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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纪一 ∷起上章涒滩正月,尽十二月,凡一年。 ○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 帝讳匡胤,姓赵氏,涿郡人。高祖朓,唐幽都令;曾祖珽,唐御史中丞;祖敬,涿州刺史;考弘殷,周检校司徒、天水县男,赠太尉;母杜氏。后唐天成二年,帝生于洛阳夹马营,赤光绕室,异香经月不散。既长,容貌雄伟,器度豁如,识者知非常人。事周世宗,累官殿前都点检;恭帝即位,改宋州节度使,进封开国侯,依前都点检。 建隆元年辽应历十年。庚申,九六零年 春,正月,乙巳,周归德军节度使、检校太尉、殿前都点检赵匡胤称帝。 先是辛丑朔,周群臣方贺正旦,镇、定二州驰奏,辽师南下,与北汉合兵,周帝命匡胤率宿卫诸将御之。匡胤掌军政六年,得士卒心,数从世宗征伐,屡著功绩,为人望所归。至是主少国疑,将士阴谋推戴。 壬寅,殿前副点检、镇宁军节度使太原慕容延钊将前军先发;癸卯,大军继之。时京师多聚语云:“策点检为天子。”军中知星者河中苗训,见日下复有一日,黑光摩荡,指谓匡胤亲吏楚昭辅曰:“此天命也。” 是夕,次陈桥驿,将士相与谋曰:“主上幼弱,我辈出死力破敌,谁则知之!不如先立点检为天子,然后北征。”都押衙李处耘,具以其事白匡胤弟内殿祗候供奉官都知匡义及归德节度掌书记蓟人赵普,语未竟,诸将露刃突入,大言曰:“军中定议,欲策太尉为天子。”匡义因晓之曰:“兴王异姓,虽云天命,实系人心。汝等各能严饬军士,勿令剽掠,都城人心安,则四方自定,汝等亦可共保富贵矣。”众许诺,乃共部分。夜遣衙队军使郭延赟驰告殿前都指挥使石守信、殿前都虞候王审琦,守信、审琦皆素归心匡胤者。将士环列待旦。 匡胤醉卧,初不省。甲辰,迟明,诸将擐甲执兵,直叩寝门曰:“诸将无主,愿策太尉为天子。”匡胤惊起,未及应,即被以黄袍,罗拜,呼万岁,掖乘马南行。匡胤度不能免,乃揽辔誓诸将曰:“汝等贪富贵,立我为天子,我有号令,汝等能禀乎?”众下马曰:“唯命。”匡胤曰:“太后、主上,吾北面事之;朝廷大臣,皆我之比肩也。汝等不得惊犯宫阙、侵凌朝贵及犯府库。用命有厚赉,违则孥戮。”皆应曰:“诺。”乃整军自仁和门入,秋毫无所犯。翼日,先遣客省使大名潘美见执政喻意,又遣楚昭辅慰安家人。 时宰相大名范质,太原王溥,早朝未退,闻变,质下殿执溥手曰:“仓卒遣将,吾辈之罪也。”爪入溥手几出血。溥噤不能对。 天平节度使、同平章事、侍卫马步军副都指挥使太原韩通,自内庭惶遽奔归,将率众备御。散员都指挥使洛阳王彦升遇通于路,跃马逐之,驰入其第,杀通及其妻子。 诸将翼匡胤登明德门,匡胤令甲士还营,退归公署,释黄袍。有顷,诸将拥范质等至,匡胤呜咽流涕曰:“吾受世宗厚恩,为六军所迫,一旦至此,惭负天地,将若之何?”质等未及对,散指挥都虞候太原罗彦瑰按剑厉声曰:“我辈无主,今日须得天子!”质等相顾不知所为;王溥降阶先拜,质不得已亦拜。 遂请匡胤诣崇元殿行禅代礼。召文武百僚,至晡,班定,翰林学士承旨新平陶谷,袖中出周帝禅诏,宣徽使高唐昝居润,引匡胤就龙墀北面拜受。宰相掖升崇元殿,服兖冕,即皇帝位。群臣拜贺。奉周帝为郑王,符太后为周太后,迁居西宫。诏定有天下之号曰宋,因所领节度州名也。改元,大赦。内外马步军士等第优给,命官分告天地、社稷。遣中使乘传赍诏谕天下;其诸道节度使,别以诏赐焉。华山隐士陈抟闻帝代周,曰:“天下自此定矣!” 汴都仰给漕运,河渠最为急务。先是岁调丁夫开濬淤浅,糗粮皆民自备;丁未,诏悉从官给,遂著为令。又以河北岁稔谷贱,命高其价以籴之。 戊申,赠周韩通为中书令,以礼葬之。初,通与帝同掌宿卫,军政多决于通。通性刚而寡谋,言多忤物,人谓韩瞠眼。其子颇有志略,见帝得人望,劝通早为之所,通不听,卒及于难。帝怒王彦升专杀,以开国初,隐忍不及罪。 赐南唐主诏书。先是,南唐中书舍人北海韩熙载使于周,及归,南唐主历问周之将帅,熙载曰:“赵点检顾视非常,殆难测也。”至是,人服其识。 辛亥,论翊戴功,以周义成节度使、殿前都指挥使石守信为归德节度使、侍卫马步军副都指挥使,以宁江节度使、马军都指挥使常山高怀德为义成节度使、殿前副都点检,以武信节度使、步军都指挥使厌次张令铎为镇安节度使、马步军都虞候,以殿前都虞候、睦州防御使王审琦为泰宁节度使、殿前都指挥使,以虎捷左厢都指挥使、嘉州防御使辽人张光翰为宁江节度使、马军都指挥使,以虎捷右厢都指挥使、岳州防御使安喜赵彦徽为武信节度使、步军都指挥使,馀领军者并进爵。 癸丑,放周显德中江南降将周成等三十四人归于南唐。 乙卯,遣使分赈诸州。 丁巳,命周宗正少卿郭玘祀周庙及嵩、庆二陵,因著令,以时朝拜。 先是,周侍卫马步军都虞候、武安韩令坤领兵巡北边,慕容延钊复率前军至真定。帝既自立,遣使谕延钊、令坤各以便宜从事,两人皆听命。己未,加延钊殿前都点检、昭化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二品,令坤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天平节度使、同平章事。 宰相表请以二月十六日为长春节,帝生日也。 壬戌,以赵普为右谏议大夫、枢密直学士。初,帝领宋镇,普为书记,与节度判官宁陵刘熙古、观察判官安次吕馀庆、摄推官太康沈义伦皆在幕府。至是普以佐命功迁,乃召熙古为左谏议大夫,馀庆为给事中、端明殿学士,义伦为户部郎中。 癸亥,以天雄节度使宛丘符彦卿守太师,雄武节度使掖人王景守太保,封原郡王,定难节度使西平王李彝殷守太尉,荆南节度使高保融守太傅,馀领节镇者普进爵。 甲子,皇弟匡义加睦州防御使,赐名光义。 幸国子监。 将立宗庙,诏百官集议。己巳,兵部尚书濮阳张昭等奏曰:“尧、舜、禹皆立五庙,盖二昭二穆与其始祖也。有商改国,始立六庙,盖昭穆之外祀契与汤也。周立七庙,盖亲庙之外,祀太祖及文王、武王也。汉初立庙,悉不如礼。魏、晋始复七庙之制,江左相承不改;然七庙之中,犹虚太祖之室。隋文但立高、曾、祖、祢四庙而已。唐因隋制,立四亲庙,梁氏而下,不易其法,稽古之道,斯为折衷。伏请追尊高、曾、祖、祢四代号谥,崇建庙室。”制可。于是定宗庙之制,岁以四孟月及季冬凡五享,朔、望荐食、荐新。三年一祫,以孟冬;五年一禘,以孟夏。皆兵部侍郎渔阳窦仪所定也。 镇州报辽及北汉兵自退。 北汉户部侍郎平章事荥阳赵华罢为左仆射。 南唐主遣使诛钟谟于饶州,诘之曰:“卿与孙晟同使北,晟死而卿还,何也?”谟顿首伏罪。缢杀之,并诛张峦于宣州。 二月,乙亥,尊母南阳郡夫人杜氏为皇太后。后,安喜人。陈桥之变,后闻之曰:“吾儿素有大志,今果然矣。”及尊为皇太后,帝拜于殿上,群臣称贺,太后愀然不乐。左右进曰:“臣闻母以子贵,今子为天子,胡为不乐?”太后曰:“吾闻为君难。天子置身兆庶之上,若治得其道,则此位诚尊;苟或失驭,求为匹夫而不可得,是吾所忧也。”帝再拜曰:“谨受教。” 加宰相范质、王溥、魏仁浦等官。仁浦,汲郡人也。帝待周三相,并以优礼:质自司徒、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参知枢密院事,加侍中;溥自右仆射、平章事、监修国史、参知枢密院事,加司空;仁浦自枢密使、中书侍郎、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加右仆射。自唐以来,三大馆职皆宰相兼之,首相昭文,次监修,次集贤,宋因之。质、溥寻皆罢参知枢密。又命枢密使太原吴廷祚仍加同中书门下二品。 旧制,凡大政事,必命宰臣坐议,常从容赐茶乃退。唐及五代,犹遵此制。及质等为相,自以周室旧臣,内存形迹,又惮帝英睿,乃请每事具札子进呈取旨,帝从之。由是坐论之礼遂废。 己卯,以天下兵马都元帅呈越国王钱俶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俶名上一字犯宋讳,故去之。 丙戌,长春节,赐群臣衣各一袭。宰相率百官上寿,赐宴相国寺。 中书舍人安次扈蒙权知贡举,庚寅,奏进士合格者京兆杨砺等十九人。自是岁以为常。 辛卯,大宴于广德殿。凡诞节后择日大宴自此始。 三月,乙巳,改天下郡县之犯御名、庙讳者。 丙辰,南唐主遣使来贺登极。 南汉宦者陈延寿言于南汉主曰:“陛下所以得立,由先帝尽杀群弟故也。”南汉主以为然,丁巳,杀其弟桂王璇兴。 吴越王俶遣使来贺登极。南唐主复遣使来贺长春节。 宿州火,燔民庐舍万馀区,遣中使安抚之。 壬戌,追尊祖考为皇帝,妣为皇后。谥高祖朓曰文献,庙号僖祖,陵曰钦陵;妣崔曰文懿。谥曾祖珽曰惠元,庙号顺祖,陵曰康陵;妣桑曰惠明。谥皇祖敬曰简恭,庙号翼祖,陵曰定陵;妣刘曰简穆。谥皇考弘殷曰昭武,庙号宣祖,陵曰安陵。 定国运受周木德,因以火德王,色尚赤,腊用戌。 癸亥,命武胜节度使洛阳宋延渥领舟师巡抚江徼,舒州团练使元城司超副之,仍贻书南唐主谕意。 己巳,以皇弟光美为嘉州防御使。 先是,北汉诱代北诸部侵掠河西,诏诸镇会兵以御之。是月,定难节度使李彝兴,言遣都将李彝玉进援麟州,北汉引众去。彝兴,即彝殷也,避宣祖讳,改为兴。 夏,四月,癸酉,兼判太常寺窦俨请改周乐文舞崇德之舞为文德之舞,武舞象成之舞为武功之舞,改乐章十二顺为十二安,盖取“治世之音安以乐”之意;诏行之。俨,仪之弟也。 铁骑左厢都指挥使王彦升,夜抵宰相王溥私第,溥惊悸而出。既坐,乃曰:“巡警而困甚,聊就公一醉耳。”然彦升意在求货,溥佯不悟,置酒数行而罢。翌日,溥密奏其事,帝益恶之,丁丑,出彦升为唐州团练使。唐本刺史州,于是始改焉。 辽人侵棣州,刺史河南何继筠追破其众于固安,获马四百匹。 帝加周昭义军节度使太原李筠中书令。使者至潞州,筠即欲拒命。左右切谏,乃延使者,置酒张乐,旋取周祖画象悬厅壁,涕泣不已。宾佐惶惧,告使者曰:“令公被酒失常,幸毋怪。”北汉主钧闻之,乃以蜡书结筠同举兵,筠长子守节泣谏,筠不听。 帝手诏慰抚,且召守节为皇城使。筠遂遣守节人朝伺动静,帝迎谓曰:“太子,汝何故来?”守节矍然,头击地曰:“陛下何言?此必有谗人间臣父也。”帝曰:“吾闻汝数谏,汝父不听,故遣汝来,欲吾杀汝耳。汝归语汝父:我未为天子时,任自为之;我既为天子,汝独不能小让我邪?”守节驰归告筠,筠遂令幕府檄数帝罪,癸未,执监军周光逊等,遣牙将刘继冲等送北汉纳款求援,又遣兵袭泽州,杀刺史张福,据其城。 从事闾丘仲卿说筠曰:“公孤军举事,其势甚危,虽倚河东之援,恐亦不得其力。大梁兵甲精锐,难与争锋。不如西下太行,直抵怀、孟,塞虎牢,据洛邑,东向而争天下,计之上也。”筠曰:“吾周朝宿将,与世宗义同兄弟,禁卫之士,皆吾旧人,闻吾至,必倒戈归我,何患不济乎!”不用其计。 丙戌,昭义变闻。枢密使吴廷祚言于帝曰:“潞州岩险,贼若固守,未可以岁月破。然李筠素骄易无谋,宜速引兵击之。”戊子,遣石守信、高怀德率前军进讨,帝敕守信等曰:“勿纵筠下太行,急引兵扼其隘,破之必矣。” 帝召三司使清河张美调兵食,美言:“怀州刺史大名马令琮,度李筠必反,日夜储偫以待王师。”帝亟令授令琮团练使。宰相范质曰:“大军北伐,藉令琮供亿,不可移它郡。”遂升怀州为团练,以令琮充使。 五月,己亥朔,日有食之。 庚子,命宣徽南院使昝居润赴澶州巡检;殿前都点检、镇宁节度使慕容延钊,彰德军留后太原王余斌,率兵由东路与石守信、高怀德会。 辛丑,以洺州团练使博野郭进为本州防御使,兼西山巡检,备北汉也。 北汉主遣内园使李弼以诏书、金帛、善马赐李筠,筠复遣刘继冲诣晋阳,请北汉主举军南下,己为前导。北汉主遣使请兵于辽,辽师未集,继冲述筠意,请无用契丹兵。北汉主即日大阅,倾国自将出团柏谷。群臣饯之汾水,左仆射赵华谏曰:“李筠举事轻易,事必无成,陛下扫境内赴之,臣未见其可也。”北汉主不听。 行至太平驿,筠身率官属迎谒,北汉主命筠赞拜不名,坐于宰相卫融之上,封西平王。筠见北汉主仪卫寡弱,内甚悔之,又自言受周氏恩不忍负。而北汉主与周世仇,闻筠言,亦不悦。筠将还,北汉主遣宣徽使卢赞监其军,筠心益不平。赞尝见筠计事,筠不应,赞怒,拂衣起。北汉主闻赞与筠有隙,遣卫融诣军中和解之。 筠留其长子守节守上党,而自率众三万南出。癸卯,石守信等破之于长平,又攻拔其大会寨。 甲辰,诏夺李筠官爵。 乙巳,辽主谒怀陵,太宗陵也。 己酉,西京作周六庙成,遣光禄卿郭玘奉迁神主。 乙卯,忠正节度使兼侍中杨承信来朝,设宴于广政殿。自是为例。 丁巳,诏亲征。以枢密使吴廷祚为东京留守,知开封府吕馀庆副之,皇弟光义为大内都点检。遣韩令坤率兵屯河阳。 己未,帝发大梁;壬戌,次荥阳。西京留守河内向拱劝帝:“济河,踰太行,乘贼未集而击之。稽留浃旬,则其锋益炽矣。”枢密直学士赵普亦言:“贼意国家新造,未能出征;若倍道兼行,掩其不备,可一战而克。”帝纳其言。丁卯,石守信、高怀德破李筠军三万馀于泽州南,获北汉河阳节度使范守图,杀卢赞。筠遁入泽州,婴城自固。 是月,永安节度使支中折德扆破北汉沙石寨,斩首五百级。德扆,从阮之子也。 六月,己巳朔,帝至泽州,督军攻城,踰旬不下。帝召控鹤左厢都指挥使蓟人马全义问计,全义请并力急攻,遂率敢死士先登,飞矢贯臂,全义拔镞进战,帝亲率卫兵继之。辛巳,克其城。李筠赴火死。获卫融。 甲申,免泽州今年田租。 乙酉,进攻潞州;丁亥,筠子守节以城降,赦之。升单州为团练,用守节为使。是日,帝入潞州,宴从官于行宫。 辛卯,大赦。免附潞三十里今年田租,录阵殁将校子孙,丁夫给复三年。 李筠性虽暴,事母甚孝。每怒,将杀人,母屏风后呼筠,筠即趋至,母曰:“闻将杀人,可免乎?为吾曹增福耳。”筠遽释之。 北汉主闻筠败,自太平驿遁还晋阳,谓赵华曰:“李筠无状,卒如卿言,吾幸全师以归,但恨失卫融、卢赞耳!”华旋请老,使食禄终身。北汉主以翰林学士承旨、兵部尚书蓟人赵弘为中书侍郎、兼兵部尚书、平章事。 辽师闻潞州破,不果出。 癸巳,安国节度使元城李继勋来朝;乙未,命为昭义节度使。 丁酉,帝发潞州;秋,七月,戊申,至京师。 初,卫融被执,帝诘融曰:“汝教刘钧助李筠反,何也?”融对曰:“犬吠非其主,臣诚不忍负刘氏。”且云:“陛下纵不杀臣,臣必不为陛下用。”帝怒,命左右以铁挝击其首,流血被面。融呼曰:“臣得死所矣!”帝曰:“忠臣也,释之。”以良药敷其疮,因使致书北汉主,求周光逊等,纳款,归融太原;北汉主不报。辛亥,以融为太府卿。 前司空赵国公汝阴李谷,初归洛阳,李筠以谷周朝名相,遗钱五十万,它物称是,谷受之。及筠叛,谷忧恚发病,乙卯卒。帝为废朝一日,赠侍中。谷雅善议论,辞气明畅,尤能知人,汲引寒士,多至显位。 戊午,宴韩令坤等于礼贤讲武殿,赏平泽潞功也。 辛酉,辽政事令耶律寿远、太保库阿布等谋反,伏诛。 辽主以酒脯祀天地于黑山。 初,成德节度使金城郭崇,闻帝自立,追忆周室恩遇,时或涕泣。监军陈思诲密奏其状,且言常山近边,宜谨备之,帝曰:“我素知崇笃于恩义,此盖有所激发耳。”遣使觇之。崇忧懑失据,观察判官孝义辛仲甫曰:“公首效诚节,且军民处置,率循常度,朝廷虽欲加罪,何以为辞!使者至,但率官吏郊迎,尽礼致恭。淹留伺察,当自辨明矣。”崇如其言。使者归,奏崇无它,帝喜曰:“我固知崇不反也。” 以昝居润权知镇州。初以知州易方镇也。 乙丑,南唐主景进白金,贺平泽潞。 诏殿前、侍卫二司各阅所掌兵,简其骁勇者升为上军,而命诸州长吏选所部兵送都下,以补禁旅之阙。又选强壮卒定为兵样,分送诸道召募教习,俟其精练,即送阙下。由是犷悍之士皆隶禁籍矣。又惩唐以来藩镇之弊,立更戍法,分遣禁旅戍守边城,使往来道路,以习勤苦,均劳逸。自是将不得专其兵,而士卒不至于骄惰,皆赵普之谋也。 八月,戊辰朔,御崇元殿,设仗卫,行入閤仪,置待制、候对官,赐廊下食。 庚午,宴近臣于广德殿,江南、吴越朝贡使皆预焉。 壬申,复升贝州为永清军节度。 保义节度使河东袁彦,闻帝自立,日夜缮甲治兵。帝虑其为变,命潘美往监其军。美单骑入城,谕令朝觐,彦即治装上道。帝喜,谓左右曰:“潘美不杀袁彦,成吾志矣。”丙子,徙彦为彰信军节度使。 忠正节度使杨承信为护国军节度使。承信至河中,或言其谋反,帝遣作坊副使相州魏丕赐承信生辰礼物,因察之,还,言承信无反状。承信因是获殁于镇。 忠武节度使兼侍中阳曲张永德徙武胜节度使,入觐,从游玉津园。时帝将有事于北汉,密访策略,永德曰:“太原兵少而悍,加以契丹为援,未可仓卒取也。臣以为每岁多设游兵,扰其田事,仍发间使谍辽,先绝其援,然后可图。”帝曰:“善!” 壬午,以皇弟殿前都虞候、睦州防御使光义领泰宁军节度使。 甲申,立琅邪郡夫人王氏为皇后。后,华池人,彰德节度使饶之女也。 丙戌,作新权衡,颁于天下,禁私造者。 戊子,以赵普为兵部侍郎,充枢密使。帝之征泽潞也,普请行,帝笑曰:“普岂胜甲胄乎?”至是师还论功,帝曰:“普宜在优等。”遂迁是职。 荆南节度使、守太傅兼中书令南平王高保融寝疾,以其子继冲幼弱,未堪承嗣,命其弟行军司马保勖总判内外军马事。甲午,保融薨。事闻,赐赙,赠太尉,谥贞懿。保融性迂缓,御军治民皆无法,高氏始衰。 乙未,南唐主遣使来贺帝还京。 是月,辽主如秋山,遂如怀州。辽主嗜杀,以镇茵石狻猊击杀近侍古格。以后内侍、饔人及鹿人、雉人、狼人、彘人,多有以非罪死者。 九月,壬寅,昭义节度使李继勋焚北汉平遥县。 丙午,御崇元殿,备礼册四亲庙。 己酉,中书舍人怀戎赵行逢,坐从征避难,贬房州司户参军。帝之亲征泽潞也,山程狭隘多石,帝自取数石于马上抱之,群臣六军皆争负石开道。行逢惮涉险,伪伤足,留怀州不行。及师还,行逢当入直,又称疾,请于私第草制;帝怒,下御史府劾其罪而黜之。 周检校太尉、淮南节度使沧人李重进,周太祖甥也,始与帝俱事世宗,分掌兵柄,以帝英武,心惮之。恭帝嗣位,重进出镇扬州。及帝自立,命韩令坤代重进。重进请入朝,帝赐诏止之,重进愈不自安。 李筠举兵泽潞,重进遣其亲吏翟守珣间行与筠相结。守珣潜求见帝,言重进阴怀异志。帝厚赐守珣,使说重进稍缓其谋,无令二凶并作。守珣归,劝重进未可轻发,重进信之。 帝既平泽潞,随欲经略淮南,徙重进为平卢节度使,又遣六宅使陈思诲赍铁券往赐,以慰安之。重进自以周室懿亲,恐不得全,遂拘思诲,治城缮兵。遣人求援于南唐,南唐主不敢纳。帝闻重进举兵,命石守信为扬州行营都部署,兼知扬州行府事,王审琦为副,李处耘为都监,宋延渥为都排阵使,帅禁兵讨之。 宁国军节度使吴延福,吴越王俶之舅也。或告延福有异图,庚申,俶遣内牙指挥使薛温以兵围其第,收延福兄弟五人。睦州刺史延遇,恐惧自杀。众欲杀延福兄弟,俶流涕曰:“先夫人之同气也,吾安忍置法!”皆除名,徙诸州,卒全母氏之族。 癸亥,诏削夺李重进官爵。 诏:“文武常参官请病告过三日,有司以名闻,遣太医诊视。”。 是月,吴越始榷酒酤。 初,李筠举兵,遣使邀建雄节度使真定杨廷璋。廷璋之妹,故周祖妃也,帝疑其有异志,命郑州防御使信都荆罕儒为晋州兵马钤辖,使伺察之。罕儒欲图廷璋,每见,必怀刃;廷璋接以至诚,罕儒不敢发。会有诏召廷璋赴阙,廷璋即日单车就道。冬,十月,己巳,徙廷璋为静难节度使。 壬申,河决棣州厌次县,又决滑州灵河县。 丙子,辽主从弟赵王喜衮谋反,词连其父鲁呼及详衮韩匡嗣。鲁呼,太祖第三子也,性残酷,舒噜太后笃爱之,太宗时,立为皇太弟,兼天下兵马大元帅。太宗崩于栾城,永康王即位镇阳,是为世宗,太后遣鲁呼将兵击之。兵败,大臣耶律乌珍,面数鲁呼酷暴失人心,太后无以应,兵遂解。世宗徙鲁呼祖州,禁其出入,至是以喜衮词逮,囚死狱中。匡嗣以善医直长乐宫,皇后视之犹子,置不问。 乙酉,晋州言:“兵马钤辖荆罕儒领千馀骑抵北汉汾州城下,焚其草市而还。夕次京土原,北汉主遣大将郝贵超领万众来袭。黎明,及之,罕儒遣都监阎彦进分兵以御。罕儒锦袍裹甲,据胡床飨士,方割羊臂臑以食,闻彦进小却,即上马,麾兵径犯其锋。北汉人横戈舂之,罕儒坠马被获,犹格斗,手杀十馀人,乃遇害。北汉主素畏其勇,欲生至罕儒,及闻其死,求杀罕儒者戮之。帝闻罕儒战殁,痛悼不已,擢其子守勋为西京武德副使;责将校不用命者,黜二人,斩二十九人。罕儒轻财好施,在泰州,有煮盐之利,岁入钜万,诏听十收其八,用犹不足。家财入有籍,出不问其数。勇而善战,常欲削平太原,志未果而及于败,人皆惜之。 帝问赵普以扬州事宜,普曰:“李重进凭恃长淮,缮修孤垒,外绝救援,内乏资粮,宜速取之。”帝是其言,丁亥,下诏亲征,以光义为大内都部署,吴廷祚权东京留守,吕馀庆副之。 庚寅,帝发京师,百官六军并乘舟东下。甲辰,次泗州,捨舟登陆,命诸将鼓行而前。十一月,丁未,次扬州城下,即日拔之。初,城将陷,左右劝杀陈思诲,重进曰:“吾今举族将赴火死,杀此何益!”即纵火自焚,思诲亦为其党所害。帝入城,戮同谋者数百人。重进兄重兴,初闻其拒命即自杀,弟重赞及其子延福,并死于市。帝购得翟守珣,补殿直,俄迁供奉官。己酉,赈扬州城中民,人米一斛,十岁以下半之。胁隶为军者,赐衣屦遣还。庚戌,诏重进家属、部曲并释罪。 乙卯,南唐主遣左仆射江都严续来犒师,庚申,复遣其子蒋国公从鉴、户部尚书新安冯延鲁来买宴,帝厉色谓延鲁曰:“汝国主何故与吾叛臣交通?”延鲁曰:“陛下徒知其交通,不知预其谋反。”帝诘其故,延鲁曰:“重进使者馆于臣家,国主令人语之曰:‘大丈夫失意而反,世亦有之,但时不可耳。方中朝受禅之初,人心未定,上党作乱,君不以此时反,今人心已定,乃欲以数千乌合之众抗天下精兵,借使韩、白复生,必无成理;虽有兵食,不敢相资。’重进卒以失援而败。”帝曰:“虽然,诸将皆劝吾乘胜济江,何如?”延鲁曰:“重进自谓雄杰无与敌者,神武一临,败不旋踵。况小国,其能抗天威乎?然亦有可虑者,本国侍卫数万,皆先主亲兵,誓同生死,陛下能弃数万之众与之血战,则可矣。且大江天堑,风涛不测,苟进未克城,退乏粮道,事亦可虞。”帝笑曰:“聊戏卿耳,岂听卿游说邪!” 帝使诸军习战于迎銮,南唐主惧甚;其小臣杜著、薛良来奔,且献平南策,帝恶其不忠,命斩著于下蜀市,良配隶庐州牙校,南唐主乃少安;终以国境蹙弱,遂决迁都之计。 乙丑,命宣徽北院使李处耘权知扬州。时扬州兵火之余,阖境凋敝,处耘勤于抚绥,轻徭薄赋,扬州遂安。 十二月,己巳,帝发扬州;丁亥,至京师。 辛卯,唐清源节度使永春留从效称藩。 帝初即位,欲阴察群情向背,颇微行。或以为谏,帝笑曰:“帝王之兴,自有天命。周世宗见诸将方面大耳者杀之,我终日侍侧,不能害我。”既而微行愈数,曰:“有天命者任自为之,不汝禁也。” 帝一日罢朝,坐便殿,不乐者久之。左右请其故,帝曰:“尔谓天子容易邪?属乘快指挥一事而误,故不乐耳。”尝弹雀于后苑,或称有急事请见,帝亟见之,其所奏乃常事耳。帝怒,诘之,对曰:“臣以为尚急于弹雀。”帝愈怒,举斧柄撞其口,堕两齿。其人徐拾齿置怀中,帝骂曰:“汝怀齿,欲讼我乎?”对曰:“臣不能讼陛下,自当有史官书之。”帝悦,赐金帛慰劳之。 初作受命宝。铸宋通元宝钱。 是岁,北汉以郭无为为谏议大夫,参议中书事。无为,安乐人。方颡鸟喙,杂学多闻,善谈辩。尝衣褐为道士,居武当山。周太祖讨李守贞于河中,无为诣军门上谒,询以当世之务,甚奇之。或谓周祖曰:“公为汉大臣,握重兵居外,而延纵横之士,非所以防微虑远之道也。”无为拂衣去,隐抱犊山。枢密使段恒识之,荐其才,北汉主召与语,大悦,因授以政,复命恒及侍卫亲军使太原蔚进皆同平章事。 辽主弟太平王谙萨噶,太宗第二子也,世宗时,诏许其与晋主往复以昆弟礼。至是见辽主耽酒嗜杀,阴怀异志;辽主不悟,委以国政,唯日事游畋,穷冬盛夏,不废驰骋。侍臣有追咎师败于周、三关失地为非计者,辽主曰:“三关本汉地,今复还之,何失之有!”其不恤国事如此。 ◎宋纪二 ∷起重光作噩正月,尽玄黓阉茂十二月,凡二年。 ○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 建隆二年辽应历十一年 春,正月,丙申朔,御崇元殿受朝,退,群臣诣皇太后宫门称贺。 壬寅,幸新造船务观习水战。 戊申,太仆少卿王承哲坐举官失实,责授殿中丞。 己酉,帝御明德门观灯,宴从臣,南唐、吴越使皆与焉。 壬子,商州鼠食苗,诏免其赋。 周显德末,遣官度民田,多为民所诉。至是,帝谓宰臣曰:“度田本欲勤恤下民,近多邀功滋弊,当慎选其人,以副朕意。”丁巳,分遣常参官诣诸州度民田。 诏浚蔡渠,通淮右之漕也,命右领军卫上将军陈承昭督其役。 己未,遣郭玘飨周庙。 甲子,斩泽州刺史张崇诂,以其党李重进也。 监修王溥等上《唐会要》一百卷,诏藏史馆。 遣使赐吴越王战马、橐驼。 二月,丙寅,幸飞山军营阅炮车。 辽主释赵王喜衮于狱。喜衮雄伟,善骑射,性轻僄无恒,谋反有迹,辽主以亲释之。未几,复谋反,仍下狱。 南唐主定计迁都南昌,立吴王从嘉为太子,留金陵监国。以右仆射严续知枢密院事,汤悦佐之。舟行过当涂,大宴。至宋家洑,暴风飘御舰几至北岸。翌日,从官皆乘轻舟奔问。 壬申,命给事中范阳刘载浚五丈渠,通东方之漕。帝谓侍臣曰:“烦民奉己之事,朕必不为。开导沟洫以济京邑,盖不获已耳。” 癸酉,权知贡举窦仪奏进士张去华等合格者十一人。 荆南高保勖进黄金什器。 丁丑,南唐主遣使来贺长春节。己卯,命通事舍人王守贞使江南,劳南唐主迁都。 先是藩镇率遣亲吏视民租入,概量增溢,公取馀羡;符彦卿在天雄军,取民尤悉。帝于是遣常参官分主其事,乃出公粟赐彦卿以愧其心。 禁民二月至九月无得采捕弹射,著为令。 令:“文武官及百姓,自今长春节及它庆贺,不得辄有贡献。” 三月,南唐主至南昌。城邑迫隘,宫府营廨,十不容一二,力役虽烦,无所施巧,群臣日夜思归。南唐主北望金陵,郁郁不乐,欲诛始谋者,澄心堂承旨秦承裕,常引屏风障之。枢密副使、给事中唐镐惭惧,发疡卒。 丙申,内酒坊火。坊与三司接,火作之夕,役夫突入省署盗官物。帝以酒坊使左承规等纵其为盗,斩役夫三十八人,承规等皆弃市。 辛亥,以雄武节度使兼中书令太原郡王王景为凤翔节度使,充西面沿边都部署。景起兵伍,性谦退,每朝廷使至,虽卑位皆尽礼。或言:“王位崇,不宜自损抑。”景曰:“人臣重君命,固当如此,我惟恐不谨耳。”至是自秦州来朝,帝优待之,宴赐加等,复遣镇凤翔。 北汉侵麟州,防御使杨重勋击走之。重勋,本名重训,避周帝讳,改今名。 辽司徒乌哩质子迭喇格,诬告其父谋反,复祚乘传及杀行人;以其父请,杖而释之。 癸亥,帝步自明德门,幸作坊宴射,酒酣,顾前凤翔节度使临清王彦超曰:“卿曩在复州,朕往依卿,卿何不纳我?”彦超降阶顿首曰:“当时臣一刺史耳,勺水岂可容神龙乎!使臣纳陛下,陛下安有今日!”帝大笑而罢。闰月,甲子朔,彦超上表待罪,帝遣使慰抚之,因谓侍臣曰:“沉湎于酒,何以为人!朕或因宴会至醉,经宿未尝不悔也。”侍臣皆再拜。 殿前都点检、镇宁军节度使慕容延钊罢为山南西道节度使,侍卫亲军都指挥使韩令坤罢为成德节度使。自是殿前都点检遂不复除授。 辽主如潢河。 丁丑,金、商、房三州民饥,遣使赈之。 是春,令长吏课民种植,每县定民籍为五等。第一种杂木百,每岁减二十为差;桑、枣半之。男女十岁以上,人种韭一畦,阔一步,长十步。无井者,邻伍为凿之。令佐以春秋巡视其数;秩满赴调,有司第其课而为之殿最。又诏:“自今民有逃亡者,本州具户籍顷亩以闻,即检视之,勿使亲邻代输其租。” 夏,四月,癸巳朔,日有食之。 甲午,诏检田使、给事中常准夺两官。先是馆陶民郭贽,诣阙诉检田不均,诏令它县官案视,所隐顷亩皆实。帝怒,责准,本县令程迪,决杖流海岛。 壬寅,诏:“先代帝王陵寝,令所属州府遣近户守视;前贤冢墓堕坏者,即加修葺。” 己未,商河县令李瑶,坐赃杖死;左赞善大夫申文纬,奉使案田,不能举察,除籍。帝深恶赃吏,以后内外官赃罪,多至弃市。 汉初,犯私曲者弃市;周令至五斤死。帝以其法尚峻,庚申,诏:“民犯私曲十五斤,以私酒入城至三斗者,始处极典,其馀罪有差。”又以前朝盐法太峻,定令:“官盐阑入禁地贸易至十斤,煮碱至三斤者,乃坐死。民所受蚕盐入城市,三十斤以上者,奏裁。” 是月,辽主射鹿,不视朝。 五月,癸亥朔,帝御崇元殿受朝。以皇太后疾,赦杂犯死罪以下。 乙丑,诏司天少监洛阳王处讷等重核《钦天历》。先是《钦天历》成,处讷私谓王朴曰:“此历不久即差。”亦指其当差处以示朴,朴深然之。 初,周世宗命国子司业兼太常博士洛阳聂崇义详定郊庙礼器,崇义因取三礼旧图,考正同异,列为新图二十卷,至是来上,诏加褒赏,仍命太子詹事汝阴尹拙集儒臣参议。拙多所驳难,崇义复引经解释,乃悉以下工部尚书窦仪,裁处至当,颁行。 甲戌,令殿前、侍卫司及诸州长吏阅所部兵骁勇者,升其籍,老弱怯懦者去之。初置剩员,以处退兵。 乙亥,辽司天王白、李正等进历。先是晋天福中,司天监马重绩奏上乙未元历,号《调元历》。及太宗灭晋入汴,收百司僚属、技术、历象,迁于中京,辽始有历。白等所进,即《调元历》也。白,蓟州人,明天文,善卜筮,晋司天少监,太宗入汴得之。 丁丑,诏以安邑、解县两池盐给徐、宿、郓、济之民。先是数郡皆食海盐,溯流而上,其费倍多,故厘革之。 己卯,罢常参官序迁法。旧制皆以岁月序迁,帝谓宰相曰:“是非循名责实之道。”会监门卫将军魏仁涤等治市征有羡利,并诏增秩,自是不以序迁矣。 庚寅,供奉官李继昭坐盗卖官船弃市。 诏:“诸州勿复调民给传置,悉代以军卒。” 五代以来,州郡牧守多武人,任狱吏,恣意用法。时金州民有马汉惠者,杀人无赖,闾里患之,其父母及弟共杀汉惠;防御使仇超、判官左扶悉按诛之。帝怒超等持法深刻,并除名,流扶海岛。自是人知奉法。 六月,甲午,皇太后杜氏崩于滋德殿。后聪明有智度,每与帝参决大政,犹呼赵普为书记,尝劳抚之曰:“赵书记且为尽心,吾儿未更事也。”尤爱光义,每出,辄戒之曰:“必与赵书记偕行。”疾革,召普入受遗命。后问帝曰:“汝自知所以得天下乎?”帝呜咽不能对。后曰:“吾方语汝以大事,而但哭邪?”问之如初。帝曰:“此皆祖考及太后馀庆也。”后曰:“不然。正由柴氏使幼儿主天下,群心不附故耳。汝与光义皆吾所生,汝后当传位汝弟。四海至广,能立长君,社稷之福也。”帝顿首泣曰:“敢不如太后教!”因谓普曰:“汝同记吾言,不可违也。”普即就榻前为誓书,于纸尾署曰“臣普记”。藏之金匮,命谨密宫人掌之。 己亥,群臣请听政,从之。庚子,以太后丧,权停时享。辛丑,见百官于紫宸殿。庚申,帝释服。 是日,南唐主景殂。先期,自书遗令,留葬南都之西山,累土数尺为坟,且曰:“违吾言,非忠臣孝子。”南唐主多才艺,好读书,在位慈俭,有君人之度。然自附为唐室苗裔,訹于斥大境士之说,及福州、湖南再丧师,知攻取之难,始议弭兵务农。尝曰:“兵可终身不用。”会周师大举,寄任多非其人,折北不支,至于蹙国降号,忧悔而殂。 壬戌,以太后殡,不受朝。 先是辽南京留守萧思温,以老人星现,乞行赦宥,辽主许之。草赦既成,留数月不出。翰林学士河间刘景曰:“唐制,赦书日行五百里,今稽期弗发,非也。”辽主亦不报。至是月,始赦。 秋,七月,南唐主丧归金陵。有司议梓宫不宜复入大内,太子从嘉不可,乃殡于正寝。从嘉即位,改名煜,尊母钟氏为太后。后父名泰章,易其号曰圣尊后。立妃周氏为国后。大赦境内。罢诸道屯田务,归本州县。先是南唐主用尚书员外郎李德明议,兴复旷土,为屯田,以广兵食,所使典掌者多非其人,侵扰州县,豪夺民利,大为时患。至是悉罢使职,委所属县令佐与常赋俱征,随所租入,十分赐一以为禄廪,民稍休息。 初,帝既克李筠及李重进,一日,召赵普问曰:“自唐季以来数十年,帝王凡易八姓,战斗不息,生民涂地,其故何也?吾欲息天下之兵,为国家计长久,其道何如?”普曰:“陛下言及此,天地人神之福也。此非它故,方镇太重,君弱臣强而已。今欲治之,惟稍夺其权,制其钱粮,收其精兵,则天下自安矣。” 时石守信、王审琦皆帝故人,各典禁卫。普数言于帝,请授以它职,帝曰:“彼等必不吾叛,卿何忧””普曰:“臣亦不忧其叛也。然熟观数人者,皆非统御才,恐不能制伏其下,万一军伍作孽,彼亦不得自由耳。”帝悟,于是召守信等饮,酒酣,屏左右谓曰:“我非尔曹力,不及此。然天子亦大艰难,殊不若为节度使之乐,吾终夕未尝高枕卧也。”守信等请其故,帝曰:“是不难知,居此位者,谁不欲为之!”守信等顿首曰:“陛下何为出此言?今天下已定,谁敢复有异心!”帝曰:“卿等固然,设麾下有欲富贵者,一旦以黄袍加汝身,汝虽欲不为,其可得乎?”守信等顿首涕泣曰:“臣等愚,不及此,惟陛下哀矜,指示可生之途。”帝曰:“人生如白驹过隙,所为好富贵者,不过欲多积金钱,厚自娱乐,使子孙无贫乏耳。卿等何不释去兵权,出守大藩,择便好田宅市之,为子孙立永远之业,多致歌儿舞女,日饮酒相欢,以终其天年!朕且与卿等约为婚姻,君臣之间,两无猜疑,上下相安,不亦善乎!”皆拜谢曰:“陛下念臣等至此,所谓生死而肉骨也。”明日,皆称疾请罢。帝从之,赏赉甚厚。庚午,以石守信为天平节度使,高怀德为归德节度使,王审琦为忠正节度使,张令铎为镇宁节度使,皆罢军职;独守信兼侍卫都指挥使如故,其实兵权不在也。殿前副点检自是亦不复除云。 壬申,以光义行开封尹、同平章事,廷美为山南西道节度使。先是范质奏疏言:“光义、廷美皆品位未崇,典礼犹阙,乞并加封册,或列于公台,或委之方镇;皇子、皇女虽襁褓者,乞下有司,许行恩制。”故有是命。 质又言:“宰相者,以举贤为职,以掩善为不忠。窃见端明殿学士吕馀庆、枢密副使赵普,精通治道,经事霸府,历年滋深,皆公忠可倚任,乞授以台司,俾申大用。”帝嘉纳之。 是月,陈承昭塞隶、滑决河役成,赐钱三十万。 吴越自五月不雨至七月。 八月,甲辰,南唐桂阳郡公徐邈奉其主景遗表来上。嗣主煜请追复帝号,许之。旋谥景为明道崇德文宣孝皇帝,庙号元宗。 义武节度使、同平章事清苑孙行友,代兄方简镇易定踰八年,而狼山妖尼深意党益盛。帝初即位,行友不自安,累表乞解官归山,帝不许。行友惧,乃缮治甲兵,将弃其孥,还据山寨以叛。兵马都监叶继能密表其事,帝遣閤门使武怀节驰骑会镇、赵之兵,伪称巡边,直入定州。行友不之觉,既而出诏示之,令举族归朝,行友仓皇听命。既至,命侍御史李维岳即讯,得实,己酉,制削夺行友官爵,禁锢私第;取深意尸,焚之都城西北隅。 女真国遣使贡名马。女真之先,居古肃慎地,元魏时号勿吉,至隋,改号靺鞨,唐初,有黑水、粟末两部,后粟末盛强,号渤海国,黑水因役属之。五代时,辽尽取渤海之地,黑水部民居混同江之南者,系籍于辽,号熟女真;居江之北者,不系籍于辽,号生女真。至是以马入贡。诏蠲登州沙门岛居民租赋,令专治舟船渡所贡马。 诏:“缘边诸寨有犯大辟者,送所属州军鞫之,无得辄斩。” 国子博士洛阳郭忠恕,被酒与太子中舍符昭文喧竞于朝堂,御史弹奏,忠恕叱台吏,夺其奏毁之。己未,责忠恕乾州司户参军,昭文免所居官。 庚申,周世宗实录成,四十卷,赐监修国史王溥、修撰官扈蒙器币有差。 南唐主煜遣中书侍郎冯谧来进金银缯彩。谧,即延鲁也。且表自陈绍袭之意,帝优诏以答。初,周世宗既取江北,贻书江南,如唐与回鹘可汗之式,但呼国主而已。于是始改书称诏。 九月,甲子,以高保勖为荆南节度使。保勖淫恣,好营造台榭,穷土木之功,军民咸怨,记室孙光宪谏,不听。 辽谐里来降。 高保勖遣其弟保寅来朝。先是,保融于城北潴江水七里以阂行者,及保寅归,谕令决去,使道路无阻。保寅还,言于保勖曰:“区宇将一,宜首奉土归朝,无为它人取富贵。”保勖不听。 戊子,遣鞍辔库使梁义如江南吊祭,帝召见,面赐约束。因谓左右曰:“朕每遣使四方,常谕以谨饬,颇闻鲜克由礼,远人何观焉!自今出使四方,要当审择其人。” 诏罢大宴,以皇太后丧故也。 冬,十月,癸巳,南唐主遣户部侍郎韩熙载、太府卿曲霖助葬皇太后山陵。 丙申,命枢密承旨方城王仁赡使江南,贺南唐主新立。 戊戌,敕:“沿边诸州,禁民无得出塞侵盗戎马,前所盗者,悉令还之。” 丙午,祔葬明宪皇太后于安陵。 是月,命知制诰河南卢多逊看详进策献书人文字升降以闻。 十一月,甲子,皇太后祔庙。 己巳,幸相国寺,遂幸国子监。 以恩州团练使云中李汉超为齐州防御使,寻命兼关南兵马都监。汉超任关南,力修政治,吏民爱之。 濠、楚民饥,诏令长吏开仓赈贷。 西山巡检使郭进败北汉军于汾西,获马、牛、驴数千计。进威令严肃,帝每遣戍卒,必谕之曰:“汝辈谨奉法,我犹贷汝,郭进杀汝矣。”尝有军校诬讼进不法事,帝诘知其情,送进,令杀之。会北汉来寇,进语其人曰:“汝敢论吾,信有胆气。令贳汝罪,汝能掩杀敌兵,当即荐汝。”其人踊跃赴战,大捷,进具其事送之于朝,请赏以官,帝曰:“尔诬害我忠良,此才可赎罪耳。”命以其人还之。进复请曰:“使臣失信,则不能用人矣。”帝乃从之。 十二月,乙未,昭义节度使李继勋奏败北汉军千馀人,斩首百馀级,获辽州刺史傅廷彦弟勋以献。 代州刺史折仁理,党项蕃部之大姓也,世居河西,帝以其有捍边功,召令入见,复命归领刺史如故。 周广顺初,镇州诸县,十户取才勇者一人为弓箭手,馀九户资以器甲刍粮。是岁,诏释之,凡一千四百人。 始置藏冰务,常以孟夏命官用币,以黑牲祭玄冥之神,乃开冰,祭于太庙。 初,南汉女巫樊胡子,自言玉皇降其身,因宦者陈延寿以见其主鋹。鋹于内殿设幄帐,陈宝器,胡子冠远游,衣紫袍,坐帐中宣祸福,呼鋹为太子皇帝,国事皆决于胡子,内太师龚澄枢、女侍中卢琼仙等附之。是岁,芝菌生宫中,野兽触寝门,苑中羊吐珠,井旁石自起,行百馀步乃仆;胡子以为符瑞,讽群臣入贺。 建隆三年辽应历十二年 春,正月,庚申朔,以丧不受朝贺。 己巳,命淮南道官吏发仓廪以赈饥民。初,户部郎中沈义伦使吴越归,言:“扬、泗饥民多死。郡中军储尚百馀万,可贷民,至秋,乃收新粟。”沮之者曰:“若岁荐饥,将无所取偿,孰执其咎?”帝以诘义伦,对曰:“国家以廪粟济民,自宜感召和气,立致丰稔,宁复忧水旱邪!”帝悦,故有是命。 甲戌,广皇城,命有司画洛阳宫殿,按图修治。 令诸州长吏劝农课桑。自后岁首必下此诏。 诏州县不得役侨居民。 癸未,幸国子监。 丁亥,以监察御史刘湛为膳部郎中。湛榷茶蕲春,岁入增倍,迁拜越级,非旧典也。 辽诸王多坐事系狱,辽主以御史大夫萧护斯有才干,诏穷治,称旨。二月,己丑朔,迁护斯为北院枢密使,赐对衣、鞍马,仍命世预宰相选。护斯辞曰:“臣子孙贤否未可知,得一客省使足矣。”从之,辽主嗜酒,用刑多滥,护斯居要地,龂龂自保,未尝一言匡救,议者以是少之。 庚寅,令:“翰林学士、文班常参官曾任幕职、州县者,各举堪为宾佐、令录者一人;异时贪浊畏懦、职事旷废者,举主坐之。” 甲午,诏:“翰林学士、文班常参官每五日内殿起居,以次转对,并须指陈时政得失,朝廷急务,刑狱冤滥,百姓疾苦,不得将闲慢事应诏。关急切者许非时上章,无以触讳为惧。” 己亥,更定窃盗律,赃满五千足陌者乃处死。 蜀主以秦王玄喆为皇太子,令起居、前导者皆呼殿下,毋得斥言太子;宰相成都李昊疏其不可,乃止。 壬寅,帝谓侍臣曰:“朕欲武臣尽令读书,俾知为治之道。”左右皆莫对。 丁未,诏:“宰相、枢密使带平章事兼侍中、中书令、节度使者纳礼钱,宰相、枢密使三百千,藩镇五百千,充中书门下公用。”依唐制也。 甲寅,北汉侵潞、晋二州,守将击走之。 丙辰,幸国子监;遂幸迎春苑,宴从官。 三月,戊午朔,控鹤右厢都指挥使浚仪尹勋,配隶许州为教练使。勋督浚五丈渠,陈留丁夫夜溃,勋擅斩其队长十馀人,又追获亡者七十馀人,皆馘其左耳。有诣阙伸冤者,兵部尚书京兆李涛,卧病家居,力疾草奏,乞斩勋以谢百姓。涛家人曰:“公久病,宜自爱。朝廷事,姑置之。”涛愤然曰:“死者人之常,吾岂能免!但我掌兵柄,军校无辜杀人,岂得不论!”帝览其奏,嘉之,然念勋忠勇,止薄责焉。 甲子,诏沂州民饥,赐以种食。 帝谓宰臣曰:“五代诸侯跋扈,多枉法杀人,朝廷置而不问,刑部之职几废。自今决大辟者,录案闻奏,委刑部详覆。” 丙子,权知贡举单父王著奏进士马适等合格者十五人。 丁丑,女真来贡。 己卯,封丘县令苏允元,坐申雨降不实免官。 丁亥,徙北汉降民于邢、洺州,计口赋粟。 禁民火葬。 初,泉州节度使留从效卒,兄从愿之子绍鎡嗣领军务。未几,衙将临淮陈洪进,诬绍鎡谋附钱氏,执送于南唐,推统军副使张汉思为留后。 夏,四月,乙未,延、宁二州大雨雪,沟洫冰。 丙申,以赵赞为彰武节度使,别受密旨,许便宜行事。赞将至延州,乃分置步骑,前后络绎,林莽之中,远见旌旗,羌、浑迎者,莫测其数,无不畏服。赞,延寿子也。帝注意谋帅,既命赞屯延州,又命董遵诲守环州,王彦升守原州,冯继业镇灵武,以备西夏。李汉超屯关南,马仁瑀守瀛州,韩令坤镇常山,贺惟忠守易州,何继筠领棣州,以拒契丹。又以郭进控西山,武守琪戍晋州,李谦溥守隰州,李继勋镇昭义,以御太原。诸臣家族在京者,抚之甚厚;郡中筦榷之利悉与之,恣其图回贸易,免所过征租。由是边臣皆富于财,得以养募死士,使为间谍,洞知敌情,每入边,必能先知预备,设伏掩击。自此累年无西北之虞,得以尽力东南,取荆、湖、川、广、吴越之地。 邢州言北汉民四百馀人来降。 己巳,赠兄光济为邕王,弟光赞为夔王;追册会稽郡夫人贺氏为皇后。 戊申,北汉攻麟州,防御使杨重勋击走之。 定难节度使李彝兴,遣使贡马三百匹。帝方命玉工治带,召其使,问彝兴腹围几何,使言彝兴大腰腹,帝曰:“汝帅真福人。”即遣使以带赐之,彝兴感服。 五月,甲子,幸相国寺祷雨。时辽亦旱,庚午,辽主命左右以水相决,顷之果雨。 乙亥,发潞州民开太行道,通馈运。 丙子,以河北诸州旱,遣使乘传检旱苗。 甲申,复幸相国寺祷雨;乙酉,诏撤乐,大官进蔬食。 是月,大治宫阙,仿西京制,命殿前都指挥使武安韩重赟董其役。 六月,癸巳,以枢密使吴廷祚为雄武节度使,知秦州。州西北夕阳镇,古伏羌县地,西北接大薮,材植所出,戎人久擅其利。及尚书左丞寿阳高防知秦州,建议置采造务,取其材以给京师。蕃部尚巴约帅众来争,帝不欲边境生事,乃遣廷祚代之。先一日,谓之曰:“卿年高,久掌枢务,今与卿秦州,庶均劳逸。明日制出,恐卿以离朕左右,不能无忧,故先告卿也。” 甲午,辽主祀木叶山及潢河。 先是周世宗之二年,始营国子监,置学舍。帝既即位,即命增葺祠宇,塑绘先圣、先师之像。帝自赞孔、颜,命宰臣、两制以下分撰馀赞,车驾屡临幸焉。于是左谏议大夫河南崔颂判监事,始聚生徒讲书,帝闻而嘉之。乙未,遣中使遍赐酒果。寻又诏用一品礼,立十六戟于文宣王庙门。 丁酉,右补阙袁凤,坐检田不实,责授曲阜县令。 己亥,以旱故,减京畿及河北诸州死罪以下。 壬寅,京师雨。 丁未,命吴廷祚赍诏赴秦州,赦尚巴约等罪,所系戎俘并释遣之;遂罢采造务。 秋,七月,己未,禁诸州中元张灯。 壬戌,放南唐降卒弱者数千人归国。 乙丑,知舒州、左谏议大夫历城冯瓒言:“州界有菰蒲鱼鳖之利,居民旧以自给。前防御使司超增收为市征,渔夺苛细,疲俗告病,宜蠲除其税。”从之。 文思使常岑子勋诈称供奉官,为泗州长吏所觉,捕送阙下;乙亥,斩勋于东市。 先是云捷军士有伪刻侍卫司印信者,捕得,斩之。帝曰:“诸军比加简练,尚知此不逞邪!”命搜索,悉配沙门岛。于是奸猾敛迹。 己卯,北汉捉生指挥使路贵来降。 辛巳,遣给事中刘钺等按行河北旱田。 诏:“朝臣出使,还日,具所见民生利病以闻。” 右卫率府率薛勋掌常盈仓,受民租,概量重;诏免勋官,配隶沂州,仓吏弃市。 八月,丙戌朔,敕大理卿范阳剧可久为光禄卿,致仕。可久年逾七十,无请老意,帝特命之。 庚寅,以镇海、镇东节度副使钱惟濬为建武节度使。惟濬,吴越王俶子也。俶请授以岭南旄钺,帝从之。 癸巳,蔡河务纲官王训等四人,坐以糠土杂军粮,磔于市。 是日,遣引进使郭永迁会秦州吴廷祚率兵往尚书寨,驱蕃族归本部。 乙未,左拾遗、知制诰河中高锡上言:“近廷臣承诏各举所知,或有因行赂获荐者。请自今许近亲、奴婢、邻里告诉,加以重赏。”又请注授法官及职官,各宜问书法十条,以代试判。皆施行之。 九月,丙辰朔,以昭宪太后之兄杜审琼为左龙武大将军,其弟审璧为左神武大将军,审进为左武卫大将军,并致仕,赐第京师。 诏:“及第举人不得呼知举官为恩门、师门及自称门生。” 戊午,天平节度使、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同平章事石守信表解军职,许之,特加爵邑。 庚午,吐蕃尚巴约献伏羌县地。 壬申,修武成王庙。 癸酉,以百官次对章奏下尚书省,集丞、郎以上及御史中丞、两省五品以上参详,其有裨政治者以闻。 丙子,禁民代桑枣为薪。又诏黄、汴河两岩,每岁委所在长吏课民多栽榆柳,以防河决。 癸未,复置书判拔萃科。 甲申,武平节度使兼中书令周行逢疾革,召将吏属其子保权曰:“衡州刺史张文表,与吾同起陇亩,以不得行军司马,志常怏怏,吾死,必为乱,当令杨师璠讨之。”行逢薨,保权领军务,时年十一。 是月,辽主如黑山、赤山射鹿。 冬,十月,丙戌,幸造船务观习水战。 戊子,以棣州团练使何继筠为关南兵马都监。 癸巳,班《循资格》及《长定格》、《编敕格》各一卷。 己亥,幸岳台,命诸军习骑射。 广济县令李守中,坐赃,决杖配沙门岛。 辛丑,以枢密副使、兵部侍郎赵普为检校太保,充枢密使。枢密使不带正官自普始。 张文表闻周保权立,怒曰:“我与行逢俱起微贱,立功名,安能北面事小儿乎!”会保权遣兵更戍永州,路出衡阳,文表遂驱以叛,伪缟素,若将奔丧武陵者。过潭州时,行军司马廖简知留后,素轻文表,不为之备。方宴饮,外白文表兵至,简殊不介意,谓四座曰:“文表至则成擒,何足虑也!”饮笑如故。俄而文表率众径入府中,简不能执弓,但箕踞大骂,遂遇害。文表取其印绶,自称权留后,具表以闻。保权即命杨师璠悉众讨文表,告以先人之言,感激泣下。师璠亦泣,顾谓其众曰:“汝见郎君乎,未成人而贤若此!”军士皆奋。保权又乞师荆南,且来求援。文表亦上疏自理。 十一月,癸亥,诏:“县令考课,以户口增减为黜陟。” 甲子,大阅于西郊。帝谓近臣曰:“晋、汉以来,卫士不下数十万,然可用者极寡。朕顷按籍阅之,去其冗弱,亲校其击刺骑射之艺,今悉为精锐矣。” 南唐遣水部郎中顾彝来贡。 刑部尚书蓟人边归谠请老,授户部尚书,致仕。 荆南节度使高保勖寝疾,召牙内都指挥使京兆梁延嗣曰:“我疾将不起,孰可付后事者?”延嗣曰:“先主舍其子继冲,以军府付公,今继冲长矣。”保勖曰:“子言是也。”即以继冲权判内外军马事。甲戌,保勖薨。 壬午,始颁历于南唐。 十二月,丙戌,左赞善大夫段昭裔坐检视民田失实,责授海州司法参军。 丁亥,以武平节度使副使、权知郎州周保权为武平节度使。 旧制,强盗赃满十匹者,绞;庚寅,诏改为钱三千足陌者处死。 癸巳,诏:“县复置尉一员,在主簿下,凡盗贼、斗讼,先委镇将者,命令与尉领其事;自万户至千户,各置弓手有差。”五代以来,节度使补署亲随为镇将,与县令抗礼,凡公事专达于州,县吏失职。至是还统于县,镇将所主,不及乡村,但郭内而已。从枢密使赵普言也。 戊戌,蒲、晋、慈、隰、相、卫六州饥,诏所在发廪赈之。 庚子,班捕盗令:“给以三限,限各二十日。第一限内获者,令、尉各减一选;获踰半者,减两选。第二限内获者,各超一资;踰半,超两资。第三限内获者,令、尉各加一阶;踰半,加两阶。过三限不获,尉罚一月俸,令半之。尉三罚,令四罚,皆殿一选;三殿,停官。令、尉与贼斗而尽获者,并赐绯,尉除令,仍超两资,令别加升擢。” 甲辰,遣中使赵璲等赍诏宣谕潭、朗,听张文表归阙,且命荆南发兵助周保权。 帝以西鄙羌戎屡为寇,改虢州刺史卢龙姚内斌为庆州刺史。 是岁,迁周郑王于房州。 河北、陕西、京东诸州旱、蝗,悉蠲其租。 辽国舅帐郎君萧延之奴海哩,强陵苏拉图里年未及之女,以法无文,加之宫刑,仍付图里以为奴。著为令。 蜀主命官追督四镇、十六州逋税,龙游令四淳上疏谏曰:“今甲子欲交,阴阳变动,天运人事,合有改更。如采厚敛之末议,必乱经国之大伦。”又言:“四海财货,尽属至尊,百姓足则君莫不足。今务夺百姓,专赡六军,非本计也。”蜀主不能用。淳谓所亲曰:“吾观僣伪纷纷改制,妃后妻妾,卿相僚佐,何如常称成都尹,乃无灭族之祸乎!”或劝淳逊词抑节以取贵仕,淳曰:“吾安能附狗鼠求进哉?”盖指枢密使王昭远辈也。 南汉许彦真既杀钟允章,益恣横,恶龚澄枢等居己上,颇侵其权,澄枢怒。会有告彦真与先主李丽妃私通者,澄枢发其事。彦真惧,与其子谋杀澄枢。澄枢使人告彦真谋反,下狱,族诛。 南汉主纳李托二女,长为贵妃,次为美人,皆有宠。拜托为内太师,政事必先禀托而后行。 ◎宋纪三 ∷起昭阳大渊献正月,尽阙逢困敦三月,凡一年有奇。 ○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 乾德元年辽应历十三年 春,正月,甲寅朔,不御殿。 丁巳,发近甸丁夫数万,修筑畿内河堤。 戊午,遣酒坊副使河间卢怀忠、毡毯使洛阳张勋、染院副使康延泽等率步骑数千人赴襄州。延泽,福之子也。 庚申,以山南东道节度使兼侍中慕容延钊为湖南道行营都部署,枢密副使李处耘为都监,发兵会襄阳以讨张文表。先是卢怀忠使荆南,帝谓曰:“江陵人情去就,山川向背,吾尽欲知之。”怀忠使还,报曰:“继冲控弦之士不过三万;年谷虽登,民困于暴敛,其势日不暇给,取之易耳。”于是帝召宰相范质等谓曰:“江陵四分五裂之国,今假道出师,因而下之,蔑不济矣。”遂以成算授处耘等。 癸亥,命太常卿阳曲边光范权知襄州,户部判官滕白为南面军前水陆转运使。 乙丑,幸造船务观造战船。 丙寅,以张勋为南面行营马军都监,卢怀忠为步军都监。 时议城益津关,辽人知之。南京留守高勋上书,请假巡徼扰其境,辽主然其奏,命勋及统军使崔廷勋以兵扰之,乃不果城。 丙子,诏荆南发水兵三千人赴潭州。 庚辰,以荆南节度副使、权知军府事高继冲为荆南节度使。 杨师璠之讨张文表也,兵稍失利。相持既久,文表出战,师璠大败之,遂取潭州,执文表。初,文表闻宋师来伐,潜送款于赵璲,具言奔丧朗州,为廖简所薄,因即私斗,实无反心。璲自以奉诏谕文表,得其归顺,甚喜,即遣使抚慰之。师璠兵既入城,纵火大掠,而璲亦继至。明日,享将吏于庭,指挥使高超语其众曰:“观中使之意,必活文表。若文表至阙,图害朗州,吾辈无遗类矣。”乃斩文表于市,脔其肉。及宴罢,璲召文表,超曰:“文表谋为乱,已斩之矣。”璲太息久之。 初命文臣知州事。 帝惩五代藩镇强盛之弊,时异姓王及带相印者不下数十人,至是用赵普谋,渐削其权,或因其卒,或因迁徙、致仕,或遥领它职,皆以文臣代之。 二月,甲申朔,翰林学士、中书舍人王著,责授比部员外郎。著不拘细行,尝乘醉宿娼家,为巡吏所执,既知而释之,密以事闻,帝置不问。于是宿直禁中,夜,叩滋德殿求见;帝令中使引升殿,近烛视著,著大醉,垂发被面,帝怒,发前事,黜之。御史中丞洛阳刘温叟等,并坐失于弹劾,夺两月俸。 丙戌,天雄节度使符彦卿来朝,帝欲使典兵,赵普以为彦卿名位已盛,不可复委以兵柄,屡谏,不听。宣已出,普复怀之请见曰:“惟陛下深思利害,勿复悔。”帝曰:“卿苦疑彦卿,何也?朕待彦卿至厚,彦卿岂能负朕?”普曰:“陛下何以能负周世宗?”帝默然,事遂中止。 高继冲自以年幼未能民事,刑政、赋役委节度判官孙光宪、军旅、调度委衙内指挥使梁廷嗣,谓曰:“使事事得中,人无间言,吾何忧也!” 李处耘至襄州,先遣閤门使临洺丁德裕谕继冲以假道之意,请薪水给军。继冲与其僚佐谋,以民庶恐惧为词,愿供刍饩百里外。处耘又遣德裕往,光宪及延嗣请许之。兵马副使李景威说继冲曰:“王师虽假道以收湖、湘,恐因而袭我。愿假兵三千设伏荆门险隘处,候其夜行,发伏攻其上将,王师必自退却,回军收张文表以献于朝廷,则公之功业大矣。不然,且有摇尾乞食之祸。”继冲不听,曰:“吾家累岁奉朝廷,必无此事。”孙光宪曰:“景威,峡江一民耳,安识胜败!且中国自周世宗时已有混一天下之志,宋兴,凡所措置,规模益弘远,今伐文表,如以山压卵尔。湖、湘既平,岂有复假道而去邪!不若早以疆土归朝廷,则荆楚免祸,公亦不失富贵。”继冲以为然。景威知计不行而叹曰:“大事去矣,何用生为!”因扼吭而死。景威,归州人也。继冲遣延嗣与其叔父保寅奉牛酒来犒师,且觇师之所为。 壬辰,师至荆门,处耘见延嗣等,待之有加。延嗣喜,驰使报继冲以无虞。荆门距江陵百馀里,是夕,延钊召延嗣等宴,饮于其帐,处耘密遣轻骑数千倍道前进。继冲但俟保寅、延嗣之还,遽闻宋师奄至,即惶恐出迎,遇处耘于江陵北十五里。处耘揖继冲,令待延钊,而率亲兵先入,登北门。比继冲与延钊俱还,宋师已分据冲要,布列街巷矣。继冲大惧,遂尽籍其三州,十七县,十四万二千三百户,奉表来归。 癸巳,李处耘等益发兵,日夜趋朗州。周保权惧,召观察判官临桂李观象谋之,观象曰:“文表已诛而王师不还,必将尽取湖、湘之地。今高氏束手听命,唇齿既亡,朗州势不独全。莫若幅巾归朝,幸不失富贵。”保权将从之,指挥使张崇富等不可,乃相与为拒守计。 庚子,荆南表至,帝复命高继冲为荆南节度使,遣枢密承旨王仁赡赴荆南巡检。帝闻李景威之谋,曰:“忠臣也。”命仁赡厚恤其家。 帝遣使谕周保权及将校,言:“大军既拯尔难,何为反拒王师,自取涂炭!”保权不答,遂进讨之。慕容延钊大破其军于三江口,遂取岳州。 是月,权知贡举浚仪薛居正奏进士苏德祥等合格者八人。 辽主如潢河,观群臣射,赐物有差。 三月,张崇富等出军澧州南,与宋师遇,未及战,望风先溃。李处耘逐北至敖山寨,贼弃寨走,俘获甚众。处耘择所俘体肥者数十人,令左右啖之,黥其少壮者,纵归武陵。武陵人闻擒者为宋师脔食,俱大恐,纵火焚州城,奔窜山谷。壬戌,慕容延钊等入朗州,擒崇富于西山下,枭其首。大将汪端劫周保权匿江南岸僧舍,处耘遣麾下将田守奇捕之,端弃保权走,守奇获保权以归。湖南平,凡得州十四,监一,县六十六,户九万七千二百八十八。庚午,命户部侍郎吕馀庆权知潭州。 癸酉,吏部尚书张昭等详定五刑之制,凡流刑四,徒、杖、笞刑各五。 令州县复置义仓,官所收二税,每石别输一斗贮之,以备凶俭。 夏,四月,甲申,减荆南、潭、朗州死罪囚,流以下释之,配役人放还;蠲三年以前逋税及场院课利。 乙酉,始置诸州通判,凡军民之政,皆统治之,事得专达,与长吏均礼。大州或置二员。又令节镇所领支郡皆直隶京师,得自奏事,不属诸藩,于是节度使之权益轻。用赵普之言也。 遣给事中饶阳李昉祭南岳,寻命权知衡州。 丁亥,幸国子监,遂幸武成王庙,宴射玉津园。 庚寅,出内府钱,募诸军子弟数千人凿池于朱明门外,引蔡水注之,造楼船百艘,选卒,号水虎捷,习战池中。 辛卯,王处讷上新定建隆应天历,帝制序,颁行之。 丙申,兵部郎中、监泰州税曹匪躬弃市,海陵、盐城两监屯田副使张蔼除名,并坐令人赍轻货往江南、两浙贩易故也。 戊戌,符彦卿辞归镇。 庚子,以华州团练使大城张晖为凤州团练使兼西面行营巡检壕寨使。晖前在华州,治有善状。帝既诛李筠,将事河东,召晖入觐,问以策。晖曰:“泽潞疮痍未起,军旅荐兴,民不堪命,当俟富庶后图之。”帝慰劳遣还。于是始谋伐蜀,乃徙晖凤州。晖尽得其山川险易,密疏进取之计;帝览之,甚悦。 清源留后张汉思,年老不能治军务,事皆决于副使陈洪进。汉思患其专,乃设宴,伏甲,将杀之。酒数行,地忽大震,同谋者惧,以告洪进。洪进亟出,甲士皆散,汉思由是严兵备洪进。癸卯,洪进袖大锁,常服安步入府中,叱去直兵,汉思方处内閤,洪进即锁其门,谓之曰:“军吏以公耄荒,请洪进知留务,众情不可违,当以印见授。”汉思错愕不知所为,乃自门扇间投印与之。洪进遽召将吏告之曰:“汉思不能为政,授吾印矣。”将吏皆贺。即日,遣汉思外舍,以兵守之,遣使请命于南唐,南唐即授以节钺。洪进又遣牙将魏仁济间道奉表来告,且请制命。汉思退居数年,以寿终。 慕容延钊言辰、锦、溪、叙等州各奉牌印请命。 甲辰,诏重凿砥柱三门。 禁泾、原、邠、庆州不得补蕃人为沿边镇将。 乙巳,幸玉津园,阅诸军骑射。 丙午,以枢密直学士、户部侍郎薛居正权知朗州。 辛亥,令诸州造轻车以给馈运。 五月,壬子朔,慕容延钊言南唐王遣使以牛酒来犒师。 己未,凤翔节度使王景卒,赠太傅,谥元靖。 辛酉,命枢密直学士、尚书左丞高防权知凤翔府。 甲子,高继冲籍伶官一百四十三人来献,诏悉分赐诸大臣。 乙丑,命铁骑都将李怀义、内班都知赵仁璲增修宫阙,既成,帝坐寝殿中,令洞开诸门,皆端正通豁,谓左右曰:“此如我心,小有邪曲,人皆见之。” 戊辰,以工部侍郎须城艾颖为户部侍郎,致仕。帝命执政择廷臣督在京诸仓,颖与焉。颖自以清望官,不宜亲浊务,辞不肯为,帝曰:“惟致仕乃可免耳。”颖遂请老。 蜀宰相李昊言于蜀主曰:“臣观宋氏启运,不类汉、周;无厌乱久矣,一统海内,其在此乎!若通职贡,亦保安三蜀之长策也。”蜀主将发使,知枢密院事王昭远固止之。乃以文思使景处瑭等率兵屯峡路,又遣使往涪、泸、戎等州阅棹手,增置水军。 六月,乙酉,诏免潭州诸县无名配敛。 壬辰,以大暑,罢京城营造,赐工匠衫履。 辽主诏诸路录囚。 初,帝幸武成王庙,历观两廊所画名将,以杖指白起曰:“起杀已降,不武之甚,何为受享于此?”命去之。左拾遗知制诰高锡因上疏论王僧辩不克善终,不宜在配享之列。乃诏吏部尚书张昭、工部尚书窦仪与锡别加裁定,取功业始终无瑕者。癸巳,昭等议升汉灌婴、后汉耿纯、王霸、祭遵、班超、晋王浑、周访、宋沈庆之、后魏李崇、傅永、北齐段韶、后周李弼、唐秦叔宝、张公谨、唐休璟、浑瑊、裴度、李光颜、李愬、郑畋、梁葛从周、后唐周德威、符存审二十三人;退魏吴起、齐孙膑、赵廉颇、汉韩信、彭越、周亚夫、后汉段纪明、魏邓艾、晋陶侃、蜀关羽、张飞、晋杜元凯、北齐慕容绍宗、梁王僧辩、陈吴明彻、隋杨素、贺若弼、史万岁、唐李光弼、王孝杰、张齐丘、郭元振二十二人。诏塑齐相管仲像于堂,画魏西河太守吴起于庑下,馀如昭等议。乙未,祕书郎直史馆管城梁周翰上言曰:“凡名将悉皆人雄,苟欲指瑕,谁当无累!一旦除去神位,吹毛求异代之非,投袂忿古人之恶,似非允当。臣心惑焉。”不报。 诏:“荆南兵愿归农者听,官为葺舍,给赐耕牛、种食。” 丙申,令有司二岁一举先代帝王祀典,各以功臣配享。高辛、尧、舜、禹、汤、文、武、汉高祖皆因其故庙。又别建汉世祖庙于南阳,唐太宗庙于醴泉;世祖以邓禹、吴汉、贾复、耿弇配,太宗以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魏征、李靖配,并画像庙壁。 丁酉,命王仁赡权知荆南军府事。先是帝命典军列校遥领湘南诸郡,不踰岁,果得其地。辛丑,复以龙捷左厢都指挥使、岳州防御使夏津马仁瑀等为汉、彭等州防御使。 己酉,命镇国节度使宋延渥率禁旅数千习战于新池,帝数临观焉。 庚戌,命大理正奚屿知馆陶县,监察御史王祐知魏县,杨应梦知永济县,屯田员外郎于继徽知临济县。常参官知县,自屿等始也。祐,大名人。时符彦卿久镇大名,专恣不法,属邑颇不治,故特选强壮者往莅之。其后右赞善大夫周渭亦知永济,彦卿郊迎,渭揖于马上,就馆,始与彦卿相见,略不降屈。县有盗伤人而逸,渭捕获,暴其罪,斩之,不以送府。渭先为白马主簿,县大吏犯法,渭即斩之。帝奇其才,故擢右赞善大夫。 秋,七月,甲寅,以湖南死事靳彦朗男承勋等三十人补殿直。 监修国史王溥上新修《梁、后唐、晋、汉、周五代会要》三十卷。 安国节度使王全斌与洺州防御使郭进、赵州刺史陈万通、登州刺史高行本、客省使曹彬等率兵攻北汉,丁巳,以俘获来献,诏释之。彬,灵寿人,从母为周太祖贵妃,帝典宿卫,尤器重彬。彬非公事未尝造门,平居燕会亦罕与。帝即位,自晋州都监召入见,谓曰:“畴昔我亲汝,何故疏我?”彬顿首谢曰:“臣周室近亲,列职禁庭,敢交结尊贵!”帝益嘉奖焉。 戊午,颁量衡于澧、朗诸州,惩割据厚敛之弊也。 唐、邓之俗,家有病者,虽父母亦弃去,故病者辄死。武胜军节度使张永德以为言,己未,诏禁之。 丁卯,幸武成王庙,遂幸新池,观习水战。 己巳,枚知朗州薛居正,言汪端以数万人寇州城,都监尹重睿击走之。 赐荆南管内民今年夏租之半。 甲戌,周保权诣阙待罪,诏释之,以为右千牛卫上将军。 乙亥,命增筑朗州城,浚其壕,赐管内民今年夏租。 己卯,判大理寺事窦仪等上《重定刑统》等书,诏刊板摹印颁天下。仪等参酌轻重,时称详允。 北汉宿卫殿直行首王隐、刘昭、赵峦等谋叛,事觉,被诛,词连枢密使段恒。初,北汉主嬖郭姬,将立为妃,恒以其所出微,谏止之,又抑其昆弟亲戚不用。姬怨恒不助己,谮成其罪,出为汾州刺史,寻缢杀之。恒有干才。勤于其职,死不以罪,辽主闻之,为之不平。 北汉以赵弘为枢密使,以郭无为为左仆射兼中书侍郎、平章事。无为与弘不协,旋出弘为汾州刺史,无为兼枢密使,军国之务,一以委焉。无为又谮弘在汾州不治,徙岚州。 八月,庚辰朔,诏以冬至有事于南郊。既而有司言冬至乃十一月晦前一日,皇帝始郊,不应近晦,请改用十六日甲子,诏可。 壬午,殿前都虞候、嘉州防御使馆陶张琼自杀。时军校史珪、石汉卿等方得幸,琼数轻侮之,汉魏因谮琼养部曲百馀人,自作威福,且毁皇弟光义为殿前都虞候时事。帝召琼,面讯之,琼不伏。帝怒,令击之,汉卿即奋铁楇击其首,气垂绝,乃曳出,下御史府案鞫,琼自杀。帝旋闻其家无馀财,止有奴三人,甚悔之,责汉卿曰:“汝言琼部曲百人,今安在?”汉卿曰:“琼所养者一敌百耳。”帝亟命优恤琼家,然亦不罪汉卿。 先是,龙捷左厢都指挥使马仁瑀常私以士属知贡举薛居正,居正实不许而阳诺之,榜出,无其人。及闻喜宴日,仁瑀乘醉携所属士嫚骂居正,御史中丞刘温叟劾奏仁瑀,帝曲为容忍。 龙捷左厢都指挥使王继勋,皇后母弟也,挟势骄倨,多陵蔑将帅。仁瑀独与抗,相忿争,辄攘臂欲殴继勋。继勋惮其勇,颇为屈,而怨隙愈深。于是受诏都试郊外,两人因欲相图,阴勒所部兵,私市白梃。帝微闻其事,即诏罢讲武。甲申,出仁瑀为密州防御使,置继勋不问。 以泰州团练使潘美为潭州防御使。南汉人数寇桂阳及江华,美击走之。溪洞蛮獠,自唐末之乱不供王赋,颇恣侵掠,为居民患。美帅兵深入,穷其巢穴,斩首百馀级,馀党散溃。美悉令招诱,贷其罪,以己俸市牛酒宴犒,赐金帛抚慰之,夷落遂定。 甲申,辽主以生日,纵五坊膺鹘。 先是北汉遣使告于辽,欲巡边徼,乞张声援。丁亥,王全斌复与郭进、曹彬等帅师攻北汉乐平县,降其拱卫指挥使王超等。北汉将蔚进、郝贵超悉蕃、汉兵来救,三战,皆败之,遂下乐平,即建为平晋军。 壬辰,诏:“《九经》举人落第者,宜依诸科举人例许再试。” 癸巳,女真遣使贡名马。 丙申,北汉静阳等十八寨首领相帅来降。 泉州陈洪进遗使来贡。 齐州河决。 戊戌,辽主如近山,呼鹿射之,旬有七日而后返。 己亥,辽幽州岐沟关使柴庭翰等来降。 丁未,户部侍郎吕馀庆丁母忧。时馀庆权知襄州,诏遣中使护丧,官给葬具,寻起复。 诏蠲登州沙门岛居民租赋,令专治舟渡女真所贡马。 是月,南唐以吏部尚书建安游简言知尚书省事,寻迁右仆射。 九月,庚戌朔,户部判官、水陆转运使滕白免官,以军储损败也。 辽主以青牛、白马祭天地,饮于野次,终夕乃罢。翼日,以酒脯祭天地,复终夜酣饮。 甲寅,群臣三上表请加尊号曰应天广运圣文神武;从之。 高丽国王王昭遣使时赞等入贡,涉海,值大风,溺死者九十馀人,赞仅而获免,诏劳恤之。 诏:“开封府选乐工八百三十人,权隶太常寺习乐。”将行郊祀礼也。 诏:“诸州府长吏禁以仆从人干预政事。” 丙寅,大宴广政殿,始用乐。 丁卯,宣徽南院使兼枢密副使李处耘,责授淄州刺史。处耘以近臣护军,临事专断,与慕容延钊不协,更相论奏。帝以延钊宿将,赦其过,止罪处耘,处耘亦恐惧不敢自明。 戊辰,女真复贡名马。 丙子,诏:“朝臣无得公荐贡举人。”故事,每岁知贡举官将赴贡院,台阁近臣得荐抱才艺者,号曰公荐,然去取不能无所私,至是禁之。 慕容延钊获汪端,磔于朗州市。端初攻州城,不克,与其党聚山泽为盗。监军使疑城中僧千馀人谋应端,悉捕系,欲诛之,薛居正以计缓其事;及端被擒,诘之,僧无与谋者,皆得全活。 是月,北汉主诱辽兵攻平晋军,郭进、张彦进、曹彬、陈万通领步骑往救之,未至一舍,北汉引兵去。 冬,十月,癸未,令襄州尽索湖南行营诸军所掠生口,遣吏分送其家;放潭、邵州乡兵数千人归农;减江陵府民旧租之半。 丁未,吴越王遣其子惟濬入贡,助南郊。 翰林学士、中书舍人扈蒙,以仆夫扈继远为从子,属之同年生淮南转运使仇华,使釐务。继远盗官盐,事发,戊申,蒙坐夺金紫,黜为左赞善大夫。 魏仁济以陈洪进表至。洪进自称清源节度副使,权知泉、南等州,听命于朝。帝遣通事舍人王班赍诏抚谕之。 十一月,丁巳,赐南唐主诏,具言所以纳洪进之意,且将授旄钺也。 癸亥,飨太庙。是夕,阴晦,至夜分,开霁。帝初诣太庙,乘玉辂。左谏议大夫崔颂摄太仆,问仪仗名物甚悉,颂应对详敏,帝大悦。甲子,合祭天地于南郊,以宣祖配。还,御明德门,大赦,改元乾德。群臣奉册上尊号于崇政殿。 先是帝谓大礼使范质曰:“中原多故,百有馀年,礼乐仪制,不绝如线,今幸时和岁丰,克举禋祀。报神资乎备物,卿与五使宜讲求遗逸,遵行典故,无或废坠,副朕寅恭之意。”于是质与陶谷、张昭等讨寻故事,详定新制,曰《南郊行礼图》,又令司天监定《从祀星辰图》,上之。又言:“享庙郊天,从祀群臣合前七日受誓戒于尚书省,今并于一日受之,有亏诚悫,望令分日各誓百官。”并从之。将升坛,有司具黄褥为道,帝曰:“朕洁诚事天,不必如此。”命撤之。还宫,将驾金辂,顾左右曰:“于典故,可乘辇。” 初,有司议配享,请以僖祖升配,张昭献议曰:“隋、唐以前,虽追立四庙,或立七庙,而无遍加帝号之文。梁、陈南郊祀天,皆配以皇考。北齐圜丘祀昊天,以神武升配。隋祀昊天于圜丘,以皇考配。唐贞观初,以高祖配圜丘。梁太祖郊天,以皇考烈祖配。恭惟宣祖积累勋代,肇基王业,伏请奉以配享。”从之。 丙寅,南唐主遣使来助祭南郊及贺册尊号。 丁卯,诏:“防御、团练、刺史州旧有都督府号者并停,仍为上州。” 庚午,辽主出猎,饮于虞人之家,凡四日。 壬申,以南郊礼成,大宴广德殿,号曰饮福宴。自是为例。 帝谓宰相曰:“北门深严,当择审重士处之。”范质曰:“窦仪清介谨厚,然在前朝已自翰林迁端明,今又为兵部尚书,难于复召。”帝曰:“禁中非此人不可,卿当谕朕意,勉再赴职。”癸酉,复命仪为翰林学士。 帝尝召仪草制,至苑门,仪见帝岸帻跣足坐,却立不进,帝为之冠带而后召入。仪曰:“陛下创业垂统,宜以礼示天下。”帝改容谢之。自是对近臣未尝不冠带。 十二月,庚辰,殿前散祗候李璘,以父仇杀寮员陈友于市。璘自首,帝壮而释之。 辛巳,进群臣阶、勋、爵、邑有差。司徒兼侍中萧国公范质,改封鲁国公。 荆南节度使高继冲表乞陪祀,许之,因举族归朝。癸未,改命继冲为武宁节度使。 甲申,皇后王氏崩。翰林医官王守愚,坐进药不精审,减死,流海岛。 戊子,辽主射野鹿,赐虞人物有差。 己亥,以殿前侍御史郑起为西河令。显德末,起为殿中侍御史,见帝握禁兵,有人望,乃贻书范质,极言其事,质不听。尝遇帝于路,横绝前导而过,帝初不问。于是出掌泗州市征,时刺史张延范官检校司徒,起辄呼以太保。起贫,常乘骡,一日,从延范出近郊,延范揖起行马,起曰:“此骡也,安用过呼!”延范深衔之,密奏起嗜酒废职,遂左迁。右拾遗浦城杨徽之,亦尝言于世宗,以帝有人望,不宜典禁兵。帝即位,将因事诛之,光义曰:“此周室忠臣也,不宜深罪。”于是亦出为天兴令。 庚子,尚书左丞高防卒于凤翔,帝甚悼惜之,遣供奉官陈彦珣部署归葬西洛,凡所费用,并从官给。防性淳厚,守礼法,所践历,皆有能名。 乙巳,南唐主上表乞呼名,诏不允。 禁道州调民取朱砂,除衡、岳州二税外所赋米,并毋得发民烹铜矿及作炭。 遣内客省使曹彬、通事舍人王继筠分诣晋、潞州,与节度使赵彦徽、李继勋会兵入北汉境,收其边邑及辽、石州。 闰月,乙卯,山南东道节度使慕容延钊卒,赠中书令,追封河南郡王。 帝雅与延钊善,常兄事之,及即位,犹呼为兄。延钊寝疾,帝自封药以赐;闻其卒,哭之恸。礼官言为近臣发哀,哭声宜有常,帝曰:“吾不知哀之所从出也。” 龙捷军校王明诣阙献阵图,请讨幽州。帝嘉之,赐以锦袍、银带、钱十万。或言帝将北征,大发民馈运,河南民相惊逃亡者四万家,帝忧之。丙寅,命枢密直学士薛居正驰传招集,逾旬乃复故。 初,宣祖葬安陵,在京城东南隅。辛未,命司天监浚仪赵修己、内客省使王仁赡等改卜安陵于西京巩县之邓封乡。 乙亥,诏乘舆所服冠冕去珠玉之饰。 永安节度使折德扆败北汉军数千人于府州城下,获其卫州刺史杨璘。 国子博士聂崇义上言:“皇家以火德上承正统,请奉赤帝为感生帝,每岁正月别尊而祭之,为坛于南郊,奉宣祖升配,常以正月上辛奉祀。” 初,北汉主嗣位,所以事辽者多略,不如旧时。于是辽主遣使责之曰:“尔不禀我命,其罪三:擅改年号,一也;助李筠有所觊觎,二也;杀段恒,三也。”北汉主恐惧,遣从子刘继文往谢曰:“父为子隐,愿赦之。”辽执其使而不报。北汉地狭产薄,又岁输于辽,故国用日削,乃拜五台僧继容为鸿胪卿。继容,故燕王刘守光之孽子,为浮屠,居五台山,能讲《华严经》,四方供施,多积蓄以佐国用。五台近辽界,常得其马以献,号添都马,岁率数百匹。又于柏谷置银冶,募民凿山取矿烹银,北汉取其银以输辽,岁千斤,因即其冶建宝兴军。 乾德二年辽应历十四年 春,正月,辛巳,大雨雪,震电。 诏诸州长吏劝课农田。 甲申,帝以选人食贫者众,诏吏部流内铨听四时参选,仍命翰林学士承旨陶谷等与本司官重详定循资格及四时参选条。 宰相范质、王溥、魏仁浦等再表求退,戊子,以质为太子太傅,溥为太子太保,仁浦为左仆射,皆罢政事。质在相位,下制敕未尝破律;命刺史、县令,必以户口版籍为急;使者按民田及狱讼,皆召见,为述天子忧勤之意,乃遣之。时号贤相。 庚寅,以枢密使赵普为门下侍郎、平章事、集贤院大学士,宣徽北院使、判三司上党李崇矩为检校太尉,充枢密使。 帝既除普及崇矩,乃无宰相署敕,帝时在资福殿,普因入奏其事,帝曰:“卿但进敕,朕为卿署字,可乎?”普曰:“此有司所行,非帝王事也。”乃使问翰林学士求故实。陶谷建议,以为:“自古辅相未尝虚位,惟唐大和中甘露事后数日无宰相,时左仆射令狐楚等奉行制书。今尚书亦南省长官,可以署敕。”窦仪曰:“谷所陈非承平令典,不足援据。今皇弟开封尹、同平章事,即宰相任也。”帝从仪言。 壬辰,诏曰:“先所置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经学优深可为师法、详娴吏理达于教化等三科,并委州府解送吏部,试论三道,限三千字以上。而自曩及今未有应者,得非抱倜傥者耻肩于常调,怀谠直者难效于有司,必欲兴自朕躬乎?继今不限内外职官、前资见任、布衣黄衣,并许诣閤门进状,朕亲试焉。” 己亥,以枢密承旨王仁赡为左卫大将军,充枢密副使。 庚子,改清源军为平海军,命陈洪进为节度使。洪进每岁贡奉,多厚敛于民,又籍民资百万以上者令入钱,补协律、奉礼郎,而蠲其丁役。子弟亲戚,交通贿赂,二州之民甚苦之。 壬寅,敕赵普监修国史。 丁未,诏:“县令、簿、尉,非公事毋至村落。” 李继勋等攻北汉辽州,北汉告急于辽。二月,戊申朔,辽州刺史杜延韬举城降。壬子,辽主遣西南面招讨使耶律达里率六万骑援北汉,败继勋兵于石州。达里用兵,赏罚信明,得士卒心。河东单弱,不遽见吞并者,达里有力焉。先是辽主知达里沈厚多智,有任重才,即位初,即擢南院大王。达里在治所,不修边幅,均赋役,劝耕稼,户口丰殖。时耶律乌珍为北院大王,与达里俱有政迹,朝议以为“富民大王”,故辽主虽暴虐而境内粗安。 癸丑,遣使赈陕州饥。 命右神武统军陈承昭帅丁夫数千凿渠,自长社引潩水至京,合闵河。渠成,民无水患,闵河之漕益通流焉。 吏部尚书张昭与翰林学士陶谷同掌选,谷与给事中李昉有隙,乃诬奏左谏议大夫崔颂以所亲属昉,求为东畿令,引昭为证。帝召昭质之,昭不直谷所为,遽免冠,抗声言谷罔上,帝不悦。三月,丁尹朔,昉责授彰武行军司马,颂为保大行军司马。昭遂三上章请老,乙酉,听其致仕。 权知贡举陶谷奏进士李景阳等合格者八人。 乙未,北汉耀州团练使周审玉等来降。审玉赐名承瑨,以为左千牛卫大将军,领汾州团练使。 辛丑,改上明宪皇太后谥曰昭宪;谥皇后贺氏曰孝惠,王氏曰孝明。 初,南唐废永通大钱,更用韩熙载之议,铸当二铁钱。熙载由中书舍人迁户部侍郎,充铸钱使。宰相严续数言铁钱不便,熙载争于朝堂,声色俱厉,左迁秘书监,不逾年,复拜吏部侍郎。是月,始用铁铸,擢熙载兵部尚书、勤政殿学士。民间多藏匿旧钱,旧钱益少,商贾出境,辄以铁钱十易铜钱一,官不能禁,因从其便。官吏皆增俸,而以铁钱兼之,由是物价益贵。熙载颇亦自悔。 ◎宋纪四 ∷起阏逢困敦四月,尽柔兆摄提格十二月,凡二年有奇。 ○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 乾德二年辽应历十四年 夏,四月,丁未朔,以前博州军事判官颖贽为著作佐郎。贽应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策试称旨故也。 戊申,赈河中饥。 己酉,免诸道今年夏税之无苗者。 乙卯,改葬宣祖昭武皇帝、昭宪皇后于安陵,孝惠皇后贺氏、孝明皇后王氏祔焉。 帝欲为赵普置副而难其名称,召翰林学士承旨陶谷问曰:“下丞相一等者何官?”对曰:“唐有参知机务、参知政事。”乙丑,以兵部侍郎薛居正、吕馀庆并本官参知政事,不宣制,不押班,不知印,不升政事堂,止令就宣徽使厅上事,殿庭别设砖位于宰相后,敕尾署衔降宰相数字,月俸杂给皆半之,盖帝意未欲令居正等与普齐也。 壬申,徙永州诸县民之畜蛊者三百二十六家于县之僻处,不得复齿于乡。 以秦再雄为辰州刺史。再雄,辰州徭人,武健有奇略,素为蛮党畏服。帝召至汴,察其可任,擢为刺史,使自辟吏,予以租赋。再雄至州,日训士兵,得三千人,能披甲渡水,历水飞堑;又遣人分赐诸蛮,传朝廷怀徕之意,降附日众。自是荆、襄无复边患。 五月,己卯,知制诰高锡,坐受藩镇赂,贬莱州司马。 辛巳,宗正卿赵砺,坐赃,杖除籍。 辽主射舐碱鹿于白鹰山,至于浃旬;六月,丙午朔,猎于玉山,竟月忘返。 御史台、太常礼院奏:“东宫三师官一品、仆射二品,若百官上表,未知所先。”诏两制议之。戊辰,翰林学士窦仪等奏:“仆射师长百僚,东宫三师臣子之官,当以仆射为表首。”从之。 己酉,以光义为中书令,光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子德昭贵州防御使。故事,皇子出閤即封王,帝以德昭未冠,特杀其礼。 秋,七月,诏曰:“惟彼铨衡,止凭资历,虑有英俊沈于下僚。自今常调赴集选人,委吏部南曹取历任中多课绩而无阙失者,当与量材甄叙。 辛卯,诏陶谷等四十三人各于见任幕职、京官及州县中举堪为藩郡通判者一人,职任乖方事状连坐。 甲午,令藩镇无以初官为掌书记,须历两任有文学者乃许奏辟。 八月,戊申,辽主以生日值天赦,不受贺,曲赦京师囚;乙酉,录囚。 九月,甲戌朔,《周易》博士奚屿,责乾州司户,库部员外郎王贻孙,责左赞善大夫,并坐试任子不公也。 辛丑,太子太傅鲁国公范质卒。质寝疾,帝数幸其第临视,又令内夫人问讯。质家迎奉器皿不具,内夫人奏之,帝即命翰林司赐以果床、酒器,复幸其第,谓曰:“卿为宰相,何自苦如此?”质对曰:“臣曩在中书,门无私谒,所与饮酌,皆贫贱时亲戚,安用器皿!因循不置,非力不及也。”质性卞急,以廉介自持,好面折人过。尝谓同列曰:“人能鼻吸三斗醋,斯可为宰相矣。”五代宰相多取给于方镇,质始绝之。所得禄赐,遍及孤遗。疾革,戒其子旻毋请溢,毋刻墓碑。及卒,帝甚悼惜之,赠中书令,赙赉甚厚。后因讲求辅弼,谓左右曰:“朕闻范质居第之外不殖资产,真宰相也!” 壬寅,潘美等克郴州。 冬,十月,丙辰,辽主以掌鹿矧思为闸撒狨,赐金带、金盏、银二百两,所隶死罪以下得专之。 初,南汉内常侍邵廷琄言于其主曰:“汉承唐乱,居此五十馀年,幸中国多故,干戈不及,而吾亦骄于无事。今兵不识旗鼓,人主不知存亡,请饬兵备,且通好于宋。”鋹不能用。至是始惧,以廷琄为招讨使。 帝素谋伐蜀。会蜀山南节度判官张廷伟说知枢密院事王昭远曰:“公素无勋业,一旦位至枢密,不自建立大功,何以塞时论!莫若通好并门,令发兵南下,我自黄花、子午谷出兵应之,使中原表里受敌,则关右之地可抚而有也。”昭远然其言,劝蜀主遣孙遇、赵彦韬、杨蠲等以蜡丸帛书间行遗北汉主,言已于褒、汉增兵,约北汉济河同举。遇等至都下,彦韬潜取其书以献。彦韬,兴州人也。 有穆昭嗣者,初以方伎事高氏,于是为翰林医官,帝数召问蜀中地理,昭嗣曰:“荆南即西川、江南、广南都会也。今已克此,则水陆皆可趋蜀。”帝大悦。后数日,得彦韬所献书,笑曰:“吾西讨有名矣!”并赦遇、蠲,使指陈山川形势、戍守处所、道里远近,画图以进。 十一月,甲戌,命忠武节度使王全斌为西川行营凤州路都部署,武信节度使大名崔彦进副之,枢密副使王仁赡为都监,宁江节度使范阳刘光义为归州路副都部署,枢密承旨曹彬为都监,合步骑六万分路进讨,给事中沈义伦为随军转运使,均州刺史大名曹翰为西南面转运使。帝谕行营:“所至毋得焚荡庐舍,驱略吏民,开发丘坟,翦伐桑柘,违者以军法从事。”命将作司度右掖门,南临汴水,为蜀主治第,以待其至。乙亥,全斌等辞,宴于崇德殿,帝出画图授全斌等,因谓曰:“凡克城寨,止籍其器甲、刍粮,悉以钱帛分给战士,吾所欲得者,其土地耳。” 辽主游畋无度,壬午,日南至,宴饮达旦;自是昼寝夜饮。 蜀主闻有北师,命王昭远为西南行营都统,赵崇韬为都监,韩保正为招讨使,李进为副招讨使,帅兵拒战。蜀主谓昭远曰:“今日之师,卿所召也,勉为朕立功!”昭远颇以方略自任,始发成都,蜀主命宰相李昊等饯之城外。昭远手执铁如意,指挥军事,自方诸葛亮。酒酣,攘臂谓昊曰:“吾此行何止克敌,当领此二三万雕面恶少儿,取中原如反掌耳!” 十二月,辛酉,王全斌等攻拔乾渠渡万仞、燕子等寨,遂取兴州,败蜀兵七千人,获军粮四十余万斛,蜀刺史蓝思绾退保西县。全斌又攻石圌、鱼关、白水阁二十馀寨,皆拔之。 蜀韩保正闻兴州破,遂弃山南,退保西县。马军都指挥使吏延德以先锋至,保正懦惧不敢出,遣兵数万人,依山背城,结阵自固,延德击走之,追擒保正及其副李进,获其粮三十馀万斛。崔彦进与马军都监康延泽等逐北过三泉山,遂至嘉州,杀虏甚众。蜀军烧绝栈道,退保葭萌。 刘光义等入峡路,连破松木、三会、巫山等寨,杀其将南光海等,死者五千馀人,生擒战棹都指挥使袁德宏等,夺战舰二百馀艘,又斩获水军六十余众。初,蜀于夔州锁江为浮梁,上设敌栅三重,夹江列炮具。光义等行,帝出地图,指其处谓光义曰:“溯江至此,切勿以舟师争战,当先遣步骑潜击之,俟其稍却,乃以战棹夹攻,可必取也。”光义等至夔,距锁江三十里许,舍舟,先夺浮梁,复引舟而上,遂破州城,顿兵白帝城西。 蜀宁江节度使太原高彦俦,谓副使赵崇济、监军武守谦曰:“北军涉险远来,利在速战,宜坚壁待之。”守谦曰:“寇据城下而不击,又何待也?”戊辰,守谦独领麾下千馀人以出,光义遣马军都指挥使陵川张廷翰等引兵与守谦等战于猪头铺,守谦败走,廷翰等乘胜登其城,拔之。彦俦力战不胜,身被十馀枪,左右皆散去。彦俦奔归府第,整衣冠,望西北再拜,登楼,纵火自焚。后数日,光义等得其骨于灰烬中,以礼葬之。 王全斌以蜀人断栈,大军不得进,议取罗川路入蜀。康延泽潜谓崔彦进曰:“罗川路险,众难并济,不如分兵修栈,约会大军于深渡可也。”彦进遣白全斌,全斌许之。不数日,阁道成,遂进击金山寨,又破小漫天寨,而全斌亦以大军由罗川至深渡,与彦进会。蜀人依江而阵,彦进遣步军都指挥使张万友等击之,夺其桥。会暮夜,蜀人退保大漫天寨。明日,彦进、延泽、万友分兵三道击之,蜀人悉其精锐来拒,又大破之,乘胜拔其寨,擒寨主义州刺史王审超、监军赵崇渥及三泉监军刘延祚。大将王昭远、赵崇韬引兵来战,三战三败,追奔至利州北,昭远等遁去,渡桔柏津,焚浮梁,退保剑门。壬申晦,全斌等入利州。获军粮八十万斛。 是月,京师大雪,帝设毡帐于讲武殿,衣紫貂裘帽视事。忽谓左右曰:“我被服如此,体尚觉寒,念西征将帅冲犯霜霰,何以堪此!”即解裘、帽,遣中黄门驰驿赍赐全斌,且谕旨诸将以不能遍及也。全斌拜赐感泣。 初,辽太祖威服漠北,分设部帐官。突吕不、室韦部者,本名大、小二黄室韦,太祖以计降之,置为二部,隶北府节度使。乌库部者列于外十部,不能成国,附庸于辽,时修职贡。至是以辽主失政,黄室韦掠马牛叛去。统军楚固质邀战,败之,降其众。未几,乌库部叛,掠居民财畜,详衮藏引与战,败绩,藏引死之。 南唐主酷信浮屠法,出禁中金钱募人为僧,时都下僧及万人,皆仰给县官。南唐主退朝,与后服僧衣,诵佛书,拜跪手足成赘;僧有罪,命礼佛而释之。帝闻其惑,乃选少年有口辩者,南渡见南唐主,论性命之说,南唐主信之,谓之一佛出世,由是不复以治国守边为意。 诏江北许诸州民及诸监盐亭户缘江采捕及过江贸易。先是江北置榷场,禁商人渡江及百姓缘江采樵,是岁,以江南荐饥,特弛其禁。 乾德三年辽应历十五年 春,正月,蜀主闻王昭远等败,甚惧,乃益募兵守剑门,命太子元喆为元帅,侍中太原李廷珪、同平章事张惠安副之,带甲万馀。旗帜悉用文绣,绸其杠以锦,将发而雨,元喆虑其沾湿,悉令解去。俄雨止,复饰之,则皆倒悬杠上。元喆又辇其姬妾及伶人数十以从,见者莫不窃笑。王全斌等自利州趋剑门,次益光,以剑门天险,会议进取之策。侍卫军头向韬曰:“得降卒言,益光江东越大山数重,有狭径,名来苏,蜀人于江西置栅,对岸可渡。自此出剑门南二十里,至青强店,与官道合,若大军行此路,则剑门之险不足恃也。”全斌等即欲卷甲赴之,康延泽曰:“蜀人数战数败,胆气夺矣,可急攻而下也。且来苏狭径。主帅不宜自行,但可遣一偏将往耳。若抵青强,北与大军夹击剑门,昭远等必成擒矣。”全斌等然之,命史延德分兵趋来苏,跨江为浮梁以济,蜀人见之,弃寨而遁。延德遂至青强,王昭远引兵退驻汉原坡,留其偏将守剑门,全斌等以锐兵奋击,破之。及汉原,赵崇韬布阵,策马先登,昭远据胡床不能起。崇韬战败,犹手斩数人,乃被执,昭远免胄弃甲而逃。甲戌,全斌等遂取剑州,杀蜀军万馀人。昭远投东川,匿民舍,为追骑所获。 乙亥,诏瘗征蜀战死士卒,被伤者给缯帛。 蜀太子元喆与李廷珪等日夜嬉游,不恤军政,至绵州,闻剑门已破,将退保东川;翼日,弃军西奔,所过尽焚其庐舍、仓廪乃去。蜀主知剑州已破,元喆亦奔还,惶骇不知所为,问左右:“计将安出?”有老将石奉頵者对曰:“东兵远来,势不能久,请聚兵坚守以弊之。”蜀主叹曰:“吾父子以丰衣美食养士四十年,一旦遇敌,不能为吾东向发一矢,今虽欲闭壁,谁肯效死者!”司空、平章事李昊劝蜀主封府库以请降,蜀主从之,因命昊草表。己卯,遣通奏太原伊审征奉降表诣军前。初,前蜀之亡也,降表亦昊所为,蜀人夜书其门曰:“世修降表李家”。 辽主以枢密使雅里克斯为行军都统,虎军详衮克苏为行军都监,益以图鲁卜部军三百,合诸部兵讨乌库部。乌库之叛也,布达齐独不叛,诏褒之。未几,乌库部杀其酋长来降;既而复叛。 乙酉,王全斌等次魏城,伊审征以蜀主降表至。全斌受之,遣通事舍人汝阴田钦祚乘驿入奏,又遣康延泽趋成都见蜀主,谕以恩信,慰抚军民。初,刘光义等发夔州,万、施、开、忠、遂等州刺史皆迎降。光义入城,尽以府库钱帛给军士。诸将所过,咸欲屠戮,独曹彬禁之,乃止,故峡路兵始终秋毫无犯。帝闻之,喜曰:“吾任得其人矣!”赐彬诏褒之。 戊子,吏部郎中邓守中试诸司吏书判不当,帝命覆试,黜数人,责守中本曹员外郎。 辛卯,王全斌至升仙桥,蜀主备亡国之礼,见于军门;全斌承制释之。蜀主复遣其弟雅王仁贽奉表求哀。 丙申,田钦祚至自西川,孟昶降表以其先人坟墓及老母为请,帝优诏答之,并谕西川将吏、百姓,使皆安堵。 丁酉,赦蜀管内,蠲乾德二年逋租,赐今年夏税之半,除无名科役及增益赋调,减盐价,赈乏食,还掳获生口。 自全斌等发京师至昶降,才六十六日,凡得州四十六,县二百四十,户五十三万四千二十九。全斌既平蜀,欲乘势取云南,以图献。帝鉴唐天宝之祸起于南诏,以玉斧画大渡河以西曰:“此外非吾有也。” 全斌等入成都后数日,刘光义等始至,孟昶餽遗光义等,及犒师之礼并如初。已而诏书颁赏诸军,亦无差降,两路将士争功,始相疾矣。先是全斌受诏,每制置必与诸将佥议,因是虽小事亦各为异同,不能即决。全斌及崔彦进、王仁赡等日夜宴饮,不恤军务,纵部下掳掠子女货财,蜀人苦之。曹彬屡请旋师,全斌等不听。 二月,壬寅朔,日有食之。 癸卯,命参知政事吕馀庆权知成都府,枢密直学士冯瓒权知梓州。馀庆至成都,时盗四起,将士犹恃功骄恣,王全斌等不能禁。一日,药市始集,街吏驰报有军校被酒持刃,夺贾人物,馀庆立命捕斩之以徇,军中畏服,民乃宁居。瓒至梓州,视事才数日,会伪蜀军校上官进啸聚亡命三千馀众,劫村民数万,夜攻州城。瓒曰:“此乌合之众,乘夜奄至,必无固志,宜持重以镇之,旦自溃矣。”城中兵止三百,分守诸门,瓒坐城楼,密令促其更筹,未夜分,击五鼓,贼惊,遁去。因纵兵追之,擒进,斩于市,招降千馀人,并释其罪,州境遂安。 以蜀兴州马步军都指挥使赵彦韬为兴州刺史,酬其乡导功也。 丙午,以西师所过,民有调发供亿之劳,赐秦、凤、陇、成、阶、襄、荆南、房、均等州今年夏租之半;安、彳复、郢、邓州、光化、汉阳军十之二;居坊郭者勿输半年屋税。 丁巳,权知贡举卢多逊奏进士刘察等合格者七人。 庚申,孟仁贽至自成都。孟昶所上表有“自量过咎,尚切忧疑”等语,诏答之,略曰:“既自求于多福,当尽涤其前非。朕不食言,尔无过虑。”诏仍不名,又呼昶母为国母。 三月,孟昶与其官属皆挈族归朝,由峡州而下。 初,诏发蜀兵赴阙,并优给装钱,王全斌等擅减其数,仍纵部曲侵挠之。蜀兵愤怨,行至绵州,遂作乱,劫属县以叛,推蜀旧将全师雄为帅,众至十馀万,号兴国军。全斌遣马军都监朱光绪往招抚之,光绪尽灭师雄之族,纳其爱女及橐装,师雄怒,遂无归志,引众急攻绵州,不克,攻破彭州,入据之,成都十县皆起兵应师雄。师雄自号兴蜀大王,开幕府,置节度二十馀人,分据要害。崔彦进、高彦晖等分道攻讨,为师雄所败,彦晖战死,贼众益炽。师雄分兵断剑阁,缘江置寨,声言欲攻成都。自是随师雄为乱者一十七州,邮传不通,全斌等大惧。 自唐天宝以来,方镇屯重兵,多以赋入自赡,名曰留使、留州,其上供殊鲜。五代方镇益强,率令部曲主场院,厚敛以自利。其属三司者,补大吏临之,输额之外辄入己;或私纳货贿,名曰贡奉,用冀恩赏。帝始即位,犹循前制,牧守来朝,皆有贡奉。及赵普为相,劝革去其弊,申命诸州,度支经费外,凡金帛以助军实,悉送都下,无得占留。又,方镇阙帅,稍命文臣权知,所在场院,间遣京朝官廷臣监临,复置转运使,为之条禁文簿,渐为精密,由是利归公上而外权削矣。建隆初,贡赋悉入左藏库,及取荆、湖,下西蜀,储积充足,帝顾左右曰:“军旅饥馑,当预为之备,不可临事厚敛于民。”乃于讲武殿后别为内库,以贮金帛,号曰封桩库,凡岁终用度赢馀之数皆入焉。 丁丑,辽部帐大室韦酋长寅尼吉叛。癸未,五坊人四十户叛入乌库部。辽主好畋,喜怒无恒,司鹰者小失意辄死,或加炮烙、铁梳之刑,故五坊入叛。 夏,四月,乙巳,小黄室韦叛。雅里克斯、克苏击之,为室韦所败,遣使诘让。乙卯,以图里代雅里克斯为都统,以尼古为监军,率轻骑进讨,仍令岱玛寻支里持诏招谕。 癸亥,导五丈河贯宫城,历后院,内庭池沼,水皆至焉。 初,王全斌虑蜀降兵为乱,徙置成都夹城中,至是,诸将欲尽杀之。康延泽请简老幼疾病七千人释之,馀以兵卫还,浮江而下,贼若来攻夺,杀之未晚;诸将不从。死者共二万七千馀人。 先是,帝遣使以御府供帐迓孟昶于江陵,且命有司为昶官属治第,又遣使至江陵,分给鞍马车乘。五月,乙酉,昶至近郊,开封尹光义劳之玉津园。丙戌,大陈诸军于阙前。昶与弟仁贽、子元喆、元珏、宰相李昊等三十三人素服待罪明德门外,诏释罪,赐昶等袭衣、冠带。帝御崇元殿,备礼见之。礼毕,御明德门,观诸军按部还营。遂宴昶等于大明殿,赐物有差。 六月,甲辰,以孟昶为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师兼中书令、秦国公。庚戌,昶卒,帝为辍五日朝,赠尚书令,追封楚王,谥恭孝,赙布帛千匹,葬事官给。初,昶母李氏随昶至京师,帝数命肩舆入宫,谓之曰:“国母善自爱无戚,若怀乡土,异日当送母归。”李氏曰:“使妾安往?”帝曰:“归蜀耳。”李氏曰:“妾家本太原,倘获归老并门,妾之愿也。”时帝已有北征意,闻其言,喜曰:“俟平刘钧,即如母所愿。”因厚加赉赐。及昶卒,李氏不哭,举酒酹地曰:“汝不能死社稷,贪生至今日。吾所以忍死者,为汝在耳;今汝既死,吾安用生!”因不食数日而死。 辽主之遣谕室韦也,欲抚降之,及寻支里至,谕之,不从,仍命雅里克斯率群牧兵追讨,战于柴河,不利。室韦酋长寅尼吉,亡入德哷勒部,德哷勒部者,辽国外十部之一也。是月,德哷勒部来降,室韦平,乃专讨乌库部。 刘光义、曹彬等屡破全师雄,贼锋稍衄。未几,虎捷指挥使吕翰又以嘉州叛,与师雄伪署将刘泽合,众至五万,杀逐刺史、通判。曹彬率兵会仁赡等围翰于嘉州,翰弃城走,追袭,大破之,杀戮数万人,翰走保雅州。 秋,七月,帝闻西川行营有大校割民妻乳而杀之者,亟召至阙,斩之都市。近臣营救颇切,帝因流涕曰:“兴师吊伐,妇人何罪,而残忍至此!当速置法以偿其冤。” 南汉主鋹杀其招讨使邵廷琄。廷琄屯洸口,招辑亡叛,训士卒,修战备,国人赖以少安。或谮廷琄将图不轨,鋹信之,赐廷琄死。 珍州刺史田景迁内附。 甲戌,辽雅里克斯奏乌库部至河德泺,遣伊勒希巴、常斯等击之。丁丑,乌库部掠上京北榆林峪居民,遣林牙萧幹、郎君耶律贤适讨之,庚辰,雅里克斯等与乌库部战,不利。 八月,己酉,诏以西川兵马都监康延泽为普州刺史。延泽诣王全斌请兵护送,全斌才给以百人。延泽至简州,招集逃亡,凡得千馀人,教习战阵,拥以去。及贼境,揭示威信,所招集又得三千人,遂破刘泽三万馀众,贼势稍沮。 辛酉,以左散骑常侍华阳欧阳炯为翰林学士。炯性坦率,无检束,雅喜长笛,帝间召至便殿奏曲。御史中丞刘温叟闻之,叩殿门求见,谏曰:“禁署之职,典司诰命,不可作伶人事。”帝曰:“孟昶君臣溺于声乐,炯至宰相,尚习此伎,故为我所擒。所以召炯,欲验言者之不诬耳。”温叟谢曰:“臣愚,不识陛下鉴戒之微。”自是遂不复召。温叟常晚过明德门西阙前,帝方与中黄门数人登楼,驺者潜知之,以白温叟,温叟令传呼依常而过。翼日,请对,且言:“人主非时登楼,则近侍咸望恩宥,辇下诸军亦希赏给;臣所以呵导而过者,欲示众以陛下非时不登楼也。”帝善之。 九月,己巳,帝御讲武殿,阅诸道兵,得万馀人,名马军曰骁雄,步军曰雄武,并属侍卫司。 冬,十月,丁未,辽常斯进讨乌库部,大败之。乌库部旋平。 十一月,丁卯朔,康延泽入普州。先是州城悉被焚荡,乃依山设栅,且行且战,取粮于遂州,复城普州。既而刘泽领众来降,诏以延泽兼东川七州招安巡检使。 秘书监、判大理寺尹拙等言:“后唐刘岳《书仪》,称妇为舅姑服三年,与律不同,然亦准敕行用,请别裁定之。”诏百官集议,左仆射魏仁浦等奏议曰:“谨按《礼·内则》云:‘妇事舅姑,如事父母。’舅姑与父母一也。古礼有期年之说,虽于义可稽;《书仪》著三年之文,实在礼为当。盖五服制度,前代增益已多。只如嫂叔无服,唐太宗令服小功;曾祖父母旧服三月,增为五月;嫡子妇大功,增为期;众子妇小功,增为大功;父在为母服期,高宗增为三年,妇人为夫之姨舅无服,明皇令从夫而服;又增姨舅同服緦麻,又堂姨舅服袒免。讫今遵行,遂为典制。况三年之内,几筵尚存,岂可夫衣衰粗,妇袭纨绮?夫妇齐体,哀乐不同,求之人情,实伤至治。况妇人为夫有三年之服,于舅姑而止服期,是尊夫而卑舅姑也。且昭宪皇太后丧,孝明皇后亲行三年之服,可以为万代法。”十二月,丁酉朔,始令妇为舅姑三年齐斩,一从其夫。 己亥,诏西川管内监军巡检毋预州县事。 是月,辽主驻黑山平淀。 乾德四年辽应历十六年。丙寅,九六六年 春,正月,丁卯朔,辽主被酒,不受贺。 甲申,辽主微行市中,赐酒家银绢。 丁亥,以客省使丁德裕为西川都巡检使,与引进副使王班、内班都知张屿同率兵赴西川。 是月,辽人侵易州,监军任德义击却之。 二月,安国节度使罗彦瑰等败北汉兵于静阳,擒其将鹿英。 权知贡举王祐言进士合格者六人,诸科合格者九人。帝恐有遗才,辛酉,令于下第选人内取其优长者,试而升之。 甲子,免西川今年夏租及诸征之半,田不得耕者尽除之。 三月,己巳,辽主东狩,旋以获鹅,辄酣饮达旦。 癸酉,罢义仓。 夏,四月,壬子,罢光州贡鹰鹞。 丁巳,辽天德军节度使于延超之子来降。 是月,诏曰:“出纳之吝,谓之有司。倘规致于羡馀,必深务于掊克。知光化军张全操上言,三司令诸处场院主吏,有羡余粟及万石、刍五万束以上者,上其名,请行赏典。此苟非倍纳民租,私减军食,何以致之!宜追寝其事,勿复颁行,除官所定耗外,严加止绝。” 初,帝遣右拾遗孙逢吉至成都收蜀图书、法物。五月,乙亥,逢吉还,所上法物皆不中度,悉命焚毁;图书付史馆。 孟昶服用奢僣,至于溺器亦装以七宝,帝遽命碎之,曰:“自奉如此,欲无亡,得乎?”帝躬履俭约,常衣浣濯之衣,乘舆服用,皆尚质素,寝殿设青布缘苇帘,宫闱帟幕,无文采之饰。尝出麻缕布裳赐左右曰:“此吾旧所服用也。”开封尹光义因侍宴禁中,从容言降下服用太草率,帝正色曰:“尔不记居夹马营中时邪?” 初,帝改今元,命宰相撰前世所无年号以进。既平蜀,蜀宫人有入掖庭者,帝阅其奁具,得旧鉴,其背有“乾德四年铸”字,帝大惊,出鉴以示宰相,皆不能答。乃召学士陶谷、窦仪问之,仪曰:“此必蜀物。昔伪蜀王衍有此号,当是其岁所铸也。”帝乃叹曰:“宰相须用读书人。”由是益重儒臣。赵普初以吏道闻,寡学术,帝每劝以读书,普遂手不释卷。 甲申,辽主以岁旱,泛舟于池,祷雨;不雨,舍舟立水中,俄顷乃雨。 庚寅,帝亲试制科举人姜涉等于紫云楼下。涉等文理疏略,不应策问,并赐酒食,遣之。 六月,诏:“人臣家不得私养宦者。内侍年三十以上,方许养一子。士庶敢有阉童男者不敕。” 王全斌破贼帅全师雄于灌口寨,擒其党二千人,师雄以众趋金堂。 秋,七月,丙寅,以岁穰,诏州县长吏劝民储积节俭,无游惰,及禁民蒲博。 禁将帅取军中精卒为牙兵。 戊辰,西南夷首领董暠等内附。 甲戌,以前永州刺史晋阳安守忠为汉州刺史。守忠初护屯田兵于河阴,及师克蜀,帝召守忠,谓曰:“远俗苛虐,南郑走集之地,卿为朕抚治之。”即遣守忠权知兴元。于是移守汉州,时大兵来还,供亿倍费,公帑不足,守忠助以私钱。帝每遣使,必戒之曰:“安守忠在蜀,能自律己,汝行见之,当效其为人。” 壬午,辽主谕有司:“先期行幸顿次,必高立标识,令民勿犯。此闻低置其标于深草中,利民误入,因之取财。自今有复然者,以死论。” 是月,以孔子四十四世孙宜为曲阜县主簿。宜举进士不中,因上书述其家世,特命之。 八月,辛丑,召宰相、枢密使、开封尹、翰林学士窦仪、知制诰王祐等宴紫云楼下,因论及民事,帝谓宰相赵普等曰:“下愚之民,虽不分菽麦,如藩侯不为抚养,务行苛刻,朕断不容之。”普对曰:“陛下爱民如此,乃尧、舜之用心也。” 庚戌,枢密直学士冯瓒,绫锦副使李美,殿中侍御史李檝,为宰相赵普陷赃论死,会赦,流沙门岛,逢恩不还。 丙辰,河决滑州,坏灵河县大堤,发士卒丁夫数万人治之,被泛者蠲其秋租。 闰月,诏求亡书:“凡吏民有以书籍来献者,令史馆视其篇目,馆中所无则收之。献书人送学士院试问吏理,堪仕职官者以闻。”是岁,《三礼》涉弼,《三传》彭干,学究朱载,皆应诏献书,命分置书府,赐弼等科名。 甲子,以灌口镇为永康军。 王全斌言破贼帅吕翰,克雅州。 乙丑,河溢入南华县。 辽主观野鹿入驯鹿,立马饮至晡。 乙亥,诏:“民能树艺桑枣、垦开荒田者,不加征;令佐能劝来者受赏。” 九月,壬辰朔,虎捷指挥使孙进、龙卫指挥使吴环等二十七人,坐党吕翰乱伏诛,族进家。 庚子,辽主以重九宴饮,夜以继日,旬余乃罢。 丙午,诏吴越立禹庙于会稽。 西川戍卒多亡命在贼党中,或请案诛其妻子。帝语枢密使李崇矩曰:“朕虑其间有被贼驱胁者,非本心也。”乃尽释勿诛。 冬,十月,辛酉朔,诏太常寺,自今大朝会复用二舞。先是中原多故,礼乐之器浸废,帝始命判太常寺浚仪和岘讲求修复之,别营宫悬三十六虡设于庭,登歌两架设于殿,又置鼓吹十二案,及舞人所执旌纛、干戚、籥翟等与其服,皆如旧制。帝以雅乐声高,近于哀思,命和岘讨论。岘上疏谓:“西京铜望臬可校古法,即今司天台影表上石尺是也。取王朴所定尺校之,短于石尺四分。乐声之高盖由此。”帝乃令依古法别造新尺,并黄钟九寸之管,使工人校其声,果下于朴所定管一律。又内出上党羊头山秬黍累尺校律,亦相契合,遂重造十二律管以取声。由是雅乐音始和畅。 癸亥,诏诸郡立古帝王陵庙,置户有差。 庚辰,辽以北汉主有母丧,遣使赙吊。 十一月,癸巳,日南至,帝御乾元殿受朝毕,常服御大明殿,群臣上寿,初用雅乐登歌及文德、武功二舞。 诸州所置通判,多与长吏忿争,常曰:“我监州也,朝廷使我来监汝!”长吏举动多为所制。或言其太甚,宜抑损之,乙未,诏:“诸州通判无得怙权徇私,须与长吏连署文移,方许行下。” 癸丑,翰林学士、礼部尚书窦仪卒。帝以仪在滁州时弗与亲吏绢,每嘉其有执守,屡对大臣言,欲用为相。及赵普专政,帝患之,欲闻其过,召仪,语及普多不法,且誉仪早负才望。仪盛言普开国元勋,公忠亮直,帝不悦。仪归,语诸弟曰:“我必不能作宰相,然亦不诣朱崖,吾门可保矣。”普素忌仪刚直,引薛居正、吕馀庆参知政事,陶谷、赵逄、高锡等又相党附,共排仪,帝意中辍。至是卒,帝悯然曰:“天何夺我窦仪之速也!”赠右仆射。 庚申,妖人张龙儿等二十四人伏诛,族龙儿、李玉、杨密、聂赟家。 十二月,甲子,辽主幸殿前都点检耶律伊赖哈家,饮宴连日。伊赖哈,检校太师合鲁之子也,初以父任入侍,辽主引为布衣交,与谋机密。辽主酗酒,数以细故杀人。有监雉者,因伤雉而亡,获之,欲诛,伊赖哈谏曰:“是罪不应死。”辽主竟杀之,以尸付伊赖哈曰:“收汝故人。”伊赖哈不为止。复有监鹿详衮亡一鹿,下狱,当死,伊赖哈又谏曰:“人命至重,岂可为一兽杀之?”良久,得免。辽主虽不尽从伊赖哈之言,然爱之特甚。尝从秋狝,善为鹿鸣者呼一麚至。辽法,麚岐角者,惟天子得射。辽主命伊赖哈射之,应弦而麚踣,辽主大悦,赐赉优渥。及是,宴欢甚,复赐金盂、细锦及孕马百匹,左右授官者甚众。 丁德裕同西川兵马都监张延通帅师破贼,擒其伪都统康祚,磔于市。延通,潞城人也。 康延泽既城普州,王可僚复合数州兵来攻,延泽击走之,追奔至合州。全师雄病死金堂,德裕及王全斌等分往招辑,贼众悉平。 是月,北汉复取辽州。 达勒达入贡。达勒达,本东北靺鞨之别种,唐元和后徙阴山,至是来贡。 ◎宋纪五 ∷强圉单阏正月,尽屠维大荒落六月,凡二年有奇。 ○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 乾德五年辽应历十七年 春,正月,庚寅朔,御乾元殿受朝,升节度使班在龙墀内,金吾将军上。故事节度使不带平章事者,皆位在卿监下,于是特改焉。 辽林牙萧干、郎君耶律贤适讨乌库部还,辽主执其手,赐卮酒;以雅里斯、楚思、霞里三人无功,赐醨酒辱之;授贤适右皮室详衮。贤适嗜学,有大志,时朝臣多以言获谴,贤适乐于静退,游猎自娱,与亲朋言,不及时事,至是始见擢用。 辛丑,赐西川诸州民今年夏租之半。 诏以时平年丰,增上元张灯为五夜。 蜀臣民诣阙讼王全斌、王仁赡、崔彦进等破蜀时诸不法事,于是诸将同时召还。仁赡先入见,帝诘之,仁赡历诋诸将过失,冀自解免。帝曰:“纳李廷珪妓女,开丰德库取金贝,此岂诸将所为邪?”仁赡惶恐,不能对。帝以全斌等新有功,不俗付吏,令中书门下追仁赡及全斌、彦进与讼者质证,凡所取受隐没共钱六十四万六千八百馀贯,而蜀宫珍宝及外府它藏不著籍者不与焉。并按以擅克削兵士装钱,杀降致寇之由,全斌、仁赡、彦进皆具伏。壬子,令御史台集百官于朝堂,议全斌等罪。癸丑,百官言三人法当死,帝特赦之。甲寅,置崇义军于随州,昭化军于金州,以全斌为崇义留后,彦进为昭化留后。仁赡罢枢密副使,为右卫大将军。诸将士有受者,一切不问。 丁巳,以曹彬为宣徽南院使,领义成节度使,刘光义改领镇安节度使,张廷翰为侍卫马军都虞候,领彰国节度使,李进卿为步军都虞候,领保顺节度使。廷翰与进卿从光义平蜀,军政不扰,故赏之。 初,王仁赡历诋诸将,独曰:“清谦畏谨,不负陛下任使者,惟曹彬一人耳。”帝于是赏彬特优。彬人辞曰:“诸将俱获罪,臣独受赏,何以自安!”帝曰:“卿有功无过,又不自矜伐。苟负纤芥之累,仁赡岂为卿隐邪?惩劝国之常典,可无辞也。” 帝以河堤屡决,分遣使行视,发畿甸丁夫缮治。自是岁以为常,皆以正月首事,季春而毕。又诏开封、大名府、郓、澶、滑、孟、濮、齐、淄、沧、棣、滨、德、博、怀、卫、郑等州长吏并兼本州河堤使。 二月,甲子,辽南京留守高勋,请以偏师扰益津关,从之。 乙丑,以西川转运使沈义伦为户部侍郎,充枢密副使。初,义伦随军人成都,独居佛寺蔬食,蜀群臣有以珍异奇巧之物献者,皆却之;东归,箧中所有,图书数卷而已。帝尝从容问曹彬官吏善否,彬曰:“臣止监军旅,至于采察官吏,非所知也。”固问之,曰:“义伦可任。”帝亦闻义伦清节过人,因擢用之。 壬申,权知贡举卢多逊奏进士李肃等合格者十人。复诏参知政事薛居正于中书复试,皆合格,乃赐及第。 左监门卫大将军、权判三司赵玭,性狂躁讦直,多忤旨,帝每优容之。又与宰相赵普不协,因称足疾,求解职。甲戌,玭守本官,罢判。 时有谮殿前都指挥使韩重赟私取亲兵为腹心者,帝怒,欲诛之。赵普谏曰:“若重赟以谗诛,即人人惧罪,谁敢为陛下将亲兵者?”帝乃止,出重赟为彰德节度使。重赟闻普救己,他日,诣普谢,普拒弗见。 三月,戊戌,以前安国节度使张美为横海节度使。美至沧州,久之,有告其强取民女为妾,又略民钱四千馀缗者,帝召告者,诘之曰:“张美未至,沧州安否?”对曰:“不安。”“既至,何如?”曰:“无复兵寇。”帝曰:“然则美之有造于沧州大矣。朕不难黜美,但念汝沧州百姓耳。”因命官为给直,还其女。复赐美母钱万缗,使谓美曰:“乏钱,当从朕求,勿取于民也!”美惶恐,折节为廉谨,未几,以政绩闻。 甲辰,诏:“翰林学士、常参官于幕职、州县及京官内各举堪任常参官者一人,不当者连坐。” 乙巳,诏诸道举部内官吏才德优异者。 丙午,门下侍郎、平章事赵普,加左仆射,充昭文馆大学士。 丙辰,北汉石盆寨招收巡检使阎章以寨来降。 是月,五星如连珠,聚降娄之次。初,窦俨善推步星历,周显德中为谏官,谓同列卢多逊、杨徽之曰:“丁卯岁五星聚奎,自此天下太平,二拾遗见之,俨不与也。”卒如其言。 南唐命两省侍郎、谏议、给事中、中书舍人、集贤、勤政殿学士更直光政殿,召对咨访,率至夜分。南唐主事佛甚谨,中书舍人全椒张洎,每见辄谈佛法,由是骤有宠。当时大臣亦多蔬食持戒以奉佛,中书舍人会稽徐铉独否,然绝好鬼神之说。 夏,四月,丙子,辽主射柳祈雨,复以水沃群臣。 给事中开封马士元谒枢密副使沈义伦,适有吏白事,义伦与语,忘顾士元。士元遽辞出,归,语家人曰:“我为台省近臣,不为执政所礼,可以去矣。”己卯,遂致仕。 陵州有陵井,蜀置监,岁炼盐八十万斤。广政二十三年,井口摧圮,毒气上如烟雾,炼匠入者皆死。后井益塞,民难食。通判真定贾琏,始建议开浚,刺史王奇谓浚之犯井龙,役夫不肯进,琏亲执锸兴役,逾年而至泉脉,初炼盐日三百斤,稍增日三千六百斤。琏上其事,即诏琏知州事。琏后卒于官,州人画像祠之。 五月,壬辰,辽北府丞相萧哈哩卒。哈哩貌魁伟,膂力过人,辽主嘉其勤笃,命总知军国事。初,诸王多坐反逆,哈哩廉谨达政体,命案狱,多得其情,人无冤者。北汉主钧每遣使入贡于辽,别致币物,诏许哈哩受之。卒,年五十。辽主愍悼,辍朝三日,罢重五之宴。 乙巳,北汉鸠唐寨招收指挥使樊晖以寨来归。 六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辽主驻褭潭,好长夜之饮,因怒滥刑,醒亦悔之,谕大臣切谏。萧思温等畏懦,鲜能匡救,间有谏者,多不见听。己未,支解鹿人寿格念古,命有司尽取鹿人之在系者六十五人,斩所犯重者四十四人,馀悉痛杖之。中有欲置死者,赖王子必摄等谏,得免。 诸道铜铸佛像,先是悉辇赴京毁之。秋,七月,丁酉,诏勿复毁,仍今所在崇奉,但毋更铸。 八月,辛酉,辽主生日,以大臣有病亟者,不受贺。 是月,河溢入卫州城,民溺死者数百。 九月,丙戌朔,辽主猎于黑山、赤山,自是连猎者两月。 庚子,定难节度使西平王李彝兴卒,追封夏王,以其子行军司马光叡权知州事。 乙巳,太子少傅致仕柴守礼卒,周世宗之本生父也,命中使护其丧事。 冬,十月,癸酉,度支判官侯陟言:“三司凡二十四案,盐铁主其六,户部主其四,馀皆度支主之。自荆、湖、西蜀之平,事务益众,欲令三司均主其人。”诏三司推官张纯分判度支案事。 十一月,乙酉朔,工部侍郎毋守素,坐居丧娶妾免。 庚子,辽司天奏月当食不亏,辽主以为祥,欢饮达旦。 十二月,丙辰,禁诸州轻小恶钱及铁镴钱。又命纰疏布帛毋鬻于市,及涂粉入药者,捕之置罪。 戊辰,以权知夏州李光叡为定难节度使。 己巳,置建宁军于麟州;庚午,以防御使杨重勋为留后。 宰相赵普丁母忧,丙子,起复。 赐西川来岁夏租之半。 是冬,辽主驻黑河平淀。 开宝元年辽应历十八年 春,正月,乙酉朔,辽主宴于宫中,不受贺。 甲午,城京师。 丁酉,以陕、绛、怀等州饥,赈之。 己亥,辽主观灯于市,以银百两市酒,命群臣亦市酒,纵饮三夕。 乙巳,北汉偏城寨招收指挥使任守恩等来降。 二月,册宋氏为皇后,忠武节度使延渥长女也。延渥寻改名偓。 三月,甲申朔,辽主如潢河;乙酉,获鴐鹅,祭天地。辽主命造大酒器,刻为鹿文,名曰鹿甒,贮酒以祭天。 庚寅,增修县令、尉捕贼功过令,颁行之。 权知贡举王祐擢进士合格者十人。陶谷子邴,名在第六,翌日,谷入致谢。帝谓左右曰:“闻谷不能训子,邴安得登第?”遽命中书覆试,而邴复登第。因下诏曰:“造士之选,匪树私恩;世禄之家,宜敦素业。如闻党与,颇容窃吹,文衡公器,岂宜私滥!自今举人,凡关食禄之家,委中书覆试。” 南汉西北面招讨使潘崇彻以飞语见疑,南汉主遣内侍番禺郭崇岳觇其军,戒之曰:“崇彻果有异志,即诛之。”崇岳至桂州,崇彻严兵见之,崇岳不敢发,还报曰:“崇彻日事饮乐,不恤军政,非有反谋也。”会崇彻单骑自归,南汉主释不问,但夺其兵权而已。 戊申,南唐以枢密使、右仆射汤悦为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平章事。悦素称清辉学士张洎之才。洎能伺人主颜色,善构同列短长,密奏悦非经纶才,南唐主以悦文学旧臣,罢洎学士,俄复故。 夏,四月,戊午,成德节度使兼侍中韩令坤卒。令坤有才略,识治道,镇常山凡七年,北边以宁。帝闻其丧,悼惜之,追封南康郡王。 己巳,辽主诏:“左右从班有才器干局者不决擢用,老耄者增俸以休于家。” 丙子,户部员外郎、知制诰卢多逊,充史馆修撰,判馆事。多逊喜任数,善为巧发奇中。帝好读书,每遣使取书史馆,多逊预戒吏,令遽白所读。上果引问书中事,多逊应答无滞,同列皆伏,帝益宠异之。 北汉军校翟洪贵等来降。 五月,丁亥,重五,辽主以饮酒,不受贺。 以盛暑,诏诸州恤刑。帝谓侍御史冯柄曰:“朕每读《汉书》张释之、于定国治狱,天下无冤民,此所望于卿也。” 乙未,诏:“诸道当辇送上供钱帛等舟车,并从官给,勿以扰民。” 丁酉,辽主与政事令萧巴雅尔、南京留守高勋等酣饮连日夜,旋命勋知南院枢密使。 丙午,建雄军节度使赵彦徽卒。帝微时,兄事彦徽,及即位,擢领旄钺,宠顾甚厚,卒,赠侍中。继闻其专务聚敛,始薄其为人。 丁未,赐南唐米十万斛,饥故也。南唐以勤政殿学士承旨韩熙载为中书侍郎、百胜节度使兼中书令。熙载上疏论刑政之要,古今之势,灾异之变,及献所撰格言,南唐主手诏褒答而有是命。 六月,癸丑朔,诏:“民田为霖雨,河水坏者,免今年夏税及它征物。” 己未,辽主令殿前都点检耶律伊赖哈置神帐,曲赦京畿囚。 癸亥,诏:“荆、湖民祖父母、父母在者,子孙不得别财异居。” 辛巳,以右补阙辛仲甫权知彭州。帝谓之曰:“蜀土始平,轻侈之俗未革,尔有文武才,是用命尔。”仲甫既至,州卒燕环诱屯戍军,谋以长春节燕集日为乱,仲甫擒斩之。 秋,七月,乙未,中元张灯,帝御东华门,赐从官饮。 以殿前都虞候涿人董遵诲为通远军使。遵诲父宗本,仕汉为随州刺史,帝微时尝往依之。遵诲凭藉父势,多所陵忽,尝论兵战事,遵诲理屈,即拂衣起,帝乃辞宗本去。及帝即位,遵诲累迁至骁武指挥使。一日,便殿召见,遵诲伏地请死,帝令左右扶起,慰之。俄而部下军卒有击登闻鼓诉其不法十馀事,遵诲惶恐待罪,帝曰:“朕方赦过赏功,岂念旧恶邪!汝可勿复忧,吾将录用汝。”遵诲再拜感泣。帝问遵诲母所在,遵诲曰:“母在幽州,遭难暌隔。”帝因令人重赂边民,窃迎其母,送于遵诲,仍加优赐。至是帝以西蕃近边,命遵诲守通远军。遵诲既至,召诸族酋长,谕以朝廷威德,刲羊酾酒,厚加宴犒,众皆悦服。后数月,复入寇,遵诲率兵深入,击走之,俘斩甚众,获牛马数万,戎落以定。帝嘉其功,就拜罗州刺史,使如故。遵诲尝遣其外弟刘综来贡马,及还,帝解所服真珠盘龙衣,使赍赐之,综曰:“遵诲人臣,岂敢当此赐!”帝曰:“吾委遵诲方面,不以此为嫌也。” 丙午,北汉乌王寨使胡遇等来降。 帝自即位,数出微行,或过功臣家。赵普退朝,不敢脱衣冠。一夕,大雪,向夜,普闻叩门声甚急,出,则帝立雪中,普惺恐迎拜。帝曰:“已约吾弟矣。”已而开封尹光义至,即普堂中,设重裀地坐,炽炭烧肉,普妻行酒,帝以嫂呼之。普从容问曰:“夜久寒甚,陛下何以出?”帝曰:“吾睡不能着,一榻之外,皆它人家也,故来见卿。”普曰:“陛下小天下邪?南征北伐,今其时也。愿闻成算所向。”帝曰:“吾欲取太原。”普默然良久,曰:“非臣所能知也。”帝问其故,普曰:“太原当西北二边,使一举而下,则边患我独当之,何不姑留?俟削平诸国,彼弹丸黑子,将何所逃!”帝笑曰:“吾意政尔,故试卿耳。”因谓普曰:“王全斌平蜀多杀人,吾今思之犹耿耿,不可用也。”普荐曹彬、潘美可用,后悉从其言。 帝尝因北汉界上谍者谓北汉主曰:“君家与周氏世仇,宜其不屈。今我与尔无所间,何为困此一方人也?若有志中国,宜下太行以决胜负。”北汉主遣谍者复命曰:“河东土地甲兵,不足当中国之十一,区区守此,盖惧汉室之不血食也。”帝哀其言,笑谓谍者曰:“为我语刘钧,开尔一路以为生。”故终其世,不以大军北伐。 初,北汉世祖女为晋护圣营卒薛钊妻,生子继恩。钊死,妻改适何氏,生子继元,而何与妻皆卒。世祖以北汉主钧无子,使养继恩及继元,皆冒姓刘氏。继恩事主尽恭,昏定晨省,礼无违者。及为太原尹,选软不治,北汉主忧之,尝谓宰相郭无为曰:“继恩纯孝,然非济世才,恐不能了我家事,奈何?”无为不对。是月,北汉主卧疾,召无为,执其手,以后事付之。 继恩始监国,无为与侍卫亲军使蔚进不协,因出进守代州,又建议渐斥去公族,命继恩弟继忠守忻州。继忠,亦孝和养子也,自称尝使契丹,得冷痼病,定襄地寒,愿留养晋阳;继恩责其观望,趣令就道。继忠颇出怨语,或以白继恩,寻缢杀之。 戊申,北汉主殂,继恩遣使告终称嗣于辽,辽主许之,然后即位,上谥曰孝和皇帝,庙号睿宗。辽遣使吊祭。 戊申,北汉主殂,继恩遣使告终称嗣于辽,辽主许之,然后即位,上谥曰孝和皇帝,庙号睿宗。辽遣使吊祭。 是月,令诸州察民有饥者,即发廪贷之。 左监门卫大将军赵玭,既罢三司,累上密疏,皆留中不出,尝疑赵普中伤之,乃诣閤门纳所受诰命。八月,庚申,诏勒归私第。玭请退居郓州,不许。 丙寅,命客省使卢怀忠等二十二人领兵屯洺州,将有事于北汉也。 戊辰,命昭义节度使、同平章事李继勋为河东行营前军都部署,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党进副之,宣徽南院使曹彬为都监;棣州防御使何继筠为先锋部署,怀州防御使康延沼为都监;建雄节度使赵赞为汾州路部署,绛州防御使司超副之,隰州刺史李谦溥为都监。 九月,癸未,监察御史杨士达,坐鞫狱滥杀弃市。 己丑,辽主登小山,祭天地。 戊戌,辽主知宋欲袭河东,谕西南面都统、南院大王塔尔预为之备。 北汉主继恩,恶郭无为专政,欲逐之而未果,是月,加无为守司空,外示优礼,内实疏远之。继恩服衰裳视事,寝处皆居勒政阁,其左右亲信悉留太守府廨,或请召入令翊卫,继恩弗听。于是文武百官皆进秩,继恩置酒宴诸大臣及宗子,饮罢,卧阁中,供奉官侯霸荣以刃揕其胸,杀之。无为遣兵以梯登屋入,杀霸荣并其党,迎立继恩弟太原尹继元。继恩立才六十馀日。霸荣者,邢州人,多力善射,走及奔马,尝为散指挥使,戍乐平,旋降于王全斌,补内殿直,未几,复奔北汉,为供奉官。于是杀继恩,谋南归,卒为无为所杀。或谓无为实使霸荣作乱,亟诛霸荣以灭口,故人无知者。 继元始立,宋师已入其境,乃亟遣使上表于辽,且请兵为授。又遣侍卫都虞候刘继业、马进珂领军扼团柏谷,以将作监马峰为枢密使,监其军。峰至洞过河,与李继勋等遇,何继筠以先锋击破之,斩首二千馀级,擒其将张环、石斌,遂夺汾河桥,傅太原城下,焚延夏门。继元遣殿直都知郭守斌领内直兵出战,又败,守斌中流矢,退入城中。 丁未,北汉佐胜军使李琼来降。 初,潘美克郴州,获南汉内品十馀人。有余延业者,自言为扈驾弓官,授以弓,不能张,帝笑。问其国政,延业具言奢侈残酷状,帝惊骇曰:“吾当救此一方民。”于是道州刺史王继勋言:“刘鋹昏暴,民被其毒,又数出寇边,请王师南伐。”帝犹未欲加兵,乃命南唐主谕意,令南汉主先以湖南旧地来献。南唐主遣使致书,南汉主不从。 建隆中,缘旧制,祭东岳泰山于衮州、西岳华山于华州、北岳常山于定州、中岳嵩山于河南府。于是有司言:“祠官所奉止四岳。今按祭典,请祭南兵衡山于衡州;东镇沂山于沂州,南镇稽山于越州,西镇吴山于陇州,中镇霍山于晋州;东海于莱州,南海于广州,西海、河渎并于河中府,北海、济渎并于孟州,淮渎于唐州;其江渎准显德五年敕,祭于扬州扬子江口,今请祭于成都;北镇医巫闾山在营州界,未行祭享。”从之。其后望祭北镇于定州岳祠,既而五镇之祭复阙。 辽以伊赖哈兼政事令,仍以黑山东默珍之地数十里赐之。 是秋,辽主猎于西京诸山。 冬,十月,甲戌,屯田员外郎同州雷德骧,责受商州司户参军。德骧判大理寺,其官属与堂吏,附会宰相,擅增减刑名,德骧愤惋求见,欲面白其事,未及引对,即直诣讲武殿奏之,辞气俱厉;并言赵普强市人第宅,聚敛财赂。帝怒,叱之曰:“鼎铛犹有耳,汝不闻赵普吾之社稷臣乎?”引柱斧击折其上腭二齿,命左右曳出,诏宰相处以极刑。既而怒解,止以阑入之罪黜之。 丙子,吴越王俶遣其子建武节度使惟濬来朝贡,命知制诰卢多逊迎劳之。 是月,帝遣使赍诏至太原,谕北汉主继元令降,约以平卢节度使授之。又别赐郭无为、马峰等诏四十馀道,许授无为安国节度使,峰以下并与藩镇。无为得诏色动,但出继元一诏,馀皆匿之,自是始有贰志,劝继元纳款,继元不从。 初,帝使谍者惠璘伪称殿前指挥使,负罪奔北汉,无为知其谋,使为供奉官。及宋兵入北汉境,璘即奔逃至岚谷,候吏获送太原,北汉主使无为鞫之,无为释不问。有李超者,知璘状,上告;无为怒,并超杀之以灭口。 十一月,辛巳,诏曰:“盗贼渐息,减诸县弓手有差,令、尉辄占留者,重置其罪。” 先是,帝入太庙,见其所陈笾豆簠簋,问曰:“此何等物也?”左右以礼器对。帝曰:“吾祖宗宁识此!”亟命撤去,进常膳如平生。既而曰:“古礼亦不可废也。”命复设之。于是判太常寺和岘言:“按唐天宝中享太庙,礼料外每室加常食一牙盘,五代以来,遂废其礼,今请如唐故事。”诏:“自今亲享太庙,别设牙盘食,禘袷、时享皆同之。”岘又言:“乾德初,郊祀上帝,就望燎位,而燎坛稍远,有司不闻告柴燎之声。臣时为礼官,职当赞道,亲闻德音,令举烛相应。按《史记·封禅书》,秦常以十月郊见,通爟火,状若桔槔,欲令光明远照,通于祀所。望敕有司率循前制。”从之。 壬寅,亲享太庙。 癸卯,日南至,合祭天地于南郊,改元开宝,大赦,蠲乾德五年以前逋租,御乾元殿,宰相赵普等奉玉册宝,上尊号曰应天广运圣文神武明道至德仁孝皇帝。 是日,辽主以饮酒,不受贺。 是月,辽南院大王塔尔为兵马总管,统诸道兵授北汉,李继勋等皆引归,北汉因进掠晋、绛二州之境。 北汉主刘继元弑其母郭氏。 南唐主纳后周氏,昭惠后之妹也,美姿容,先已得幸于唐主。昭惠疾甚,忽见后入,顾问:“妹几时进宫?”后幼未有知,以实对曰:“数日矣。”昭惠怒,遂转乡而卧,不复顾。既殂,常出入禁中,至是纳以为后。其夕,燕群臣,韩熙载等皆赋诗以风,南唐主亦不之谴也。 南唐主颇留情乐府,监察御史张宪上疏曰:“道路皆言以户部侍郎孟拱宸宅与教坊使袁承进。昔高祖欲拜舞人安叱奴为散骑侍郎,举朝皆笑。今虽不拜承进为侍郎,而赐以侍郎居宅,事亦相类矣。”南唐主赐帛旌其敢言,然终不能改。 是冬,辽主驻黑山东川。 辽太平王谙萨噶,久预国政,遂谋乱。时司天魏璘善卜,因诣璘卜僣立之日。事觉,辽主贬谙萨噶西北边戍,流璘于乌库部。 开宝二年辽应历十九年 春,正月,己卯朔,以出师,不御殿。 辽主宴宫中,不受贺。 己亥,以钱惟濬为镇海、镇东节度使。惟濬奉其父命来助祭,将还,特诏增秩。 壬寅,遣殿中侍御史洛阳李莹等分往诸州,调发军储赴太原。丙午,又遣使发诸道兵,屯于潞、晋、磁等州。 南唐枢密使、左仆射、平章事汤悦,罢为镇海节度使。悦不乐居藩,上章求解。于是改授太子太傅,监修国史,仍领镇海节度使。 二月,乙卯,命曹彬、党进等各领兵先赴太原。 戊午,诏亲征。己未,以开封尹光义为东京留守,枢密副使沈义伦为大内部署;昭义节度使李继勋为河东行营前军都部署,建雄节度使赵赞为马步军都虞候,先赴太原。甲子,车驾发京师;丁卯,次王桥顿。彰德节度使韩重赟来朝,帝谓之曰:“契丹知我是行,必率众来援,彼意镇、定无备,将由此路入,卿可为朕领兵倍道兼行,出其不意破之。”乃以重赟为北面都部署,义武节度使郭延义副之。 初,辽主惑女巫肖衮言,取人胆合延年药,杀人颇众。继悟其诈,以鸣镝丛射骑践杀之。自是嗜酒好杀,五坊掌兽及近侍给事诸人,或以细故,或奏对少失旨,或因迁怒,辄加炮烙、铁梳之刑,甚者至于无算,或以手刃刺之,斩击射燎,断手足,折腰胫,划口破齿,弃尸于野,且命筑封于其地,死者至百馀人,京师署百尺牢以处系囚。季年,暴虐益甚,尝谓太尉华哈曰:“朕醉中有处决不当者,醒当覆奏。”徒能言之,竟无悛意。是月,己巳,春蒐怀州。辽主射熊而中,侍中萧思温与伊勒希巴牙哩斯等进酒上寿,辽主醉,还行宫,夜,为近侍霄格、盥人华格、庖人锡衮等所弑。年三十九,庙号穆宗。庚午,思温与南院枢密使高勋、飞龙使尼哩等奉世宗第二子贤,率甲骑千人驰赴行在。贤恸哭,群臣劝进,遂即皇帝位于柩前,百官上尊号曰天赞皇帝,大赦,改元保宁。以殿前都点检耶律伊赖哈、右皮室详衮萧乌哩济宿卫不严,斩之。以尼哩为行宫都部署,加政事令。 权知贡举赵逢奏进士安德裕等合格者七人。 乙亥,车驾次潞州,以霖雨驻跸。时诸州餽饷毕集城中,车乘塞路。帝闻之,以为非理稽留,将罪转运使。赵普曰:“六师方至而转运使获罪,敌人闻之,必谓储偫不充,非所以威远之道,但当择治剧者莅此州耳。”丙子,命户部员外郎、知制诰王祐权知潞州。祐即发遣车乘,行路无阻。以枢密直学士赵逢为随驾转运使,仍铸印赐之。 北汉刘继业、冯进珂屯于团柏谷,遣卫队指挥使陈廷山领数百骑来侦逻。会李继勋等前军至,廷山即以所部降。继业、进珂知众寡不敌,亦奔还晋阳,北汉主怒,罢其兵柄。继勋等遂围城。 时辽使内侍韩知范册命北汉主为帝,北汉主夜开门纳之。明日,置宴,群臣皆预,宰相郭无为哭于庭中,拔佩剑自剌,北汉主遽降阶,持其手引之升坐,无为曰:“奈何以孤城抗百万之师乎!”盖无为欲以此摇众心也。 三月,丙戌,辽主次上京。以定策功,进萧思温为北院枢密使,旋兼北府宰相;封高勋为秦王,尼哩加守太尉。 时承穆宗失德之后,中外翕然望治。辽主数召翰林学士南京室昉,问古今治乱得失,奏对称旨。思温荐耶律色珍有经国才,辽主曰:“朕知之;第佚荡,岂可羁屈!”思温曰:“外虽佚荡,中未可量。”乃召问以时政,指陈剀切,辽主器重之,旋命节制西南面诸军,援河东。时南院大王耶律塔尔加兼政事令,致仕,以色珍代之。 辽谙萨噶闻辽主立,大惧,亡入沙陀。辽主以伊勒希巴讷穆衮阴附谙萨噶,诛之。旋召谙萨噶还,释其罪。 帝驻跸潞州凡十有八日,获北汉谍者,问之,对曰:“城中民罹毒久矣,日夜望车驾,恨其迟耳。”帝笑,给衣服纵之。壬辰,发潞州;戊戌,次太原;庚子,观兵于城南,始命筑长连城。辛丑,临汾河作新桥。以兵部员外郎知制诰卢多逊知太原行府事。 壬寅,遣使发太原诸县民数万赴城下。 癸卯,北汉宪州判官史昭文以州城来降,即命昭文为刺史。 乙巳,帝至城东南,命筑长堤壅汾水。先是有欲增兵攻城者,左神武统军陈承昭进曰:“陛下自有数千万兵在左右,何不用也?”帝未悟,承昭以马策指汾水,帝大笑,因使承昭董其役。丙午,决晋祠水灌城。 丁未,命李继勋军于城南,赵赞军于西,曹彬军于北,党进军于东,为四寨以逼之。北汉人乘晦突门,潜犯西寨,赵赞率众与战,弩矢贯赞足,未退。时党进遣东寨都监李谦溥伐木西山以给军用,谦溥闻鼓声,即引所部兵赴之,北汉人乃退。帝遽至战所,怪赴援者非精甲,问之,则谦溥也,甚悦。刘继业复以突骑数百犯东寨,党进挺身逐继业,麾下数人随之,继业走匿壕中,北汉兵出援之,继业缘缒入城,获免。 南唐右仆射、判省事游简言,躬亲簿领,督责稽缓,僚吏畏之;然暗于大体,不为士大夫所重。数以疾辞,南唐主不许。是月,命简言兼门下侍郎、平章事。 夏,四月,戊申朔,帝临城东观筑堤。 辛亥,遣海州刺史孙万进领军数千人围汾州。 壬子,帝复至城东,赐群臣及诸军时服,宴从臣。 初,棣州防御使何继筠为石岭关部署,屯阳曲。帝闻辽兵分道来援北汉,其一自石岭关入,乃驿召继筠诣行在所,授以方略,并给精兵数千,使往拒之,且谓继筠曰:“翌日亭午,俟卿捷奏至也!”时已盛暑,帝命太官设麻浆粉赐继筠,食讫,辞去,战于阳曲县北,大败辽兵,擒其武州刺史王彦符,斩首千馀级。己未,继筠遣子承睿来献捷。承睿未至,帝登北台以俟,见一骑自北来,逆问之,乃承睿也。北汉阴恃辽援,城久不下,帝以所献首级示之,城中人气夺。 辽主监穆宗暴虐,务行宽政。赵王喜衮久系狱,闻之,自去其械而朝。辽主怒曰:“汝罪人,何得离禁所!”复执之。既而躬录囚徒,悉召而释之。 是月,进封太平王谙萨噶为齐王,改封喜衮为宋王,封隆先为平王,稍为吴王,道隐为蜀王,必摄为越王,异里为冀王,宛为卫王。初,辽主弟质睦性敏给,通契丹、汉字,能诗,穆宗末年,质睦与宫人私,穆宗怒,榜掠数百,刺一目而宫之,系狱,将弃市。辽主即位,即释之,赐以所私宫人,封宁王。未几,以隆先兼政事令,留守东京,道隐留守上京。隆先、道隐、稍,皆世宗之弟也。 五月,戊寅,辽分兵由定州来侵,韩重赟陈于嘉山以待之。辽人见旗帜,大骇,欲遁去;重赟亟击之,大破其众。癸未,使来告捷,帝大喜,手诏褒之。 甲申,帝临城北,引汾水入新堤,灌其城。戊子,临城东南,命水军乘小舟载强弩进攻其城,内外马步军都军头王廷义亲鼓之,免胄选登,流矢中其脑而颠。庚寅,廷义卒。辛卯,殿前都指挥使都虞候石汉卿亦中流矢,溺死。癸巳,赠廷义建武节度使,汉卿袁州防御使。 丁酉,帝幸城西,命诸军攻其西门。 遣偏师围岚州,赵宏危蹙,请降。戊戌,宏来见,以避宣祖讳,赐名文度。 己亥,以右千牛卫将军周承瑨为岚州团练使。 庚子,宴赵文度于行宫,后授重国节度使。 太原围急,熟无为谋出奔,因请自将出击。北汉主信之,选精甲千人,命刘继业、郭守斌为之副,北汉主登延夏门自送之,且待其反。会夜雨晦冥,无为行至北桥,驻马召诸将,继业以马伤足,先收所部兵入城,守斌迷失道,呼之不获;无为不能独前,乃与麾下数千人亦还。 帝以暑气方盛,深念缧絏之苦,乃诏:“西京诸州令长吏督掌犹掾五日一至狱户,检视洒扫,洗涤杻械,盆困者给饭食,病者给药,轻系小罪即时决遣。”自是每岁仲夏,必申明是诏以戒官吏。 辽立贵妃萧氏为皇后。后,北府宰相思温女也,早慧。思温尝观诸女洒扫,唯后蠲洁,喜曰:“此女必成家。”及立为后,能参决朝政,辽主敬礼之。 闰月,戊申,太原南城为汾水所陷,水穿外城,注城中,城中大惊扰。帝临长堤观焉。水口渐阔,北汉人缘城设障,为宋师所射,障不得施。俄有积草自城中飘出,直抵水口而止,宋师弩矢不能彻,北汉人因以施功,水口遂塞。 郭无为复劝北汉主出降,北汉主不听。阉人卫德贵,极言无为反状明白,不可赦,北汉主杀之以徇,城中稍定。 北汉人俄自西长连城潜出,将焚攻战之具,宋师击走之,斩首万馀级。夜半,忽传呼壁外云:“北汉主降。”帝令卫士环甲,将开壁门,八作使赵璲曰:“受降如受敌,讵可夜半轻诺乎!”帝使问之,果谍者诈为也。 己酉,帝临城南,命水军乘轻舟焚其门。 右仆射魏仁浦卒。先是仁浦侍春宴,因前上寿,帝密谓曰:“朕欲亲征太原,如何?”仁浦曰:“欲速则不达,惟陛下审思。”帝嘉其对。宴罢,就第,赐上尊酒十石,御膳羊百口。既而从行,中途遇疾,还,卒于梁侯驿。赠侍中,谥宣懿。 太原城久不下,东西班都指挥使李怀忠率众攻之,战不利,中流矢,几死。殿前指挥使都虞候赵廷翰,率诸班卫士叩头,愿先登急击以尽死力。帝曰:“汝曹皆吾所训练,无不一当百,所以备肘腋,同休戚也。我宁不得太原,岂忍驱汝曹冒锋刃,蹈必死之地乎!”众皆感泣。 时大军顿甘草地中,会暑雨,多被腹病。会辽遣北院大王乌珍自白马率劲卒夜出,间道疾驰,驻太原西,呜鼓举火,北汉赖以自固。太常博士李光赞言于帝曰:“陛下战无不胜,谋无不臧,四方恃险之邦、僣窃帝王之号者,昔与中国为邻,今与陛下为臣矣。蕞尔晋阳,岂须亲讨!重劳飞挽,取怨黔黎,得之未足为多,失之未足为辱。国家贵静,天道恶盈,所虑向来恃险之邦,闻是役也,竭府库之财,尽生民之力,忠心踊跃,各有窥觎。传曰:‘邻之厚,君之薄也。’岂若回銮复都,屯兵上党?使夏取其麦,秋取其禾,既宽力役之征,便是荡平之策。惟陛下裁之!”帝览奏,甚喜,复问赵普,普亦以为然,因使普召光赞慰抚之。 癸丑,移驻城东罕山之南,始议班师。 己未,徙太原民万馀家于山东、河南,给粟;庚申,分命使者十七人发禁军护送之,因屯于镇、潞等州,用绛人薛化光策也。化光言:“伐木先去枝叶,后取根柢。今河东外有契丹之助,内有人户赋输,窃恐岁月间未能下。宜于太原北石岭山及河北界西山东静阳村、乐平镇、黄泽关、百井社,各建城寒,扼契丹援兵,起其部内人户,于西京、襄、邓、唐、汝州给闲田,使自耕种,绝其供馈,如此,不数年间,自可平定。”帝嘉纳之。 壬戌,车驾发太原。时军士陷敌者百人,帝遣骁雄副指挥使孔守正领骑军往救,守正奋击,尽夺以还。 北汉主籍所弃军储,得粟三十万,茶、绢各数万,丧败馨竭,赖此少济。 戊辰,次镇州,召道士苏澄入见,谓曰:“朕作建隆观,思得有道之士居之,师岂有意乎?”对曰:“京师浩穰,非所安也。”壬申,幸其所居,谓曰:“师年逾八十而容貌甚少,盍以养生之术教朕!”对曰:“臣养生,不过精思练气耳;帝王养生,则异于是。《老子》曰:“我无为而民自化,我无欲而民自正。’无为无欲,凝神太和,昔黄帝、唐尧享国永年,用此道也。”帝悦,厚赐之。 辽有司请以辽主生日为天清节,从之。 是月,南唐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平章事游简言卒。 六月,己卯,以仪銮使知易州贺惟忠为易州刺史,兼易、祁、定等州巡检使。惟忠捍边数有功,故迁其秩而不易其任。 庚辰,诏:“车驾所过,民无出今年秋租。” 癸未,以右补阙大名王明为荆湖转运使,以用兵于岭南也。 己丑,次滑州。 南唐主遣其弟从谦来贡,辛卯,见于胙城县。唐水部员外郎查元方掌从谦笺奏,帝命知制诰卢多逊燕从谦于馆。多逊弈棋次,谓元方曰:“江南竟如何?”元方敛衽对曰:“江南事大朝十馀年,极尽君臣之礼。不知其它。”多逊愧谢曰:“孰谓江南无人!”元方,文徽子也。 癸巳,车驾至自太原,曲赦京城系囚。 是月,北汉主决城下水,注之台骀泽,水已落而城多摧圮。辽使者韩知范犹在太原,叹曰:“宋师之引水浸城也,知其一而不知其二。若知先浸而后涸,则并人无类矣。” 时辽南院大王耶律色珍率援师屯于太原城下,刘继业言主北汉主曰:“契丹贪利弃信,它日必破吾国。今救兵骄而无备,愿袭取之,获马数万,因藉河东之地以归中国,使晋人免于涂炭,陛下长享富贵,不亦可乎!”北汉主不从。数日,色珍北还,赠遗甚厚。 其后北汉主复致币于北院大王乌珍,乌珍以闻,辽主命受之。 ◎宋纪六 ∷屠维大荒落七月,尽重光协洽九月,凡二年有奇。 ○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 开宝二年辽保宁元年 秋,七月,丙寅,以天雄军节度使符彦卿为凤翔节度使。彦卿镇大名十馀年,委任于牙校刘思遇。思遇贪而黠,军府久不治,于是始议择官代之。 戊辰,诏:“自今祀天地用太牢,馀当用牛者,代以羊豕。” 灵武节度使冯继业杀兄,代父领镇,颇骄恣,戎人不附;又抚士卒少恩,部下多携贰;继业虑其为变,请举族内徙。八月,庚辰,以继业为静难节度使。 以棣州防御使何继筠领建武节度使,判棣州。 己亥,户部员外郎、知制诰王祐,权知大名府。辞日,帝谓之曰:“大名,卿之故乡,古人所谓昼锦者也。” 西京留守向拱,专务饮乐,政府不治,群盗白日杀人于市。帝闻之,怒,庚子,徙拱为安远节度使。 九月,丁未,以左武卫大将军长社焦继勋知西京留守,谕之曰:“无复效向拱也!”继勋视事月馀,都下清肃。 朝议择可使代冯继业者,时考功郎中段思恭知泗州,帝以思恭常有功眉州,乃召赴阙,命知灵州,先诏之曰:“冯继业言灵州非蕃帅主之,戎人不服,虽卫、霍名将,必见逐矣。意谓非我,它人不能治也。汝能治之乎?”思恭曰:“谨奉诏。”帝壮之,又谓曰:“唐李靖、郭子仪,皆出儒生,立大功,岂我朝独无人邪!”厚赐遣之,仍以途涉诸戎,令别赍金帛以遗之。思恭既视事,矫继业之失,悉心绥抚,夷落安静,周访利病,多所条奏,甚得吏民之情。 庚申,以合州浓洄镇为广安军。 辽涿州刺史许周琼来降,以为右羽林将军,仍领涿州刺史。 是月,初令民典买田土者,输钱印契。 冬,十月,丁亥,诏曰:“昔西汉求吏民之明经术者,令与计偕,县次续食,盖优贤之道也。国家岁开贡部,敷求俊乂,四方之士,无远弗届,而经途遐阻,资用或缺,朕甚愍焉!自今西川、山南、荆湖等道举人,往来给券。” 辛卯,诏归、峡州并直隶京师。 相、赵、深三州丁夫死太原城下者三百三十四人,诏复其家三年。 戊戌,辽右千牛卫将军王甲以丰州来降,即命其子廷美为丰州衙内指挥使。 己亥,帝燕藩臣于后苑,酒酣,从容谓之曰:“卿等皆国家宿旧,久临剧镇,王事鞅掌,非朕所以优贤之意也。”前凤翔节度使兼中书令王彦超喻帝指,即前奏曰:“臣本无勋劳,以冒荣宠。今已衰朽,骸骨归丘园,臣之愿也。”前安远节度使兼中书令武行德,前护国节度使郭从义,前定国节度使白重赞,前保大节度使杨廷璋,竞自陈攻战阀阅及履历艰苦,帝曰:“此异代事,何足论也!”庚子,以行德为太子太傅,从义为左金吾卫上将军,彦超为右金吾卫上将军,重赞为左千牛卫上将军,廷璋为右千牛卫上将军。时节度与燕者,皆罢镇改官。 太子太傅王溥,迁太子太师。 初,丁德裕、王珏、张玙同领兵屯西川,德裕颇自专恣,以兵马都监张延通党于玙,嗛之。及归阙,德裕诬奏延通言涉指斥及不法事,仍指玙为党。癸卯,帝御后殿引问,延通抗对复不逊,即日弃市,玙、珏并杖配。 辽锡里、裕噜等十六族来归,授官有差。 是月,辽主如褭潭。 十一月,甲辰朔,辽主行柴册礼,祠木叶山,驻鹤谷。 乙巳,辽北院枢密使萧恩温封魏王,北院大王乌珍加裕悦。 庚申,回鹘、于阗皆遣使来贡方物。回鹘使者道由灵州,交易于市,知州段思恭遣吏市硇砂,吏与使者争直忿竞,思恭释吏不问,械系使者,数日,始贷之。使者归,诉于其国,回鹘汗遣使赍牒诣灵州,询械系之由;思恭自知理屈,不敢报。自是数年,回鹘不复入贡。 戊辰,诏中书舍人李昉、兵部员外郎、知制诰卢多逊分直学士院。直学士院,自昉及多逊始也。先是堂吏以事至翰林,拜于堂下,学士略离席劳揖,事已即退,未尝与坐。昉前在翰林犹然,及是有白事者,遂拜堂上,更展叙中外,无复曩日之礼,昉愕然。询于同列,则云如此承袭数年矣,莫诘其故也。礼部尚书杨昭俭喜讥訾,因扬言昉谒堂吏,常获其刺字云。 是月,南唐主校猎于青龙山,还,至大理寺,亲录囚,多所原宥。中书侍郎韩熙载劾奏:“狱多由有司,囹圄之中,非车驾所宜至。请有司罚内帑钱三百万充军储。” 十二月,乙酉,以房州防御使王彦升为原州防御使。彦升善击剑,军中目曰王剑儿。性残忍,在原州凡五年,戎人有犯汉法者,彦升不加刑,召僚属饮宴,引所犯戎人于前,手捽其耳嚼之,下以卮酒,戎人流血被体,股慄不敢动。前后啖其耳者数百,戎人畏惧,不敢犯塞。 戊戌,以辛文悦知房州事。帝初从文悦肄业,及即位,召见,授太子中允,判太府寺。周郑王时在房州,帝谓文悦长者,故有是命。 丁德裕奏西川转运使,礼部郎中李铉尝醉酒指斥,帝驿召铉,下御史狱鞫之。因言德裕在蜀中屡以事请求,多拒之,皆有状。帝悟德裕之妄,止坐铉酒失。己亥,责铉为左赞善大夫。 右赞善大夫王昭文,以监大盈仓,其子与仓吏为奸,配隶汝州。 凤翔节度使符彦卿被病,舆赴西京,上言病亟,诏许就医洛阳。假满百日,受俸如故,为御史所纠。帝以彦卿姻旧,释之,但罢其节度。 辽以韩匡嗣为上京留守,用藩邸旧恩也。顷之,封燕王。匡嗣令其子德让人侍,辽主以为谨饬,加授东头供奉官,补枢密院通事。 开宝三年辽保宁二年。庚午,九七零年 春,正月,丁未,辽主如潢河。 癸丑,废海州东海监复为县。 辛酉,诏:“诸州官吏审察民有孝弟彰闻、德行纯茂者,满五千户听举一人;或有奇材异行,不限此数。所举得实加赏,不如诏者罪之。” 镇宁军节度张令铎之罢军职也,帝令皇弟光美取令铎女为夫人。及令铎自镇来朝,被病,帝亲问之,赐赉甚厚。己巳,令铎卒,赠侍中。令铎性仁恕,尝语人曰:“我从军三十馀年,大小四十馀战,多摧坚陷敌,然克捷之后,未尝妄杀一人也。”及其卒,人多惜之。 辽韩知范自太原归,言晋阳多梗,而刘继元无辅。南院枢密使高勋亦言于辽主曰:“我与晋阳父子之国,岁尝遣使来觐,非其大臣即其子弟,先帝以一怒而尽拘其使,甚无谓也。”辽主乃尽索北汉使者十六人,厚礼而遣之,仍命刘继文为保义节度使,李弼为枢密使,俾辅继元。继文等久留辽,复受其命,归秉国政,左右皆谮毁之,北汉主乃出继文为代州刺史,弼为宪州刺史。辽主闻之,下诏责北汉主曰:“朕以尔国连丧二主,僻处一隅,期于再安,必资共治。继文汝之令弟,李弼尔之旧臣,一则有同气之亲,一则有耆年之故,遂行并命,俾效纯诚,庶几辑宁,保成欢好。而席未暇暖,身已弃捐,将顺之心,于我何有!”北汉主得书,惶恐谢过,然继文卒不召还。 二月,壬申朔,以万州梁山县为军。 己卯,雄州刺史侯仁矩卒。帝特遣中使护丧,官给葬事。仁矩子延广,亦有勇略,仁矩在雄州日,方饮宴,辽数千骑入城,居民惊扰,延广引亲信数骑驰出,射杀部长一人,斩首数级,悉擒其馀党。仁矩喜,拊其背曰:“兴吾门者必汝也!”事闻,诏赐锦袍、银带。 北汉主以礼部侍郎李惲为司空、同平章事,鸿胪卿刘继颙为太师兼中书令,领成德军节度,三司使高仲曦为枢密使,奄人卫德贵为大内都点检,嬖人范超为侍卫亲军都虞候。超及德贵充分掌机务,惲等备位而已。惲,阳武人,嗜酒耽弈,不恤政事。北汉主多内宠,继颙数献簪珥,北汉主弥重信之。 三月,壬寅朔,诏:“礼部贡院阅进士诸科,十五举以上曾经终场者以名闻。”甲辰,得司马浦等六十三人。庚戌,得取十五举未经终场者四十三人,并赐出身。仍诏自今勿得为例。 忠武军节度使宋偓市邸店于所部,帝闻之,不悦,戊申,徙为静难节度使。 己酉,以忠正节度使王审琦为忠武节度使。审琦镇寿春凡八年,岁得租课,量入为用,未尝有所诛求,民颇安之。所部邑令以罪停其录事史,幕僚白令不先谘府,请按之,审琦曰:“五代以来,诸侯强横,令宰不得专县事。今天下治平,我忝守藩维,而部内宰能斥去黠吏,诚可赏也,何按之有!” 辛亥,以处士酸枣王昭素为国子博士,致仕。昭素少笃学,有志行,帝闻其名,召见便殿。时年已七十馀,帝问曰:“何以不仕?”昭素谢不能。令讲《乾卦》,至“九五飞龙在天”,敛容曰:“此爻正当陛下今日之事。”引援证据,因示风谏微旨。帝甚悦,问以治世养身之术,昭素曰:“治世莫若爱民,养身莫若寡欲。”帝爱其语,书于屏风间。留月馀,数求归,故有是命。年八十九,卒于家。 夏,四月,辛未朔,日有食之。 乙亥,以内客省使丁德裕权知潞州,时昭义节度使李继勋徙为天雄节度使故也。 己卯,诏三司:“诸路两税折科物,非土地所宜者,勿得抑配。” 是月,辽主如东京,致奠于让国皇帝及世宗庙。 初,萧思温以尚主,为群牧林牙,在军中龌龊修边幅,僚佐皆知其无将帅才。后为将,果无功,事穆宗,无所匡辅,士论不与。至是以后戚蒙宠,居显要,寻加尚书令,诸勋戚皆不平。五月,从辽主猎闾山,乙卯,盗杀思温于盘道岭。 六月,辽主还上京。 汴水决宁陵县,发丁夫塞之,又塞汴口以杀水势。 秋,七月,壬寅,诏:“民诉水旱灾伤者,夏不得过四月,秋不得过七月。” 壬子,诏曰:“吏员猥多,难以求治;俸禄鲜薄,未可责廉。与其冗员而重费,不若省官而益俸。西川管内州县官,宜以口数为率,差减其员,旧俸月增给五千。天下州县官宜依西川例省减员数。” 辽以耶律贤适为北院枢密使。贤适尝侍辽主于藩邸,穆宗暴虐,辽主与韩匡嗣、尼哩游,言涉讥刺,贤适劝以早宜疏绝,由是得免穆宗猜忌,贤适之力也。辽主初立,多疑诸王或萌非望,阴以贤适为腹心,故有是命。 丙寅,南唐中书侍郎韩熙载卒。 初,南唐主以熙载尽忠能直言,欲用为相,而熙载任情弃礼,妓妾纵恣,南唐主以此难之。俄被劾,左迁右庶子,分司南都。熙载尽斥诸妓,单车就道,且上表求哀。南唐主喜,留之,寻复其位。已而诸妓稍稍复还,南唐主曰:“吾亦无如之何矣!”及卒,南唐主叹曰:“吾终不能得熙载为相也!”乃手书赠熙载平章事。熙载家无馀财,棺椁衣衾,皆南唐主赐之。 八月,庚寅,以隰州刺史李谦溥为济州团练使。谦溥在隰州十年,敌人不敢犯其境。有招收将刘进者,勇力绝人,谦溥抚之甚厚,常往来境上,以少击众。北汉人患之,为蜡丸书以间进,佯遗其书道中,晋州节度使赵赞得之,以闻,帝令械进送阙下。谦溥召诘其事,进伏于庭,请死,谦溥曰:“我以举宗四十口保汝矣。”即上言:“进为北汉人所恶,此乃反间也。”奏至,帝悟,遽释之,赐以禁军都校戎帐服具;进感激,愿击贼自效。 帝尝命有司为洺州防御使郭进治第,凡庭堂悉用〈甬瓦〉瓦。有司言:“惟亲王、公主始得用此。”帝怒曰:“郭进控扼西山逾十年,使我无北顾忧,我视进岂减儿女邪!亟往督役,勿妄言!”帝宠异将帅类此,故能得其死力。 南唐主复作书谕南汉主鋹归款中国,遣给事中龚慎仪往使。鋹得书,大怒,遂囚慎仪,驿书答南唐主,甚不逊。南唐主以其书来上,帝始决意伐之。 九月,己亥朔,以潭州防御使潘美为贺州道行营兵马都部署,朗州团练使邺人尹崇珂副之,道州刺史王继勋为行营马军都监,仍遣使发诸州兵赴贺州城下。 萧思温之死,辽主以后故,求盗甚急,辛丑,得国舅萧哈济及哈里谋杀思温状,皆伏诛,流其弟神睹于黄龙州,寻亦诛之。 甲辰,诏:“西京、凤翔、雄、耀等州,周文、成、康三王,秦始皇,汉高、文、景、武、元、成、哀七帝,后魏孝文,西魏文帝,后周太祖,唐高祖、太宗、中宗、肃宗、代宗、德、顺、文、武、宣、懿、僖、昭诸帝凡二十七陵,尝被发者,令有司备法服、常服各一袭,具棺重葬,所在长吏致祭。” 潘美等克富州。 先是南汉旧将多以谗死,宗室翦灭殆尽,掌兵惟宦者数辈,城壁、壕隍,俱饰为宫馆、池沼,楼舰、器甲,辄腐败不治。及师次白霞,贺州刺史陈守忠遣使告急,内外震恐,南汉主遣龚澄枢驰驿往贺州宣慰。时士卒久在边,多贫乏,闻澄枢至,以为必加赏赉,而澄枢出空诏抚谕,众皆解体。宋师前锋至芳林,澄枢惶惧,乘轻舸遁归。癸丑,围贺州。 南汉主召大臣议,皆请以潘崇彻将兵御之。崇彻自罢兵柄,常怏怏,于是辞以目疾。南汉主怒曰:“何须崇彻,伍彦柔独无方略邪!”遂使彦柔将兵来援。戊午,宋师闻彦柔至,退二十里,潜以奇兵伏南乡岸。彦柔夜泊南乡,迟明,挟弹登岸,据胡床指挥,而伏兵猝起,彦柔众大乱,死者十七八。擒彦柔,斩之,枭其首以示城中,城中人犹坚守弗下。随军转运使王明言于潘美曰:“援兵将至,当急击之。”诸将颇犹豫,明乃率所部护送辎重卒百馀人,丁夫数千,畚锸皆作,堙其堑,直抵城门。城中人大惧,开门以纳,遂克贺州。 潘美等声言顺流趋广州,南汉主忧迫,计无所出,乃加潘崇彻为内太师、马步军都统,领众三万屯贺江。会宋师径趋昭州,崇彻但拥众自保而已。 冬,十月,辛卯,潘美等破南汉开建寨,杀数千人,擒其将靳晖。昭州刺史田行稠弃城遁,桂州刺史李承珪亦奔还,遂取昭州、桂州。 帝览桂阳监岁入白金数,谓宰相曰:“山泽之利虽多,颇闻采纳不易。”十一月,乙巳,诏减旧额三分之一,以宽民力。 初,辽聚六万骑攻定州,命判四方馆事田钦祚领兵三千御之,帝谓钦祚曰:“彼众我寡,但背城列阵以待之,敌至即战,勿与追逐。” 钦祚与辽战于满城,辽骑小却,乘胜至遂城。钦祚马中流矢而踣,骑士王超以马授钦祚,军复振,自旦至晡,杀伤甚众,夜,入保遂城,辽人围之。数日,钦祚度城中粮少,整兵,开南门,突围一角出;是夕,至保寨,军中不亡一矢。北边传言三千打六万。 癸亥,奏至,帝喜,谓左右曰:“契丹数入寇边,我以二十匹绢购一契丹人首,其精兵不过十万人,止费二百万绢,则敌尽矣。”自是益修边备。 是月,师克连州,南汉招讨使卢收率其众退保清远。南汉主闻之,谓左右曰:“昭、桂、连、贺,本属湖南,今北师取之足矣,其不复南也。” 十二月,庚午,翰林学士承旨、户部尚书陶谷卒,命中使监护葬事,赠右仆射。谷本姓唐,避晋祖讳,改焉。文翰冠绝一时,自以久次,意希大用。然为人倾侧很媢,初作翰林承旨,力排窦仪,仪以是不得相位。及魏仁浦在中书,谷自言出于魏氏,以舅事仁浦,每见,辄望尘下拜。帝素薄之,选置宰辅,未尝及谷。谷一日使其党因事风帝,言谷在词禁,宣力实多,帝笑曰:“我闻学士草制,皆检前人旧本稍改易之,此谚所谓依样画葫芦耳,何宣力之有!”谷因作诗题翰林壁,语颇怨望,帝遂决意不用。 潘美等长驱至韶州。南汉都统李承渥领兵十馀万屯蓬华峰下,教象为阵,每象载十数人,皆执兵杖,战则置阵前以壮军威。美尽索军中劲弩射之,象奔踶,乘者皆坠,反践承渥军,军大败,承渥仅以身免,遂取韶州,擒其刺史辛延渥及谏议大夫邹文远。延渥间道遣使劝南汉主迎降,观军器使李托深沮其议,国中震恐。南汉主始命堑东壕为拒守计,顾诸将无可使者,宫媪梁鸾真荐其养子郭崇岳可用,乃以为招讨使,与大将植廷晓统众六万屯马迳,列栅以抗宋师。崇岳无谋勇,惟日祷于鬼神而已。 是冬,南唐南都留守建安林仁肇密表言:“淮南诸州,戍兵各不过千人,宋朝前年灭蜀,今又取岭表,往返数千里,师旅罢敝。愿假臣兵数万,自寿春北渡,径据正阳,因思旧之民,可复江北旧境。彼纵来援,臣据淮对垒而御之,势不能敌。兵起之日,请以臣举兵外叛闻于宋朝。事成,国家享其利,败则族臣家,明陛下无二心。”南唐主惧,不敢从。 初,宜春人卢绛诣枢密使陈乔献书,乔异之,擢沿江巡检,召募亡命,习水战,屡要吴越兵于海门,获舟舰数百。尝说南唐主曰:“吴越,仇雠也,它日必为北朝乡导,掎角攻我,当先灭之。”南唐主曰:“大朝附庸,安敢加兵!”绛曰:“臣请诈以宣、歙州叛,陛下声言讨伐,且乞兵于吴越,兵至拒击,臣蹑而攻之,其国必亡。”南唐主亦不能用。 是岁,德哷勒部叛,辽主命右伊勒希巴耶律希达讨之。 开宝四年辽保宁三年。辛未,九七一年 春,正月,戊戌朔,以出师,不视朝。 潘美克英、雄二州,南汉都统潘崇彻来降。 丙午,令:“诸道州县不得更差摄官,凡有阙员,即具闻,旋与注授;前所差摄官皆罢其职事,以见任官权管。” 辛亥,通判阆州、殿中侍御史路冲言:“本州职役户,负恃形势,输租违期,已别立版簿于通判厅,依限督责,欲望颁为条制。”诏:“诸州府并置形势版簿,令通判专掌其租。” 禁河东诸州民徙内郡者私蓄兵器。 甲寅,辽耶律希达遣人献德哷勒部之俘,辽主命赐有功将士。 庚申,辽置登闻院。辽主以穆宗废钟院,穷民冤无所诉,故诏复之,仍命铸钟勒词,著废置之意。 癸亥,辽兵侵易州,监军任得义战却之。 是月,潘美师次泷头,南汉主遣使请和,且求缓师。泷头山水险恶,潘美等疑有伏兵,乃挟其使而速度诸险。甲子,至栅口。乙丑,至马迳,屯双女山,直瞰郭崇岳栅。游骑数出挑战,崇岳不从,但坚壁自守而已。 南汉主取舶船十馀艘,载金宝、妃嫔,欲入海;未及发,宦官乐范与卫兵千馀盗舶船以走。南汉主惧,乃遣右仆射萧漼、中书舍人卓惟休奉表诣军门乞降,潘美即令部送赴阙。漼等不反,南汉主益惧,复令崇岳戒严。二月,丁卯朔,又遣其弟祯王保兴率国内兵来拒。 植廷晓谓崇岳曰:“北军乘席卷之势,其锋不可当,吾士旅虽众,然皆伤痍之馀,今不驱策而前,亦坐受其毙矣。”庚午,廷晓乃领前锋据水而陈,令崇岳殿后,御其奔冲。既而宋师济水,廷晓力战不胜,遂死之,崇岳奔还其栅。美谓王明曰:“彼编竹木为栅,若篝火焚之,必扰乱,因而夹击之,此万全之策也。”遂分遣丁夫,各持二炬,间道造其栅,及夜,万炬俱发。会天大风,烟埃坌起,南汉兵大败,崇岳死于敌兵,保兴逃归。 龚澄枢、李托与内侍中薛崇誉等谋曰:“北军之来,利吾国中珍宝耳,今尽焚之,使得空城,必不能久驻,当自还也。”乃纵火焚府库、宫殿,一夕皆尽。 辛未,师至白田,南汉主素服出降,潘美承制释之。遂入广州,俘其宗室、官属九十七人,与南汉主皆縻于龙德宫。保兴初匿民间,后乃获之。有阉人百馀辈盛服请见,美曰:“是椓人多矣,吾奉诏伐罪,正为此等。”命悉斩之。美以露布告捷,己丑,至京师。 庚寅,群臣称贺,遂赐宴。凡得州六十,县二百十四,户十七万二百六十三。 辛卯,赦广南管内州县常赦所不原者,伪署官并仍旧,无名赋敛咸蠲除之。 知制诰卢多逊权知贡举,奏进士合格者十人。 帝以令、尉捕贼,先定日限,其已被批罚者,或遂绝意追捕。乙未,诏:“自今虽限外获贼者,令有司备书于籍以除其罚,但不得叙为勤绩。其累经殿降法当停免者,不用此制。” 是月,辽主东狩,以青牛、白马祭天地。 三月,丙申,诏:“岭南有买人男女为奴婢转利者,并放免;伪政有害于民者,除之。” 丁未,辽以飞龙使尼哩为契丹行宫都部署。 初,右监门卫将军赵玭,以罪勒归私第,不胜忿恚。一日,伺赵普入朝,于马前斥普短。帝闻之,召玭及普面质其事,玭大言诋普贩木规利。先是秦、陇大木,官禁私贩,普尝遣亲吏往市屋材,联巨筏至京师治第,吏因之窃于都下贸易,故玭以为言。帝怒,促閤门集百官,将下制逐普,诏问太子太师王溥等:“普当得何罪?”溥附閤门使奏云:“玭诬罔大臣。”帝意顿解,反诘责玭,命武士挝之。御史鞫于殿庭,普力营救,帝乃宽其罚。夏,四月,丙寅朔,责汝州牙校。 壬申,命潘美、尹崇珂同知广州,以儋、崖、振、万安等四州隶琼州,令广州择官分知州事。 己卯,辽主祠木叶山,行再生礼。丙戌,辽主还上京,以韩德让为上京皇城使,遥授彰德节度使。自是德让日见进用矣。 戊子,永兴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二品吴廷祚来朝。遇疾,帝亲临问,遣中使王继恩监视之。庚寅卒,赠侍中。继恩,陕人也。 南唐主遣其弟吉王从谦来朝贡。 潘美遣使部送刘鋹及其宗党、官属献于京师。鋹至公安,邸吏庞师进谒,学士黄德昭侍鋹。鋹因问师进何人,德昭曰:“本国人也。”鋹曰:“何为在此?”德昭曰:“高皇帝居藩日,岁贡大朝,辎重皆历荆州,乃令师进置邸于此,造车乘以给馈运耳。”鋹叹曰:“我在位十四年,未尝闻此言,令日始知祖宗山河及大朝境土也。”因泣下久之,既至,舍玉津园,帝遣参知政事吕馀庆问反覆及焚府库之罪,鋹归罪于龚澄枢、李托、薛崇誉。帝复遣使问澄枢等,皆俯首不对,伪谏议大夫王珪谓托曰:“昔在广州,机务并尔辈所专,火又自内中起,今尚欲推过何人?”遂唾而批其颊,澄枢等乃引伏。 五月,乙未朔,有司以帛系鋹及其官属,先献太庙、太社。帝御明德门,遣摄刑部尚书卢多逊宣诏责鋹,鋹对曰;“臣年十六僣伪号,澄枢等皆先臣旧人,每事,臣不得自由,在国时,臣是臣下,澄枢是国主。”对讫,伏地待罪。帝命摄大理卿高继申引澄枢、托、崇誉,斩于千秋门外,释鋹罪,并其弟保兴及官属各赐以冠带、器币、鞍马。寻以保兴为左监门卫率府率。 初,议献俘之礼,朝臣莫能知,乃遣使就问吏部尚书致仕张昭。昭卧病,口占以授使者,咸服其该博,遂用之。 丁酉,以潭州防御使潘美领山南东道节度使,郎州团练使尹崇珂领保信军节度使,同知广州如故。 以王明为秘书少监,领韶州刺史、广南诸州转运使。大兵南伐,明知转运使,岭道险绝,不通舟车,但以丁夫负荷糗粮数万,仰给无阙,每下郡邑,必先收其版籍,固守仓库,颇亦参预军画。帝嘉其功,故擢用焉。 初,帝使军器库使楚昭辅钩校左藏库金帛,数日而毕,条对称旨,至是授左骁卫大将军,权判三司。 辛丑,宴刘鋹于崇德殿。 六月,辛未,命司农少卿李继芳祭南海。刘鋹先尊海神为昭明帝。庙为聪正宫,其衣饰以龙凤,诏削去帝号及宫名,易以一品之服。 壬申,初置市舶司于广州。 丙子,诏御史中丞刘温叟、中书舍人李昉重定《开元礼》,以国朝沿革制度附属之。 丁丑,回鹘遣使贡于辽。 初,帝征晋阳,命密州防御使马仁瑀率众巡边,至上谷、渔阳,辽人素闻其名,不敢出,因纵兵大掠而还。明年,群盗周弼等起兖州,诏仁瑀掩击。仁瑀领帐下十数人入泰山擒弼,尽获其党。庚辰,徙仁瑀为瀛州防御使。仁瑀兄子因醉酒误杀平民,系狱当死,民家愿以过失伤论,仁瑀曰:“我为长吏而兄子杀人,此乃恃势恣横,非过失也,岂敢以私亲而乱国法哉!”遂论如律。 壬午,以刘鋹为右千牛卫大将军,员外置,封恩赦侯,俸外别给钱五万,米麦五十斛。 鋹体质丰硕,眉目俱竦。性绝巧,有口辩,尝自以珠结鞍勒为戏龙之状以献,帝赏其精妙,给钱百五十万偿其直,因谓左右曰:“鋹好工巧,习以成性,倘能移于治国,岂至灭亡哉!” 鋹在国时,多置酖毒臣下。一日,从帝幸讲武池,从官未集,鋹先至,诏赐卮酒,鋹疑之,奉杯泣曰:“臣承祖父基业,违拒朝廷,劳王师致讨,罪固当诛。陛下既待臣以不死,愿为大粱布衣,观太平之盛,未敢饮此酒。”帝笑曰:“朕推心置人腹,安有此事!”命取鋹酒自饮之,别酌以赐鋹,鋹大惭,顿首谢。 是月,岚州破北汉兵于古台村。 河决郑州原武县,汴水决宋州谷熟县。 帝既平广南,欲行报谢之礼,秋,七月,甲午朔,诏以冬至有事于南郊。 乙未,御史中丞刘温叟卒。温叟为中丞十二年,屡求解职,帝难其代,终不许。及被病,帝知其贫,遣中使就赐器币。温叟性重厚方正,好古执礼,事继母以孝闻,父名岳,非侍宴,终身不听乐。开封尹光义闻其清介,尝遣府吏赍钱五百千遗之,温叟不敢却,贮厅事西舍中,令府吏封识乃去。明年,重午,复送黍角、纨扇,所遣吏即前送钱者,视西舍封识宛然,还,以告。光义曰:“我馈犹不受,况他人乎!”乃命辇归府中。它日,光义侍宴,论当世名节士,具道温叟辞钱事,帝叹赏久之。温叟既卒,帝难其继,曰:“必得和厚如温叟者乃可。”乃命太子宾客边光范兼判御史台事,居半岁,始真为中丞。 辛丑,辽以耶律贤适为西北路兵马都部署。贤适忠介肤敏,推诚待人,虽燕息不忘政治,故百司庶职罔敢媮惰,累年滞狱悉决之。 丙申,诏:“广南诸州受民租皆用省斗,每一石外别输二升为雀鼠耗。”先是刘鋹私置大量,重敛于民,凡输一石乃为一石八斗。转运使王明上言,故革之。 内侍养子多争财起讼,戊午,诏:“自今年满三十无养父者,始听养子,仍以其名上宣徽院,违者抵死。” 建武节度使、判棣州何继筠来朝,癸亥,卒于京师。帝亲临其丧,流涕谓左右曰:“继筠捍边有功,朕不早授藩镇者,虑其数奇耳。今领旄钺未几,果至沦没,岂不哀哉!”即命中使护丧事,令以生平所佩剑及甲胄同葬。继筠深沈有智略,与士卒同甘苦,得其死力,居北边前后二十年,善揣知敌情,屡以少击众,辽人畏伏,多画象祠之。 平晋军使攻北汉孟园、乐义二寨,破之。 汴水决宋州宋城县。 八月,甲戌,辽主如秋山。 甲申,群臣奉表请加尊号曰兴化成功,至再,讫不允。 辛卯,辽主祭皇兄吼墓。吼,世宗之长子,早薨,墓号太子院,至是追册为皇太子,谥庄圣。 先是辽世宗为察克所弑,辽主时年四岁,或以毡裹之,匿于积薪下,得免。后养于永兴宫,为保傅者皆有恩。九月,乙巳,辽主赐傅父、保母等户口牛羊有差。又以潜邸给使者为塔玛部,置官主之。 壬子,辽主如归化州。甲寅,如南京。移上京留守韩匡嗣于南京,即以其子德让代为东京留守。 ◎宋纪七 ∷起重光协洽十月,尽阏逢阉茂八月,凡二年有奇。 ○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 开宝四年辽保宁三年。辛未,九七一年 冬,十月,癸亥朔,日有食之。 己巳,诏:“伪作黄金者弃市。” 辽以黑、白羊祭神。 庚午,太子洗马王元吉弃市,坐知英州月馀多受赃私故也。 知邕州范旻奏刘鋹时白配民物十数事,辛巳,悉命除之。邕州俗尚淫祀,被病者不敢治疗,但益杀鸡豚,徼福于淫昏之鬼。旻下令禁止,出俸钱,市药物,亲为和合,民有病则给之,获愈者千计。会南汉所置知州邓存忠劫土人二万众,攻围州城七十馀日,旻屡出与战,矢集于胸,犹力疾督战,贼遂小却。旻创甚,乃坚壁固守,遣使间道求援于广州,前后十五辈始得达。援兵至,围解。旻疾未平,诏令肩舆归阙,所过僦丁夫,官给其直。旻,质之子也。 甲申,诏:“两京、诸道,自十月后犯强窃盗,不得预郊祀赦;所在长吏,当告谕下民,无令冒法。”自后将郊祀,必申明此诏。 右补阙梁周翰上疏言:“陛下再郊上帝,必覃赦宥。臣以天下至大,其间有庆泽所未及,节文所未该者,宜推而广之。方今赋入至多,加以科变之物,名品非一,调发供输,不无重困。且西蜀、淮南、荆、潭、桂、广之地,皆已为王土,陛下诚能以三方所得之利,减诸道租赋之人,则庶乎德泽均而民力宽矣。”帝嘉纳之。 周翰尝监绫锦院,杖锦工过差,为所诉。帝怒甚,召周翰切责,将亦杖之,周翰自言:“臣负天下才名,受杖不雅。”帝乃止。帝初识周翰父彦温于军中,以周翰有文辞,欲用为知制诰,天平节度使石守信入朝,帝语及之。守信与彦温善,微露其言,周翰遽上表谢,帝不喜,其命遂寝。 癸未,北汉遣使贡于辽。 丙戌,诏:“岭南诸州,刘鋹日烦苛赋敛,并除之。民为兵者释其籍,流亡者招诱复业。” 吐谷浑贡于辽。 十一月,癸已朔,南唐主遣其弟郑王从善来朝贡。于是始去唐号,改印文为“江南国主印”,赐诏乞呼名,从之。 先是国主以银五万两遗宰相赵普,普告于帝,帝曰:“此不可不受,但以书答谢,少赂其使者可也。”普叩头辞让,帝曰:“大国之体,不可自为削弱,当使之勿测。”乃从善入觐,常赐外,密赉白金如遗普之数。江南君臣闻之,皆震骇,服帝伟度。 它日,帝因出,忽幸普第。时吴越王俶方遗使遗普书及海物十瓶列庑下,会车驾卒至,普亟出迎,弗及屏也。帝顾问何物,普以实对,帝曰:“海物必佳。”即命启之,皆满贮瓜子金也。普惶恐,顿首谢曰:“臣实未尝发书,若如此,当奏闻而却之。”帝笑曰:“但受之无害,彼谓国家事皆由汝书生耳。” 丙申,吴越王俶遣其子镇海、镇东节度使惟濬来贡。 庚子,辽以胪朐河归附户分隶敦睦、积庆、永兴三宫。 庚戌,诏曰:“取才之道,盖非一端。近诸道摄官,悉令罢去,又虑荐更民政或著吏能者雷同遐弃,良可惜也!宜悉令有司按其历任,经三摄无旷败,即以名闻;受伪署者不在此限。” 河决澶州,东汇于郓、濮,坏民田。帝怒官吏不时上言,遣使按鞫。庚戌,通判、司封郎中博兴姚恕坐弃市,知州、左骁卫大将军杜审肇免归私第。恕初为开封府判官,谒宰相赵普,会普宴客,阍者不即通,恕怒而去。普亟使人谢焉,恕遂去不顾,普由是憾恕。及帝为审肇择佐贰,普即请用恕,居澶州二年,竟坐法诛,投其尸于河。 戊午,亲享太庙,始用绣衣、卤簿。 己未,合祭天地于南郊,大赦,蠲开宝元年以前逋租。 壬戌,命颍州团练使曹翰塞澶州决河,濮州刺史安守忠副之。 初,帝择孟昶亲军习兵马者百馀辈为川班内殿直,廪赐优给,与御马直等。至是郊礼毕行赏,帝以御马直扈从,特命增给钱人五千。而川班内殿直不得如例,乃相率击登闻鼓陈乞。帝怒,遣中使谕曰:“朕之所与,即为恩泽,又安有例哉!”命斩其妄诉者四十馀人,馀悉配隶许州,遂废其班。 时内臣有左飞龙使李承进者,逮事后唐。帝问曰:“庄宗以英武定中原,享国不久,何也?”承进曰:“庄宗好畋猎,务姑息将士,每出次近郊,禁兵卫卒必控马首,告儿郎辈寒冷,望与救接,庄宗即随其所欲给之。盖威不行,常赉无节也。”帝抚髀叹曰:“二十年夹河战争得天下,不能用军法约束此辈,纵其无厌之求,以兹临御,诚为儿戏。朕今抚养士卒,固不吝惜爵赏;若犯吾法,惟有剑耳!” 十二月,癸酉,辽以青牛、白马祭天地。 己丑,辽皇子隆绪生。 是冬,辽主驻金川。 江南以汤悦为司空,判三司、尚书都省。 开宝五年辽保宁四年 春,正月,丁酉,禁铁铸浮图与佛象及人物之无用者,虑愚民毁农器以徼福也。 前郓州卢县尉鄢陵许永,年七十有五,诣匦言:“父琼年九十九,长兄年八十一,次兄年七十九。乞近地一官以就养。”庚子,召见琼于便殿,问以近事,琼历历能记;因厚赐之,即授永鄢陵县令。 壬寅,吏部尚书致仕陈国公张昭卒。戒其子曰:“吾事数朝,无功德及人,勿请谥及立碑,以重吾过也。” 北汉攻方山、雅尔两寨,击却之。 乙巳,罢襄州岁贡鱼。 二月,丙子,诏沿河十七州各置河堤判官一员。 庚寅,以端明殿学士、兵部侍郎刘熙古守本官、参知政事。 帝既平广南,渐欲经理江南,因郑王从善入贡,遂留之。国主大惧,是月,始损制度,下令称教,改中书、门下省为左、右内史府,尚书省为司会府,其馀官称,多所更定,宫殿悉除去鸱吻。 闰月,壬辰,权和贡举扈蒙奏合格进士安守亮等十一人,诸科十七人。帝召对于讲武殿,始下诏放榜,新制也。 癸巳,以江南进奉使李从善为泰宁节度使,赐第京师。国主虽外示畏服,修藩臣之礼,而内实缮甲兵,阴为战守计。帝使从善致书风国主入朝,国主不从,但增岁贡而已。 南都留守兼侍中林仁肇有威名,中朝忌之,潜使人画仁肇像,悬之别室,引江南使者观之,问何人,使者曰:“林仁肇也。”曰:“仁肇将来降,先持此为信。”又指空馆曰:“将以此赐仁肇。”国主不知其间,鸩杀仁肇。陈乔叹曰:“国势如此,而杀忠臣,吾不知所税驾矣!” 初,平岭南,命太子中允周仁浚知琼州,以儋、崖、振、万安属焉。帝谓宰相曰:“遐荒烟瘴,不必别命正官,且令仁浚择伪官,因其俗治之。”辛卯,仁浚列上骆崇璨等四人,帝曰:“各授检校官,俾知州事,徐观其效可也。” 戊申,辽齐王谙萨噶薨。三月,庚申朔,追册为皇太叔。 先是,岭南民有逋赋者,或县吏代输,或于兼并之家假贷,则皆纳其妻子以质。甲申,知容州毋守素表其事,诏所在严禁之。 夏,四月,庚寅朔,辽追封萧思温为楚国王。 帝按岭南图籍,州县多而户口少,命知广州潘美及转运使王明度其地里,并省以便民,于是前后所废州十六,县四十九。 丙午,遣使检视水灾田。 隰州团练使兼沿边都巡检周勋,筑垒界上,为北汉人所袭破,戊午,责勋为义州刺史。 五月,丙寅,诏:“废岭南道媚川都,选其少壮者为静江军,老弱者听自便,仍禁民不得以采珠为业。”先是,刘鋹于海门镇募兵能采珠者二千人,号“媚川都”。凡采珠,必系石于足,腰縆而没焉,深或至五百尺,溺死者甚众。鋹所居栋宇,皆饰以玳瑁珠翠,穷极侈靡。及为宋师所焚。潘美等于煨烬中得所馀诸珍宝以献,且言采珠危苦之状,帝亟命小黄门持示宰相,速降诏罢之。 辛未,河大决澶州濮阴县。壬申,命颍州团练使曹翰往塞之。翰辞于便殿,帝谓曰:“霖雨不止,又闻河决。朕信宿以来,焚香祷天,若天灾流行,愿在朕躬,勿施于民。”翰顿首拜曰:“昔宋景公诸侯耳,一发善言,灾星退舍。今陛下忧及兆民,恳祷如是,固宜上格天心,必不为灾也。” 癸酉,帝又谓宰相曰:“霖雨不止,朕日夜焦劳,得非时政有阙邪?”赵普对曰:“陛下临御以来,忧勤庶务,有弊必去,闻善必行,至于苦雨为灾,乃是臣等失职。”帝曰:“掖庭幽闭者众,昨令遍籍后宫,凡三百八十馀人,因告谕,愿归其家者,具以情言,得百名,悉厚赐遣之矣。”普等称万岁。 河决大名府朝城县,河南、北诸州皆大水。 陕州民范义超,周显德中以私怨杀同里常古真家十二人,古真年少,脱走得免,至是擒义超,诉于官。有司引赦当原,帝曰:“岂有杀一家十二人而可以赦论乎?”命斩之。 六月,戊子朔,徙崖州于振州,遂废振州。 庚寅,河决阳武县,汴水决郑州、宋州。 丁酉,诏:“沿河民田有为水害者,有司具闻,除租。” 戊申,发诸州兵士及丁夫凡五万人塞决河,命曹翰护其役。未几,河所决皆塞。是月,下诏曰:“近者澶、濮等数州,霖雨荐降,洪河为患,朕以屡经决溢,重困黎元,每阅前书,详究经渎。至若夏后所载,但言导河至海,随山濬川,未尝闻力制湍流,广营高岸。自战国专利,堙塞故道,小以妨大,私而害公,九河之制遂堕,历代之患弗弭。凡扌晋绅多士,草泽之伦,有素习河渠之书,深明疏导之策者,并许诣阙上书,附驿条奏,朕当亲览,用其所长。”时东鲁逸人田告,著《纂禹元经》十二篇,帝闻之,召见,询以治水之道,善其对,将授以官。告固辞父年老,求归奉养,诏从之。 先是女真攻白沙寨,略官马三匹,民百二十八口。既而遣使以马来贡,诏止之。至是首领复来贡,言已令部落送先所掳民及马;诏切责其前寇略之罪而嘉其效顺之意,放还贡马使者。 是夏,辽主驻冰井,观从臣射柳。秋,七月,如云州射柳。 戊辰,前保大节度使袁彦卒。 甲申,皇女永庆公主出降右卫将军、驸马都尉魏咸信。威信,仁浦子也。公主尝衣贴绣铺翠襦入宫,帝见之,谓主曰:“汝当以此与我,自今勿复为此饰。”主笑曰:“此所用翠羽几何!”帝曰:“不然,主家服此,宫闱戚里必相效。京城翠羽价高,小民逐利,殿转贩易,伤生浸广。汝生长富贵,当念惜福,岂可造此恶业之端!”主惭谢。又,尝因侍坐,与皇后同言曰:“官家作天子日久岂不能用黄金装肩舆,乘以出入?”帝笑曰:“我以四海之富,宫殿悉饰金银,力亦可办;但念我为百姓守财耳,岂可妄用?古称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苟以自奉养为意,百姓何仰哉!” 三司言:“仓储月给止及明年二月,请分屯田诸军,尽率民船,以资江、淮漕运。”帝大怒,召权判三司楚昭辅,切责之曰:“国无九年之蓄曰不足。尔不素为计度,今仓储垂尽,乃请分屯兵,括率民船,以给馈运,是可卒致乎?且设尔何用?苟有所阙,必罪尔以谢众!”昭辅惧罪,诣开封府见皇弟光义,乞于帝前解释,稍宽其罪,使得尽力,光义许之。 昭辅出,光义问押牙永城陈从信,对曰:“从信尝游楚、泗间,见粮运停阻者,良由舟人乏食,日历州县勘给,故多凝滞。若自起发即计日并支,往复皆然,可责其程限。又,楚、泗间运米入船,至京师辇米入仓,宜宿备运卒,皆令即时出纳。如此,每运可减数十日。楚、泗至京千里,旧定八十日一运,一岁三运;今若去淹留之虚日,则岁可增一运矣。又闻三司欲籍民船,若不许,则无以责办。若尽取用之,则冬中京师薪炭殆绝。不若募其船之坚实者,令运粮,其损败者,任民载樵薪,则公私俱济。今市中米贵,官乃定价斗钱七十,商贾闻之,以其不获利,无敢载至京师者,虽富人所储,亦隐匿不粜,是以米益贵而民将馁殍也。”光义然之,明日,具告,帝悉从其言。由是事集,昭辅亦免责焉。 先是,大理正内黄李符知归州,转运司制置有不合理者,符即上言,帝嘉之。秩满归阙,帝以京西诸州钱币不登,八月,癸巳,命符知京西南面转运事,书“李符到处,似朕亲行”八字赐之,令揭于大旗,常以自随。符前后条奏便宜凡百馀条,其四十八事皆施行,著于令。 丙申,命同知广州潘美、尹崇珂并兼岭南转运使,其元转运使王明为副使,太子中允许九言为判官。转运判官,自九言始也。 九月,丁巳朔,日有食之。 枢密使李崇矩,与宰相赵普厚相交结,以其女妻普子承宗,帝闻之,不喜。故事,宰相、枢密使候对长春殿,同止庐中,帝始令分异之。 有郑伸者,客崇矩门下十年,崇矩知其险诐无行,待之渐薄。伸怨恨,击登闻鼓,告崇矩受太原人席羲叟黄金,私托翰林学士扈蒙与羲叟甲科,引军器库使范阳刘审琼为证。帝大怒,召审琼诘问,审琼具言其诬,帝怒稍解。癸酉,崇矩罢为镇国节度使,赐伸同进士出身,酸枣县主簿。后伸死,其母贫饿,诣崇矩子继昌乞丐,家人竞前诟逐,继昌独召见,与白金百两,时称继昌长者。 戊寅,徙建宁留后杨重勋为保静留后。 是月,禁玄象器物、天文、图谶、七曜历、太乙、雷公、六壬遁甲等,不得藏于私家,有者并送官。 冬,十月,丁亥朔,辽主如南京。 戊戌,诏:“边远官岁才三周,即与除代,所司专阅其籍,勿使踰时。” 是月,运江、淮米十万石至京师,皆汴、蔡两河公私船所载也。 十一月,癸亥,禁释、道私习天文、地理。 己巳,诏:“诸道举人,自今并于本贯州府取解,不得更称寄应。” 庚辰,命参知政事薛居正、吕馀庆兼淮、湘、岭、蜀转运使。 诏翰林学士李昉及宗正丞洛阳赵孚等分撰岳渎并历代帝王庙碑,遣使刻石。 十二月,甲午,辽诏内外官上封事。 是岁,大饥。 初,帝问赵普曰:“儒臣有武干者何人?”普以知彭州、左补阙辛仲甫对。乃徙仲甫为西川兵马都监。于是召见,面试射,帝曰:“汝见王明乎?朕已用为刺史。汝颇忠淳,若公勤不懈,不日亦当为牧伯也。”仲甫顿首谢。 帝因谓赵普曰:“五代方镇残虐,民受其祸,朕今选儒臣干事者百馀,分治大藩,纵皆贪浊”,亦未及武臣一人也。”既而有司命仲甫检视民田,帝曰:“此县令职耳。”即令吏部铨择官代之。仲甫在彭州日,州少种树,暑无所休,仲甫课民栽柳荫行路,郡人德之,名为“补阙柳”。 北汉始令民输赡军钱,文武官皆减俸,财用不给故也。 开宝六年辽保宁五年 春,正月,丙辰朔,置川蜀水陆转运计度使。 甲子,辽特里兖耶律休格伐党项,破之,上其俘获之数。休格尝从北府宰相萧干讨室韦、乌库二部有功,至是复以绩著。 北汉遣使贡于辽。 庚午,辽主御五凤楼观灯。 己卯,以太子洗马权知蓬州朱昂权知广安军。会渠州妖贼李仙聚众万人,劫掠军界,昂设策擒之,其连结者释不问,蜀民遂安。昂,长沙人也。 殿直傅廷翰为棣州兵马都监,谋叛入辽,知州、右赞善大夫周渭擒之。二月,丙戌,斩廷翰于京师。 丁亥,辽近侍实图哩误触神纛,法当论死,辽主命杖而释之。 丙申,运米二万右赈曹州饥。 是月,高丽王王昭卒,子佃立。 三月,乙卯朔,房州言周郑王殂。帝素服发哀,辍视朝十日,谥曰恭帝,命还葬庆陵之侧,号顺陵。 辽封皇后之祖为韩王,并赠其伯父官,皇后用事故也。 辛酉,新及第进士雍丘宋准等十人、诸科二十八人诣讲武殿谢,帝以进士武济川、《三传》刘睿材质最陋,应对失次,绌去之。时翰林学士李昉权知贡举,济川,昉乡人也。帝颇不悦。会进士徐士廉等击登闻鼓,诉昉用情,取舍非当。帝以问翰林学士卢多逊,多逊曰:“颇亦闻之。”帝乃令贡院籍终场下第者姓名,得三百六十人,癸酉,召见,择其一百九十五人并准以下及士廉等各赐纸札,别试诗赋,命殿中侍御史李莹、左司员外郎侯陟等为考官。乙亥,帝御讲武殿亲阅之,得进士二十六人,士廉与焉,《五经》四人,《开元礼》七人,《三礼》三十八人,《三传》二十六人,三史三人,学究十八人,明法五人,皆赐及第,又赐准钱二十万以张宴会。责昉为太常少卿,考官右赞善大夫杨可法皆坐责。由兹殿试为常式。 试朝臣死王事者子陆坦等,赐进士出身。 壬午,以教船池为讲武池,闵河为惠民河,五丈河为广济河。 禁铜钱不得入蕃界及越江海至化外。 夏,四月,乙酉,诏:“诸州考试官,令长吏精选僚属才学公正者充。知贡举与考试官同看详试卷,定其通否,否即驳放,不得优假,虚令终场。申禁私荐属举人;募告者,其赏有差;举人勒还本贯重役,永不得入科场。 辛丑,翰林学士卢多逊等上所修《开宝通礼》二百卷,《义纂》一百卷,并付有司施行。 是日,遣卢多逊为江南生辰国信使。多逊至江南,得其臣主欢心。及还,舣舟宣化口,使人白国主曰:“朝廷重修天下图经,史馆独缺江东诸州,愿各求一本以归。”国主亟令缮写与之。于是江南十九州形势,屯戍远近,户口多寡,多逊尽得之。归,即言江南衰弱可取状。帝嘉其谋,始有意大用。 戊申,诏参知政事薛居正监修梁、后唐、晋、汉、周《五代史》。 知制诰五祐等上重定《神农本草》二十卷,帝制序,摹印颁天下。 先是江南饥,诏谕江南国主,借船漕湖南米麦以赈之。辛亥,国主遣使修贡谢恩。 命钱文敏知泸州,召见,帝谓曰:“泸州近蛮獠,尤宜抚绥。闻知州郭思齐、监军郭重进擅敛不法,卿为朕鞫之,苟有一毫侵民,朕必不赦。” 五月,癸丑,帝知堂吏擅中权,多为奸赃,欲更用士人,而有司所选终不及数,遂召旧任者刘重华等四人,面如戒厉,令复故,岁满无过,与上县令;稍有愆咎,重置其罚。 枢密副使沈义伦,居第卑陋,处之宴如。时贵要多冒禁,市巨木秦、陇间以营私宅,及李守信受诏市木,以盗官钱败,皆自启于帝前。义伦亦尝市木为母营佛舍,因奏其事。帝笑谓义伦曰:“尔非踰矩者。”知居第尚不葺,因遣中使按图督工匠五百人为治之。义伦私告使者,愿得制度狭小。使者以闻,帝亦不违其志。 庚申,参知政事刘熙古以户部尚书致仕。 己巳,交州刺史丁琏遣使入贡,诏以琏为静海军节度使、安南都护、交趾郡王。 癸亥,辽裕悦耶律乌珍卒。乌珍简静有器识,遇事造次,处之从容,人莫能测。初,鲁呼与世宗争国,赖乌珍排解其间,面数鲁呼罪,遂解兵。及察克弑世宗,乌珍保护穆宗得免难。历事累朝,屡著劳绩,辽国倚为重臣,卒,年五十七,辽主痛悼,辍朝三日。 辛未,女真侵辽边,杀辽都监达里迭等,驱掠边民牛马而去。 初,京城左右军巡院典司按鞫,开封府旧选牙校分掌其职,帝哀矜庶狱,始诏改任士人。 六月,庚寅,女真使其宰相朝于辽。 辛卯,阅试在京百司吏七百馀人于便殿,勒归农者四百人。 初,蜀民所输两税,皆以匹帛充折,其后市价愈高,而官所收止依旧例。帝虑其伤民,诏:“西川诸州,凡以匹帛折税,并准市价。 先是知商州奚屿,希宰相意,奏司户参军雷德骧为文谤讪朝廷,械系德骧,具状以闻。帝贷其罪,削籍徙灵武。德骧子有邻,意赵普实挤排之,日夜求所以报普者,于是举发普堂后官胡赞、李可度受赇事,词连秘书丞王洞及前摄上蔡主簿刘伟、伟兄前进士侁并宗正丞赵孚。帝怒,悉下御史狱鞫实,始有疑普意矣。壬寅,诏参知政事吕馀庆、薛居正升都堂,与宰相同议政事。癸卯,伟坐弃市,孚等并决杖除名,赞、可度仍籍没其家财。以有邻为秘书省正字,厚赐之。有邻自是累上疏告人阴事,俄病死。 赵普之为政也专,廷臣多疾之。帝初听赵玭之诉,欲逐普,既而止。卢多逊在翰林,因召对,数毁短普,且言普尝以隙地私易尚食蔬圃广第宅,营邸店夺民利。帝访诸李昉,昉曰:“臣职司书诏,普所为,臣不得而知也。”帝默然。自李崇矩罢,帝于普稍有间;及赵孚等抵罪,普恩益替。庚戌,复召薛居正、吕馀庆与普知印押班奏事,以分其权。 易州刺史贺惟忠卒。惟忠性刚果,洞晓兵法。在易州,葺治亭障,抚士卒能得其心,所向无敌,十馀年无北寇,边民赖之。及卒,帝甚嗟悼,即录其子昭度为供奉官。 先是诸道州府任牙校为马步都虞候及判官,断狱多失其中。秋,七月,壬子朔,诏罢之,改马步院为司寇院,以新及第进士、《九经》、《五经》及选人资叙相当者为司寇参军。 中书拟左补阙辛仲甫为淮南转运使,帝不许。乙亥,选授三司户部判官,赐钱百万。有榷酤主吏武希琏等二十馀辈,逋岁课三十馀万缗,连年械系,竭资产不能偿,馁死者数人,榜督不已,仲甫奏除之,又请百官折俸令估实直。 庚辰,辽以保大军节度使耶律希达为中台省左相。 是月,辽主驻燕子城。 八月,乙酉,罢成都府伪蜀嫁装税。 草泽王德方上修河利害,辛卯,赐德方同学究出身。 甲辰,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平章事赵普,罢为河阳三城节度使、同平章事。普独相凡十年,刚毅果断,以天下事为己任。尝欲除某人为某官,帝不用;明日,复奏之,又不用;明日,更奏之。帝怒,裂其奏投诸地,普颜色自若,徐拾奏归,补缀,复奏如初。帝悟,卒可其奏,后果以称职闻。又有立功当迁官者,帝素嫌其人,不与。普力请与之,帝怒曰:“朕不与迁官,将奈何?”普曰:“刑以惩恶,赏以酬功。刑赏者天下之刑赏,非陛下之刑赏也,岂得以喜怒专之?”帝弗听,起,普随之。帝入宫,普立于宫门,良久不去,帝竟从其请。一日,大宴,雨骤至,良久不止,帝怒形于色,左右皆震恐。普因言:“外间百姓正望雨,于大宴何损!不过沾湿供帐乐衣耳,百姓得雨,各欢喜作乐,适当其时,乞令乐官就雨中奏技。”帝大悦,终宴。普临机制变,能回帝意类此。常设大瓦壶于视事閤中,中外表疏,普意不欲行者,必投之壶中,束缊焚之,其多得谤咎,殆由此也。 普既出镇,上书自诉云:“外人谓臣轻议皇弟开封尹,皇弟忠孝全德,岂有间然;矧昭宪皇太后大渐之际,臣实预闻顾命,知臣者君,愿赐昭鉴!”帝手封其书,藏之金匮。 九月,吏部侍郎参知政事吕馀庆以疾求解职;丁卯,罢为尚书左丞。馀庆为帝霸府元僚,赵普、李处耘皆先进用,馀庆恬然不以介意。处耘获罪时,馀庆知江陵,还朝,帝委曲问处耘事,馀庆以理解释。及普忏旨,左右争倾之,馀庆独为明辨,帝意稍解。时称长者。 己巳,封皇弟开封尹光义为晋王。以山南西道节度使光美为永兴节度使兼侍中,皇子贵州防御使德昭为山南西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吏部侍郎、参知政事薛居正为门下侍郎,枢密副使、户部侍郎沈义伦为中书侍郎,并平章事;翰林学士、兵部员外郎、知制诰卢多逊为中书舍人、参知政事;左骁卫大将军判三司楚昭辅为枢密副使。 壬申,诏晋王光义班宰相上。 江南内史舍人潘佑尝言于国主曰:“富国之本,在厚农桑。”因请复井田之法,深抑兼并,有买贫者田,皆令归之。又依《周礼》造牛籍,使尽辟旷土以种桑,荐卫尉卿李平判司农寺。国主素慕古治,悉从之。平急于成功,施设无渐,人不以为便,国主亦中悔,罢之。时国势日削,用事者充位无所为,佑愤切,上疏极论时政,历诋大臣将相,词甚激讦,而独荐平,请以判司会府事,群议益不平。佑七疏不止,且请归田庐,国主命佑专修国史,悉罢它职。冬,十月,壬午,佑复上疏曰:“臣乃者继上表章,凡数万言,词穷理尽,忠邪洞分。陛下力蔽奸邪,曲容谄伪,遂使家国愔愔,如日将暮。古有桀、纣、孙皓,破国亡家,孽自己作,尚为千古所笑。今陛下取则奸回,败乱国家,是陛下为君,不及桀、纣、孙皓远矣。臣不能与奸臣杂处,事亡国之主,愿赐诛戮以谢中外。”国主大怒。 佑故好老、庄,平少为道士,习其说,佑与之善。国主疑佑之狂誖,由平激之,忌者因中以淫祀鬼神事,乃先收平下大理狱,后收佑。佑即自杀,母及妻子徙饶州,平亦缢死狱中。国主寻谓左右曰:“吾诛佑,不获已也。”明年,皆宥其家。廪给之。佑初与张洎为忘形交,其后俱为中书舍人,稍相持。佑尝答洎书云:“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佑之死,洎颇有力焉。洎时为清晖殿学士,殿在苑中,国主不欲洎远离左右,故授此职。洎与太子太傅徐辽、太子太保徐游别居澄心堂密画,中旨多自澄心堂出,游从子元楀等出入宣行之,中书、密院,乃同散地。 甲申,葬周恭帝,不视朝。 丁酉,以除名人雷德骧为秘书丞,分判御史台三院事。 辽主如南京。 初,左藏库使元城田仁朗,为宦官所谮,帝怒,立召仁朗面诘之,至殿门,命去冠带。仁朗神色不挠,从容言曰:“臣尝为凤州路壕寨都监,伐木除道,从大军破蜀,秋毫无所犯,陛下固知之。今主藏禁中,岂复为奸利以自污?”帝怒解,止停其官,乙巳,起为榷易使。 十一月,辛亥朔,辽始获弑穆宗之逆党近侍霄格、华格、锡衮等,俱伏诛。辽主缓于讨贼,议者少之。 甲子,武宁军节度使高继冲卒。继冲镇彭门十馀年,有惠政,民请留葬,帝不许。 十二月,戊戌,北汉将改元,遣使禀命于辽。 辽主如归化州。 少府监致仕卢亿,有高识,恶其子多逊所为,尝曰:“赵普,元勋也,而小子毁之,祸必及我。我得早死,不及见其败,幸矣。”庚子,亿以忧卒。丙午,多逊起复。 女真遣使贡马。 命参知政事卢多逊、知制诰扈蒙、张澹以见行《长定循资格》及泛降制书,考正违异,削去重复,补其阙漏,为《长定格》三卷,《循资格》一卷,《制敕》一卷,《起请条》一卷;书成,上之,颁为永式。自是铨注益有伦矣。 始行《开宝通礼》。 北汉成德节度使、大师兼中书令刘继容,自以沙门位兼将相,颇为时论所薄,数上表求罢,不许。是岁,继容卒,追封定王。 初,北汉主为大内都巡检,孝和帝以其幼弱,命刘继钦副之,委以禁卫。北汉主立,继钦畏猜忌,谢病,请罢。北汉主曰:“继钦但事先帝,岂肯为我尽力邪!”乃黜居交城,俾奉园寝,寻遣人杀之。由是旧臣多以谗见杀,人心携贰,所招吐谷浑军皆不附。 开宝七年辽保宁六年。甲戌,九七四年 春,正月,甲戌,赈扬、楚等州饥。 癸未,辽主如南京。 是月,北汉改元广远。 二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帝初临御,欲周知外事,令军校史珪博访,珪廉得数事,白于帝,按验皆实,由是信之,累迁马军都军头,领毅州刺史,渐肆威福。 时德州刺史郭贵权知邢州,国子监丞梁梦升知德州。贵之族人亲吏,在德州颇为奸利,梦升以法绳之。贵素与珪善,遣亲信至都,以其事告珪,图去梦升,珪悉记于纸,将伺便言之。甲申,帝从容言:“迩来中外所任,皆得其人。”珪曰:“今之文臣,不必皆善。”乃搜怀中所记以进,曰:“只如梁梦升权知德州,欺蔑刺史郭贵,几至于死。”帝曰:“此必刺史所为不法。梦升真清强吏也。”取所记纸,召一黄门令赍付中书曰:“即以梦升为赞善大夫。”既行,又召还,曰:“与左赞善大夫,仍知德州。”珪乃不敢言。 壬辰,庆州刺史姚内斌卒,遣中使护丧归葬洛阳。内斌在庆州踰十年,边人畏伏,目为姚大虫,言其虓勇如虎也。 癸巳,榷场使田仁朗权知庆州。 三月,遣使如辽,辽使涿州刺史耶律昌珠加侍中来聘,议和。 夏,四月,丙午,命左补阙南皮贾黄中检视广南民田。黄中廉直平恕,远人便之。还,奏利害十数事,皆称旨。 辽喜衮自改封宋王,得志而骄,辽主召之,不时至,怒,鞭之,由是愤怨谋乱,为閤门使酌古之子海里所告,喜衮坐废。酌古加检校太尉兼御史大夫,海里遥授陇州防御使。 五月,戊申朔,殿中侍御史李莹坐受江南馈遗,责授左赞善大夫。 监察御史刘蟠,受诏于庐、舒等州巡茶。蟠乘羸马,伪称商人,抵民家求市,民家不疑,出茶与之,即擒置于法。壬戌,命蟠同知淮南诸州转运事。 江南国主天性友爱,以弟从善被留,悲恋不已,岁时宴会皆罢,为《却登高文》以见意。于是遣常州刺史陆昭符入贡,奉手疏求从善归国;帝不许,出其疏示从善,慰抚之。六月,甲申,以从善掌书记江直木为司门员外郎、通判衮州,僚佐悉推恩。又封从善母凌氏为吴国太夫人。 陆昭符在江南,与张洎有隙,帝雅知之,因从容谓昭符曰:“尔国弄权者结喉小儿张洎,何不入使?尔归,可谕令一来,朕欲观之。”昭符惧,遂不敢归。 秋,七月,庚申,辽主猎于平地松林。 卢多逊既还,江南国主知帝有南伐意,遣使愿受封册,帝不许,于是复遣閤门使梁迥使焉。迥从容问国主曰:“朝廷今冬有柴燎之礼,国主盍来助祭!”国主唯唯不答。迥归,帝始决意伐之。 初,江南人樊若水,举进士不中第,上书言事,不报,遂谋北归。先钓鱼采石江上,用小舫载丝绳维于南岸,而疾棹抵北岸,以度江之广狭,凡数十往反而得丈尺之数,遂诣阙自言有策可取江南。帝令送学士院试,赐及第,授舒州团练推官。若水启帝,以老母及亲属皆在江南,恐为李煜所害,愿迎至治所。帝即诏国主护送,国主听命,戊辰,诏若水为赞善大夫,且遣使诣荆、湖,如若水之策,造大舰及黄黑龙船数千艘。 己巳,彰德节度使韩重赟卒。重赟在相州,日课部民采木造佛寺,人皆苦之。 辽军器库副使石重荣、东头供奉官刘琮来降。八月,丙子朔,以重荣为茶酒库副使,琮为西头供奉官。 先是吴越王俶遣元帅府判官黄夷简入贡,帝谓之曰:“汝归语元帅,当训练兵甲,江南倔强不朝,我将发师讨之。元帅当助我,无惑人言。” 帝又命有司造大第于薰风门外,连亘数坊,栋宇宏丽,储峙什物,无不悉具,乃召吴越进奉使钱文贽谓之曰:“朕数年前令学士承旨陶谷草诏,比于越南建离宫,今赐名礼贤宅,以待李煜及汝主先来朝者赐之。”且以诏草示文贽,遂遣文贽赐俶羊马,谕旨于俶。戊寅,俶遣其行军司马孙承祐入贡。丁亥,辞归,上厚赐俶器币,且密告以师期。承祐俶妃之兄,以妃故,贵近用事,专其国政,时谓之“孙总监”,言其无所不领辖也。 甲午,忠武节度使、同平章事、琅琊郡王王审琦卒,谥正懿。 ◎宋纪八 ∷起阏逢阉茂九月,尽柔兆困敦十一月,凡二年有奇。 ○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 开宝七年辽保宁六年 九月,癸亥,命颍州团练使曹翰领兵先赴荆南,丙寅,复命宣徽南院使曹彬、侍卫马军都虞候洛阳李汉琼、判四方馆事田钦祚同领兵继之。帝已分遣诸将,而未有出师之名,欲先遣使召李煜入朝,择群臣可遣者,以左拾遗、知制诰开封李穆使江南。穆至,谕旨,国主将从之,光政使、门下侍郎陈乔曰:“臣与陛下同受元宗顾命,今往,必见留,其若社稷何!臣虽死,无以见元宗于九泉矣!”张洎亦劝国主无入朝,国主遂称疾固辞,且言:“谨事大国者,盖望全济之恩。今若此,有死而已。”穆曰:“朝与否,国主自处之。然朝廷兵甲精锐,物力雄富,恐不易当其锋,宜孰计之,无贻后悔!”使还,具言其状,帝以为所谕要切,江南亦谓穆言不欺。是日,又命山南东道节度使潘美、侍卫步军都虞候刘遇、东上閤门使梁迥等同领兵赴荆南。 冬,十月,乙亥朔,辽主还上京。 甲申,帝幸迎春苑,登汴堤,发战舰东下;丙戌,幸东水门,发战棹东下。 江南国主复遣其弟江国公从镒、水部郎中龚慎修重币入贡,且买宴,帝皆留之,不报。 曹彬与诸将入辞,帝谓彬曰:“南方之事,一以委卿,切勿暴掠生民;务广威信,使自归顺,不须急击也。”且以匣剑授彬曰:“副将而下,不用命者斩之。”潘美等皆失色。自王全斌平蜀多杀人,帝每恨之,彬性仁厚,故专任焉。 丁酉,以吴越王俶为升州东南面行营招抚制置使,仍赐战马二百匹,遣客省使丁德裕以禁兵步骑千人为俶前锋,且监其军。 乙亥,曹彬等自蕲阳过江,破峡口寨,杀守卒八百人,生擒二百七十人,获池州牙校王仁震、王宴、钱兴等三人。 甲辰,以曹彬为升州西南面行营马步军战棹都部署,潘美为都监,曹翰为先锋都指挥使。初,宋师直趋池州,缘江屯戍皆谓每岁朝廷所遣巡兵,皆闭壁自守,遣使奉牛酒来犒师;寻觉异于它日,池州守将戈彦遂弃城走。闰月,己酉,曹彬等入池州。 先是帝遣八作使郝守濬率丁匠自荆南以大舰载巨竹縆,并下朗州所造黄黑龙船于采石矶,跨江为浮梁,先试于石牌口。既成,命前汝州防御使灵丘陆万友往守之。 丁巳,曹彬等及江南兵战于铜陵,败之,获战舰二百馀艘,生擒八百馀人。 庚申,知制诰、史馆修撰扈蒙上言:“昔唐文宗每开延英召大臣论事,必命起居郎、舍人执笔螭坳以纪时政,故《文宗实录》最为详备。至后唐明宗,亦命端明殿学士及枢密直学士轮修《日历》送史馆。近朝以来,此事都废,每季虽有内殿《日历》,枢密院录送史馆,然所记者,不过臣下对见辞谢而已,帝王言动,莫得而书。缘宰相以漏泄为虞,无因肯说;史官以疏远自隔,何由得闻!望自今,凡有裁制之事,优恤之恩,发自宸衷,可书简策者,并委宰臣及参知政事每月轮知抄录,以备史官撰集。”诏从之,命卢多逊专其职。 壬戌,曹彬等至当涂,雄远军判官婺源魏羽以城降宋。宋师先拔芜湖,又克当涂,遂屯采石矶。 甲子,监修国史薛居正等上所修《五代史》百五十卷。明日,帝谓宰相曰:“昨观新史,见梁太祖暴乱丑秽之迹乃至如此,宜其旋被贼虐也。” 丁卯,曹彬等败江南二万馀众于采石,生擒马步军副部署杨收、兵马都监孙震等,又获战马三百馀匹。初,江南无战马,朝廷每岁赐百匹,至是驱为先锋以拒宋师。既获之,验其印记,皆朝廷所赐者。 十一月,癸未,选泰宁节度使李从善麾下及江南水军凡一千三百馀人为禁旋,号曰归圣。 诏移石牌镇浮梁于采石饥,系缆三日而成,不差尺寸,大兵过之,如履平地。初为浮梁,国主闻之,以语张洎,洎对曰:“载籍以来,无有此事,此必不成。”国主曰:“吾亦谓此儿戏耳。”于是遣镇海节度使郑彦华督水军万人,天德都虞候杜真领步军万人,同御宋师。将行,国主戒之曰:“两军水陆相济,无不捷矣。” 戊子,吴越王俶遣使修贡,谢招抚制置之命也。并上江南国主所遗书,其略云:“今日无我,明日岂有君!明天子一旦易地酬勋,王亦大梁一布衣耳。” 辽沙门昭敏,左道惑人,辽主宠之,以为三京诸道僧尼都总管,加兼侍中。 己丑,知汉阳军李恕败江南鄂州水军三千馀人,获战舰四十馀艘。 甲午,曹彬等败江南兵于新寨,获战舰三十艘。郑彦华、杜真与宋师遇,真以所部先战,彦华拥兵不救,真众大败。 辽涿州刺史耶律琮致书于权知雄州孙全兴,其略云:“两朝初无纤隙,若交驰一介之使,显布二君之心,用息疲民,长为邻国,不亦休哉!”辛丑,全兴以琮书来上,帝命全兴答书,许修好。 十二月,金陵始戒严,下令去开宝之号,公私记籍但称甲戌岁。益募民为兵,民以财及粟献者官爵之。 丁未,汉阳兵马监押宁光祚败鄂州水军于江北岸。 吴越王俶率兵围常州。 己酉,曹彬败江南军于白鹭洲。 癸亥,吴越兵拔利城寨。 丙寅,曹彬等破江南兵于新林港口。 庚午,北汉攻晋州,守臣武守琦败之于洪洞。 辛未,吴越王俶败江南兵于常州北境。 开宝八年辽保宁七年 春,正月,丙子,权知池州樊若水败江南兵四千人于州界。 壬寅,辽望祀木叶山。 初,曹彬等师未出,帝命王明为黄州刺史,密授方略。明既视事,亟修葺城垒,训练士卒。至是以明为池州至岳州江路巡检战棹都部署。辛巳,明遣兵马都监武守谦等渡江,败江南兵于武昌,拔樊山寨。 是日,行营左厢战棹都监田钦祚败江南兵于溧水。江南都统李雄谓诸子曰:“吾必死于国难,尔曹勉之!”父子八人皆没于阵。 乙酉,帝御长春殿,谓宰相曰:“古之为君者,鲜能无过,朕常夙夜畏惧,防非窒欲,庶几以德化人之义。如唐太宗受人谏疏,直诋其失,曾不愧耻;岂若不为之,而使天下无间言哉!为臣者或不终名节,陷于不义,盖忠信之薄而获福亦鲜,斯可戒矣。” 庚寅,曹彬等进攻金陵,行营马军都指挥使李汉琼率所部渡淮南,取巨舰,实以葭苇,顺风纵火,攻其水寨,拔之。初次秦淮,江南兵水陆十馀万,背城而阵,时舟楫未具,潘美率所部先济,大兵随之,江南兵大败。江南复出兵,将溯流夺采石浮梁,美旋击破之。 癸巳,命京西转运使李符益调荆湖军食赴金陵城下。 二月,权知潭州朱洞遣兵马都监石曦败江南兵于袁州西界。 癸丑,曹彬等败江南兵于白鹭洲,乙卯,拔升州关城,守陴者皆遁入其城内。 癸亥,北汉遣雁门节度使刘继文贡方物于辽。 甲子,知扬州侯陟败江南兵于宣化镇。 丙寅,辽以青牛、白马祭天地。 丁卯,以知制诰王祐权知贡举,知制诰扈蒙、左补阙梁周翰、秘书丞雷德骧并权同知贡举。权同知贡举始此。 戊辰,帝御讲武殿,覆试王祐等所奏合格举人王式等,因语之曰:“向者登科名级,多为势家所取,塞孤贫之路。今朕躬亲临试,以可否进退,尽革前弊矣。”式等皆顿首谢。于是内出诗题试之,得进士王嗣宗以下三十人,诸科纪自成等三十四人。嗣宗,汾州人也。江南进士林松、雷说,试不中格,以其间道来归,并赐《三传》出身。 是月,江南知贡举、户部员外郎伍乔放进士张确等三十人。自保大十年开贡举,讫于是岁,凡十七榜。 三月,尚食供膳,有虱缘食器旁,帝性宽仁多恕,谓左右曰:“勿令掌膳者知。”帝尝读《尧典》,叹曰:“尧、舜之世,四凶之罪,止从投窜,何近代宪纲之密邪!”盖有意于措刑也。故自二年至今,诏所贷死罪凡四千一百八人。 乙亥,权知庐州邢琪领兵渡江,至宣州界,攻拔义安寨。 壬午,辽耶律苏萨献党项俘,分赐群臣。 庚寅,曹彬等败江南兵于江中。 辽使克卜茂固舒苏来聘,诏閤门副使郝崇信至境上迓之。及至,馆于都亭驿。己亥,入见,宴于长春殿,赐衣器有差。 壬寅,遣中使王继恩领兵数千人赴江南。 夏,四月,教坊使卫德仁,以老乞外官,且援同光故事求领郡,帝曰:“用伶人为刺史,此庄宗失政,岂可效之!”宰相拟上州司马,帝曰:“上佐乃士人所处,资望甚优,亦不可轻授。此辈但当于乐部迁转耳。”乃命为太常寺大乐署令。 乙巳,王明败江南兵于江州。 己酉,辽主祀木叶山;辛亥,射柳祈雨。辽主如频跸淀清暑。 癸丑,吴越兵围常州,刺史禹万成拒守,大将金成礼劫万成,以其城降。 吴越初发兵,丞相沈虎子谏曰:“江南,国之屏蔽,奈何自撤其屏蔽乎?”不听,遂罢虎子政事,命通儒学士钱塘崔仁冀代之。 壬戌,幸都亭驿,临汴,观飞江兵乘刀鱼船习水战。 曹彬等败江南兵于秦淮北。 五月,壬申朔,以吴越国王钱俶守太师、尚书令,益食邑。 甲申,吴越王俶言江阴、宁远军及沿江诸寨皆降。 丁酉,王明破江南兵于武昌。 辛丑,河决濮州郭龙村。 初,陈乔、张洎为江南国主谋,请所在坚壁以老宋师。宋师入其境,国主弗忧也,日于后苑引僧道诵经、讲《易》,不恤政事,军书告急,皆莫得通,师傅城下累月,国主犹不知。时宿将皆前死,神卫统军都指挥使皇甫继勋者,晖之子也,年尚少,国主委以兵柄。继勋素贵骄,初无效死意,但欲国主速降而口不敢发,每与众云:“北军强劲,谁能敌之!”闻兵败,则喜见颜色,曰:“吾固知其不胜也。”偏裨有募敢死士欲夜出营邀战者,继勋鞭其背而拘之,由是众情愤怒。是月,国主自出巡城,见宋师列栅城外,旌旗满野,知为左右所蔽,始惊惧,乃收继勋付狱,杀之,军士争脔割其肉,顷刻都尽。继勋既诛,凡兵机处分皆自澄心堂宣出,实洎等专之也。于是遣使召神卫军都虞候朱全赟以上江兵入援。全赟拥十万众屯湖口,诸将请乘江涨速下,全赟曰:“我今前进,敌人必反据我后。战而捷,可也;不捷,粮道且绝,奈何?”乃以书召南都留守柴克贞使代镇湖口,克贞以病迁延不行,全赟亦不敢进,国主累促之,全赟不从。 诏以岭表之俗,疾不呼医,自皇化攸及,始知方药;商人赍生药度岭者勿算。 六月,辛亥,河决顿丘。 辛酉,前凤翔节度使、太师兼中书令魏王符彦卿卒,辍三日朝,官给葬事。 甲子,彗出柳,长四丈,晨见东方,西南指,凡八十三日乃灭。 丁卯,曹彬等败江南兵于城下。 秋,七月,辛未朔,日有食之。 初,江南捷书累至,邸吏督李从镒入贺,潘慎修以为“国且亡,当待罪,何贺也?”自是群臣称庆,从镒即奉表请罪。帝嘉其得礼,遣中使慰抚,供帐牢饩,悉从优给。壬午,复命李穆送从镒还国,手诏促国主来降,且令诸将缓攻以待之。 辽黄龙府卫将燕颇杀都监强瑚以叛,遣敞史耶律曷里必讨之。 左司员外郎权知扬州侯陟,受赇不法,为部下所讼,追赴京师。陟素善参知政事卢多逊,私遣人求哀。时金陵未拔,帝以南土卑湿,秋暑,军多疫,议令曹彬等退屯广陵,休士马为后图,多逊争不能得。会陟新从广陵来,多逊教令上急变言江南事。陟时被病,帝令皇城卒掖入见,即大言:“江南平在旦夕,陛下奈何欲罢兵?愿急取之。臣若误陛下,愿夷三族。”帝屏左右,召升殿问状,遽寝前议,赦陟罪不治。八月,甲辰,复以陟判吏部流内铨。 癸亥,丁德裕言败江南军于润州城下。 九月,壬申,帝狩近郊,逐兔,马蹶,坠地,因引佩刀刺马,杀之,既而悔之曰:“吾为天下主,轻事畋猎,又何罪马哉!”自是遂不复猎。 辽耶律曷里必败燕颇于治河,遣其弟安抟追之。燕颇走保兀惹城,安抟乃还,以其馀党千馀户城通州。 初,江南闻有宋师,国主以京口要害,擢素所亲任侍卫都虞候刘澄为润州留后,临行,谓曰:“卿未合离孤,孤亦难与卿别,但此行非卿不可。”澄泣涕辞归,尽辇金玉以往,谓人曰:“此皆前后所赐,今当散此以图勋业。”国主闻之喜。及吴越兵初至,营垒未成,左右请出兵掩之,澄不肯。国主寻命凌波都虞候卢绛引所部舟师八千来援,时澄已通降款,徐谓绛曰:“间者言都城受围日久,若都城不守,守此何为!”绛亦知城终陷,遂溃围而出。戊寅,澄帅将吏开门请降,润州平。 李从镒至江南谕帝旨,国主欲出降,陈乔、张洎以为城守甚固,北军旦夕当自退,国主乃止。李穆还,帝复命诸将进兵。 及润州平,外围愈急,始谋遣使入贡,求缓兵。道士周惟简,常以冠褐侍讲周易,累官至虞部郎中致仕,于是张洎荐惟简,复召为给事中,与修文馆学士承旨徐铉同使京师。时国主方督朱全赟举湖口兵入援,谓铉曰:“汝既行,即当止上江援兵。”铉曰:“臣此行未必有济,城中所恃者援兵耳,奈何止之?”国主曰:“方求和而复召兵,汝岂不危?”铉曰:“当置臣于度外耳。”国主泣下,又亲写十数纸题写奏目,令惟简乘间求哀,欲谢政养病。 冬,十月,己亥,曹彬等遣使送铉及惟简赴阙。铉居江南,以名臣自负,其来也,欲以口舌驰说存其国。于是大臣亦先白帝,言铉博学有才辩,宜有以待之,帝笑曰:“第去,非尔所知也。”既而铉入朝,仰而大言曰:“李煜无罪,陛下师出无名。”帝徐召升殿,使毕其说。铉曰:“煜事陛下,如子事父,未有过失,奈何见伐?”其说累数百言。帝曰:“尔谓父子为两家,可乎?”铉不能对。惟简寻以奏目进,帝览之,谓曰:“尔主所言,我亦不晓也。”帝虽不为缓兵,然所以待铉等,皆如未举兵时。壬寅,铉等辞归江南。 辛亥,诏:“郡国令佐察民有孝弟力田、奇才异行或文武可用者,遣诣阙。 丁巳,遣使修洛阳宫室,帝始谋西幸也。 江南国复遣使贡银五万两、绢五万匹,乞缓师。 朱全赟自湖口以众援金陵,号十五万,缚木为筏,长百馀丈,战舰大者容千人,将断采石浮梁,会江水涸,战舰不能骤进。王明屯独树口,遣其子驰骑入奏,帝密遣使令明于洲浦间多立长木若帆樯之状以疑之。己未,全赟独乘大航,高十馀重,上建大将旗幡。至皖口,行营步军都指挥使刘遇挥兵急攻之,全赟以火油纵烧,遇军不能支。俄而北风,反焰自焚,其众不战自溃,全斌惶骇,赴火死。擒其战棹都虞候王晖等,获兵仗数万。金陵独恃此援,由是孤城愈危蹙矣。 监察御史刘蟠,性清介寡合,颇任数设诈以卜人主之遇。蟠时领染院,乙丑,驾临幸,蟠伺帝将至,辄衣短后衣,芒屩持梃以督役,头蓬不治,遽出迎谒,帝以为能勤其官,赐钱二十万。 辽主还自频跸淀,是月,钓鱼于土河。 十一月,徐铉及周惟简还江南,未几,国主复遣入奏,辛未,对于便殿。铉言:“李煜以被病未任朝谒,非敢拒诏也,乞缓兵以全一邦之命。”其言甚切至。帝与反覆数四,铉声气愈厉,帝怒,因按剑谓铉曰:“不须多言!江南亦有何罪,但天下一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乎!”铉惶恐而退,帝复诘责惟简,惟简甚惧,乃言:“臣本居山野,非有仕进意,李煜强遣臣来耳。臣素闻终南山多灵药,它日愿得栖隐。”帝怜而许之,仍各厚赐遣还。 庚辰,王明言败江南兵于湖口。 先是曹彬等列三寨攻城,潘美居其北,以图上。帝视之,指北寨谓使者曰:“此宜深沟自固,江南人必以夜来寇。亟语曹彬等,并力速成之,不然,将为所乘矣。”赐使者食,且召枢密使楚昭辅草诏,令徙置战棹,使者食已即行。彬等承命,自督丁夫掘堑,堑成。丙戌,江南果夜出兵五千袭北寨,人持一炬,鼓噪而进。彬等纵其至,乃徐击之,皆歼焉,又获其将帅佩符印者凡十数人。 金陵被围,自春徂冬,居民樵采路绝。曹彬终欲降之,累遣人告国主曰:“城必破矣,宜早为之所。”国主约先令其子清源郡公仲寓入朝,既而久不出。彬日遣人督之,且曰:“郎君不须远适,若到寨,即四面罢攻矣。”国主终惑左右之言,但报云:“仲寓趣装未办。”彬又遣告曰:“稍迟,即无及矣!”国主不听。先是帝数遣使者谕彬以勿伤城中人,若犹困斗,李煜一门,切无加害。于是彬忽称疾不视事,诸将皆来问疾,彬曰:“余疾非药石所愈,愿诸公共为信誓,破城日不妄杀一人,则彬之疾愈矣。”诸将许诺,乃相与焚香为誓。翌日,彬即称愈。 乙未,金陵城破,将军呙彦、马诚信及弟承俊帅壮士巷战死。勤政殿学士豫章钟蒨,朝服坐于家,乱兵至,举族就死不去。 初,陈乔、张洎同建不降之议,事急,又相要同死。然洎实无死志,于是携妻子及橐装入止宫中,引乔同见国主。乔曰:“臣负陛下,愿加显戮。若中朝有所诘责,请以臣为辞。”国主曰:“气数已尽,卿死无益也。”乔曰:“纵不杀臣,何面目见士人乎!”遂自经死。洎曰:“臣与乔共掌枢务,国亡当俱死;又念陛下入朝,谁与陛下辨明此事!所以不死者,将有待也。” 彬整军成列,至其宫城,国主乃奉表纳降,与其群臣迎拜于门。先见潘美,设拜,美答之;次拜彬,彬使人语之曰:“介胄在身,拜不敢答。”即选精卒千人守其门外,令曰:“有欲入者,一切拒之。”始,国主积薪宫中,约尽室赴火死,及见彬,彬慰安之,且谕以“归朝俸赐有数,当厚自赍装,既为有司所籍,一物不可复得矣。”因复遣煜入宫,惟意所欲取。梁迥、田钦祚等谏曰:“倘有不虞,咎将谁执?”彬笑而不答。迥等争不已,彬曰:“煜素无断,今已降,必不能自引决,可亡虑也。”又遣兵百人为辇载辎重。煜方愤叹国亡,无意蓄财,颇以黄金分赐近臣。彬既入金陵,申严禁暴之令,士大夫保全者甚众,仍大搜于军,无得匿人妻子。仓廪府库,委转运使许仲宣按籍检视,彬一不问,师旋,惟图籍、衣衾而已。 十二月,己亥朔,江南捷书至,凡得州十九,军三,县一百有八,户六十五万五千六十有五,群臣皆称贺。帝泣谓左右曰:“宇县分割,民受其祸,攻城之际,必有横罹锋刃者,此实可哀也。”即诏出米十万石赈城中饥民。 辛丑,赦江南管内州县常赦所不原者,伪署文武官吏见厘务者并仍其旧。 令太子洗马河东吕龟祥诣金陵,籍李煜所藏图书送阙下。 己未,以恩赦侯刘鋹为左监门卫上将军,改封彭城郡公。 辽大丞相高勋、契丹行宫都部署尼哩席宠放恣,及辽主之姨母、保母势薰灼一时,纳赂请谒,门若贾区。北院枢密使耶律贤适患之,言于辽主,不报。贤适请以疾辞职,不许,令铸手印行事。 户部员外郎知制诰王祐判门下省,与判吏部流内铨侯陟不协,陟所注拟,祐多驳正,陟诉于卢多逊。多逊初为学士,阴倾宰相赵普,累讽祐助己,祐不听,多逊不悦。癸亥,祐坐陟事黜为镇国行军司马。 先是帝尝召吴越进奏使任知果,令谕旨于其王俶曰:“元帅克毗陵有大功,俟平江南,可暂来与朕相见,以慰延想,即当复还,不久留也。朕三执圭币以见上帝,岂食言乎!”崔仁冀亦告俶曰:“上英武,所向无敌,天下事势可知。保族全民,策之上也。”俶深然之。 甲子,辽遣耶律乌镇来贺正旦;亦遣使报之。 丁卯,吴越王俶请以长春节朝觐,许之。 九年十二月改太平兴国元年,辽保宁八年 春,正月,辛未,曹彬遣翰林副使郭守文奉露布,以江南国主李煜及其子弟、官属等四十五人来献。帝御明德门受献,煜等素服待罪,诏并释之,各赐冠带、器币、鞍勒、马有差。时有司议献俘礼如刘鋹,帝曰“煜尝奉正朔,非鋹比也。”寝露布不宣。煜初以拒命,颇怀忧恚,守文谓煜曰:“国家止务恢疆土,致太平,岂复有后至之责邪!”煜乃安。 徐铉从煜至京师,帝责以不早劝煜归朝,声色俱厉。铉对曰:“臣为江南大臣。国灭,罪固当死,不当问其它。”帝曰:“忠臣也,事我当如李氏。”赐坐,慰抚之。又责张洎曰:“汝教李煜不降,使至今日。”因出其围城中召援兵蜡书。洎顿首请死,曰:“书实臣所为。犬吠非其主,此其一耳,它尚多。今得死,臣之分也。”辞色不变。帝初欲杀洎,及是奇之,曰:“卿大有胆,朕不罪卿。今事我,无替昔日之忠也。” 乙亥,以李煜为右千牛卫上将军,封违命侯,其子弟宗属悉授官。丙子,以煜司空、知左右内史汤悦为太子少詹事,左内史侍郎徐铉为太子率更令,右内史舍人张洎为太子中允,馀授官有差。 庚辰,诏幸西京,将以四月有事于南郊。 壬午,济州团练使李谦溥卒。 癸未,命翰林学士李昉阅诸道所解孝弟力田及有文武材干者四百七十八人于礼部贡院,所业皆无可采,而濮州所荐居其半。帝召问于讲武殿,率不如诏,犹自言习武,试以骑射,则皆陨越颠沛。帝曰:“止可隶兵籍耳。”众皆号泣求免。乃悉罢之,劾官司滥举之罪。 二月,己亥,群臣再奉表请加尊号曰一统太平,帝曰:“燕、晋未复,可谓一统太平乎?”不许。群臣请易以立极居尊,许之。 庚戌,以宣徽南院使、义成节度使曹彬为枢密使、领忠武节度。枢密领节度自彬始。山南东道节度使潘美为宣徽北院使。节度领宣徽自美始。李汉琼、刘遇、田钦祚、梁迥、李继隆,并晋秩有差,赏江南之功也。 彬归自江南,诣閤门进榜子云:“奉敕差往江南句当公事回。”时人嘉其不伐。彬之行,帝许彬以使相为赏,及还,语彬曰:“使相品位极矣,且徐之,更为我取太原。”因赐钱五十万。彬至家,见布钱满室,叹曰:“人生何必使相,好官不过多得钱耳!” 己未,吴越国王俶及其子镇海、镇东节度使惟浚等入见崇德殿,宴长春殿。先是车驾幸礼贤宅视供帐之具,及至,即诏俶居之,宠赉甚厚,俶所贡奉亦增倍于前。 帝初即位,召供备库副使魏丕谓之曰:“作坊久积弊,其为我整理之!”即授作坊副使。丕在职尽力,居八年,乃迁正使;帝连岁征讨修创,器械皆精办。三月,己巳,以丕领代州刺史,仍兼作坊。 庚午,命吴越王俶剑履上殿,诏书不名。辛未,以俶妻贤德顺穆夫人孙氏为吴越国王妃。宰相谓异姓诸侯王无封妃之典,帝曰:“行自我朝,表异恩也。”帝数召俶及其子惟演射苑中,时诸王预坐,俶拜,辄令内侍掖起。又尝令俶与晋王等叙兄弟礼,俶伏地叩头固辞,乃止。 帝将西幸,俶请扈从,不许,乃留惟濬侍,遣俶归国。宴讲武殿,谓俶曰:“南北风土异宜,渐暑,宜早发。”俶泣请三岁一朝,帝曰:“川途迂远,俟有诏乃来也。”临行,赐一黄複,封识甚固,戒俶曰:“途中宜密观。”及启之,则皆群臣请留俶章疏也,俶益感惧。既归,每视事功臣堂,一日,命徙坐于东偏,谓左右曰:“西北者,神京在焉,天威不违颜咫尺,敢宁居乎!”益以乘舆服玩为献,制作精巧。每修贡,必列于庭,焚香而后遣之。 辽遣五使廉问四方鳏寡孤独及贫乏失职者赈之。 丙子,车驾发京师;丁卯,次郑州。庚辰,帝谒安陵,奠献号恸,左右皆泣。既而登阙台,西北向发鸣镝,指其所曰:“我后当葬此。”赐河南府民今年田租之半,复奉陵户一年。 辛未,帝至西京,见洛阳宫室壮丽,甚悦,召知河南府、右武卫上将军焦继勋面奖之,如彰德军节度使。 以王全斌为武宁节度,谓之曰:“朕以江左未平,虑征南诸将不遵纪律,故抑卿数年,为朕立法。今已克金陵,还卿节钺。”仍厚赐之。 夏,四月,庚子,合祭天地于南郊。时雨弥月不止,及其始霁。礼成,都民垂白者相谓曰:“我辈少经乱离,不图今日复见太平天子!”有泣下者。是日,御五凤楼,大赦。 壬寅,大宴,赐赉有差。 帝生于洛阳,乐其土风,尝有迁都之意。始议西幸,起居郎李符陈八难,帝不从。既毕祀事,尚欲留居之,群臣莫敢谏。铁骑左右厢都指挥使李怀忠乘间言曰:“东京有汴渠之漕,岁致江、淮米数百万斛,都下兵数十万人咸仰给焉。陛下居此,将安取之?且府库重兵,皆在大梁,根本安固已久,不可动摇。”帝亦弗从。晋王又从容言迁都非便,帝曰:“迁河南未已,久当迁长安。”王叩头切谏,帝曰:“吾将西迁者,非它,欲据山河之险而去冗兵,循周、汉故事以安天下也。”王又言“在德不在险”,帝不答。王出,帝顾左右曰:“晋王之言固善,然不出百年,天下民力殚矣!” 甲辰,始下诏东归。 丙午,驾发洛阳宫;辛亥,至东京。 初,李煜既降,曹彬令煜作书谕江南诸城守,皆相继归顺,独江州军校胡则与牙将宋德明,杀刺史,据城不降。诏先锋都指挥使曹翰为招安巡检使,率兵讨焉。江州城险固,翰攻之不克,自冬讫夏,死者甚众。丁巳,始拔之。时则病甚,卧床上,翰执缚,责其拒命,对曰:“犬吠非其主,公何怪焉!”翰腰斩之,并杀德明,遂屠其城,死者数万人,所略金帛以亿万计。 是月,遣田守奇如辽贺生辰。 己未,著令:“自今旬假不视事,百官休沐。” 帝以晋王所居,地势高仰,水不能及,六月,庚子,步自左掖门,至其第,遣工为大轮,激金水注第中,且数临视,促成其役。王性仁孝,尹京十五年,庶务修举。帝数幸其府,恩礼甚厚。尝病殆,不知人,帝亟往问,亲为灼艾,王觉痛,帝亦取艾自灸,自辰至酉,至汗洽苏息,帝乃还。又尝宴宫中,王醉,不能乘马,帝起,送至殿阶,亲掖之。王帐下士蒙城高琼左手执镫以出,帝顾见,因赐琼等控鹤官衣带及器帛,勉令尽心。间谓近臣曰:“晋王龙行虎步,必为太平天子,福德非吾所及也。” 武宁节度使王全斌卒。余斌轻财重士,不求显赫之誉,宽而容众,军旅乐为之用。其黜居山郡几十年,怡然自得,识者多之。及卒,赠中书令。 辽南京留守秦王高勋,怙宠而骄。尝以南京郊内多隙地,请疏畦种稻。辽主欲从之,林牙耶律昆宣言于朝曰:“高勋此奏有异志,果令种稻,引水为畦,设以京叛,官兵何自而入?”辽主疑之,不果。会宁王质睦之妻私造鸩毒,勋亦以毒药馈驸马都尉萧默哩,事觉,秋,七月,丙寅朔,质睦夺爵,贬乌库部,勋除名流铜州。 八月,乙未朔,吴越国王进射火箭军士。 丁未,命侍卫马军指挥使党进为河东道行营马步军都部署,宣徽北院使潘美为都监、虎捷右厢都指挥使杨光美为都虞候,暨牛思进、米文义率兵分五道伐北汉。丙辰,师入太原。又命忻、代行营都监郭进等分攻忻、代、汾、沁、辽、石等州。 是月,女真侵辽归贵德州东境。 九月,甲子,党进败北汉兵于太原城下,北汉主求救于辽,辽主遣南府宰相耶律沙、冀王塔尔救之。 辛未,女真袭辽州五寨,剽掠而去。 冬,十月,帝不豫。壬子,命内侍王继恩就建隆观设黄箓醮。是夕,帝召晋王入对,夜分乃退。 癸丑,帝崩于万岁殿。时夜四鼓,皇后使王继恩出,召贵州防御使德芳。继恩以太祖传国晋王之志素定,乃不诣德芳,径趋开封府召晋王。见左押衙荥泽程德元坐于府门,叩门,与俱入见王,且召之。王大惊,犹豫不行,曰:“吾当与家人议之。”久不出。继恩促之曰:“事久,将为他人有矣。”时大雪,遂与王雪中步至宫。继恩止王于直庐,曰:“王姑待此,继恩当先入言之。”德元曰:“便应直前,何待之有!”乃与王俱进至寝殿。后闻继恩至,问曰:“德芳来邪?”继恩曰:“晋王至矣。”后见王,愕然,遽呼官家,曰:“吾母子之命,皆托于官家。”王泣曰:“共保富贵,勿忧也!” 甲寅,晋王即皇帝位,群臣谒见万岁殿之东楹,号恸殒绝。 乙卯,大赦天下,常赦所不原者咸除之。诏:“令缘边禁戢戍卒,毋得侵挠外境。群臣有所论列,并许实封以闻,须面奏者,阁门使即时引对。” 庚申,以皇弟永兴节度使兼侍中廷美为开封尹兼中书令,封齐王;皇子山南西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德昭为永兴节度使兼侍中,封武功郡王;贵州防御使德芳为山南西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宰相薛居正加左仆射,沈伦加右仆射,即义伦也;参知政事卢多逊为中书侍郎、平章事,枢密使曹彬加同平章事,枢密副使楚昭辅为枢密使。 十一月,甲子,追册故尹氏为淑德皇后,越国夫人符氏为懿德皇后。尹氏,崇珂之女兄,帝微时所娶也。 丁卯,诏齐王廷美、武功郡王德昭位在宰相上。 庚午,以齐州防御使李汉超为云州观察使,判齐州,仍护关南屯兵;洺州防御使郭进领应州观察使,判刑州,兼西山巡检如故。 时瀛州防御使马仁瑀监霸州军,擅发麾下兵入边境略夺,由是与汉超交恶。帝恐生边衅,即遣使赍金帛赐汉超及仁瑀,令置酒讲解,寻徙仁瑀知辽州。 诏:“诸道转运使各察举部内知州、通判、监临物务京朝官以三科第其能否,政绩尤异者为上,恪居官次、职务粗治者为中,临事驰慢、所涖无状者为下,岁终以闻。” 以供奉官薛惟吉为右千牛卫将军,沈继宗及乡贡进士卢雍并为水部员外郎。雍,多逊子也,起家授官,即与继宗同。多逊时方宠幸,帝特命之,非旧典云。 辽遣郎君旺陆等使宋吊慰。 是月,封刘鋹卫国公,李煜陇西郡公。 ◎宋纪九 ∷起柔兆困敦十二月,尽屠维单阏二月,凡二年有奇。 ○太宗至仁应运神功圣德睿烈大明广孝皇帝 帝讳炅,初名匡乂,改赐光义,即位二年改今讳,太祖同母弟也。晋天福四年十月甲辰,生于浚仪官舍,是夜,赤光上腾如火。及长,龙准龙颜,望之俨如也。性嗜学,工文业,多艺能。仕周至供奉官都知,太祖即位,以为殿前都虞候,领睦州防御使,寻领恭宁军节度使,加同平章事,行开封尹,再加兼中书令,封晋王。 太平兴国元年辽保宁八年。丙子,九七六年 十二月,甲寅,帝御乾元殿受朝,乐悬而不作,大赦,改元。命太祖子及齐王廷美子并称皇子,王、石、魏氏三公主并称皇女。 丁巳,以枢密直学士、左正谏大夫贾琬为三司副使。三司置副使自此始。 戊午,辽遣萧巴固济来聘。 先是川、峡分路置转运使,峡盐悉趋荆南,四川民乏食,太祖遣使劾两路转运使罪,帝即位,皆释之。于是命西川转运使申文纬遥兼峡路,转运副使韩可玭兼西川路,使盐筴流通也。 辽诏南京复礼部贡院。 是月,诏罢河东之师,宣徽南院使潘美,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党进,皆自行营归阙。 是岁,高丽人金行成始入学于国子监。 太平兴国二年辽保宁九年 春,正月,壬戌,以大行在殡,不视朝。丙寅,命礼部员外郎贾黄中、左补阙程能、左赞善大夫冯瓒分掌左藏三库。先是货钱与金帛同掌,岁久,储蓄盈羡,始命分之。黄中寻出知升州。尝按行府廨,见一室扃鐍甚固,命发钥视之,得金宝数十柜,计其价值数百万,乃李氏宫阁中遗物,未著于籍,即表上之。帝曰:“非黄中廉恪,则亡国之宝将污法而害人矣。”赐钱二十万。 诏:“中外臣僚无得与民争利。” 女真遣使贡于辽。 帝初即位,以疆宇至远,吏员益众,思广振淹滞以资其阙,顾谓侍臣曰:“朕欲博求俊乂于科场中,非敢望拔十得五;止得一二,亦可为致治之具矣。”先是诸道所发贡士凡五千三百馀人,命太子中允、直舍人院张洎、右补阙石熙载试进士,左赞善大夫侯陶等试诸科,户部郎中侯陟监之。熙载,洛阳人也。 于是礼部上所试合格人名。戊辰,帝御讲武殿,内出诗赋题覆试进士,命翰林学士李昉、扈蒙定其优劣为三等,得河南吕蒙正以下一百九人。庚午,覆试诸科,得二百七人,赐及第。又诏礼部阅贡籍,得十五举以上进士及诸科一百八十四人,并赐出身。《九经》七人不中格,帝怜其老,特赐同《三传》出身。凡五百人,皆先赐绿袍鞾笏,锡宴开宝寺,帝自为诗二章赐之。第一等、第二等进士并《九经》授将作监丞、大理评事、通判诸州,同出身进士及诸科并送吏部免选,优等注拟。宠章殊异,前代所未有也。薛居正等言取人太多,用人多骤,帝意方欲兴文教,抑武事,弗听。及蒙正等辞,召令升殿,谕之曰:“到治所,事有不便于民者,疾置以闻。”仍赐装钱,人二十万。 太祖之幸西京也,洛阳人张齐贤献十策,太祖召见便坐,问之,齐贤以手画地条陈。太祖善其四策,齐贤坚执其馀皆善,太祖怒,令卫士曳出。及还,语帝曰:“我幸西京,惟得一张齐贤,我不欲遂官爵之,汝异时可收以自辅也。”于是齐贤举进士,帝欲置之高等,而有司第其名在数十人后。帝不悦,乃召进士尽第二等及《九经》凡一百三十人,悉与超除,盖为齐贤故也。 吴越国王俶遣其子温州刺史惟演来修贡,驾登极。 乙亥,赐乡贡进士孔士基同本科出身,褒先圣后也。 己卯,吴越国王妃孙氏薨,诏给事中程羽为吊祭使。 庚辰,诏易禁军旧号,铁骑曰日骑,控鹤曰天武,龙骑曰龙卫,虎捷曰神卫。 江南旧用铁钱,于民不便。二月,壬辰朔,转运使樊若水请置监于升、鄂、饶等州,大铸铜钱,凡山之出铜者悉禁民采取,以给官铸。废铁钱,悉铸为农器,以给江北流民之归附者,且除铜钱渡江之禁,诏从其请,民甚便之。 癸巳,命户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雷德骧提点开封府。 甲午,建鄂州永兴县为永兴军。 辽遣使来贺即位及正旦。 右千牛卫上将军李煜自言其贫。乙未,诏赐钱三百万。煜虽贫,张洎颇丐索之,煜以白金颒面器与洎,洎意犹不足。 北汉胡桃寨指挥使史温等来降。 己亥,吴越王俶以山陵有期,遣使来修赙礼。 庚子,帝改名炅,诏:“除已改州县、职官及人名外,旧名二字不须回避。” 丙午,始分西川为东、西两路,各置转运使、副使。兵部郎中许仲宣为西路转运使,考功员外郎滕中正为东路转运使。中正,北海人也。 初,右监门卫率府副率王继勋分司西京,强市民家子女以备给使,小不如意,即杀而食之。以槥椟贮残骨,出弃野外,女侩及鬻棺者,出入其门不绝,居甚苦之,不敢告。帝在藩邸,颇闻其事,及即位,会有诉者,亟命雷德骧往鞫之。继勋具服,所杀婢百馀人。乙卯,斩继勋并女侩八人于洛阳市。长寿寺僧广惠常与继勋同食人肉,帝令先折其胫,然后斩之,民皆称快。 己未,诏刘鋹、李煜,常俸外给以它俸。 三月,河阳节度使赵普来朝,乞赴太祖山陵。乙亥,授太子少保,留京师。 香药库使高唐张逊建议,请置榷场局,大出官库香药、宝货,稍增其价,许商人入金帛买之,岁可得钱三十万贯,以济国用,使外国特有所泄。帝从之,一岁中果得钱三十万贯。 戊寅,命翰林学士李昉等编类书为一千卷,小说为五百卷。 初,节度使得补子弟为军中牙校,豪横奢纵,民间苦之。帝雅知其弊,始即位,即诏诸州府籍其名,部送阙下,至者凡百人,癸未,悉补殿前承旨,以贱职羁縻之。 己丑,置威胜军。许辽人互市。 庚寅,知江州周述言:“庐山白鹿洞学徒常数千人,乞赐《九经》,使之肄习。”诏国子监给本,仍传送之。 北汉乞粮于辽。是月,辽主命以粟二十万斛助北汉。先是辽主使乌珍、塔尔分治南、北院,善课农田,年谷屡稔,故能经费有馀,恤北汉之匮,北汉赖之。 夏,四月,甲寅,辽遣鸿胪少卿耶律敞等来助葬。 乙卯,葬英武圣文神德皇帝于永昌陵。 赈延州饥。 是月,作景福殿。 诏恤刑。自是每岁常举行之。 帝厉精求治,前诏转运使考案诸州,凡诸职任,第其优劣;寻复遣使分行诸道廉察官吏。五月,壬戌,诏罢其罢软惰慢者。 安远节度使向拱、武胜节度使张永德、横海节度使张美、镇宁节度使刘廷让以帝初即位,并来朝。癸亥,以拱、永德并为左卫上将军,美为左骁卫上将军,廷让为右骁卫上将军。 丙寅,诏:继母杀夫前妻子及妇者,同杀人论。 庚午,命起居舍人辛仲甫使于辽,右赞善大夫穆被副之。将至境,闻朝议兴师伐北汉,仲甫知北汉倚辽为援,迟留未敢进,飞奏俟报,有诏遣行。既至,辽主问曰:“闻中朝有党进者,真骁将,如进之比凡几人?”仲甫对曰:“名将甚多,如进鹰犬之材,何可胜数!”辽主欲留之,仲甫曰:“信以成命,命不可留,有死而已。”辽主知其不可夺,厚礼遣还。帝谓左右曰:“仲甫远使绝域,练达机宜,可谓不辱君命矣。” 甲戌,以十月十七日为乾明节。 初,曹翰屠江州,民无噍类,其田宅悉为江北贾人所占,诏长吏访其民之乡里疏远亲属给还之。知州张霁,受贾人赂,不尽与民,民诉其事。壬寅,霁决杖流海岛。 己卯,祔太祖神主于太庙,庙乐曰大定之舞,以孝明皇后王氏配。又以懿德皇后符氏、淑德皇后尹氏祔别庙。 己丑,女真二十一人请受职于辽,辽主授宰相以下诸职有差。 六月,乙未,以保安等县有黑虫夜食桑叶,免其桑税。 辽喜衮召自贬所,适见辽主答北汉主书,词意卑逊,喜衮曰:“本朝于汉为祖,书旨如此,恐亏国体。”辽主韪之,丙辰,以为北面招讨使。 秋,七月,庚申朔,回鹘贡于辽。 癸亥,河决温县、荥泽,命客省使任城翟守素塞之。乙丑,河决顿丘及白马。旋遣左卫大将军李崇矩按行河势,缮治河堤,蠲被水田租。 丙子,辽遣使助北汉战马。 闰月,庚寅朔,以陈洪进将入朝,遣翰林使程德元往宿州迎劳之。 丁未,以平南军为太平州。 己酉,遣翰林学士李昉使吴越。 初,天雄节度使兼侍中李继勋,以疾求归洛阳,许之;复上表乞骸骨,庚戌,授太子太师,致仕。继勋以质直称,性俭啬,唯奢于奉佛。与太祖有军中之旧,故特承宠遇。后月馀卒,赠中书令,追封陇西郡王,谥庄武。 丁巳,有司上诸州所贡闰年图。故事,每三年一令天下贡地图,与版籍皆上尚书省,国初以闰为限,所以周知山川之险易,户口之众寡也。 梅山峒蛮首领苞汉阳等劫掠商人,禁之不止,命翟守素发潭州兵往讨。先以诏谕之,汉阳拒命。八月,癸亥,诏守素进师。时霖雨弥旬,弓弩解驰,守素令削木为弩,贼掩至,交射之,贼遂败;乘胜逐北,尽平其巢穴。 丙寅,陈洪进入见于崇德殿,礼遇优渥,赐钱千万,白金万两,绢万匹。 帝初即位,以少府监高保寅知怀州。怀州故隶河阳,时赵普为节度使,保寅素与普有隙,事多为普所抑,保寅心不能平,手疏乞罢节镇领支郡之制。乃诏怀州直隶京师,长吏得自奏事。 于是虢州刺史许昌裔诉保平军节度使杜审进阙失事。诏左拾遗李瀚往察之。瀚因言节镇领支郡,多俾亲吏掌其关市,颇不便于商贾,滞天下之货,望不令有所统摄,以分方面之权。帝纳瀚言,戊辰,诏诸州并直属京师。天下节镇,无复有领支郡者矣。 九月,辛卯,作崇圣殿。 吴越王俶入朝,先遣其子惟濬来贡。壬辰,诏户部郎中侯陟至泗州迎劳之,及惟濬至,赐赉无算。 唐天祐中,兵乱窘乏,始令以八十五钱为百;后唐天成中,又减五钱;汉乾祐初,复减三钱。宋初,因汉制,其输官亦用八十或八十五,然诸州私用,犹各随俗,至有以四十八钱为百者。丁酉,诏所在悉以七十七钱为百,每千钱必及四斤半以上。禁江南新小钱,民先有藏蓄者,悉令送官,官据铜给其直,私铸者弃市。 癸卯,关南巡检、应州观察使李汉超卒。帝甚悼之,废朝,赠太尉、忠武节度使,遣中使护丧归葬。 帝属意戎事,每朝罢,亲阅禁卒。命筑进武台于城南之杨村,癸亥,大阅,帝与文武大臣从官等登台而观,命天武左厢都指挥使京兆崔翰分布士伍,南北绵亘二十里,建五色旗以号令将卒,节其进退,每按旗指纵,则千乘万骑,周旋如一,甲兵之盛,近代无比。帝悦,即以金带赐翰曰:“此朕藩邸时所服者也。” 容州旧贡珠,太祖平刘鋹,诏发媚川都及禁民采珠。至是复贡珠百斤,赐负担者银带衣服。 丙辰,帝始狩于近郊,作诗赐群臣,令属和。 国子监主簿郭忠恕,决杖配隶登州禁锢。忠恕纵酒,肆言时政,颇有谤讟,帝怒,故有是谪。忠恕行至临邑卒。 丁巳。吴越王遣使乞呼名,不允。 冬,十月,辛酉,命左卫大将军李崇矩为邕、贵、浔、横、钦、窦等州都巡检使,未几,徙琼、崖、儋、万。麾下军士咸惮于从行,崇矩尽出器皿金帛凡直数百万,悉分给之,众乃感悦。时黎贼扰动,崇矩悉至洞穴抚谕,以己财遗其酋长,众皆怀附。在岭表及海上四五年,恬然不以炎荒婴虑。旧涉海者,多舣舟俟风,或旬馀,或弥月;崇矩往来皆一日而渡,未尝留滞,从者亦皆无恙,人谓崇矩纯德之报云。 辽遣使来贺乾明节。 己巳,群臣请举乐,表三上,从之。 壬申,女真遣使贡于辽。 是月,初榷酒酤。 十一月,丁亥朔,日有食之,既。辽司天奏日当食不亏。 庚寅,日南至,帝始受朝。 甲午,命监察御史李滨、阁门祗候郑伟为契丹正旦使。 己亥,天平节度使兼中书令石守信罢节度,为守中书令、西京留守。守信在西京,好营佛寺,驱督峻急而不给佣直,民甚苦之。 马军都指挥使党进出为忠武节度使。进掌禁卫凡十二年,徼巡京师闾巷,有蓄奇禽异兽者,进或见,必命左右取放之,骂曰:“买肉不供父母,反饲禽兽乎!”尝为杜重威家奴,重威子孙贫贱,进分月奉钱给之,人亦以此称焉。 戊戌,辽以吐谷浑叛入太原者四百馀户,命招讨使喜衮索而还之。 癸卯,辽主祠木叶山。 十二月,丁巳朔,试诸州所送天文术士隶司天台,无取者黥配海岛。 戊辰,辽主猎于近郊,以所获祭天。 癸酉,诏定晋州矾法,私煮及私贩易者罪有差。 辛己,高丽国王佃遣其子元辅来贡,贺登极。 壬午,辽遣太仆卿特尔格、礼宾副使王英来贺明年正旦。 灵州通远军界诸蕃族剽略官纲,诏知灵州、通远军使董遵诲讨之。遵诲分将出兵,诸蕃族大惧,尽归所掠,肉袒请罪,遵诲即慰抚之。自是各谨封界,秋毫不敢犯。帝命遵诲兼领灵州路巡检,在通远军凡十四年。 是冬,北汉边候言晋、潞、邢、洺、镇、冀等州皆治戎器及攻城之具,又转漕刍粟,北汉主甚恐。 太平兴国三年辽保宁十年 春,正月,丙戌朔,不受朝,群臣诣阁贺。 北汉主遣其子续为质于辽,纳重币以求援。 甲午,命绛州浚汾河。 京西转运使程能献议,请自南阳下向口置堰,回白河水入石塘、沙河,合蔡河,达于京师,以通襄、潭之漕,帝壮其言而听之。戊戌,发兵役数万,分遣使护其役,堑山堙谷,历博望、罗渠、小祐山,凡百馀里。踰月,抵方城,地高,水不能至,又增役以致水,然终不可通漕。会山水暴涨,石堰坏,河竟不克就。 辛丑,浚广济、惠民河及蔡河,又治黄河堤。丁未,浚汴口。 己酉,命瀚林学士李昉等修太祖实录,直学士院汤悦等修江表事迹。 癸丑,辽主如长泺。初,辽主知翰林学士室昉有理剧才,改南京副留守,决狱平允,人皆便之,累迁工部尚书、枢密副使、参知政事。至是拜枢密使,兼北府宰相,加同政事门下平章事。 建隆初,三馆所藏书仅一万二千馀卷,及平诸国,尽收其图籍,惟蜀、江南为多,凡得蜀书一万三千卷,江南书二万馀卷,又下诏开献书之路,于是三馆篇帙大备。帝临幸三馆,恶其湫隘,顾左右曰:“此岂可蓄天下图籍,延四方贤俊邪!”即诏有司度左升龙门东北,别建三馆,其制皆亲所规画,轮奂壮丽,甲于内庭。二月,丙辰朔,赐名崇文院,尽迁旧馆书以实之,正副本凡八万卷。 甲子,罢昌州七井虚额盐。有司言昌州岁收虚额盐万八千五百馀斤,乃开宝中知州李佩掊敛以希课最,废诸井薪钱,额外课民鬻盐,民至破产不能偿,多流入它郡,而积年之征不可免,诏悉除之。 庚午,回鹘贡于辽。 辛未,幸崇文院观书,令亲王、宰相检阅向难。复召刘鋹、李煜纵观,谓煜曰:“闻卿在江南好读书,此中简策,多卿旧物,近犹读书否?”煜顿首谢。因赐饮中堂,尽醉而罢。 以吴越王俶将至,癸酉,命四方馆使梁迥往淮西迎劳之,旋遣其子镇海、镇东节度使惟濬至宋州迎省。 三月,乙酉朔,贝州清河民田祚十世同居,诏旌其门闾,复其家。 庚寅,辽主致祭于显陵。 癸卯,殿前都虞候、泰宁军节度使李重勋卒。重勋与太祖同事周祖,谨厚无矫饰,太祖甚重之,故擢委兵柄,始终无易;赠侍中。 己酉,吴越王俶入见于崇德殿,宠赉甚厚,即日,赐宴于长春殿,俶僚佐崔仁冀等皆预坐。 以闲厩使、阁门祗候陈从信为左卫将军,充枢密院承旨,翰林使程德元为东上阁门使兼翰林司公事,供奉官大名柴禹锡为翰林副使,清池弭德超为酒坊副使,皆以藩邸旧恩也。 夏,四月,乙卯朔,召华山道士真源丁少微至阙。少微善服气,年百馀岁,隐居华潼谷中,与同县陈抟齐名。然少微专奉科仪,抟嗜酒放旷,虽居室密迩,未尝往来。少微以金丹、巨胜、南芝、元芝等献,帝留数月,遣还。 己巳,女真遣使贡于辽。 己卯,平海节度使陈洪进用幕僚南安刘昌言之计,上表献所管漳、泉二州,得县十四,户十五万一千九百七十八,兵一万八千七百二十七。 癸未,以陈洪进为武宁节度使、同平章事。旋以洪进子文显为通州团练使,仍知泉州;文顗为滁州刺史,仍知漳州。 五月,乙酉朔,御乾元殿受朝。诏敕漳、泉管内,给复一年。 初,吴越王俶将入朝,尽辇其府实而行,踰巨万计。俶意求反国,故厚其贡奉以悦朝廷。宰相卢多逊劝帝逐留俶不遣,凡三十馀请,不获命。会陈洪进纳士,俶恐惧,乃籍其国甲兵献之,复上表,乞罢所封吴越国及解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寝书诏不名之制,且求归本道;不许。俶不知所为,崔仁冀曰:“朝廷意可知矣。大王不速纳士,祸且至!”俶左右争言不可,仁冀厉声曰:“今在人掌握中,去国千里,惟有羽冀乃能飞去耳。”俶遂决策,上表献所管十三州,一军。帝御乾元殿受朝,如冬、正仪。俶朝退,将吏僚属始知之,皆恸哭曰:“吾王不归矣!”凡得县八十六,户五十五万六百八,兵十一万五千三十六。 丙戌,命考功郎中范旻权知两浙诸州事。旻初自淮南归朝,帝谓曰:“江淮之间,辇运相继,卿之功也。”将用为翰林学士,卢多逊言杭州初复,非旻不可治,帝乃谓旻曰:“卿且为朕行,即当召卿矣。”钱氏据两浙逾八十年,外厚贡献,内事奢僣,地狭民众,赋敛苛暴,鸡鱼卵菜,纤悉收取,斗升之逋,罪至鞭背,少者数十,多者至五百馀,讫于国除,民苦其政。旻即至,悉条奏,请蠲除之,诏从其请。 丁亥,徙封钱俶为淮海国王;以其子惟濬为淮南节度使,惟治为镇国节度使,孙承祐为泰宁节度使,崔仁冀为淮南节度副使。 戊子,诏赦两浙诸州,给复一年。 壬寅,定难节度使李克叡卒,以其子继筠袭职。 辽主之在藩邸也,马群侍中尼哩倾心结纳,及即位,以翼戴功,累加守太尉。北汉主闻其见信任,遇生日必致礼。尼哩素贪,与同列萧阿布达并以贿闻。时人有毡裘,为枲耳子所著者,或戏曰:“或尼哩、萧阿布达,必尽取之。”传以为笑,其贪猥如此。至是,坐藏甲五百,属有司按诘。会追治贼杀萧思温者,尼哩及高勋皆预其谋,癸卯,赐尼哩死,遣人诛勋于流所,以勋之产赐思温家。尼哩无它长,唯善识马,尝行郊野,见数马迹,指其一曰:“此奇骏也。”此己马易之,已而果然。 六月,己未,辽主如沿柳湖。 戊辰,诏:“自今乘驿者皆给银牌。” 秋,七月,乙酉,以振武节度使、殿前都虞候白进超为殿前副都指挥使,以殿前都指挥使杨信病殁故也。信晚岁病瘖,而能治军。进超无殊功,以谨密见擢。 壬辰,陇西郡公李煜薨,辍朝三日,赠太师,追封吴王。 初,郑彦华之子文宝,仕煜为校书郎,归朝,不复叙故官。煜时在环卫,文宝欲一见,虑守者难之,乃披蓑荷笠为渔者,既得入,因说煜以圣主宽宥之意,宜谨节奉上,勿为它虑。议者叹其忠焉。 中元节张灯,诏有司于淮海王俶第前设灯,上陈声乐以宠之。 丁未,以庐州无为监为无为军。 庚戌,改明德门为丹凤门。 辽享于太祖庙。 帝先诏权罢贡举,复恐场屋间有留滞者,八月,诏:“诸州去年已得解者,除《三礼》、《三传》、学究外,馀并以秋集礼部。” 癸丑,滑州黄河清。 丙辰,诏两浙发淮海王俶緦麻以上亲及所管官吏悉归阙,凡舟千四百艘,所过以兵护送之。于是俶子惟治悉奉兵民图籍、帑廪管籥授知杭州范旻,与其弟惟演等皆赴阙,诏遣内侍劳于近郊。壬申,对于长春殿,各赐衣带、鞍马、器币。 甲戌,群臣请上尊号曰应运统天圣明文武皇帝,许之。 九月,甲申朔,帝御讲武殿,覆试礼部合格人,进士加论一首。自是常以三题为准。得渤海胡旦以下七十四人;乙酉,得诸科七十人;并赐及第。始赐宴于迎春苑,授官如二年之制。故事,礼部惟春放榜,至是秋试,非常例也。 辽东京留守平王隆先,聪明博学,其在东京,薄赋省刑,恤鳏寡,数荐贤能之士,人多称之。其子陈格,与渤海官属谋杀其父,举兵作乱,辽主命轘裂陈格以徇。 己亥,改杭州衣锦军为顺化军。 冬,十月,癸丑,辽遣太仆卿耶律谐理等来贺乾明节。 庚申,车驾幸武功郡王德昭邸,遂幸齐王邸。赐齐王银万两,绢万匹,德昭、德芳有差。 司农寺丞孔宜知星子县回,献所为文,帝召见,问以孔子世嗣,擢右赞善大夫,袭封文宣公。辛酉,诏免其家租税。孔氏以圣人后,历代不预庸调,周显德中遣使均田,遂抑为编户,至是特命免之。 帝初即位,幸左藏库,视其储积,语宰相曰:“此金帛如山,用何能尽!先帝每焦心劳虑,以经费为念,何其过也!”于是分左藏北库为内藏库,并以讲武殿后封桩库属焉,改封桩库为景福内库。帝谓左右曰:“朕置内库,盖虑司计之臣不能节约,异时用度有缺,复赋敛于民,终不以此自供嗜好也。”初,太祖别置封桩库,尝密谓近臣曰:“石晋割幽蓟以赂契丹,使一方之人独限外境,朕甚悯之。欲俟斯库所蓄满三五十万,即遣使与契丹约,苟能归我土地民庶,则当尽此金帛充其赎直。如曰不可,朕将散滞财,募勇士,俾图攻取耳。”会宴驾,不果。 辽南京留守燕王韩匡嗣入权枢密使,辽主命其子德让代之。德让有智略,喜建功立事,屡代其父为留守,辽人以为荣。 十一月,乙未,亲享太庙。丙申,合祭天地于南郊。御丹凤楼,大赦,受册尊号于乾元殿。国初以来,南郊四祭及感生帝、皇地祇、神州,凡七祭,并以四祖迭配。帝即位,但以宣祖、太祖更配。于是合祭天地,始奉太祖升侑焉。 庚子,幸齐王邸。 丙午,以郊祀,中外文武加恩。 初,阁门祗候浚仪王侁使灵州、通远军,还,言主帅所用牙兵,率桀黠难制,虑岁久生变,请一切代之,帝因遣侁调发内地卒往代。戍卒闻当代,多愿留,侁察其中有拒命者,斩以徇,卒皆惕息,遂将以还。 三司所掌诸案,以商税、胄、曲、末盐四案为繁剧。十二月,丙辰,各置推官,命左赞善大夫张仲颙等分领之。诸案寻皆置推官,或置巡官,悉以京朝官充。 帝之尹开封也,蓟人宋琪,以左补阙为推官,帝甚加礼遇。琪与宰相赵普、枢密使李崇矩善,多游其门,帝恶之,白太祖,出琪知陇州,移阆州。帝即位,由护国节度判官召赴阙。程羽等先自府邸攀附至显要,琪为所中,久不得调。丁巳,帝召见,诘责,琪拜谢,请悔过自新,乃授太子洗马。 乙丑,御讲武台,观飞仙军人发机石射连弩。帝将伐北汉,先习武事也。 庚午,腊,有司请备冬狞之礼,帝从之,谓左右曰:“擒荒有戒;朕今顺时蒐狩,为民除害,非敢以为乐也。” 甲戌,改永兴军为兴国军。戊寅,辽遣萧巴固济等来贺明年正旦。 时诸州贡举人并集,会将亲征河东,罢之。自是每间一年或二年乃行贡举。 初,陈洪进纳士,帝既命其了文显知泉州留后,议择能臣关掌州事,起复殿中丞南顿乔维岳为通判。维岳始至,会草寇十馀万来攻城,城中兵才三千,势其危急。监军何承矩、王文宝欲屠城焚库而遁,维岳抗议,以为:“朝廷任以绥远之寄,今惠泽未布,盗贼连结,反欲屠城焚库,岂诏意哉!”承矩等因复坚守。会两浙西南路转运使冯翊杨克让自福州率屯来救,围遂解。监军王继升率精兵追击,擒其魁,械送阙下,馀寇悉平。承矩,继筠之子也。 是冬,辽主驻金川,御盏郎君耶律呼图从聘宋还,言于辽主曰:“宋必取河东,当先为之备。”韩匡嗣曰:“何以知之?”呼图曰:“是不难知也。四方僣号之国,宋皆并取,唯河东未下耳。今宋讲武习战,意必在汉矣。”匡嗣诋之曰:“宁有是邪!”卒不设备。 太平兴国四年辽乾亨元年 春,正月,帝召枢密使曹彬问曰:“周世宗及我太祖,皆亲征太原而不能克,岂城壁坚完,不可近乎?”彬对曰:“世宗时,史超败于石岭关,人情震恐,故师从。太祖顿兵甘草地中,军人多被腹疾,因是中止。非城垒不可近也。”帝曰:“我今举兵,卿以为何如?”彬曰:“国家兵甲精锐,人心欣戴,若行吊伐,如摧枯拉朽耳。”帝意遂决。宰相薛居正等曰:“昔世宗举兵,太原倚契丹之援,坚壁不战,以致师老而归。及太祖破契丹于雁门关南,尽驱其人民分布河、洛之间,虽巢穴尚存,而危困已甚。得之不足以辟土,舍之不足以为患,愿陛下熟虑之!”帝曰:“今者事同而势异,且先帝破契丹,徙其人而空其地者,正为今日事也,朕计决矣!” 丁亥,命太子中允张洎、著作郎句中正使高丽,告以北伐。 遣常参官分督诸州军储赴太原。 庚寅,以宣徽南院使潘美为北路都招讨制置使,命崔彦进、李汉琼、曹翰、刘遇各攻其城之一面。遇以次当攻其西面,而西面直北汉主宫城,尤险恶。遇欲与翰易地,翰弗可,遇必欲易之,议久不决。帝虑将帅不协,乃谕翰曰:“卿智勇无双,城西面非卿不能当也。”翰始奉诏。 辛卯,命云州观察使郭进为太原石岭关都部署,西上閤门使田仁朗、閤门祗候供奉官刘绪按行太原城四面壕寨,阅视攻城梯冲器用。 辽主闻宋师讨太原,叹曰:“呼图殊能料事,朕与匡嗣虑不及此!”乃遣玳玛长寿来言曰:“何名而伐汉也?”帝曰:“河东逆命,所当问罪。若北朝不援,和约如故;不然,惟有战耳!” 癸巳,以枢密直学士石熙载签署院事。签署枢密院事自熙载始。 乙未,宴潘美等于长春殿,帝亲授方略以遣之。时刘鋹及淮海王俶、武宁节度使陈洪进等皆与,鋹因言:“朝廷威灵及远,四方僣窃之主,今日尽在坐中,旦夕平太原,刘继元又至,臣率先来朝,愿得执梃为诸国降王长。”帝大笑,赏赐甚厚。 丁酉,命河北转运使侯陟与陕西北路转运使雷德骧分掌东、西路转运使事。 癸卯,新浑仪成,司天监学生张思训所创也。置文明殿东南之钟鼓楼,以思训为浑仪丞。旧制,日月昼夜行度,皆人运转;新制成于自然,尤精妙焉。 二月,丁卯,北汉乞援于辽,辽命南府宰相耶律沙为都统,冀王塔尔为监军,赴援。又命南院大王色珍以所部从,枢密副使穆济督之。 丙辰,命宰相沈沦为东京留守兼判开封府事,宣徽北院使王仁赡为大内都部署,枢密承旨陈从信副之。 帝初即位,谓齐王廷美曰:“太原我必取之。”至是欲以廷美掌留务。开封府判官吕端言于廷美曰:“主上栉风沐雨以申吊伐,王地处亲贤,当表率扈从,若掌留务,非所宜也。”廷美由是请行。端,馀庆弟也。 甲子,车驾发京师。戊辰,次澶州。临河主簿宋捷道旁献封事,帝见其姓名,喜曰:“我师捷矣!”即以为将作监丞。 己巳,次德清军。命行在转运使河南刘保勋兼句当北面转运使事。遣均州刺史临洺解晖、尚食使折彦赟攻隆州。 甲戌,次刑州。以唐州团练使曹光实知威胜军事。光实入告:“愿提一旅之众,奋锐先登。”帝曰:“资粮事大,亦足宣力也。” 丙子,以潞州都监陈钦祚知威胜军。 ◎宋纪十 ∷起屠维单阏三月,尽重光大荒落九月,凡二年有奇。 ○太宗至仁应运神功圣德睿烈大明广孝皇帝 太平兴国四年辽乾亨元年 三月,庚辰朔,驻跸镇州。命郢州刺史尹勋攻隆州。隆州为北汉人依险筑城以拒南师者,故先分兵围之。 辛巳,命镇州马步都监、客省副使齐廷琛、洛苑副使侯美分兵攻盂县。引进使、汾州防御使田钦祚护石岭关屯军,与都部署郭进不协,敌至,闭壁自守,去又不追,蓄军资以规利,为部下所讼,诏鞫之,钦祚具伏。癸未,责授睦州防御使,仍护军。 丙戌,辽命北院大王耶律希达、伊实王萨哈等以兵戍燕。 丁亥,郭进破北汉兵于西龙门寨。 戊子,命六宅使侯继隆攻沁州,閤门祗侯王〈王巽〉攻汾州。僎,侁弟也。 己丑,辽命左千牛卫大将军韩侼、大同军节度使耶律善布以本路兵援北汉。 壬辰,复命淄州刺史太原王贵攻沁州。 乙未,辽耶律沙等白马岭,前阻大涧,遇郭进兵,沙与诸将欲待后军,冀王塔尔及穆济以为急击之便,沙不能夺。塔尔等以先锋渡涧,未半,进率骑奋击,大败之。塔尔等及其子华格、沙之子德琳、令衮图敏、详衮唐古俱殁于阵,沙等几不能出,会耶律色珍以救兵至,万弩齐发,宋师乃退。沙、穆济仅以身免。北汉主复遣间使赍蜡丸赴辽,进捕得之,徇于城下,城中气始夺矣。 命知府州、闲厩使折御卿、监军、供奉官晋阳尹宪分兵攻岚州。 丙申,左飞龙使史业破北汉鹰扬军。 癸卯,河东城西面转运使刘保勋为陕西北路转运使,代雷德骧也。德骧调发沁州军储后期,诏劾德骧,命保勋等兼领之。 乙巳,夏州李继筠乞帅所部助讨北汉。 诏泉州发兵护送陈洪进亲属赴阙。 夏,四月,己酉朔,岚州行营与北汉军战,破之。庚戌,盂县降。 以石熙载为枢密副使。 辛亥,北汉驸马都尉卢俊,自代州驰状于辽告急。辽人败衄之馀,不能再发兵救。 辛酉,德哷勒部贡于辽。 壬戌,车驾发镇州,幸太原。 折御卿克岢岚军,获其军使折令图。 甲子,解晖等攻隆州,西头供奉官袁继忠、武骑军校许均先登,陷之。 己巳,折御卿克岚州,杀其宪州刺史郭翊,获夔州节度使马延忠。 庚午,帝至太原,驻跸于汾水之东。辛未,幸城西面,按视营垒攻具,慰劳诸将。以手诏谕北汉主使降,传诏至城下,守陴者不敢受。 壬申,夜漏未尽,帝幸城西督诸将攻城。天武军校荆嗣率众先登,手刃数人,足贯双箭,中手炮,折碎二齿,帝见之,亟召下,赐以锦袍银带。嗣,罕儒兄孙也。先是帝选诸军勇士数百人,教以剑舞,皆能掷剑于空中,跃其身左右承之,见者无不恐惧。会契丹遣使修贡,赐宴便殿,因出剑士示之,数百人袒裼鼓譟,挥刃而入,跳掷承接,曲尽其妙,使者不敢正视。及是巡城,必令舞剑士前导,各呈其技,城上人望之破胆。帝每擐甲胄,犯矢石,指挥戎旅,左右有谏者,帝曰:“将士争效命于锋镝之下,朕岂忍坐观!”诸军闻之,人百其勇,皆冒死先登,凡控弦之士数十万,列阵于乘舆前,蹲甲交射,矢集太原城上如蝟毛焉。捕得生口,云北汉主城中市所射之箭,以十钱易一矢,凡得百馀万,聚而贮之。帝笑曰:“此箭为我蓄也。”及城降,尽得之。 田钦祚在石岭关,恣为奸利诸不法事,郭进屡以为言,钦祚憾之。进武人,刚烈,战功高,钦祚数如陵侮,进不能堪,癸酉,遂缢而死,钦祚以卒中风眩闻。帝悼惜良久,优诏赠安国节度使。左右皆知,而无敢言者。命冀州刺史牛思进为石岭关部署。思进有膂力,尝以强弓挂于耳,以手引之令满;又,负壁立,二力士撮其乳曳之不动,军中咸异焉。 甲戌,幸诸塞。 乙亥,幸连城,视攻城诸洞。时李汉琼率众先登,矢集其脑,又中指,伤甚,犹力疾战。帝促召至幄殿,视其创,傅以良药。帝欲亲幸洞屋中劳士卒,汉琼泣曰:“矢石注洞屋如雨,陛下奈何以万乘之尊亲往临之!若不听,臣请先死。”乃止。 丁丑,幸西连城楼。 五月,己卯朔,幸城西南隅;夜,督诸将急攻;迟明,陷羊马城。北汉宣徽使范超来降,攻城者疑其出战,擒之以献,斩于纛下。既而北汉尽杀超妻子,枭其首,投于城外。 北汉代州刺史刘继文及卢俊奔于辽。 辛巳,幸城西北隅。北汉马步军都指挥使郭万超来降。 壬午,帝幸城南,谓诸将曰:“翼日重午,当食于城中。”遂自草诏赐北汉主。夜,漏上一刻,城上有苍白云如人状。 癸未,幸城南,督诸将急攻,士奋怒,争乘城,不可遏。帝恐屠其城,因麾众少退。城中人犹欲固守,左仆射致仕马峰,以病卧家,舁入见北汉主,流涕备言兴亡之理。夜,漏上十刻,北汉主乃遣客省使李勋上表纳款。帝喜,即命通事舍人薛文宝赍诏入城抚谕。夜漏未尽,幸城北,宴从臣于城台,受其降。甲申,迟明,刘继元率其平章事李惲等素服纱帽待罪台下,诏释之,召升台劳问。继元叩头曰:“臣自闻车驾亲临,即欲束身归命,盖亡命者惧死,劫臣不得降耳。”帝令籍亡命者至,悉斩之。顾谓淮海国王钱俶曰:“卿能保一方以归于我,不致血刃,深可嘉也。” 北汉平,凡得州十,军一,县四十一,户三万五千二百二十,兵三万。 命刘保勋知太原府。 乙酉,赦河东管内常赦所不原者。诸州县伪署职官等,并令仍旧。人户两税,特与给复二年,王师所不及处,给复一年。分命常参官八人知忻、代等州。 毁太原旧城,改为平晋县;以榆次县为并州。徙僧道及民高资者于西京。 己丑,以刘继元为右卫上将军,封彭城郡公。又以其臣李惲为殿中监,马峰为少府监,郭万超为磁州团练使,李勋为右卫将军,馀授官有差。 辛卯,宴刘继元及其官属。继元献其宫妓百馀人,帝以分赐立功将校。 乙未,筑并州新城。 送刘继元緦麻以上亲赴阙。 丙申,幸太原城北,御沙河门楼。遗使分部徙居民于新并州,尽焚其庐舍,民老幼趋城门不及,死者甚众。 丁酉,以行宫为平晋寺,帝作《平晋记》,刻寺中。 废隆州,毁其城。 庚子,发太原;丁未,次镇州。 初,攻围太原累月,馈饷且尽,军士罢乏。刘继元降,人人有希赏意,而帝将遂伐辽,取幽蓟。诸将皆不愿行,然无敢言者。殿前都虞候崔翰独奏曰:“此一事不容再举,乘此破竹之势,取之甚易,时不可失也。”帝悦,即命枢密使曹彬议调发屯兵。时车载簿籍,阻留在道,兵房吏张质潜计数部分军马,及得簿籍校之,悉无差谬。 六月,庚申,车驾北征,发镇州。扈从六军有不即时至者,帝怒,欲置于法。马步军都军头赵延溥遽进曰:“陛下巡幸边陲,本以契丹为患,今敌未殄灭而诛谴将士,若举后图,谁为陛下戮力乎!”帝嘉纳之。 丙寅,次金台顿,辽境也。丁卯,帝躬擐甲胄,率兵次岐沟关,辽之东易州刺史刘禹以州降,留兵千人守之。东易州,即岐沟关也。 辽北院大王耶律希达,统军使萧托古,伊实王萨哈,迎战于沙河。东西班指挥使衡水傅潜、浚仪孔守正先至,击之,后军继至,大败希达军,生擒五百馀人。 戊辰,帝次涿州,判官刘原德以城降。庚午,次辽南京之城南,驻跸宝光寺。 辽南院大王耶律色珍患南军之锐,以希达新败,为南军所易也,取其青帜,军于得胜口以诱敌。帝麾兵击之,士皆鼓勇,斩首千馀级。色珍袭其后,宋师始却。色珍军于清沙河北,为南京声援。 渤海帅达兰罕率部族来降;以达兰为渤海都指挥使。 壬申,部分诸将攻城,定国节度使宋渥攻其南面,河阳节度使崔彦进攻北面,彰信节度使刘遇攻东面,定牙节度使孟元喆攻西面。命宣徽南院使潘美知幽州行府事。辽南京权留守韩德让惧甚,与知三司事刘弘登城,日夜守御,而城外招胁甚急,人怀二心。会迪里都都指挥使李紥勒灿出降,城中益惧。 辽御盏郎君耶律学古闻南京被围,急救之,围师方严,乃穴地以进,偕韩德让等整器械,安反侧,随宜备御,志不少懈。宋兵三百馀人乘夜登城,学古战却之,益修守备,以待援师。 丙戌,命殿中丞杨恭知涿州,以刘原德为右赞善大夫、通判州事。乙亥,命八作副使祁延朗知东易州。 丁丑,辽主始知南京之围,命南京宰相耶律沙救之,遗使责托果等曰:“卿等不严侦候,用兵无法,遇敌即败,奚以为将!”特里衮耶律休格知事亟,自请赴援,辽主乃以休格代希达,将五院军并发。 秋,七月,庚辰,辽建雄节度使刘延素来降。壬午,辽蓟州知州刘守恩降。 帝日督诸将攻城,而将士多怠。桂州观察使曹翰、洮州观察使米信屯城之东南隅,军士掘土得蟹,翰谓诸将曰:“蟹,水物,而陆居,失其所也。且多足,敌救将至之象。又,蟹者,解也,其班师乎!” 癸未,辽耶律沙以援师至,战于高梁河,宋师击之,沙败走。会薄暮,休格自间道驰至,人持两炬,宋师不测其多寡,有惧色。休格与色珍合军,分左右翼奋击,休格被三创,战益力。学古闻援师大集,开门列阵,四面鸣鼓,居民大呼,声震天地,休格乘之。宋师大败,帝乘驴车南走。休格创甚,不能骑,轻车追至涿州,获兵仗、符印、粮馈、货币不可胜计。 丙戌,帝次金台驿,内供奉官真定阎承翰驰奏归师大溃,命殿前都虞候崔翰往抚之,众遂定。 戊子,次定州。 定难军留后李继筠卒,弟继捧袭位。 庚寅,命崔翰及定武节度使孟元喆等留屯定州,彰德节度使李汉琼屯镇州,河阳节度使崔彦进等屯关南,得以便宜从事。帝谓诸将曰:“契丹必来侵边,当会兵设伏夹击之,可大捷也。” 辛丑,辽主以韩德让等能安人心,捍城池,赐诏褒奖。以德让为辽兴军节度使;耶律学古遥授保静节度使,为南京马步军都指挥使。耶律沙等同在高梁河有功,释其败军之罪。 辽主以边境用兵,召前南院大王耶律塔尔,问以政事。塔尔须鬓皤然,精力犹健,辽主厚礼之。未几,以病卒,年七十九。塔尔即所称富民大王也,辽人久而思之。 守中书令、西京留守石守信,从征失律,八月,壬子,责授崇信节度使兼中书令。甲寅,彰信节度使刘遇贬宿州观察使。 北汉将刘继业,素骁勇,及继元降,继业犹据城苦战,帝欲生致之,令继元招之,继业乃北面再拜,大恸,释甲来见。帝喜,慰抚之甚厚,复姓杨氏,止名业,授领军卫大将军。丁巳,以业为郑州防御使。 癸亥,命潘美屯河东三交口。 初,武功郡王德昭从征幽州,军中尝夜惊,不知帝所在,或有谋立王者,会知帝处,乃止。帝微闻其事,不悦。及归,以北征不利,久不行太原之赏。议者皆谓不可,于是德昭乘间入言,帝大怒曰:“待汝自为之,赏未晚也!”德昭惶恐,还宫,谓左右曰:“带刀乎?”左右辞以宫中不敢带。德昭因入茶酒阁,拒户,取割果刀自刎。帝闻之,惊悔,往抱其尸大哭曰:“痴儿,何至此邪!”追封魏王,谥曰懿。子五人。 是月,诏作太清楼。 九月,乙酉,命内衣库使张绍勍、南作坊副使李神祐等率兵屯定州。 庚寅,以户部郎中侯陟为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权中丞始此。 丙午,辽南京留守燕王韩匡嗣与耶律沙、耶律休格南伐,以报围燕之役,镇州都钤辖、云州观察使刘廷翰帅众御之。先阵于徐河,崔彦进潜师出黑芦堤北,缘长城口,衔枚蹑敌后,李汉琼及崔翰亦领兵继至。 先是帝以阵图援诸将,俾分为八阵。及军次满城,辽师大至,右龙武将军赵延进乘高望之,东西亘野,不见其际,翰等方按图布阵,阵相去各百步,士众疑惧,略无斗志。延进谓翰等曰:“主上委吾等边事,盖期于克敌耳。今敌骑若此,而我师星布,其势悬绝,彼若乘我,将何以济!不如合而击之,可以决胜。违令而获利,不犹愈于辱国乎?”翰等曰:“万一不捷,则若之何?”延进曰:“倘有丧败,延进独当其责。”翰等犹以擅改诏旨为疑,镇州监军、六宅使李继隆曰:“兵贵适变,安可预定!违诏之罪,继隆请独当之。”翰等意始决,于是改为二阵,前后相副。先遣人诈约降,匡嗣信之。休格曰:“彼众整而锐,必不肯屈。此诱我耳,宜严兵以待。”匡嗣不听。俄而宋师鼓噪,尘起涨天,匡嗣仓猝不知所为,遂败绩,溃兵悉走西山,投坑谷中。追奔至遂城,斩首万馀级,获马千馀匹,生擒其将三人,俘老幼三万户及兵器军帐甚众。匡嗣弃旗鼓遁回,馀众走易州,独休格整兵而战,徐引还。 辽主怒匡嗣,数以五罪曰:“违众深入,一也;行伍不整,二也;弃师鼠窜,三也;侦候失机,四也;捐弃旗鼓,五也。”即令诛之。皇后力救,得免。以休格总南面戍兵。 冬,十月,庚午,镇州捷书闻,帝手诏褒之。 乙亥,齐王廷美进封秦王,宰相薛居正加司空,沈伦加左仆射,卢多逊兼兵部尚书,枢密使曹彬兼侍中,文武官预平太原者,皆迁秩有差,初行赏功之典也。 十一月,戊寅,辽主宴赏休格等及有功将校。 辽南院枢密使兼政事令郭袭,以辽主数游猎,上书谏曰:“昔唐高祖好猎,苏世长言不满十旬,未足为乐,高祖即日罢,史称其美。伏念圣祖创业艰难,宵旰不懈。穆宗逞无穷之欲,不恤国事,天下愁怨。陛下继统,海内翕然望中兴之治,十馀年间,征伐未已,疮痍未复,正宜恐惧修省以怀永图,乃闻恣意游猎,甚于往日,万一有衔橛之虞,悔将何及!况南有强敌,伺隙而动,闻之得无生心乎!伏愿节从禽酣饮之乐,为社稷生灵计。”辽主嘉善之,而不能用。 帝以杨业老于边事,癸巳,命知代州兼三交驻泊兵马部署。 辛丑,日南至。辽改元乾亨,大赦。 初,西南夷不供朝贡,刑部郎中许仲宣为西川转运使,亲至大渡河,谕以顺逆,夷人皆率服。在职逾三岁,会有言仲宣当江表用兵时乾没官钱者,是月,召还,令御史台尽索财计簿钅句校,岁馀而毕,卒无欺隐,乃以仲宣为岭南转运使。仲宣有心计,江表用兵,军中需索百端,皆预储蓄无阙。曹彬怪之,尝夜攻城,取陶器数万事,分给攻城卒,然灯自照,仲宣已预料置,如其数付之。其才干类此。 十二月,乙卯,辽南京留守、燕王韩匡嗣,降封秦王,遥授晋昌军节度使。壬戌,上京留守蜀王道隐,迁南京留守。道隐号令严肃,虽疆场多虞而民获安业,寻进封荆王。 是冬,辽主驻南京。命宰相室昉监修国史。 太平兴国五年辽乾亨二年。庚辰,九八零年 春,正月,丙子朔,辽封皇子隆绪为梁王,隆庆为恒王。隆绪幼喜书翰,十岁能诗,辽主属意焉。 庚辰,诏宣慰河东诸州。 帝既平太原,还自范阳,得汾晋、燕蓟之马凡四万二千馀匹。壬午,置天驷监于景阳门外,左右各二,以左、右飞龙使为左、右天厩使,闲厩使为崇仪使。内厩马既充牣,始分置诸州牧养。 丁亥,辽以特里衮休格为北院大王,前枢密使贤适封西平郡王。 庚寅,以礼部侍郎深州程羽为文明殿学士,班枢密副使下。文明殿学士,即端明殿学士也,殿名早改,职名之改自羽始。 癸卯,命右卫将军史珪凿尉氏新河九十里。 二月,丙午,京西转运使程能上言:“诸道州府民事徭役者多有不均,望下诸路转运使定为九等,上四等户量轻重给役,下四等户并与免除。”诏令转运使躬亲详定,勿复差官。 戊申,改南辨州曰化州。 戊辰,辽主如清河。 三月,丁亥,辽西南面招讨副使耶律旺陆、太尉华格遣人献党项俘。 戊子,左临门卫上将军刘鋹卒,赠太师,追封南越王。 癸巳,杨业败辽师于雁门,杀其驸马侍中萧多啰,获都指挥使李重诲。 闰月,甲寅,覆试权知贡举程羽等所奏合格进士,得铜山苏易简等百一十九人,又得诸科五百三十三人,并分第甲乙,赐宴,始有直史馆陪坐之制。进士第一等授将作监丞,通判藩郡;次授大理评事,诸令、录事;诸科授初等职事及判、司、簿、尉事。刘昌言、颜明远、张观、乐史等四人,皆以见任官举进士,帝惜科第不与,特授近藩掌书记。 辛未,归义军节度使曹元忠卒,其子延禄自称留后,遣使修贡。夏,四月,丁丑,诏赠元忠敦煌郡王,授延禄归义节度使。 遣供奉官卢袭使交州。时丁琏及其父部领皆死,琏弟璿尚幼,嗣称节度行军司马、权领军府事。大将黎桓擅权,劫迁璿于别第,举族禁锢之,代总其众。 襄阳县民张巨源五世同居,内无异爨;戊子,诏旌表门闾。巨源尝习刑名书,特赐明法及第。 辽主清暑燕子城。 初,刘继元降,帝令殿前都虞候、武泰节度使崔翰先入慰谕,仍禁俘略之物无得出城。时秦王廷美以数十骑将冒禁出城,翰呵止之。廷美怨,遂谗于帝。壬辰,翰罢为感德节度使。 诏壅汾河晋祠水灌太原,堕其故城。 是月,初以礼贤宅赐钱俶,俶献白金三百斤为谢。 命有司定品官赎罚之令。 五月,丁卯,作端拱楼。 是月,辽地大雷,火乾陵松。 六月,己亥,以江州白鹿洞主明起为蔡州褒信县主簿。白鹿洞在庐山之阳,常聚生徒数百人。江南后主时,割善田数十,岁取其租廪给之;选太学通经者授以它官,俾领洞事,日与诸生讲诵。至是,起建议以其田入官,故爵命之。白鹿洞由是渐废。 辽宋王喜衮复谋反,囚于祖州。 太常博士侯仁宝,益之子也,居洛阳,有大第良田,优游自适,不欲亲吏事。其妻,赵普妹也,普为宰相,仁宝得分司西京。卢多逊与普有隙,普罢相,因白帝以仁宝知邕州,凡九年不得代。仁宝恐因循死岭外,乃上疏言:“交州主帅被害,国乱可取,愿乘传诣阙面奏。”帝大喜,命驰驿召之。多逊言先召仁宝,必泄其谋,不如授仁宝以飞輓之任,令经度其事。帝以为然,秋,七月,丁未,以仁宝为交州路水陆转运使,兰州团练使孙全兴等为邕州路兵马都部署,宁州刺使刘澄等为廉州路兵马部署,水陆并进以讨之。 己巳,济州言金乡县民李延家,自唐武德初同居,至今近四百年,世世结庐守坟墓;诏旌其门,赐以粟帛。 戊午,辽旺陆等复献党项俘。 八月,甲戌,宣徽北院使、判三司王仁赡密奏:“近臣、戚里多遣亲信市竹木秦、陇间,联巨筏至京师,所过关渡矫制免算;既至,厚结执事者,悉官市之,倍取其直。”帝怒,以三司副使范旻、户部判官杜载、开封府判官吕端属吏。旻、载具伏罔上为市竹木入官,端为秦王府亲吏乔琏请托执事者。己丑,贬旻房州,载归州,端商州,皆为司户参军。因诏:“自今文武职官不得辄入三司公署,及不得以书札往来请托公事。” 戊戌,幸钱俶第视疾,赐赉甚厚。 九月,甲辰,史馆上《太祖实录》五十卷。 诏有司遍告百官:“凡遇朝会,皆务恭虔,每内殿起居日,即须踧趋门,雍容就列;稍不端谨,便当劾奏。” 冬,十月,辛未朔,辽主命巫者祠天地及兵神。辛巳,将南侵,祭旗鼓。癸未,辽主次南京。 帝将巡北边,己丑,诏:“自京师至雄州,发民除道修顿。” 庚寅,辽主次固安;己亥,自将围瓦桥关。十一月,庚子朔,南师夜袭辽营,辽节度使萧干、详衮耶律赫德战却之。 黎桓遣牙校赍方物来贡,仍为丁璿上表,自言徇将吏军民之请,已权领军府事,乞朝廷赐以真命。时孙全兴等出师既逾时,帝察其意止欲缓兵,寝而不报。 壬寅,辽北院大王休格御宋师于瓦桥东,守将张师突围出,辽主亲督战,休格跃马入阵,斩师,馀众披靡,退入城。戊申,南师阵于水南,欲战,辽主以休格马介独黄,虑为敌所识,亟命以玄甲白马易之。休格遂率精骑渡水奋击,南师大败,追至莫州,横尸遍野,生擒数将以归。辽主赐以御马金盏,劳之曰:“卿勇过于名,若人人如卿,何忧不克!” 丙午,以秦王廷美为东京留守;宣徽北院使王仁赡为大内都部署,枢密承旨陈从信副之。 己酉,诏巡北边;壬子,发京师;癸丑,次长垣县。关南言大破契丹万馀众,斩首三千馀级,即以河阳节度使崔彦进为关南兵马都部署。 丙辰,辽主引兵还。 戊午,驻跸大名府。 开宝末,右补厥窦偁为开封府判官,与推官贾琬同事帝。贾能先意希旨,偁常疾之。帝与诸王宴射,贾侍帝侧,称赞德美,词多矫诞,偁叱之曰:“贾氏子巧言令色,岂不愧于心哉!”坐皆失色,帝亦为之不乐,因罢会,白太祖,出偁为彰义节度判官。至是帝思见偁,促召至行在。癸亥,以偁为比部郎中。时方议北征,偁因抗疏请还郡,休士养马,徐为后图,帝悦其言。及至自大名,以偁为枢密直学士。偁,仪之弟也。 乙丑,辽主至南京。十二月,庚午朔,拜休格为裕悦,大飨军士。 甲戌,帝畋近郊,因阅武,赐禁军校及卫士襦袴。时禁盗猎,有卫士获獐,违令当死。帝曰:“我若杀之,后世必谓我重兽而轻人命。”释其罪。 丁丑,以杨业领云州观察使,知代州事。业自雁门之役,辽人畏之,每望见业旗,即引去。主将屯边者多嫉之,或潜上谤书,斥言其短;帝皆不问,封其奏以付业。 帝因辽师退,遂欲进攻幽州。戊寅,以刘遇充幽州西路行营壕寨兵马部署,田钦祚为都监;曹翰充幽州东路行营壕寨兵马部署,赵延溥为都监。复命宰相问翰林学士李昉、扈蒙等事之可否,昉等请养骁雄,广积储,宽诸期岁之间,用师未晚。帝深纳其说,即下诏南归。 命曹翰部署修雄、霸州、平戎、破虏、乾宁等军城池,开南河,自雄州达莫州,以通漕运,筑大堤以捍水势。调役夫数万人,于北境伐木以给用。先是辽人南侵,必举堠烟,翰分遣人举烟境上,敌疑有伏,即引去,不敢近塞。得巨木数万,负担而还,大济用度。数旬功毕,召归颍州。 庚辰,车驾发大名;乙酉,至京师。 议者皆言宜速取幽蓟,左拾遗、直史馆张齐贤上疏曰:“圣人举事,动在万全,百战百胜,不若不战而胜。自古疆场之难,非尽由戎翟,亦多边吏扰而致之。若缘边诸寨抚御得人,但使峻垒深沟,蓄力养锐,以逸自处,如是则边鄙宁,辇运减,河北之民获休息矣。然后务农积谷以实边用,敌人之心,固亦择利避害,安肯投诸死地而为寇哉!臣闻家六合者以天下为心,岂止争尺寸之土,角强弱之势而已!是故圣人先本而后末,安内以养外;内安本固,则远人敛衽而至。伏望审择通儒,分路采访两浙、江南、荆湖、西川、岭南、河东,凡伪命日赋敛苛重者,改而正之;诸州有不便于民者,委长吏闻奏,使天下皆知陛下之仁,戴陛下之惠,则契丹不足吞,燕蓟不足取也!” 先是,辽土产多铜,始造钱币。太宗置五冶太师以总四方铁钱,石晋又献沿边所积钱以备军实。是岁,辽主以旧钱不足于用,始铸乾宁新钱。 太平兴国六年辽乾亨三年 春,正月,癸卯,以保塞军为保州,梁门口寨为静戎军。 乙巳,诏:“诸路转运使下所属州令长吏,择见任判、司、簿、尉之清廉明干者,具以名闻,当以次引对,授知县之任。” 辛亥,易州破辽兵数千人。 是月,遣八作使郝守濬等分行河道,抵辽境,皆疏导之。又于清苑界开徐河、鸡距河五十里入白河,由是关南之漕悉通济焉。 二月,癸巳,诏曰:“京朝官厘务于外者,咸给以御前印纸,令书治迹。而主司不能彰明臧否,但以细碎之事混淆其间,非所以副朕详求之意也。自今寻常之务,非课最者,不得书为劳绩;其殿、犯无有所隐。” 丙子,辽主东还;己丑,复如南京。 丁酉,令群臣居丧被诏起复者,须卒哭朝谒,其俸料自诏下日给之。 三月,己酉,山南西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德芳薨,年二十三。赠中书令,追封岐王,谥康惠。 癸丑,诏:“诸路转运使察部下官吏,有罢软不胜任、怠惰不亲事及黩货扰民者,条其事状以闻,当遣使按鞫;其清白自守,干局不苛,亦以名闻,必加殊奖。” 交州行营言破贼军于白藤江口,斩首千馀级。时候仁宝率前军先发,孙全兴等顿兵花步七十日,以俟刘澄,仁宝屡促之,不行,及澄至,并军由水路抵多罗村,不遇贼,复擅还花步。贼诈降以诱仁宝,仁宝信之,遂为所害。时诸军冒炎瘴,人多死者,转运使许仲宣驰奏仁宝战殁,且乞班师;不待报,即以兵分屯诸州,开库赏赐,给其医药,谓人曰:“若俟报,则此数万人皆积尸于广野矣。”乃上章自劾。诏书嘉纳之,就劾澄等。会王僎病病,澄与贾湜并戮于邕州市。征全兴下狱,伏诛。赠仁宝工部侍郎,官其二子。 辽以秦王朝匡嗣为西南面招讨使。 夏,四月,诏:“诸州大狱,长吏不亲决,胥吏旁缘为奸,逮捕证左,滋蔓踰年而狱未具。自今长吏每五日一虑囚,情得者即决之。”帝不欲天下有滞狱,乃建三限之制,大事四十日,中事三十日,小事十日,不须追捕而易决者无过三日。又诏:“囚当讯掠,则集官属同问,勿委胥吏搒决。” 辛未,幸太平兴国寺祷雨。 罢湖州织罗,放女工五十八人。 五月,癸丑,令内侍省细仗内先衣黄者并衣碧,吏部黄衣选人改为白衣选人。 辽喜衮既囚,丙午,辽上京汉军乱,欲劫立喜衮,以祖州城坚不得入,立其子留礼寿。上京留守除室擒之,留礼寿旋伏诛。踰年,始赐喜衮死。 己未,雨,降死罪囚,流以下释之。 六月,甲戌,司空平章事薛居正卒,赠太尉、中书令,谥文惠。居正性宽简,不好苛察。自参政至为相,凡十八年,恩遇始终不替。因服丹沙遇毒,方奏事,疾作,舆归,遂卒。居正无子,养子惟吉,素无行,于是帝临其丧出涕。其妻出拜丧侧,帝存抚数四,因问:“不肖子安在?颇改节否?”惟吉伏丧侧,惊惧不敢起;自是尽革故态,稍涉猎书史,亲贤士。帝知其修饬,数委以大藩,所至称治,累迁左千牛卫大将军。遭母丧,故事,卒哭当起复,惟吉恳求终制;优诏不许,时论异之。 秋,七月,丙午,帝将大举伐辽,遣使赐渤海王诏书,令发兵以应,约灭辽之日,幽蓟土宇复归中朝,朔漠之外悉以相与。然渤海竟无至者。 九月,乙未朔,日有食之。 壬寅,以左拾遗、直史馆嘉州田锡为河北南路转运副使。自卢多逊专政,群臣章表,不先禀多逊,则有司不敢通。又,谏官上章,必合閤门吏依式书状云:“不敢妄陈利便,希望恩荣。”锡贻书多逊,请免书状,多逊不悦,乃出之。 锡因入辞,直进封事,言军国要机者一,朝廷大体者四。略曰:“赏不逾时,国之令典。顷岁王师薄伐,克平太原,未赏军功,逮兹二载。请因郊禋耕籍之礼,议平晋之功而赏之。驾驭戎臣,莫兹为重,此要机也。交州瘴海之地,得之如获石田。愿陛下无屯兵以费财,此大体之一也。迩来谏官废职,给事中不敢封驳,遗、补亦不贡直言,起居郎、舍人不得升陛纪言动,御史不能弹奏,中书舍人未尝访以政事。臣意其各有所蓄,欲待顾问。望因清燕,召而询求,俾尽悃诚,以观器业。又,集贤院虽有书籍而无职官,秘书省虽有职官而无图籍。愿陛下择才而任之,使各司其局,此大体之二也。朝廷辟西苑,广御池,而尚书无厅事,郎曹无本局,九寺、三监寓天街之两廊,礼部试士或就武成王庙,是岂太平之制度邪!望别修省寺,用列职官,此大体之三也。每于衢路见囚荷铁枷,不觉自骇,隆平之时,将措刑不用,于法所无,去之可矣。此大体之四也。帝嘉其言,降诏褒谕,仍赐钱五十万。或谓锡,今宜少晦以远谗忌,锡曰:“事君之诚,惟恐不竭;且天植其性,岂一赏可夺邪!”至河北,复驿书言边事,略曰:“今北鄙驿骚,盖以居边任者,规羊马细利为捷,矜捕斩小胜为功,起衅召戎,实由此始。伏愿申饬将帅,谨固封守,还所俘掠,许通互市,使河朔之民得务农业,不出五载,可积十年之储。”又曰:“国家图燕以来,兵连未解,财用不得不耗,人臣不得不忧。愿陛下精思虑,决取舍,无使旷日持久。” 丙午,置京朝官差遣院。旧制,京朝官属吏部,建隆以来皆出中书。至是诏京朝官除两省、御史台自少卿监以下奉使从政于外受代而归者,并令中书舍人开封郭贽等考校劳绩,品量材器,以中书所下阙员,类能拟定,引对而授之,谓之差遣院。 太子太保赵普奉朝请累年,卢多逊益毁之,郁郁不得志。普子承宗,娶燕国长公主女。承宗适知潭州,受诏归阙成婚礼未踰月,多逊白遣归任,普由是愤怒。会如京使大名柴禹锡等告秦王廷美骄恣。将有阴谋窃发,帝召问普,普言愿备枢轴以察奸变,退,复密奏:“臣开国旧臣,为权幸所沮。”因备言昭宪顾命及先朝自愬之事。帝于宫中访得普前所上章,并发金匮得誓书,遂大感悟,即留承宗京师,召普谓曰:“人谁无过,朕不待五十,已尽知四十九年非矣。”辛亥,以普为司徒兼侍中。 帝之始即位也,命廷美尹开封,德昭、德恭并称皇子,外议皆谓帝将以次传位。及德昭不得其死,德芳继夭,廷美始不自安。它日,帝尝以传国意访之普,普曰:“太祖已误,陛下岂容再误邪!”普复入相,廷美遂得罪。凡廷美所以得罪,则普之为也。 是日,以枢密副使、刑部侍郎洛阳石熙载为户部尚书,充枢密使,用文资正官充枢密使,自熙载始也。 壬子,秦王廷美乞班赵普下,从之。 诏:“中外文武官并得上书直言。” 丙辰,知易州白继赟败辽兵于平塞寨。 ◎宋纪十一 ∷起重光大荒落十月,尽昭阳协洽九月,凡二年。 ○太宗至仁应运神功圣德睿烈大明广孝皇帝 太平兴国六年辽乾亨三年 冬,十月,癸酉,群臣奉表加上尊号曰应运统天睿文英武大圣至明广孝,凡三上,乃许之。 庚辰,诏:“自今下元节,宜如上元,并赐休假三日,著于令。” 甲午,苏州太一宫成。先是方士言,五福太一,天之贵神也,行度所至之国,民受其福,以数推之,当在吴越分,故令筑宫以祀之。 是月,辽主如蒲瑰坡。 十一月,丁酉,监察御史张白,坐知蔡州日假官钱籴粜弃市。 甲辰,改武德司为皇城司。帝尝遣武德卒潜察远方事,有至汀州者,知州王嗣宗执而杖之,缚送阙下,因奏曰:“陛下不委任天下贤俊,而猥信此辈为耳目,窃为陛下不取!”帝大怒,遣使械嗣宗下吏,削秩;会赦,复官。 庚戌,亲飨太庙。辛亥,郊,大赦,御乾元殿受册尊号,内外文武加恩。先是有秦再思者,上书乞当郊勿赦,且引诸葛亮佐蜀数十年不赦事。帝颇疑之,以问赵普,普曰:“国家开创以来,具存彝制,三岁一赦,所谓其仁如天,尧、舜之道。刘备区区一方,用心无足师法。”帝然其对,赦宥之文遂定。 辽以南院枢密使郭袭为武定军节度使,十二月,以辽兴军节度使韩德让为南院枢密使。 先是诸州罪人皆锢送阙下,道路非理死者,十常六七。张齐贤上言:“罪人至京,请择清强官虑问,若显负沈屈,则量罚本州官吏,令只遣正身,家属别俟朝旨。”齐贤又言:“刑狱繁简,乃治道张弛之本。于公阴德,子孙则有兴者,况六合之广,能使狱无冤人,岂不福流万世!州世胥吏,皆欲多禁系人,或以根穷为名,恣行追扰,租税逋欠至少,而禁系累日,遂至破家。请自今,外县罪人,令五日一具禁放数白州,州狱别置籍,长吏检察,三五日一引问疏理,月具奏上刑部阅视。其禁人多者,命朝官驰往决遣。若事涉冤诬,故为淹滞,则降黜其本州官吏。或终岁狱无冤滞,则刑部给牒,得替日,较其课旌赏之。”齐贤勤恤民弊,务存宽大,行部,遇投诉者,或召至传舍榻前与语,多得其情伪,江南人久益思之。 太平兴国七年辽乾亨四年 春,正月,甲午朔,不受朝,而群臣诣閤称贺。 己亥,辽主如华林天柱。 壬寅,诏翰林学士承旨李昉等详定士庶车服丧葬制度,付有司颁行,违者论其罪。 甲寅,以右卫大将军侯赟知灵州。赟既至,按视蕃落,犒以牛酒,戎人悦服,部内甚治。在朔方凡十年,帝知其久次,而难其代者,赟竟卒于治所。 二月,丙寅,以江州星子县为南康军。 宣徽北院使、判三司王仁赡,掌邦计几十年,恣下吏为奸,怙恩固宠,莫敢发者。左拾遗、判句院南昌陈恕,以不畏强御自任,入朝具奏。帝诘之,恕词辨蜂起,仁赡屈伏,帝怒甚,辛未,仁赡罢为右卫大将军。判句院、兵部郎中宋琪,度支判官、兵部郎中雷德骧,盐铁判官、兵部郎中奚屿,并责本曹员外郎。以给事中侯陟、右正谏大夫王明同判三句。同判三司自此始。癸酉,改仁赡为唐州防御使,月给俸钱三十万,以勋旧稍异之也。仁赡怏怏成疾,数日卒。 是月,复徙并州于三交寨,即以潘美为并州都部署。 三月,癸巳朔,日有食之。 乙未,辽主以清明节,与诸王大臣较射宴饮。 金明池水心殿成,帝将泛舟往游。或告秦廷美欲乘间窃发,癸卯,罢廷美开封尹,授西京留守。 丁未,命正谏大夫李符权知开封府。 壬子,赐秦王廷美西京甲第一区。 夏,四月,甲子,以左正谏大夫、枢密直学士窦偁、中书舍人郭贽,并守本官、参知政事。帝谓偁曰:“汝自揣何以至此?”偁曰:“陛下念藩邸之旧臣,出于际会。”帝曰:“非也,乃汝尝面折贾琬,赏卿之直尔。” 以如京使柴禹锡为宣徽北院使,兼枢密副使,翰林副使洛阳杨守一为东上閤门使,充枢密都承旨。守一,即守素也,与禹锡同告秦王廷美阴谋,故赏之。枢密承旨加“都”守自守一始。 乙丑,左卫将军、枢密承旨陈从信及禁军列校范廷召等贬责有差,皆坐交通秦王廷美及受其私贿故也。廷召,枣强人。 丙寅,以兵部员外郎宋琪通判开封府。京府通判自琪始。 赵普既复相,卢多逊益不自安,普屡讽多逊引退,多逊贪固权位,不能决。会普廉得多逊与秦王廷美交通事,遂以闻。帝怒,戊辰,责授多逊兵部尚书,下御史狱,捕系中书堂吏赵白、秦府孔目官阎密、小吏王继勋、樊德明、赵怀禄、阎怀忠等,命翰林学士承旨李昉、学士扈蒙、卫尉卿崔仁冀、膳部郎中兼御史知杂事滕中正杂治之,多逊及赵白等皆伏罪。丙子,诏文武常参官集议朝堂,太子太师王溥等七十四人,奏多逊及廷美顾望咒诅,大逆不道,宜行诛灭,以正刑章,赵白等请处斩。丁丑,诏削夺多逊官爵,流崖州,并徙其家,期周以上亲悉配远裔。廷美勒归私第,复其子德恭、德隆名皇姪,女韩氏妇落皇女云阳公主之号。斩赵白、阎密等于都门之外,籍其家。多逊赴贬所,食于道旁,逆旅有妪,颇能言京邑旧事,多逊因与语,妪固不知为多逊也。多逊曰:“妪何自来,乃居此?”妪嚬蹙曰:“我本中原士大夫家,有子任某官,卢某作相,令枉道为某事。吾子不能从其意,卢衔之,中以危法,尽室窜南荒,未周岁,骨肉相继沦没,惟老身流落山谷。今侨寄道旁,非无意也。彼卢相者,蠹贤怙势,恣行不法,终当南窜,幸未死间,或可见之耳。”多逊默然,趣驾去。 己卯,诏秦王廷美男女并发遣往西京,就廷美安泊。 命客省使翟守素权知河南府。属岁旱艰食,民多为盗,帝忧之,守素既至,渐以宁息。 庚辰,左仆射、平章事沈伦,罢为工部尚书。帝以多逊包藏逆节,伦与同列,不能觉知,故有是责,伦清介谨厚,每车驾出,多令居守。在相位日,值岁饥,乡人贷粟千斛,尽焚其券。然当国十年,无所建明,搢绅少之。 是月,辽主自将南侵,战于满城,败绩,守太尉希达里中流矢死。统军使耶律善布为伏兵所围,枢密使色珍救之,获免。辽主以善布失备,杖之。五月,辽主还师。 甲戌,宰相赵普等,以帝亲决庶狱,察见微隐,相率称贺。帝尝谓赵普曰:“朕每读书,见古帝王多自尊大,深拱严凝,谁敢犯颜言事!若不降情接纳,乃是自蔽聪明。或任喜怒为刑赏,岂能得天下之心哉!” 辛丑,崔彦进败辽兵于唐兴。 己酉,夏州留后李继捧来朝,献其银、夏、绥、宥四州。夏自李思恭以来,未偿亲朝中国,继捧至,帝甚喜之。 辛亥,三交行营言潘美败辽兵于雁门,追破其垒三十六。未几,府州折御卿破辽兵于新泽寨,获其将校百馀人。于是辽三道之师俱败。 癸丑,诏诸州长吏:“今粟麦将登,宜及时储蓄。其告谕乡民,常岁所入,不得以食犬彘及多为酒醪。嫁娶丧葬之具,并从简俭,少年无赖辈相聚蒱博饮酒者,邻里共执送官。” 赵普以秦王廷美谪居西洛非便,教知开封府李符上言:“廷美不悔过,怨望。乞徙远郡以防它变。”丙辰,降封廷美为涪陵县公,房州安置。 庚申,以崇仪副使阎彦进知房州,监察御史袁廓通判军州事,各赐白金三百两。 诏:“禁投匿名书告人罪,及作妖言诽谤惑众者,严捕之置于法,其书所在焚之。有告者赏以缗钱。” 诏:“京朝官出使,所给印纸,委本属以实状书,不得增减功过,阿私罔上。其关涉书考之官,悉署姓名。违者论其罪。” 是月,陕州蝗,太平州雨雹伤稼。 辽主清暑于燕子城。 初,帝以字学讹舛,欲删正之。或荐赵州隆平主簿成都王著,书有家法,乃召为卫尉寺丞、史馆祗候,今详定篇韵,六月,甲戌,迁著作郎,充翰林侍书。帝听政之暇,每以观书及笔法为意,尝遣中使王仁睿持御札示著,著曰:“未尽善也。”帝临学益勤,又以示著,著答如前。仁睿诘其故,著曰:“帝王始学书,或骤称善,则不复留心矣。”久之,复以示著,著曰;“功至矣,非臣所能及。”其善规益如此。 乙亥,遣使发李继捧緦麻已上亲赴阙,其族弟继迁奔地斤泽以叛。继迁勇悍有智,开宝七年,授定难军管内都知蕃落使,留居银州,闻宋使者至,乃诈言乳母死,出葬于郊,遂与其党数十人入于地斤泽,出其祖思忠像以示戎人,戎人拜泣,从者日众。泽距夏州东北三百里。 置译经院。 秋,七月,甲午,以皇子德崇为检校太傅、同平章事,封卫王,德明为检校太保、同平章事,封广平郡王。 建徐州下邳县为淮阳军。 冀州团练使牛思进护江南屯田,以老病不任事,疏求解官。乙未,授思进右千牛卫上将军。 武胜军节度使兼侍中高怀德卒,赠中书令,追封渤海郡王。 癸卯,幸译经院,尽取禁中所藏梵夹,令西僧天息灾视藏录所未载者翻译之。 壬子,工部尚书沈伦以左仆射致仕。 八月,庚申朔,太子太师王溥卒。溥性宽厚,喜汲引后进,所荐至显位者甚众。父祚,以防御使家居,每公卿至,必首谒祚,置酒上寿,溥朝服趋侍左右,坐客不安席,祚不命退,溥不敢退。至是卒,年六十一。帝辍朝二日,赠侍中,谥文献。 涪陵县公廷美既出居房州,赵普恐李符泄漏其言,乃坐符用刑不当,癸亥,责符为宁国军司马。 罢剑南榷酤,以知益州、工部郎中辛仲甫言其扰民也。己卯,从盐铁使王明之请,罢川、峡诸州官织锦绮。 辽主如西京。 九月,庚子,辽主幸云州。甲辰,猎于祥古山,不豫。南院枢密使韩德让,不俟召,率其亲属赴行帐,白皇后易置大臣。壬子,辽主次焦山,殂于行在,年三十五。谥孝成皇帝,庙号景宗。德让与耶律色珍承遗诏,以长子梁王隆绪嗣位,年甫十二,皇后称制决国政。后泣曰:“母寡子幼,族属雄壮,边防未靖,奈何?”德让与色珍进曰:“信任臣等,何虑之有!”德让总宿卫事,后益宠任之。 癸丑,权知高丽国王治遣使来贡方物,且言其兄伷殁,求袭位,旋许之。 新作尚书省于孟昶故第。 帝以诸道进士猥杂,或挟书假手,侥幸得官,所至多触宪章,诏:“所在贡举等州,自今长吏择官,考试合格,许荐送。仍令礼部,自今解贡举人,依吏部选人例,每十人为保,有行止踰违,它人所告者,同保连坐,不得赴举。” 冬,十月,己未朔,辽主始临朝。辛酉,群臣上尊号曰昭圣皇帝,尊皇后为皇太后,大赦。以南院大王勃古哲总领山西诸州事,北院大王、裕悦休格为南面行军都统,奚王寿宁副之,同政事门下平章事萧道宁领本部军驻南京。 癸亥,诏:“河南吏民,不得阑出边关,侵挠略夺,违者论罪。有羊马牲口者还之。”帝尝谓近臣曰:“朕每读《老子》至‘佳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未尝不三复以为规戒。王者虽以武功克定,终须用文德致治。朕每退朝,不废观书,意欲酌前世成败而行之,以尽损益也。” 乙丑,辽主如显州。 壬申,河决武德县,蠲临河民租。 己卯,左谏议大夫参加政事窦偁卒,赠工部尚书。帝自临哭。将以翼日大宴,诏罢之。 癸卯,行《乾元历》,冬官正吴昭素所上也。帝亲为制序,优赐昭素等束帛。 十一月,甲午,辽置乾州。 己酉,以李继捧为彰德军节度使。 禁民丧葬作乐。 十二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辽遣耶律苏萨讨准布。 辛酉,右补阙田锡上疏论朝政得失,不报。 两浙转运使高冕,条上旧政不便者百馀事,诏两浙逋赋及钱氏无名掊敛悉除之。 帝好访词学之士,得须城赵邻几,擢掌制诘,才数月,卒。杨守一荐莱州单贻庆,由主簿召对称旨,授著作佐郎。直史馆。会遣监察御史李匡源使高丽,以贻庆为副,贻庆以母老辞,乃命国了博士雍丘孔维代之。高丽王治问礼于维,维对以君臣父子之道,升降等威之序,治喜曰:“今日复见中国夫子也。” 甲子,辽达喇干迺曼实醉言宫掖事,法当死,杖而释之。 辛未,辽南面招讨使秦王韩匡嗣卒。匡嗣先以丧师获罪,太后以其子德让故,遣使临吊,赙赠甚厚,后追赠尚书令。 庚辰,右骁卫上将军楚昭辅卒,赠侍中。 知桐庐县、太常寺太祝升州刁衎上疏言:“古者投奸凶于四裔;今乃远方囚人,尽归象阙,配于务役,最非其宜。神皋天子所居,岂可使流囚于此聚役!自今外处罪人,望勿许解送上京,亦不留于诸务充役。又《礼》曰:‘刑人于市,与众弃之。’则知黄屋紫宸之中,非行法用刑之所。乞自今,御前不行决罚之刑,敕杖不以大小,皆以付御史、廷尉。又,或犯劫盗亡命,罪重者刖足钉身,国门布令。此乃愚民昧于刑宪,迫于衣食,偶然为恶,义不及它,被其惨毒,实伤风化,亦望减除。至于淫刑酷法,非律文所载者,并诏天下悉禁止之。”帝览疏甚悦,降诏褒答。 闰月,戊子朔,丰州与辽兵战,破之,获其天德节度使萧太。 辛亥,诏赦银、夏等州常赦所不原者。 诸州置农师。 太平兴国八年辽统和元年 春,正月,戊午朔,辽主以大行在殡,不受朝。 辽景宗之弟质睦,在乌库部贬所,尝贬放鹤寺,太后知之,以遗诏召还。太后命赋芍药诗,称旨。乙丑,复封宁王。加宰相室昉等恩。 甲戌,辽荆王道隐卒,辍朝三日,追封晋王。道隐,世宗之弟也。 丙子,辽以裕悦休格为南京留守,仍赐南面行营总管印,总边事。 先是帝念边戍劳苦,月赐士卒白金,军中谓之月头银。镇州驻泊都监弭德超因乘间以急变闻于变云:“曹彬秉政久,得士众心。臣适从塞上来,戍卒皆言:‘月头银曹公所致,微曹公,我辈当馁死矣。’”又巧诬以它事,帝颇疑之。参知政事郭贽极言救解,不听。戊寅,彬罢为天平节度使兼侍中。 己卯,以东上阁门使开封王显为宣徽南院使,弭德超为北院使,并枢密副使。显初隶殿前为小吏,至是召显谓曰:“卿家本儒,遭乱失学。今典掌枢机,固无暇博览群书,能熟军戒三篇,亦可免于面墙矣。” 辛巳,辽苏萨献准布之俘,旋下诏褒美,命进讨党项诸部。 壬午,辽涿州刺史安吉奏宋筑城河北,命留守裕悦休格挠之,勿令就功。 甲申,辽西南面招讨使韩德威奏党项十五部侵边,以兵击破之。 丁亥,辽枢密使兼政事令室昉以年老请解兼职,不许。室昉进《尚书·无逸篇》以谏,太后闻而嘉之。 二月,戊子朔,日有食之。 辽禁所在官吏军民不得无故聚众私语及冒禁夜行,违者坐之,韩德让用事故也。 己丑,辽南京奏,闻宋多聚粮边境,太后命留守休格严为之备。 甲午,辽葬景宗皇帝于乾陵。丙申,太后诣乾陵置奠,命绘近臣于御容殿。 辛丑,辽南京统军使善布奏宋边七十馀村来附,太后命抚存之。 乙巳,辽苏萨奏党项之捷,慰劳之。 戊申,辽以特里衮华格为北院大王,谐里为南府宰相。 辛亥,辽主如圣山,遂谒三陵。 三月,己未,辽主次独山,遣使赏西南面有功将士。 辛酉,辽以大父房太尉哈噶宁为特里衮。 癸亥,以右谏议大夫、同判三司宋琪为左谏议大夫、参知政事。 始分三司为三部,各置使。右谏议大夫、同判三司王明为盐铁使,左卫将军陈从信为度支使,如京使郝正为户部使。 帝尝语宰相曰:“三司官吏奏事朕前,纷纭异同;此固不为私事,但迭执偏见,不肯从长商度。朕每以理开谕,若帝王躁暴,岂能优容!朕于臣下务在奖护,才用优劣,一一可见,随其器能,各加任使。奏对之际,无不假以辞色,善恶兼听,未尝峻折之也。”宋琪曰:“人之才用,罕有兼备。陛下聪明照临,短长惧露,或又初见天威,内怀慑惧,若不赐之辞色,何由毕其恳诚!先帝晚年,稍伤严急。圣心深鉴事理,曲尽物情,臣下幸甚!” 甲子,辽主驻辽河之平淀。 己巳,诸王及皇子府初置谘议、翊善、侍讲等官,以著作佐郎姚坦、国子博士刑昺等为之。坦、昺皆济阴人也。 丙子,御讲武殿,覆试礼部贡举人,擢进士长沙王世则以下百七十五人,诸科五百一十六人,并赐及第;进士五十四人,诸科百十七人,同出身。始分甲,赐宴琼林苑,后遂为久制。 辛巳,辽以国舅同平章事萧道宁为辽兴军节度使,仍赐号忠亮佐理功臣。 壬午,辽以青牛、白马祭天地。 诏虔、信、饶三州岁市铅锡为钱,从转运使张齐贤请也。齐贤初为江南西路转运副使,访知饶、信、虔州山谷产铜铁铅锡之所,又求前代铸法,惟饶州永平监用唐开元钱料,坚实可久,由是定取其法,岁铸五十万贯,凡用铜八十五万斤,铅三十六万斤,锡十六万斤。齐贤诣阙面陈其事。诏既下,有言新法增铅锡多者,齐贤固引唐朝旧法为言,议者不能夺。然唐永平钱法,肉好周郭精妙,齐贤所铸,虽岁增数倍,而稍为粗恶矣。 甲申,除福建诸州盐禁。 夏,四月,丙戌朔,辽太后及辽主如东京,以枢密副使默特为东京留守。庚寅,谒太祖庙。癸巳,太后诏赐命妇嫠居者。辛丑,太后及辽主谒三陵。 帝览福建版籍,谓宰相曰:“陈洪进止以漳、泉二州赡数万众,无名科敛,民所不堪。比朝廷悉已蠲削,民皆感恩,朕亦不觉自喜。”又尝谓赵普曰:“向者偏霸掊克凡数百种,朕悉令除去,更后五七年,当尽减民租税。卿记朕此言,非虚发也。”普曰:“陛下爱民之意发于天心,惟始终力行之,天下幸甚!” 壬寅,班外官戒谕。帝初作戒辞二,一以戒京朝官受任于外者,一以戒幕职、州、县官。至是令阁门于朝辞日宣旨勖励,仍书其辞于治所屋壁,遵以为戒。 辽主致享于凝和殿;癸卯,谒乾陵。 初,弭德超谤曹彬,期得枢密使,及为副,大失望,班又在柴禹锡下。一日,诟王显及禹锡曰:“我言国家大事,有安社稷功,止得线许大官。汝辈何人,反居我上!”又言:“上无执守,为汝辈所惑。”显等告其事,帝怒,命讯之,德超具伏。壬子,除名并亲属流琼州。德超始因李符及宋琪之荐得事上,及符贬宁国司马,德超任枢府,屡称其冤。会德超败,帝恶其朋党,令徙符岭表。卢多逊之流崖州也,符白赵普曰:“朱崖虽远在海中,而水土颇善。春州虽近,瘴气甚毒,至者必死,不若令多逊处之。”普不答。于是即以符知春州,岁馀卒。德超既败,帝悟曹彬无它,待之愈厚,从容谓赵普等曰:“朕听断不明,内愧于心。”普对曰:“陛下知德超才干而任用之,察曹彬无罪而昭雪之,物无遁情,事至立断,此所以彰陛下圣明也。” 改进武殿为崇政殿。 辽群臣以太后听政,宜有尊号,请下有司详定册礼。诏枢密院谕沿边节将,至行礼日,止遣子弟奉表称贺,恐失边备。枢密请诏北府司徒颇德译南京所进律文,从之。 五月,丙辰朔,河大决滑州韩村,泛澶、濮、曹、济诸州民田,坏居人庐舍,东南流至彭城界,入于淮,命郭守文发丁夫塞之。 辽国舅政事门下平章事萧道宁以皇太后庆寿,请归父母家行礼,齐国公主及命妇、群臣各进物设宴,赐国舅帐耆年物有差。 丁卯,诏作太一宫于都城南。 黎桓自称三使留后,遣使来贡,并上丁璿让表。诏谕桓送璿母子赴阙,不听。 庚午,辽南京统军使耶律善布招燕民之逃入宋者,得千馀户归国,诏令抚慰。 辛未,辽主次永州。 乙亥,辽枢密使韩德度采后汉太后临朝故事,草定上太后上尊号册礼,上之。 丙子,辽以青牛、白马祭天地。戊寅,辽主如木叶山。 辽西南路招讨使大汉奏党项诸部来者甚众,下诏褒美。 六月,乙酉朔,辽主诏有司册皇太后日,三品以上法服,三品以下用大射柳之服。 辽西南路招讨使奏党项部长乞内附,诏抚尉之,仍察其诚伪,谨边备。 丙戌,辽主还上京。 丁亥,以翰林学士、中书舍人李穆知开封府。穆剖决精敏,奸猾无所假贷,由是豪右屏迹,权贵不敢干以私。帝益知其才,始有意大用。 辛卯,辽有事于太庙。甲午,辽主率群臣上太后尊号曰承天皇太后;群臣上辽主尊号曰天辅皇帝,大赦,改元统和。更国号曰大契丹。丁未,辽百官各进爵一级;以枢密副使色珍守司徒。 己亥,以王显为枢密使,柴禹锡为宣徽南院使兼枢密副使。 帝谓近臣曰:“朕亲选多士,殆忘饥渴,召见临问以观其才,拔而用之,庶使岩野无遗逸而朝廷多君子耳。朕每见布衣搢绅,间有端雅为众所推誉者,朕代其父母喜。或召拜近臣,必为择良日,欲其保终吉也。朕于士大夫无负矣。”乃谓宰相曰:“唐置采访使,盖欲察官吏善恶,人民疾苦。然所命者,官高则权势太重,官卑则威令不行;又,所遇州郡,承迎不暇,岂能审知利害,但虚有其名耳。曷若慎选群材,各分任使,有功有过,赏罚分明!且国家选才,最为切务,人君深居九重,何由遍识,必须采访。苟称善者多,即是操履无玷,若择得一人,为益无限。古人言:‘得十良马不若得一伯乐,得十利剑不若得一欧冶。’朕孜孜访问,止求得良才以充任使也。”赵普曰:“帝王进用良善,实助太平之理,然于采择,要在得所。盖君子小人,各有党类,先圣谓观过各于其党,不可不慎也。”帝然之。 泰山父老及瑕丘等七县民诣阙请封禅,不许,厚赐遣之。 秋,七月,甲寅朔,辽太后听政。乙卯,辽主亲录囚。太后有机谋,善驭左右。先是辽人殴汉人死者,偿以牛马;汉人则斩之,仍以其亲属为奴婢。太后一以汉法论,燕民皆服。加韩德让开府仪同三司兼政事令。 辛酉,辽主行再生礼。 丁卯,王彦超以太子大师致仕。右千牛卫上将军吴虔裕,时年已八十馀,语人曰:“我纵僵仆殿阶下,断不学王彦超七十便致仕。”人传以为笑。 癸酉,辽主与诸王分朋击鞠。 谷、洛、瀍、涧溢,坏官民舍万馀区,溺死者以万计,巩县殆尽。 辛未,郭贽罢参知政事。贽尝因论事奏曰:“臣遭不次之遇,誓以愚直上报。”帝曰:“愚直何益于事!”贽对曰:“虽然,犹胜奸邪。”至是饮酒过量,遇入对,宿酲未解,帝怒,责授祕书少监,寻出知荆南府。俗尚淫祀,属久旱,盛陈褥雨之具;贽始至,悉命撤去,投之江,不数日,大雨。 丙子,辽韩德威遣人上党项之俘。 庚辰,加宋琪刑部尚书,以李昉参知政事。时赵普恩礼稍替,帝以昉宿旧,故有是命。 八月,己丑,辽主谒祖陵。辛卯,太后祭其父楚国王萧思温墓。癸巳,辽主与太后谒怀陵。北院枢密副使耶律色珍,本思温所荐,妻太后之侄,太后委任之。甲午,辽主于太后前与色珍互易弓矢鞍马,约以为友。 己亥,辽主猎赤山,遣使荐熊肪、鹿脯于乾陵之凝神殿。 乙巳,辽命裕悦休格提点元城。 庚戌,石熙载罢枢密使。熙载以足疾请去,帝亲幸其第临问。久而不愈,遂抗表求解机务,故以优礼罢。 辛亥,诏增《周公谥法》五十五字。 壬子,辽西南招讨使韩德威表请伐党项之复叛者,太后命发别部兵数千以助之,赐剑,许便宜行事。德威,德让之弟也。德让兄德源,弟德凝,并以德让故贵显于辽。德凝颇廉谨,而德源愚贪,以贿名,德让贻书谏之,终不悛,论者少之。唯德威善骑射,以战功著。 初,太祖诏卢多逊录时政,月送史馆,多逊讫不能成书。于是右补阙、直史馆胡旦言:“自唐以来,中书、枢密院皆置《时政记》,每月编修送史馆。周显德中,宰相李谷又奏枢密院置内庭日历。自后因循废阙,史臣无凭撰集。望令枢密院依旧置内庭日历,委文臣任副使者与学士轮次纪录送史馆。”帝采其言,诏:“自今军国政要,并委参加政事李昉撰录,枢密院令副使一人纂集,每季送史馆。”昉因请以所修《时政记》,每月先奏御,后付所司,从之。《时政记》奏御自昉始。 先是,每岁运江、淮米四百万斛以给京师,率用官钱僦牵船役夫,颇为劳扰。至是,每艘计其直给与舟人,俾自召募,事良便。既而舟数百艘留河津月馀不得去,帝遣期门卒侦之。计吏自言:“有司除常载外,别科置皮革、赤垩、铅锡、苏木等物,守职藏者不即受故也。”帝大怒,诏书切责度支使,夺一月俸。 溪、锦、叙、富四州蛮内附。 九月,癸丑朔,初置水陆路发运使于京师,以王宾、许昌裔同知水路发运,王继升、刘蟠同知陆路发运。凡一纲,计其舟车役人之直,悉以付主纲吏,令自雇民,勿复调发。凡水陆舟车辇送官物及财货之出纳,悉关报而催督之。自是贡输无滞矣。 辽以东京、平州旱蝗,旋以南京秋潦,暂停关征,以通山西籴易。 辛酉,辽主谒祖陵;壬戌,还上京。 乙丑,帝谓宰相曰:“朕念民耕稼之勤,春秋赋租,军国用度所出,恨未能去之。比令两税三限外特加一月,而官吏不体朝旨,自求课最,恣行挞罚,督令办集。此一事尤伤和气,宜申儆之。”乃诏:“诸州长吏察访属县,有以催科用刑残忍者,论其罪。”又谓宰相曰:“民诉水旱,即使检覆,立遣上道,犹恐后时。颇闻使者或逗留不发,州县虑赋敛违期,日行鞭箠,民亦俟检覆改种。若此稽缓,岂朕勤恤之意乎!自今遣使检覆灾旱,量其地之远近,事之大小,立限以遣之。” 丙寅,帝谓宰相曰:“荆湖、江、浙、淮南诸州,每岁上供钱帛,遣部民之高赀者护送至阙下。民多质鲁,无驭下之术,篙工楫师,皆顽猾不逞,恣为侵盗,民或破产以偿官物,甚无谓也。”乃诏:“自今直遣牙吏,勿复扰民。” 辛未,辽有司请以辽主生日为千龄节,从之。录故裕悦乌珍之子为林牙,以太后追念乌珍有辅导功也。 丙子,辽主如老翁川。 郭守文塞决河堤,久不成。帝谓宰相曰:“或言河两岸古有遥堤以宽水势,其后民利沃壤,咸居其中,河盛溢即罹水患。当令按视修复。”乃分遣殿中侍御中济阴柴成务、国子监丞洛阳赵孚等,西自河阳,东至于海,同视河堤旧址。孚等回奏,以为:“治遥堤不如分水势。滑、澶二州最为隘狭,宜于南北岸各开其一,北入王莽河以通于海,南入灵河以通于淮,节减暴流,一如汴口之法。”朝议以重惜民力,寝其奏。时多阴雨,帝以河决未塞,深忧之。丁丑,遣枢密直学士张齐贤乘传诣白马津,用太牢加璧以祭。 ◎宋纪十二 ∷起昭阳协洽十月,尽旃蒙作噩十二月,凡二年有奇。 ○太宗至仁应道神功圣德睿烈大明广孝皇帝 太平兴国八年辽统和元年。癸未,九八三年 冬,十月,帝以新译经五卷示宰相,因曰:“凡为君臣者,治人利物,即是修行。梁武舍身为寺家奴,此真大惑!方外之说,亦有可观,卿等试读之。盖存其教,非溺于释氏也。” 乙未,辽南京留守休格,言诸节度使每岁贡献,请如契丹官吏,止进鞍马;从之。 丁酉,辽以吴王稍为上京留守,行临潢尹事。 戊戌,改诸王名,俱进封有差。 司徒兼侍中赵普,罢为武胜节度使兼侍中。 十一月,壬子朔,以参加政事宋琪、李昉并同平章事。帝谓曰:“世之治乱,在赏罚当否,赏罚当其功罪,即无不治,苟以为饰喜怒之具,即无不乱,与卿等戒之。”琪曰:“赏罚二柄,乃御世之衔勒,治天下者,苟赏罚至公,未有不致太平者。”昉初与卢多逊善,多逊屡谮昉,人或告之,昉不信。于是帝语及多逊事,昉力为解释。帝因言:“多逊居常毁卿不直一钱。”昉始悟。帝由此益重之。 癸丑,辽应州获宋谍,磔之。 甲寅,诏自今宰相班亲王上,李昉、宋琪等固辞,帝不许,曰:“宰相任总百揆,藩邸之设,止奉朝请而已。元佐等尚幼,欲其知谦损之道,卿勿多辞!” 高阳关获辽侦骑,送至阙下,言辽于近寨筑城。帝谓宰相曰:“此为自全之计耳。”又曰:“幽州四面平川,无险固可恃,难于控扼。异时收复燕蓟,当于古北口诸隘,据其要害,不过三五处,屯兵设堡寨,自绝南牧矣。”宋琪对曰:“范阳前代屯兵之地,古北口及松亭关、野狐门三路并立堡障,至今石垒基堞尚存,将来止于此数处置戍可矣。” 己未,太一宫成,张齐贤等请用祀天之礼杀其半,又小损之。 丁卯,宴饯赵普于长春殿。帝赐普诗,普奉而泣曰:“陛下赐臣诗,当刻于石,与臣朽骨同葬泉下。”帝为之动容。明日,谓近臣曰:“赵普于国家有大勋劳。朕布素时与之游从,今齿发衰矣,不欲烦以机务,择善地俾之卧治,因诗什以导意。普感激且泣,联亦为之堕泪。”宋琪对曰:“普昨至中书,执御诗感泣。今复闻宣谕,君臣始终之分,可谓两全矣。” 长春之宴,枢密使王显等侍侧,见帝衣敝袴,数视之。帝笑谓曰:“朕未尝御新衣,盖念机杼之劳苦,欲示敦朴,为天下先也。” 壬申,以翰林学士李穆、吕蒙正、李至并参加政事,枢密直学士张齐贤、王沔并同佥署枢密院事。至,真定人;沔,齐州人也。穆等入对,帝谓曰:“今两制之臣十馀,皆文学适用,操履方洁。穆居京府,尤号严肃,故加奖擢。”穆等再拜谢。帝又曰:“朕历览前书,大抵君臣之际,情通则道合,故事皆无隐,言必可用。朕厉精求治,卿等为朕股肱耳目,设有阙政,宜悉心言之。朕每行一事未当,久之寻绎,惟自咎责耳,固不以居尊自恃,使人不敢言也。” 庚辰,置侍读官。帝性喜读书,诏史馆所修《太平总类》,日进三卷。宋琪等言:“日阅三卷,恐圣躬疲倦。”帝曰:“开卷有益,不为劳也。此书千卷,朕欲一年遍读。”寻改名《太平御览》。 辽太后及辽主祭乾陵。诏:“谕三京左右相以及录事参军等,当执公方,不得以阿顺为事。诸县令佐如遇州官及朝使非理征求,毋或畏徇,仍时加采听以分殿最。民间有父母在而别籍异居者,听邻里觉察,坐之。有孝于父母,三世同居者,旌其门。” 十二月,丁亥,淮海国王钱俶,三上表乞解兵马大元帅、国王、尚书令、太师等官;诏罢元帅名,馀不许。 己亥,辽太后观渔于玉盆湾;辛丑,观渔于濬渊。 癸卯,滑州言河决已塞,群臣称贺。未几,河复决房村,帝曰:“近以河决韩村,发民治堤不成,安可重困吾民!当以诸军代之。”乃发卒五万,以侍卫步军都指挥使领其役。 帝谓宰相曰:“比闻有僧道还俗应举者,场屋混淆。进士须通经义,遵周、孔之教;或止习浮浅文章,殊非务本之道。”甲辰,令诸州禁还俗僧道赴举。进士免贴经,只试墨义二十道,皆以经中正文大义为问题。又增进士及诸科各试法书墨义十道,进士增试律义。 辽敕诸处刑狱有冤不能伸雪者,听诣御史台申诉,委官覆问。先是大理寺狱讼凡关覆奏者,以翰林学士、给事中、政事舍人详决,至是始置少卿及正主之。 丙午,右补阙、直史馆胡旦献《河平颂》,内有“逆逊投荒,奸普屏外”等语,帝览之,震怒,召宰相,曰:“旦词意悖戾。朕自擢置甲科,历试外任,所至无善状。知海州日,为部下所讼,狱已具,适会大赦,朕录其才而舍其过。乃敢恣臆狂躁如此!今朝多君子,旦岂宜尚列侍从邪?”中书舍人王祐等奏旦宜窜斥,丁未,责旦为殿中丞、商州团练副使。 是月,权知相州、右补阙田锡上疏言:“筦榷货财,网利太密;躬亲机务,纶旨稍频。所谓网利太密者,酒麹之利,但要增盈,商税之利,但求出剩,递年比扑,只管增加,穷尽利源,莫甚于此。今乞定其常数,授以常规,如州县征科,农桑税赋,年丰则未闻加纳,岁欠则许之倚征,自然理得其中,民知所措。所谓纶旨稍频者,君道务简,简则号令审而人易从;臣道务勤,勤则职业修而事无壅。臣伏见陛下早受百僚之朝,午视万几之事;或进呈甲仗,或拣阅军人,或躬问缧绁,或亲观战马;投匦而进者,或详其词理,挝鼓以闻者,或询彼冤诬。盖陛下虑四聪或有所未达,万几或有所未知,至于如此。然何不移此勤劳而劳于求贤,何不改此精专而专于选士!谏官则置之左右,御史即委以纠弹,给事中当材者,许之封驳诏书,起居郎有文者,命之纪录言动。百职如是,各举其业;千官如是,各得其人,则何忧事不允釐,何虑民不受赐!况宫阙乃尊严之地,轩墀列清切之班,岂宜使押来囚系,病患军人,或虚词越诉之徒,或侥幸希恩之辈,引之便殿,得面天颜!陛下随事指挥,临时予夺,其间有骤承顾问,上惧天威,或偶有敷陈,稍惬圣旨,怯懦蹇讷者,口虽奏而未尽其心,奸诈辩词者,言虽当而未必有理。陛下或施之恩泽,或置以刑名,虽睿鉴周通,固无枉滥,而帝廷清肃,岂称喧嚣!《书》曰:“临下以简。”又曰:“御众以宽。”愿陛下察而审之。抑臣又有请者,中书是宰相视事之堂,相府是陛下优贤之地。今则于中书外庑置磨勘一司,较朝臣功过之有无,审州郡劳能之虚实。盖其职本属考功,自考功之职不修,而磨勘之名互出,殊非政体。此臣所未喻者一也。往者诸侯有过,百姓有冤,必命台官,委为制使,诚以宪府刑曹,是其专责。今多差殿直、承旨,使为制勘使臣,殊非理公之才,骤委鞫人之罪,或未晓刑章,妄加深劾,既临以制书,人畏严威,谁敢捍拒!岂无陷于不辜,亏陛下仁慈之旨者!此臣所未喻者二也。臣每读史书,凡匹妇贞廉,野人孝行,尚旌彼门闾,或赐之束帛,以励浇俗。今国家官僚远宦,不得般家,父母云亡,不得离任,墨縗视事,宁安孝子之心?明诏未行,深损圣人之教。此臣所未喻者三也。”疏入,不报。 是岁,赐译经院额曰传法;令两街选童子五十人,就院习梵学、梵字。 雍熙元年辽统和二年 春,正月,戊午,右仆射石熙载卒。熙载性忠实,遇事敢言,无所顾避。至是遘疾不起,帝为悲叹累日,赠侍中,谥元懿。 壬戌,诏:“三馆《以开元四库书目》阅馆中所阙者,具列其名,募中外有以书来上,第卷帙之数,等级优赐;不愿送官者,借本写毕还之。”自是四方之书往往间出矣。 甲子,辽主如长泺。 有司上窃盗罪至大辟,诏特贷其死,因谓宰相曰:“朕重惜人命,但时取其甚者以警众。然不欲小人知宽贷之意,恐其犯法者众也。” 乙丑,帝御丹凤楼观灯,见士庶阗咽,谓宰相曰:“国家承累世干戈之后,海宇又安,京师繁盛,殊以为慰,朕居常罕饮,今夕与卿等同乐,宜各尽醉。”于是每虚爵以示群臣。 涪陵县公廷美至房州,忧悸成疾,卒。丁卯,房州以闻,帝呜咽流涕,谓宰相曰:“廷美自少刚愎,长益凶恶,朕以同气至亲,不忍置之于法,俾居房陵,冀其思过。方欲推恩复旧,遽兹殒逝,痛伤奈何!”乃追封涪陵王,赐谥曰悼,帝为发哀成服。其后从容谓宰相曰:“廷美母陈国夫人耿氏,朕乳母也,后出嫁赵氏,生军器库副使廷俊。朕以廷美故,今廷俊属鞬左右,廷俊泄禁中事于廷美。迩者凿西池,朕将往游,廷美与左右欲以此时窃发。若命有司穷究,则廷美罪不容诛。朕止令居守西洛,而廷美益怨望,出不逊语,始命迁房陵以全宥之。至于廷俊,亦不加深罪,但从贬黜。朕于廷美,盖无负矣。”言讫,为之恻然。李昉对曰:“涪陵悖逆,天下共闻,而宫禁中事,若非陛下委曲宣示,臣等何由知之!” 澶州言民诉水旱二十亩以下求蠲税者,朝臣以田亩不多,请勿受其诉。帝曰:“若此,贫民田少者,恩常不及。灾沴蠲税,政由穷困,岂以多少为限邪!”辛未,诏:“自今民诉水旱,勿择田之多少,悉与检视。” 壬申,蠲诸州民去年官所贷粟。 左谏议大夫、参知政事李穆卒。穆有至行,母尝卧疾弥年,动止转侧,皆亲自扶掖。初坐廷美事属吏,穆令子惟简绐母以奉诏鞫狱台中,及责官还家,卒不以白母,间日辄出访亲友,或游僧寺,阳为入直,暨于牵复,母终弗知。执政月馀遭母丧,诏强起之,穆益哀毁。癸酉,晨起将朝,风眩暴卒。帝临哭出涕,谓宰相曰:“穆操履纯正,方将倚用,遽至沦没,非斯人之不幸,乃朕之不幸也!” 丁丑,帝谓侍臣曰:“昔晋武平吴之后,溺于内宠,后宫所蓄,殆数千人,殊失帝王之道。今宫中自职掌至粗使不过三百人,朕犹以为多也。” 二月,壬午朔,帝御崇政殿,亲阅诸军将校,按名籍,参劳绩成升黜之,逾月而毕。谓近臣曰:“朕选擢将校,先取其循谨能御下者,武勇次之。”又曰:“兵虽众,苟不简择,与无兵同。朕因讲习,渐至精锐,倘统帅得人,何敌不克!”旧制,诸军辞见,或行间骁果出众者,令将校互相保任。散员左班都头魏能戍边,不为众所保,帝曰:“此人才勇,朕可自保之。”由是稍加进用。 以右补阙乔维岳为淮南转运使。先是淮河西流三十里,曰山阳湾,水势湍悍,运舟所过,多罹覆溺。维岳规度开故沙河,自未口至淮阴磨般口,凡四十里。又,建安北至淮澨,总五堰,运舟十纲上下,其重载者,皆卸粮而过,舟坏粮失,率常有之。纲卒旁缘为奸,多所侵盗。维岳乃命创二斗门于西河第三堰,二门相逾五十步,覆以夏屋,设悬门蓄水,俟潮平乃泄之。建横桥于岸,筑土累石以固其趾。自是尽革其弊,而运舟往来无滞矣。 庚子,辽主朝太后,因观猎于饶乐川。丙午,辽主与诸王大臣较射。 丁未,辽招讨使韩德让以征党项回,遂袭河东,赐诏褒美。 三月,宴文武官及外国蕃客于大明殿,召渤海大使鸾河,慰抚之。鸾河,渤海酋帅也,帝征幽州,率部族归顺,故有是赐。 遣翰林学士宋白乘传祭白马津,沈以太牢,加璧焉,河决将塞故也。 乙卯,日本国僧奝然自其国来入朝,言:“国主姓王氏,自始祖至今凡六十四世,八十五王矣,文武僚吏亦皆世官。”帝闻之叹息,谓宰相曰:“此岛夷耳,尚存古道!中国自唐季海内分裂,五代世数尤促,大臣子孙,皆鲜克继父祖业。朕虽德不及往圣,然孜孜求理,未尝敢自暇逸。冀上穹降鉴,使运祚悠远,大臣亦世守禄位。卿等宜各尽心辅朕,无令远夷独享斯庆也。” 丙午,选祕书丞杨延庆等十馀人分知诸州。帝因谓宰相曰:“刺史之任,最为亲民,苟非其人,民受其祸。昔秦彭守颍川,教化大行,境内乃有凤凰、麒麟、嘉禾、甘露之瑞。”宋琪曰:“秦彭一郡守,政善而天应之若此,况君天下者乎!” 丁巳,帝谓宰相曰:“夏州蕃部强悍难制者,皆委身归顺,凡得种族五万馀帐。朕亦虑转饷劳扰,止令赍茶于蕃部中贸易以给军食,未尝发民输送也。”又谓李继捧曰:“汝在夏州用何道制蕃部?”对曰:“戎人狡很,臣但羁縻而已,非能制也。。” 己未,滑州言河决已塞,群臣称贺。蠲水所及州县民今年田租。 癸未,以涪陵王子德恭、德隆为刺史,婿韩崇业为静难军司马。 己丑,召宰相近臣赏花于后苑,令侍从词臣各赋诗。赏花赋诗自此始。 壬申,幸含芳苑,宴射,谓宰相宋琪曰:“此地三数年不一至,固非数出游宴也。”时刘继元、李继捧等皆侍坐,琪因赞颂神武,与李昉等各赋诗;帝为和,赐之。 是春,宰相奏事退,帝谓曰:“卿等所奏簿书,乃是常也。唯时务不便,须极言无隐,朕当裁酌而行;苟言不当,亦不责也。” 夏,四月,乙酉,泰山父老千馀人复诣阙请封禅。戊子,群臣上表请封禅,表凡三上。甲午,诏以今年十一月有事于泰山。 是日,幸金明池,观习水战,谓宰相曰:“水战,南方之事也,今其地已定,不复施用,时习之,示不忘武功耳。”因幸讲武台阅诸军驰射,有武艺超绝者,咸赐以帛。还,登琼林苑北榭,赐从臣饮,掷钱于楼下,俾伶人争取,极欢而罢。 丁亥,辽宣徽使、同平章事耶律普宁、都监萧勤德献征女真之捷,授普宁兼政事令,勤德神武卫大将军,各赐金器诸物。 庚寅,辽太后临决滞狱。 丙申,诏扈蒙、贾黄中、徐铉等同详定封禅仪。 己亥,命南作坊副使李神佑等四人修自京抵泰山道路。庚子,以宰相宋琪为封禅大礼使,翰林学士宋白为卤簿使,贾黄中为仪仗使。宋琪等议所过备仪仗导驾,帝曰:“朕此行盖为苍生祈福,过自严饬,非朕意也。”乃诏:惟告庙及自泰山下用仪仗,所过亦不须陈设。” 五月,辛亥,幸城南观麦,赐刈者钱帛。还,幸玉津园,观鱼,宴射,谓近臣曰:“朕观五代以来,帝王始则勤俭,终乃忘其艰难,覆亡之速,皆自贻也。在人上者,当以为戒。” 罢诸州农师。 丁丑,乾元、文明二殿灾。 以将作监丞李元吉、丁顾言为堂后宫,赐绯衣、银带、象笏。京官任堂后官自此始。 盐铁使王明请开江南盐禁,让岁卖盐五十三万五千馀贯,其二十八万七千馀贯给盐与民,随税收其钱,二十四万馀贯听商人贩易,收其算;从之。 六月,己卯朔,辽太后决狱至月终。 丁亥,诏求直言。 壬辰,诏:“天下幕职、州县官上书言事,凡民俗利害,政令否臧,并许于本州附传置以闻。”先是转运使及知州、通判皆得上书,而州县官属则否,帝虑下情壅塞,故降是诏。 己丑,遣使诸路察狱。 镇安节度使、守中书令石守信卒,谥武烈。 庚子,始令诸州十日一虑囚。 壬寅,帝谓宰相曰:“封禅之废已久,今时和年丰,行之固其宜矣。然正殿被灾,遂举大事,或未符天意。且炎暑方炽,深虑劳人。”乃诏停封禅,以冬至有事于南郊。 秋,七月,壬子,改乾元殿为朝元殿,文明殿为文德殿,丹凤门为乾元门。 乙卯,诏:“御史鞫狱,必须躬亲,毋得专任胥吏。” 庚申,改匦院为登闻鼓院,东延恩匦为崇仁检院,南招谏匦为思谏检院,西申冤匦为申明检院,北通玄匦为招贤检院;仍令谏院依旧差谏官一员主判。 八月,辛卯,辽东京留守耶律穆济奏女真珠布实、萨里等八族乞举众内附,诏纳之。 癸丑,有布衣以皂囊封书献者,其词狂妄。帝览之,谓宰相曰:“比来上封事者多不知朝廷次第,所言率孟浪。本欲下情上达,庶事无壅,故虽狂悖,亦与容纳。”宋琪曰:“陛下广纳言之路,苟百中得一,亦是国家之利。” 右补阙、知睦州田锡应诏上疏,其略曰:“今陛下有所因方渴闻至言,有所为方切侍直谏,引咎自诫,修德弥新。臣谓责在近臣而不在圣躬,罪在谏官而不在陛下。近陛下有朝令夕改之事,由制敕所行时有未当,而无人封驳者。给事中若任得其人,制敕若许之封驳,则所下之敕无不当,所以之事无不精,编为格式,岂有朝令夕改之弊!臣所以谓责在近臣而不在圣躬。臣又见陛下有舍近谋远之事,由言动未合至理,而无人敢谏诤者,是左右拾遗、补阙之过也。加以时久升平,天下混一,致陛下以升平自得,功业自多。不知四方虽宁,万国虽静,然刑罚未甚措,水旱未甚调,陛下谓之太平,谁敢不谓之太平!方欲为民求福,报天之功,有事于泰山,展礼于上帝,人谋虽克,天意未从。火于禁中,将警悟于英主,诏下海内,遂布告于舆人。臣所以谓罪在谏官不在陛下也。” 丁酉,帝亲祠太一宫。 九月,知夏州尹宪袭击李继迁,斩首五百级,获其母妻,俘千四百帐,继迁仅以身免。于是赐李继捧姓赵,名保忠,授夏州刺史、定难节度使,以讨继迁,管夏、银、宥五州。继捧至镇数日,上言继迁悔过归款,帝以为银州刺史、西南巡检使。继迁本无降心,复诱戎人为寇。 壬戌,群臣表三上尊号曰应运统天睿文英武大圣至仁明德广教皇帝,不许,宰相叩头固请,终不许。 帝之即位也,召华山隐士陈抟入见。冬,十月,复诣阙,帝益加礼重,谓宋琪等曰:“抟独善其身,不干势利,所谓方外之士也。在华山已四十馀年,度其年当百岁,自言经五代乱离,幸天下承平,故来朝觐。与之语,甚可听。”因遣使送至中书。琪等从容问抟曰:“先生得玄默修养之道,可以化人乎?”对曰:“抟山野之人,于时无用,亦不知神仙黄白之事,吐纳养生之理,无术可传于人。假令白日上升,亦何益于世?主上龙颜秀异,博达古今,真有道仁圣之主也,正君臣同德、兴化致治之秋,勤行修练,无出于此。”琪等表上其言,帝益喜。甲申,赐抟号希夷先生,令有司增葺所止台观。帝屡与属和诗什,数月,遣还。 癸巳,岚州献一角兽,徐铉等以为祥麟,宰相宋琪等拜表称贺。帝曰:“珍禽奇兽,奚益于事!方内大宁,风俗淳厚,此乃为上瑞耳。”琪等因请宣示,凡瑞物六十三种,并图付史馆。 十一月,丙寅,亲飨太庙。丁卯,祀天地于南郊,以宣祖配天而太祖配上帝,从礼官扈蒙议也。是日,大赦天下,改元雍熙。 癸酉,以建州进士杨亿为秘书省正字,时年十一。亿七岁能属文,帝闻其名,诏江南转运使开封张去华就试词艺,遣赴阙。连三日得对,试赋五篇,皆援笔立成,帝深叹赏,故有是命。 十二月,庚辰,淮海国王钱俶徙封汉南国王。 癸未,赐京畿高年帛。 丁亥,废岭南诸州采珠场。自是唯商船互市及受海外之贡。 壬辰,立德妃李氏为皇后,故淄州刺史处耘之女也。 丙申,赐京师大酺三日,集开封府及诸军乐人,迁四市货殖,五方士女大会,作山车、旱船,往来御道,为鱼龙曼延之戏,自乾元门前至朱雀门,东西凡数里。帝御丹凤楼观酺,召待臣赐饮,列坐畿甸耆老,赐以酒食,音乐杂发,观者阗咽。次日,献歌诗颂赋者数千人。 辽以翰林学士承旨马得臣为宣政殿学士。得臣好学,善属文,居朝以正直称。 雍熙二年辽统和三年 春,正月,丙午朔,辽主如长泺。 丙辰,以德恭为左武卫大将军,判济州,封安定侯;德隆为右武卫大将军,判沂州,封长宁侯;皆涪陵王廷美子也。以右补阙刘蒙叟通判济州,起居舍人韩检通判沂州,俾行州事。蒙叟,熙古子也。 丁巳,辽以翰林学士邢抱朴为礼部侍郎、知制诰,以左拾遗、知制诰刘景,吏部郎中、知制诰牛藏用,并政事舍人。抱朴好学博古,景端重能文,皆时望也。 癸亥,翰林学士贾黄中等九人权知贡举。帝谓宰相曰:“设科取士,最为捷要。近年籍满万馀,得无滥进者乎?”己巳,诏:“自今诸科并令量定人数,相参引试,分科隔坐,命官巡察监门,谨视出入。有以文字往复与吏为奸者,置之法;私以经义相教者,斥出科场;伍保预知亦连坐。进士倍加研覆。贡举人勿以曾经御试,不考而荐。”始令试官亲戚别试者凡九十八人。又罢进士试律,复贴经。 二月,丙子朔,辽以牛藏用知枢密直学士。 戊寅,权交州留后黎桓遣使来贡。 乙未,夏州李继迁诱杀都巡检使曹光实于葭芦川。继迁自地斤泽之败,转徙无常,西人多归之,渐以强大。于是率众攻麟州,使人绐光实,期日会于葭芦川纳降。光实信之,且欲擅其功,不与人谋,至期,从百骑赴之。继迁所设伏兵尽起,光实被害,遂袭据银州。 丙戌,帝谓宰相曰:“朕览史书,见晋高祖求援于契丹,遂行父事之礼,仍割地以奉之,使数百万黎庶陷于外域,冯道、赵莹且居宰辅,皆遣令持礼,屈辱之甚也。”宋琪等奏曰:“晋高祖遣冯道奉使,张筵送之,亲举酒洒涕曰:‘达两君之命,交一国之欢,劳我重臣,之彼穷塞,息民继好,宜体此怀,勿以为愠也。’及道回,有诗曰:‘殿上一杯天子泣,门前双节国人嗟。’方令亭障肃清,生灵安泰,皆由得制御之道。恢复旧境,亦应有时。”帝然之。 禁增置寺观。 三月,己未,覆试礼部贡举人,得进士须城梁颢等百七十九人,诸科三百一十八人,并唱名赐及第。唱名自此始。宰相李昉子宗谔,参知政事吕蒙正从弟蒙亨,盐铁使王明子扶,度支使许仲宣子待问,举进士,试皆入等。帝曰:“此并势家,与孤寒竞进,纵以艺升,人亦谓朕为有私也。”皆罢之。 青州人王从善应《五经》举,年始踰冠,自言通诵《五经》文注,帝历举本经试之,其诵如流,特赐《九经》及第,面赐绿袍、银带,钱二万。时左右献言尚有遗材,壬戌,复试,又得进士休宁洪湛等七十六人,诸科三百人,并赐及第。 遣知秦州田仁朗等将兵讨李继迁。 江南民饥,许渡江自占。 夏,四月,乙亥朔,遣使行江南诸州,赈饥民及察官吏能否。 丙子,宴近臣于后苑,赏花钓鱼,张乐锡饮,命赋诗习射。自是岁以为常。 五月,庚午,中书门下奏谪官经赦者,欲令归阙,责其后效,帝不许,谓宰相曰:“朝廷致理,当任贤良,君子小人,宜在明辨。今海岛穷崖远恶处,甚多窜逐之臣,郊禋以来,岂不在念!然此等崄巇,若小得志,即复结朋植党,恣其毁誉,如害群之马,岂宜轻议哉!” 癸酉,辽以国舅萧道宁同平章事,知沈州事。 六月,甲戌,辽太后亲决滞狱。 戊子,复禁盐、榷酤。 李继迁既杀曹光实,遂围三族寨,陷之。帝大怒,征田仁朗下狱勘问,贷死,窜商州。是月,副将王侁等出银州北,破悉利诸寨,斩其代州刺史。时郭守文与侁同领边事,与知夏州尹宪击盐城诸蕃,焚千馀帐,由是银、麟、夏三州蕃百二十五族悉内附,户万六千馀。 秋,七月,甲辰朔,辽命诸道缮甲兵以备东征。 庚申,诏:“诸路转运使及诸州长吏,专切督察知会官吏等,依时省视仓粟,勿致毁败。其有计度支用外,设法变易,或出粜借贷与民及转输京师。如不省视而致损官粟者,虽去官,犹论如律。” 丁卯,辽遣使阅东京诸军兵器及东征道路,以平章事萧道宁为昭德军节度使,郭袭为天平军节度使。时宰相室昉发民夫二十万,一日毕功。是时昉与韩德让、耶律色珍相友善,同心辅政。整析蠹弊,知无不言,务在息民薄赋,故法度备举。 八月,癸酉朔,辽以辽泽沮洳,罢征高丽;命枢密使耶律色珍为都统,以讨女真。 癸未,辽主谒乾陵。 癸巳,辽太后谒显陵;庚子,谒乾陵。 初,涪陵公廷美得罪,楚王元佐独申救之,帝不听。廷美死,元佐遂感心疾,或经时不朝请;屡为残忍,不守法度,左右微过,必加手刃,仆吏过庭,往往弯弓射之。帝训诲甚厉,皆不悛。是岁夏秋,疾甚,帝深以为忧。九月,疾小愈,帝喜,因降德音。 庚戌,重阳日,赐近臣饮于李昉等,召诸王宴射苑中,而元佐以疾新起不预。至暮,陈王元佑等过之,元佐谓曰:“汝等与至尊宴射而我不预,是为君父所弃也!”遂发忿,中夜,闭媵妾,纵火焚宫,迟明,烟焰未止。帝意火必元佐所为也,令摄赴中书,遣御史按问,置巨校于前;元佐恐惧,具对以实。帝遣入内都知王仁睿谓曰:“汝为亲王,富贵极矣,何凶悖如是!国家典宪,我不敢私,父子之情,于此绝矣。”元佐无以对。陈王元佑以下洎宰相近臣,号泣营救,帝涕泗谓曰:“朕每读书,见前代帝王子孙不率教者,未尝不扼腕愤恨。岂知我家至有此事!”遂下制,废为庶人,均州安置。丁巳,琪等帅百官伏閤拜表,乞留元佐京师,诏不许,表三上,乃许之。元佐行至黄山,召还,置于南宫,使者监护,不通外事。王府官僚皆请罪,帝曰:“朕教训犹不从,岂汝等所能赞导邪!”并释不问。 右羽林统军周保权卒。 闰月,甲戌,以虞部郎中、知制诰郑人韩丕知虢州。丕有文行,朝廷称为长者;然诰命应用,伤于稽缓。一夕,须诏书甚急,丕停笔既久,问索旧草,吏以本典扃户出宿,不可搜检,丕乃破锁取出,改易而进。宰相宋琪,性褊急,常加督责,或申以谐谑,丕不能平,表求外任,故有是命。 乙未,禁邕管杀人祭鬼及僧置妻孥。 冬,十月,辛丑朔,帝录系囚,决事至日旰,近臣谏以劳苦过甚。帝曰:“狱讼平允,朕意深以为适,何劳之有!”因谓宰相曰:“或云有司细故,帝王不当亲决朕意则异乎此。若以尊极自居,则下情不得上达矣。” 己酉,汴河主粮胥吏,坐夺漕军口粮,断腕徇于河畔三日,斩之。 十一月,甲戌,辽命吴王稍领秦王韩匡嗣丧葬事。 辛卯,诏:“自今京官、幕职、州县官有丁父母忧者,并放离任;常参官奏闻待报。” 辽以韩德让兼政事令。先是耶律虎古以言忤韩匡嗣,至是以涿州刺史召赴京师,复以事忤德让。德让怒,取护卫所执骨朵击其脑而殪,群臣莫敢问。 十二月,庚子朔,日有食之。 丙辰,宋琪、柴禹锡免。时知广州濮阳徐休复,密奏广南转运使江陵王延范谋为不轨,且言其依附大臣,无敢摇动,帝将遣使按鞫。延范,琪妻高氏疏属也。会琪、禹锡入对,帝问:“延范何如人?”琪未知其端,盛称延范强明忠干,禹锡亦以为言。帝意琪等交通,不欲暴其状,止以琪诙谐无大臣体,禹锡不能输诚奉公,故罢其政柄,琪守刑部尚书,禹锡左骁卫上将军。因谓李昉等曰:“朕于大臣,岂容易进退!琪为宰相,乃请居卢多逊旧第,不避恶名,与钟离意何相远邪!中书、枢密,朝廷政令所出,治乱根本系焉,当各竭公忠以副任用。人谁无姻故之情,苟才不足称,不若遗之财帛耳。朕亦有旧人,若果无可取,未尝假以名器也。卿等其戒之!” 教坊使郭守忠求外任,帝不许,赐以帛。 时调福建输鹤翎为箭羽,一翎直至数百钱,民甚苦之。龙溪主簿饶阳王济以便宜谕民取鹅翎代输,驿奏其事,因诏旁郡悉如济所陈。 南康军言雪降三尺,大江冰合,可胜重载。 是岁,议用兵燕蓟,诏谕高丽,令发兵西会。 辽太后自称制,即委耶律休格总南面事。休格均戍兵,立更休法,劝农桑,大修武备。觇知宋有用兵意,多设间谍,俾佯言国内空虚。边帅无谋,皆信之。 ◎宋纪十三 ∷起柔兆阉茂正月,尽强圉大渊献十二月,凡二年。 ○太宗至仁应道神功圣德睿烈大明广孝皇帝 雍熙三年辽统和四年 春,正月,辛未,右武卫大将军长宁侯德隆卒。以其弟德彝嗣侯,判沂州,时年十九。属飞蝗入境,吏民请坎瘗火焚之,德彝曰:“上天降灾,守土之罪也。”乃责躬引咎,斋戒致祷,而蝗自殪。 丙子,辽都统耶律色珍等上讨女真所获生口十馀万,马二十馀万匹,初,辽设群牧使司,马大蕃息。至是得女真马,势益强。 庚辰,夜漏一刻,北方有赦气如城,至明不散。 先是,知雄州开封贺令图与其父岳州刺史怀浦及文思使薛继昭等相继上言:“契丹主年幼,国事决于其母,韩德让宠幸用事,国人疾之,请乘其衅以取幽蓟。”帝始有意北伐。 诏议亲征,参知政事李至上言曰:“幽州,契丹之右臂,王师往击,彼必拒张。攻城之人,不下数万,兵多费广,势须广备餱粮。假令一日克平,当为十旬准计,未知边庾可充此乎?又,范阳之旁,坦无陵阜,去山既远,取石尤难。金汤之坚,非石莫碎。臣愚以为京师天下根本,陛下不离辇毂,恭守宗庙,示敌人以闲暇,慰亿兆之仰望者,策之上也。大名,河朔之冲卫,或暂驻銮辂,扬言自将,以壮军威者,策之中也。若乃远提师旅,亲抵边陲,北有敌兵可虞,南有中原为虑,则曳裾之恳切,断鞅之狂愚,臣虽不肖,耻在二贤后也。” 庚寅,北伐,以曹彬为幽州道行营前军马步水陆都部署,崔彦进副之;米信为西北道都部署,杜彦圭副之,以其众出雄州;田重进为定州路都部署,出飞狐。 戊戌,参知政事李至以疾罢为礼部侍郎。 二月,壬子,以潘美为云、应、朔等州都部署,杨业副之,出雁门。 李继迁降于辽,辽以为定难节度使、都督夏州诸军事;继冲为副使。 三月,癸酉,曹彬与辽兵战固安南,克其城。丁丑,重进破之于飞孤北。潘美自西陉人,与辽战,又胜之,逐北至寰州;庚辰,刺史赵彦辛举州降。彬又败辽师于涿州东,乘胜攻其北门,辛巳,克之。潘美进围朔州,其守将赵希赞举城降。 辽以南京留守耶律休格当曹彬之师,以耶律色珍为都统,率师当潘美等。辽主以亲征告于陵庙山川,与太后驻军驼罗口,趣诸部兵以为应援;又命林牙勤德率兵守平州之海岸,以备南师。 田重进至飞狐北,辽冀州防御使大鹏翼、康州刺史马赟、马军指挥使何万通率众来援。重进命荆嗣出战,一日五七合,辽师不胜,将遁去,重进遂以大军乘之,生擒鹏冀、赟、万通等。曹彬入涿州,遣部将李继宣等领轻骑渡涿河,觇敌势。乙酉,辽将率众来攻,继宣击破之。丁亥,潘美转攻应州,其守将举城将。 司门员外郎王延范与秘书丞陆坦、戎城县主簿田辩、术士刘昂,坐谋不轨弃市。 庚寅,武宁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岐国公陈洪进卒。 田重进围飞狐,令大鹏翼至城下谕其守将马步都指挥使吕行德等;辛卯,行德与副都指挥使张继从、马军都指挥使刘知进举城降。诏升其县为飞狐军。重进又围灵丘,丙申,其守将步军都指挥使穆超举城降。 是月,始用士人为司理判官。 诏权停贡举。 夏,四月,己亥朔,辽主次南京北郊。 辛亥,潘美克云州。壬寅,米信大破辽师于新城。 丁未,以驾部员外郎梁裔知应州,监察御史张利涉知朔州,右赞善大夫马务成同知寰州。 己酉,田重进又破辽师于飞狐北,杀其二将。 壬子,命左拾遗张舒同知云州。 乙卯,田重进至蔚州,左右都押衙李存璋、许彦钦等杀其节度使萧默哩,执监城使耿绍忠,举城降。以崇仪使魏震知蔚州。辽援兵大至,重进军与辽师转战,时军较五辈,其四悉已战死,至大岭,惟荆嗣力斗,辽师始却,遂定蔚州。是役也,边民之骁勇者竞团结以御敌,或夜入城垒,斩取首级来归。帝闻而嘉之,曰:“此等生长边陲,闲习战斗,若明立赏格,必大有应募者。”乃下诏,募民“有能纠合应援王师者,资以粮食,假以兵甲,擒酋豪者,随职名高下补署。获生口者,人赏钱五千,得首级者三千;马上等十千,中七千,下五千。平幽州后,愿在军者,优与存录,愿归农者,给复三年。”自是应募者益众。 初,曹彬与诸将入辞,帝谓彬曰:“潘美之师,但令先趋云、应,卿等以十馀万众声言取幽州,且持重缓行,毋贪小利以要敌。敌闻大兵至,必萃劲兵于幽州,兵既聚,则不暇为援于山后矣。”既而潘美先下寰、朔、云、应等州,田重进又取飞狐、灵丘、蔚州,多得山后要害之地,而彬等亦连收新城、固安,下涿州,兵势大振。每捷奏至,帝颇讶彬进军之速,且忧契丹断粮道。彬至涿州,辽南京留守耶律休格以兵少不出战,夜则令轻骑掠单弱以胁馀众,昼则以精锐张其势,设伏林莽,绝我粮道。彬留十馀日,食尽,乃退师雄州以援供馈。帝闻之大骇,曰:“岂有敌人在前,而却军以援刍粟乎?何失策之甚也!”亟遣使止之,令“勿复前,引师缘白沟河与米信军接,按兵蓄锐以张西师之势。待美等尽略山后之地,会重进东下趋幽州,与彬、信合,以全师制敌,必胜之道也。” 时彬所部诸将闻美及重进累战获利,自以握重兵不能有所攻取,谋画蜂起,更相矛盾,彬不能制,乃裹五十日粮,再往攻涿州。时辽主次州东五十里,令休格与蒲领等以轻兵薄南师,南师且行且战凡四日,始得至涿。时方炎暑,军士疲乏,所赍粮不继,乃复弃之。令卢斌兼拥城中老幼并狼山而南。彬等以大军退,无复行伍,遂为休格所蹑。五月,庚午,至岐沟关,辽兵追及之,南师大败。彬等收馀军,宵涉巨马河,营于易水之南,李继宣力战巨马河上,辽兵始退,追奔至孤山。方涉巨马河,人畜相蹂践而死者无算。知幽州行府事刘保勋马陷淖中,其子利涉救之,不能出,遂俱死。保勋性纯谨,精于吏事,尝语人曰:“吾受命未尝辞避,接同僚未尝失意,居家积赀未尝至千钱。”及死,闻者皆痛惜之。殿中丞孔宜亦溺于巨马河。馀众奔高阳,为辽师冲击死者数万人,沙河为之不流,弃戈甲若丘陵。休格收宋尸以为京观。帝诏录保勋孙巨川、宜子延世。 癸酉,潘美遣使部送应、朔二州将吏耆老等赴阙;帝召见,慰抚之,并赐以衣服冠带。 丙子,宫苑使王继恩自易州驰骑至,帝始闻曹彬等军败,乃诏诸将领兵分屯于边,召彬及崔彦进、米信入朝,田重进率全军驻定州,潘美还代州。 壬午,辽主还南京,丙午御元和殿,大宴从军将校,封休格为宋国王,加蒲领、寿宁、满努宁及诸有功将校爵赏有差。休格请乘胜略地,以河为界,太后不从。 曹彬等未还,赵普手疏谏曰:“伏自大发骁雄,往平幽蓟,百万家之生聚,飞輓是供,数十州之土田,耕桑半失。兹所谓以明珠而弹雀,为鼷鼠而发机,所失者多,所得者少。况旬朔之间,便涉秋序,内地先困,边廷早凉。彼则弓劲马肥,我则人疲师老,恐当此际,或误指呼。愿颁明诏,速议抽军。臣又思陛下非次兴兵,必因偏听,小人倾侧,但解欺君,事成则获利于身,不成则贻忧于国。昨来议取幽蓟,未审孰为主谋?虚说诳言,总应彰露,愿推其人,置之刑典,庶昭圣听,以厌群情。臣欲露肺肝,先寒毛发,投荒弃市,甘俟显诛。” 帝手诏赐普曰:“朕昨者兴师选将,止令曹彬等顿于雄、霸,裹粮坐甲,以张军声,俟一两月间山后平定,潘美、田重进等会兵以进,直抵幽州,共力驱攘,恢复旧疆。此朕之志也,奈何将帅等不遵成算,各骋所见,领十万甲士出塞远斗,速取其郡县,更还师以援辎重,往复劳弊,为敌所乘。此责在主将也。边防之事,已大为之备,卿勿为忧。” 六月,戊戌朔,日有食之。 帝以诸将违诏失律,作自勉诗赐近臣。初议兴兵,帝独与枢密院计议,一日至六召,中书不预闻。及败,召枢密院使王显、副使张齐贤、王沔谓曰:“卿等共视朕,自今复作如此事否。”帝既推诚悔过,显等咸愧惧若无所容。宰相李昉等相率上疏曰:“昔汉高祖以三十万之众困于平城,卒用奉春之言以定和亲之策。文帝外示羁縻,内深抑损,于是边城宴闭,黎庶息肩,所伤匪多,其利甚博。倘陛下深念比屋之罄悬,稍减千金之日费,密谕边将,微露事机,彼亦素蓄此心,固乃乐闻其事,不烦兵力,可弭边尘也。” 帝虑辽必入边,命张永德知沧州,宋偓知霸州,刘廷让知雄州,赵延溥知贝州。廷让等皆宿将,久罢节镇,帝欲令击辽自效,故与延溥并命。 丙辰,以御史中丞辛仲甫为给事中、参知政事。 乙巳,知大名府赵昌言上书请斩败军将曹彬等,帝览奏嘉叹,优诏褒之。寻召拜御史中丞。曹彬等至阙,戊午,诏贾黄中、雷德骧、李臣源召彬及崔彦进、米信、杜彦圭等诣尚书省鞫之。秋,七月,戊辰朔,黄中等言彬等法皆当斩,诏百官议之。己巳,工部尚书扈蒙等议如有司所守。彬素服待罪,深自引咎。庚午,责彬为右骁卫上将军,崔彦进为右武卫上将军,米信以下皆贬官。群臣列校死事及陷敌者,录其子孙。 初,米信、傅潜等军败众扰,独李继隆以所部振旅成列而还。即命继隆知定州。及诏分屯诸军,继隆令书吏尽录其诏。旬馀,有败卒集城下,不知所向,继隆按诏给卷,俾各持诣所部。帝嘉其有谋,壬申,以继隆为马军都虞候,领云州防御使。 甲戌,以田重进为马军都虞候。幽州之役,惟重进之师不败,故特命之。 壬午,徙山后诸州降民至河南府、许、汝等州,凡七万八千馀口。 佥署枢密院事张齐贤,言事颇忤帝意,于是帝问近臣以御敌计策,齐贤因请自出守边。戊子,授齐贤给事中,知代州,与都部署潘美同领缘边兵马。 癸巳,阶州言福津县有大山自龙堂峡飞来,壅白江,水逆流高十馀丈,坏民田数百里。 甲午,诏改陈王元祐为元僖,韩王元休为元侃,冀王元儁为元份。 辽诸路兵马都统耶律色珍将兵十万至安定西,知雄州贺令图遇之,败绩,南奔。色珍追及,战于五台,死者数万人。明日,攻陷蔚州。令图与潘美帅师往救,与色珍战于飞狐,南师又败。于是浑源、应州之兵皆弃城走,色珍乘胜入寰州,杀守城吏卒千馀人。 潘美既败于飞狐,乃与杨业引兵护云、朔、寰、应四州民南徙。至朔州狼牙村,闻契丹已陷寰州,兵势甚盛,业欲避其锋,谓美等曰:“今敌锋益盛,不可与战。但领兵出大石路,先遣人密告云、朔守将,俟大军离代州日,令云州之众先出,我师次应州,契丹必悉兵来拒,即令朔州吏民出城,直入石碣谷,遣强弩千人列于谷口,以骑士援于中路,则三州之众保万全矣。”监军蔚州刺史王侁沮其议,曰:“领数万精兵,而畏懦如此!但趋雁门北川中,鼓行而往马邑。”顺州团练使刘文裕亦赞成之。业曰:“不可,此必败之势也。”侁曰:“君素号无敌,今见敌逗挠不战,得非有它志乎?”业曰:“业非避死,盖时有未利,徒令杀伤士卒而功不立。今君责业以不死,当为诸公先耳。”乃引兵自大石路趋朔州。将行,泣谓美曰:“此行必不利。业太原降将,分当死,上不杀,宠以连帅,授之兵柄;非纵敌不击,盖伺其便,将立尺寸功以报国恩。今诸君责业以避敌,业当先死。”因指陈家谷口曰:“诸君于此张步兵强弩,为左右翼以援,俟业转战至此,即以步兵夹击救之,不然,无遗类矣。”美即与侁领麾下兵阵于谷口。色珍闻业且至,遣副部署萧达兰伏兵于路。业至,色珍拥众为战势,业麾帜而进,色珍佯败,伏兵四起,色珍还兵前战,业大败,退趋狼牙村。侁自寅至已不得业报,使人登托逻台望之,以为辽兵败走,侁欲争其功,即领兵离谷口。美不能制,乃缘灰河西南行二十里;俄闻业败,即麾兵却走。业力战,自日中至暮,果至谷口,望见无人,拊膺大恸,再率帐下士力战,身披数十创,士卒殆尽,业犹手刃数十百人,马重伤不能进,匿深林中。契丹将耶律希达望见袍影,射之,业坠马被擒,其子延玉与岳州刺史王贵俱死焉。业初为敌所围,贵亲射杀数十人,矢尽,张空拳击杀数十人,乃遇害。业即被擒,因太息曰:“上遇我厚,期捍边破贼以报,而反为奸臣所嫉,逼令赴死,致王师败绩,复何面目求活邪!”乃不食,三日而死。业不知书,忠勇有知谋,练习攻战,与士卒同甘苦。代北苦寒,人多服毡罽,业但挟纩露坐治军事,傍不设火,侍者殆僵仆,而业怡然无寒色。为政简易,御下有恩,故士卒乐为用。其败也,麾下尚有百馀人,业曰:“汝等各有父母妻子,无与我俱死!”众感泣,无一人生还者。帝闻,痛惜,旋削美三任,侁除名,配金州,文裕登州。赠业太尉、大同军节度使,厚赐其家,录其子五人及贵子二人。 八月,丁酉朔,以王沔、张宏并为枢密副使。 己未,辽主用室昉、韩德让言,复山西租赋一年。命第山西诸将校功过而赏罚之。壬戌,以色珍所部将校前破女真,后有宋捷,第功加赏。癸亥,加色珍守太保。 九月,丙寅朔,赐所徙寰、应、蔚等州民来。 戊辰,户部郎中张去华献《大政要录》三十篇,帝嘉之,降玺书褒美。去华初受命知陕州,因留不行。 判刑部张佖上言:“望自今应断奏失入死刑者,不得以官减赎,检法官、判官皆削一任,长吏并停见任。”从之。尝有犯大辟者,诏特减,帝谓佖曰:“朕以小人冒法,原其情非巨蠹,故贷死,流窜亦足以惩艾之也。”佖对曰:“先王立法,盖为小人,君子固不犯矣。”帝以语宰相,且赏佖为知言。 戊寅,赐北征军士阵亡者家三月粮。 辛巳,辽主纳皇后萧氏。 冬,十月,丙申朔,上出飞白书赐宰相李昉等,因谓曰:“此虽非帝王事,然不犹愈于畋游声色乎!”昉等顿首谢。 左拾遗真定王化基抗疏自荐,帝览之,谓宰相曰:“化基自结人主,诚可赏也。”又曰:“李沆、宋湜皆佳士。”即命中书并化基召试。沆,肥乡人;湜,长安人也。庚子,并除右补阙、知制诰,各赐钱百万。帝又闻沆素贫,负人息钱,别赐三十万偿之。 帝尤重内外制之任,每命一词臣,必咨访宰相,求才实兼美者,先召与语,观其器识,然后授之。尝谓左右曰:“朕早闻人言,朝廷命一知制诰,六姻相贺,以谓一佛出世,岂容易哉!郭贽,南府门人,素乏时望,因其乐在文笔,遂命掌诰。颇闻制书出,人或哂之,朕亦为之靦颜,终不令入翰林也。” 己亥,辽政事令室昉奏:“山西、四川自用兵后,人民转徙,盗贼充斥,乞下有司禁止。”乃命新州节度使蒲打里遣人分道巡检。 甲辰,以陈王元僖为开封尹兼侍中。户部郎中张去华为开封府判官,殿中侍御史陈载为推官,并召见,谓曰:“卿等朝之端士,其善佐吾子!”各赐钱百万。 乙卯,辽主如南京。戊午,以南院大王留宁言,复南院部民租赋一年。 庚申,以黎桓为静海节度使,命左补阙京兆李若拙、国子博士益都李觉赍诏往使。桓制度踰僣,若拙即入境,即遣左右戒以臣礼,桓拜诏尽恭。燕飨日,列奇货异物于前,若拙一不留盼,又却其私觌,惟取陷蛮使臣邓君辨以归。 十一月,乙丑朔,右散骑常侍徐铉等上《新定说文》三十卷,令模印颁行。 庚午,辽以政事令韩德让守司徒。癸酉,辽主御正殿,大劳南征将校。丙子,南下,次狭底埚,太后亲阅辎重兵甲。丁丑,以休格为先锋都统。壬辰,至唐兴县。南军屯于滹沱桥北,辽选将射之,进焚其桥。癸巳,涉沙河,获谍二人,赐衣物,令还谕泰州,不从。节度使卢补古、都监耶律盼战于泰州,败绩;甲午,夺卢补古告身,其都监以下各杖之。诏休格等议军事。 十二月,壬寅,翰林学士宋白等上《文苑英华》一千卷,诏书褒答。 辽休格败南师于望都。时都部署刘廷让以数万骑并海而出,约与李敬源合兵,声言取燕。休格闻之,先以兵扼其要地,进逼瀛州。会太后军至,战于君子馆。天大寒,宋师不能彀弓弩,辽兵围廷让数重,敬源战死。沧州都部署李继隆失期不救,退屯乐寿。廷让全军皆没,死者数万人,仅以身免。先是知雄州贺令图,性贪功生事,轻而无谋。休格尝使谍绐之曰:“我获罪于契丹,旦夕愿归朝。”令图不虞其诈,自以为终获大功,私遣休格重锦十两;至是休格传言军中,愿得见雄州贺使君。令图先为所绐,意其来降,即引麾下数千骑逆之。将至其帐数步外,休格据胡床骂曰:“汝尝好经度边事,今乃送死来邪!”麾左右尽杀其从骑,反缚令图而去。高阳关部署太原杨重进力战,死之。 初,令图与父怀浦首谋北伐,一岁中父子皆败,当时以为口实,然自后边将莫敢有议取幽燕者矣。廷让诣阙请罪,帝知为继隆所误,不责。追继隆,令中书问状,寻亦释之。 东头供奉官马知节监博州军,闻刘廷让败,恐辽人乘胜复南侵,因缮完城垒,治器械,料丁壮,集刍粮,十有五日而具。始兴役,吏民皆以为生事;既而敌果至,见有备,乃引去,众始叹伏。 壬子,建房州为保康军,以右卫上将军刘继元为节度使。 辽师复自胡谷入薄代州城下,神卫都指挥马正以所部列州南门外,众寡不敌,副部署卢汉赟保壁自固。知州张齐贤,选厢军二千出正之右,誓众感慨,一以当百,辽师遂却走。先是齐贤约潘美以并师来会战,其间使为辽所得,齐贤深忧之。俄而有候至,云美师出并,行四十里,忽奉密诏,东路之师衄于君子馆,并军不许出战,已还州矣。于时敌骑塞川,齐贤曰:“敌知美来而不知美退。”乃闭美使于密室中,夜,发兵二百,人持一帜,负一束刍,距州城西南三十里,列帜然刍。辽师遥见火光中有旗帜,意谓并师至矣,骇而北走;齐贤先伏步卒二千于土磴寨,掩击,大败之,擒其王子一人,帐前锡里一人,斩首数百级,俘五百馀人,获马千馀匹,车帐、牛羊、器甲甚众,齐贤悉归功于汉赟。己未,汉赟以捷音来上,帝优诏褒答。后知汉赟未尝接战,与钤辖刘宇皆罢为右监门卫大将军。 李继迁乞婚于辽,辽以王子帐节度使耶律襄女封义成公主归之。 癸丑,辽师拔冯母镇,大纵俘掠。丙辰,陷邢州。丁巳,拔深州,以不即降,诛守将以下,纵兵大掠。时沿边疮痍之卒不满万,计料乡民为兵,皆白徒,未尝习战,故辽师所至长驱,其势益振。 雍熙四年辽统和五年 春,正月,乙丑,辽师破束城县,纵兵大掠。丁卯,次文安,遣人招降,不从,击破之,尽杀其丁壮,俘其老幼。戊寅,辽主还南京。己卯,御元和殿,大赉将士。 丙戌,诏释行营战败将士罪,瘗暴骸,死事者廪给其家,录死事文武官子孙;蠲河北逋租,敌所蹂践者给复三年,军所过二年,馀一年。 戊子,权罢广南诸州煮盐,有司奏积盐可支三十年故也。 二月,丙申,以汉南国王钱俶为武胜军节度使,徙封南阳国王;甲寅,复改封许王。 三月,癸亥朔,辽主幸长春宫,赏花钓鱼,以牡丹遍赐近臣,欢宴累日。 安守忠及李继迁战于王亭,败绩。 夏,四月,癸巳朔,以枢密副使张宏为御史中丞,御史中丞赵昌言充枢密副使。上以用兵之际,宏循默备位,而昌言多上边事利害,故两换之。 辽主如南京。丁酉,辽主率百僚册上太后尊号曰睿德神略应运启化承天皇太后;群臣上辽主尊号曰至德广孝昭圣天辅皇帝。 盐铁使临朐张平卒。平初监市木秦、陇,更立新制,计水陆之费,以春秋二时联巨筏自渭达河,历砥柱以集于京师,期岁之间,良材山积,帝嘉其功,迁供奉官,监阳平都木务兼造船场。旧官造舟既成,一艘调三户守之,以河流湍悍,备其漂失,岁役民数千。平乃穿池引水,系舟其中,不复调民。有贼首杨拔萃者,往来关辅间为寇,朝廷遣数州兵讨之,不克,平遣人说降之。领务凡九岁,计省官钱八十万缗。及任盐铁使,才数月,陕西转运使李安发其旧为奸事,平忧恚成疾卒。帝犹为辍视朝一日,赠右千牛卫上将军,官给葬事。 乙未,诏:“诸州暑月五日一涤囹圄”,给饮浆,病者令医治,小罪即决之。” 己亥,并水陆发运为一司。 帝将大发兵攻辽,遣使往河南、北诸州募丁壮为义军。京东转运使下邑李维清曰:“若是,天下不耕矣!”三上疏争之。宰相李昉等相率上奏曰:“近者分遣使传出外料兵,自河南四十馀郡,凡八丁取一,以充戎行。臣等颇闻舆议,皆言河南百姓不同被边之民,素习农桑,罔知战斗;遽兹括集,或虑人情动摇,因而逃避为盗,更须翦除。矧当土膏之兴,更妨农作之务。望严敕续遣使臣,所至之处,若人情不安,难于点募,即须少缓,密奏取裁。”于是开封尹陈王元僖亦上疏言:“精择锐旅,分戍边城,来则御之,去则勿逐。有备无患,古之道也。所集乡兵,虽众何用?况河南人户,非能便习武艺,不可尽置戎行。河北缘边诸州,颇有闲习驰射者,或可选置军中,令本处守押城池,而河南诸州一切停罢。”帝然其言。诏询安边策,殿中侍御史赵孚奏议,大略谓宜内修战备,外许欢盟,帝嘉纳之。 五月,乙丑,以侍御史郑宣、司门员外郎刘墀、户部员外郎赵载并为如京使,殿中侍御史柳开为崇仪使,左拾遗刘庆为西京作坊使。开,大名人,初以殿中侍御史知贝州,与监军忿争,贬上蔡令。及自涿州还,诣阙上书,愿效死北边。帝怜之,复授以故官。开又上书言:“臣受非常之恩,未有以报。年才四十,膂力方壮,愿陛下赐臣步骑数千,任以河朔用兵之地,必能出生入死,为陛下复取幽蓟。”于是帝亦欲并用文武,乃诏文臣中有武略知兵者,许换秩。于是开与宣等并换授焉。 丙寅,遣使市马于诸路。 初,秦州长道县酒场官李益,家饶于财,僮仆常数百;关通朝贵,持吏短长,郡守以下皆畏之。民负益息钱数百家,官为征督,急于租调,独观察推官冯伉不为屈。伉一日骑出,益遣奴捽下,毁辱之。伉两上章论其事,皆为邸吏所匿,不得通,后因市马译者附表以诉,帝大怒,诏捕之。诏未至,权贵已先报益,使亡去。帝愈怒,命物色捕益愈急。数月,得于河内富人郝氏家,械送御史台,鞫之,益具伏。丁丑,斩益,籍其家。益子士衡,先举进士,任光禄寺丞,诏除其籍。州民闻益死,皆醵钱饮酒以相庆。 并州都部署潘美,定州都部署田重进,皆承诏入朝。庚寅,出《御制平戎万全阵图》,召美、重进及崔翰等亲授以进退攻击之略,并书将有五才十过之说赐之。 李继迁数寇边。或疑李继捧泄朝中事于继迁,帝乃出继捧为崇信军节度使,徙其弟克宪为道州防御使,克文归博州。 辽主清暑于冰井。六月,壬辰朔,召大臣决庶政。 秋,七月,戊辰,尼喇部节度使萨葛哩有惠政,部民请留,从之。 辽主出猎于平地松林。 诏即内客省使厅事置三班院。初,供奉官、殿直、殿前承旨悉隶宣徽院,至是以其众多,别署三班院领之。 八月,乙未,令:“诸路转运使及州郡长吏,自今并不得擅举人充部内官,其有阙员,即时具奏。”前所论荐,多涉亲党,故窒其倖门也。 己酉,水部员外郎、诸王府侍讲邢昺献《分门礼选》二十卷。帝探其帙,得《文王世子篇》观之,甚悦,又闻诸王常时访昺经义,昺每为发明君臣父子之道,必反覆陈之,帝益喜,赐昺器币。 起居舍人田锡献乾明节祝寿诗,又上书请东封泰山。九月,丁丑,命锡守本官、知制诰。锡好直言,帝或时不能堪,锡从容奏曰:“陛下日往月来,养成圣性。”帝悦,益重焉。 辛巳,诏以来年正月有事于东郊,亲耕籍田,命翰林学士宋白等详定仪注,置五使,如郊祀之制。 丙戌,辽主如南京,是冬止焉。 冬,十月,壬子,左仆射致仕沈伦卒,谥恭惠。 十一月,庚辰,诏曰:“王者设班爵以驭贵,差禄秩以养贤,所以责之廉隅,懋其官业也。俸给之数,宜从优厚。应百官俸钱、给它物以八分为十者,自今给以实数。” 雍熙初,贡举人集阙下者殆逾万计,礼部考合格奏名尚不减千人。帝自旦及夕,临轩阅试,累日方毕。宰相屡请以春官之职归于有司,十二月,庚寅朔,乃诏:“自今岁春官知贡举,如唐室故事。” 山南东道节度使赵普来朝,召升殿慰抚。普见帝感咽,帝亦为动容。开封尹陈王元僖因上疏言:“普开国旧老,厚重有谋,愿陛下复委以政事。”帝嘉纳之。 是月,雄、霸等州皆相告以辽人将入边,急设备。宁边军数日间连受八十馀谍,知军柳开独不信,贻书郭守文陈五事,言辽人必不至,既而果谍者之妄。时帝亦将议亲征,河北东路转运副使王嗣宗上疏言辽必不至之状,帝乃止。 有白万德者,真定人,为辽贵将,统缘边兵七百馀帐。宁边有豪杰,即万德姻族,往往出境外见之。柳开因使说万德为内应,挈幽州纳王师,许以裂地封侯之赏。万德许诺,来请师期,使未及还,会诏徙开知全州,事遂寝。 全之西溪洞粟氏,聚族五百馀人,常抄掠民口粮畜。开始至,为作衣带巾帽,选牙吏勇辩者,得三辈,使人谕之曰:“尔能归我,即有厚赏,给田为屋处之。不然,发兵深入,灭尔类矣!”粟氏惧,留二吏为质,率其酋四人与一吏俱来。开厚其犒赐,吏民争以鼓吹饮之。居数日,遣还,与为期,并族而出;不月馀,悉携老幼至。开即赋其居业,作《时鉴》一篇,刻石戒之。遣其酋入朝,授本州上佐,诏赐开钱三十万。 国子司业孔维上书,请禁原蚕以利国马,直史馆乐史驳奏曰:“今所市国马,来自外方,涉远驰驱,亏其秣饲,失于善视,遂致毙耗。今乃禁及蚕事,甚无谓也。近降明诏,来年春有事于籍田,对农之典方行,而禁蚕之制又下,事相违戾,恐非所宜。臣尝历职州县,粗知利病,编民贫窭者多,春蚕所成,止充赋调之备,晚蚕薄利,始及卒岁之资。今若禁其后图,必有因缘为弊,滋彰挠乱,民岂遑宁!”帝览之,遂寝原蚕之禁。 ◎宋纪十四 ∷起著雍困敦正月,尽屠维赤奋若三月,凡一年有奇。 ○太宗至仁应道神功圣德睿烈大明广孝皇帝 端拱元年辽统和六年 春,正月,己未朔,不受朝,群臣诣閤拜表称贺。 庚申,辽主如华林天柱。 丙寅,以大理评事钜野王禹偁为右拾遗,华阳罗处约为著作佐郎,并直史馆,赐绯;旧止赐涂金带,特命以文犀带宠之。禹偁即日献《端拱箴》以寓规讽。 乙亥,飨先农于东郊,以后稷配,遂耕籍田。始三推,有司奏礼毕,帝曰:“朕志在劝农,恨不能终千亩,岂止以三推为限!”耕数十步,侍臣固请,乃止。这,御乾元门,大赦,改元。民年七十以上有德行为乡里所宗者,赐爵一级。丙子,上作《东郊籍田诗》赐近臣。 乙酉,禁用酷刑。 帝以补阙、拾遗多循默不修职业,二月,乙未,改左、右补阙为左、右司谏,左、右拾遗为左、右正言。 庚子,以李昉为尚书右仆射,罢政事。先是有佣书人翟颖者,性险诞,与知制诰胡旦狎。旦为作大言,使颖上之,且改颖名曰马周,以为唐马周复出也。于是击登闻鼓,讼昉身任元宰,属北方多警,不忧边思职,但赋诗饮酒并置女乐等事。帝以方讲籍田,稍容忍之。至是召翰林学士贾黄中草制罢昉相,且令切责之。黄中言:“仆射师长百僚,旧宰相之任,今自工部尚书而迁是职,非黜责之义也。若以文昌务简,均劳逸为辞,庶几得体。”帝然之。昉和厚多恕,在位小心醇谨。每有求进用者,虽知其材可取,必正色拒却,已而擢用;或不足用,辄和颜温语待之。子弟问其故,昉曰:“用贤,人主之事,若受其请,是市私恩也,故峻绝之,使恩归于上。若不用者,既失所望,又无善辞,取怨之道也。” 以赵普为太保兼侍中,参知政事吕蒙正为中书侍郎兼户部尚书,并同平章事。帝谕普曰:“卿勿以位高自纵,勿以权重自骄,但能谨赏罚,弭爱憎,军国何忧不治!”蒙正质厚宽简,有重望,不结党与,遇事敢言,每论政,有未允者,必固称不可。帝嘉其无隐,故与普俱命,藉普旧德为之表率也。蒙正晚出,骤进与普同位,普甚推许之。 开封尹陈王元僖进封许王,韩王元侃进封襄王,冀王元份进封越王。帝手诏戒元僖等曰:“汝等生长深宫,须克己励精,听卑纳谏。每著一衣,则闵蚕妇,每餐一食,则念耕夫。至于听断之间,慎勿恣其喜怒。朕每礼接群臣以求启沃,汝等当勿鄙人短,勿恃己长,乃可永守富贵而保令终。先贤有言曰:‘逆吾者是吾师,顺吾者是吾赋。’此不可以不察也!” 钱俶改封邓王。 甲辰,置建宁军于建州。 丙午,诏:“诸道民有艰食者,所在发廪赈之。” 赵普再入相,方立班宣制,工部侍郎、同知京朝官考课雷德骧闻之,手不觉坠笏,遽上疏乞归,又请对,具陈所以。帝勉谕良久,且曰:“卿第去,朕终保全卿。”德骧固请不已,壬子,罢知京朝官考课,仍奉朝请,特赐白金三十两以慰其心。 辽南京副部署奚王寿宁怙权,挝无罪人李浩至死,有司议贵,请贷寿宁罪,令出钱赡浩家,从之。 甲寅,辽大同军节度使、同平章政事刘景致仕。景事穆宗,数进谠言,景宗亦奖其忠实,子孙贵显于辽。 是月,以李继捧为感德军节度使。 三月,甲子,下诏申儆官吏,求直言。 帝尝谓户部使李维清曰:“朕读《贾谊传》,夜分不倦。谊当汉文时,天下治平,指论时事,至云太息、痛哭,盖欲感动人主,不避触鳞,真忠臣明国体者也。今廷臣有似此人者否?”维清曰:“陛下若于言事中理者赐以奖擢,即不知忌讳者亦与优容,则贾谊之流复出矣。” 枢密副使赵昌言,与盐铁副使陈象舆厚善;度支副使董俨,知制诰胡旦,皆昌言同年生;右正言梁颢,尝在大名幕下;故四人者日夕会昌言第,京师语曰:“陈三更,董半夜。”翟马周既讼罢李昉,与旦益相得,每排毁时政,上书自荐,及历举所善十数人皆公辅器,昌言内为之助;人多识其辞气,皆旦所为也。昉既坐黜,赵普秉政,深疾之。开封尹许王元僖廉得其事,白帝,捕马周系狱,穷治之,具伏。帝怒,诏决杖流海岛。甲戌,责昌言为崇信节度行军司马,象舆复州团练副使,俨海州、旦坊州、颢虢州司户参军。 帝待昌言厚,垂欲相之,会普以勋旧复入,恶昌言刚戾难制,因是请加诛殛。昌言既贬官,普又请行后命,帝不许,乃止。普始为节度使,贻书台阁,体式皆如申状,得者必封还之,独象舆不却;普谓其慢己,故与旦、颢皆被重谴。 初,侯莫陈利用卖药京城,多变幻之术,眩惑闾里。枢密承旨陈从信闻于帝,即日召见,试其术,颇验,即授殿直,骤加恩遇,累迁至陈州团练使,遂恣横无复畏惮,至于居处服玩,皆僣乘舆宫殿之制。依附者颇获荐用,士君子畏其党而不敢言。至是赵普廉得其专杀人及它不法事,尽于帝前发之。乃遣近臣就按,利用具伏;乙亥,诏除名,流商州,仍籍其家。俄诏还之,普恐其再用,使殿中丞窦諲复告其不逊之状。又,京西转运使宋沆籍利用家,获书数纸,言皆指斥切害,悉以闻。普因劝帝曰:“利用罪大责轻,未塞天下望,存之何益!”帝曰:“岂有万乘之主不能庇一人乎?”普曰:“陛下不诛则乱天下法。法可惜,此一竖子,何足惜哉!”帝不得已,命戮于商州。既而复遣使驰传贷其死,使者至新安,马旋泞而踣,及出泞,易马至商州,已磔于市矣。闻者快之。 夏,四月,乙未,辽主如南京。丁酉,韩德让从太后观击鞠,瑚哩实突德让坠马,太后怒,立命斩之。 加静海节度使黎桓检校太尉。 五月,辛酉,置秘阁于崇文院,分三馆书万馀卷实其中。命吏部侍郎李至兼秘书监,帝谓至曰:“人君当淡然无欲,勿使嗜好形见于外,则奸佞无自人。朕无它好,但喜读书,多见古今成败,善者从之,不善者改之,如斯而已。”至等观书阁下,帝必遣使赐宴,且命三馆学士皆预焉。 癸亥,辽南府宰相耶律沙卒。沙数将兵,太后尝召赐几杖以优其老,至是卒。 朝廷数以敕书招谕李继迁,继迁终不肯降,益侵益边境。赵普建议,欲复委李继捧以夏台故地,令图之。继捧时为感德节度使,即召赴阙,壬申,授定难节度使,赐国姓,改名保忠,所管五州钱帛、刍粟、田园等并赐之。壬午,保忠辞之镇,锡赉甚厚,命右卫第二军都虞候王杲送之。及还,保忠以土物为赆,杲拒而不纳,帝知之,赐白金百两。 闰月,己丑,以襄州衙内都虞候赵承煦为六宅使。承煦,普次子也。普再入相,未始为求官,帝特命之。普尝戒其子弟曰:“吾本书生,偶逢昌运,受宠逾分,固当以身许国,私家之事,吾无预焉。尔等宜各勉励,勿重吾过。” 近制,宰相子起家即授水部员外郎,加朝散阶;吕蒙正固让,止授六品京官。自是为例。 丙申,赐诸道高年百二十七人爵为公士。秦、汉以后,不复赐民爵,自籍田礼成,始复赐焉。 翰林学士、礼部侍郎宋白知贡举,放进士程宿以下二十八人、诸科百人。榜既出,谤议蜂起,或击登闻鼓求别试。帝意其遗才,壬寅,覆试下第人于崇政殿,得进士马国祥以下及诸科凡七百人。谓枢密副使张宏曰:“朕亲选贡士,人无弃材。卿与吕蒙正等曩者颇为大臣所沮,非朕独断,则不及此矣。”宏顿首谢。 旧制,锁院,给左藏库十万以资费用。是岁,诏改支尚书祠部钱,仍倍其数。 先是开封府发解,如诸州之制,皆府官专其事。是秋,以府事繁剧,始别敕朝臣主之,定名讫,送府发解如式。 御史中丞尝劾奏开封尹许王元僖,元僖不平,诉于帝曰:“臣天子儿,以犯中丞故被鞫,愿赐宽宥。”帝曰:“此朝廷仪制,孰敢违之!朕若有过,臣下尚加纠摘;汝为开封府尹,可不奉法邪?”论罚如式。 六月,丙辰朔,右领军卫大将军陈廷山以谋反伏诛。 复以湖南为武安军节度。 帝既擢马国祥等,犹恐遗材,复命右正言王世则等召下第进士及诸科于武成王庙重试,得合格数百人。丁丑,上覆试诗赋,又得进士叶齐以下三十一人,诸科八十九人,并赐及第。 秋,七月,戊戌,帝谓赵普曰:“卿耆年触热,固应不易。自今长春殿对罢,宜即归私第颐养,候稍凉乃赴中书视事。” 丙午,除西川诸州盐禁。 八月,甲子,以宣徽南院使郭守文充镇州路都部署。 戊寅,武胜节度使邓王钱俶卒,辍视朝七日,追封秦国王,谥忠懿,命中使护丧事,葬洛阳。俶任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四十年,为元帅三十五年,穷极富贵,福履之盛,近代无比。 庚辰,幸国子监,诏博士李觉讲《周易》之《泰卦》,觉为别坐,从臣皆列坐。觉述天地感通、君臣相应之旨,帝甚悦,特赐帛百匹。 丁酉,辽太后幸韩德让帐,厚加赏赉,命从臣分朋双陆以尽欢。 是月,凤皇见广州清远县合欢树,树下生芝三本。 九月,乙酉朔,以李继隆为定州都部署。 签署枢密院事杨守一卒。守一本晋邸涓人,无它材能,以告廷美阴事,致位通显。赠太尉。 丁未,秘书监李至言:“著作局撰告飨宗庙及诸祠祭祝文称尊号,唐惟《开元礼》有之,稽古者以为非礼。请举旧典,飨宗庙称嗣皇帝臣某,诸祠称皇帝。”从之。 庚戌,辽主次涿州,射帛书谕城中降,不从。乙卯,辽师四面攻之,城破,乃降,因抚其众。驸马萧勤德、大师萧达兰皆中流矢,勤德载辽主车中以归。旋闻南师退,遣耶律色珍等追击,大败之。冬,十月,戊午,辽师破沙堆驿。庚午,以降军分置七指挥,号归圣军。行军参谋马得臣言:“谕降宋军,恐终不为用,请放还。”辽主不允。辛巳,奚王寿宁败南师于益津关。癸未,进军长城口,定州守将李兴击之,为耶律休格所败。 帝谓侍臣曰:“朕每念古人禽荒之戒,自今除有司顺时行礼之外,更不于近甸游猎。”五坊鹰犬,悉解放之,诏天下勿复来献。 以右谏议大夫樊知古为河北东、西路都转动使。都转动使自知古始。知古即若水,帝为改名焉。 十一月,甲申朔,辽主令诸军备攻具,庚寅,自将攻长城口,四面齐进。将士溃围南走,耶律色珍招之,不降,辽主与韩德让邀击之,斩获殆尽。甲午,拔满城。戊戌,下祁州,纵兵大掠。己亥,拔新乐。庚子,破小狼山寨。辽师至唐河北,诸将欲以诏书从事,坚壁清野勿与战,定州监军袁继忠曰:“敌骑在近,城中屯重兵而不能翦灭,令长驱深入,岂折冲御侮之用乎!我将身先士卒,死于敌矣!”辞气忼慨,众皆服。中黄门林延寿等五人犹执诏书止之,都部署李继隆曰:“阃外之事,将帅得专焉。往年河间不即死者,固将有以报国家耳。”乃与继忠出兵拒战。先是易州静塞骑兵尤骁果,继隆取以隶麾下,留其妻子城中。继忠言于继隆曰:“此精卒,止可令守城,万一寇至,城中谁与捍敌!”继隆不从。既而辽师果至,易州遂陷,卒妻子皆为所掠。继隆欲以卒分隶诸军,继忠曰:“不可,但奏升其军额,优以廪给,使之尽节可也。”继隆从其言,众皆感悦,继隆因乞之隶麾下。至是摧锋先入,辽师大溃,追击至曹河。捷闻,降玺书褒答,赐予甚厚。 十二月,辛未,以李继迁为银州刺史、充洛苑使。 国子博士李觉上言曰:“夫冀北、燕、代,马之所生也。制敌之用,实资骑兵为急。议者以为欲国之多马,在啖边人以利,使重译而至。然市马之费岁益而厩牧之数不加者,盖失其生息之理也。且边人畜牧转徙,驰逐水草。腾驹游牝,顺其物性,由是浸以蕃滋。暨乎市易之马,至于中国,则絷之维之,饲以枯稿,离析牝牡,制其生性,玄黄虺隤,因而减耗,宜然矣。今军伍中牝马甚多,而孳息之数尤鲜者,何也?皆云官给秣饲之费不充,又马多产则羸弱,驹能食则侵其刍粟,马母愈瘠,养马之卒,有罪无利,是以驹子生乃驱令嗅灰而死。其后官司知有此蠹,于是议及养驹之卒,量给赏缗,其如所赐无几而尚习前弊。今窃量国家所市边马,直之少者,匹不下二十千,往来支给赐与,复在数外,是贵市于边地而贱弃于中国,非理之得也。国家纵未暇别择牝马以分畜牧,宜且减市马之半直,赐畜驹之将卒,增为月给,俟其后纳马即止焉,则是货不出国而马有滋也。大率牝马二万而驹收其半,亦可岁获万匹,况复牝又生驹,十数年间,马必倍矣。昔猗顿穷士也,陶朱公教以畜五牜字,乃适西河,大畜牛羊于猗氏之南,十年间,其息无算,况以天下之马而生息乎!”帝览而嘉之。 著作郎直史馆罗处约上疏曰:“窃闻省中上言,欲于三司之中复置判官十二员,兼领其职,各司其局。臣伏以三司之制非古也,盖唐朝中叶之后,兵寇相仍,以赋调筦榷之所出,故自尚书省分三司以董之。然蠹弊相沿,为日久矣。以臣管窥,莫若复尚书都省故事,其尚书丞、郎、正郎、员外郎、主事、令史之属,请依六典旧仪,以今三司钱刀、粟、帛、筦榷、度支之事,均在二十四司。如此,则各有司存,可以责其集事。今则仓部、金部,安能知储廪、帑藏之盈虚;司田、司川,孰能知屯役、河渠之远近!有名无实,积习生常,堆案盈几之籍,何尝能省览之乎!若复于三司之中更分置僚属,则愈失其本原矣。” 是岁,少府监上言:“本监配役人郭冕等皆任京朝官,会赦,请叙用。”帝曰:“此皆赃贿,止可免其居作,不可复齿朝行。” 辽初置贡举,放高第一人。 端拱二年辽统和七年 春,正月,癸巳,诏文武群臣各陈备边之策。 是日,辽主谕诸军趋易州;癸卯,攻城。满城出师来援,为辽铁林军击退,指挥使被擒者五人。甲辰,辽师齐进,东京骑将夏贞显之子仙寿先登,易州遂破,刺史刘墀降于辽。守陴将士南走,辽主帅师邀之,无得免者。即以马质为刺史,赵质为兵马都监,迁易州军民于燕京,授仙寿高州刺史。乙巳,辽主登易州五花楼,抚谕士庶。 户部郎中张洎奏曰:“自幽蓟用兵,累载于兹,其故何哉?盖中国失地利,分兵力,将从中御,士不用命故也。 “中国所恃者,险阻而已。朔塞以南,地形重阻,深山大谷,连亘万里,天地所以限中外也。今自飞狐以东,重关复岭,塞垣巨险,皆为契丹所有;燕蓟以南,平壤千里,无名山大川之阻,此所以失地利而困中国也。国家制御之道,在乎审察利害,举万全之略。今河朔郡县,列壁相望,朝廷不以城邑大小,咸浚隍筑垒,分师而守。及敌骑南驰,长驱深入,咸婴城自固,莫敢出战,敌人莞然自得,出入燕、赵,若践无人之境。及其因利乘便,攻取城壁,国家尝以一邑之众与敌人一国之师,既众寡不侔,亦败亡相继。其故无它,盖分兵之过也。臣请悉聚河朔之兵,于缘边建三大镇,各统十万之众,鼎踞而守;仍环旧城,广创新寨,俾士马便于出入。然后列烽火谨晨夕之候,选精骑为报探之兵,千里之遥,若视掌内,敌之动静,我必先知。仍命亲王出临魏府,控河朔之要,为前军后屏。自馀郡县,则选在城丁壮,授以戈甲,俾官军统摄而城守焉。三镇分峙,隐若长城,大军云屯,虎视燕、赵,臣知契丹虽精兵利甲,终不敢越三十万之众南侵贝、冀矣。 “军志曰:‘凡临敌,法令不明,赏罚不信,闻鼓不进,闻金不止,虽有百万之师,何益于用!’又曰:‘将从中制,兵无选锋者,必败。’臣顷闻涿州之战,元戎不知将校之能否,将校不知三军之勇怯,各个相管辖,以谦谨自任,未闻赏一效用、戮一叛命者。军志曰:“弩不及远,与短兵同。射不能中,与无矢同。中不能入,与无镞同。’臣顷闻涿州之战,敌人未至,万弩齐张,敌骑既还,箭如山积。乃知戈戟刀剑,其用皆然,是驱天兵奋空拳而对勍敌也。军志曰:‘三军耳目,在吾旗鼓。’臣顷闻涿州之战,阵场既布,或取索兵仗,或迁移部队,万口传呼,嚣声沸腾,乃至辙乱尘惊,莫知攸往,矢石未交,奇正先乱。军政如此,孰救败亡!军志曰:“凡出师临阵,一夫不用命,则斩一夫,一校不用命,则斩一校,一队不用命,则斩一队。’故穰苴戮庄贾,魏绛戮扬干,诸葛亮诛马谡,李光弼斩崔众,咸以能举严刑,方成大略。臣请陛下申命元帅,自裨将以下有违犯命令者,并以军法从事。其杀敌将校所得鞍马财货等,悉以与之,仍优加锡赉。严刑以制其命,重赏以诱其心,示金鼓进退之宜,谨三令五申之号,将不中御,众知向方,而不能震大宋之天声者,未之有也! “又,沿边郡县,久被焚掠,臣乞陛下悉与放免秋夏两税,直俟事宁之日,方仍旧贯。朝廷所失租赋,未及毫芒,且以沮敌人诱掖之谋,慰甿庶绥怀之望。 “前史有言曰:‘圣人以天下为度,不以私怒而伤公义。’今兵连祸结,当以权济用,请陛下且稍抑至尊,举通和之策,彼若归仁悔过,奉大国之欢盟,结好息民,以宁宇县,固邦家之望也。脱若敌人无厌,贪残是务,屈大邦之命而不从,曲实在彼,我又何咎!臣知天下闺闱妇女亦当为陛下荷戈执戟,效死于战场矣,况六军之人哉!” 右正言直史馆王禹偁奏曰:“备边之策,在外任其人而内修其德耳。在外者,一曰兵势患在不合,将臣患在无权。请于缘边要害之地为三军以备之,若唐受降城之类。如国家有兵三十万,则每军十万人,使互相救援,责以成功,立功者行赏,无功者明诛。二曰侦逻边事,罢用小臣。小臣虽有爱君之名而无爱君之实,边疆涂炭而不尽奏,边民哀苦而不尽言。诚用老臣大僚,往来宣抚,赐以温颜,使尽情无隐,则边事济矣。三曰行间谍以离之,因衅隙以取之。臣风闻契丹中妇人任政,人心不服。宜捐厚利,啖其部长,以离其心。四曰边人自相攻击,中国之利也。今国家西有赵保忠、折御卿为国心腹,宜敕二帅率麟、府、银、夏、绥五州,张其掎角,声言直取胜州,则契丹惧而北保矣。五曰下哀痛之诏以感激边民。顷岁吊伐燕蓟,盖以本是汉疆,诚宜收复,而边民不知圣意,皆谓贪其土地,致契丹南牧。陛下宜下哀痛之诏,告谕边民,有得一级者赐之帛,得一马者还其价,得部帅者与之散官。如此,则人百其勇而士一其心。在内者,在省官吏,慎选举,信用大臣,禁止游惰。望陛下少度僧尼,少崇寺观,劝风俗,务田农,则人力强而边用实矣。若军运劳于外,游惰耗于内,人力日削,边用日多,不幸有水旱之灾,则寇不在外而在内也。惟陛下熟计之。”帝览奏,深加叹赏,宰相赵普尤器之。 知制诰田锡奏曰:“今之御敌,无先于选将帅;既得将帅,请委任责成,不必降以阵图,不须授之方略,自然因机设变,观衅制宜,无不成功矣。昔赵充国,汉之老将,尚云百闻不如一见。况今委任将帅,而每事欲从中降诏,授以方略,或赐与阵图,依从则未合宜,专断则违上旨,以此制胜,未见其长。伏乞速命宰臣各举良将,并令素有闻望宿旧武臣,自举其能及举所知者。 “臣闻前年出师,命曹彬取幽州,是侯莫陈利用、贺令图之辈荧惑圣聪,而李昉等不知。去年招置义军,札配军分,赵普等亦不知。夫宰相非才,则罢之可也。宰相可任,岂有议边陲,发师旅,而不使与闻者哉!语云:‘偏信生奸,独任成乱。’利用、令图等既误陛下机宜于前,无令似此二人者复误陛下机宜于后。 “兵书曰:‘事莫密于间,赏莫重于间。’契丹自有诸国,未审陛下曾探得凡有几国与之为仇?若悉知之,可以用重赏,行间谍。间谍若行,则契丹自乱;契丹自乱,则边鄙自宁。昔李靖用间,破突厥心腹之人。如汉之陈汤、傅介子之流,则不劳师徒,自然归化。此可以缓陛下忧边之心也。 “凡征发军士,储备粮草,亦宜镇静,勿使喧烦。臣闻去年于户税上折科马草,及官中和买,当买纳未足之间,即有使臣催督,贫下户妇女有行校科者。又闻汴河干浅,欲分南河水添注汴河以通漕道。国家计度何在,而临时一至于此!臣即不知国家军储支得几年,若是无九年之粮,实为无备;若是无三年之粮,实为窘急。若不窘急,何以科校妇女而纳草,添注河水而漕运也? “昔吴起为将,为士卒吮痈。霍去病为将,汉帝欲为治第,去病曰:‘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今之将帅,有如吴起、霍去病否?若以臣见,即将帅实无其人。将帅非才,即无威名,何以使敌人望风而惧! “以臣所见,小事不劳陛下用心;若以社稷之大计,为子孙之远图,则在乎举大略,求将相,务帝王之大体也。设如人欲理身,先理心,心无邪则身自正;欲理外,先理内,内既理则外自安。臣谓边上动,由朝廷动之,边上静,由朝廷静之。任贤相于内,则纪纲正;委良将于外,则边鄙安矣。” 改军头司为御前忠佐军头司,引见司为御前忠佐引见司。 二月,壬子朔,命河北东、西路招置营田,以陈恕等为营田使。 下诏罪己。 辽主御元和殿,受百官贺。以元日在营中,至是战捷,还南京补行礼。 癸丑,诏:“平塞、天威、平定、威虏、静戎、保塞、宁边等军,祁、易、保、定、镇、邢、赵等州民,除雍熙四年正月丙戌诏给复外,更给复二年;霸、代、洺、雄、莫、深等州,平鲁、岢岚军,更给复一年。” 乙卯,辽大飨军士,爵赏有差。枢密使韩德让封楚国王,驸马都尉萧宁远同政事门下平章事。甲子,辽主命南征所俘、有亲属分隶诸帐者,给官钱赎之,使得相从。 丙寅,辽禁举人匿名飞书谤讪朝政。 戊辰,以国子监为国子学。 是月,作方田。 三月,亲试合格举人,得进士阆中陈尧叟以下一百八十六人,诸科博平孙奭等四百五十人,并赐及第,七十三人同出身。赐宴,始令两制、三馆文臣皆预。赐尧叟等箴一首。越州进士刘少逸者,年十三,中选,既覆试,又别赐御题赋诗数章,授校书郎,令于三馆读书。时中书令史、守当官陈贻庆举《周易》学究及第,既而帝知之,令追夺所授敕牒,释其罪,勒归本局,禁吏人应举。 时有进士十七人挈家归于辽,辽主命有司考其中第者,补国学官,馀授县主簿、尉。 丁亥,辽命知易州赵质收战亡士卒骸骨,筑京观。戊子,赐裕悦宋国王耶律休格红珠筋线,命入内神帐行再生礼,太后赐物甚厚。辽制,惟帝及太后行再生礼,休格得行之,异数也。 己丑,辽免云州逋赋。 丙申,辽开奇峰路,通易州市。 是春,辽主驻延芳淀。 ◎宋纪十五 ∷起屠维赤奋若四月,尽重光单阏八月,凡二年有奇。 ○太宗至仁应道神功圣德睿烈大明广孝皇帝 端拱二年辽统和七年。己丑,九八九年 夏,四月,国子博士李觉上言曰:“昔李悝有言曰:‘籴甚贵伤民,甚贱伤农;民伤则离散,农伤则国贫。故甚贵甚贱,其伤一也;善为国者,使民无伤而农益劝。’所谓民者,谓士工商也。今都下万众所聚,导河渠,达淮海,贯江湖,岁运五百万斛以资国费。而近岁以来,都下粟麦至贱,仓庾陈陈相因,或以充赏给,斗直十钱,此工贾之利而军农之不利也。窃计运米一斛,费不啻三百钱,侵耗损折复在其外。而輓船之夫,弥涉冬夏,离去乡舍,终老江湖。粮之来也至重至艰,而官之给也至轻至易。倘不幸有水旱之虞,卒然有边境之患,其何以救之!臣按诸军傔人旧日给米二升,今若月赋钱三百,是一斗为钱五十。计江、淮运米工脚,亦不减此数。望明敕军中,各从其便,愿受钱者,若市价官米斗为钱三十,即增给十钱,裁足以当工脚之直而官始获利,数月之内,米价必增,农民受赐矣。若米价腾踊,即官复给粮,军人粜其所馀,亦获善价,此又戎士受赐矣。不十年,官有馀粮,江湖之运亦渐可省也。”帝览奏,嘉之。 辽主好击球,尝与大臣分朋击鞠,谏议大夫马得臣上疏谏曰:“臣幸列侍从,得侍圣读,陛下尝问臣以贞观、开元之事。臣闻唐太宗侍太上皇宴罢,则輓辇至内殿;明皇与兄弟欢饮,尽家人礼。陛下嗣祖考之祚,躬侍太后,可谓至孝。更望定省之馀,睦六亲,加爱敬,则陛下亲亲之道,比隆二帝矣。臣又闻二帝耽玩经史,数引公卿讲学,至于日昃,故当时天下翕然向风,以隆文治。今陛下游心典籍,分解字句,臣愿研究经理,深造而笃行之,二帝之治,不难继矣。臣又闻太宗射豕,唐俭谏之;明皇臂鹰,韩休言之;二帝莫不乐从。伏见陛下听朝之暇,以击球为乐,臣思此事有三不宜;上下分朋,君臣争胜,君得臣夺,君输臣喜,一不宜也;往来交错,前后遮约,争心竞起,礼容全废,若贪月杖,误拂天衣,臣实失仪,君又难责,二不宜也;轻万乘之贵,逐广场之娱,地虽平至为坚确,马虽良亦有惊蹶,或因奔击,失其控御,圣体宁无亏损?太后岂不忧虞?三不宜也。陛下不以臣言为迂,少赐省览。”疏奏,辽主嘉叹良久。未几,得臣卒,赠太子少保,优恤之。 自三月不雨至于五月。戊戌,帝亲录京城诸司系狱囚,多所原减。即命起居舍人宋维干等四十二人分诣诸道按决刑狱。是夕,大雨。帝因谓侍臣曰:“为君当如此勤政,即能感召天和。如后唐庄宗畋游经旬,大伤苗稼,及还,乃降敕蠲放租税,此甚不君也。”枢密副使张宏曰:“庄宗不独如此,尤惑音乐,乐籍中获典郡者数人。”帝曰:“人君节俭为宗,仁恕为念。朕在南府,音律粗亦经心,今非朝会,未尝张乐;鹰犬之娱,素所不好也。” 六月,辛酉,辽以燕乐、密云二县给民种租,免赋役十年。 初,左正言、直史馆下邽寇准,承诏极言北边利害,帝器之,谓宰相曰:“朕欲擢用准,当授何官?”宰相请用为开封府推官,帝曰:“此官岂所以待准邪?”复请用为枢密直学士,帝沉思良久,曰:“且使为此官可也。”秋,七月,己卯,拜虞部郎中、枢密直学士。尝奏事殿中,语不合,帝怒起,准辄引帝衣令复坐,事决,乃退。帝嘉之。准初知巴东、成安二县,其治一以恩信,每期会赋役,未尝出符移,惟具乡里姓名揭县门,而百姓争赴之,无稽违者。尝手植双柏于庭,其后民以比甘棠,谓之莱公柏。 以考功员外郎云中毕士安知制诰。士安先为越王府记室参军,宫中谓之毕校书。时诏诸王府僚各献所著文,帝嘉之,遂有是擢。越王元份请留府邸,不许。 甲申,以知代州张齐贤为刑部侍郎、枢密副使。先是,宰相赵普奏疏言:“国家山河至广,文轨虽同,干戈未息,防微虑远,必资通变之材。去年北师入边,生灵受弊。万乘轸焦劳之虑,千官无翊赞之功,同僚共事,无非谨畏清廉,唯于献替之时,稍存缄默,宁济急须!窃见工部侍郎张齐贤,数年前特受圣知,升于密地,公私识者尽谓当才,不期岁月未多,出为外任。臣在邓州日,虽闻消息,未测缘由;向来微有传闻,或云奏对过当。凡言大事,须有悔尤,其如义士忠臣,不顾身之利害,奸邪正直,久远方知。齐贤素蕴机谋,兼全德义,从来差遣,未尽器能,虑淹经国之才,弗副济时之用,如当重委,必立殊功。臣此疏特乞留中,免贻众怒。”复以札子言:“齐贤德义,素为乡里所推,中外卿士无出其右。臣惭无致主之能,但有荐贤之志,朝行夕死,是所甘心。”帝纳其言,故有是命。 以盐铁使张逊为佥署枢密院事。 戊子,有彗出东井,凡三十日。帝避正殿,减常膳。司天言妖星为灭辽之象;赵普上疏,谓此邪佞之言,不足信,帝嘉纳之。 威虏军粮馈不继,辽人欲窥取之,诏定州路都部署李继隆发镇、定大军护送军粮数千乘。辽裕悦耶律休格闻之,率精锐数万骑来邀,北面缘边都巡检浚仪尹继伦,属领步骑千馀人按行塞上,遇之,休格不击而过,径袭大军。继伦谓麾下曰:“彼视我犹鱼肉耳。彼捷还,则乘胜驱我北去;不捷,亦且泄怒于我,我辈无遗类矣!为今日计,当卷甲衔枚袭其后。彼锐气前趋,不虞我之至,力战而胜,足以自树,纵败,犹不失忠义。岂能泯然为北地鬼乎?”众皆愤激从命。继伦因令军中秣马,会夜,遣人持短兵潜蹑其后。行数十里,至唐州徐河,天未明,休格去大军四五里,继伦列陈于城北以待之。敌方会食,既食,将进战,继伦出其不意急击之,杀其大将一人,众遂惊乱。休格食未竟,弃匕箸走,为短兵中其臂,创甚,乘善马选遁。辽师望见大军,遂溃,自相蹂践死者无数。继隆与镇州副都部署范廷召追奔过徐河十馀里,俘获甚众。定州副都部署孔守正又与辽人战于曹河之斜村,斩其帅大盈等。辽人自是数年不大举南下,以继伦面黑,相戒曰:“当避黑面大王。”丁未,授继伦洛苑使、领长州刺史,巡检如故。 初,命李继隆等发兵护送威虏军馈饷,户部郎中张洎复奏封事曰:“古者筑城聚众,盖所以控要害之地,制边骑之侵,故周城朔方,汉取河湟,唐筑受降、临泾等城,即其事也。今威虏军等置在平川,地非险阻,带甲之士不满万人,徒分兵热,何益边防!今敌兵入境,阻绝粮道,而王师遽出,三镇之众,冒炎酷,陟郊坰,充防护军储之役,本无斗心。以援送怠惰之师,当北敌轻扬之骑,且行且战,必贻败衄。一军小却,众或随之,则威虏等军望风而自下矣。安危事势,昭然可观,宜因此时,乘大军之势,保全士旅,拔垒而旋。如是,则三镇之众,出既有名,威虏等军免覆亡之祸矣。方今河朔未宁,控御之方,宜举其要。臣以为凡在边境军垒,其甲卒不满三万人以上者,宜从废罢,既省供给,又免吞侵。以所管之师外隶缘边大镇,甲兵既聚,士马自强,与夫分兵边邑,坐薪待然,岂可同年而语也!” 八月,丙辰,大赦。是夕,彗没。 先是,帝遣使取杭州释迦佛舍利塔置阙下,度开宝寺西北隅地,造浮图十一级以藏之,上下三百六十尺,所费亿万计,前后踰八年,癸亥,工毕,备极巧丽。知制诰田锡上疏云:“众以为金碧荧煌,臣以为涂膏衅血。”帝亦不怒。 庚午,辽放进士高正等二人。 九月,戊子,以知制诰王化基权御史中丞。帝尝召至便殿,问以边事,化基曰:“治天下犹植树焉,所患根本未固;根本固则枝干不足忧。今朝廷治,边鄙何患乎不安?”帝然其言。 诏:“今朝官有明于律令格式者,许上书自陈,当加试问,以补刑部、大理寺官属,三岁迁其秩。” 自河北用兵、切于馈饷,始令商人输刍粮塞下,酌地之远近而优为其直,执交券至京师,偿以缗钱,或移文江、淮给茶盐,谓之折中。有言商人所输多弊滥者,因罢之,岁损国用殆百万计。冬,十月,癸酉,复令折中如旧。又置折中仓,听商人输粟京师而请茶盐于江、淮,命膳部员外郎范正辞等掌其出纳。每百万石为一界,禄仕之家及形势户不得辄入粟,御史台纠之。会岁旱,罢。 静难节度使赵保忠加同平章事。 帝以岁旱减膳,遍走群望,皆弗应。是夕,手诏赐宰相赵普等,言:“自星变以来,久愆雨雪。朕当与卿等审刑政之阙失,念稼穑之艰难,恤物安民,庶祈眷佑。”时普被疾请告,即以授吕蒙正等。壬申,蒙正等诣长春殿谢曰:“臣等调燮无状,乞依汉制策免。”帝慰勉之。知制诰王禹偁上疏:“乞自乘舆服御以下至百官俸料,非宿卫军士,边庭将帅,悉第减之。外则停岁市之物,内则罢工巧之技。但以感人心,召和气,变灾为福,惟圣人行之。” 中书门下言:“所录《时政记》,缘皇帝每御前殿,枢密以下先上,宰臣未上,所有宣谕圣语,无由闻知,虑成漏略。乞差枢密副使二人逐旋钞录,送中书同修为一书,以授史官。”《枢密院时政记》盖始此。 十一月,辛丑,镇州都部署、宣徽南院使郭守文卒。守文沉静有谋,自曹彬等败,契丹乘胜深入,命守文镇常山以经略之。守文既卒,有中使适从北边来,言武夫悍卒咸为流涕。帝曰:“何以致此?”对曰:“守文得俸禄,皆市牛酒以犒军士,卒之日,家无馀财。”帝嗟惜良久,即赐其家钱五百万,仍录其子。 十二月,庚申,诏省尊号,只称皇帝。赵普、吕蒙正固请复旧,帝不许。戊辰,群臣上‘法天崇道文武’六字,诏去‘文武’,馀从之。 自秋徂冬不雨,知制诰田锡上言:“此实阴阳不和,调燮倒置,上侵下之职而烛理未尽,下知上之失而规过未能。”疏入,帝及宰臣皆不悦,出锡知陈州。 淳化元年辽统和八年 春,正月,戊寅朔,帝御朝元殿受册尊号,曲赦京城系囚,改元。 己卯,改乾明节为寿宁节。 太保兼侍中赵普病笃,三上表致政。戊子,以普为西京留守兼中书令。 庚寅,辽主命决滞狱。 二月,丁未朔,除江南、两浙、淮西、岭南诸州渔禁。 己酉,改大明殿为含光殿。 赐诸路印本《九经》,令长吏与众官共阅之。 登州饥,诏赈之。 三月,癸丑,江州言:“德安县民陈竞,十四世同居,老幼千二百馀口,常苦食不足。”令岁贷官米二千石。 自赵普罢,吕蒙正以宽简居相位,辛仲甫从容其间,政事多决于王沔。沔敏辨,善敷奏,然性苛刻,不以至诚待人,群臣谒见,必甘言以啖之,皆喜过望;既而进退非允,人多怨之。 丁巳,赐太子中允陈省华及其子光禄寺丞、直史馆尧叟五品服。先是尧叟举进士,中甲科,占谢,词气明辨。帝问宰相:此谁子?”吕蒙正等以省华对。省华时为楼烦令,即召见,擢太子中允。至是父子又同日面赐章服。 乙酉,辽城杏埚,以所俘边民实之。 是月,夏州败李继迁。 夏,四月,丙午朔,辽严州刺史李寿英有惠政,部民请留,从之。 庚午,辽以岁旱,赈诸部饥。 五月,庚寅,女真宰相阿哈贡于辽,封顺化王。 辛卯,令刑部署详覆官六员,专阅天下所上案牍,勿复遣鞫狱吏。置御史台推勘官二十人,并以京朝官充。若诸州有大狱,则乘传就鞫,陛辞曰,帝必谕之曰:“无滋蔓,无留滞。”还,必召问所推事状。著为定令。 五月,甲午,诏:“致仕官有曾历中外职任者,给半俸,以它物充。” 国初钱文曰“宋通元宝”。乙未,改铸“淳化元宝”钱,帝亲书其文,作真、行、草三体。自后每改元必更铸,以年号元宝为文。 丙申,辽括民田。 六月,丙午,罢中元、下元张灯。 秋,七月,庚辰,辽改南京熊军为神军。辽人谋南侵,使诣北岳庙卜之,神不许,辽人怒,纵火焚庙而去。 丁酉,以御制诗文藏于秘阁。 是月,吉、洪、江、蕲、河阳、陇城大水,开封、陈留、封丘、酸枣、鄢陵旱,赐今年田租之半,开封特给复一年。京师贵籴,遣使开廪,减价分粜。 八月,癸卯朔,秘书监李至与右仆射李昉、吏部尚书宋琪、左散骑常侍徐铉及翰林学士、诸曹侍郎、给事、谏议、舍人等秘阁观书。帝闻之,遣使就赐宴,大陈图籍,令纵观;翼日,又诏权御史中丞王化基及三馆学士并赐宴秘阁。先是藏御制诗文于秘阁,又遣使诣诸道购募古书、奇画及先贤墨迹,数岁之间,献图籍于阙下者,不可胜计。乃诏史馆,尽取天文、占候、谶纬、方术等书五千一十卷,并内出古画、墨迹一百十四轴,悉藏秘阁。 乙巳,令左藏库籍所掌金银器皿之属,悉毁之。有司言:“中有制作精巧者,欲留以备进御。”帝曰:“汝以奇巧为贵,我以慈俭为宝。”卒皆毁之。帝性节俭,退朝,常著华阳巾,布褐、?条,内服为絁绢,咸累经浣濯,乘舆给用之物,无所增益焉。 癸亥,李至上疏言:“秘阁自创置之后,载经寒暑,而官司所处未有定制。望降明诏,令与三馆并列,叙其先后,著为永式。”帝可其奏,列秘阁次于三馆。 己巳,禁川、峡、岭南、湖南杀人祀鬼,州县察捕,募告者,赏之。 九月,乙亥,北女真四部请附于辽。 戊寅,崇仪副使郭载言:“臣前任使剑南,见川、峡富人多召赘婿,与所生子齿,死则分其财,故贫人多出赘,甚伤风化而益争讼,望禁之。”诏从其请。 冬,十月,乙巳,以同州观察推官河南钱若水为秘书丞、直史馆。若水初佐同州,知州性褊急,数以胸臆决事不当,若水固争不能得,辄曰:“当陪俸赎铜耳。”已而奏案果为朝廷及上司所驳,州官皆以赎论。知州愧谢,然终不改。有富民失女奴,其父母讼于州,命录事参军鞫之。录事尝贷钱于富民不获,乃劾富民父子数人共杀女奴,弃尸水中,遂失其尸,罪皆应死。富民不胜拷掠,自诬服。狱具上,州官审覆,皆以为实。若水独疑之,留其狱数日不决,密使人访女奴,得之,引以示其父母,皆泣曰:“是也。”富民父子赖以得免。知州欲论奏其功,若水固辞。帝亦闻其名,会寇准荐若水文学高第,召试学士院,而命以此官。 乙丑,赐知白州蒋元振绢三十匹、米五十石。丙寅,赐知郓州须城县姚益恭绢二十匹、米二十石。 元振清苦厉节,亲属多贫,不能赡养,闻岭南物贱,因求其官,寄家潭州,尽留俸禄供给,元振啜菽饮水,缝纸为衣;为政简易,民甚便之。秩满迁,转动使乞留,凡七八年不得代。益恭初为兴国军判官,以清干闻;召赴阙,老幼千馀人遮道,不得发,益恭夜开城门遁去。其在须城,鞭扑不用,境内大治,民数千人三遮转动使乞留。至是采访使各言其状,故有是赐。 十一月,丁丑,知安州、侍御史李范上言:“故殿中丞、通判州事高丽金行成疾革,召臣及州官数人至其卧内,泣且言曰:‘外国人任中朝为五品官,佐郡政,被病且死,无以报主恩,泉下亦有遗恨。二子宗敏、宗约皆幼,家素贫,无它亲可倚,行委沟壑。’既死,其妻誓不嫁,养二子,织屦以自给。臣窃哀之。”诏以宗敏为太庙斋郎,俾安州月以钱三千、米五石给其家,长吏常岁时存问,无令失所。 时群臣升殿奏事者,既可其奏,皆得专达于有司,颇容巧妄。十二月,左正言、直史馆歙人谢泌,请自今凡政事送中书,机事送枢密院,财货送三司,覆奏而后行。辛丑,诏从泌请,遂著为定制,中外所书疏亦如之。 大理寺丞王济为刑部详覆官,屡上封事。帝一日顾问左右:“刑部有好言事者为谁?”左右以济对,帝遂命通判镇州。牧守多勋旧武臣,倨贵陵下,济未尝挠屈。戍卒颇恣暴不法,夜或焚民舍为盗,济廉得,立斩之,驰奏其事,帝大喜。都校孙进,使酒无赖,殴折人齿;济不俟奏,杖脊送阙下,军府畏肃。连三诏褒奖焉。 庚戌,辽封李继迁为夏国王。 辽同政事门下平章事室昉请致政,辽主命入朝,免拜,赐几杖。太后遣閤门使李从训持诏劳问,令常居南京,封郑国公。 是岁,辽放进士郑云从第二人。 淳化二年辽统和九年 春,正月,丙子,遣商州团练使翟守素帅兵援赵保忠于夏州。 辽禁私度僧尼。先是晋国公主建佛寺于南京,辽主许赐额,室昉奏曰:“诏书悉罢无名寺院,今以公主请赐额,不惟违前诏,恐此风愈炽。”辽主从之。 乙酉,置内殿崇班、左右侍禁,改殿前承旨为三班奉职。 辽室昉等进《实录》二十卷;辽主手诏褒之,加昉政事令,赐帛六百匹。 戊子,辽选南侵降卒五百人为宣力军。 辛卯,辽免三京诸道租,仍罢括田。 二月,丁未,辽以涿州刺史耶律旺陆为特里衮。 帝修正殿,颇施采绘,左正言谢泌上疏谏;癸丑,命悉去采绘,涂以赭垩。 监察御史祖吉,坐知晋州日为奸赃弃市。 丁巳,凉州观察使、判雄州事下邳刘福卒,赠太傅、忠正节度使。福武人,不知书,御下有方略,为政简易。在雄州五年,境内宁谧,百姓遮转运使,愿追述治迹,以其状闻,诏许立遗爱碑。诸子常劝福建大第,福怒曰:“我受禄甚愿,足以僦舍自庇。汝曹既无尺寸功,岂可营居第为自安计乎!”卒不许。殁后,帝闻其言,以白金五千两赐其子,令市宅以居焉。 三司尝建议剑外赋税轻,诏监察御史张观乘传按行诸州,因令稍增之。观上疏言:“远民易动难安,专意抚之,犹虑其失所,况增赋以扰之乎?”帝深然其言,因留不遣。其后观复上疏言:“臣窃见陛下天慈优容,多与近臣论政,德音往复,颇有烦劳。至于有司职官,承意将顺,簿书丛脞,咸以上闻,岂徒亵读至尊,实亦轻紊国体。愿陛下所断之暇,宴息之馀,体貌大臣,与之扬榷,使沃心造膝,极意论思,则治体化源,何所不至!岂与校量金谷,剖析毫厘,以有限之光阴役无涯之细务者可同年语哉!”帝览而善之,召赐五品服,以为度支判官。 闰月,辛未朔,日有食之。 以郑文宝为陕西转运副使,许便宜从事。会岁歉,文宝诱豪民出粟三万斛,活饥者八万六千馀人。 壬申,辽遣翰林承旨邢抱朴、三司使李嗣、给事中刘京、政事舍人张翰、南京副留守吴浩分决诸道滞狱。 庚辰,以瀛州防御使安守忠知雄州。守忠尝与僚属宴饮,有军校谋变,衷甲及门。阍吏狼狈入白,守忠言笑自若,徐顾坐客曰:“此辈酒狂耳,擒之可也。”人服其量。 己丑,诏:“京城无赖辈蒱博,开柜坊,屠牛马驴狗以食,销铸铜钱为器用杂物,令开封府戒坊市,谨捕之。犯者斩,匿不以闻及居人邸舍僦与恶少为柜坊者同罪。” 是月,命翰林学士贾黄中、苏易简领差遣院,李沆同判吏部流内铨。学士领外司,自此始也。 三月,庚子朔,辽赈室韦、乌古诸部饥。戊申,辽复令库部员外郎马守琪、仓部员外郎祁正、虞部员外郎崔祐、蓟北县令崔简等分决诸道滞狱。甲子,辽主如南京。 乙丑,辛仲甫罢参知政事。 己巳,帝以岁旱蝗,诏吕蒙正等曰:“元元何罪,大谴如是,盖朕不德之所致也。卿等当于文德殿前筑一台,朕将暴露其上,三日不雨,卿等共焚联以答天谴。”蒙正等惶恐谢罪,匿诏书。翼日而雨,蝗尽死。 先是帝召近臣问时政得失,枢密直学士冠准对曰:“《洪范》天人之际,其应如影响。大旱之证,盖刑有所不平。顷者祖吉、王淮、皆侮法受赇,赃数万计。吉既伏诛,家且籍没;而淮以参知政事沔之母弟,止杖于私堂,仍领定远主簿。用法轻重如是,亢之咎,殆不虚发也。”帝大悟,明日,见沔,切责之。 是月,翰林学士宋白等上《新定淳化编敕》三十卷。 夏,四月,庚午朔,诏罢端州岁贡石砚。 辛巳,以枢密副使张齐贤、给事中陈恕并参知政事,佥署枢密事张逊为枢密副使,枢密直学士温仲舒、冠准并为枢密副使,张宏罢为吏部侍郎。宏性懦谨,无它策,居内庭,见胥吏必先劳揖。性吝啬,好聚蓄,不为时所重。仲舒,河南人也。 初,王沔与张齐贤同掌枢务,颇不协。齐贤出守代州,沔遂为副使、参知政事。陈恕筦盐铁,性苛察,亦尝与沔忤。于是齐贤与恕并在中书,沔不自安,虑官属有以中书旧事告二人者。己丑,左司谏王禹偁上言:“请自今群官诣宰相及枢密院使并须朝罢于都堂请见,不得于本厅延接宾客,以防请托。”沔喜,即白帝施行之,仍令御史台宣布中外。 左正言谢泌上言:“伏睹明诏,不许两府接见宾客,是疑大臣以私也。天下至广,万机至繁,陛下以聪明寄于辅臣,苟非接见群官,何以悉知外事!古人有言曰:‘疑则勿用,用则勿疑。’若国祚衰季,强臣擅权,当此之时,可以为虑。今陛下鞭挞宇宙,总揽豪杰,朝廷无巧言之士,方面无姑息之臣,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奈何疑执政大臣,为衰世之事乎?使非其人,当斥而去之;既得其人,任之以政,又何疑也!设若杜公堂请谒之礼,岂无私室乎?塞相府请求之门,岂无它径乎?此非陛下推赤心以待大臣、大臣展四体以报陛下之道也。王禹偁昧于大体,妄率胸臆,以蔽聪明,狂躁之言,不可行用。”帝览奏嘉叹,即命追还前诏,仍以泌所上表送史馆。 五月,庚子,置诸路提点刑狱官。 乙巳,复置折博仓。 左正言谢泌,数论时政得失,帝嘉其忠荩,丙辰,擢右司谏,赐金紫,并钱三十万。泌一日得对便殿,帝复面加赏激,泌谢曰:“陛下从谏如流,故臣得以竭诚。昔唐末有孟昭图者,朝上谏疏,暮不知所在。前代如此,安得不乱!”帝动容久之。 六月,甲戌,忠武节度使、同平章事潘美卒。赠中书令,谥武惠。 乙酉,汴水决浚仪县,坏连堤,泛民田。帝昧旦乘步辇出乾元门,宰相、枢密使迎谒于路,上谓曰:“东京养甲兵数十万,居人百万家,转漕仰给在此一渠水,朕安得不顾!”车驾入泥淖中,行百步,从臣震恐。殿前都指挥使戴兴捧承步辇出泥淖中。诏兴督步卒数千塞之。日未昧而堤岸屹立,水势遂定,始就次,大官进膳,亲王近臣皆泥泞沾衣。知县事宋炎,亡匿不敢出,帝特赦其罪。 是月,辽南京霖雨伤稼。 秋,七月,癸卯,辽通括户口。 乙巳,辽诏诸道举才行,察贪酷,抚高年,禁奢僣,有殁于王事者,官其子孙。 李继迁闻翟守素将兵来讨,恐惧,奉表归顺。丙午,授继迁银州观察使,赐以国姓,名曰保吉。赵保忠又荐其亲弟继冲,帝亦赐姓,改名保宁,授绥州团练使;封其母罔氏西河郡太夫人。 帝饮恤庶狱,虑大理、刑部吏舞文巧诋,八月,乙卯,置审刑院于禁中,以枢密直学士楚丘李昌龄知院事,兼理详仪官六员。凡狱具上奏者,先由审刑院印讫,以付大理寺、刑部断覆以闻,乃下审刑院详议,申覆裁决讫,以付中书,当者即下之,其未允者,宰相复以闻,始命论决。 丁亥,并州言契丹四百馀口内附。帝因谓近臣曰:“国家若无外扰,必有内患。外忧不过边事,皆可预防;惟奸邪无状,若为内患,深可惧也。” ◎宋纪十六 ∷起重光单阏九月,尽昭阳大荒落九月,凡二年有奇。 ○太宗至仁应道神功圣德睿烈大明广孝皇帝 淳化二年辽统和九年 九月,己丑,户部侍郎、参知政事王沔,给事中、参知政事陈恕,并罢守本官。初,给事中樊知古,累任转运,甚得时誉;及为户部,频以职事不治,诏书切责,名益减。雅与恕亲善,帝每言及计司事有乘违者,恕具以告之,欲令知古尽力。知古后因奏对,遂自解。帝问知古:“何从得此?”知古曰:“陈恕告臣。”帝怒恕泄禁中语,且疾知古轻脱,并知古皆罢之。沔以弟淮故,数为枢密副使寇准所诋,帝亦寤沔任数好诈,非廓庙器,遂与恕同日俱罢。沔奉诏,见帝,涕泣不愿离左右,未几,须鬓尽白。 帝尝谓近臣曰:“累有人言储贰事,朕以诸子冲幼,未有成人之性,所命僚属,悉择良善之士,至于台隶辈,朕亦自拣选,不令奸险巧佞在其左右。读书听讲,咸有课程,待其长成,自有裁制。何言事者未谅此心邪?”至是左正言宋沆等五人伏閤上疏,请立许王元僖为太子,词意狂率,帝怒甚,将加窜殛,而沆又宰相吕蒙正妻族,蒙正所擢用,己亥,制词并责蒙正,罢为吏部尚书。 初,温仲舒与蒙正同年登弟,情契笃密。仲舒前知汾州,坐私监军家婢,除籍为民,穷栖京师者累年,蒙正在中书,极力援引,遂复籍。及骤被任遇,反攻蒙正,蒙正以之罢相,时论丑之。 以左仆射李昉为中书侍郎,参知政事张齐贤为吏部侍郎,并平章事。 以翰林学士贾黄中、李沆并为给事中、参知政事。沆初判吏部铨,因侍曲宴,帝目送之曰:“李沆风度端凝,真贵人也!”不数月,遂与黄中俱蒙大用。帝尝召见黄中母王氏,命坐,谓曰:“教子如是,真孟母矣!”作诗赐之,颁赐甚厚。 庚子,以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王化基为御史中丞。化基尝慕范滂揽辔澄清之志,献《澄清略》,言五事:其一复尚书省,曰:“三司吏额乃近代权制,皆州郡官司吏局之名也。臣今请废三司,止于尚书省试设六尚书,分掌其事。废判官、推官,设郎官分掌二十四司及左右公事,使一人掌一司。废孔目、句押前后行为都事、主事、令史。废句院、开拆、磨勘、凭由、理欠等司归比部及左、右司。”其二谨公举,曰:“朝廷频年下诏,以类求人,但闻例得举官,未见择其举主。望自今别立名籍,先择朝官有声望者,各令保举所知,贤则举主同赏,否则举主同坐。”其三惩贪吏,曰:“蠹盛则木空,吏贪则民弊。望令诸路转运使、副兼采访之名,令觉察部内州、府、军、监长吏。”其四省冗官,曰:“臣昨任扬州职官时,见添置监临事务朝官及使臣等,有踰本州数倍,恐天下诸州类此。或皆是廉白,止伤公府之费;苟其为贪婪,则取于民间者又加倍焉,得不蠹国耗民乎?望令逐部转运使、副与知州同议裁减,及诸县令、簿、尉等亦乞令相度废省。”其五择远官,曰:“负罪之人,多非良善,授以远地亲民之官,用情自任,恃远纵残,小民罹殃,卒莫上诉。望自今,凡负罪之人,不许任四川、广南为长吏。”书奏,帝嘉纳其言,即有意于大用。 辛丑,责宋沆为宜州团练副使。 癸卯,王显罢。甲辰,以枢密副使张逊知枢密院事,温仲舒、寇准同知院事。知院之名自此始。 初,宋沆与左正言尹黄裳、冯拯、右正言王世则、洪湛共伏閤请立皇太子,沆既出黜,乙巳,命黄裳知邕州,拯知端州,世则知象州,湛知容州。拯,河阳人也。 己酉,辽主驻庙城。南京地震。 帝闻殿中丞郭延泽、右赞善大夫董元亨皆好学,博通典籍,诏宰相召问经史大义,条对称旨。冬,十月,丁卯,并命为史馆检讨。 辛巳,翰林学士承旨苏易简续《翰林志》二卷以献,帝嘉之,赐诗二章,御笔批云:“诗意美卿居清华之地也。”易简愿以所赐诗刻石,帝复以真、草、行三体书共其诗,刻以遍赐近臣。又飞白书“玉堂之署”四大字,令中书召易简付之,榜于厅额。帝曰:“此永为翰林中美事。”易简曰:“自有翰林,未有如今日之荣也。”帝尝夜幸玉堂,易简已寝,遽起,无烛具衣冠,宫嫔自窗格引烛入照之,窗格上有火燃处,后不更易,以为玉堂盛事。 左谏议大夫韩丕,冲澹自处,不奔竞于名宦,帝嘉重之。己丑,命丕守本官、知制诰,为翰林学士。 是月,赵保忠降于契丹,契丹封为西平王,复姓名曰李继捧。 十一月,丙申朔,诏:“自今内殿起居日,复令常参官两人次对,閤门受其章。” 庚戌,左谏议大夫史馆修撰杨徽之次对,上言:“方今文士虽多,通经者甚少,愿精选《五经》博士,增其员,各专业以教胄子。此风化之本。”帝顾谓宰相曰:“徽之操履无玷,真儒雅士。出理州郡,非其所长,置之馆殿,正得其宜矣。” 刑部郎中、知制诰范杲数致书宰相,求入翰林为学士,又尝出制诰一编示李昉曰:“先公谓杲才任学士,故以此付杲,不敢失坠。”昉每开释之。于是献《玉堂记》,请备其职。帝恶其躁竞,终不使居内署,改右谏议大夫,出知濠州,以考功员外郎、知制诰毕士安为翰林学士。初,执政欲用右谏议大夫张洎,因对,言洎文学久次,不在士安下,帝曰:“极知洎文学资任不减士安,第德行不及耳。”执政乃退。 帝以入閤旧图承五代草创,礼容不备,于是命史馆修撰杨徽之等讨论故事,别为新图。十二月,丙寅朔,遂行其礼于文德殿。右谏议大夫张洎,既与徽之等同撰定新仪,又独上疏曰:“窃以今之乾元殿,即唐之含元殿也,在周为外朝,在唐为大朝,冬至、元日,立全仗,朝万国,在此殿也。今之文德殿,即唐之宣政殿也,在周为中朝,在汉为前朝,在唐为正衙,凡朔望起居及册拜妃、后、皇子、王、公、大臣,对四夷君长,试制策举人,在此殿也。今之崇德殿,即唐之紫宸殿也,在周为内朝,在汉为宣室,在唐为上閤,即只日常朝之殿也。昔东晋之太极殿有东西閤,唐置紫宸上閤,法此制也。且人君恭己南面,向明而治,紫微黄屋,至尊至重,故巡幸则有大驾法从之盛,御殿则有钩陈羽卫之严,故虽只日常朝,亦须立仗。前代谓之入閤仪者,盖只日御紫宸上閤之时,先于宣政殿前立黄麾金吾仗,俟勘契毕,唤仗,即自东、西閤门入,故谓之入閤。今朝廷且以文德正衙权宜为上閤,甚非宪度。况国家丕承正统,凡百宪章,悉从损益,惟视朝之礼,尚属因循。窃见长春观正与文德殿南北相对,伏请改创此殿以为上閤,作只是立仗视朝之所;其崇德殿、崇政殿,即唐之延英殿是也,为双日常时听断之所;庶乎临御之式,允协前经。今舆论及以入閤仪注为朝廷非常之礼,甚无谓也。臣又按旧史,中书、门下、御史台谓之三司署,为侍从供奉之官。今起居日,侍从官先入殿庭,东西立定,俟正班人,一时起居,其侍从宫东西列拜,甚失北面朝谒之仪。请准旧仪,侍从官先入起居毕,分行侍立于丹墀之下,谓之娥眉班。然后宰相率正班入起居,雅合于礼。臣又闻古之王者,躬勤庶务,其临朝之疏数,视政事之繁简。唐初五日一朝,景云初始修贞观故事。自天宝兵兴以后,四方多故,肃宗而下,咸只日临朝,双日不坐。其只日或遇大寒盛暑,阴霪泥泞,亦放百官起居。双日宰相当奏事,即是特开延英召对。或蛮夷入贡,勋臣归朝,亦特开紫宸引见。陛下自临大宝,十有五年,未尝一日不鸡鸣而起,听天下之政,临朝太数,视政过繁。望依唐时旧规,只日视朝,双日不坐。其只日遇大寒盛暑,阴霪泥泞,亦放百官起居。其双日于崇德、崇政两殿召对宰臣及常参官以下,及非时蛮夷人贡、勋臣归朝,亦特开上閤引见,并请准前代故事处分。”奏入,不报。 癸未,保康军节度使刘继元卒,追封彭城郡王。 辛卯,翰林学士承旨苏易简会韩丕、毕士安、李至等观御飞白书“玉堂之署”四字并三体诗书石。帝闻之,赐上尊酒,大官设盛馔,至等各赋诗以纪其事。宰相李昉、张齐贤、参知政事贾黄中、李沆亦赋诗颂美,易简悉以奏御。 先是,左司谏、直史馆谢泌,奉诏发解国子学举人,黜落既多,群聚喧诟,怀甓以伺其出。泌知之,潜由它径入史馆,数宿不敢归,请对自陈,帝问:“何官驺道严肃,都人畏避?”有以台杂对者。癸亥,命泌为虞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国子学发解举人,别敕差官主之,盖自泌始也。 是月,辽始闻李继迁内附,使其招讨使韩德威往谕之。 女真首领野里雉等上言,契丹怒其朝贡中国,去海岸四百里下三栅,栅置兵三千,绝其贡路。于是汎海入朝,求发兵与三十首领共平三栅。若得师期,即先赴本国,愿聚兵以俟。帝但降诏抚谕,不为出师。其后遂归于辽。 是岁,辽放进士石用中一人。 淳化三年辽统和十年 春,正月,丙申朔,朝元殿受朝,群臣上寿,用雅乐,宫县、登歌。 丁酉,辽禁丧葬礼杀马及藏甲胄、金银器玩。 诸道贡举人万七千三百,皆集阙下。辛丑,命翰林学士承旨苏易简等同知贡举,既受诏,径赴贡院,以避请求。后遂为常制。 乙巳,命常参官各举京官一人充升朝官。丙午,令宰相以下至御史中丞,各举朝官一人为转运使。又诏:“所举京官,除三司、三馆职事官,已升擢者不在荐论;其有怀才外任,未为朝廷所知者,方得奏举。” 二月,乙丑朔,日有食之。 杭州掌庾吏叶彦安等百二十三人,欠钱俶俶日官仓米八十四万馀石,盐五万馀石;甲申,诏并除之。 盐铁使魏羽等,言诸州茶盐主吏,多负官课,请行决罚。帝曰:“当按问其实。若水旱灾沴,致官课亏失者,非可加刑也。帝王者,为天下主财耳。卿等司计,当以公正为心,无事割削,致害民而伤和气。” 辽招讨使韩德威,奏李继迁称故不出,至灵州俘掠以还。 壬午,辽免云州租。 三月,乙未朔,以赵普为太师,封魏国公。 戊戌,覆试合格进士,帝纳将作监丞莆田陈靖疏,始令糊名考校,得汝阳孙何以下凡三百二人,并赐及第,五十一人同出身。就宴,赐御制诗三首,箴一首,及新刻《礼记·儒行篇》。先是胡旦、苏易简、王世则、梁颢、陈尧叟,皆以所试先成擢上第,由是士争尚敏速,或一刻数诗,或一日十赋。是科,内出《騠言日出赋》题,试者骇异,不能措词,相率扣殿槛上请。而会稽钱易,年十七,日未中,所试三题皆就,言者指其轻俊,黜之。 戊午,以高丽宾贡进士四十人并为秘书郎,遣还。 诏有司详定称法,别为新式,颁行之。先是守藏吏受天下岁输金币,而太府寺权衡旧式,轻重失律,吏因为奸,上计者坐逋负破产甚众。又,守藏吏更代,校计争讼,动涉数岁。及是监内藏库宦者刘承珪等,推究本末,改造法制,中外咸以为便。 盐铁判官、左司谏安阳韩国华等言:“备位谏官,兼职计司,独不得从宴游,愿兼领馆职。”乙巳,命国华等直昭文馆。三司属官兼直馆自国华等始。 辛酉,令有司以二月开冰,献羔祭韭。先是近代相承用四月,盖误《豳诗》四之日为今四月也,秘书监李至请改之。 夏,四月,丁丑,诏:“江南,两浙、荆湖吏民之配岭南者,还本郡禁锢。” 癸未,帝作《刑政》、《稼穑》诗赐近臣。 庚寅,辽主命群臣较射。 五月,癸巳,辽以朔州流民失所,给夏三年。 己酉,帝以时雨久愆,遣常参官十七人分诣诸路按决刑狱。是夕,雨。庚戌,宰臣相率称贺。帝曰:“朕所忧者,在狱吏舞文巧诋,计臣聚敛掊克,牧守不能宣布诏条,卿士莫肯修举职业耳。”李昉、张齐贤等上表待罪,帝曰:“朕中心苟有所怀即言之,既言即无事矣。然中书庶务,卿等尤宜尽心。” 甲寅,始命增修秘阁。 六月,甲申,有蝗自东北来,蔽天,经西南而去。帝谓宰相曰:“此虫必害田稼,朕忧心如捣。亟遣人驰诣所集处视之!”对曰:“此虫因旱乃生,频雨则不能飞。圣心忧念黎庶,固当感通天地。”是夕,大雨,蝗尽殪。 京畿大穰。辛卯,分遣使臣于京城四门置场,增价以籴,令有司虚近仓贮之,命曰常平,俟岁饥即减价粜与贫民,遂为永制。 秋,七月,壬辰朔,置三司都句院,命右谏议大夫张佖判之。 乙巳,太师赵普卒。己酉,帝闻讣悲悼,谓近臣曰:“普事先帝与朕,最为故旧。向与朕尝不足,众人所知;朕君临以来,每待以殊礼,普亦倾竭自效,真社稷之臣也。”因出涕,左右皆感动。废朝五日,遣使护丧事。葬日,设卤簿鼓吹如式,赠尚书令,追封真定王,谥忠献。帝撰神道碑,亲八分书以赐焉。初,普从太祖于侧微,既贵后,屡以微时所不足者言之,太祖曰:“若尘埃中可识天子宰相,则人皆物色之矣。”自是不敢言。普少习吏事,寡学术,及为相,太祖常劝以读书,晚年,手不释卷。每归私第,阖户启箧,取《论语》读之竟日。及临政,处决如流。普事两朝,出入三十馀年,刚毅果断,能以天下为己任,宋初在相位者未有其比。然性深沉有岸谷,而多忌克,廷美、德昭之死,与有力焉,君子惜之。 八月,壬戌朔,秘阁成。秘书监李至上言:“愿比玉堂之署,赐以新额。”戊辰,御飞白书“秘阁”二字赐之。仍诏宰相、枢密使与近臣就观,置宴阁下,直馆各官皆预,又赐诗以美其事。 壬申,诏征终南山隐士种放;辞以疾,不至。放七岁能属文,与其母偕隐谷中,以讲习为业,学者多从之,得束脩以养母。母亦乐道,薄滋味,善辟谷。性嗜酒,尝种秫自酿,因号云溪醉侯。会陕西转运使宋维干言放才行,诏使征之,其母恚曰:“尝劝汝毋聚徒讲学,今果为人知,不得安处。我将弃汝,深入穷山矣。”放乃称疾不起。其母尽取笔研焚之,与放转居穷僻,人迹罕至。帝嘉其高节,诏京兆府岁时存问,以钱三万赐之。 戊子,诏:“杭州民欠钱俶日息钱六万八千馀贯,并释之。” 九月,壬辰,诏以冬至有事于南邻。 盐铁副使谢泌尝升殿奏事,帝谓之曰:“大凡居职不可不勤。朕每见殿庭兵卒能剩扫一席地,剩汲一瓶水,必记其姓名也。” 丙辰,群臣奉表加上尊号曰法天崇道明圣仁孝文武,帝曰:“但时和年丰,百姓阜康,朕之号亦何尚焉!”凡五上表,终不许。 己未,幸秘阁观书,赐从臣及直馆阁宴饮。既罢,又召马步军都虞候傅潜、殿前都指挥使戴兴等宴饮,纵观群书,帝意欲使武将知文儒之盛也。 冬,十月,辛酉朔,折御卿进白花鹰,放之,诏勿复献。 癸亥,秘书监李至,言愿以帝草书《千字文》勒石。帝谓近臣曰“《千字文》盖梁得钟繇破碑千馀字,周兴嗣次韵而成,理亡可取。《孝经》乃百行之本,朕当自为书之,令勒于碑阴。”因赐至诏谕旨。 帝虑中外官吏清浊混淆,莫能甄别,壬午,命王沔、谢泌、王仲华同知京朝官考课,张弘、高象先、范正辞同知幕职、州县官考课,号曰磨勘院。又命魏廷式与赵镕、李著同较三班院殿直以上功过。 十一月,己亥,开封尹许王元僖,早朝方坐殿庐中,觉有疾,径归府,车驾遽临视,疾已亟,帝呼之,犹能应,少选薨,年二十七。帝哭之恸,追赠太子,谥曰恭孝。 诏以将有事于南郊,前十日而许王薨,按礼,于天地、社稷之祀并不废,缘请谒太庙,恐非便,集公卿议之。吏部尚书宋琪等上奏,请以来年正月上辛合祭天地,从之。 初,王沔罢政归私第,会中书小吏旧罪发,事连中书,因有奏毁沔者。帝语之曰:“吕蒙正有大臣体,王沔甚明敏。”毁者惭而退。及沔同知京朝官考课,所奏条目细碎,物论甚哗,而沔自谓直清无私,固结人主,求再入。庚子,沔视事省中,暴得风眩疾,舁归第,卒,优诏赠工部尚书。 恭孝太子元僖,性仁孝,姿貌雄毅,沉静寡言,尹京五年,政事无失。帝尤所锺爱,及薨,追念不已,或悲泣达旦,作《思亡子诗》以示近臣。未几,有言元僖为嬖妻张氏所惑,专恣捶仆妾,有至死者,而元僖不知;为张氏于都城西佛寺招魂葬其父母,僣差踰制。又言元僖因误食它物得病,及其宫中私事。帝怒,命缢杀张氏,捕元僖左右亲吏系狱,命王继恩验问,悉决杖停免。掘烧张氏父母冢墓,亲属皆窜远恶。丙辰,诏罢册礼,但以一品卤簿葬焉。 礼仪使苏易简上言曰:“伏以圣朝亲祀圜丘,以宣祖侑神作主,此则符圣人大孝之道,成严父配天之仪。恭惟太祖皇帝,光启丕图,躬临大宝,以圣授圣,传于无穷。谨按唐永徽中,以高祖、太宗同配上帝,望将来亲祀效丘,奉宣祖、太祖同配。其常祀孟春祈谷,孟冬神州,季秋大享,以宣祖崇配;冬至圜丘,夏至皇地祇,孟夏雩祀,以太祖崇配。”诏从之。 十二月,辽遣东京留守萧恒德伐高丽,高丽王王治初不设备,既乃以侍中军使、内史侍郎徐熙为中军使,门下侍郎崔亮为下军使,军于北界。旋闻辽师攻蓬山郡,获先锋军使尹庶颜等,高丽兵不得进。 淳化四年辽统和十一年 春,正月,庚寅朔,亲飨太庙。 辛卯,合祭天地于圜丘,以宣祖、太祖升配。大赦天下。 度支副使谢泌条上郊祀赏给军士之数,帝曰:“朕爱惜金帛,正备赏赐耳。”泌因曰:“唐德宗牛泚之乱,后唐庄宗马射之祸,皆赏军不丰所致。今陛下躬御菲薄,赏赐优厚,真历代王者之所难也!” 辽萧恒德移檄高丽,责令降款。国王王治数遣使不得要领,除熙请往,奉书如辽营,使译者问相见礼。恒德曰:“我大朝贵人,宜拜于庭。”熙持不可,恒德乃许升堂行礼。恒德曰:“新罗及高句丽之地,我所有也,而汝国侵蚀之,又与我连壤而越海事宋,是以来讨。今能割地以献而修朝聘,可以无事。”熙曰:“我国即高句丽之旧,故号高丽,都平壤。若论地界,上国之东京皆在我境,何得谓之侵蚀乎?且鸭绿江内外亦我境内,今女真据其间,道路梗涩,甚于涉海,朝聘之不通,女真之故也。若今逐女真,还我故地,筑城堡,通道路,则敢不修贡?”恒德以其语闻,辽主许罢兵。王治大喜,即遣其侍中朴良柔为礼币使,奉表请罪,辽主命取女真鸭绿江东数百里地赐之。 二月,己未朔,日有食之。 戊戌,诏赐京城高年帛,百岁者一人,加赐涂金带。 癸亥,废沿江榷货八务,听商人买贩。 乙丑,加高丽国王王治检校太师,以高丽遣使入贡也。又封静海军节度使黎桓为交趾郡王。 帝以江、淮、浙、陕比岁旱灾,民多转徙,颇恣攘夺,抵冒禁法,己卯,遣工部郎中韩授、考功员外郎潘慎修等八人分路巡抚,俾招集流亡,导扬壅遏,按决庶狱,率从轻典。有可以惠民者,悉许便宜从事;官吏罢软苛刻者上之;诏令有所未便,亦许条奏。 丙戌,以磨勘京朝官院为审官院,幕职州县官院为考课院。时金部员外郎谢泌,言磨勘之名,非典训也,故易之。 蜀土富饶,孟氏割据,府库益充溢。及王师平蜀,孟氏所储,悉归内府。后言事者竞起功利,成都除常赋外,更置博买务。诸郡课民织作,禁商旅不得私市布帛,日进上供又倍其常数,司计之吏,析及秋毫。蜀地狭民调,耕稼不足以给,由是小民贫困,兼并者复籴贱贩贵以夺其利。青城县民王小波,聚徒众,起而为乱,谓众曰:“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贫民多来附者,遂攻掠邛、蜀诸县。是月,寇彭山,县令齐元振率兵拒之,为小波所杀。初,秘书丞张枢使蜀,奏官吏不法者百馀人,多坐黜免,独称元振清白强干,朝廷赐玺书奖谕。元振实贪暴,既受诏,益恣横,受赇得金帛,多寄民家。小波知民怨怒,因袭杀之,散其金帛,剖元振腹,实以钱刀,盖恶其诛求之无厌也。贼党由是愈炽。 朝廷自克平诸国,财力雄富。然聚兵京师,外州无留财,天下支用悉出三司,故费用浸多。帝孜孜庶务,动以爱民惜费为本。戊子,有司言油衣帟幕破损者数万段,欲毁弃之,帝令煮浣,染以杂色,制为旗帜数千。 左司谏张观,因对,言扬州民多阙食,请革残税,帝曰:“近已免贫下民秋税,何为复有理纳?”观曰:“细民奸猾,多以佃户托名贫下,侥幸蠲减,惟实贫下者尚有残欠。”上再三叹息曰:“两税蠲减,朕无所惜,若实惠及贫民,虽每年放却,亦不恨也。今城郭兼并之家,朘削贫民,豪猾之徒,隐漏租赋,此甚弊事,安得良吏规制称朕之意乎!” 初,何承矩至雄州,即建屯田之议。会临津令黄懋亦上书言:“闽地惟种水田,缘山导泉,倍费功力。今河北州军陂塘甚多,引水溉田,省功易就,三五年内,公私必获大利。”因诏承矩往河北诸州按视,复奏,如懋言。三月,壬子,以承矩为制置河北缘边屯田使,懋为大理寺丞、充判官、发雄、莫、霸诸州、平戎、破虏、顺安诸军戍卒万八千人给其役,兴堰六百里,置斗门,引淀水灌溉。河北霜早,初年,稻不成,懋乃取江东早稻种七月熟者课令种之,是年八月,稻熟。始,承矩建水田之议,沮者颇众,武臣亦耻于营葺佃作。既而种稻不熟,群议益甚,几罢其事。及是承矩载稻穗数车,遣吏送阙下,议者乃息。自是苇蒲、蠃蛤之饶,民赖其利。 诏权停贡举。 成德节度使田重进,改授永兴军节度使。帝谓陕西转运使郑文宝曰:“重进先朝宿将,宣力于国,卿宜善待之。”文宝再拜奉诏。始,帝在藩邸,爱重进忠勇,尝令给酒炙,重进不肯受,使者曰:“晋王赐汝,汝安得拒?”重进曰:“我止知有陛下,不知有晋王。”卒不受。帝嘉其质直,故始终委遇焉。 诏:“大理所详决案牍,即以送审刑院,勿复经刑部详覆。” 夏,四月,己卯,命诸司奉行公事,不得辄称圣旨。 五月,壬寅,帝谓帝相李昉等曰:“朕观在位之人,未进用时,皆以管、乐自许;既得位,乃竞为循默,曾不为朕言事。朕日夕焦劳,略无宁暇。臣主之道,当如是邪?”昉等惶惧拜伏。帝曰:“事有未至,与卿等言之,亦上下无隐耳。” 丙午,张洎赴翰林,帝谓近臣曰:“学士之职,清切贵重,非它官可比,朕常恨不得为之。” 丁未,废京朝官差遣院,令审官院总之,翰林学士钱若水、枢密直学士刘昌言同知审官院,考覆功过以定升降。又以判流内铨、翰林学士承旨苏易简、虞部员外郎王旦等同兼知考课院。凡常调选人,流内铨主之;奏举及历任有殿累者,考课院主之。旦,祐子也。 戊申,诏罢盐铁、度支、户部等使,三司但置使一员、判官六员、推官三员,从殿中丞马应昌议也。以盐铁使魏羽判三司。 初,京西转运副使卢之翰建议,以潩水泛溢,侵许州民田,请自长葛县开河导潩水分流二十里,合于惠民河。至是役成,之翰以劳加户部员外郎,为陕西转运使。 六月,戊午朔,诏中丞已下皆亲临鞫狱。 丙寅,吏部侍郎、平章事张齐贤罢为尚书左丞。先是殿中丞朱贻业,参政李沆之姻也,与诸司副使王延德同监京庾。延德托贻业白沆,求补外官,沆以语齐贤,齐贤以闻。帝以延德尝事晋邸,怒其不自陈而干祈执政,召见,诘责,延德、贻业皆不以实对。齐贤不欲援沆为证,乃自引咎,遂至罢相,物论美之。 壬申,知枢密院事张逊贬右领军卫将军,同知院事寇准罢守本官。逊素与准不协,数争事帝前,帝将罢之。一日,准与温仲舒同出禁中,道逢狂人迎马首呼万岁,右羽林大将军王宾与逊相厚,又知逊与准有隙,因奏其事。准自辨云:“实与仲舒同行,而逊令宾独奏臣。”逊执宾奏斥准,辞意甚厉,因互发其私,帝怒,故贬逊而罢准。 以涪州观察使柴禹锡为宣徽北院使、知枢密院事,枢密直学士刘昌言同知院事,吕端参知政事。昌言骤膺大用,不为时望所归,或短之于帝前,且言其辞语难晓,帝曰:“惟朕能晓之。” 戊寅,命左谏议大夫魏庠、司封郎中知制诰柴成务同知给事中事,凡制敕有未便,宜准故事封驳以闻;从左谏议大夫魏羽请也。 先是,帝急召广南转运使开封向敏中归阙,权工部郎中,一日,御笔飞白书敏中及虞部郎中鄄城张詠姓名付宰相,曰:“此二人,名臣也,朕将用之。”左右因称其才。秋,七月,癸酉,以向敏中、张詠同知银台、通进司,视章奏案牍以稽出入。己酉,并命为枢密直学士。 庚戌,雍丘县尉武程上疏,愿减后宫嫔嫱,帝谓宰相曰:“程疏远小臣,不知宫闱中事。内庭给使不过三百人,皆有掌执,不可去者,卿等固合知之。朕必不学秦皇、汉武作离宫别馆,取良家子以充其中,贻万代讥议。”李昉曰:“陛下躬履纯俭,中外所知。臣等家人皆预中参,备见宫闱简约之事。程微贱,辄陈狂瞽,宜加黜削,以惩妄言。”帝曰:“朕曷尝以言罪人!但念程不知耳。” 辽境自夏末大雨,至是桑乾、羊河溢,居庸关西害禾稼殆尽,奉圣、南京居民庐舍多垫溺。 是月,置诸路茶盐制置使。 八月,丙辰朔,日有食之。 帝草书宋玉《大言赋》赐翰林学士承旨苏易简,易简因拟作《大言赋》以献,帝览赋嘉赏,手诏褒之。它日。易简直禁中,以水试欹器,属小黄门宣事密奏,而不识其名。及晚朝,帝曰:“卿所玩得非欹器邪?”易简曰:“然,乃江南徐邈所作。”即取至便坐,帝亲较试,再三嗟赏。易简进曰:“臣闻日中则昃,月满则亏,器满则覆,物盛则衰。愿陛下持盈守成,慎终如始,以固万世基业,则天下幸甚!” 通进、银台司,旧隶枢密院,凡内外奏覆文字,必关二司,然后进御。外则内官及枢密院吏掌之,内则尚书内省籍其数以下有司,或行或否,得缘而为奸,禁中莫知,外司无纠举之职。枢密直学士向敏中初自岭南召还,即具言其事,请别置局,命官专校其簿籍,以防壅遏;帝嘉纳之。癸酉,诏以宣徽北院厅事为通进、银台司,命敏中及张詠同知二司公事,凡内外章奏案牍,谨视其出入而句稽焉,月一奏课。事无大小,不敢有所留滞矣。发敕司旧隶中书,寻令银台司兼领之。 初,黄州团练副使王禹偁量移解州,因左司谏吕文仲巡抚陕西,疏言父老,求徙东土,帝即诏禹偁还朝。己卯,授左正言,谓宰相曰:“禹偁文章,独步当世;然赋性刚直,不能容物,卿等宜召而戒之!”寻命直昭文馆。 九月,乙巳,以给事中封驳隶通进、银台司,一应诏敕,并令向敏中、张詠详酌是否,然后行下。时泰宁节度使张永德为并代都部署,有小校犯法,永德笞之至死,诏按其罪。詠封还诏书,且言:“永德方任边寄,若以一小校故摧辱主帅,臣恐下有轻上之心。”不从,未几,果有营兵胁讼军候者,詠复引前事为言,帝改容劳之。 是秋,久雨不止,朱雀、崇明门外积水尤甚,往来浮罂筏以济,壁垒庐舍多坏,近甸秋稼多败,流移甚众。陈、颖、宋、亳间盗贼群起,商旅不行。帝以阴阳愆伏,罪由公府,切责宰相李昉等曰:“卿等盈车受俸,岂知野有饿殍乎?”昉等惭惧拜伏。 ◎宋纪十七 ∷起昭阳大荒落十月,尽阏逢敦牂六月,凡九月。 ○太宗至仁应道神功圣德睿烈大明广孝皇帝 淳化四年辽统和十一年。癸巳,九九三年 冬,十月,甲申朔,辽主如蒲瑰坂。 庚申,尚书左丞张齐贤出知定州。齐贤自言:“母孙氏年八十五,抱羸疾,不愿离左右。”帝许之。齐贤在相位时,母入谒禁中,帝叹其寿考有令子,多赐手诏存问,别加锡与,搢绅以为荣。齐贤寻遭母丧,水浆不入口者七日。自是日啖粥一器,终丧止食脱粟饭。 先是大名府豪民有峙刍茭者,将图厚利,诱奸人潜穴河堤,岁仍决溢,知府事赵昌言识其故,一日,堤吏告急,昌言命径取豪家廥积以给用。由是无敢为奸利者。 属河决澶州,西北流入御河,涨溢浸府城。昌言率卒负土填之,数不及千,乃索禁旅佐其役。或偃蹇不进,昌言怒曰:“府城将垫,人民且溺,汝辈食厚禄,欲坐观邪?敢不从命者斩!”众股栗趋事,不浃辰而城完。帝闻而嘉之,壬戌,降玺书奖谕。 诏罢诸路提点刑狱司,归其事于转运司。 诏审官院:“自今京朝官未历州县者,不得任知州、通判。”从苏易简请也。 庚午,从判三司魏羽言,始分天下州县为十道,曰河南,河东,关西,剑南,淮南,江南东、西,两浙东、西,广南。以京东为左计,京西为右计。魏羽为左计使,董俨为右计使,中分十道以隶,而各道则署判官以领其事。 辛未,右仆射、平章事李昉,给事中、参知政事贾黄中、李沆,左谏议大夫、同知枢密院事温仲舒,并罢守本官。翰林学士张洎草制,言:“昉任在燮调,阴阳乖戾,宜加黜削以儆具臣。”帝不从,制词仍以“久壅化源,深辜物望”责之。 是日,以吏部尚书吕蒙正守本官、平章事。蒙正初为相时,金部员外郎张绅知蔡州,坐赃免,或言於帝曰:“绅,洛中豪家,安肯求赇!乃蒙正未第时丐索于绅不能如意,致其罪耳。”帝即命复绅官,蒙正终不自辨。未几罢相,会考课院得绅旧事实状,乃黜之。于是蒙正复为相,帝谓曰:“张绅果实犯赃。”蒙正亦不谢。 以翰林学士承旨苏易简为给事中、参知政事。易简外若坦率,中有城府。由知制诰为学士,年未满三十,在翰林八年,宠遇绝伦,或一日至三召见。李沆后入,在易简下。及沆参政,乃以易简为承旨,锡赉与参政等。帝意欲遵旧制,且俟稔其名望,乃正台席。而易简以亲老,急于进用,因召见,亟言时政阙失;沆等罢,即命易简代之。易简母薛氏,尝入禁中,赐寇帔,命坐,问:“何以教子?”对曰:“幼则束以礼让,长则训以诗书。”帝顾左右曰:’今之孟母也。”是日,又以枢密都承旨赵镕、直学士向敏中并同知枢密院事。镕等入对,帝曰:“昉、黄中等以循默守位,故罢。卿等宜各戮力以副超擢。” 壬申,以左谏议大夫寇准出知青州,帝顾准厚,既行,念之,常不乐,语左右曰:“寇准在青州乐否?”对曰:“准得善藩,当以为乐也。”数日,辄复问,左右对如初。其后有揣帝复召用准者,因对曰:“陛下思准不少忘,闻准日置酒纵饮,未知亦念陛下否?”帝默然。 丁丑,以知大名府赵昌言为给事中、参知政事,命乘疾置以入,即赴中书视事。时京城连雨,昌言请出厩马分布外郡就秣。言事者或以盛秋备边,马不可阙,昌言曰:“塞下积水瀰漫,必无南牧之患。”乃从其议。 虞部员外郎、知制诰王旦,赵昌言婿也。昌言既参政,旦以官属当避嫌,引唐独孤郁、权德舆故事辞职。癸未,命为礼部郎中、集贤院修撰;及昌言罢,乃复令知制浩。 翰林学士张洎知吏部选事,尝引对选人,帝顾之,谓近臣曰:“张洎富有辞藻,至今尚苦心读书,江东士人中之冠也。然搢绅当以德行为先,苟空恃文学,亦无所取。”吕蒙正曰:“裴行俭不取王、杨、卢、骆,正为其无德耳。” 京畿民有击登闻鼓诉失豭豚者,诏令赐千钱偿其直,因语宰相曰:“细事亦为听决,大可笑也。然推此心以临天下,可以无冤民。” 闰月,己亥,帝谓辅臣曰:“朕闻孟昶在蜀,亦躬亲国政。然于刑狱优游不断,每有大辟,罪人临刑,必令人侦伺其言,一言称屈,即移司覆勘,至有三五年间不决者,以为夏禹泣辜,窃效之,而不明古圣之旨,盖大禹自悲不及尧、舜,致人死法,所以下车而泣。今犯罪之人,苟情理难恕者,朕固不容也。”参知政事苏易简、赵昌言对曰:“臣等闻李煜有国之日亦如此,每夏则与罪人张纱厨以御蚊蚋,冬则给与衾被,恣其安瞑。如犯大辟者,仍令术士燃灯以卜之,苟数日间灯不灭者,必移司勘劾,恐其冤枉。至有冬月罪人恋其温燠而不愿疏放者。”帝笑曰:“庸暗如此,不亡何待!” 己酉,置三司总计度使,以陈恕为之;凡议论计度,并令恕参预。恕以官司各建,政令互出,难以经久,极言其非便,帝不听。 周太后符氏卒。 转运副使郑仁宝议禁盐池,用困赵保吉,保吉遂率边人四十二族寇环州,边将多为所败。 十一月,甲寅朔,日南至,御朝元殿受朝。帝孜孜为治,每旦,御长春殿受朝,听政罢,即御崇政殿决事,比至日中,尚未御食。己未,金部员外郎谢泌,请自今前殿听政华,且进食,然后御便殿决事,不报。既而谓宰相曰:“文王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此自有故事。然泌此奏,亦臣子爱君之忠也。”又尝谓左右曰:“寸阴可惜。苟终日为善,百年之内,亦无几耳,可不勉乎?” 吕蒙正入对,论及征伐,帝曰:“朕比来用师,盖为民除暴;苟好功黩武,则天下之民熸灭尽矣。”蒙正对曰:“前代征辽,人不堪命,隋炀帝全军陷没,唐太宗身先士卒,终无所济。盖治国之道,在内修政事,则远人来归。”帝然之。 武宁节度使曹彬来朝。丁卯,宴长春殿以劳之,诏翰林学士钱若水、枢密直学士张詠并赴宴,从苏易简之请,复旧制也。易简数举翰林中故事,前为承旨时,帝待若宾友;及参大政,每见帝不复有款接之意,但正色责吏事而已,易简乃悔其求进之速。 癸酉,罢陇州所献白鹰。 先是缘江多盗,诏以内殿崇班杨允恭督江南水运,因捕寇党。行及临江军,择骁卒,拏轻舟,伺下江贼所止。夜,发军出城,三鼓,遇贼百馀,拒敌久之,悉枭其首。又趋通州境上蹑海贼,贼系众舟,张幕,发劲弩短砲,允恭兵刃所向,多为幕所萦。砲中允恭左肩,流血及袖,容色弥壮,徐遣善泅者以绳连铁钩散掷之,坏其幕,士卒争进,贼赴水死者大半,擒数百人。自是江路无剽掠之患。以功转洛苑副使,管句江、淮、两浙都大发运,擘划茶盐捕贼事,赐紫袍金带,钱五十万。先是三路转运使各领其职,或廪庾多积,而军士舟楫不给,虽以官钱雇丁男挽舟,而土人惮其役,以是岁上供米不过三百万。允恭尽籍三路舟卒与所运物数,令诸州择牙吏悉集,允恭乃辨数授之,江、浙所运,止于淮、泗,由淮、泗输京师。行之一岁,上供者六百万。 十二月,戊申,西川都巡检使张玘,与王小波战于江源县。玘射中小波额,既而玘为小波所杀,小波亦病创死,众推其党李顺为帅。初,小波之党止百人,州县失于备御,所在盗贼争附之。张玘之死也,其麾下兵四百馀人奔归西川,转运使樊知古不受,纵使亡去,贼势由是日盛,众至数万,攻陷蜀、邛诸州,杀官吏无数。 是岁,辽放进士石熙载等二人。 淳化五年辽统和十二年。甲午,九九四年 春,正月,癸丑朔,辽漷阴镇水,漂溺三十馀村。辽主命疏旧渠;甲寅,蠲行在五十里内租;戊午,免宜州赋调。 戊辰,上元节,帝御楼赐从臣宴,语宰相吕蒙正曰:“晋、汉兵乱,生灵凋丧殆尽,当时谓无复太平之日矣。朕躬览庶政,万事精理,每念上天之贶,致此繁盛,乃知理乱在人。”蒙正避席曰:“乘舆所在,士庶走集,故繁盛如此。臣尝见都城外不数里,饥寒而死者甚众,未必尽然。愿陛下视近以及远,苍生之幸也。”帝变色不言,蒙正侃然复位,同列咸多其伉直。 帝尝谕中书选人使朔方,蒙正退,以名上,帝不许。它日,三问,三以其人对,帝怒,投其书于地曰:“何太执邪!”蒙正徐对曰:“臣非执,盖陛下未谅耳。”因固称:“其人可使,馀人不及,臣不欲用媚道妄随人主意以害国事。”同列皆惕息不敢动,蒙正搢笏俯而拾其书,徐怀之而下。帝退,谓左右曰:“是翁气量我不如。”卒用蒙正所选。复命,大称旨,帝于是益知蒙正能任人。 初,右谏议大夫许骧知成都府,及还,言于帝曰:“蜀土虽安,其民浮窳易扰,愿谨择忠厚者为长吏,使镇抚之。”时东上閤门使吴元载实代骧为成都,元载颇尚苛察,民有犯法者,虽细罪不能容,又禁民游宴行乐,人用胥怨。王小波起为盗,元载不能捕灭。于是李顺构乱,东上閤门使郭载受命知成都,行至梓州,有日者潜告载曰:“成都必陷,公往亦当受祸,少留数日则可免。”载怒曰:“天子诏吾领方面,阽危之际,岂敢迁延!”遂行。先是李顺引众攻成都,烧西郭门,不利,去攻汉州、彭州,连陷之。载既入城,贼攻愈急。己巳,城陷,载与转运使樊知古斩关而出,帅馀众奔梓州。 李顺入据成都,僣号大蜀王,改元曰应运,遣兵四出侵掠,北抵剑关,南距巫峡,郡邑皆被其害。 宽饥民罪,从蔡州知州张荣等请也。凡因饥持杖劫人家藏粟,止诛为首者,馀悉以减死论。 灵州及通远军,皆言赵保吉攻围诸堡寨,侵掠居民;帝闻之,大怒,决意讨之。癸酉,命马步军都指挥使李继隆为河西兵马都部署,尚食使尹继伦为都监,以讨保吉。 甲戌,帝始闻李顺攻劫剑南诸州,命昭宣使、河州团练使王继恩为西川招安使,率兵讨之,军事委继恩制置,不从中覆。 吏部尚书宋琪上书言边事曰:“臣顷任延州节度判官,经涉五年,边境之事帐,熟于闻听。大约党项,吐蕃风俗相类,其账族有生熟户,接连汉界,入州城者谓之熟户,居深山僻远者谓之生户。我师如入夏州之境,宜先招到接界熟户,使为乡异。其强壮有为者,令去官军三五十里踏白先行,而步卒多持弓弩枪钅屈随之。以三二千人登山侦逻,俟见坦途宁静,可传号勾马,遵路而行,我皆严备,保无虞也。党项号为小蕃,非是勍敌,诚如鸡肋,若得出山布陈,止劳一战,便可荡除。深入则馈运艰难,穷追则窟穴幽邃。莫若缘边州镇,分屯重兵,俟其入界侵渔,方可随时掩击,非惟养勇,亦足安边矣。又,臣曾受任西川数年,经历江山,备见形胜要害。利州最是咽喉之地,西过桔柏江,去剑门百里,东南去阆州水陆二百馀里,西北通白水、清州,是龙州入川大路,邓艾于此破蜀。其外三泉、西县、兴、凤等州,并为要冲。请选有武略重臣镇守之。”奏入,帝密写其奏,令李继隆、王继恩择利而行。 左正言、直昭文馆王禹偁言:“臣淳化二年任商州团练副使之日,故团练使翟守素两曾夏州驻泊,守素与臣同看报状,见李继迁进奉事,因谓臣曰:‘此贼未是由衷,必恐终怀反侧。’又言:‘继迁曾被左右暗箭射之,面上创痕尚存。’臣自闻此语,贮于心,以为此贼不必力除,自可计取。语曰:‘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伏望晓谕蕃戎及部下逼胁之徒,边上骁雄之士,多署赏赐,高与官资,使左右生心,蕃戎并力,继迁身首不枭即擒。恐小蕃力所不加,则少以官军应接,何必苦烦睿略,多举王师!且自陕以西,岁非大稔,加之餽饷,转恐凋残。河北虽是丰登,须修边备。况此贼通连北敌,朝廷具知,周亚夫所谓击东南而备西北,正在此时也。不可忽兹小竖,弗顾远图。” 辽霸州民李在宥,年百三十有三,赐束帛、锦袍、银带,月给羊酒,仍复其家。 辛巳,诏除两京诸州淳化三年逋负。 二月,甲申朔,帝始闻成都陷,召宰相谓曰:“岂料贼势猖炽如此,忍令陇、蜀之民陷于涂炭!朕当部分军马,旦夕讨平之。”遂命少府少监雷有终、监察御史裴庄并为峡路随军转运使,工部郎中刘锡、职方员外郎周渭为峡路西至西川随军转运使,马步军都军头王杲帅兵趋剑门,崇仪使尹元帅兵由峡路以进,并受招安使王继恩节度。或言庄蜀人,不宜复遣入蜀,帝益倚信之。 李顺分遣数千众北攻剑门,剑门疲兵才数百,都监开封上官正奋厉士卒,出御之。会成都监军宿翰领麾下投剑门,适与正兵合,遂迎击贼众,大破之,斩馘几尽;馀三百人奔还成都,顺怒其惊众,悉命斩于东门外。初,朝廷深以栈路为忧,正等力战破贼,自是阁道无壅。甲辰,以正为剑州刺史,充剑门兵马部署,翰为昭州刺史。 己酉,以两川盗贼,徙封益元杰为吴王,领淮南、镇江节度使。初,考功郎中姚坦为益王府翊善,好直谏。王尝作假山,所费甚广。既成,召僚属,置酒共观之,众皆叹美,坦独俯首不视。王强使视之,坦曰:“但见血山耳,安得假山!”王惊问其故,对曰:“坦在田舍时,见州县督税,里胥临门,捕人父子兄弟,送县鞭笞,血流满身。此假山皆民税赋所为,非血山而何?”时帝亦为假山未成,有以坦言告之,帝曰:“伤民如此,何用山为!”命亟毁之。 王每有过失,坦未尝不尽言规正,宫中自王以下皆不喜。左右乃教王称疾不朝,帝日使医视疾,逾月不瘳,帝甚忧之,召王乳母入宫问状。乳母曰:“王本无疾,徒以翊善姚坦检束王起居,曾不得自便,王不乐,故成疾。”帝怒曰:“吾选端士为王僚属者,固欲辅王为善耳。今王不能用规谏,而又诈疾,欲使朕逐去正人以自便。王年少,未知出此,必尔辈为之谋。”因命捽之后园,杖之数十。召坦,慰谕之曰:“卿居王官,为群小所嫉,大为不易。卿但能如此,无患谗言,朕必不听也。” 令诸路转运司:“每岁部内诸州民租转输它郡者,通水运处当调官船,不通水运处当计度支给,勿得烦民转输。” 帝谓宰臣曰:“倖门如鼠穴,何可尽塞!但去其甚者斯可矣。近来纲运之上,篙工、楫师有少贩鬻,但不妨公,一切不问,冀得官物至京无侵损耳。”吕蒙正对曰:“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小人情伪,君子岂不知,以大度容之,则庶事俱济。” 三月,甲寅,诏王继恩:“戒前军所至,贼党敢抗王师,即当诛杀;其偶被胁从而能归顺者,并释之,倍加安抚。” 高丽始用辽年号,丁巳,遣使告行正朔,乞还俘口。辽主许其赎还,遣崇禄卿萧述管、御史大夫李涴赍诏抚谕之。 大理评事陈舜封父隶教坊为伶官,坐事黥面流海岛。舜封举进士及第,任望江主簿,转运使言其通法律,宰相以补廷尉属。因奏事,言辞捷给,举止类倡优,帝问谁之子,舜封自言其父。帝曰:“此真杂类,岂得任清望官!盖宰相不为国家澄汰流品之所致也。”遂命改秩为殿直。 宋、亳民市朱江、淮间,未至,帝以时雨沾足,虑其耕稼失时;会太子中允武允成献踏犁,以人力运之,不用牛,帝亟令秘书丞陈尧叟等往宋州,依其制造成以给民,民甚赖焉。 戊辰,复以国子学为国子监,改讲书为直讲,从判学李至请也。 赵保忠闻王师来讨保吉,乃先携其母及妻子、卒吏壁野外,上言已与保吉解仇,贡马五十匹,乞罢兵。帝怒,立遣中使命李继隆移兵击保忠。于是继隆兵压境,保吉反图保忠,夜袭之,保忠仅以身免,走还城中,资财器用,保吉悉夺之。初,保忠遣其指挥使赵光嗣入贡,光嗣颇输诚款,诏补供奉官,再迁礼宾副使,保忠动静,光嗣必以闻。及保忠阴结保吉,光嗣潜知之,因出家财,散士卒,誓以效顺。保忠既还,光嗣执之,幽于别所,丁丑,开门纳我师。继隆入夏州,擒保忠,槛车送阙下,收获牛羊铠甲数十万。保吉引众遁去。裨将侯延广等议诛保忠及出兵追保吉,继隆曰:“保忠几上肉耳,当请于天子。今保吉远窜,千里穷碛,难于转饷。宜养威持重,未易轻举地。”延广等伏其言。 初,环州民与吐蕃相贸易,多欺夺之,或致斗讼,官又弗直,故蕃情常怨。及崇仪使柳开知州事,乃命一其物价,平其权量,擒民之欺夺者置于法,部族翕然向化。是春,徙知邠州。时调民送军储环州,岂已再运,民皆荡析产业,而转运司复督后运。民数千人入州署号诉,且曰:“力所不逮,愿就死。”开亟移书转运使曰:“开近离环州,知其刍粟可支四年。今蚕农方作,再运半发,老幼疲弊,畜乘困竭,奈何又苦之?如不罢,开即驰诣阙下,白于上前矣!”卒罢之。 夏,四月,壬午朔,诏:“应天下主吏,先逋欠官物,令元差官典及旁亲人均酌填纳者,凡四十五万贯、匹、斤、石,勿复理。自今守藏、掌庾、筦榷等亏欠官物,止令主吏及监临官均偿之。” 癸未,以吏部侍郎兼秘书监李至、翰林学士张洎、史馆修撰张佖、范杲同修国史。先是帝语宰相曰:“太祖朝事,耳目相接,今实录中颇有漏略,可集史官重撰。”苏易简对曰:“近日委学士扈蒙修史,蒙性巽怯,逼于权势,多所回避,甚非直笔。”帝曰:“史臣之职,固在善恶必书,无所隐耳。昔唐玄宗欲焚武后史,左右以为不可,使后代闻之,足为鉴戒。”因言:“太祖受命之际,固非谋虑所及。昔曹操、司马仲达,皆数十年窥伺神器,先邀九锡,至于易世,方有传禅之事。太祖尽力周室,中外所知,及登大宝,非有意也。当时本末,史官所记,殊为阙然,宜令至等别加缀缉。”故有是命。 甲申,帝闻赵保忠成擒,诏以赵光嗣为夏州团练使,高文岯为绥州团练使。削保吉所赐姓名,复为李继迁。初,保吉徙绥州民于平夏,文岯击走之,以绥州内属,故有是命。 帝以夏州深在沙漠,本奸雄窃据之地,将堕其城,迁民于银、绥间,因问宰相夏州建置之始。吕蒙正等对曰:“昔赫连勃勃僣称大夏,蒸土筑城,号曰统万,颇与关右为患。若遂为毁,万世之利也。”己酉,诏堕夏州故城,迁其民于绥、银等,分给官地,长吏倍加安抚。 李继隆闻朝议欲堕夏州,遣其弟洛苑使继和与监军秦翰等人奏,以为朔方古镇,贼所窥觎之地,存之可依以破贼。并请于银、夏两州南界山中增置保戍以扼其冲,且为内属蕃部之蔽,而断贼粮运。皆不报。 丙戌,史馆修撰张佖言:“圣朝编年,谓之日历,惟纪报状,略叙敕文。至于圣政嘉言,皇猷美事,群臣之忠邪善恶,庶务之沿革驰张,汗简无闻,国经曷纪!请置起居院,修左右史之职,以纪录为起居注,与时政记逐月终送史馆,以备修日历。”帝览而嘉之,乃置起居院于禁中,命梁周翰掌起居郎事,李宗谔掌起居舍人事。 辛卯,辽主如南京。 壬辰,辽以枢密直学士刘恕为南院枢密使。 丙申,以虢州团练使梁勖为镇国行军司马。初,王化基治祖吉狱,询其豪王姓者,云:“吾小民,见州将贫乏,相醵率为一日之寿,岂知其犯法哉!”怅叹不已。化基诘其前后郡守,王言:“三十年以来,唯梁都官不受一钱,馀无免者。”梁都官,乃勖也,有文词,太祖尝欲令知制诰,为时宰所忌,遂止。化基因言于帝。时勖已老病,不任吏事,特授华州行军司马,给郎中俸料。 丁酉,掌起居郎事梁周翰,请以所撰每月先进御后降付史馆,从之。起居注进御自周翰始。 帝尝谓左右曰:“大凡帝王举动,贵其自然。朕览唐史,见太宗所为,盖好虚名者也。每为一事,必预张声势,然后行之,贵传简策,此岂自然乎!且史才甚难,务摭实而去爱憎,乃为良史也。” 壬寅,王继恩言破贼于研口寨,北过青强岭,遂平剑州。先是陈、滑、蔡、颍、郢、邓、金、房州、信阳军皆不禁酒,太平兴国初,京西转运使程能请榷之,所在置官吏局署,岁计所获利无几,而主吏规其盈羡。又,酒多醨,簿不可饮,至课民婚葬,量户大小令酤。帝知其弊,戊申,下诏募民自酿,输官钱减常课三之二,使其易办。民有应募者,检视其资产,长吏及其大姓共保之,后课不登者,均偿之。 己酉,王继恩言破贼五千众于柳池驿,峡路行营言贼三千众攻广安军,击走之。五月,甲寅,王继恩言克绵州;又言内殿崇班曹习分兵自葭萌趋老溪,破贼万馀众,遂克阆州;又言巡检使胡正远率兵破贼,克巴州。 于巳,王继恩至成都,引师攻其城,即拔之,破贼十馀万,斩首三万,擒贼帅李顺。 王师之讨李继迁也,府州观察使折御卿以所部兵来助。赵保忠既擒,御卿又言银、夏等州蕃、汉户八千帐族悉归附,录其马牛羊万计。戊午,授御卿永安节度使,赏其功也。 丙寅,赵保忠至自夏州,白衫纱帽,待罪崇政殿庭。帝诘责数四,保忠但顿首称死罪;诏释之,赐冠带器币,令还第听命,仍劳赐其母。丁卯,以保忠为右千牛卫上将军,封宥罪侯。 己巳,以右谏议大夫张雍为给事中,仍知梓州;都巡检、内殿崇班卢斌为西京作坊使,领成州刺史;通判、将作监丞赵贺为太子中舍,监军、供奉官辛规为内殿崇班,节度掌书记施谓为节度判官,节度推官陈世卿为掌书记,榷盐院判官谢涛为观察推官;皆赏劳也。 雍初闻李顺乱西川,即谋为城守计,训练城中兵,又募强勇共四千馀,令官属分主之,辇绵州金帛以实帑藏,销铜钟为箭镝,伐木为竿,纫布为索,守械悉备,遣官请兵于朝。既而斌以十州之众援成都,弗克而还,雍即委以监护之任。子城先为江水所毁,斌谕民掘堑,深丈,引河水注之以环城。 李顺遣其党相贵帅众二十万来攻,斌遂突出与贼战,贼大设梯冲,夜攻城,雍命发机石碎之,火箭杂下,贼稍却。复治攻具于城西北隅,雍绐曰:“军士趣治装,吾将开东门击贼。”阳遣步骑五百临东门。贼升牛头山瞰城中见之,谓雍必出,乃设伏于山之东隅以待。雍即召敢死士百辈,缒而下,焚其攻具殆尽。一日,北风昼晦,贼乘风纵火,急攻北门,雍与斌等领兵据门,立矢石间,固守不动,贼不能进。世卿素善射,当城一面,亲中数百人。贼浸盛,同幕者皆谋自全,世卿正色谓曰:“食君禄,当委身报国,奈何欲避难为它图邪!”亟曰雍曰:“此辈皆怯懦,存之适足惑众,不若遣出求援。”雍从其言。 时贼围城凡八十馀日,会王继恩遣内殿崇班石知容分数千兵来救,贼始溃去。斌出兵追击之,降者二万馀,又破贼数万众,解阆州围,斩三千人,平蓬州。 于是雍使谓驰骑入奏,帝手诏褒美,自雍以下悉加赏,雍,德州人;世卿,南剑人。 以少府少监雷有终为谏议大夫,知成都府。有终由峡路入蜀,调发兵食,规画戎事,皆有节制。师行至峡中,遇盗,格斗,且行且战。进至广安军,贼众奄至,鼓噪举火;士伍恐惧,有终安坐栉发,神气自若。贼既合围,有终引奇兵出其后击之,贼惊扰,赴水火死者无算。 王继恩之克剑州也,西京作坊使马知节实为先锋,继恩嫉其不附己,遣守彭州,配以羸兵三百,州之旧卒悉召还成都。贼十万众攻城,知节率兵力敌,逮暮,退守州廨,慨然叹曰:“死贼手,非壮夫也!”即横槊溃围而出,休于郊外。黎明,救兵至,复鼓噪以入,贼众败去。帝闻而嘉之曰:“贼盛兵少,知节不易当也。”授益州钤辖。 时继恩虽拔成都,郭门十里外,犹为贼党所据,伪帅张馀,复啸聚万馀众,攻陷嘉、戎、泸、渝、涪、忠、万、开八州,开州监军江宁秦传序死之。初,贼众奄至,传序督士卒昼夜拒战。婴城既久,长吏皆奔窜投贼,传序谓士卒曰:“尽死节以守郡城,吾之职也,安可苟免乎!”城中乏食,传序尽出囊橐服玩,市酒肉,犒士卒而勉之,众皆感泣力战。既而贼势日盛,传序为蜡丸帛书,遣人间道上言:“臣尽死力战,誓不降贼。”城既坏,传序投火死。贼乘势攻夔州,列阵西津口,矢石如雨。先是帝遣如京使白继赟为峡路都大巡检,统精卒数千人晨夜兼行,助讨遗寇。是月,庚午,继赟入夔州,出贼不意,与巡检使解守容腹背夹击之,贼众大败,斩首二万馀级,流骸塞川而下,水为之赤。 辛未,降成都府为益州。 壬申,右仆射李昉以司空致仕。大朝会,令缀宰相班;岁时赐予不绝;每游宴,多召之。 丙子,磔李顺党八人于凤翔市。 六月,壬午朔,白继赟等捷书闻,帝降诏嘉奖。 秦传序家寄荆、湘间,其子奭溯峡求其父尸,比至夔州,船覆而死,咸谓父死于忠,子亡于孝。奏至,帝嗟恻久之,录传序次子煦为殿直,以钱十万赐其家。 辛卯,诏赦李顺胁从诖误。 贼攻施州,指挥使黄希逊击走之。 戊戌,峡西行营破贼于广安军,又破贼张罕二万众于嘉陵江口,又破于合州西方溪,俘斩甚众。 戊申,以待卫步军都指挥使高琼为镇州都部署。 贼攻陵州,知州张旦招集民丁大破之,斩首五千馀级。 庚戌,高丽国王治以辽师侵掠其境,遣使来乞师。帝以北边甫宁,不可轻动干戈,厚礼其使而归之,仍优诏答治。自是高丽朝贡遂绝。 是日,辽行《大明历》,可汗州刺史贾俊所造也。 ◎宋纪十八 ∷起阏逢敦牂七月,尽柔兆涒滩六月,凡二年。 ○太宗至仁应道神功圣德睿烈大明广孝皇帝 淳化五年辽统和十二年 秋,七月,辛亥朔,日有食之。 贼攻眉州,知州李简等坚守,踰月,贼引去。 以户部员外郎魏廷式同勾当自陕西至益州转运事。廷式尝入朝奏事,帝曰:“有事当白中书。”廷式曰:“臣三千七百里外乘驿而至,以机事上闻,愿取宸断,非为宰相而至也。”帝即时召对,问方略,称旨,赐钱五十万,令还任。 先是辽政事令室昉荐韩德让自代,不许。辽主以其年老苦寒,赐貂皮衾褥,许乘辇入朝。至是病剧,辛酉,遣翰林学士张幹就第授中京留守,加尚父。旋卒,辍朝二日,赠尚书令。以德让代为北府宰相,仍领枢密使,监修国史。 乙亥,李继迁遣牙校以良马来献,且谢过,犹称所赐姓名,答诏因称之。 己卯,辽以翰林承旨邢抱朴参知政事。 八月,庚辰朔,辽太后命皇太妃领西北路乌古等部兵及永兴宫分军,抚定西边,以萧达兰督其军事。 壬午,帝谓近臣曰:“孝者人伦之重。古之人,三年守坟墓,今臣僚子弟以祖父亡殁,或与叙用,意在继其后嗣;然有不俟百日便与朝集者,朕每睹之,中心不忍。”赵昌言曰:“陛下如此宣谕,乃敦厚风俗之旨也。”遂诏:“文武百官子孙,因父兄亡殁叙用,未经百日,不得辄赴公参,令御史台专知纠察;并有冒哀求仕,释服从吉者,并以名闻。” 庚寅,殿中丞建安李虚己,以得御书印纸,上表献诗,自陈祖母年八十馀,喜闻其孙中循吏之目,帝悦,批纸尾曰;“朕得良二千石矣。”赐以五品服,改知遂州,又别赐钱五十万以遗其祖母。翼日,对宰相言及之,且曰:“已与五十缗矣。”吕蒙正曰:“前所赐盖五百缗。”帝曰:“此误也,然不可追。”虚己父寅,举进士,年六十馀,以母老求致仕,得著作郎;有词学,操行清苦。虚己亦纯孝笃谨,家极贫。虽一时误恩,人以为殆天赐也。 甲午,诏:“自今京朝、幕职、州县官等,不得辄献诗赋、杂文;若指陈时政阙失、民间利害、直言极谏书,即许通进。其有宏才奥学为人所称者,令投献于中书,宰相第其臧否上之。” 乙未,辽下诏戒谕中外官吏。 丁酉,辽主命录囚,杂犯死罪以下释之。 以剑南西川招安使王继恩为宣政使、顺州防御使。继恩有平贼功,中书建议,欲以为宣徽使,帝曰:“朕不欲令宦官干预政事。宣徽使,执政之渐也。止可授以它官。”宰相力言继恩功大,非此不足以赏。帝怒,深责宰相等,因议别立宣政使名以授之。 左谏议大夫、知审刑院许骧等上《重删定淳化编敕》三十卷,诏颁行之。 王小波、李顺之初作乱也,朝议欲遣大臣尉抚,参知政事赵昌言独请发兵捕斩,议久不决。贼连陷邛、蜀等州,始命王继恩等分路进讨。继恩握重兵,久留成都,专以宴饮为务,每出入,前后奏音乐,又令骑兵持博局、棋枰自随,纵所部剽掠子女金帛。馀贼迸伏山谷间,郡县有复陷者。帝屡遣使督战,意颇厌兵。会昌言摄祭太庙,斋宿中书,因召对滋福殿,昌言即于帝前指画攻取之策,帝甚喜。癸卯,命昌言为川、峡两路都部署,自继恩以下并受节度。昌言恳辞,帝不许,厚赐遣行,别赐手札数幅,亲授方略焉。 峡路行营破贼帅张馀,复云安军。 李继迁遣其弟延信奉表待罪,且言违叛事出保忠,愿赦勿诛。帝召见延信,面加慰抚,锡赉甚厚。 九月,有司详定大射仪,并图来上。帝谓宰相曰:“俟弭兵,与卿等行之。” 上以蜀寇未平,工部尚书辛仲甫素著恩信,将令舆疾招抚,会疾甚,不可遣。先是参知政事苏易简荐枢密直学士、虞部郎中张咏可属西川事,于是诏咏知益州,得便宜从事。 时京兆剧贼焦四等,啸聚数百人,劫掠居民,为三辅害,帝令悬赏招募,待以不死。焦四等请罪自归,各赐锦袍、银带、衣服、缗钱,并擢为龙猛军使。 先是,有峨嵋贼山僧茂贞者,以术得幸,尝言于帝曰:“赵昌言鼻折山根,此反相也,不宜委以蜀事。”于是昌言行既旬馀,或又奏:“昌言素负重名,又无嗣,今握兵入蜀,恐后难制。” 帝亟幸北苑,召宰相谓曰:“蜀贼小丑,昌言大臣,不可轻动,宜令且驻凤翔,为诸军声援。但遣内侍押班卫绍钦赍手书往指挥军事,亦可济矣。”昌言已至凤州,诏追及之,因留候馆。 己未,罢诸州榷酤。 帝再遣使如辽约和,弗许,于是募人汎海,赂女真及乌实等部叛之,二部不从。 乙丑,崇仪副使河南王得一求解官,优诏许之。得一以方技进,数召见,锡赍甚厚。未半载,上表自陈不愿久当荣遇,并请舍所居宅为观。帝悉嘉纳,赐观名曰寿宁。得一颇敢言外事,又潜述人望,请立襄王为皇太子焉。 壬申,以襄王元侃为开封尹,改封寿王。帝谓寿王曰:“政教之设,在乎得人心而不扰之;得人心莫若示之以诚信,不扰之无如镇之以清净。推是而行,虽虎兕亦当驯狎,况于人乎?书云:‘抚我则后,虐我则仇。’信哉斯言也,尔宜戒之!” 以左谏议大夫寇准参知政事。帝因谓宰相吕蒙正曰:“寇准临事明敏,今再擢用,想益尽心。”吕端为右谏议大夫,请居准下。丙子,命端为左谏议大夫,立准上。 丁丑,帝以蜀寇渐平,下诏罪己。初命翰林学士钱若水草诏,既成,进御,帝命笔亲窜数字,皆引咎深切。其略曰:“朕委任非当,烛理不明,致彼亲民之官,不以惠和为政,筦榷之吏,惟用刻削为功,挠我蒸民,起为狂寇。念兹失德,是务责躬。改而更张,永鉴前弊,而今而后,庶或警予!” 是月,张咏始至益州。先是陕西课尼运粮以给蜀师者,相属于路,咏亟问城中所屯兵数,凡三万人,而无半月之食。咏访知民间旧苦盐贵,而私廪尚有馀积,乃下盐价,听民得以米易盐;民争趋之,未踰月,得好米数十万斛,军士欢腾。时四郊尚多贼垒,城门昼闭,王继恩日务宴饮,不复穷讨。官支刍粟饷马,咏但给以钱,继恩怒曰:“马岂能食钱邪?”咏曰:“草场焚荡,刍粟取之民间。公今闭门高会,刍粟何从而出?若开门击贼,何虑马不食粟乎!咏已具奏矣。”继恩乃不敢言。会卫绍钦以书来督捕馀寇,继恩始令兵四出。绍钦等连破贼众,遂克蜀州。 继恩尝送贼三十馀辈,请治之,咏悉遣令归业,继恩怒,咏曰:“前日李顺胁民为贼,今日咏与公化贼为民,何有不可哉!”继恩有帐下卒恃势掠民财,或诉于咏,咏密戒曰:“得即缚置井中,勿以来也。”吏如其戒,继恩不敢恨,其党亦自敛戢云。 继恩既分兵四出,咏计军食可支二岁,乃奏罢陕西运粮。帝喜曰:“此人何事不能了,朕无虑矣!” 募富民出粟济饥,授爵有差。 庚辰,西川行营指挥使张嶙,杀其将王文寿以叛;遣使招抚其众,遂共斩嶙首以降。 冬,十月,丙戌,以杨徽之、毕士安并为开封府判官,乔维岳、杨礰、夏侯峤并为推官。徽之等入谢,帝召升殿,赐坐,谕以辅导之旨。 给事中贾黄中出知澶州,帝谕之曰:“夫小心翼翼,君臣皆当然;若太过,亦失大臣之体。非分之事,己固不为,又何必如是乎!”黄中顿首谢。帝因谓左右曰:“黄中母有贤德,年七十殊未衰,每与之语,甚明敏。黄中终日忧畏,必先其母老矣。”又顾参知政事苏易简曰:“卿母亦然。自古贤妇人不可多得。”易简曰:“陛下孝治天下,重人之亲。臣实何人,老母倍蒙圣奖!此人子之荣也。” 乙未,杨琼等复邛州。 乙巳,改青州平卢军为镇海军,杭州镇海军为宁海军。 十一月,戊申朔,辽命诸部所俘宋人,有官吏儒生抱器能者,诸道军有勇健者,具以名闻。旋官卫德升等六人。 庚戌,帝遣张崇贵持诏谕李继迁,赐以器币、茶、药、衣服。 张洎性险诐,尤善事宦官,尝引唐故事,奏内供奉官蓝敏正为学士使,内侍裴愈副之。帝览奏,谓曰:“此唐弊政,朕安可踵其履辙?卿言过矣!”洎惭而退。然以文采清丽,巧于逢迎,帝卒喜之。 辽命郡县贡明经茂材异等。甲寅,诏南京决滞狱。 癸亥,贼攻眉州,崇仪使宿翰等击败之。 丙寅,上幸国子监,赐直讲孙奭五品服,令奭讲《尚书》说命三篇。帝意欲切励辅臣,因叹曰:“天以良弼赉商,朕独不得邪!” 丁卯,大雨雪,近臣称贺。帝因言:“多士盈朝,求一材堪转运使、三司判官者,了不可得。”乃诏宰相吕蒙正以下至知制诰各举有器业可任事者一人。蒙正奏曰:“臣备位宰相,以进退百官,今独举一二人,恐示天下不广也。”帝曰:“前代亦合有宰相举官故事,可令史馆检讨之。”既而有司具以历代故事来上,帝复召蒙正等谓曰:“虞丘子举孙叔敖,崔祐甫举吏八百,狄仁杰自举其子光嗣,何谓无也?”因书优孟对楚王录孙叔敖之嗣故事为一幅,以赐蒙正,蒙正等退而各举所知以闻。 十二月,戊寅朔,司天言日当食。至是阴云蒙蔽,自旦及中而散,群臣称贺。贺日不食始此。 王继恩御军无政,其下恃功暴横,张咏恐军还日有意外之变,乃密奏,请遣腹心近臣可以弹厌主帅者,亟来分屯师旅。辛巳,命枢密直学士张鉴、西京作坊副使冯守规偕往,召对后苑门,面授方略。鉴曰:“益部新复,卒乘不和,若闻使者骤至,易其戎伍,虑或猜惧,变生不测。请假臣安抚之名。”帝称善。 鉴之行,帝付以空名宣头及廷臣数人。鉴至,与咏即遣部戍兵出境,继恩麾下使臣亦多遣东还,督继恩讨捕残寇,而鉴等招辑反侧,蜀民始安。 戊子,高丽进妓乐于辽,辽主却之。 庚寅,宿翰等引兵趋嘉州,伪知州王文操以城降。 乙未,祕书丞、知蒙州张枢,坐降贼弃市。 辛丑,罢总计使,三司复置使一员,命陈恕等领之。恕出入三司,首尾十八年,帝尝题于殿柱曰:“真盐铁陈恕。”时言称职者以恕为首。恕将立茶法,召茶商数十人,俾各条利害,恕阅之,第为三等。语副使宋太初曰:“吾观下等固灭裂无取,上等取利太深,此可行于商贾,不可行于朝廷。惟中等公私皆济,吾裁损之,可以经久。”于是始为三法行之,货财流通。 恕每便殿奏事,帝或形诮让,恕敛伤,退至殿壁负立,若无所容;俟意稍解,复执前奏,或至三四。帝以其忠,多从之。 是岁,辽放进士吕德懋等二人。 至道元年辽统和十三年 春,正月,戊申朔,改元,赦京畿系囚,蠲诸州逋租。 丙辰,上清宫成,总千二百四十二区,车驾即日往谒焉。 辛酉,帝御乾元门楼观灯,赐宴。 度支判官陈尧叟、梁鼎上言:“自汉、魏、晋、唐以来,于陈、许、邓、颖暨蔡、宿、亳至于寿春,用水利垦田,陈迹具在。望选稽古通方之士,分为诸州长吏,兼管农事,大开公田,以通水利。发江、淮下军散卒及募民以充役,每屯十人,人给牛一头,治田五十亩;虽古制一夫百亩,今且垦其半,俟久而古制可复也。亩约收三斛,岁可得十五万斛,凡七州之间,置二十七屯,岁可得三百万斛。因而益之,数年,必致仓廪充实,可省江、淮漕运。其民田之未辟者,官为种植,公田之未垦者,募民垦之,岁登所取,其数如民间主客之例,此又敦本劝农之要道也。”帝览奏,嘉之,即遣大理寺丞皇甫选、光禄寺丞何亮乘传往诸州按视,经度其事。 始命司门员外郎孙蠙为皇侄、皇孙教授,故涪陵悼王廷美诸子之在京者,皆令肄业焉。 癸亥,参知政事赵昌言罢为户部侍郎,知凤翔府。 辽招讨使韩德威,率数万骑自振武南侵,永安节度使折御卿率亲骑邀之,大败其众于子河汊,悉委其辎重而遁。捷闻,帝谓左右曰:“契丹轻进易退,朕常诫边将勿与争锋,待其深入,分兵以邀其归,必无遗类。今果如吾言。” 端拱末,诏以兴道坊宣祖旧第建宫,乙丑,成,赐名曰洞真。 初,赵赞自京兆罢归,才数月,帝复令赞钩校三司簿领。会改创三司官属,以赞为西京作坊副使、度支都监。有郑昌嗣者,亦起三司走吏,与赞亲比,累迁至西上閤门副使、盐铁都监。二人既得朕职,益横恣不法。丁卯,诏削夺赞官爵,其家配隶房州,昌嗣责授唐州团练副使;既行数日,并于所在赐死。 戊辰,以翰林学士钱若水为右谏议大夫,同知枢密院事,枢密副使刘昌言罢为给事中。 二月,甲申,命宰相、群官祷雨。又命中使分祀五岳。故事,御署祝版以遣之。翰林学士王禹偁上言:“准礼,五岳视三公,今虽加王爵,犹人臣尔。天子称名,恐非古制。请自今更不御署。”帝亲批其纸尾曰:“朕为万民祈福,桑林之祷犹无惮,至于亲署,又何损乎!” 丙午,宿翰等至嘉州,甬贼帅张馀首送西川行营,其党悉平。 令节度至刺史勿与金谷、刑狱,止委通判及判官。 三月,丁未朔,诏以官仓菽数十万石贷京畿及内郡民为种。有司言请量留以供国马,帝曰:“但竭廪以给之,国马食以刍藁可矣。” 庚申,诏诸路转运司:“告谕部下幕职、州县官等,一应公私利害,并许上闻,送中书舍人阅视可否。” 李继迁遣银州五部押衙张浦来贡。己巳,帝令卫士数百辈射于崇政殿庭,召浦观之。先是李延信还,帝赐继迁劲弓三,皆力一石六斗,继迁意欲威示戎裔,非有人能輓也。至是士皆引满平射有馀力,浦大骇。帝笑问浦:“戎人敢敌否?”浦曰:“蕃部弓弱矢短,不敢敌也。”帝因谓浦曰:“戎无可恋。继迁何不束身自归,永保富贵?” 诏权停贡举。 夏,四月,己卯,辽参知政事琊抱朴以母忧去官。抱朴母陈氏,少通经义,以孝睦称,有六子,亲教以经,抱朴及弟抱质并致通显,至是卒。太后闻之嗟悼,赠鲁国夫人,遣使赐祭。旋诏抱朴起复。 癸未,吏部尚书、平章事吕蒙正罢为右仆射,以参知政事吕端为户部侍郎、平章事。帝谓蒙正曰:“仆射师长百僚,朕以中书多务,与卿均劳逸耳。”又谓端口:“庙堂之上固无虚授,但能进贤退不肖,便为称职,卿宜勉之!”端历官仅四十年,至是骤被奖遇,帝常恨任端之晚。端为相,持重识大体,以清净简易为务。奏事帝前,同列多异议,端罕所建明。一日,内出手札戒谕:“自今中书事必经吕端详酌,乃得奏闻。”端谦让不敢当。 宣徽北院使、知枢密院事柴禹锡,罢为镇宁节度使。 参知政事苏易简罢为礼部侍郎,以翰林学士张洎为给事中、参知政事。洎与易简尝同在翰林,不协。及易简迁中书,洎多攻其失,易简去位,洎因代之。 初,寇准知吏部选事,洎掌考功,准年少新进,思欲老儒附己,洎夙夜坐曹视事,每冠带候准出入于省门,揖而退,不交一谈。准益重焉,极口荐洎于帝。帝亦欲用洎,第知其在江表日,多谗毁良善,李煜杀潘佑,洎尝预谋,心疑焉。翰林待诏尹熙古等皆江表人,洎尝善待之。帝一夕召熙古等侍书禁中,因从容问以佑得罪之故,熙古言:“李煜忿佑谏说太直耳,非洎谋也。”自是遂洗然,而准又数荐洎不已。既同执政,洎奉准愈谨,政事一决于准,无所参预,专修《时政记》,甘言善柔而已。 甲申,以宣徽北院使、同知枢密院事赵镕知枢密院事。 乙酉,辽师侵雄州,知州何承矩击败之。 戊子,诏参知政事与宰相分日知印、押班,遇宰相、使相视事及议军国大政,并得升都堂,从吕端之请也。先是赵普独相,太祖特置参知政事以佐之,其后复有厘革。吕端初与寇准同列,及先任宰相,虑准不平,乃上言:“臣兄馀庆任参知政事日,悉与宰相同,愿复故事。”帝特从其请,亦以慰准意云。 丙申,赐布衣潘阆进士第;未几,追还诏书,以阆狂妄故也。 开宝皇后疾甚,迁于故燕国长公主故第,甲辰,崩,权殡于普斋佛舍,谥孝章皇后。后三日,大雷雨,街中水深数尺。 五月,帝召三司孔目官李浦等二十七人对于崇政殿,问以计司钱谷之务。溥等条上利害七十一事,中书参校其可行者四十四事,遂著于籍。 翰林学士王禹偁兼知审官院及通进、银台、封驳司,制敕有不便,多所论奏。开宝皇后之丧,群臣不成服,禹偁对宾客言:“后尝母天下,当遵用旧礼。”或以告,帝不悦。甲寅,坐轻肆,罢为工部郎中,知滁州。 禹偁尝为李继迁草制,继迁送马五十匹,禹偁以状不如式,却之。及在滁州,闽人郑褒徒步来谒,禹偁爱其才,及别去,为买一马。或言其买马亏价者,帝曰:“彼能却继迁五十匹马,顾肯亏价哉!” 癸亥,帝语及三司,因谓侍臣曰:“前代帝王昏弱,天下十分财赋未有一分入于王室。唐德宗在梁、洋,公私窘乏,韩滉专制镇海,积聚财货,德宗遣其子皋往求,得百万斛斗,以救艰危,即时朝廷时势可见矣。朕今收拾天下遗利,以赡军国,以济穷困;若豪户猾民,望毫发之惠,不可得也。” 丁卯,召三司使陈恕等,责以职事旷弛。恕等对曰:“今国用军须,所费浩瀚,诸州凡有灾沴,必尽蠲其租,臣等每举权利,朝廷以侵民为虑,皆柅而不行;纵使耿寿昌、桑弘羊复生,亦所不逮。臣等才力驽下,惟尽心簿领,终不足上裨圣理。”帝曰:“卿等清而不通,专守绳墨,终不能为国家度长絜大,剖烦析滞。只如京城仓库主吏当改职者,簿领中一处节目未备,即十年、五年不与决断,以至贫无资给,转死沟壑,此卿等之过也,岂不伤和气哉!”恕等顿首称罪。 六月,己卯,诏重造州县二税版籍,颁其式于天下。 乙酉,遣内侍裴愈乘传往江南诸州购募图籍,愿送官者给其直,不愿者借本,于所在州命吏缮写,仍以旧本还之。 李继迁上表乞禁边盗掠,诏从之。丙戌,遣閤门使冯讷持诏以继迁为鹿阝州节度使,继迁不奉诏。 辽以昌平、怀柔等县民请垦荒地,著为业。 枢密使韩德让奏:“三京诸鞫狱官吏,多因请托,曲加宽贷,或妄行搒掠:乞行禁止。”辽主从之。又表奏任贤去邪,太后喜曰:“进贤辅政,真大臣之职!”优加赐赉。 丁亥,以张浦为郑州刺史,充本州团练使。 丁酉,诏:“许民请佃诸州旷土,便为永业,仍蠲三岁租,三年外输三分之一。州县官吏劝民垦田,悉书其数于印纸,以俟旌赏。” 秋,七月,辽以乌实乌昭度、渤海燕颇等侵铁骊,遣奚王耶律寿宁、东京留守萧恒德讨之。 八月,乙亥朔,荆湖转运使何士宗上言:“自今执政大臣出领外郡,应合申转运使公事,只署通判以下姓名。”帝谓宰相曰:“大臣品位虽崇,若临外藩,即转运使所部,要系州府,不系品位,此朝廷典宪,未可轻改也。” 壬辰,以开封尹寿王元侃为皇太子,改名恒,大赦天下。诏皇太子兼判开封府。 初,参知政事寇准自青州召还,入见,帝足创甚,自褰衣以示准,且曰:“卿来何缓?”准曰:“臣非召,不得至京师。”帝曰:“朕诸子孰可以付神器者?”准曰:“陛下为天下择君,谋及妇人、宦官,不可也;谋及近臣,不可也;惟陛下择所以副天下之望者。”帝俯首久之,屏左右曰:“元侃可乎?”对曰:“知子莫若父。圣虑既以为可,愿即决定。”帝遂以元侃为开封尹,改封寿王,至是立为太子。庙见还,京师之人拥道喜跃曰:“少年天子也。”帝闻之,不怿,召准谓曰:“人心遽属太子,欲置我何地?”准再拜贺曰:“此社稷之福也。”帝入语,后嫔六宫皆前贺。帝复出,延准饮,极醉而罢。准尝奏事切直,帝怒而起,准攀帝衣请复坐,事决乃退。帝嘉叹曰:“此真宰相也!”又语左右曰:“朕得寇准,犹唐太宗之得魏征也!” 辽命修山泽祠宇、先哲庙貌,以时祀之。于是诸州孔子庙及奉圣之黄帝祠、儒州之舜祠,并得修缮。 癸巳,以尚书右丞李至、礼部侍郎李沆并兼太子宾客,见太子如师傅之仪,太子见,必先拜。至等上表恳让,诏不许。帝谓至等曰:“太子仁孝贤明,正赖卿等辅之以道,事或未当,必须力言,勿顺从也。” 癸卯,禁缘边诸州民与内属戎人婚娶。 九月,丙午,西南蕃牂牁诸蛮来贡,诏封西南蕃主龙汉王尧为归化王。 丁卯,御朝元殿,册皇太子,陈列如元会之仪,皇太子自东宫常服乘马赴朝元门外幄次,改服远游冠、朱明衣,三师、三少导从入殿,受册宝,太尉率百官奉贺。皇太子易服乘马还宫,百官常服诣宫参贺。庚午,皇太子具卤簿谒太庙五室。既而皇太子让宫僚称臣,许之。 清远军言李继迁入寇,率兵击走之。 戊午,辽以南京太学生员浸多,特赐水硙庄一区。 冬,十月,乙亥,辽诏诸道置义仓,每岁秋社,民随所获出粟庤仓,社司籍其目,岁俭,发以赈民。 乙酉,帝出新制琴阮示近臣。琴七弦,今增为九,曰君、臣、文、武、礼、乐、正、民、心。阮四纟玄,今增为五,曰金、木、水、火、土。因命待诏朱文济、蔡裔赍琴阮诣中书弹新声,诏宰相以下皆听。由是中外献歌诗颂者数十人。 初,帝欲增琴阮弦,文济以为不可增,裔以为增之善。及新制琴阮成,召文济抚之,辞以不能,帝怒,面赐裔绯衣,文济班裔上,独衣绿,欲以此激文济,终守前说。及遣中使押送中书,文济不得已,取琴中七弦抚之。宰相问曰:“新曲何名?”文济曰:“古典《风入松》也。”帝嘉其有守,亦赐绯衣。 戊子,乌实请纳款于辽,辽主诏谕之。 十一月,己未,帝阅武于便殿,卫士挽弓有及一石五斗者,矢二十发而绰有馀力,因谓近臣曰:“寰海无事,美材间出,悉在吾彀中矣。”又令骑兵、步兵各数百,东西列陈,挽强彀弩,视其进退,发矢如一,容止中节。帝曰:“此殿庭间数百人耳,犹兵威可观,况堂堂之阵,数万成列者乎!” 置转运司承受公事,选朝官及三班为之,每路二员,常事与转运联署施行,非常事许乘驿入奏。帝以远民有事不能自达,故置此职。 召王继恩还,以峰州团练使上官正、右谏议大夫雷有终并为西川招安使。 高丽连岁贡于辽,辽主遣翰林学士张幹等册王治为高丽国王,治遣其童子十人往习契丹语。 十二月,甲戌,群臣奉表加上尊号曰法天崇道上圣至仁皇帝,凡五上,不许。 己卯,铁骊贡鹰马于辽。 庚辰,铜浑仪、候仪成,秋官正韩显符所造也。诏于司天监筑台置之。 永安节度使折御卿被病,辽谍知之,韩德威复为李继迁所诱,遂率众入边,以报子河汊之役。御卿舆疾而行,德威闻其至,顿兵不敢进。会疾甚,其母遣亲信召御卿归就医药,御卿曰:“世受国恩,强寇未灭,御卿之罪也,临敌安可弃士卒自便!死于军中,乃其分耳。为白太夫人,无念我,忠孝岂得两全!”言讫,泣下。翼日卒。帝闻,痛悼久之,赠侍中,以其子惟正为洛苑使、知府州事。御卿累世边将,习知蕃夷情状,常欲立功以报恩,朝廷亦以麟、府逼近戎夷,倚为一面捍蔽。自子河汊之战,边部丧气,不敢深入。 戊戌,斩澄州刺史孙赞。帝谓宰相曰:“赞近请往河西效用,及与蕃贼接战,违主将令,陷却百馀人,朕已遣使臣就斩之。似兹将领稍失律不与宽贷,则偏裨行伍,安敢更不用命也!” 初,汴河岁运江、淮米三百万石,非水旱蠲租,未尝不及数。是岁,运米至五百八十万石。 辽放进士王用极等二人。 至道二年 辽统和十四年。丙申,九九六年 春,正月,己酉,亲享太庙。辛亥,合祭天地于圜丘,大赦天下。帝以文物仗卫之盛,诏有司画为《南郊图》。 丁巳,辽蠲三京及诸州税赋。 二月,壬申朔,司空致仕李昉卒,赠司徒,谥文正。昉宽厚无城府,与人多恕,在相位,虽无赫赫称,然小心循谨,动持大体,不市恩威。参知政事时,帝一日语侍臣曰:“朕何如唐太宗?”左右互辞以赞,独昉无言,微诵白居易《七德舞词》曰:“怨女三千放出宫,死囚四百来归狱。”帝遽兴曰:“朕不及,朕不及,卿言警朕矣!” 庚辰,以李昌龄为给事中、参知政事。帝谓昌龄曰:“中书政本,当进用善良,博询众议,以正道公议临之,即怨谤无由生矣。” 三月,壬寅,高丽国王王治请婚于辽,辽许以东京留守萧恒德女字之,高丽遣其臣韩彦卿如辽纳币。既而王治殂,辽人还其币。 甲子,辽命安集朔州流民。 帝初命白守荣护送刍粟四十万于灵州,李继迁邀击于浦洛河,守荣众溃,运饷尽为继迁所夺。帝怒,夏,四月,甲戌,以李继隆为环、庆十州都部署,将兵讨之。 先是,遣使访川、峡诸州守贰之能否,知夔州袁逢吉、知遂州李虚己、通判查道、知忠州邵烨、知云安军薛颜等七人以称职闻,戊子,皆赐诏书奖谕。道,休宁人,元方之子也,以进士除馆陶尉,性廉介,与妻采野蔬杂米为薄粥以疗饥。税过期不办,州召县吏悉枷之,既出门,它吏皆脱去,道独荷之下乡督税。乡之富民盛具酒馔以待,道不食,杖其富民,于是馀民皆惊,逋税立办。都运使樊宗古素知道节行,欲荐之,辞以与其主簿叶齐。宗古曰:“齐素不识也。”道曰:“公不荐齐,道亦不欲当公荐。”宗古不得已两荐之,齐缘是得改光禄寺丞、直史馆。道寻自遂州徙知果州,时馀盗何彦忠等集二百馀众,止西充之大木槽,诏书招谕未下,咸请发兵殄之。道曰:“彼惧罪,欲延数刻命耳,其党岂无诖误邪?”即微服,单马数仆,不持矢刃,直趋贼所,谕以诏意。或识之,曰:“郡守也,是宁害我者!”乃相率投兵,罗拜请罪,悉给券归农,驿奏之。赐诏书奖谕。 己亥,辽主凿大安山,取刘仁恭所藏钱散诸五计司,兼铸太平钱,新旧互用,由是钱币充溢。 乙未,诏:“自今五品以上官任子,并赐同学究出身,依例赴选集,不得滥授摄官。” 五月,辛丑朔,今开封府判官杨徽之等按行管内诸州民田,旱甚者蠲其租。 李继迁帅万馀众寇灵州,围城岁馀,地震二百馀日,城中粮糗皆绝。中使窦神宝潜遣人市籴河外,宵运以入,间出兵击贼,卒全其城。 司天中官正韩显符言:“荧惑犯舆鬼,秦、雍之分,国家当有兵在西北。”冬官正赵昭益言:“犯舆鬼中积尸,秦分野有兵,人民灾害之象。”帝语宰相等曰:“天文谪见如此,秦地民罹其灾,朕旦夕念之,不遑宁处。李继隆等兵马已到环、庆,贼闻王师之至,固已破胆。其如灵州救援未及,万一不守,城中皆汉民,必尽屠戮。”因嗟叹久之。 辛亥,诏辅臣陈灵州事宜。帝以灵州孤绝,救援不及,令宰相吕端、知枢密院事赵镕等各述所见利害。端等请共为一状,张洎越次曰:“吕端等备位辅弼,上有所询,乃缄默而不言,深失谋谟之体。”端曰:“洎有所言,不过揣摩陛下意耳。”帝默然。壬子,洎上疏请弃灵州。帝初亦有此意,既而悔之,及览洎奏,不悦,却以付洎曰:“卿所陈,朕不晓一句。”洎惶恐流汗而退。帝乃召同知枢密院事向敏中谓曰:“张洎上言,果为吕端所料。” 己未,诏西京作坊使、叙州刺史石普下御史府按问,坐为西川巡检,擅离本部入奏事故也。既而召见,赦其罪,复为西川都提举捉贼使。时贼党王鸬鹚复聚集剽略,伪称邛南王。普因言:“蜀之乱,由赋敛急迫,使农民失业,不能自存,并入于贼。望一切蠲其租赋,令自为生,则不讨自平矣。”帝许之。普既还,揭榜告谕,蜀民无不感悦,部内以安。 是月,辽奚王耶律寿宁、东京留守萧恒德等,以讨乌实不克,削官。改诸部令衮为节度使。 六月,庚辰,永嘉陈侃,事亲至孝,五世同居,诏旌表门闾,赐其母粟帛。 己丑,高丽遣使问辽主起居,时辽主避暑于炭山也。后以为常。 乙未,以祕书丞济阴任中正为江南转运副使。初至,岁大稔,发运使王子舆欲转羡粟饷京师。中正曰:“今虽有馀,后或小歉,则数不登,将急取吾民乎?”子舆乃止。 ◎宋纪十九 ∷起柔兆涒滩七月,尽强圉作噩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太宗至仁应道神功圣德睿烈大明广孝皇帝 至道二年辽统和十四年 秋,七月, 己亥朔,命殿前都指挥使王超为夏、绥、麟、府州都部署。 辽太妃之领兵抚定西边也,委军事于招讨使萧达兰。达兰留意人才,时耶律昭坐兄国留事流西北部,达兰与诏,爱之,礼致门下,欲召用,以疾辞。达兰问曰:“今三边晏然,惟准布伺隙而动,讨之则路远难至,纵之则边民被掠,增戍兵则粮饷不给;欲苟一时之安,不能终保无变。计将安出?”昭以书答曰:“夫西北诸部,每当农时,一夫为侦候,一夫治公田,二夫给纠官之役,大率四丁无一室处。刍牧之事,仰给妻拏,一遭寇掠,贫穷立至。春夏赈恤,吏多杂以糠秕,重以掊克,不过数月,又复告困。且畜牧者,富国之本,有司防其隐没,聚之一所,不得各就水草善地。兼以逋亡戍卒,随时补调,不习风土,故日瘠月损,驯至耗竭。为今之计,莫若赈穷薄赋,给以牛种,使遂耕获。置游兵以防盗掠,颁俘获以助伏腊,散畜牧以就便地,期以数年,富强可望。然后练简精兵,以备行伍,何守之不固,何动而不克哉!然必去其难制者,则馀种自畏。若舍大而谋小,避强而攻弱,非徒虚费财力,亦不足以服其心。此二者,利害之机,不可不察。昭闻古之名将,安边立功,在德不在众,故谢玄以八千破苻坚十万,休格以五队败曹彬十万,良由恩结士心,得其死力也。阁下膺非常之遇,专方面之寄,宜远师古人,以就勋业,上观乾象,下尽人谋,察地形之险易,料敌势之虚实,虑无遗策,利施后世矣。”达兰从其言,卒能成功。 庚申,太常博士直史馆陈靖上言:“古者强干弱枝之法,必先富实于内。今京畿周环二三十州,幅员数千里,地之垦者十才二三,税之入者又十无五六,国用不充,民食不足。望择大臣一人有深识远略者,兼领大司农事,典领于中;又于郎吏中选才智通明、能抚民役众者为副,执事于外。自京东、西择其膏腴未耕之处,申以劝课,借闲旷之地,募游惰之民,别置版图,便宜从事,酌民力之丰寡,相农亩之硗瘠,均配畀之,无烦督课。耕桑之外,更课令益种杂木蔬课,孳畜羊犬鸡豚。俟至三五年间,生计成立,有家可恋,有土可怀,即计户定征,量田输税,斯实敦本化人之宏略也!”帝览奏,召对奖谕,令条奏以闻。寻以靖为劝农使,按行陈、许、蔡、颍、襄、邓、唐、汝等州,劝民垦田,以大理寺丞皇甫选、光禄寺丞何亮副之。未几,三司以为费官钱,多水旱,恐遂散失,其事遂寝。 丙寅,参知政事寇准罢为给事中。先是郊祀行庆,中外官吏皆进秩,准遂率意轻重,其素所喜者多得台省清秩。所恶及不知者即叙退之。广州左通判、左正言冯拯转虞部员外郎,右通判、太常博士彭惟节乃转屯田员外郎。拯尝与准有隙,准故抑之。惟节自以素居拯下,章奏列衔皆如旧不易,准怒,以堂帖升惟节于拯上。帝切责拯,仍特免勘罪,拯愤极,言准擅权,并及岭南官吏除拜不均数事。岭南东路转运使康戩亦言吕端、张洎、李昌龄皆准所引,端德之,洎曲奉准,昌龄畏懦,皆不敢与准抗,故得以任胸臆,乱经制。帝大怒,召责端等,端曰:“准性刚自任,臣等不欲数争,虑伤国体。”因再拜请罪。既而准入对,帝语及冯拯事,准抗辩,帝曰:“若廷辩,失执政之体。”准犹力争不已,帝叹曰:“雀鼠尚知人意,况人乎!”翼日,准犹抱中书簿领论曲直,帝益不悦,罢知邓州。 是月,以丁惟清知西凉府。凉州周回二千里,东界原州,南界雪山、吐谷浑、兰州,西界甘州,北界吐蕃,领姑臧、神乌、番禾、昌松、嘉麟五县,户二万五千有奇,城周四十五里,李轨所筑,久不内属,至是请帅,从之。 汴水决谷熟县。 闰月,庚寅,诏:“江、浙、福建民负人钱没入男女者,还其家,敢匿者有罪。” 九月,戊寅,右仆射宋琪卒,赠司空,谥惠安。琪素有文学,尤通吏术,颇知人情伪。在相位日,百执事有求请,多面折之,以是取怨于人。 己卯,夏州、延州行营言,两路合势破贼于乌白池,斩首五十级,生擒二千馀人,贼首李继迁遁去。先是帝部分诸将攻讨,李继隆自环州,范廷召自延州,王超自夏州,容州观察使丁罕自庆州,锦州刺史张守恩自鹿阝州,凡五路,率兵抵乌白池,皆先授以方略。守恩,令铎子也。师巳有期,银夏铃辖卢斌求对,恳言曰:“蕃族马骄兵悍,来往无定,败则走它境,疾战沙漠,非大兵所利。不若坚保灵州,于内地多积刍粟,以师援送,苟其至也,会兵首尾击之,庶几无枉费,且不失固圉之策。”帝不从,改授斌环庆铃辖,领兵二万为继隆前锋。 斌谓继隆曰:“灵州趋乌白池,月馀方至,若自环州橐驼路,才十里程耳。”继隆因遣其弟继和驰驿上言:“赤柽路回远乏水,请自清岗峡直抵继迁巢穴。”不及援灵州。帝怒,召继和于便殿,诘之曰:“汝兄如此,必败吾事矣!”因手书切责继隆,命引进使瀛州周莹诣军前督之。莹至,继隆已便宜发兵矣。既而与罕兵合,行数十日不见贼,引军还;张守恩见贼不击,率兵归本部;独超、廷召至乌白池,与贼大小数十战,虽频克捷,而诸将失期,士卒困乏,终不能擒贼焉。时超子德用,年十七,为先锋,部万人战铁门关,斩首十三级,俘掠畜产以万计。及进师乌白池,贼锐甚,超不敢进,德用请乘之,得精兵五千,转战三日。贼既却,德用曰:“归师迫险,必乱。”乃领兵距夏州五十里先绝其险,下令曰:“敢乱行者斩!”一军肃然,超亦为之按辔。敌蹑其后,望见队伍严整,不敢近,超抚其背曰:“王氏有子矣!” 丙戌,秦、晋诸州地昼夜十二震。 甲午,诏:“寿宁节赐翰林学士、两省五品、尚书省四品以上一子出身。”先是近臣因诞节或以疏属求荫补,至是始为限制,非其子孙及亲兄弟,多寝而不报。 冬,十月,丙辰,辽命刘遂教南京神武军士剑法,赐袍带、锦币。 己未,以池州新铸钱监为永丰监,岁增铸钱数十万缗。 甲子,并三司句院为一,工部员外郎袁州刘式专领之。帝面命式曰:“以汝一人当三人之职,宜勉副所望。”式久居计司,深究簿领之弊,江、淮间旧有横赋,积逋至多,式奏免之。然检校过峻,卒为下束所讼,免官。 十一月,丁卯朔,司天冬官正杨文鉴上言,请于新历六十甲子外更增六十年。事下有司,判司天监苗守信等议,以为无所稽据,不可行用。帝曰:“支干相承虽止于六十,但两周甲子,共成上寿之数,期颐之人,得见所生之岁,不亦善乎?”因诏有司,新历以百二十甲子为限。 甲戌,辽诏诸军官毋非时畋猎妨农。 乙酉,辽奉安景宗及太后石像于乾州。 是月,回鹘乞婚于辽,不许。 十二月,乙巳,礼部侍郎、知陈州苏易简卒。易简才思敏赡,在翰林八年,眷遇敻绝,遂参大政。性嗜酒,帝亲书劝酒、戒酒二诗以赐,令对其母读之,自是每入直不敢饮。帝闻其死,曰:“易简竟以酒败,深可惜也!”赠礼部尚书。 辛亥,有司言,凤州出铜矿,定州出银矿,请置官掌其事。帝曰:“地不爱宝,当与众庶共之。”不许。 甲寅,辽以南京道新定税法太重,减之。 戊午,诏:“自今州县官部内流民及亡失租调什之一者,并书下考。” 甲子,辽招讨使萧达兰以准布部长阿鲁端叛而复降,桀奡难制,诱其党六十人斩之以献,用耶律昭之言也。达兰封兰陵郡王,兼侍中。 辽主如南京,以驸马都尉萧恒德为行军都部署,伐富勒莫多部。恒德有胆略,数从南伐。太后多其功,征东高丽还,赐号启圣竭力功臣。旋以从征乌实,恒德利其俘获,倡议深入,比还,道远粮竭,士马死伤甚众,削功臣号。太后念其旧劳,故有是命。既而富勒莫多部人户多归附,恒德还。 是岁,大有年。 辽放进士张俭等三人。 至道三年辽统和十五年。丁酉,九九七年 春,正月,庚午,辽主如延芳淀。 丙子,以户部侍郎温仲舒、礼部侍郎王化基并参知政事,给事中李惟清同知枢密院事。化基宽中有度量,所在僚属或慢于礼者,不以介意。时边境多事,帝欲相仲舒而罢吕端,会不豫,乃止。 参知政事张洎罢为刑部侍郎。 辽以河西党项叛,诏韩德威讨之。 庚辰,辽命诸道劝民种树。 乙酉,葬孝章皇后于永昌陵。 辛卯,以步军都虞候傅潜为延州路都部署,殿前都虞候王昭远为灵州路都部署,户部使张鉴调陕西诸州军储。鉴上疏曰:“伏见关辅之民,数年以来,并有科役,畜产荡尽,室庐顿空,今若复有差率,益致流亡,纵使驱迫而前,复恐逗挠而溃。愿陛下特垂诏旨,无使重劳,因兹首春,俾务东作。况灵州一方,僻居塞外,虽曰西垂之要地,实为中夏之蠹区,竭物力以供须,困甲兵而援送,事当虑深,患宜预防。若待川决而后堤,火炽而方戢,则焚溺之患深矣,虽欲拯救,其可得乎!” 乙丑,辽命南京决滞囚。乙未,免流民税。 二月,丙申朔,辽主如长春宫。 灵州行营破李继迁,继迁遁。 戊戌,辽以品部多贫民,劝富民出钱以赡之。 庚子,辽徙梁门、遂城、泰州、北平民于内地。 辛丑,帝不豫,始决事于便殿。 甲辰,除京畿死罪囚,流以下释之。 丙辰,辽将韩德威奏破党项捷。 丁巳,辽命品部旷地募民耕种。 三月,戊辰,辽募民耕滦州荒地,免其租赋十年。 己卯,辽封李继迁为西平王。 壬午,辽免南京逋赋及义仓粟,仍禁诸军官非时畋牧妨农。 甲申,河西党项乞归附于辽,辽太妃旋遣人奏西边捷,由是辽之西路拓地益远。 壬辰,帝不视朝。癸巳,崩于万岁殿。参知政事温仲舒宣遗制,令皇太子即位于柩前。初,帝不豫,宣政使王继恩忌太子英明,与参知政事李昌龄、知制诰胡旦等,谋立楚王元佐,颇间太子。宰相吕端问疾禁中,见太子不在旁,疑有变,乃以笏书“大渐”字,令亲密吏趣太子入侍。及帝崩。继恩白后至中书召端,议所立。端前知其谋,即绐继恩,使入书阁检太宗先赐墨诏,遂锁之,亟入宫。后谓曰:“宫车晏驾,立嗣以长,顺也。今将奈何?”端曰:“先帝立太子,正为今日,岂容有异议邪?”后默然。太子既即位,端平立殿下不拜,请扌卷帘,升殿审视,然后降阶,率群臣呼万岁。 夏,四月,乙未朔,尊皇后为皇太后。大赦天下,常赦所不原者咸除之。制曰:“先朝庶政,尽有成规,务在遵行,不敢失坠。宜拔茂异之才,开谏诤之路。”京朝官衣绯绿及二十年,并与改服色。官未升朝亦听叙赐绯紫自此始。 戊戌,始见群臣于崇政殿西序。 辽主命录囚。壬寅,发义仓赈南京。 癸卯,宰相吕端加右仆射。 改封弟元份壅王,元杰兖王,元偓封彭城郡王,元偁封安定郡王。 甲辰,以太子宾客李至为工部尚书,李沆为户部侍郎,并参知政事。 丁未,中外郡臣进秩一等。 己酉,辽主如南京。 工部侍郎郭贽出知大名府。翼日,求对,恳辞,帝曰:“魏地重寄,卿宜亟去。”贽退,帝召辅臣问曰:“郭贽愿留,如何?”对曰:“近例亦有之。”帝曰:“朕初嗣位,命贽治大藩而不行,则何以使人!”卒遣之。 帝谓宰相曰:“朝行中颇有淹滞者,如梁周翰夙负词名,三十年屈于众僚;朕在宫府,多令杨亿草笺奏,文理精当,宜即加擢。”辛亥,以工部郎中、史馆修撰周翰为驾部郎中、知制诰,著作郎、直集贤院亿为左正言,馆职并如故。故事,入西阁皆中书召试制诰三篇,惟周翰不召试而命焉。 李应机者,尝知咸平县。帝尹开封时,遣散从以帖下县,有所追捕,散从恃王势,讙呼县廷,应机怒曰:“汝所事者王也,我所事者王之父也,父之人可以笞子之人。”杖之二十。散从泣诉于王,王不答而默记其名。及即位,擢应机通判益州,召登殿,谓曰:“朕方以西蜀为忧,故除卿与官,此未足为大任也。有便宜事,密疏以闻。”应机至州,未几,有走马入奏事。前一日,知州饯之,应机故称疾不会,走马心已不平。及暮,应机又谓走马曰:“应机有密疏,欲附入奏,明日未可行也。”走马不知其受帝旨,愈怒,强应曰:“诺。”明日,使谓应机曰:“某且行矣,愿得所赍疏。”应机曰:“疏不可与人传也,当自来受。”走马虽怒甚,意欲积其骄横状诉于帝,乃诣应机廨舍,受疏以行。既至,帝迎问曰:“李应机无恙乎?有疏乎?”走马愕然失据,即对曰:“有。”探怀出之,帝周览称善。因问:“应机治行如何?”走马踧,转辞称誉。帝曰:“汝还语应机,所言事皆善,已行矣。更有意见,尽当以闻。蜀中无事,行召卿矣。”顷之,召入,迁擢,数岁中至显官。应机为吏强敏,而贪财,多权诈,后帝察其为人,浸疏之。 进封交趾郡王黎桓为南平王。 辛酉,知制诰胡旦责授安远节度行军司马。旦与王继恩等邪谋既露,帝新即位,未欲穷究,而旦草行庆制词,颇恣胸臆,多所溢美,语复讪上,故先黜之。 五月,甲子朔,日有食之。 丙寅,从郡臣请,始御正殿视朝,退,御后殿阅事,如常仪。 丁卯,诏谕内外文武郡臣:“自今人君有过、时政或亏、军事否臧、民间利害,并许直言极谏,抗疏以闻。” 己巳,辽诏平州决滞狱。 庚午,诏三司:“及岁稔,市籴以实仓廪。” 壬申,罢江淮发运使,诸路转运使司承受公事朝臣、使臣,悉召归阙。帝初听政,务从简易也。 甲戌,参知政事李昌龄,责授忠武节度行军司马;宣政使王继恩,责授右监门卫将军,均州安置;胡旦削籍,流浔州。 太宗之即位也,继恩有力焉;自是宠遇莫比,乘间言事或荐外朝臣,故士大夫轻薄好进者辄与往来,每以多宝僧舍为期。潘阆得官,亦继恩所荐也;阆倾险士,尝说继恩乘间劝立储贰,且言:“南衙自谓当立,立之将不德我;即议所立,宜立诸王之不当立者。”南衙,谓帝也。继恩信其说,颇惑太宗,太宗讫立帝。阆寻坐狂妄黜。太宗疾革,继恩与昌龄及旦更起邪谋,赖吕端觉之,谋不得逞。帝既即位,加恩百官,继恩又密托旦为褒词。旦已先坐黜,于是并逐三人。籍继恩家资,多得蜀土僣侈之物。寻诏:“中外臣僚曾与继恩交结通疏书者,一切不问。”后二年,继恩死于贬所。 甲申,帝谓辅臣曰:“宫中嫔御颇多,幽闭可悯,朕已令给事岁深者悉放出。”吕端等曰:“践阼初首行此令,哲王之懿范也。” 丁亥,立秦国夫人郭氏为皇后。帝在储位,每事谦让,郭氏未尝正妃号也。 庚寅,追尊母陇西夫人李氏为贤妃。妃,真定人,乾州防御使英之女,帝及楚王元佐,皆妃所生也。 是月,辽迪里部杀详衮而叛,遁于西北荒,萧达兰率轻骑追之,获部族之半,因讨准布之未服者。诸蕃岁贡方物充于国,自后往来若一家焉。达兰以诸部叛服不常,上表乞建三城以绝边患,从之。 六月,戊戌,追复皇叔涪王廷美为秦王,赠皇兄魏王德昭太傅、岐王德芳太保。 帝谓宰相曰:“诸州多献珍兽异禽祥瑞之物,此甚无益。但令稼穑丰稔,且得贤臣,乃为瑞也。”辛丑,诏天下勿复献珍禽异兽及诸祥瑞。 南康军建昌县民洪文抚,六世同居,就所居雷湖北创书院,舍来学者,诏旌表其门闾。 甲辰,以皇兄元佐为左金吾卫上将军,复封楚王,听养疾不朝。帝始欲幸元佐第,元佐固辞以疾,曰:“虽来,不敢见也。”由是终身不复见。 罢盐铁、度支、户部副使。 乙巳,追册莒国夫人潘氏为皇后。 工部侍郎、同知枢密院事钱若水罢为集贤院学士,判院事。先是太宗谓若水曰:“士遭时得位,纡金拖紫,延赏宗族,岂得不竭诚报国乎?”若水对曰:“高尚者不以名位为光宠,忠贞之士亦不以穷达易志。若以爵禄荣遇之故效忠于上,中人以下所为也。”太宗然其言。及刘昌言罢,太宗问赵镕等曰:“见昌言涕泣否?”对曰:“与臣等言,多至涕泣。”太宗曰:“大率如此。进用时不悉心补职,斥去即汍澜涕泗。”若水曰:“昌言实未尝涕泣,镕等迎合上意耳。”吕蒙正罢,太宗又谓若水曰:“蒙正望复位目穿矣。”若水对曰:“蒙正虽登显贵,然其风望不为忝冒;仆射师长百僚,非寂寞之地,且蒙正固未尝以退罢郁悒。当今岩穴高士,不求荣爵者甚多,如臣等辈,苟贪官禄,诚不足重。”太宗默然。若水因念人主待辅臣如此,盖未尝有秉节高迈,不贪名势,能全进退之道者以感动之也。将移疾,会太宗晏驾,不果。帝即位,若水以母老请解机务,章再上,乃得请。召谢便殿,命坐,问:“近臣谁可大用者?”若水言:“中书舍人王旦有德望。”帝曰:“此朕心所属也。”若水好汲引后进,推贤重士,士大夫宗慕之。 帝居忧日,对辅臣于禁中,每见吕端等,必肃然拱揖,不以名呼。端等再拜请,帝曰:“公等顾命元老,朕安敢上比先帝!”又以端肤体洪大,宫庭阶戺颇峻,命梓人皆为纳陛焉。 秋,七月,乙丑,御崇政殿,召吕端等,访以军国大事经久之制。端陈当世急务,皆有条理,帝嘉纳。 丙寅,令诸路转运使更互赴阙,询民间利病。 吏部郎中、直集贤院田锡应诏上疏,言陕西数十州苦于灵、夏之役,生民重困,帝为之戚然。它日,谓吕端等曰:“近诏中外直言,群臣多及琐细事,惟田锡、康戩陈词不繁,指事尤切,张齐贤颇留意民政。”乃出其疏示端等曰:“卿等详酌行之。” 辛未,辽禁吐谷浑别部鬻马于宋。 先是辽萧恒德尚越国公主,太后第三女也,性沈厚,太后于诸女中尤爱之,故恒德屡膺重任。公主甚得妇道,不以宠贵自骄。会有疾,太后遣宫人侍之,恒德私与宫人通,公主恚而卒。太后怒,赐恒德死。恒德女许字高丽国王,丙子,高丽遣其臣韩彦敬吊公主之丧。恒德临死,上书辽主,言其侄柳才可用。柳多知能文,膂力绝人,旋诏入侍卫。 辛卯,辽诏南京疾决狱讼。 八月,己亥,赵镕罢为寿州观察使,李惟清罢为御史中丞。以曹彬为枢密使兼侍中,以户部侍郎、同知枢密院事向敏中、给事中夏侯峤并为枢密副使。帝谓曰:“近密之司,必端亮谨厚者处之。彬以耆旧冠枢衡之首,敏中及峤佽助之,兵机边要,有所望矣。”敏中明辨有才略,先是西北用兵,敏中专主谋议,至于二边道路斥堠走集之所,莫不周知。峤仕藩府最旧,故首加擢用。 丁酉,辽主猎于平地松林,太后诫曰:“前圣有言,欲不可纵。吾儿为天下主,驰骋田猎,万一有衔蹶之变,适遗予忧。其深戒之!”辽旧俗,其富以马,其强以兵。纵马于野,弛兵于民,有事而战,彍骑介夫,卯命辰集。马逐水草,人仰湩酪,挽强射生,以给日用,糗粮刍茭,不烦挽运。以是制胜,所向无前。辽主岁时射猎,以示不忘本俗,虽奉太后命诫,不能改。 先是,帝以汉、唐封乳母为夫人、邑君故事付中书,因问吕端等曰:“斯礼可行否?”端等曰:“前代或加以大国,或益之美名,事出宸衷,礼无定制。”己酉,诏封乳母齐国夫人刘氏为秦国延寿保圣夫人。 是月,西川戍卒刘旴叛,攻掠蜀、汉等州,益州钤辖马知节领兵三百追击之。招安使上官正,飞书召知节还成都计议,知节曰:“贼已数千,少缓之,劳费必倍,不如急击,破之必矣。”即率所部前进。正亦寻至,共击斩旴,其党悉平。盱自起至灭凡十日。正始无出兵意,知益州张咏以言激正,将行,仍盛为供帐饯之,酒酣,举爵谓诸军校曰:“尔辈俱有亲属在东,蒙国厚恩,无以报,此行当亟殄贼,无使越逸。若师老旷日,即此地为死所矣!”正由是倍道力战。及凯旋,咏迎劳,大出金帛行赏,众皆悦服。 九月,丙寅,辽罢东边戍卒。 庚午,辽主如饶州,祭太祖庙。 丙子,帝因言西川叛卒事,辅臣或曰:“蜀地无城池,所以失制御。”帝曰:“在德不在险。倘官吏得人,善缓抚,使乐业,虽无城可也。” 戊寅,以长葛县令孔延世为曲阜县令,袭封文宣公,并赐《九经》及太宗御书、祭器,加银帛而遣之,诏本道转运使、本州长吏待以宾礼。延世,孔子四十五世孙也。 壬午,左正言孙何表献五议:一参用儒将,二申明太学,三厘革迁转,四议复制科,五举行乡饮。帝称善。 监察御史王济上疏陈十事,其目曰:择左右,分贤愚,正名品,去冗食,加俸禄,谨政教,选良将,分兵戎,修民事,开仕进。 刑部员外郎合肥马亮上疏言:“陛下初政,军赏宜速,而所在不时给,请遣使分往督视。又,州县逋负至多,赦书虽蠲除,而有司趣责如故,非所以布恩宣泽也。国朝故事,以亲王判开封府,地尊势重,疑隙易生,非保亲全爱之道。契丹仍岁内侵,河朔萧然,请修好以息边民。”凡四事。帝善其言。 庚寅,阁门奏:“每月朔望,群臣赴万岁殿哭临。十月朔在壬辰,请改用九月晦。”帝问吕端曰:“此何礼也?”端曰:“阴阳家以辰日为哭忌。”帝曰:“哀疚之情,宁有所避乎?”不许。 冬,十月,壬辰朔,辽主驻驼山,罢奚王诸部贡物。乙未,赐宿卫时服。丁酉,禁诸山寺毋滥度僧尼。戊戌,弛东京道渔泺之禁。戊申,以上京狱讼繁冗,诘其主者。辛酉,录囚。 陈、宋州并言:“先贷民钱千万令市牛,价纳外所负尚多,许随来岁夏秋税输送。”诏悉除之。 李继迁寇灵州,合河都部署杨琼击走之。 己酉,葬神功圣德文武皇帝于永熙陵,庙号太宗。 十一月,甲子,祔神主于太庙,以懿德皇后配;又祔庄怀皇后于别庙。 帝初践阼,告天地宗庙,有司请署祝版,帝涕泗交下,不能署者久之。灵驾发引,帝与诸王徒步号恸,从至乾元门。礼官具仪,遣奠毕改吉服,帝不忍,哭踊尽哀,縗服还官。及神主至京,迎拜涕咽,观者莫不歔欷。先是帝谓参知政事李至等曰:“神主至京,朕欲亲导及拜辞,于礼可乎?”至曰:“此礼前代所阙,陛下行之,足为万世法。”即具仪以闻。时有请增损旧政事,帝曰:“先帝赐名之日,抚朕背曰:‘名此,欲我儿有常德,久于其道也。’罔极之训,朕何敢忘!” 丙寅,德音降两京死罪以下囚;缘山陵役民,赐租有差。 复分三司句院为三,命官各判之。以太常丞新喻王钦若判三司都催欠凭由司。钦若初为亳州判官,监仓,天久雨,仓司以谷湿不为受,民自远来输租,仓谷且尽,不得输。钦若悉命输之仓,且奏不拘年次,先支湿谷,即不至朽败。太宗大喜,手诏褒答,因识其姓名。及开封府以岁旱蠲十七县民租,时有言按田官司蠲放不实者,御史台请遣使覆实,诏东西诸州选官阅视。亳州当按太康、咸平二县,州遣钦若覆按甚详,抗疏言:“田实旱。开封止放七分,今乞全放。”既而它州所遣官并言诸县放税过多,悉追收所放税物,人皆为钦若危之。至是擢用,帝以其事语辅臣曰:“当此时,朕亦自惧。钦若小官,独敢为百姓伸理,此大臣节也。”钦若既为三司属,虞部员外郎毋宾古谓钦若曰:“天下宿逋,自五代迄今,理督未已,民病不能胜,仆将启而蠲之。”钦若即夕命吏治其数,翼日上之。帝大惊曰:“先帝顾不知邪?”钦若徐曰:“先帝固知之,殆留与陛下收天下人心耳。” 己巳,诏工部侍郎、集贤院学士钱若水修《太宗实录》。若水举官同修,起居舍人李宗谔与焉。帝曰:“自太平兴国八年以后,皆李昉在中书日事。史凭直笔,若子为父隐,何以传信于后!”除宗谔不可,馀悉许之。 是日,同句当审官院、通进银台司封驳事田锡上疏曰:“今地震之灾渐见,下动之象已萌。臣见银台司诸道奏报,自九月初至冬节前,申奏贼盗不少,今不一一具奏,且据其可言者言之:九月四日,施州奏群贼四百馀人惊劫人户;十月七日,滑州奏有贼四十馀人过河北;十五日,卫州奏有贼七十馀人过河北;十九日,绛州奏垣县贼八十馀人杀县尉;西京奏十月二十三日,有贼一百五十人入白波兵马都监廨署,并劫一十四家,至午时,夺舟往垣曲,至河阳、巩县界;濮州奏群贼入鄄城县;单州奏群贼入归恩指挥营;济州奏群贼劫金乡、钜野县郭十九家;永兴军奏虎翼军贼四十馀人劫永兴南庄;今月二日,西京奏王屋县贼一百馀人,白高渡溃散军贼六十馀人;七日,陕府奏集津镇群贼六十馀人,并惊劫人户,至午时乘船下去峡石县,群贼自河北渡过河南;八日,西京奏草贼见把截土壕镇,官私往来不得。岂有京师咫尺而群盗如此,边防宁静而叛卒如是!臣为陛下忧之。庙堂之上,必有嘉谟。若言小小寇盗,不劳圣意忧虞,只令使臣捕逐,如此,则群盗终难翦灭。若贼徒得聚二三千人,径度淮南,往保吴、越,则运粮纲船不至京师矣。若贼徒取得一二州郡,扼据要冲,则上供钱帛不充国用矣。人心必有向背,军情岂无动摇!当此之时,北塞辄来骚边,陛下不得不忧;西戎辄来犯边,大臣不得不惧。臣今所言激切,不为身谋,所虑安危,实为国计!” 先是,西鄙运粮,诏以诸军代民挽送。己卯,士卒亦令放归,仍赐缗钱,苦寒故也。 帝御便殿,阅殿前指挥使内殿直骑射斗槊,擢精锐者十馀人,迁其职。 丙戌,辽主如显州。戊子,谒显陵。庚寅,谒乾陵。 有司言:“冬至祀圜丘,孟夏雩祀,夏至祭方丘,请奉太宗配;上辛祈谷,秋季大飨明堂,奉太祖配;上辛祀感生帝,孟冬祭神州地祇,奉宣祖配;其亲郊圜丘,奉太祖、太宗并配。”诏可。 是月,高丽国王王治卒,从子诵立。诵遣兵校徐远来请命,不得达而还,后遂绝。高丽亦遣使告于辽。 十二月,甲午,钱若水等言:“修《太宗实录》,请降诏旨,许臣等于前任、见任宰相、参知政事、枢密院使、三司使等处移牒求访,以备阙文。”许之。 丙申,追尊母贤妃李氏为皇太后。后丧先殡于普安院,于是议改卜园陵,立忌建庙。有司言:“《周礼》春官大司乐之职,奏夷则,歌仲吕,以飨先妣。先妣,姜嫄也,是帝喾之妃,后稷之母,特立庙名曰閟宫。晋简文宣后以不配食,筑室于外,岁时享祭。唐先天元年,始祔昭成、肃明二后于仪坤庙,又玄宗元献杨后立庙于太庙之西。稽于前文,咸有明据。望令宗正寺于后庙内修奉庙室;为殿三间,设神门、斋房、神厨,以备荐飨。”从之。 辛丑,诏诸路转运使申饬令长,劝课农桑。 先是帝访宰辅以灵武事,参知政事李至上疏,以为:“灵州不可坚守,望释李继迁之罪,厚推赐与,降诏绥怀。”反覆言之甚切。至是继迁遣使修贡,求备藩任,帝虽察其变诈,方在谅暗,姑务宁静,因从其请,复赐姓名、官爵。甲辰,以银州观察使赵保吉为定难节度使,遣内侍右班都知张崇贵赍诏赐之。甲寅,遣张浦还。 己酉,辽主驻驼山。甲寅,遣使祭高丽国王治,诏诵权知国事。丙辰,录囚。 初,刑部郎中、知杨州王禹偁准诏上疏言五事,其一曰:“谨防边,通盟好,使辇运之民有所休息。方今北有契丹,西有继迁,戍兵餽饷,固难寝停,关辅之民,倒悬尤甚。宜敕封疆之吏,致书辽人,请寻旧好。下诏赦继迁罪,复与夏台,彼必感恩内附,且使天下知陛下屈己而为人也。” 其二曰:“减冗兵,并冗吏,使山泽之饶稍流于下。当乾德、开宝之时,土地未广,财赋未丰,然而击河东,备北鄙,国用亦足,兵威亦强。自后尽取东南数国,又平河东土地,财赋可谓广矣,而兵威不振,国用转急,其义安在?兵冗而不尽锐,将众而不自专故也。臣愚以为急经制兵赋如开宝中,则可高枕而治矣。开宝中设官至少,一州止有刺史一人,司户一人,当时未尝阙事。自后有团练推官一人,又有通判、副使、判官、推官,而监库、监酒、榷税算又增四员,曹官之外,更益司理。问其租税,减于曩日也,问其人民,逃于昔时也。冗吏耗于上,冗兵耗于下,此所以尽取山泽之利而不能足也。夫山泽之利,不可弃也,亦不可尽。即如茶法,从古无税,唐元和中以用兵齐、蔡,始建其法,《唐史》称是岁得钱四十万贯,东师以济。今则数百万矣,民何以堪!” 其三曰:“艰难选举,使入官不滥。太祖之世,每岁进士不过三十八人,经学五十人,诸侯不得奏辟,士大夫罕有资荫,故有终身不获一第,没齿不获一官者。先帝在位将逾二纪,登第殆近万人;不无俊秀之才,亦有容易而得。臣愚以为数百年之艰难,故先帝济之以泛取;二十载之霈泽,陛下宜纠之以旧章。望以举场还有司如故事。至于吏部铨官,亦非帝王躬亲之事,太祖以来始令后殿引见,因为常例,以至先朝,调选之徒,多求侥幸。宜以吏部还有司,依格敕注拟。” 其四曰:“沙汰僧尼,使民无耗。汉明之后,佛法流入中国,度人造寺,历代增加,不蚕而衣,不耕而食,是五民之外又益一而为六矣。假使天下有万僧,日食米一升,岁用绢一匹,是至俭也,犹月费三千斛,岁用万缣,何况五七万辈哉!又,富者穷极口腹,一斋一衣,贫民百家未能供给,不曰民蠹,其可得乎!愿深鉴治本,亟行沙汰。如以嗣位之初,未欲惊骇此辈,且可一二十载不度人修寺,使自销铄。” 其五曰:“亲大臣,远小人,使忠良謇谔之士知进而不疑,奸憸倾巧之徒知退而有惧。” 疏奏,即召禹偁还朝。既用其策,以夏、绥、银、宥、静五州赐赵保吉。翼日,命禹偁守本官,复知制诰。 辽南院宣微使萧巴雅尔加政事令,迁东京留守。巴雅尔为政宽裕而善断,诸部畏爱,民以殷富。 是岁,始分天下为十五路:一曰京东路,二曰京西路,三曰河北路,四曰河东路,五曰陕西路,六曰淮南路,七曰江南路,八曰荆湖南路,九曰荆湖北路,十曰两浙路,十一曰福建路,十二曰西川路,十三曰峡路,十四曰广南东路,十五曰广南西路。 辽放进士陈鼎等二人。 ◎宋纪二十 ∷起著雍阉茂正月,尽屠维大渊献五月,凡一年有奇。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 帝名恒,太宗第三子也,母曰元德皇后李氏。后梦以裾承日有娠,开宝元年十二月二日,生帝于开封府第,赤光照空,左足指有文,成“大”字。幼而聪睿,与诸王戏,好作战阵之状,自称元帅。太祖爱之,抚而问曰:“天子好作否?”对曰:“由天命耳。”初名德昌,太平兴国八年,授检校太保、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韩王,改名元休;端拱元年,封襄王,改元侃;淳化五年九月,进封寿王,加检校太傅、开封尹;至道元年八月,立为皇太子,改今名,仍判府事。 咸平元年辽统和十六年 春,正月,辛酉朔,改元。 癸亥,赐近臣岁节宴于宰相吕端第。自是遂以为例。 乙丑,辽主如长泺。 丙寅,有司上皇太后李氏谥曰元德。 翰林学士杨砺等受诏知贡举,请对,帝召坐,语之曰:“贡举当选擢寒俊,精求艺实,以副朕心。” 壬申,昭宣使王延德上《太宗皇帝南宫事迹》三卷,命送实录院。 癸酉,始令诸王府记室、翊善、侍读等官分兼南北宅教授。时又有伴读,然无定员。 甲戌,诏:“诸路场务逋欠官物,令主典备偿者,监临官非同为欺隐,勿令填纳。” 初,李至判国子监,校定诸经音疏,荐“国子博士杜镐、直讲孙奭、崔颐正,皆苦心强学,博贯《九经》,问义质疑,有所依据。望令重加刊正,除去舛谬。”太宗从之。镐,无锡人;颐正,封丘人。丁丑,帝访群臣通经义者,至复以颐正对,即召颐正至后苑,讲《尚书·大禹谟》,赐五品服。它日,谓辅臣曰:“颐正讲诵甚精,卿等更于班行中选经明行修之士,具以名闻。”自是,日令颐正赴御书院待对,讲《尚书》至十卷。 戊寅,帝御崇政殿,召御龙直二百七十馀人,阅试武艺,迁擢者二十六人。 庚辰,监察御史韩见素表求致仕,时年四十八。帝问辅臣曰:“见素齿发尚少,遽求致仕,何也?”吕端曰:“见素性恬退,喜修炼。”帝难之。李至曰:“近世朝行中,躁进者多,知止者少,若允其请,亦足激劝薄俗。”帝默然,乃授刑部员外郎,致仕。见素,凤翔人,退居华山,年八十馀乃卒。 甲申,有慧出营室北,光芒尺馀。 二月,壬辰,帝召辅臣曰:“慧出甚异,奈何?”吕端等言:“变在齐、鲁之分。”帝曰:“朕以天下为忧,岂独一方邪?”李至曰:“陛下此言,可以却妖星矣。”甲午,诏百官极言得失,避正殿,减常膳。 丙午,辽以监门卫上将军耶律伊啰为中台省左相。 乙未,虑囚,老幼、疾病流以下听赎,杖以下释之。诏诸州长吏平决狱讼,申理冤滥。 吏部郎中、直集贤院田锡出知泰州,未之任,会星变,锡上疏言:“李继迁不合与夏州,又不合呼之为赵保吉。以臣愚蒙,料彼变诈,必不肯久奉朝命,永保塞垣。是时事舛误之大者。”又言:“密院公事,宰相不得与闻,中书政事,枢密使不得与议,致兵谋不精,国计未善。去年灵州之役,关西民无辜而死者十五万馀,咎将谁执?此政化堙郁之大者也。”疏奏,即日召对移晷。将行,又贡封事,复召对,谓曰:“卿第去,不半岁,召卿归矣。事当面论者,听乘传赴阙。”再遣中使赐与甚厚。 丁酉,彗灭。 戊戌,诏以久停贡举,颇滞时才,令礼部据合格人内进士放五十人,诸科百五十人,来岁不得为例。 三月,壬申,赐进士汝阳孙仅等宴琼林。仅,何弟也。 先是吏部铨拟官,告身悉书其过犯,癸酉,诏自今勿复书。 初,宗正少卿赵安易言:“别庙祭飨,懿德皇后在淑德皇后之上,臣未测升降之由,请改正之。”太宗不许。及议合食,有司咸请以懿德升配。安易又言:“序以后先,当用淑德配食。”诏尚书省集议及礼官同详定。上议曰:“淑德皇后,生无位号,殁始追崇,况在初潜,早已薨谢。懿德皇后,享封大国,作配先朝,虽不及临御之期,已夙彰贤懿之美。请奉懿德皇后神主升配太宗室。”诏从之,其淑德皇后仍旧别庙祭飨。 辛巳,以赵保吉归顺,遣使谕陕西,纵绥、银流民还乡,家给米一石。 是月,女真遣使贡于辽。 夏,四月,己丑朔,诏诸州长吏洁除牢狱,疏理淹系,有疾病及贫乏者疗治资给之。 壬寅,赵保吉遣弟继瑗入谢。 癸卯,辽以崇德宫所隶州县被水,赈之。 帝谓宰相曰:“诸路逋欠,先朝每有赦宥,皆令蠲放,而有司尚更理督,颇闻细民愁叹。”己丑,遣使乘传按百姓逋欠,悉除之。用判理欠司王钦若之言也。除逋欠凡一千馀万,释系囚三千馀人。帝由是眷钦若益厚。 丁未,辽罢民输官俸,出内帑给之。 己酉,祈雨。 乙卯,辽主如木叶山。 五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甲子,以旱,幸大相国寺祈雨,升殿而雨。 丁卯,辽主祀木叶山,告来岁南伐。 庚辰,铁骊贡于辽。 乙酉,辽主还上京。太后命妇人年九十者赐以物。 六月,戊子朔,辽主祭祖、怀二陵。 庚寅,密州发解官鞠傅,坐荐送非其人,当赎金,特诏停任。帝谓辅臣曰:“凡所举官,多闻谬滥。宜选择举主,以类求人。今外官要切惟转运使,卿等可先择人,后令举之。”辛卯,诏于常参官内举材堪转运使者,不限人数。 诏议太祖庙称号。先是判太常礼院李宗讷请改僖祖以下称号,下尚书省集议。时张齐贤言:“为人后者为之子,安得宗庙中有伯氏之称?”诏礼官详定。礼官引《春秋》闵、僖同为一代及晋惠、怀、唐中、睿故事,请太祖、太宗昭穆同位。诏都省复集议,议同齐贤;又诏礼官再讨典故。礼官言:“按太宗飨祀太祖二十有二年,称曰孝弟,此不易之制。唐玄宗谓中宗为皇伯考,德宗谓中宗为高伯祖。伯氏之称,复何不可!臣等参议,自今合祭日,太祖、太宗依典仪,同位异坐,太祖位仍旧称孝子。”奏可。宗讷,昉子也。 秋,七月,丁巳朔,辽主录囚听政。 广西转运使陈尧叟上言:“所部诸州,土风本异,地少蚕桑,其民除耕水田外,惟种麻苎,周岁三收。布出之时,每端只售百钱,盖织者众而市者少故也。今臣以国家军须所急,布帛为先,因劝谕部民广植麻苎,以钱盐折变收市之,未及二年,已得三十七万馀匹。望自今许以所种麻苎顷亩折桑枣之数,诸县令佐依例书历为课,民以布赴官卖者,免其算税。如此,则布帛上供,泉货下流,公私交济,其利甚博。”诏从之。 八月,丁亥朔,诏三司“经度茶、盐、酒税以充岁用,勿得增加赋敛,重困黎元,诸色费用并宜节约,并条析未尽事件以闻。” 辛卯,京西转运使合肥姚铉上言:“诸路官吏或强明莅事、惠爱及民者,则必立教条,除其烦扰。然所更之弊,事多不便于狡胥,俟其罢官,悉藏记籍。害公蠹政,莫甚于兹。应知州、府、军、监、通判、幕职、州县官,于所在有经画利济,事可经久者,岁终书历,替日录付新官,俾之尊守,不得妄信下吏,辄有改更。若灼然不便,州以上闻,幕职以下闻于长吏,俟报改正。《语》曰:‘旧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此实圣人之格言,国家之急务也。”从之。 乙巳,工部侍郎、集贤院学士钱若水等上《太宗实录》八十卷。帝览书流涕,赐诏褒谕。时若水判集贤,因用院印,史馆无所预,才九月而华。初,太宗有畜犬甚驯,常在乘舆左右,及驾崩,犬辄号叫不食,因送永熙寝宫。李至尝作歌纪其事以遗若水,其断章云:“白麟朱雁且勿书,劝君书此惩浮俗。”若水不为载。吕端虽为监修,未尝莅局,书成不署端名,至抉其事以为专美。若水称诏旨专修,不隶史局,又援唐朝故事以折之,时议不能夺。 癸丑,诏:“监仓京朝官,无得以羡馀为课。” 九月,丁巳朔,辽主驻得胜口。 己未,秦国延寿保圣夫人刘氏卒,发哀苑中,辍朝三日,给卤簿以葬。 先是太宗命张洎重修《太祖实录》,未成而卒。己巳,诏宰相吕端、集贤院学士钱若水同领其事。若水恳辞,帝曰:“卿新修《太宗实录》甚周备,太祖时多缺漏,故再命卿,毋多让也。” 豹林谷隐士种放母死,贫不克葬,遣僮奴告于翰林学士宋湜等。湜与钱若水、王禹偁同上言:“先帝尝加召命,今无以葬母,欲行私觌,恐掠朝廷之美。”壬申,优诏赐放粟帛缗钱。 令绫锦院改织绢。甲申,始以新织绢进御。 旧制,国子监、开封府举人有与发解官亲戚者,止两司更互考试,帝虑涉私徇,是秋,特选官别试。 冬,十月,丙戌朔,日有食之。 宰相吕端久病,诏免朝谒,就中书视事,累疏求解,戊子,罢为太子太保。初,李惟清自知枢院左迁御史中丞,意端抑己,及端免朝谒,乃弹奏常参官有疾告逾年受俸者,又教人讼堂吏过失,欲以累端。端曰:“吾直道而行,无所愧,风波之言,不足虑也。” 加张齐贤兵部尚书,与参知政事李沆并平章事。参知政事李至,罢为武胜节度使。至以目疾解机务,及授旄钺,入见恳辞,帝曰:“此唐朝故事,废久矣,特命振举,示优贤也。”又赐御制诗宠其行。 己丑,参知政事温仲舒,罢为礼部尚书;枢密副使夏侯峤,罢为户部侍郎。以枢密副使向敏中为兵部侍郎、参知政事;翰林学士杨砺为工部侍郎,宋湜为给事中,并为枢密副使。 先是有攀附居近职者,乘宠放恣,民家子既定婚,强娶之,其家诣开封诉焉。知府事毕士安即请对,白其事,卒得民家子还其父母,使成婚。攀附者日夜诉士安于帝前,士安因求解府事,帝许之,复入翰林为学士。翰林学士承旨宋白,尝献《拟陆贽榜子集》,帝察其意欲干事任,乃命白权知开封府。既而白倦于听断,不半岁,亦丐罢云。 庚寅,帝谓辅臣曰:“群臣中有谤言达于朕听者,询之似得其实。然人谁无过,能迁革则善矣,朕固不以一眚废终身之用也。” 乙未,宰相张齐贤、李沆入对,帝谕之曰:“先朝皆有成宪,但与卿等遵守,期致和平耳。”时戚里有分财不均者更相讼,又入宫自诉,齐贤请自治之,乃坐相府,召而问曰:“汝非以彼所分财多,汝所分少乎?”曰:“然。”命具款。乃召两吏令甲家入乙舍,乙家入甲舍,货财无得动,分书则交易之。明日,奏闻,帝大悦,曰:“朕固知非卿莫能定也。” 初,张齐贤为户部尚书,诏同监察御史王济编次、删定制敕。旧条,持杖行劫,不计有赃无赃,悉抵死,齐贤议贷不得财者。济曰:“以死惧之尚不畏,可缓其死乎?”与齐贤廷诤数四,词气甚厉,手疏言齐贤腐儒,不知时要。帝问辅臣:“孰可从者?”吕端请诏百官集议,并劾济。未几,齐贤入相。丁酉,齐贤奏:臣今在中书,不欲与庶僚争较曲直,愿收前诏。”帝嘉其容物,遂罢集议,济得免劾。刑名卒如齐贤之请,而犯盗者岁亦不增。 己酉,崇政殿视事,至午而罢。帝自即位,每旦御前殿,中书、枢密院、三司、开封府、审刑院及请对官以次奏事,至辰后还宫进食;少时复出,御后殿视诸司事,或校阅军士武艺,日中而罢;夜则召儒臣询问得失,或至夜分还宫,率以为常。 癸丑,命钱若水等覆考开封府得解进士试卷。故事,京府解十人已上,谓之等甲,非文业优赡有名称者不取。时以高辅尧为首,钱易次之。易不平,遂上书指陈发解官所试《朽索驭六马赋》及诗、论、策题,意涉讥讪。又进士数百辈诣府讼荐送不当。辅尧亦投牒逊避,请以易为首。开封府以闻,故有是命。时翰林学士承旨宋白深右易,考官度支员外郎冯拯奏易与白交结状,帝大怒,遣中使下拯御史狱。拯力言易无行,不可冠多士,帝亦以士流纷竞,不可启其端,且欲镇浮俗,乃诏释拯,罢两制议及覆考,止令若水等擢文行兼著者一人为首。乃以孙暨为第一,辅尧第二,易第三,馀并如旧。暨,开封人也。 十一月,丙辰朔,河西军右厢副使、归德将军折逋游龙钵来朝。河西军,即西凉府也。龙钵四世受朝命为酋长,虽贡方物,未尝自行,今始至,献马二千馀匹。加龙钵安远大将军。 戊午,帝谓辅臣曰:“国家所谨,俭约为先,节用爱人,民俗自化。”张齐贤曰:“《书》称大禹克俭于家。老氏三宝,俭居其一。上之所好,下必从之,上好俭则国有馀财,下不僣则家有馀资,自然廉让兴行,盗贼鲜少。” 三司上经费之数,帝曰:“先帝以财赋国之大本,莫不求诸中道而为永制。”辅臣曰:“先帝非止爱人啬费,至于节损服用,御浣濯之衣,盖前古哲王莫能偕也。”帝初命三司具中外钱谷大数以闻,盐铁使陈恕久不进,帝命辅臣诘之,恕曰:“天子富于春秋,若知府库充羡,恐生侈心,故不敢进。”帝闻而善之。 甲子,诏葺历代帝王陵庙。 是月,置估马司,估蕃部及进贡马价。凡市马之处,河东府州、岢岚军,陕西秦、渭、泾、原诸州,川峡益、黎等州,皆置务,岁得五千馀匹,以布帛茶它物准其直。 辽遣使册王诵为高丽国王。 十二月,丙戌朔,辽裕悦宋国王耶律休格薨,辍朝五日。休格有公辅器,及膺边塞重任,知略宏远,料敌如神。每战胜,让功诸将,故士卒乐为用。身更百战,未尝戮一无辜。高梁河之捷,尤为南军所畏,白沟以南欲止儿啼,辄曰:“裕悦至矣!”休格以燕民疲弊,省赋税,恤孤寡,戒戍兵无犯宋境,虽马牛逸于北者,悉还之,边境以宁。辽主诏立祠南京。 辽进封皇弟恒王隆庆为梁国王,南京留守;郑王隆祐为吴国王。 丙午,给事中柴成务奏上《新定编敕》共八百五十六条,请镂板颁下,与《律令格式》、《刑统》同行;优诏褒答。 甲寅,知制诰王禹偁,坐修《太祖实录》以意轻重其间,落职知黄州。 是岁,以如京使柳开知代州,至,葺城垒,修战具,诸将多沮议不协。开谓其从子曰:“吾观昴星有光,云多从北来犯,境上寇将至矣。吾闻师克在和,今诸将怨我,一旦寇至,我其危哉!”因上言请徙它州。寻改知忻州。 辽放进士杨文立等二人。 咸平二年辽统和十七年 春,正月,乙卯朔,辽主如长春宫。 甲子,诏:“尚书丞、郎、给、舍,举升朝官可守大州者各一人,俟使三任有政绩,当议奖其善举;有赃私罪,亦连坐之。” 乙丑,命礼部尚书温仲舒知贡举,御史中丞张咏、刑部郎中、知制诰师颃同知贡举,仍当日入贡院。始封印卷首。颃,内黄人。 礼部侍郎杨徽之,以衰疾求解职,甲戌,授兵部侍郎,依前兼秘书监。及占谢,便殿命坐,劳问久之,且曰:“图书之府,清净无事,可以养性也。”徽之纯厚清介,尤疾非道干进者,尝言:“温仲舒、寇准用搏击取贵仕,使后辈务习趋竞,礼俗浸薄。”世谓其知言。 二月,丙申,以赵普配飨太祖庙庭。 辛丑,太常丞、判三司催欠司王钦若,表述帝登位以来,放天下逋欠钱物千馀万,释系囚三千馀人,请付吏馆。帝谓近臣曰:“兹事先帝方欲行之,朕奉成先志耳。”因命学士院召试钦若。及览所试文,谓辅臣曰:“钦若非独敏于吏事,兼富文词;今西掖阙官,可特任之。”即拜右正言,知制诰。 己酉,帝谓宰相曰:“闻朝廷中有结交朋党、互扇虚誉、速求进用者。浮薄之风,诚不可长。”乃命降诏申警,御史台纠察之。 秘书监杨徽之荐著作佐郎、通判泰州戚纶,文学纯谨,宜在儒馆。三月,甲寅朔,以纶为秘阁校理。纶父同文,隐居教授,学者不远千里而至,登科者五十六人,门人追号曰坚素先生。 丙辰,命度支郎中裴庄等分诣江南、两浙,发廪粟赈饥民,除其田租。 癸亥,诏:“今岁举人颇众,若依去年人数取合格者,虑有所遗落。进士可增及七十人,诸科增及一百八十人。”礼部寻以孙暨二百五十人名闻,内诸科一举者六人,特黜去之,馀并赐及第。 京西转运副使、太常博士、直史馆眉山朱台符上言:“陛下受命,与物更始,授继迁以节钺,加黎桓以王爵,咸命使者镇抚其邦;惟彼契丹,未蒙渥泽,非所以昭王道之无偏也。臣愚以为宜因此时,择文武才略习知边境之士,为一介之使,以嗣位服除,礼当修好,与之尽弃前恶,复寻旧盟,利以货财,许以关市,如太祖故事,则两国既和,无北顾之忧,可以专力西鄙,继迁当自革心而束手,是一举而两获也。”台符又自请北使,时论称之。 甲戌,诏:“川峡、广南、福建路官丁忧,许给驿归。”先是小官远任遭丧,多芒屦策杖,流落不能归,故有是诏。 秦悼王旅葬涪陵,闰月,诏择汝、邓间地改葬。 庚寅,诏有司:力役无名、营缮不急者,悉罢之。 皇太后居西宫嘉庆殿,宰相引汉、唐故事,上宫名曰万安;从之。 帝以亢旱,诏中外臣庶并直言极谏。时有上封指中书过失请罢免者,帝览之,不悦,谓宰相曰:“此辈皆非良善,止欲自进,当谴责以警之。”李沆进曰:“朝廷比开言路,苟言之当理,宜加旌赏,不则留中可也。况臣等非才,备员台辅,如蒙罢免,乃是言事之人有补朝廷。”帝曰:“卿真长者!” 以河北转运使、右谏议大夫索湘为户部使。湘质朴少文,而长于吏事,历任边部,所至必广储蓄,为备豫计,出入军旅间,著能名。先在河北,凡扰民事,多奏罢之。又,自京替茶至榷场,事最烦扰,复多损败,湘建议,请许商贾缘江载茶诣边郡入中,既免道途之耗,复有征算之益。又,威虏、静戎军,岁烧边草地以虞南牧,言事者请于北寨山麓中兴置银冶;湘以为召寇,亦奏罢之。 诏三馆写四部书二本,一置禁中之龙图阁,一置后苑之太清楼,以备观览。 京西转运副使朱台符上疏,请重农积谷,任将选兵,慎择守令,考课黜陟,轻徭节用,均赋慎刑,责任大臣,与图治道;优诏褒答。 丙午,诏:“江、浙饥民入城池渔采勿禁。” 夏,四月,丙辰,诏:“文武群臣封事,阁门画时进入,勿致稽留。” 辛酉,御史中丞张咏上言:“请自今御史、京朝使臣受诏推劾,不得求升殿取旨及诣中书咨禀。”从之。 丙寅,河东转运使掖人宋抟言:“大通监冶铁盈积,可供诸州军数十年鼓铸,请权罢采取以纾民。”诏从其请。时西北二边屯师甚广,抟经制馈饷,以干治称,朝廷难其代,凡十一年不徙。 丙子,帝谓辅臣曰:“庶官中求才干则不乏,询德行则罕见其人。夫德为百行之本,德行之门必有忠臣孝子,岂无德行者能全其忠孝乎?又,庶官所掌之务,多不修举,而捃拾它局利害,以图进身。若能自干本局,则百职不严而肃,又何患乎政事之挠渎哉?” 以御史中丞张咏为工部侍郎,知杭州。 咏既至,属岁歉,民多私鬻盐以自给,捕犯者数百人,咏悉宽其罚而遣之。官属请曰:“不痛绳之,恐无以禁。”咏曰:“钱唐十万家,饥者八九,苟不以盐自活,一旦蜂起为盗,则其患深矣。俟秋成当仍旧法。”有民家子与姊讼家财,婿言:“妻父临终,此子才三岁,故命掌资产,且有遗书,令异日以十之三与子,七与婿。”咏览之,以酒酹地曰:“汝妻父,智人也。以子幼甚,故托汝,倘遽以家财十之七与子,则子死于汝手矣。”亟命以七分给其子,馀三给婿。皆服咏明断。 先是左正言耿望知襄州,建议:“襄阳县有淳河,旧作堤截水入官渠,溉民田三十顷。宜城县有蛮河,溉田七百顷,又有屯田三百馀顷。请于旧地兼括荒田,置营田上中下三务,调夫五百筑堤,仍集邻州兵,每务二百人,开河,市牛七百头分给之。”帝曰:“屯田废久矣,苟如此,亦足为劝农之始。”令望躬按视,即以为右司谏、京西转运使,与副使朱台符并兼本路制置营田事。是岁,种稻三百馀顷。汝州旧有洛阳南务,遣内园兵士种稻,雍熙中,以所收薄,且扰人,废之,赋贫民。于是从台符之请,复募民二百馀户,自备耕牛,就置团长,京朝官专掌之,垦六百顷,导汝水浇溉,岁收二万三千石。 五月,丙戌,诏:“天下贡举人应三举者,今岁并免取解,自馀依例举送。” 帝谓宰相曰:“近闻风俗侈靡,公卿士庶服用逾制,至有镕金饰衣,或以珠翠者。”张齐贤曰:“此弊当亟惩。先责大臣之家,使各遵朴素,则可以导民宣化矣。”丁亥,令有司禁臣庶泥金铺翠之饰,违者坐其家长。 丁酉,以殿中丞马元方权户部判官,从户部使陈恕所奏也。元方尝建言:“方春民乏绝时,请预贷库钱,约至夏秋令输绢于官,公私便之。”朝廷因下其法于诸道,令预买绢,盖始于此。 乙巳,幸枢密使曹彬第问疾,赐白金万两,问以后事,对曰:“臣无事可言。臣子璨、玮,材器皆堪任将帅。”又问其优劣,曰:“璨不如玮。”先是知雄州何承矩奏辽谋入边,帝以问彬,对曰:“太祖英武定天下,犹委孙全兴经营和好。陛下初登极时,承矩常发书道意,臣料北鄙终复成和好。”帝曰:“此事朕当屈节为天下苍生,然须执纪纲,存大体,即久远之利也。”尝有诏听民越拒马河抵契丹中市马,承矩言:“缘边战棹司,自淘河至泥姑海口,屈曲九百里许,天设险固,真地利也。太宗置寨二十八,铺百二十五,命廷臣十一人,戍卒三千馀,部舟百艘,往来巡警,以屏奸诈,则缓急之备,大为要害。今听公私贸市,则人马交度,深非便宜。若然,则寨、铺为虚设矣。”帝纳其言,即停前诏。 ◎宋纪二十一 ∷起屠维大渊献六月,尽上章困敦三月,凡十月。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 咸平二年辽统和十七年 六月,丁巳,宰臣监修国史李沆等上《重修太祖实录》五十卷,帝览之,降诏嘉奖,赏赐有差。 戊午,枢密使兼侍中曹彬卒。帝临其丧,哭之恸,赠中书令,追封济阳郡王,谥武惠。 彬仁恕清谨,被服雅同儒者。尤疏财,未尝聚蓄,伐二国,秋毫无所取。位兼将相,不以等威自异,造其门者皆为揖客。不名下吏,每白事,不冠不见。其为藩帅,遇朝士于途,必引车避之,过市则戒驺御不令传呼。北征之失律也,赵昌言表请行军法;及昌言知延州还,因事被劾,不得入见,彬在宥密,遽为帝请,乃许朝谒。彬归休闭閤,门无杂宾。保功名,守法度,近代良将,称为第一。 秘书臣何亮,初通判永兴军,诏与转运使陈纬同往灵州经度屯田。及还,乞召对,因上安边书曰:“臣窃料今之议边事者不出三途:以灵武居绝塞之外,宜废之以休中国飞挽之费,一也;轻议兴师,深入穷追,二也;厚之以恩,守之以信,姑息而羁縻之,三也。 “臣以为灵武远隔塞外,有飞挽之劳,无毫发之利。然地方千里,表里山河,水甘土厚,草木茂盛,真牧放耕战之地。一旦舍之以资西戎,则以豺狼之心,据广饶之地,以梗中国,此西戎之患未可量者一也。自环、庆至灵武仅千里,西域戎人剖分为二,故地隘势弱,不能为中国之大患。如舍灵武,则西域戎人合而为一,此西戎之患未可量者二也。冀之北土,马之所生,自契丹分据之后,无匹马南来,备征带甲之骑,独取于西戎之西偏。如舍灵武,复使西戎合而为一,夏贼桀黠,服从诸戎,俾秦、泾、仪、渭之西北,戎人复不得货马于边郡,则未知中国战马从何而来,此西戎之患未可量者三也。若夫深入穷追,则夏贼度势不能抵,必奔遁绝漠,王师食尽,不能久留,师退而贼复扰,此轻议兴师之不利者一也。寇至而不战,则边郡被其害,寇至而战,则边郡之兵不足以当西戎之众,此轻议兴师之不利者二也。清远西北曰旱海,盖灵武要害之路,而白、马二将奔败之地也。如王师薄伐,无功而还,则夏贼必据要害之路以阻绝河西粮道,此轻议兴师之不利者三也。自国家有事于西戎,关右之民未能息肩,而一旦薄伐无功,河西路阻,则必干运飞挽,大兴征讨以通粮道。疲民重困,盗贼多有,此轻议兴师之不利者四也。若示恩信,姑息而羁縻之,则戎人贪惏无厌,虽存臣事之名,终多反覆之志,必将服从诸戎,为中国大患,此不可一也。自白、马二将奔败之后,夏贼得志,择灵武山川之险而分据之,侵河外膏腴之地而垦辟之,逼近城池,意在吞噬,譬犹伏虎,见便则动,如国家止以恩信羁縻之,则一朝之患卒然而作,此不可二也。 “夫以三患、四不利、二不可为防边之重,既未见其可,则在臣愚虑,不出二策。自清远至灵武,有溥乐,有耀德,盖水草之地,为河西之粮道,而悉有古城之迹存焉。夏贼西掠诸戎,则此其要害之路,故每扬言曰,朝廷如修溥乐城,我必力争。如以修护清远为名,而时纳修城创宇之具,延、环、清远多积军储,且以数岁渐计之,使民无所伤而贼不能知。一旦兴师数万以城溥乐,朝发清远,日未中而至。其师则战士三居其一,以备寇也;役卒三居其二,以荷器具而赍军储也。计城之功,不过十日,而使战士自赍三十日粮,则城毕功而食有馀矣。” 又曰:“国家之城溥乐也,必潜师于延、环、清远以观贼之变,宜分环州、清远为二道,一道傍山而北,军于贼之后,一道过长岭直趋溥乐,军于贼之前,而使城溥乐之兵军其中。贼以溥乐孤军悉众来寇,而卒然三军鼎峙,则其心骇矣。又令延州之师入其境,驱其畜产,俘其老弱而空其巢穴,灵武之众收河外之地,复贺兰之境,杜三山之口以断其奔路,则其众必起携贰之志,其将必无制胜之方,而独使保吉桀黠,志在决战,能无败乎!破而擒之,此万世之功也。” 令秘书省正字邵焕于秘阁读书,从其请也。秘阁读书自焕始。焕,睦州人,以童子得官,时年十二。 癸酉,都官郎中刘蒙叟上言曰:“陛下已周谅暗,方勤万务。伏望崇俭德,谨守前规,无自矜能,勿作奢纵;厚三军之赐,轻万姓之徭,使化育于生灵,声教加于夷夏。且万国己观其始,惟陛下慎守其终,思鲜克之言,戒性习之惭,日谨一日,虽休勿休,则天下幸甚!”帝嘉纳之,召试学士院,命以本官直史馆。 秋,七月,帝闻契丹将入边,甲申,以马步军都虞候傅潜为镇、定、高阳关行营都部署,富州刺史张昭允为都钤辖。 宰相张齐贤请给外任官职田,诏三馆、秘阁检讨故事,申定其制,以官庄及远年逃田充,悉免其税。 己丑,以横海军节度使王显为枢密使。 甲辰,幸国子监,召学官崔偓佺讲《尚书·大禹谟》。还,幸崇文院,登秘阁,观太宗圣制墨迹,恻怆久之。赐秘书监、祭酒以下器币。偓佺,颐正弟也。 丙午,置翰林侍读学士,以兵部侍郎杨徽之、户部侍郎夏侯峤、工部郎中李文仲为之。置翰林侍讲学士,以国子祭酒邢昺为之。初,大宗命文仲为翰林侍读,寓直禁中,以备顾问,然名秩未崇。帝特建此职,择老儒旧德以充选,班秩次翰林学士,禄赐如之。设直庐于秘阁,侍读更直,侍讲长上,日给尚食珍膳,夜则迭宿,令中使日具当宿官名,于内东门进入。自是召对询访,或至中夕焉。 是月,帝谕宰臣,令写录内外官历任功过,编册进内,其该恩复用者,别编以备观览。 八月,辛亥朔,帝御文德殿,百官入閤,右司谏、直史馆孙何次当待制,献疏曰:“六卿分职,邦家之大柄也。故周之会府,汉之尚书,立庶政之根本,提百司之纲纪,令、仆率其属,丞、郎分其行,二十四司粲然星拱,六职举而天下之事备矣。有唐贞观之风,最为称首。于时封疆甚广,经费尤多,亦不闻别分利权,改创使额,而军须取足。明皇北事奚、契丹,南征閤罗凤,召发既广,租调不充,于是萧景、杨钊始以它官判度支,而宇文融为租调地税使,虽利孔始开,然版籍根本尚在南宫。肃、代之世,物力萧然,于是有司之职尽废,而言利之臣攘臂于其间矣。征税多门,本于专置使额。故德宗之初,首降诏书,追行古制,天下钱谷,皆归文昌,咸谓太平可致。而天未悔祸,叛乱相仍,经费不充,使额又建,于是裴延龄以利诱君,甚于前矣。宪、穆而下,或迫于军期,切于国计,用救当时之急,率以权宜裁定。五代短促,曾不是思。国家三圣相承,垂统立制,宜罢三司使额。还之六卿。 “或曰:禄百辟,赡六军,皆是物也。臣亦有其说。夫盐铁者,盖筦榷山海之谓也,物非自集,须假牢盆。户部者,盖均一征税之谓也,而财非自生,须计田赋。度支者,盖供亿军国之谓也,而粟非自行,须资漕运。但检押专一,相沿置之耳。今莫若谨择户部尚书一人,专掌盐铁使事,俾金部郎中、员外分判之。又择侍郎二人,分掌度支、户部事,各以本曹郎中、员外分判之。则三使洎判官,虽省犹不省也。仍命左右司郎中、员外总知帐分,句稽遗失。则进无掊刻之虞,退有详练之名,职守有常,规程既定,周官唐式,可以复矣。” 癸丑,右正言、知制诰、判大理寺王钦若上言:“本寺公案常有五十至七十道,近者三十日内绝无。昔汉文帝决狱四百,唐太宗放罪三百九十人,然犹书之史册,号为刑措。当今四海之广,而刑奏止息,逮乎逾月,足彰耻格之化。请付史馆,用昭圣治。”从之。 己卯,群臣上尊号曰崇文广武圣明仁孝皇帝。 丁巳,大宴崇德殿,始作乐。 癸亥,判大理寺王钦若上言:“本寺案牍简少,请罢详断官四员,止留八员。”从之。 丙寅,大阅。丁卯,近臣、诸军将校、内职皆赐饮。诏:“大阅所践民田,蠲其租。” 癸酉,枢密副使、工部侍郎杨砺卒。帝谓宰臣曰:“砺介直清苦,方当任用,遽此沦谢,甚可悼也!”即冒雨临其丧。砺僦舍委巷中,乘舆不能入,帝为步进,嗟悯久之。赠兵部尚书,中使护葬。 乙亥,以曹彬配飨太祖庙庭,薛居正、潘美、石熙载配享太宗庙庭。 丙子,以司封郎中、知制诰朱昂为传法院译经润文官。始,太宗作《圣教序》,帝亦继作。又尝著《释氏论》,以为释氏戒律之书,与周、孔、荀、孟迹异道同。盐铁使陈恕尝建议,以为传法院费国家供亿,力请罢之,言甚恳,帝不许。 九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辽主如南京,以皇弟梁王隆庆为先锋,率师南伐。 枢密都承旨开封王继英,以契丹大入,请北巡,帝纳之。丙戌,命继英驰传诣镇、定、高阳关路视行宫顿置,宣慰将士。 甲午,奉安太宗圣容于启圣院新殿,帝拜而恸,左右皆掩泣。 辽北院枢密使魏王耶律色珍从太后南伐,癸卯,卒于军。色珍威名亚于休格,其殁也,太后亲为哀临,仍给葬具。以韩德让兼知北院枢密使事。 初,傅潜遣先锋田绍斌、石普等戍保州,普阴与知州杨嗣议出兵击敌,及夜,普、嗣未还,绍斌疑其败衄,即领众援之。普、嗣果为敌所困,渡严凉河,颇丧师徒。及绍斌至,即合势疾战,斩首二千馀级,获马五百匹。 冬,十月,戊午,增置福建路惠民仓,从库部员外郎成肃之请也。 癸酉,辽师攻遂城,城小无备,众恟惧。杨延朗集丁壮护守,时冱寒,延朗命汲水注城外,及旦,冰坚不可攻,辽师解去。 萧继远攻狼山镇石砦,破之。初,耶律铎轸性疏简,不修小节,人多短之,至是命总羸师以从。及战,铎轸取绯帛被介胄以自标显,驰突出入,格杀甚众。太后望见,喜而召语曰:“卿戮力如此,何患不济!”厚赏之。 丙寅,令诸路转运使申淳化惠民之制,岁丰熟则增价以籴,饥歉则减直而出之。 如京使柳开上言:“臣蒙陛下自代州移知忻州,每见北界归明人言契丹排比南侵,又闻河北边上屯结甚众,数侵犯雁门、宁化等军。度其阴谋,必不轻退,深恐大寒之际,转肆冲突。臣愚,乞陛下速起圣驾,径至镇州,躬御六师,奋扬威武,勿生迟疑之虑,勿听犹豫之谋,周世宗及我太祖、太宗近事,皆可法也。况陛下谅阴三年,礼无违者,复此顺动,其谁敢当!圣驾若过河北,契丹当自引退。四方无思不服,正在此举矣!” 十一月,丙戌,合祭天地于圜丘,奉太祖、太宗并配,大赦天下。御朝元殿,受册尊号。 乙未,诏以边境驿骚,取来月暂幸河北。命宣徽北院使周莹为随驾前军都部署,邕州观察使刘知信副之,内侍都知杨永遵为排阵都监,保平节度使、驸马都尉石保吉为北面行营先锋都部署,磁州防御使康廷翰副之,洺州团练使上官正为钤辖。 己酉,以宰相李沆为东京留守,濠州刺史李著为大内都部署,权知开封府魏羽判留司,三司盐铁使陈恕为随驾转运使。十二月,辛亥,以太子太师分司西京张永德为京城内外都巡检使。 甲寅,车贺发京师。辛酉,宴从臣于行宫。以王超等为先锋,仍示以阵图,俾识其部分。甲子,次大名府,帝御铠甲于中军,枢密史王显、副使宋湜分押后阵,横亘数十里。 西川自李顺平后,人心未宁。益州钤辖符昭寿,彦卿子也,骄恣,不亲戎务,多集锦工,织作纤丽,所须物辄抑市人买配,逾时不给其直,又纵部曲略取之,仆使凌忽军校,其下皆怨。知州牛冕,宽弛无政事。时神卫军戍成都者两指挥,都虞候王均及董福分主之。福御众整肃,故所部优赡;均纵其下饮博,军装悉以给费。甲子,冕与昭寿大阅于东郊,蜀人聚观,两军衣服鲜、弊不等,均所部惭愤,出不逊语。 初,河北转运使裴庄屡条奏傅潜无将略,恐失机会;枢密使王显庇之,奏至,辄不报。潜屯于定州,缘边城堡悉飞书告急,潜畏懦,闭门自守,将校请战者辄丑言詈之。辽师既破狼山寨,遂引兵趋宁边军及祁、赵,大纵钞劫,游骑出邢、洺间,百姓惊扰,携挈老幼争入城郭,镇、定路不通者逾月。朝廷屡间道遣使督潜会诸路兵合击,其都监秦翰及定州行营都部署范廷召等屡促之,皆不听。廷召怒,因诟潜曰:“公恇怯乃不如一妪耳!”促之不已,潜乃分骑八千、步二千付廷召,令于高阳关逆击,仍许出军为援;卒逗留不发。 丙子,诏百官各上封章直言边事。于是工部侍郎、集贤院学士钱若水言:“傅潜领数万雄师,闭门不出,坐视契丹俘掠生民,上则辜委注之恩,下则挫锐师之气。军法曰:‘临阵不用命者斩。’今若申明军法,斩潜以徇,然后擢取如杨延朗、杨嗣者五七人,增其爵秩,分授兵柄,不出半月,可以坐清边寨。然后銮辂还京,则天威慑于四海矣。”右司谏梁颢亦言:“用兵之道,在明赏罚。兵法曰:‘罚不行,则譬如骄子,不可用也。’昨者命将出师,乘秋备塞,而傅潜奉明诏,握重兵,逗挠无谋,迁延玩寇,以致边尘昼惊,圣主栉沐,此所谓以贼遗君父者也。以军法论,合斩潜以徇军中,降诏以示天下。” 府州言官军入辽地五合川,拔黄太尉砦,歼其众,焚其车帐,获马牛万许。 丁卯,召见大名府父老,劳赐之。 戊寅晦,知益州牛冕以酒犒队伍,而钤辖符昭寿则无所设,军士益忿,故赵延顺等八人谋作乱。 是岁,辽放进士初锡等四人。 咸平三年辽统和十八年 春,正月,己卯朔,驻驆大名府,诏并代都部署高琼等分屯冀州、邢州。 益州戍卒赵延顺等为乱,击杀钤辖符昭寿,据甲仗库取兵器。是日,益州官吏方贺正旦,闻变,皆奔窜,知州牛冕及转运使张适缒城出奔,惟都巡检使刘绍荣冒刃格斗。延顺等即欲奉绍荣为帅,绍荣摄弓大骂曰:“我燕人也,比归大朝,肯与汝同逆邪?亟杀我!”延顺等亦不敢加害。都监王泽闻变,召王均谓曰:“汝所部兵乱,盍自往抚之!”延顺见均至,即率众踊跃,奉均为主。指挥使孙进不从,杀之;绍荣缢死。均僣号大蜀,改元化顺,署置官称,以小校张锴为谋主。辛巳,率众陷汉州。牛冕等奔东川。 辽师至瀛州,范廷召自中山分兵御敌,结方阵以出,辽梁王隆庆问诸将谁敢当者,萧柳曰:“若得骏马,则愿为之先。”隆庆授以中骑,柳揽辔谓诸将曰:“阵若动,诸君急攻。”遂驰而前。阵少移,隆庆乘势攻之,廷召军遂乱。柳中流矢,裹创而战,众皆披靡。 先是廷召乞援于高阳关,都部署洛阳康保裔即选精锐赴之。壬午,至瀛州西南裴村,廷召约以诘朝合战。及夕,廷召潜师遁,保裔不之觉。迟明,辽师围之数重。左右请易甲突围出,保裔曰:“临难无苟免,此吾效死之日矣!”遂大呼决战,凡数十合,兵尽矢穷,士卒以劲弩击敌,杀伤甚众,而援兵不至,与部将宋顺俱被执。高阳关钤辖张凝,高阳关副部署李重贵,率援兵从后至,亦为辽师所围,力战,乃得出。辽师遂自德、棣济河,掠淄、齐而去。 帝初闻保裔被擒,密诏走马承受太原夏守赟廉问,守赟遽言保裔定死。于是优诏赠侍中,以其子继英为六宅使、顺州刺史,馀子孙悉加秩,又遣使存问其母。继英奉告命,泣谢曰:“臣父不能决胜而死,免罪及孥,幸矣,顾蒙非常之恩!”帝慰劳之。 乙酉,镇、定、高阳关路行营都部署傅潜、都钤辖张昭允并削夺官爵,潜流房州,昭允通州。潜子内殿崇班从政、从范亦除名,随父流所,仍籍其家。钱若水等议潜等罪当斩,诏特贷其死,中外无不愤惋。 辽师退,帝使贝、冀行营副部署王荣以五千骑追蹑之。荣受命恇怯,数日不敢行,伺辽师渡河而后发。辽师剽淄、齐者数千骑,尚屯泥洁,荣不欲见敌,遂以其骑略河南岸而还。 庚寅,范廷召遣使告捷,言大破契丹于莫州,夺还所掠老幼及鞍马兵仗无算。帝作《喜捷诗》,群臣称贺。廷召以功加检校太傅,馀将校恩赐有差。李重贵叹曰:“大将陷殁而吾辈计功,何面目也!” 王均自汉州引众攻绵州,不能克,直趋剑门。先是知剑州李士衡,闻寇作,以城难守,即焚仓库,运金帛,东保剑门。是日均至,士衡与剑门都监裴臻逆击,败之,斩首数十级,揭榜招降胁从者,得千馀人,悉置麾下。均众乏食疲弊,不敢由故道,径由阴平还成都。 壬辰,枢密副使宋湜卒于师。 辽主还,次南京,赏有功将士,罚不用命者,命诸军各还本道。 甲午,驾发大名府。是日,次德清军,帝始闻王均反,即以户部使、工部侍郎雷有终知益州,兼提举川、陕两路军马,并命御厨使李惠、洛苑使石普、供备库副使李守伦并为川、峡两路捉贼招安使,帅步骑八千往讨之。 初,知蜀州杨怀忠闻成都乱,即调乡丁会诸州巡检兵刻期进讨。丙申,攻成都,先锋自北门入,遂烧子城。时王均从剑门还,犹未至,怀忠与贼将崔照、鲁麻胡等阵于江渎庙前,自晨至夕,战数合,怀忠兵势不敌,引众退保江原。 庚子,至自大名府。李沆为东京留守,不戮一人而辇下清肃。 癸卯,翰林侍读学士、兵部侍郎兼秘书监杨徽之卒。赠兵部尚书,谥文庄,赐其家钱绢,遣中使护丧事,录其外孙宋绶为太常寺太祝。绶,平棘人也。徽之无子,而宋氏妇贤明知书,有礼法,子绶能自立于时。 乙巳,王均复入成都。 二月,辛亥,翰林学士王旦等三人权知贡举。 杨怀忠檄嘉、眉七州调军士民丁再攻成都。时王均方遣赵延顺攻邛、蜀州,怀忠逆击之,贼稍却。怀忠与转运使陈纬退军筰桥,背水列阵,寨于槠木桥南,以扞邛、蜀之路。贼党三道来攻,出官军后,焚江原神祠,断邛、蜀援路。怀忠三道分兵以抗之,斩首五百馀级,驱其众入皂江,获甲弩甚众,乘胜逐贼至成都南十五里,寨于鸡鸣原以俟王师。均亦闭成都东门以自固。 己未,命宰相李沆为元德皇太后园陵使。始议立陵名,礼官引汉、唐故事,言“帝、后同陵谓之合葬,同茔兆谓之祔葬,今园陵鹊台在永熙陵封地之内,恐不须别建陵号。”从之。 绵、汉、龙、剑都巡检使张思钧引兵克复汉州,雷有终等与思钧帅大军进讨,列寨升仙桥;壬戌,贼众来袭,有终击走之。 癸亥,枢密使王显罢。以周莹为宣徽南院使,王继英为北院使,并知枢密院事;翰林学士、中书舍人王旦为给事中,同知枢密院事。 甲子,诸军校以次迁补,多自陈其劳绩者,御前忠佐马步军都军头呼延赞独进曰:“臣月俸百千,所用不及半,忝幸多矣。自念无以报国,不敢更望升擢,正恐福过灾生。”拜谢而退,众嘉其知分。赞初从太宗征太原,左右言:“自此取幽州,犹热钅敖翻饼耳!”赞独曰:“此饼难翻,言者不足信也。”太宗不从,卒无功而还。 丁卯,王均开益州城,伪为遁状,雷有终与上官正、石普等率兵径入;李继昌疑有备,亟止之,不听,因独还。官军多分剽民财,部伍不肃,贼闭关发伏,布状榻于路口,官军不得出,颇为贼所杀,李惠死之。有终等缘堞而坠,获免,遂退保汉州。益州民人迸走村落,贼皆遣骑追杀,或囚系入城,支解族诛以恐众。均又胁士民、僧道之少壮者为兵,先刺手背,次髡首,次黥面,给军装,令乘城,与旧贼党相间。有终乃揭榜招胁从者,至则于其衣袂署字释之,日数百计。杨怀忠度贼众复南出,引所部屯于合水尾、浣花等处,树机石、设篦篱以拒之。有终等复入汉州,遣军列寨弥牟镇;贼党来攻,有终击败之,斩首千馀级。 丙子,曲宴近臣于后苑,帝作《中春赏花钓鱼》七言诗,儒臣皆赋,遂射于水亭,尽欢而罢。自是著为定制。 是月,辽主如延芳淀。 三月,戊寅朔,日有食之。 帝之在大名也,有诏调丁夫十五万修黄、汴河。盐铁判官、监察御史王济以为劳民,请徐图之;乃命济驰往经度,还奏减其十之七。 宰相张齐贤以河决为忧,因对,并召济入见。齐贤请令济署状保河不决,济曰:“河决亦阴阳灾沴所致,宰相若能和阴阳,弭灾沴,为国家致太平,河之不决,臣亦可保。”齐贤曰:“若是,则今非太平邪?”济曰:“北有契丹,西有继迁,两河、关右岁被侵扰。以陛下神武英略,苟用得其人,可以驯致,今则未也。”帝动容,独留济,问以边事。济曰:“陛下承二圣之基,拥万方之众,蠢兹小丑,敢尔冯陵,盖谋谟当位之臣,未有如昔人者,众皆谓国家所恃独一洪河耳。此诚急贤之秋,不然,臣惧敌人将饮马于河渚矣!”退而著备边策十五条以献。于是选官判大理寺,帝曰:“法寺宜择当官不回者。王济有特操,可试之。”甲申,以济权判大理寺。 礼部上合格举人,甲午,帝御崇政殿亲试,赐陈尧咨以下二百七十一人进士及第,一百四十三人同本科及《三传》、学究出身。尧咨,尧叟之弟也。又命侍读学士邢昺等考校诸科,得四百三十二人,赐及第、同出身。又试进士五举、诸科八举及尝经廷试而不录者,得九十七人,赐同出身。赐宴日,出御诗褒宠之。帝连日临轩,初无倦怠之色。所擢凡千百馀人,其中有自晋天福中随计者,推恩之广,近代所未有。 是春,帝以手诏访知开封府钱若水备御边之策。若水上言曰:“臣闻唐室三百馀祀,魏博一镇,戎兵少于今时,而无边患者,何也?盖当日幽蓟为唐北门,命帅屯兵,阨其险阻,是以边马不敢南牧。自晋祖割地之后,朝廷自定州西山东至沧海,千里之地,皆须应敌,是以设三关,分重兵以镇之。少失堤防,则戎人内侵,晋末直渡长河,汉初屡侵边徼,周祖在位,复扰中山,世宗临朝,来寇上党,此皆见于史氏,陛下之所明知也。臣愚以为不得幽州城,敌不可灭。今之急务,一曰择郡守,二曰募乡兵,三曰积刍粟,四曰革将帅,五曰明赏罚。略陈大纲,如可施行,则当详具,条奏。” ◎宋纪二十二 ∷起上章困敦四月,尽重光赤奋若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 咸平三年辽统和十八年 夏,四月,以梁鼎制置陕西青白盐事。初,解州池盐通商贩易,鼎请官自鬻,朝廷是其议,故用之。鼎至解池,禁止商贩,官运赴鄜、延、环、庆等州,公私大扰。 知雄州何承矩上言曰:“臣闻兵家有三阵:日月风云,天阵也;山陵水泉,地阵也;兵车士卒,人阵也。今用地阵而设险,以水泉而作固,建设陂塘,亘连沧海,纵有边骑,何惧奔冲!昨者契丹入边,高阳一路,东负海,西抵顺安,士庶安居,即屯田之利也。今顺安至西山,地虽数军,路才百里,纵有丘陵冈阜,亦多川渎泉源。傥因而广之,制为塘埭,则可戢敌骑、息边患矣。 “今缘边守将,多非其才,伏望遴择疆吏,出牧边民,厚之以俸禄,使悦其心,借之以威权,使严其令。然后深沟高垒,秣马厉兵,为战守之备;修仁立德,布政行惠,广安辑之道;训士卒,开田畴,劝农耕,蓄刍粟,以备凶年;完长戟,修劲弩,谨烽燧,缮堡戍,以防外患。来则御之,去则备之。如此,则边地安堵矣。 “且边鄙之人,多负壮勇,识外蕃之情伪,知山川之形势,望于边郡置营召募,不须等其人才,止求少壮武力,令及万人,俟契丹有警,任知勇将统而用之,乃中国之长策也。” 庚戌,太子太保吕端卒,赠司空,谥正惠。端有器量,虽屡经滨退,未尝以得丧介怀,平居不蓄资产。及为相,持重识大体,以清净简易为务。太宗时,欲相端,左右或曰:“端为人糊涂。”太宗曰:“端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遂决意相之。赵普在中书,端时为参政,普尝谓人曰:“吾观吕公奏事,得嘉赏未尝喜,遇抑挫未偿俱,真台辅器也!”端两使绝域,其国叹重之,后有使往者,每问端为宰相否,其名显如此。 乙卯,改葬元德皇太后。 丙辰,王均自升仙桥分路来袭官军,雷有终率军逆击,大败之,杀千馀人,均单骑还城。 初,供备库副使李允则知潭州,将行,帝召谓曰:“朕在南衙,毕士安道卿家世,今以湖南属卿。” 允则始至,州大火,民无居舍,多冻死。允则亟取官竹假民为屋,及春而偿,民无流徙,官用亦不乏。马氏暴敛州人,岁出绢,谓之地税;及潘美定湖南,计屋每间输绢三尺,谓之屋税;营田户给牛,岁输米四斛,牛死犹输,谓之枯骨税;民输茶,初以九斤为一大斤,后益至三十五斤。允则请除之,税茶则以十三斤半为定制。又,山田可以莳禾而民惰不耕,乃下令,月给马刍,皆输本色,由是山田悉垦。会岁饥,欲发官廪,先赈而后奏,转运使以为不可,允则曰:“须报必逾月,则饥者无及矣!”不听。明年,又饥,复欲先赈,转运使固执不可,允则请以家资为质,乃得发廪贱粜。因募饥民堪征役者隶军籍,得万人。转运使请发所募兵御邵州蛮,允则曰:“今蛮不扰,无名益戍,是长边患也。且兵皆新募,饥瘠未任出戍。”遂奏罢之。 至是民列允则治状,诣安抚使者请留,使者以闻;诏书嘉奖。及召还,连对三日,帝曰:“毕士安不谬知人矣!” 壬戌,赐应制举人林陶同进士出身。陶就试学士院,不及格,帝方欲求俊茂,特奖之。 壬申,知益州牛冕,削籍流儋州;西川转运使张适,削籍授连州参军。初,张咏自蜀还,闻冕代己,曰:“冕非抚众才。”既而果然。 五月,丁丑朔,诏:天下死罪减一等,流以下释之。益州军民为王均胁从者,如能归顺,并释之。” 先是宰相张齐贤上言:“今之所患,钱货未多。望择使臣往,逐处相度添价,及招诱人户淘采铅锡,仍按行铜山易得薪炭处,置监铸钱,如此,二年间可得百五十万贯。”即遣虞部员外郎冯亮、内供奉官白承睿往干其事。庚辰,亮等言:“饶、池、江、建州岁铸钱百三十五万贯,铜铅皆有馀羡。”乃以亮为江南转运副使兼提点江南、福建路铸钱事,承睿同提点。 六月,户部判官、右司谏孙何,出为京东转运副使。 可上疏曰:“国家共治之任,牧守为本;亲民之官,令长为急。前代刺史入为三公,郎官出宰百里,其遴选可知也。今则兼隋、唐取士之法,参周、汉考绩之制;然而资荫登朝,居千骑之长,胥徙祗役,分百里之封,目不知书,心惟黩货。望令审官院、吏部铨,凡京朝官藉荫入仕者,非灼然绩状,勿与知州、州县官。流外出身者,非有履行殊常,不拟县令。庶为流品,用劝士民。又,三司掌钱刀,笼天下货财,古之李悝、耿寿昌、刘晏、第五琦之流,虽名聚敛之臣,颇负经通之略,皆民不加赋,兵有羡粮。厥后三建使额,分其利权,胥吏千馀,官僚兼倍,各为刑狱,迭下符移,行之于外,滋章颇甚。臣权莅计局,尝与丁谓、朱台符共酌,三部文移之类,可以减半。望择近臣识治体干敏者,与三部众官减省。又,法官之任,人命所悬,今吏部拟授之际,但问资历相当,精律令者或令捕盗,懵章程者或使详刑,动致纷拏,即议停替,小则民黎负屈,大则旱延灾。欲望自今司理、司法,并择明法出身者授之,不足,即于见任司户、簿、尉内选充,又不足,则选娴书判、练格法者考满无私过,越资拟授。庶臻治古之化,用开太平之基。”未几,徙两浙转运使。何性卞急,不容物,为使者,专任峻刻,所至州郡,刺察苛细,胥吏日有捶楚,官属多罹谴罚,人不称贤。 秋,七月,丙申,江南转运使任中正言:“淮诏,以饶州置场,买纳浮梁、婺源、祁门县茶,不便于民,令臣与三班借职胡澄审行计度。今臣等亲到饶、歙二州茶仓,询问逐处民俗,皆言溪滩险恶,转输艰阻,愿各复往日仓廒,就便输纳。及浮梁县民李思尧等各愿自备材木,起创仓廒。”从之,仍降诏曰:“山泽之征,所宜公共,苟便于民,岂图羡赢!而言事之臣,不明大体,务为改革,罔恤蒸黔。特命使车,往询疾苦,用循旧制,式遂舆情。已令制置茶盐、江南转运使并依任中正所奏。” 八月,乙卯,以济州贼魏捷补龙猛军队长。捷趫勇过人,众目为“撼动山”。至是诣登闻院,自陈为恶党所胁制,愿首罪效力。帝召见,赐锦袍、银带而录之。 王均自升仙桥之败,撤桥塞门。雷有终等率官军直抵城下,造梯冲洞车攻具,遣诸将分路攻城。贼尽驱凶党以拒官军,赵延顺中流矢死。然每攻城则雨甚,城滑不能上。官军为洞屋以攻城,贼凿地道出掩之,多溺壕中死,军势小衄。贼大宴其党,歌吹之声达于城外。时方暑湿,攻城者多被疾,有终市药它州,自合以疗之。 诏复遣入内副都知秦翰为两路捉贼招安使。翰既至,与有终协议,于城北鱼桥别筑土山,是月,克城北羊马城。遂设雁翅势敌棚覆洞车以进逼其城,贼亦对设敌棚,号“喜相逢楼”。九月,戊寅,官军焚其敌楼,贼气始夺,乃筑月城自固。 庚寅,始置群牧司,令枢密直学士陈尧叟为制置使。马政旧皆骐骥两院监官专之,至是,内外厩牧之事,自骐骥院而下,悉听命于群牧司。 王均多为药矢射官军,中者必死。雷有终募敢死士穴城,间道蒙毡秉燧而入,悉焚其守具。甲午,令东西南寨鼓噪攻城,有终与石普分主二洞屋以进。普乃穴城为暗门,门成,贼攒戟拥路,众未敢进,有二卒出请行,许以厚赏,乃麾戈直冲之,贼锋稍却,遂克其城。有终登城楼下瞰,贼犹以馀众寨于天长观前,密设砲架于文翁坊。高继勋白转运使马亮,愿得稭秆油籸,合众执长戟臣斧,秉炬以进,悉焚之。杨怀忠又焚其天长观前寨,追至大安门,复败之,前后杀贼三千馀人。是夕,均突围而遁,有终疑有伏,遣人于街郭纵火。诘朝,与秦翰登门楼,牙吏有受官职者,捕得,立楼下,乃积薪于旁,厝火其上,尽索受伪署者,命左右捽投火中,自辰至晡,焚数百人,颇为冤酷。李继昌严戒部下,无扰民者,获妇女童幼,置空寺中,分兵守卫,事平,遣还其家。 是秋,辽主猎于诸山。北院枢密使韩德让举南院侍郎萧和绰为中丞,和绰起家刀笔吏,无完行,不为时议所许,惟德让称其谨恪。辽主以德让所荐,遂见擢用。 冬,十月,王均自成都趋富顺监,所过胁军民断桥塞路,焚仓库而去。雷有终先命杨怀忠领虎翼军追之,后二日,石普继往,以全军为后援。均党至富顺监,将结筏渡江,趋戎、泸蛮境。怀忠距富顺六七里,于杨家市少憩,贼众在后者邀战,怀忠遣亲信五骑登高原觇贼。怀忠语左右曰:“纵贼渡江,后悔无及。石侯将至,当以奇兵取之。”乃临江列阵击之,贼众散走。有拏舟将渡江而遁者,怀忠合强弩射之,溺者数艘。怀忠张旗鸣鼓入城,均方在监署,其党多醉,均穷蹙,缢死,虎翼军校鲁斌斩其首以诣怀忠。又获僣伪法物旌旗甲马甚众,擒其党六千馀人,逆徙歼焉。怀忠旋军,出北门,石普始至,夺均首,驰归成都,袅于北市。辛亥,有终遣官驰奏益州平,赐锦袍、银带、器帛。 命翰林学士承旨宋白等修《续通典》。 乙丑,诏赦川峡路死罪,以雷有终为保信留后,秦翰等九人并迁秩。是役也,杨怀忠之功居最,为石普所掩,帝廉得其状,擢怀忠崇仪使、领恩州刺史。它日,帝谓宰相曰:“雷有终顷居三司,自谓公干廉洁;昨两川盗起,因命剪除,颇闻有终乘其扰攘,贪黜财货。如是,则王泽安得下流,远俗何由丕变!言行相戾,乃如是邪?” 丙寅,以翰林学士王钦若、知制诰梁颢分为川、峡安抚使。 延州言破大卢、小卢等十族,获人畜二十万。 十一月,甲戌朔,辽授李继迁子德明为朔方节度使。 壬午,令常参官转对如故事。 门下侍郎兼兵部尚书、平章事张齐贤,与李沆并相,情好不协。辛卯,日南至,群臣朝会,齐贤被酒,寇弁欹侧,几颠仆殿上。御史中丞劾齐贤失仪,齐贤自陈,因感寒,饮酒御之,遂至醉,顿首谢罪。帝曰:“卿为大臣,何以率下?朝廷有宪典,朕不敢私。”甲午,齐贤罢守本官。 十二月,壬子,诏有司别录转对章疏一本留中。 庚申,罢京畿均田税。 丙寅,开封府奏狱空,诏嘉之。 兵部郎中、知兖州韩授上言:“迩者亢旱伤稼,天其或者以陛下春秋鼎盛,兆民乐业,万一圣心忽生骄佚,故暂加灾眚,用儆睿聪。昔魏郑公对唐太宗曰:‘贞观之初,闻善若惊;五六年间,犹悦以从谏;自兹厥后,渐恶直言。’此讥其渐怠于政也。臣伏睹先帝享国久长,未尝一日旷于万几。愿陛下守太祖之丕图,遵太宗之遗训,兢兢业业,无怠无荒。臣又闻治国在远佞人,今朝廷无邪佞之徒,然事生隐微,宜防未兆,勿使小人乘间而进。居安念危,在治防乱,天下幸甚!”疏奏,召援归阙,授史馆修撰。 初,濮州有盗夜入城,略知州王守信、监军王昭度。知黄州王禹偁闻之,以为国家武备不修,故盗贼窃发近辅,因奏疏曰:“《易》曰:‘王公设险以守其国,’又曰:‘重门击柝,以待暴客,’《传》曰:‘预备不虞,古之善教也。’自五季乱离,各据城垒,缮治兵甲,豆分瓜剖,七十馀年。太祖、太宗削平僣伪,当时议者,乃令江、淮诸郡毁城隍,收兵甲,撤武备者三十馀年。书生领州,大郡给二十人,小郡减五人,以充常从。号曰长吏,实同旅人;名为郡城,荡若平地。虽则尊京师而抑郡县,为强干弱枝之术,亦匪得其中道也。救弊之道,在乎从宜。汉高惩暴秦郡县之失,封建其子弟,乃七国势强,文、景乃行削夺。唐德宗乘安、史厌兵,遂有贞元姑息之政;宪宗睹齐、蔡巨猾,遂有元和讨贼之议。盖见几而作,为社稷远图,疾若转规,不可胶柱。今江、淮诸郡,大患有三:城池堕圮,一也;甲仗不完,二也;兵不服习,三也。濮贼之兴,慢防可见。望陛下特行神断,参之庙算,如且因而修治,不欲张皇,凡江、浙、荆湖、淮南、福建等郡,约民户众寡,城池大小,并许置本城守捉军士三五百人,勿令差出,止于城中阅习弓剑。然后渐葺城垒,缮完甲胄,郡国张御侮之备,长吏免剽略之虞。”疏奏,帝嘉纳之。 河北、河东强壮,自五代时瀛、霸诸州已有之。是岁,始诏:“河北民家二丁、三丁籍一,四丁、五丁籍二,六丁、七丁籍三,八丁以上籍四,为强壮。五百人为指挥,置指挥使。百人为都,置正副都头二人,节级四人。所在置籍,择善射者第补校长,听自置马,胜甲者蠲其户。”后寻募其勇敢,团结附大军,为栅,官给铠甲。 辽以四军都指挥使萧柳为北女真详衮,政济宽猛,部民畏爱。后迁东路统军使,秩满,百姓愿留复任,从之。 是岁辽放进士南承保等三人。 咸平四年辽统和十九年 春,正月,中外官上封事者甚众。诏枢密直学士冯拯、陈尧叟详定利害以闻。 庚寅,知河南府、武胜节度使李至卒,赠侍中。至好贤乐善,为学精力;然刚严简贵,人士罕登其门。 召西川转运使、兵部员外郎马亮入朝,问以蜀事。初,雷有终既平贼,诛杀不已,亮多所全活。城中米斗千钱,亮出廪米,裁其价,人赖以济。乃至京师,会械送为贼所诖误者八十九人,知枢密院事周莹欲尽诛之,亮言:“愚民胁从者众,此特百之一二,馀皆窜伏山林。若不贷此,则反侧之人,闻风疑惧,一唱再起,是灭一均,生一均也。”帝悟,悉宥之。二月,加直史馆,复遣还部。时诸州盐井岁久泉涸,而官督所负课系捕者,州数百人,亮尽释之而废其井,又除属郡旧逋官物二百馀万。 宰相李沆等以旱,表求罢,不许。戊午,雨。自去冬旱,帝每御蔬菜,忧问切至。是日,方临轩决事,雨沾衣,左右进盖,却而不御。 壬戌,枢密直学士冯拯、陈尧叟上言:“请令群臣子弟奏补京官或出身者,并试读一经,写家状,以精熟为合格。”从之。 祕书丞、知金州临川陈彭年上疏言五事:一日置谏官,二曰择法吏,三曰简格令,四曰省官员,五曰行公举。疏奏,并从之。帝因谓辅臣曰:“自今谏官宜精择其人。” 甲子,三司都催欠司引对逋负官物人,帝亲辨问,凡七日。释二千六百馀人。蠲所逋负物二百六十馀万;已经督纳而非理者,以内库钱还之,身殁者给其家。 丙寅,诏:“学士,两省、御史台五品,尚书省诸司四品以上,于内外京朝、幕职、州县官及草泽中,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各一人,不得以见任转运使及馆阁职事人应诏。” 三月,辛巳,分川、峡为益、利、梓、夔州四路。 兵部尚书张齐贤上言:“终南山处士种放,守道遗荣,栖迟衡泌,愿备贤良方正之举。”诏赐装钱五万,令京兆府遣官诣山备礼发遣,放辞不至。 先是三院御史多出外任,风宪之职用它官兼领,乃诏本司长吏自荐其属,俾正名而举职。壬午,以太常博士张巽为监察御史,从新制也。 己丑,宴射后苑,帝言及大射、投壶、乡饮酒之礼,因命直馆各赋《射宫诗》。凡节序赐宴,则宗室、禁军大校、牧伯、诸司皆令习射。 庚寅,以左仆射吕蒙正、兵部侍郎、参知政事向敏中并守本官、同平章事。国初至是三入相者,惟赵普及蒙正焉。 初,《乾元历》气朔渐差,诏判司天监京兆史序等编新历。于是历成来上,赐名《仪天》,颁行之。 辛卯,参知政事王化基罢为工部尚书。化基任中书,不以荫补诸子官,然能训导,皆有所立。 以同知枢密院事王旦为工部侍郎、参知政事,枢密直学士冯拯、陈尧叟并为给事中,同知枢密院事,礼部郎中薛映、兵部员外郎梁鼎、左司谏杨亿并知制诰。帝初欲用著作佐郎、直集贤院梅询,命中书召试映、鼎及询等。宰相李沆素不喜询,言于帝曰:“梅询险薄,不可用;杨亿有盛名。”帝惊喜曰:“几忘此人!”又以亿望实素著,但召映、鼎就试,翼日,与亿并命。 以国子监经籍赐潭州岳麓书院,从知州李允则请也。 壬辰,辽皇后萧氏,以罪降为贵妃。 辽赐大丞相韩德让名德昌。德昌自拜大丞相,进王齐,总二枢府事,宠任益隆。 先是有图鲁卜者,从伐宋,尝以言触德昌,德昌怒,诘之,图鲁卜词无所挠,德昌笑而释之。至是德昌荐图鲁卜材可任统军使,太后曰:“彼尝不逊于卿,何善而荐?”德昌曰:“于臣犹不屈,况于其馀!若任使之,必能镇抚诸藩。”太后从之。 夏,四月,丁未,以吏部员外郎陈省华为鸿胪少卿。时省华子尧叟擢任枢密,故特优宠之。 壬子,诏:“京朝官及吏部选人,亲老无兼侍者,特与近任。” 回鹘来贡,请助讨李继迁。 审官院初引对京官于崇政殿,迁秩有差。京朝官磨勘引对自此始。 乙未,翰林学士王钦若使西川还,对于崇政殿;即日,以钦若为左谏议大夫,参知政事。 辛未,帝御崇政殿试制举人,得祕书丞查道、进士陈越入第四等,定国军节度推官王曙人次等,以道为左正言、直史馆,越将作监丞,曙著作佐郎。曙,河南人。 五月,庚辰,翰林学士、吏部郎中、知制诰朱昂罢为工部侍郎,致仕。昂有清节,淡于荣利,初为洗马,十五年不迁,不以屑意,及在内署,非公事不至两府。帝知其素守,故每加褒进。昂累章告病,帝不得已从之,谓辅臣曰:“昂侍朕左右,未尝以私事干朕,今其归老,可给全俸。”诏本府岁时省问,如有奏章,许附驿以闻。又命其子正辞知公安县,使得就养。旧制,致仕官止谢殿门下。于是帝特延见,命坐,劳问久之,令候秋凉上道,复遣中使锡宴于玉津园,两制、三馆儒臣皆预,仍诏赋诗饯行。 丙戌,辽册萧氏为齐天皇后。后即太后弟平州节度使辉依之女,韩德昌之甥也,年十二选入掖庭,美而才,至是册为后,事太后甚谨,太后亦以德昌故深爱之。后尝以草莛为殿式,密付有司,令造清风、天祥、八方三殿,既成,益宠异。所乘车置龙首、鸱尾,饰以黄金,又造九龙辂、诸子车,以白金为浮图,各有巧思,夏秋从行山谷间,花木如绣,车服相错,人望之以为神仙。 六月,汰冗吏,诸路计省十九万五千八百二人。 丁巳,诏“东川民田先为江水所害者,除其租。” 辽以所俘将康昭裔为昭顺军节度使。 初,黄州境二虎斗,其一死,食之殆半;群鸡夜鸣,经月不止;仲冬,雷震暴作。知州王禹偁手疏言之,引《洪范》陈戒,且自劾。帝亟命中使乘驿劳问,醮禳之。又询于日官,言守土者当其咎。帝惜禹偁才名,即命徙知蕲州;至未逾月,卒。戊午,讣闻,帝嗟悼,厚赙其家,赐一子出身。禹偁词学敏赡,为后进宗师,直躬行道,遇事敢言。虽履危困,封奏无辍,尝云:“吾若生元和时,从事于李绛、崔群间,斯无愧矣。”然性刚直,不能容物,太宗尝命宰相切戒之。其为文亦多涉规讽,以是不容于时。 初,田锡知泰州,几三年不得代。锡上章自陈,即诏归阙。屡召对言事,尝奏曰:“旧有《御览》,但记分门事类,臣愿钞略四部,别为《御览》三百六十卷,万几之暇,日览一卷。又采经史要切之言为《御屏风》十卷,置扆座之侧,则治乱兴亡之事常在目矣。”帝善其言,诏史馆以群书借之,仍免其集贤校雠之职。至是先上《御览》三十卷,《御屏风》五卷;手诏褒答之。 丁卯,诏:“州县学校及聚徒讲诵之所,并赐《九经》。” 戊申,出阵图示宰相,命督将练士以备北边。 秋,七月,庚午朔,以河朔餽运劳民,诏转运使减徭役存恤。 己卯,边臣言契丹谋入边,以山南东道节度使王显为镇、定、高阳关三路都部署,天平节度使王超为副都部署。 丙戌,辽以东京统军使耶律诺衮为南府宰相。 八月,帝以边臣玩寇,朔方饷道愈难,辛丑,命兵部尚书张齐贤为泾、原等州、保安等军安抚经略使,知制诰梁颢副之,即日驰骑而往。 己酉,复亲试制举人,得成安县主簿丁逊、舒州团练推官孙仅入第四等,并为光禄寺丞、直集贤院;祕书丞何亮、怀州防御推官孙暨入第四次等,以亮为太常博士,暨为光禄寺丞。 初,太常寺丞陈尧佐为开封府推官,坐言事切直,贬潮州通判。潮去京七千里,民俗陋鄙,尧佐至州,修孔子庙,作韩愈祠堂,率其民之秀者使就学。鳄鱼复出害人,尧佐捕得,更为文,鸣鼓于市而戮之,潮人以比韩愈。三岁,召还,命直吏馆。尧佐,尧叟弟也。 甲子,职方员外郎丹阳吴淑上言:“诸路所纳闰年图,当在职方收掌,近者并纳仪鸾司。伏以天下山川险要,皆王室之祕奥,国家之急务,故《周礼》职方氏掌天下图籍,又诏士训以夹王车。汉祖入关中,萧何独取秦图籍,由是周知险要。岂有忽而不顾哉!请令以今闰所纳图并上职方。又,州郡地里,犬牙相入,向者独画一州地形,则不可以傅合他郡。望令诸路转运使每十年各画本路图上职方,使知天下山川险要。”从之。 帝以巴、蜀地远,时有寇盗,丁卯,命户部员外郎南丰曾致尧等分往川、峡诸州提举军器,察官吏能否。 戊辰,社,宴宰相于中书。 九月,知封驳司陈恕请铸本司印,诏:“如有封驳事,取门下省印用之。”因遂改知封驳司为兼门下封驳事。 丙戌,翰林学士承旨宋白等上新修《续通典》二百卷,诏付祕阁。 先是诏国子监祭酒邢昺等校定《周礼》、《仪礼》、《公羊》、《谷梁传》《正义》;丁亥,昺等上其书,凡一百六十五卷。命模印颁行,赐宴国子监。于是《九经疏义》悉具。 庚寅,诏陕西民家出一丁,号保毅军,凡得六万七千八百九十五人;其缘边军士先选中者并升为禁军,号保捷军。 李继迁陷清远军。 辛卯,辽主如南京。冬,十月,己亥朔,南伐;壬寅,次盐沟。徙封皇弟吴王隆祐为楚王,留守京师。丁未,命皇弟梁王隆庆统先锋军以进。 帝语近臣曰:“近者庆州地再震,昨司天奏荧惑犯舆鬼,秦分野当有灾,宜戒边将以静。且上天垂象示戒,可不恐惧修省!”知枢密院王继英曰:“妖不胜德。”帝曰:“朕何德可恃!”同知枢密院陈尧叟曰:“陛下克己爱民,河防十馀溢而不决,岁复大稔,此圣德格天所致也。”帝曰:“天下欲困生灵耳,岂朕德能感之?自此益须防戒。” 己酉,张齐贤上言:“请募江、淮、荆湖丁壮八万以益戍兵,广边备。”帝曰:此不唯动摇人心,抑又使南方之人远戍西鄙,亦非便也。”遂寝其奏。 庚戌,帝以陕西二十三州图示辅臣,历指山川险易、蕃部居处。又指秦州曰:“此州在陇山之外,号为富庶,且与羌戎接畛,昨已命张雍出守,冀其绥抚有方也。”次复指殿北壁《灵州图》曰:“此冯业所画,颇为周悉,山川形势如此,安得知勇之为朕守之乎?”又指南壁甘、伊、凉等府图及东壁幽州已北契丹图曰:“契丹所据地,南北千五百里,东西九百里,封域非广也,而燕蓟沦陷,深可惜耳!” 甲寅,北面前阵钤辖张斌,与辽师遇于长城口。时积雨,辽人弓用皮弦皆缓湿,斌击败之,渐近界首,辽伏骑大起,而三路统帅未及进,前阵兵少,为辽师所乘,退保威虏军。 诏高阳三路兵增骑二万为前锋,又命将五人各领骑三千陈于先锋之前,别命莫州都部署桑赞领万人居莫州、顺安军,为奇兵,以备邀击,北平寨部署荆领嗣万人以断西山之路。 诏:“购馆阁逸书,每卷给千钱;及三百卷者,当量材录用。” 丙寅,辽主以泥淖,命班师。 十一月,丙子,王显奏前军与契丹战,大破之,戮二万馀人,获其统军铁林。 职方员外郎吴淑,上疏请复古车战之法,累数千言,帝称其博赡。 丁亥,御崇和殿,阅张去华所著《元元论》及《授田图》,谓近臣曰:“经国之道,必以养民务穑为先。朕常冀边鄙稍宁,兵革粗足,则可以力行其事,使吾民富庶也。” 先是边臣议城绥州,大屯兵积谷以遏党项,朝臣互执利害,久未决。十二月,中书、枢密会议,向敏中、周莹、王继英、冯拯、陈尧叟皆曰修之便。帝以境士遐邈,不可遥度,乃命比部员外郎洪湛、閤门祗候程顺等同往按视。 时灵州孤危,丁卯,诏群议弃守之宜。知制诰杨亿即日奏疏,请弃灵州,退保环、庆。帝访于左右,咸以为灵武乃必争之地,苟失之,则缘边诸州亦不可保;帝颇然之。宰相李沆奏曰:“若继迁不死,灵州必非朝廷所有。莫若发单车之使,召州将部分戍卒居民,委其空垒而归,如此,则关右之民息肩矣。” 闰月,洪湛等使还,言城绥州,其利七而害有二。丙戌,诏筑绥州城。 戊寅,李继迁蕃族讹遇等归顺。 己卯,以兵部尚书张齐贤为右仆射。 壬午,灵州言河外砦主李琼等以城降西夏,帝念其力屈就擒,特释其亲属。 甲午,以王超为西面行营都部署,环庆路部署张凝副之,秦翰为钤辖,领步骑六万援灵州。 是月,以西凉府六谷首领巴勒结为灵州西面都巡检使。会西凉使至,言六谷分左右厢,左厢副使折逋游龙钵实参巴勒结军事,宜授以官,乃以游龙钵领宥州刺史。 辽大丞相韩德昌,以南京、平州岁不登,奏免百姓农器钱,又请平州郡商贾价。是年,诏减关市税,复免南京、平州租税,从德昌之言也。 ◎宋纪二十三 ∷起玄黓摄提格正月,尽昭阳单阏六月,凡一年有奇。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 咸平五年辽统和二十年 春,正月,庚子,辽主如延芳淀。 壬寅,帝谒启圣院太宗神御殿。初,太祖,太宗每岁上元幸佛寺,然后御楼观灯。帝自毕谅阴,以启圣院太宗降诞之地,圣容在焉,前期往拜,至望夕乃幸它寺,遂为制。 甲辰,以右仆射张齐贤为邠、宁、环、庆、泾、原、仪、渭、镇戎军经略使,判邠州,令环庆、泾原两路及永兴军驻泊兵并受齐贤节度。专为经略使自此始。 初,庆州发兵护刍粮诣灵州,殿中丞郑文宝,素知西边山川险易,上言必为继迁所败。已而转运使陈纬果没于贼,贼进陷清远军。文宝时居母丧,即命相府召文宝,询其策略;文宝因献《河西陇右图》,且言灵州可弃。于是遗王超西讨。丁未,诏起复文宝为工部员外郎,同句当陕西随军转运使事。 戊申,以吏部郎中田锡权句当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驳事。锡再掌银台,每览天下章疏,有言民饥盗起及诏敕不便者,悉条奏其事,帝对宰臣称锡为得争臣之体。 辛酉,女真宰相伊勒希达入贡于辽。 壬戌,环庆部署张凝袭诸蕃,焚族帐二百馀,斩首五千级,降九百馀人。 癸亥,改命张齐贤判永兴军府兼马步军部署,罢经略使之职。 帝谓宰相吕蒙正等曰:“朕每遇将臣,未尝不与细论利害,然未有能出奇策者。今已复春时,汲汲经营,将来犹虑不及。中书、枢密院可各述所见,具今岁防边宜如何制置,条列以闻。” 丙寅,田锡言:“霸州、乾宁军死伤人户,又,莫州奏饿杀一十六口,沧州奏全家饿死一十七口。陛下为民父母,使百姓饿死,乃是陛下孤负百姓。宰相调燮阴阳,启导圣德,而惠泽不下流,乃是宰相孤负陛下。昔伊尹作相,耻一夫不获。今饿死人如此,所谓‘焉用彼相’。若不别进用贤臣,臣恐危乱之萌,不独在边防而在内地也。” 以丁谓为夔州路转运副使。 初,王均叛,朝廷调施、黔、高、溪州蛮子弟以捍贼,既而熟山川道路,反入为寇,攻州县,掠民男女入溪洞,久不能定。诏以谓为转运使,委之经制。至则命罢兵,自入溪洞,每渡水,辄减从吏卒,比至巢,自从者不过三二人。蛮人服其恩信,皆大喜,其首领田彦伊以下遂出迎谒,以牛酒劳谓。谓留,与之饮食,欢甚,喻以祸福,且言赦不杀,彦伊等感泣,愿世奉贡。谓要与俱至夔州,每渡水,亦使之减所从蛮人,如谓入时。及馆,谓与之锦袍、银帛有差,盛具燕之,蛮酋皆大悦。比数日,请归不许,而遇之益厚。间使人谓之曰:“公欲得所掠汉民男女,若等诚能自请归之,公必喜,遣若去矣。”蛮酋乃请归所掠汉民男女,谓与之约,每归一人,与绢一匹,于是凡得万馀人。及归,又自临送之,蛮酋皆感泣辞诀,乃作誓刻石柱,立境上。 谓度峡内至荆南,宜备蛮险厄之地,悉置寨,籍居人使自守,有事则皆会御贼,无事则散归田里,留守望者数人而已。又以忠、万等州兵食不能自给,乃置忠、万等州营于夔州,使其军就食,有事则归于其州。峡之诸州,施尤近蛮,食尝不足而道狭难馈,有盐井之利而亦难致,故售者少。谓乃度巫山县,每三十里置铺,铺置卒三十人,使往者负粟以次达施州,迓者负盐以次达巫山。凡商人之得盐巫山者,比得之它州减劳费半,乃令欲巫山盐者,皆入粟于施州,于是施州得粟与它州等。诏特迁谓户部员外郎。 时溪蛮别种有入寇者,谓遣彦伊等帅其徒讨击,且出兵援之,凡擒生蛮八百六十,得所掠汉口四百馀。复上言:“黔南蛮族多善马,请置馆犒给缗帛,岁收市之。”凡谓所经画,其后皆不能变。 二月,京城衢巷狭隘,诏右侍禁、閤门祗候谢德权督广之。德权既受诏,先撤贵要邸舍,群议纷然。有诏止之;德权面请曰:“今沮事者皆权豪辈,吝僦屋资耳,非有它也。臣死不敢奉诏。”帝不得已从之。德权因条上衢巷广袤及禁鼓昏晓,皆复长安旧制。乃诏开封府街司约远近置籍立表,令民自今无复侵占。 癸酉,诏曰:“比司帑廪者多收羡馀以为课绩,益出纳之际,有所重轻,此可责而不可奖也。宜令有司严加戒励,无使复然。”三司言衣库副使焦守节监香药榷易院,岁增入十馀万,当迁閤门副使。帝谓辅臣曰:“守节缘财利羡馀而迁横行,何以劝边陲效命者!”止以为宫苑副使。 孙全照至绥州,言筑城非便,朝论亦多异同。丁丑,诏知天雄军钱若水与并代钤辖陈兴乘传详度之。 女真遣其子朝于辽。 乙酉,诏:“边士疾病战没者,冬春衣听给其家。” 己丑,以王汉忠为邠宁、环庆路都部署,李允正为钤辖。 三月,李继迁大集蕃部攻陷灵州,知州、内客省使、顺州团练使裴济死之。济在灵州凡二年,谋缉八镇,兴屯田之利,民甚赖焉。及被围,饷道断绝,济刺指血染奏求救,大军讫不至,城遂陷。继迁以州为西平府,寻居之。戊申,事闻,宰相等上表待罪,诏慰谕之。 己酉,以王超为永兴军驻泊都部署,石普副之;徙康继英为庆州驻泊钤辖,与西南沿边迭为应援;秦翰为环庆、泾原两路钤辖,与王汉忠、李允正同其事,备继迁之侵轶也。 甲寅,辽遣北府宰相萧继远等率师南下。 己未,亲试礼部举人,得进士益都王曾以下三十八人,《九经》诸科百八十一人,并赐及第。 先是命吏部侍郎陈恕知贡举,恕所取士甚少,以王曾为首。及是糊名考校,曾复得甲科。恕叹曰:“曾,名世才也,吾得曾,不愧知人矣。”或谓曾曰:“状元一生吃著不尽。”曾正色答曰:“平生之志,不在温饱!” 壬戌,辽主如鸳鸯泺。 夏,四月,丙寅朔,辽文班太保达哩斯与南军战于梁门,旋遣南京统军使萧达兰攻泰州,先后告捷,未几,引还。 钱若水上言:“绥州自赐赵保忠以来,户口凋残,今欲复城之,用工计百馀万,又须广屯戍兵,倍于曩日。刍粮之给,全仰河东,其地隔越黄河及大、小铁碣二山,又城下有无定河,缓急用师,输送艰阻。且其地无险,若修葺未备,蕃寇奔冲,则难于固守。况此州城邑焚毁,无尺椽片瓦,所过山林,材木匮乏,乞罢其役。”若水复诣阙面陈其事,帝甚嘉纳。初,若水率众过河,分布军伍,咸有节制,深为戍将所伏。帝知之,谓左右曰:“若水儒臣中知兵者也。” 壬申,诏:“陕西民輓送缘边刍粮者,赐租之半。” 癸酉,命田锡以本官兼侍御史知杂事,仍遣中使谕旨曰:“知杂之任,朝廷甚难其人,故以命卿。仍不妨徐徐撰述,或有所见,即具奏闻。” 命北边经度方田以限敌骑。 田锡请命“审官院检前后中书答刂子,应三院御史二十一人,中曾有贪猥过犯者,不得令在宪秩,可改授它官;其有清严勤干者,不得令在外官,诏归本职。” 五月,庚子,减河北冗官。 癸卯,置宪州。 代州进士李光辅,善击剑,诣阙,帝曰:“若奖用之,民悉好剑矣。”遣还。 乙巳,判三司催欠司杨覃上蠲放天下逋欠计八百万,请付史馆;从之。 丙午,以王显为河阳三城节度使。 庚戌,指挥使马翰请揖捕在京群贼。帝谓辅臣曰:“朕尹京日,闻翰以缉贼为名,乃有三害:都市豪民惧其纠察,常厚赂之,一也,每获贼赃,量以当死之数送官,馀悉入己,二也;常蓄无赖十馀辈,侦察扰人,三也。顾其事未彰败,不欲去之。自今捕贼止委开封府,勿使翰复预其事。” 是月,选河南民丁为兵。西北边屡请益兵,辅臣请以河北强壮充选,帝曰:“初置强壮,尝谕以永不充军。”吕蒙正曰:“阙兵非取于民,不可得也。”乃于河南籍丁壮为之。侍御史知杂田锡上言:“点集乡兵,人情不安,实伤和气。” 六月,以陈若拙为工部郎中,知处州。若拙自京东转运使被召,时三司使缺,若拙自谓得之,及至,授刑部郎中,知潭州。若拙大失望,因对,固辞,且言尝任三司判官及转运使,今守湖外,反类责降;又言父母年老,不愿远适。帝曰:“潭州大藩,朕为方面择人,所委不在转运使下。辅相旧臣,固亦有出典大藩者。”若拙恳请不已,乃追新受告敕而有此命。 帝谓宰臣曰:“士大夫操修,必须名实相副。颇闻若拙有能干,特迁秩委以大藩,而贪进择禄如此,固当谴降。朕之用人,岂以亲疏为间,苟能尽瘁奉公,有所植立,何患名位之不至也!” 癸酉,李继迁复以二万骑进围麟州;诏发并、代、石、隰州兵援之。 乙亥,以王超为定州路驻泊行营都部署,王继忠副之,入内都知韩守英为钤辖。 己卯,以知枢密院事周莹为永清军节度使,充高阳关都部署。 乙酉,诏益兵八千分屯环庆、泾原。 李继迁率众二万攻麟州,四面负板薄城者五日。知州、閤门祗候卫居实,屡出奇兵突战,及募勇士缒城潜往击贼,贼皆披靡,自相蹂践,杀伤万馀人。丁丑,继迁拔寨遁去。 帝对辅臣于便殿,出《河北东路地图》,指山川要害曰:“契丹入钞,滨、棣之民颇失农业。今冬若再来,朕必过邢、洺之北,驱逐出境,以安生聚。”吕蒙正等咸请精选将帅,责其成效,车驾毋劳自行。帝曰:“若此,卿等宜各画必然之策以闻。” 壬辰,帝始闻麟州之捷,以卫居实为供备库使,通判以下并进秩。 秋,七月,甲午朔,日有食之。 丙申,以邓州观察使钱若水为并代经略使,判并州。帝新用儒将,未欲使兼都部署之名,而其任实同也。 丁酉,辽以邢抱朴为南院枢密使。 己亥,保静节度使王汉忠,坐西讨违诏无功,责左屯卫上将军。逾月,出知襄州,未上,遽暴疾卒。帝甚悼惜之,诏赠太尉,命中使护丧事。 汉忠深沉有识略,轻财好施,宾礼儒士,居常读书,手不释卷,以是自矜尚,故群帅不悦之。殿直安守忠、郑怀德,皆乘驿诣边受事,汉忠待之不厚,遂相与捃摭汉忠密事以闻。汉忠黜死,二人之力居多。怀德、守忠,皆襄邸攀附者也。 乙卯,募河北丁壮。 丙辰,遣使赍诏就终南山召种放赴阙,仍赐绢百匹,钱十万,以张齐贤复条上放操行,请加旌赏故也。 壬戌,辽大林砦使王昭敏等来降。 八月,群臣三表上尊号,不允。 丙子,沙州将曹宗寿杀其节度使曹延禄而代之,遣使入贡。以宗寿为归义军节度使。 九月,癸巳朔,辽主谒显陵。 先是麟、府屯重兵,皆河东输饷,虽地里甚迩,而限以长河,土人利于河东民罕,至则刍粟增价。帝尝访使边者,言河广才数十步;乙未,诏转运使郑文宝于定羌军、府州河上经度造桥梁,人以为便。 戊申,种放以幅巾入见于崇政殿,命坐,询以政事。放曰:“明王之治,爱民而已,惟徐而化之。”即日,授左司谏、直昭文馆,赐冠带、袍笏,馆于都亭驿,太官供膳。己酉,放表辞恩命,帝令宰臣召问之;又知放与陈尧叟游旧,令谕旨。放言:“主上虚怀待士如此,放固不敢以羁束为念。”宰臣以闻,诏遂不许其让,居数日,复召见,赐绯衣、象笏、犀带、银鱼及御制五言诗,又赐昭庆坊第一区。 冬,十月,癸亥朔,辽主至自显陵。 丁亥,向敏中罢为户部侍郎,张齐贤责授太常卿、分司西京。 先是左领军卫将军薛惟吉妻柴氏,无子,早寡,欲改适齐贤。惟吉子安上诉其事,下御史台,鞫得齐贤定娶柴氏状。柴因上书讼敏中违诏贱买惟吉故第,又尝求娶己不许。帝问敏中,敏中言实买安上居第,近丧妻,不复议姻,未尝求婚于柴也。盐铁使王嗣宗素忌敏中,因入对,言:“敏中议娶王承衍女弟已定。”帝恶其不直,遂罢相。翰林学士宋白尝就敏中假金,不与,及草制,力诋之,有云:“对朕食言,为臣自昧。”敏中读之泣下。 田锡言:“访闻密院、中书,政出吏胥之手。吏胥行遗,只检旧例,无旧例则不行;枢相商议,别无远谋,无远谋则多失。失于边计者,去年失清远军,今年失灵州。失于邦计者,不知府库有无,不知仓廪虚实。戎夷深入,则请大驾亲征;将帅无功,则取圣慈裁断。所以仓廪虚盈,过不在密院;边防动静,事不属中书。因此相承,浸已成例。圣恩若且任用,则不失享富贵;圣旨若令罢免,则不过归班行。昔汉之三公,罢免则放之归农,诛戮则赐其自尽。其任用既重,则黜责非轻,操国柄者所以不敢不用心,持兵权者所以不敢不尽节。今则不然,臣下得优逸而君上但焦劳,故阴阳不顺,水旱不调,法令滋章,盗贼多起。尚率京城父老,上章请加尊号,赖圣君英睿,力断来表。由是见宰相以甘言佞上求圣知,以国计军机非己任,盖自来任重责轻之所致也。今帑藏无馀财,仓廪无积粟,但急备边之用,不思经国之谋,地愈荒而黎民愈贫,事弥繁而资货弥少。官吏救过不暇,若加以水旱之灾,乘以戎夷之患,不知在庙堂者用何智略,总军兵者作何筹谋!望陛下听臣所奏,赏罚二柄,不必一一问中书,通变万机,不必一一由密院;然后辨认谗谤,察访忠良,速究危乱之萌,则天下幸甚!” 十一月,壬辰朔,诏麟州给复一年。 癸巳,命度支员外郎李士衡、閤门祗候李溥诣陕西诸州增酒榷课。自是岁益钱二十五万。 辛丑,享太庙。壬寅,合祭天地于圜丘,大赦,除天下逋负钱粮。 丁未,白州民黄受百馀岁,赐粟帛。未几,复赐京城百岁老人祝道嵒爵一级。 己酉,封皇子元祐为信国公。 癸丑,以职方员外郎乐史直史馆。史年七十馀,帝嘉其筋力不衰,且笃学著书,故授以旧职。史与其子黄目俱直史馆,时人荣之。 庚申,河阳节度判官清池张知白上疏曰:“臣闻《周礼》秋官主刑。《月令》孟秋中气之后,则命有司缮囹圄,具桎梏,断薄刑,决小罪。秋分则申严百刑,斩杀必当,无留有罪。此并顺上天行肃杀之令也。今命使决狱,多不拘于此时,或在三春,或在九夏,虽勤恤庶狱,虑有滞留,其如未顺四时之令何!欲望自今除盛夏仍旧降诏恤刑外,每岁自孟秋中气后、秋分前,遴选周行,分道决狱。如此,则顺天行刑,万务必义。 “臣又闻先王垂训,重德教而轻刑罚。今法令之文,为时所尚,自中及外,由刑法而进者甚众,虽有循良之吏,亦改节而务刑名。臣愚以为刑法者为治之具,不可以独任,必参之以德教,然后可以言善治。 “臣又闻圣人之居守文之运者,将欲清化源,在乎正儒术。古之学者,简而有限,其道粹而有益;今之学者,其书无涯,其道非一,是故学弥多,性弥乱。今为进士之学者,经、史、子、集也。有司之所取者,诗、赋、策、论也。五常六艺之意,不遑探讨,其所习泛滥而无著,非徒不得专一,又使害生其中。若明行制令,大立程式,每至命题考试,主典籍而参以正史,至于诸子之书,必须辅于经、合于道者取之,过此并斥而不用,然后先策论,后诗赋,责治道之大体,舍声病之小疵。如是,则进士所习之书简,所学之文正,而成化之治兴矣。”帝览而嘉之,召知白赴阙,试舍人院,除左正言。 十二月,癸未,迁麟州内属人于楼烦。 田锡言:“陛下纂位五年,储闱未建,恐开窥觎之端,宜思重谨之义。” 辽奚王府五帐六节度献七金山、土河川地,辽主赐以金币。 是岁,辽放进士刑祥等六人。 咸平六年辽统和二十一年 春,正月,辽主如鸳鸯泺。 二月,己卯,遣使赈京东、西、淮南水灾。 六谷酋长巴勒结遣蕃官来贡,表言:“感朝廷恩信,愤继迁倔强,已集骑兵六万,乞会王师,收复灵州。”帝曰:“继迁每来寇边,军出则遁。使六谷部族近寨捍御,与官军合,亦国家之利也。”诏许之。庚辰,以巴勒结为朔方军节度、灵州西面都巡检使。 三月,辛卯朔,田锡曰:“去秋以来,霖雨作沴,近畿诸处水潦为灾,虽为检覆灾伤,乃是虚名,即行赈贷,且非实事。又,国家为阙兵备边,遂于曹、单、宋、亳、陈、蔡、汝、颍之间扌柬选强壮,得五七万人。始降指挥,只令在本城防守,及至奏闻都数,即并押赴京师。失信如此,下民宁无怨望!古者民为邦本,食为民天,今国家取壮丁为兵,已失邦本,以灾伤去食,宁有民天!五七万人并离农亩,灾沴之馀,寇盗若起,适足为外敌之利耳。” 壬辰,辽主诏修日历官无书细事。 左司谏、直昭文馆种放再表乞暂还山,许之。丙午,特授起居舍人。将行,宴饯于龙图阁,又诏三馆、祕阁官宴饯于琼林苑,帝赐七言诗三章,在坐皆赋。 夏,四月,置河东神锐、神虎军共万三千馀人,立指挥,常加训习。 乙丑,女真遣使贡于辽。 庚午,徙知益州马知节知延州,兼鄜延驻泊部署。知节在成都,有讼龙骑卒谋变者,株引千数,知节密捕其党,案实,止诛为魁者七人。自乾德平蜀,每岁上供纨绮万计,籍里民部舟递运,沉覆殆半,多破产以偿。知节请择廷臣省吏二十人,凡舟二十艘为一纲,以二人主之,三岁一代而较其课,自是鲜有败者。承寇乱之后,戢兵抚俗,甚著威惠。然嫉恶太过,兵民有犯,多徙配它境,人颇怨惧。朝议务安远俗,恐知节不协蜀人之情,以其素有武干,故移守西边,仍手诏谕以委属之意。 旧制,士庶家僮仆有犯,或私黥其面。帝以今之僮使本佣雇良民,癸酉,诏:“有盗主财五贯以上,杖脊、黥面、配牢城;十贯以上奏裁,勿得私黥涅之。” 乙亥,参知政事王钦若上言:“桂州通判、太常博士王佑之,近丁母忧才逾月,连进五状,皆匪机宜;殊忘哀戚之容,苟怀进动之意。望加黜责,以勖有位。”诏削佑之三任,配隶郴州,仍令御史台榜朝堂告谕。 李继迁寇洪德砦,蕃官庆香等击走之。以庆香等领刺史。 丙子,辽遣南府宰相耶律诺衮、南京统军使萧达兰进攻定州,行营都部署王超先发步兵千五百人逆战于望都县,杀戮甚众。副部署、云州观察使开封王继忠与诺衮等战康邨,自日昳至乙夜,敌势小却。迟明,复战,辽人悉众攻东偏,出阵后焚绝粮道。继忠率麾下跃马驰赴,素衒仪服,辽人识之,围数十重,士皆重创,殊死战,且战且行,旁西山而北,至白城,力不能支,遂就擒。超等即引兵还定州,遗使上闻。 左卫上将军信国公元祐,孝恪敏悟,帝所钟爱。及被病,司天言月犯前星庶子星;帝忧之,屡设斋醮祈禳。是日卒,才九岁,追封周王,谥悼献。后十五日,皇子生两月者亦不育,帝乃取宗室子,养之宫中。 成都阙守,朝议难其人。帝以知永兴军府张詠前在蜀,为政明肃,勤于安集,远民便之,甲申,加詠刑部侍郎,充枢密直学士,知益州。民闻詠再至,皆鼓舞相庆。 五月,辛卯,定州部署王超言辽师出境。 甲午,太白昼见。 乙未,以田锡为左谏议大夫,仍遣中使谕锡曰:“第安心著述,必无差出。欲升殿者听先奏。” 帝闻王继忠战死,丁酉,赠大同军节度使兼侍中,官其三子,皆加等。继忠既擒,见辽主于炭山,太后知其才,授户部使,兼赐妻室;继忠亦自激昂,为辽尽力。 辛亥,录望都战殁将士子孙。 望都失利,帝语近臣曰:“用兵固有胜败,然此战颇闻有临阵公然不护主帅,引众先遁者。若不推穷,何以惩后!”乃命宫苑使刘承珪、供备库副使李允则驰驿案问。癸丑,镇州副部署李福,坐削籍流封州;拱圣都指挥使王升,决杖配隶琼州。因降诏戒励诸路将帅。 李继迁攻西蕃,取西凉府。都首领巴勒结伪降,继迁受之不疑。巴勒结遽集六谷蕃部及结隆族合击之,继迁大败,中流矢,奔还灵州。丁巳。继迁死,其子德明遣使告于辽。 六月,己未朔,御便殿,出阵图示辅臣,并授诸将方略:“令镇、定、高阳三路兵悉会定州,夹唐河为大阵,量寇远近,出军树栅,寇来,坚守勿逐,俟信宿寇疲,则鸣鼓挑战,勿离队伍,贵持重,而敌骑无以驰突也。又分兵出三路,以六千骑屯威虏军,魏能、白守素、张锐领之;五千骑屯保州,杨延朗、张延禧、李怀岊领之;五千骑屯北平寨,田敏、张凝、石延福领之,以当贼锋。始至,勿与斗,待其气衰,背城挑战,使其奔命不暇。若契丹南越保州与大军遇,则令威虏之师与延朗会,使其腹背受敌,乘便掩杀。若契丹不攻定州,纵轶南侵,则复会北平田敏合势入北界,邀其辎重,令雄、霸、破虏已来互为应援。又命孙全照、王德钧、裴自荣领兵八千屯宁边军,李重贵、赵守伦、张继旻领兵五千屯邢州,扼东西路,敌将遁,则令定州大军与三路骑兵会击之。”其它选用,悉皆类此。初,冯拯建议,谓备边之要,当扼险以制敌之冲,若于保州、威虏间依徐、鲍河为阵,其形势可以取胜。至是帝多采用其议云。 丁卯,诏:“命官流窜岭南者,给缗钱归葬。” 丰州瓦窑没剂、加罗、昧克等族以兵济河击李德明,败之。 丁丑,陇山西首领秃逋等贡马,愿附大兵击败。 己卯,辽赠李继迁尚书令,遣西上閤门使丁振吊慰。 辛巳,党项入贡于辽。乙酉,准布诸部附辽。 以定州蒲阴县当高阳关会兵路,诏葺其城。供奉官、閤门祗候谢德权,兼掌其事,一日,乘传诣阙求对,言:“沿边民庶多挈族入城居止。前岁契丹入境,傅潜闭垒自固,康保裔被擒,王师未有胜捷。臣以为今岁必复入寇,兵聚一处,尤非利便。愿速分戍镇、定、高阳三路,天雄城壁阔远,请急诏蹙之,仍葺澶州北城,浚德清军隍堑,以为豫备。”帝变色曰:“此大事,非尔所当言。”德权曰:“臣蒙恩驱策,冒万死求见,原陛下留意。臣实滤蒲阴工作未讫,敌必暴至。”帝慰遣之。既而辽人果围蒲阴。 先是三司各置使局,不相总统,彼此自求充济,以促办为务。至于出纳移用,均会有无,则专吝封执,动相违戾,或交摭利病以邀功希进。哗言日闻于上,帝颇烦亲决,文符互出,莫知适从。丁亥,始并盐铁、度支、户部为一使,命权知开封府寇准为兵部侍郎,充三司使。复置盐铁、度支、户部副使,以卞衮领盐铁,查道领度支,林特领户部。判使非奏事及有所更张,则止署按检,馀皆本部副使判官主之。三司副使自是始预内朝。 以吏部侍郎陈恕为尚书左丞,知开封府。恕在三司,前后逾十数年,利病条例,多所改创。其徙官也,尝荐寇准可用。及准为三司,即检其前后所改创事类为方册,其晓谕榜帖,悉以新版别书,赍诣恕第请署,恕一一为署之,不复辞,准拜谢去。故三司多循恕旧贯自准始。 ◎宋纪二十四 ∷起昭阳单阏七月,尽阏逢执徐十月,凡一年有奇。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 咸平六年辽统和二十一年 秋,七月,甲辰,复并三司盐铁、度支、户部句院为一,命著作郎、直史馆陈尧咨兼判之。 己酉,辽供奉官李信来归。信言:“其国中所管幽州汉兵,谓之神武、控鹤、羽林、骁武等,约万八千馀骑,其所署将帅,契丹、九女奚、南北皮室当真舍利及八部落舍利,山后四镇诸军约十万八千馀骑,内五千六百常卫契丹主,馀九万三千九百五十,即时南侵之兵也。其国境自幽州东行五百五十里至平州,又五百五十里至辽阳城,即所号东京者也。又东北六百里至乌惹国,又东南接高丽,又北至女真,东逾鸭江,即新罗也。”以信为供奉官,赐器币、冠带。 癸丑,太保兼中书令兖王元杰薨,追封安王,谥文惠。 甲寅,辽以奚府监军耶律实噜为南院大王。实噜魁岸,美容仪,与辽主同年生,辽主爱之。甫冠,补祗候郎君,未几,为宿直官。后为队帅,从耶律诺衮、萧达兰略地燕、赵有功,故有是擢。 八月,庚午,太白昼见。 辛未,原、渭等州言西蕃八部、二十五族纳质来归。 丙子,诏:“环庆秋田经寇践伤者,每顷赐粟十五斛;民被掠者,每口赐米一斛。”蠲免棣州民租十之三。 甲寅,徙莫州路部署石普屯顺安之西,与威虏军魏能、保州杨延朗、北平田敏掎角,以为防遏。 乙酉,准布部长朝于辽。 丙戌,高丽国王诵遣其户部侍郎李宣古来贡,且言:“晋割幽蓟以属契丹,遂直趋玄菟,屡来攻伐,求取无厌,乞王师屯境上为之牵制。”诏书优答。 九月,丙申,出内府缯帛市谷实边。 司空、平章事吕蒙正,凡七上表求退,甲辰,罢为太子太师,封莱国公。 癸丑,辽主如女河汤泉,改其名曰松林。 是秋,募近京强壮补禁卫,诏殿前都指挥使高琼阅习阵势,召近臣观之,行伍整肃。帝甚喜,谓琼曰:“昨日邨民,皆为精锐矣。” 冬,十月,丁巳朔,辽主驻七渡河。 甲子,静戎军王能奏:“于军城东新河之北开田,广袤相去皆五尺许,深七尺,状若连锁,东西至顺安、威虏军界,必能限隔戎马;纵或来侵,亦易于防捍。”仍以地图来上。帝召宰相李沆等示之,沆等曰:“沿边所开方田,臣寮累曾上言,朝廷继亦商榷,皆以难于设防,恐有奔突,寻即罢议。今专委边臣,渐为之制,斯可矣。乞并威虏、顺安军皆依此施行。且虑兴功之际,敌或侵轶,可选兵五万人分据险要,渐次经度之。”是日,诏静戎、顺安、威虏界并置方田,凿河以遏敌骑。 戊辰,辽以皇弟楚王隆祐为西南面招讨使。 戊寅,给军中传信牌。先是石普言:“北面抗敌,行阵间有所号令,遣人驰告,多失详审,复虑奸诈。请令将帅破钱而持之,遇传令则合而为信。”帝以为古者兵符既已久废,因命漆木为牌,长六寸,阔三寸,腹背刻字而中分之,置凿柄,令可合,又穿二窍,容笔墨,其上施纸札,每临阵则分而持之,或传令则署其言而系军吏之颈,至彼合契,乃署而复命焉。 邓州观察使钱若水卒。若水能断大事,事继母以孝闻。及卒,帝甚悼惜之,赠户部尚书,谥宣靖。特遣中使存问其母,赐白金五百两。 十一月,壬辰,辽故裕悦耶律休格之子道士怒、高九等谋叛,伏诛。 丙申,辽通括南院部民。 王继忠既见任于辽,从容进说曰:“窃观大朝与南朝为仇敌,每岁赋车籍马,国内骚然,未见其利。熟若驰一介,寻旧盟,结好息民,休兵解甲!为彼此之计,无出此者。”时太后春秋已高,颇然之。 己亥,阅捧日军士教三阵于崇政殿。 甲寅,有星孛于井、鬼,大如杯,色青白,光芒四尺馀,凡三十馀日没。帝谓宰相曰:“垂象如此,朕诞辰宜罢称觞之会,以答天谴。”李沆曰:“陛下克谨天戒,甚盛德也。其咎属臣等。至于华夷上寿,礼不可废。且边塞未宁,大兵在境,所虑物情罔测。”固请不已,乃许之。 十二月,甲子,诏求直言。 庚午,以李继隆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辛未,右谏议大夫、史馆修撰田锡卒。 锡耿介寡合,慕魏征、李绛之为人,及居谏署,连上八疏,皆直言时政得失。将卒,命悉取平时封疏五十二奏焚之,曰:“直谏,臣职也;言苟获从,吾幸大矣,岂可留之以卖直邪?”自作遗表,劝帝以居安思危。帝览之恻然,谓宰相李沆曰:“田锡,直臣也,天何夺之速乎!自居位以来,尽心匪懈,如终如一,若此谏官,诚不易得。朝廷小有阙失,方在思虑,锡之奏章已至矣。不顾其身,惟国家是忧,孰肯如此!”壬申,优诏赠工部侍郎,以其子庆远、庆馀并为大理评事,给俸终丧。命有司录其事布告天下。 甲戌,万安太后不豫,诏求良医。 戊寅,赦天下,死罪降一等,流以下并释之,除五年逋租;万安太后不豫故也。 癸未,帝亲阅逋负名籍,释系囚四千一百六人,蠲赋八万三千。于是将肆赦改元,或谓蠲放数多,三司必以亏损国计为言,帝曰:“非理害民之事,朝廷决不可行。吝于出纳,固有司职也,要当使斯人实受上赐。” 辽罢三京诸道贡。 甲申,日加午,雷暴震。司天言占主国家发号布德未及黎庶,帝谓辅臣曰:“岂所议赦书小惠未遍,上天以雷警朕邪?今河北、关西,戍兵未息,民甚劳苦,而三司、转运使赋敛益繁。卿等宜悉取民弊,著为条目,大者随事减省,小者即为蠲免。又,诸道罪人情重者,顷令并家属赴阙,委弃资产,流离道路,深可怜悯,自今止送正身。臣寮负私过情轻、终身为累者,委刑部特与洗涤。其它卿等皆尽心谋求之。” 是岁,集贤学士、判院事陈恕卒。恕事母孝,母亡,哀慕过甚,不食荤茹,遂至羸瘠。起复视事,迁尚书左丞,权知开封府。恕已病,犹勉强亲职,数月增剧,表求馆殿之职,帝从之,诏太医诊疗。满百日,有司请停俸,不许,未几卒,恕精于吏治,深刻少恩,人不敢干以私。前后掌利柄十馀年,强力干事,胥吏畏服,有称职之誉。 景德元年辽统和二十二年 春,正月,丙戌朔,大赦,改元。 丁亥,辽主如鸳鸯泺。 乙未,以后宫刘氏为美人,杨氏为才人。刘氏,华阳人。帝初为襄王,谓左右曰:“蜀妇人多才慧,吾欲求之。”刘氏始嫁蜀人龚美,美携以入京,既而家贫,欲更嫁之。张旻时给事王宫,言于王,得召入,遂有宠。王乳母秦国夫人,性严整,不悦,固令王斥去,王不得已出置旻家,别筑馆居之。其后请于秦国夫人,得复召入,于是与杨氏俱封。美因改姓刘,为美人兄云。 丙申夜,京师地震。癸卯、丁未夜,京师地再震。帝谓宰相李沆曰:“坤道贵安静,京师震动若此,皆朕听览不明所致。”沆顿首引咎。 二月,乙卯朔,女真贡于辽。 丁巳,环庆、鄜延部署始知李继迁死,相继以闻,且言其子德明尚幼。辅臣等请降诏招谕德明及其部下,能相率归顺者,厚加爵赏。鄜延钤辖张崇贵先遗德明书,得其报,称未葬难发表章,乞就便具奏。崇贵以闻,帝乃赐德明诏谕意,且告以信人未至,故未遣便吊问也。 丙寅,辽南院枢密使邢抱朴卒。抱朴以儒术显,奉命甄别守令,大惬人望;两决滞狱,民无冤滥。诏辍朝三日。 辛酉,以河阳三城节度王显知天雄军府兼驻泊都部署。 戊寅,以太常卿张齐贤为兵部尚书。 冀、益、黎、雅州地震。 度支副使查道,儒雅迂缓,治剧非所长。与盐铁副使卞衮同候对,将升殿,衮遽出奏牍遣道同署,及帝询问,则事本度支,道素未省视,错愕不能对。己卯,罢职,道卒不自辨,亦无愠色。 夔州路转运使丁谓招抚溪洞夷人,颇著威惠,部民借留,凡五年不得代,乃诏谓举自代者,谓以国子博士薛颜为请。癸未,擢颜虞部员外郎、夔州路转运使,召谓入朝。 三月,丁酉,直祕阁黄夷简等上校勘新写御书,凡二万四千一百六十二卷。 万安皇太后疾未愈,帝亲调药饵,每对近臣,忧形于色,或稍加言,必流涕。以重赏购民间善医者,诏屡下。己亥,后崩于万安宫。辛丑,群臣请听政,三表,不允。乙巳,李沆等两诣宫门恳请,睹帝毁瘠过甚,继上五表,复诣宫门求见,言西北用兵,机务不可暂旷,帝不得已从之。 夏,四月,甲寅朔,上大行皇太后谥曰明德。 丙辰,邢州地震不止。 张崇贵屡请遣大臣至边议赵德明事。五月,甲申朔,以知永兴军府向敏中为鄜延路缘边安抚使。崇贵筑台于保安北十里许,召戎人所亲信者,与定盟约,经置大小,皆出崇贵,敏中实总其议焉。 丁卯,瀛州地震。 六月,丙辰,诏:“诸州民诣阙举留官吏,多涉徇私。自今官吏实有善政,候转运使举陈;如敢违越,其为首者论如律。” 帝密采群臣之有闻望者,得刑部郎中边肃,殿中丞鞠仲谋,司勋员外郎朱协,比部员外郎陈英、郝太冲、李玄,太常博士马景、何亮、周绛、谢涛、卫太素,国子博士陈昭度,太常丞崔端、高谨徽,秘书丞赵湘、张若谷、姜屿,殿中丞皇甫选、滕涉、陆元圭、李奉天,太子中允崔遵度,中舍曹度,将作监丞陈越,凡二十四人,内出其姓名,令閤门祗候,崇政殿再坐引对,外任者乘驿赴阙。每对,必往复?绎其词气,或试文艺;多贴三馆职,或命为省府判官,或升其差使焉。 甲子,诏:“罢川、峡、闽、广州军承天节入贡。自今三千里外者悉罢之。” 先是帝召翰林学士梁颢夜对,询及当世台阁人物,颢曰:“晁迥笃于词学,盛元敏于吏事。”帝不答,徐问曰:“文行兼著如赵安仁者有几?”颢曰:“安仁材识兼茂,体裁凝远,求之具美,未见其比也。”既而颢卒,秋,七月,乙酉,以告制诰馀杭赵安仁为翰林学士。 丙戌,右仆射、平章事李沆寝疾,帝临问,赐其家白金五千两。车驾方还宫而沆卒,趣驾再幸其第,哭之恸,谓左右曰:“沆忠良纯厚,始终如一,岂意不享遐龄!”言毕泣下。赠太尉、中书令,谥文靖;录其三弟、一子,甥及妻之兄子,皆赐同进士出身。 帝之初即位也,沆日取四方水旱盗贼奏知,参知政事王旦以为细事不足烦上听,沆曰:“人主少年,当使知民间疾苦。不然,血气方刚,不留意声色、犬马,则土木、甲兵、祷祠之事作矣。吾老不及见,此参政他日之忧也。”时西北用兵,边奏日耸,便殿延访,或至旰昃,旦慨然谓沆曰:“我辈安得坐致太平,优游燕息乎!”沆曰:“国家强敌外患,适足为警惧。异日天下宴然,人臣率职,未必高拱无事,君奚念哉!”帝雅敬沆,尝问治道所宜先,沆曰:“不用浮薄新进喜事之人,此最为先。”帝问其人,曰:“如梅询、曾致尧、李夷庚等是矣。”帝深然之。故终帝之世,数人者卒不进用。沆重厚淳质,退公,辄终日危坐。治第封丘门内,厅事前仅容旋马。或言其太隘,沆曰:“此为宰相厅事诚隘,为太祝、奉礼厅事已宽矣。”常喜读《论语》,或问之,沆曰:“我为宰相,如《论语》中‘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两句,尚未能行。圣人之言,终身诵之可也!” 帝欲相三司使寇准,乃先置宿德以镇之。庚寅,以兵部侍郎毕士安为吏部侍郎、参知政事。士安入谢,帝曰:“未也。行且相卿,谁可与卿同进者?”士安因言:“准兼资忠义,能断大事,臣所不如。”帝曰:“闻准好刚使气,奈何?”士安曰:“准忘身徇国,秉道疾邪,故不为流俗所喜。今北方未服,若准者正宜用也。” 壬辰,盐铁副使、刑部员外郎卞衮卒。诏录其子弟,衮明敏有吏干,累掌财赋,以称职闻。然性惨毒,掊克严峻,专行箠楚,至有“大虫”之号。 光禄少卿宋雄,习河渠利害,因命领护汴口,均节水势,以济江、淮漕运。居十数年,三迁将作监,不易其任,职务修举,朝廷赖焉。 是月,辽遣使封李德明为西平王。 八月,己未,以参知政事、吏部侍郎毕士安,三司使、兵部侍郎寇准,并依前官,平章事。是时契丹多纵游骑略深、祁间、小不利即引去,徜徉无斗意。准曰:“是狃我也,愿朝廷练帅领,简骁锐,分据要害地以备之。” 以知枢密院事王继英为枢密使,同知枢密院事冯拯、陈尧叟并佥署枢密院事。 以工部郎中刘师道权三司使公事。自后三司除使,多用此制。 庚申,知寿州陈尧佐,自出米为糜以食饿者,而吏民皆争出米,共活数万人。尧佐曰:“吾非行私惠,盖以令率人,不若身先而使其从之之乐也。” 准布部长朝于辽,请婚,不许。 甲戌,边臣言契丹谋大入,诏镇州所屯河东广锐兵及近南州军,先分屯兵并赴定州。 九月,诏:“诸转运使、副,辨察所部官吏能否为三等:公勤廉干、惠及民者为上,干事而无廉誉、清白而无治声者为次,畏懦贪猥者为下,并列状以闻。”从右司谏高伸请也。 丙午,辽主如南京。 丁酉,帝谓辅臣曰:“累得边奏,契丹已谋南侵。国家重兵,多在河北,敌不可狃,朕当亲征决胜。卿等议何时进发?”毕士安等曰:“陛下已命将出师,委任责成可也。必若戎辂亲行,宜且驻跸澶渊。但郛郭非广,久聚大众,深恐不易;况冬候犹远,顺动之事,更望徐图。”寇准曰:“大兵在外,须劳圣驾暂幸澶渊,进发期不可缓。”王继英等曰:“禁卫重兵,多在河北,宜顺动以壮兵威,仍督诸道进军,临事得以裁制。然不可更越澶州,庶合机宜,不亏慎重。”诏士安等各述所见,具状以闻。 帝每得边奏,必先送中书,谓毕士安、冠准曰:“军旅之事,虽属枢密,然中书总文武大政,号令所从出。向者李沆或有所见,往往别具机宜。卿等当详阅边奏,共参利害,勿以事干枢密而有所隐也。” 屯田郎中杨覃、工部员外郎朱台符并为陕西转运使。台符俊爽好谋,多所更张,覃止欲因仍旧贯,遂有隙,交相论奏。帝亲遗御史视其状,覃、台符并坐议事违戾,罢使。辛丑,责覃知随州,台符知郢州。 庚戌,辽命皇弟楚王隆祐留守京师。 辛亥,以永清节度使周莹代王显为天雄军都部署,知军府事,命显归本镇。 先是李允则知沧州,巡视州境,浚浮阳湖,葺营垒官舍,间掘井城中,人厌其烦。是月,召归,辽师来攻,老幼皆入保而水不乏,又取冰代砲石以拒敌,敌遂解去。帝乃谓允则曰:“顷有言卿浚井葺屋为扰民者,今始知善守备也。”转西上閤门副使、镇、定、高阳三路行营兵马都监,押大阵东面;凡下诸路宣制,必属允则省而后行。 闰月,丁巳,内出银三十万两付河北转运使,贸易军粮。 辛未,北面都部署王超等引大军屯唐河,树营栅以备寇。 癸酉,辽主与太后大举南下,以统军使兰陵郡王萧达兰、奚六部大王萧观音努为先锋,分兵掠威虏、顺安军。魏能、石普等帅兵御之,能败其先锋。又攻北平寨,为田敏等所拒。东趋保州,攻城不克。丁卯,达兰攻遂城,擒守将王先知,乃与辽主、太后合兵攻定州。王超等阵于唐河,执诏书,按兵不出战;敌势益炽,乃帅众东驻阳城淀。 时辽师深入,急书一夕五至,寇准不发,饮笑自如。明日,同列入闻,帝大骇,以问准。准曰:“陛下欲了此,不过五日尔。”因请幸澶州。同列惧,欲退;准止之,令候驾起,帝有难色,欲还内,准曰:“陛下一入,则臣等不得见,大事去矣!请毋还而行。”帝乃议亲征。 参知政事王钦若,江南人,密请帝幸金陵;佥署枢密院事陈尧叟,蜀人,又请幸成都。帝以问准,时钦若、尧叟在傍,准心知之,乃阳曰:“谁为陛下画此策者,罪可斩也!今天子神武,将帅和协,若车驾亲征,敌自当遁去。不然,则出奇以挠其谋,坚守以老其众,劳逸之势,我得胜算矣。奈何欲委弃宗社,远之楚、蜀邪?”帝乃止。二人由是怨准。钦若多智,准惧其妄有关说,疑阻大事,图所以去之,会帝欲择大臣使镇大名,准因言饮若可任,钦若亦自请行。乙亥,以钦若判天雄军府兼都部署、提举河北转运使,与周莹同议守御。 初,王继忠在契丹,乘间为辽人言和好之利,太后有厌兵意,虽大举深入,然亦纳继忠说。于是遣小校四人持信箭,以继忠书诣莫州部署石普,且致密奏一封,愿速达阙下。是日,普遣使赍其奏至,帝发视之,即继忠状,具言:“臣尝念昔岁面辞,亲奉德音,唯以息民止戈为事。况北朝钦闻圣德,愿修旧好,必冀睿慈,俯从愚瞽!”帝谓辅臣曰:“朕念往昔全盛之世,亦以和戎为利。朕初即位,吕端等建议,欲因太宗上仙,命使告讣;次则何承矩请因转战之后,达意边臣。朕以为诚未交通,不可强致。又念自古獯鬻为中原强敌,非怀之以至德,威之以大兵,则犷悍之性,岂能柔服!此奏虽至,要未可信。”毕士安等曰:“契丹兵锋屡挫,耻于自退,故因继忠以请,谅亦非妄。”帝曰:“卿等但知其一,未知其二。彼以无成请盟,然得请之后,必有邀求。若屈己安民,特遣使命,遗之货财,斯可也。所虑者,关南之地曾属彼方,以是为辞,则必须绝议,朕当治兵誓众,躬行讨击耳。”遂以手诏令石普付小校赐继忠曰:“朕丕承大宝,抚育群民,常思息战以安人,岂欲究兵而黩武!今览封疏,深嘉恳诚,诏到日,卿可密达兹意。果有审实之言,即附边臣闻奏。”继忠欲朝廷先遣使命,帝未许也。 丙子,以天雄军都部署周莹为驾前东面贝、冀路都部署,颍州防御使杜彦钧副之,供备库使綦政敏为钤辖;马军都指挥使葛霸为驾前西面邢、洺路都部署,步军都虞候王隐副之,西上閤门使孙全照为钤辖。帝召全照与语,命兼天雄军及贝、冀等州钤辖,仍令察视北面机事。全照言:“若契丹南逼魏城,但得骑兵千百,必能设奇取胜。”帝赏其忠果,乃诏莹:“若全照欲击敌,即分兵给之。” 是日,令河北近南州县民人入处城寨,以敌兵侵轶故也。 丁丑,令:“府州自今勿擅发兵入唐龙镇管内剽掠,如蕃、汉人亡命在彼须追究者,当诏遣还。” 己卯,岢岚军使开封贾宗奏敌骑数万人寇草城川,率兵击败之。翼日复至,又败之,遂北出境。有诏嘉奖。 并、代钤辖高继勋,先率兵来援,登高望草城川,谓宗曰:“敌众而阵不整,将不才也。我兵虽少,可以奇取胜。先设伏山下,战合,必南去,尔起乘之,当大溃。”与战,至寒光岭,伏发,敌兵果败,自相蹂躏者万馀人,获马牛橐驼甚众。既而宗自供奉官、閤门祗候迁仪鸾副使,继勋自洛苑使迁弓箭库使。 冬,十月,壬午,以磁州刺史、邠州驻泊部署许均兼永兴驻泊部署,仍与知府向敏中及凤翔染鼎同提总陕西诸州巡检捕盗事。帝既定议北征、念关、陇重兵多在边郡,自陕以西直抵两川,亦宜防备,故有是命。 诏修葺历代圣贤陵墓。 癸未,以引进使、潘州刺史何承矩领英州团练使。初议进秩,帝谓宰相曰:“承矩知书,爱声名,以才能自许,宜择州之美名者授之。” 甲申,麟府路钤辖韩守英、张志,言大破辽兵于朔州界,杀戮甚众。时辽师方围岢岚军,闻败,即遁去。 先是诏雷有终等取土门路与大兵会,至是以戎寇东行逼武强县,复诏有终等率兵赴镇州。 王超言辽师引众沿葫芦河而东,诏诸将整兵为备,仍令岢岚、威虏军、保州、北平寨部署等深入敌境,腹背纵击,以分其势。 丙戌,辽师抵瀛州城下,昼夜攻城,击鼓伐木之声,闻于四面,大设攻具,使奚人负版乘墉而上。知州李延渥率州兵、强壮,又集贝、冀巡检史普所部拒守,发垒石巨木击之,皆累累而坠;逾十数日,多所杀伤。辽太后亲鼓众急击,矢集城上如蝟,死者三万馀人,伤者倍之,竟弗能克,乃退。 戊子,祔明德皇后神主于太庙。先是诏有司详定升祔之礼,上议曰:“唐睿宗昭成、肃明二后,先天之始,唯以昭成配享,开元之末,又以肃明迁祔。晋骠骑将军温峤有三夫人,峤薨,诏问学官陈舒,谓秦、汉之后,废一娶九女之制,妻卒更娶,无复继室,生既加礼,亡不应贬。朝旨以李氏卒于峤之微时,不沾赠典,王、何二氏并追加章绶。唐太子少傅郑馀庆将立家庙,祖有二夫人,礼官韦公肃议与舒同。”又云:“晋南昌府君有荀氏、薛氏,景帝庙有夏侯氏、羊氏,鲁公颜真卿庙有夫人商氏、继夫人柳氏。略稽礼文,参诸故事,二夫人并祔,于理为宜。恭惟懿德皇后久从升祔,不可中移,明德皇后继受崇名,亦当配享。虽先后有殊,在尊亲一贯。请同祔太宗室,以先后次之。”诏尚书省集官详议,咸如礼官之请。二后并配自是始。 庚寅,命知青州张齐贤兼青、淄、濰安抚使,知郓州丁谓兼郓、齐、濮安抚使,并提举转运及兵马。又令齐贤、谓具管内诸州山河道路广狭形势,画图以闻。既而辽师稍南,民大惊,趋杨刘渡,舟人邀利,不时济。谓取死罪囚绐为舟人,斩河上,舟人惧,民悉得济。乃立部分,使并河执旗帜,击刁斗,呼声闻百馀里。辽师遂引去。 甲午,辽萧达兰、萧观音努率师下祁州,士卒多降。辽主手诏奖谕,复厚赏观音努,赉其降卒。 乙未,诏王超等率兵赴行在,命知永兴军府向敏中兼管凤州驻泊兵马,以便宜从事。帝将北征,深念西鄙,故有是诏。 敏中得诏,藏之不下,视事如它日。会大傩,有告禁卒欲倚傩为乱者,敏中密使麾兵被甲伏庑下幕中,明日,诏宾僚、兵官置酒纵阅,命傩入至阶,敏中振袂一挥,伏兵出,尽擒之,果各怀短刃,即席斩焉。既屏其尸,以灰沙扫庭,张乐宴饮,边藩以安,帝由是有再用之意。 丙申,诏:“随驾军士先赴澶州,天雄军及缘河驻泊者并就赐装钱。” 癸卯,以厮铎督为朔方军节度、灵州西面巡检、西凉府六谷大首领。 乙巳,莫州、岢岚、威虏军、北平寨并言击败契丹,群臣称贺。是役也,张凝、田敏皆以偏师抵易州南,虏获人畜铠仗凡数万计,独魏能逗挠无功。 先是王继忠得帝手诏,即具奏附石普以闻,言:“辽已领兵攻围瀛州,盖关南乃其旧疆,恐难固守,乞早遣使议和好。”丙午,帝览其奏,谓辅臣曰:“瀛州素有备,非所忧也。欲先遗使,固亦无损。”乃复赐继忠手诏许焉。募神勇军士李斌持信箭赴辽寨,因令枢密院择可使辽者。王继英言殿直曹利用自陈愿往,乃授利用閤门祗候,假崇仪副使,奉辽主书以往,又赐继忠手诏。 丁未,以雍王元份为东京留守。 己酉,初置龙图阁待制,以都官郎中杜镐、右正言戚纶为之。 以卫州防御使李重贵为大内都部署。 ◎宋纪二十五 ∷起阏逢执徐十一月,尽旃蒙大荒落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 景德元年辽统和二十二年 十一月,乙卯,遣使安抚河北。 以知瀛州李延渥为本州团练使,奖其守城之功也。 北面部署奏:“契丹自瀛州退去,其众犹二十万。侦得其谋欲乘虚抵贝、冀、天雄军。”诏督诸路兵及澶州戍卒会天雄军。 自辽师南下,河朔皆城守。右赞善大夫王屿知冀州,常有破敌之志,日阅戍兵,又集强壮练习之,开门樵采如平日。尝上言:“寇若至,必可邀击,愿勿以一郡为忧。”于是辽游骑逼城,屿击走之,诏嘉奖。 癸亥,辽马军都指挥使耶律珂礼遇南师于洛州,胜之。甲子,东京留守萧巴雅尔获魏府官吏田逢吉,献于行帐。 戊辰,以山南东道节度使李继隆为驾前东面排阵使,马军都指挥使葛霸副之,西上閤门使孙全照为都钤辖,南作坊使张旻为钤辖;武宁节度使石保吉为驾前西面排阵使,步军都虞候王隐副之,入内副都知秦翰为钤辖。 初,旻在定州,言天道方利客,先起者胜,宜大举伐辽,并上兴师出境之日。帝以问辅臣,皆言不可,乃止。于是驾将亲征,旻方戍并代,复奏边事十馀,召还,入对,帝曰:“契丹入塞,与卿所请北伐之日同,悔不用卿策。今须守澶州而未得人,如何?”旻请行,帝喜,故命为西面钤辖,先令至澶州候敌远近,旻即驰骑往。 秦翰既受命,亟督众环城浚沟洫,以拒边骑。功毕,辽师果暴至,翰不解甲胄七十馀日云。 庚午,车驾北巡。司天言:“日抱珥,黄气充塞,宜不战而却,有和解之象。” 曹利用至天雄,孙全照疑契丹不诚,劝王钦若留之。辽师数攻城不克,复令王继忠具奏议和,帝因赐继忠手诏,云已遣利用,且使告辽人遣使抵天雄受之。继忠闻利用至天雄不行,复具奏,乞自澶州别遣使者至北朝,免致缓误。辛未,车驾次长垣县,得其奏,遂以前意答焉。 壬申,次韦城县。诏知滑州张秉、齐州马应昌、濮州张晟往来河上,部丁夫凿冰,以防敌骑之渡。 天雄军闻辽师将至,阖城惶遽,王钦若与诸将议探符分守诸门,孙全照曰:“全照将家子,请不探符,诸将自择便利处所,不肯当者,全照请当之。”既而莫肯守北门者,乃以命全照。钦若亦自分守南门,全照曰:“不可。参政主帅,号令所出,谋画所决,南北相距二十里。请覆待报,必失机会,不如居中央府署,保固腹心,处分四面。”钦若从之。 全照素教畜弩手,射人马洞彻重甲,随所指麾,应用无常。于是大开北门,下吊桥以待之。辽师攻东门良久,舍东门,趋故城,夜,复自故城潜师过城南,设伏于狄相庙,遂南攻德清军。钦若闻之,遣将率精兵追击;伏兵起,断其后,天雄兵不能进退。全照请于钦若曰:“若亡此兵,是亡天雄也。北门不足守,全照请救之。”乃引麾下出南门力战,杀伤辽伏兵甚众,天雄兵乃复得还,存者什三四。 庚午,辽萧巴雅尔、萧观音努率渤海兵攻德清军,城破,知军、尚食使张旦及其子三班借职利涉、虎冀都虞候胡福等十四人并死之。 先是诏王超等率兵赴行在,逾月不至。辽师益南侵,帝驻跸韦城,群臣复有以金陵之谋告帝宜且避其锋者,帝意稍惑,乃召寇准问之。将入,闻内人谓帝曰:“群臣辈欲将官家何之?何不速还京师!”准入对,帝曰:“南巡何如?”准曰:“群臣怯懦无知,不异于乡老妇人之言。今敌骑迫近,四方危心,陛下惟可进尺,不可退寸。河北诸军日夜望銮舆至,士气当百倍。若回辇数步,则万众瓦解,敌乘其后,金陵亦不可得而至矣!”帝意未决。准出,遇殿前都指挥使高琼,谓曰:“太尉受国恩,何以报?”对曰:“琼武人,愿效死”。准复入对,琼随立庭下,准曰:“陛下不以臣言为然,试问琼。”遂申前议,词气慷慨。琼仰奏曰:“寇准言是。”且曰:“随驾军士父母妻子尽在京师,必不肯弃而南行,中道即亡去耳。愿陛下亟幸澶州,臣等效死,契丹不难破。”准又言:“机不可失,宜趣驾!”时王应昌带御器械侍侧,帝顾之,应昌曰:“陛下奉将天讨,所向必克,若逗遛不进,恐敌势益张。”帝意遂决。 甲戌,晨发,左右以塞甚,进貂裘絮帽。帝却之,曰:“臣下暴露寒苦,朕独安用此邪!”夕,次卫南县,遣翰林侍读学士潘慎修先赴澶州。诏澶州北寨将帅及知州不能擅离屯所迎驾。 帝前赐王继忠诏许遣使,继忠复具奏附石普以达。普自贝州遣指挥使张皓赴行阙,道出辽寨,为所得,辽主及太后引皓至车帐前,问劳久之,困令抵天雄,以诏促曹利用。王钦若等疑不敢遣,皓独还辽营。辽太后赐皓袍带,馆设加等,使继忠具奏,且请自澶州别遣使,速议和好事。于是皓以其奏入,帝复赐钦若诏,又令参知政事王旦与钦若手书,俾皓持赴天雄,督利用同北去,并以诏谕继忠。因谓辅臣曰:“国家以安民息战为念,固许之矣。然彼尚率众深入,又河冰且合,戎马可度,亦宜过为之防。朕已决成算,若盟约之际,别有邀求,当决一战。可再督诸将帅整饬戎容,以便宜从事。” 辽师既陷德清,壬申,遂进抵澶州,围合三面。李继隆等分伏劲弩,控扼要害。辽统军使萧达兰恃其勇,以轻骑按视地形。时威虎军头寿光张瓖掌床子弩,弩潜发,达兰中额仆,辽众竞前舆曳至寨,是夕,死。太后临其轊车,哭之恸,辍朝五日。以萧巴雅尔代掌南面事,旋下通利军。达兰通天文,屡著战功,首倡南侵之谋,至是死,军中夺气,滋欲议和矣。 丙子,车驾发卫南。李继隆等使人告捷,又言:“澶州北城,门巷湫隘,且于南城驻跸。”是日,驻南城,以驿舍为行宫,将止焉。寇准固请幸北城,曰:“陛下不过河,则人心益危,敌气未慑,非所以取威决胜也。且王超领劲兵屯中山以扼其吭,李继隆、石保吉分大阵以扼其左右肘,四方征镇赴援者日至,又何疑而不往?”高琼亦固请,佥署枢密院事冯拯在傍呵之,琼怒曰:“君以文章致位两府,今敌骑充斥如此,犹责琼无礼,君何不赋一诗退敌邪?”即麾卫士进辇扣陛。帝遂幸北城。至浮桥,犹驻车未进,琼乃执楇筑辇夫背曰:“何不亟行!今已至此,尚何疑焉!”帝乃命进辇。既至,登北城门楼,张黄龙旂,诸军皆呼万岁,声闻数十里,气势百倍。帝览观营壁,召见李继隆已下诸将,抚慰者久之,赐诸军酒食缗钱。 戊寅,移御北城之行营。 曹利用自天雄赴辽军中,见其太后与宰相韩德昌同处一车,群臣与其主重行别坐,礼容甚简。以版横车轭,上设食器,坐利用车下,馈之食。共议和好,事未决,辽主乃遣左飞龙使韩杞持国书与利用俱还。诏知澶州何承矩郊劳,翰林学士赵安仁接伴之,凡觐见仪式,皆安仁所裁定云。 十二月,庚辰朔,韩杞入对于行宫之前殿,跪授书函于閤门使,使捧以升殿,内侍省副都知阎承翰受而启封,宰相读讫,命杞升殿起居。其书复以关南故地为请,帝谓辅臣曰:“吾固虑此,今果然,将奈何?”辅臣请答书,言:“关南久属朝廷,不可拟议,或岁给金帛,助其军资,以固欢盟。惟陛下裁度。”帝曰:“朕守祖宗基业,不敢失坠。所言归地,事极无名,必若邀求,朕当决战耳!实念河北居人重有劳扰,倘岁以金帛济其不足,朝廷之体,固亦无伤。答书不必具言,但令曹利用与韩杞口述兹事可也。”赵安仁独能记太祖时国书体式,因命为答书。赐杞袭衣、金带、鞍马、器币。杞即日入辞,遂与利用共往。杞既受袭衣之赐,及辞,复左衽,且以赐衣稍长为解,赵安仁曰:“君将升殿受还书,天颜咫尺,如不衣所赐之衣,可乎?”杞即改服而入。帝又面戒利用以地必不可得,若邀求货财,则宜许之。 是日,日有食之。帝惧甚,司天言主两国和解,帝意稍释。 癸未,幸北寨,又幸李继隆营,命将校从官饮,犒赐诸军有差。 曹利用与韩杞至辽军帐,辽复以关南故地为言,利用辄沮之,且谓曰:“北朝既兴师寻盟,若岁希南朝金帛之资以助军旅,则犹可议也。”其接伴政事舍人高正遽曰:“今兹引众而来,本谋关南地,若不遂所图,则本国负愧多矣。”利用答以“禀命专对,有死而已。若北朝不恤后悔,恣其邀求,地固不可得,兵亦未易息也!”辽主及萧太后闻之,意稍怠,但欲岁取金币;利用许遗绢二十万匹、银十万两,议始定。 辽主复遣王继忠见利用,具言:“南北通和,实为美事,主上年少,愿兄事南朝。又虑南朝或于缘边开移河道,广浚壕堑,别有举动之意。”因附利用密奏,请立誓,并乞遣近上使臣持誓书至彼。 甲申,利用即与其右监门卫大将军姚柬之持国书俱还,并献御衣、食物,其郊劳馆谷,并如韩杞之礼,命赵安仁接伴。 乙酉,柬之入对于行宫中,使受其书,书辞犹言:“曹利用所称,未合王继忠前议;然利用固有成约,悉具继忠密奏中矣。”是日,帝御行宫之南楼,观大河,宴从臣,召柬之与焉。 丙戌,柬之入辞,命西京左藏库使李继昌假左卫大将军,持誓书与柬之俱往报聘,称辽太后为叔母,金帛之数如利用所许,其他亦依继忠所奏云。柬之又言:“收众北归,恐为缘边邀击。”乃诏诸路部署及诸州军,勿辄出兵马以袭辽归师。 丁亥,以曹利用为东上閤门使、忠州刺史,赐第京师。利用之再使也,面请岁赂金帛之数,帝曰:“必不得已,虽百万亦可。”寇准召至幄次,语之曰:“虽有旨许百万,若过三十万,将斩汝!”利用果以三十万成约而还。入见行宫,帝方进食,未即见,使内侍问所赂。利用曰:“此机事,当面奏。”复使问曰:“姑言其略。”利用终不肯言,而以三指加颊。内侍入曰:“三指加颊,岂非三百万乎?”帝失声曰:“太多!”既而曰:“姑了事,亦可耳。”帷宫浅迫,利用具闻其语。及对,帝亟问之,利用再三称罪,曰:“臣许之银绢过多。”帝曰:“几何?”曰:“三十万”。帝不觉喜甚,故利用被赏特厚。 戊子,帝作《回銮诗》,命近臣和。幸北寨劳军,遣雷有终领所部兵还并州屯所。时王超等逗挠无功,唯有终赴援,威声甚振,河北列城赖以张其军。 己丑,辽诏诸军解严。 壬辰,赦河北诸州死罪以下。民经辽师蹂践者,给复二年。死者官吏,追录子孙。 癸巳,大宴于行宫。 宰臣毕士安先以疾留京师,遗书寇准,言:“大计已定,惟君勉之!”是日,来朝。议者多言岁赂三十万为过厚,士安曰:“不如此,则敌所顾不重,和事恐不能久也。” 雍王元份暴得疾,诏参知政事王旦权东京留守事,即日乘传先还。旦驰至京,直入禁中,下令甚严,人无知者。及驾还,旦家子弟皆迎于郊,忽闻后有驺呵声,回视,乃旦也,皆大惊。时两河之民颇有陷敌者,旦上言,愿出金帛数十万赎其人;或有沮议者,遂止。 甲午,车驾发澶州。大寒,赐道傍贫民襦袴。 李继昌至辽帐,馆设之礼益厚,即遣其西上閤门使丁振奉誓书来上。 戊戌,车驾至自澶州。 帝初以懿德皇太后忌,欲撤卤簿鼓吹,不举乐。时龙图阁待制杜镐先还,备仪仗。遣骑驰问之,镐曰:“武王载木主伐纣,前歌后舞。《春秋》不以家事辞王事,凯旋用乐,于礼无嫌。”帝复诏辅臣共议,皆固以请,乃从之。 寇准在澶州,每夕与知制诰杨亿痛饮,讴歌谐谑,喧哗达旦,帝使人觇知之,喜曰:“准如此,吾复何忧!”时人比之谢安。 既而曹利用与韩杞至行在议和,准画策以进,且曰:“如此,则可保百年无事。不然,数十年后,敌且生心矣。”帝曰:“数十年后,当有捍御之者。吾不忍生灵重困,姑听其和可也。”准尚未许,有谮其幸兵以自取重者,准不得已许之。 初,准处分军事,或违帝旨,及是,谢曰:“使臣尽用诏令,兹事岂得速成!”帝笑而劳焉。 辛丑,录契丹誓书颁河北、河东诸州军。 甲辰,改威虏军曰广信,静戎曰安肃,破虏曰信安,平戎曰保定,宁边曰永宁,定远曰永静,定羌曰保德,平虏城曰萧宁。 邠州部署言李继迁子德明孔目官何宪来归,诏令乘传赴阙。 乙巳,以天雄军钤辖孙全照知军府事,召王钦若归阙。 戊申,帝览河北奏报,诸州多被蹂践,通利军伤残尤甚,惨然形于颜色,乃下诏罪己。王旦、寇准等皆上疏待罪,慰劳之。 是月,辽班师,太后赐太丞相韩德昌姓耶律,徙王晋。 是岁,辽放进士张可封第三人。 景德二年辽统和二十三年 春,正月,庚戌朔,以辽人讲和,大赦天下。 壬子,放河北诸州强壮归农,令有司市耕牛给之。 癸丑,罢诸路行营,合镇、定两路都部署为一。 甲寅,王钦若自天雄军来朝。 帝以河北守臣宜得有武干善镇静者,乙卯,以马知节知定州,孙全照和镇州,赵昌言知大名府,冯起知澶州,上官正知贝州,扬延朗知保州,张禹珪知石州,张利涉知沧州,赵继升知邢州,李允则知雄州,赵彬知霸州。帝亲录其姓名付中书,且曰:“朕裁处当否,卿等共详之。”毕士安曰:“陛下所择,皆才适于用,望付外施行。”从之。 知节先在镇州,方辽师入塞,民相携入城,知节与之约,有盗一钱者斩。俄有窃童儿钱二百者,即戮之,自是无敢犯者。每中使赍诏谕边郡,知节虑为敌所掠,因留之,募捷足者间道达诏旨。会发澶、魏、邢、洺等六州军储赴定州,水陆并进,时兵交境上,知节曰:“是资敌也。”因告谕郡县,凡公家输辇之物,所在纳之;敌欲剽劫,皆无所得。车驾幸澶州,大将王超拥兵数十万屯定州,逗遛不进,知节屡讽之,超不为动。复移书诮让,超始出兵,犹辞以中渡无桥,徒涉为患;知节先已命工度材,一夕而具。上闻,手诏褒美。 罢北面部署、钤辖、都监、使臣二百九十馀员。 召辅臣观瀛州所获辽人攻城战具,皆制度精好,锋锷銛利,梯冲、竿牌,悉被以铁。城上悬版才数寸,集矢二百馀,其后李继宣浚高阳壕,得遗矢凡四十万,辽人攻城不遣馀力如此。 戊午,辽主还,次南京。庚申,以萧巴雅尔为北府宰相,萧观音努同知南院事。大享士卒,爵赏有差。 癸亥,命翰林学士赵安仁等五人权同知贡举。 王超上章待罪,帝悯其劳旧,弗责。戊辰,以超为崇信节度使,罢军职。 省河东部署、钤辖司使臣百馀人,又省河北诸州戍兵十之五,缘边三之一。 己巳,参知政事王钦若加阶邑、实封,又赐袭衣、锦带、鞍马。故事,辅臣加恩无所赐;帝以钦若守藩有劳,特宠异之,自是遂为故事。 以辽人通和,置国信司,领以宦者。 二月,癸未,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李继隆卒,赠中书令,谥忠武。继隆出于贵胄,感慨自立,在太宗朝,特被亲信,每征行,必总戎政。帝以元舅之故,不欲烦之军旅,优游近藩,恩礼甚笃,继隆亦多智,用能谦谨保身。明德寝疾,欲面见之,帝促其往,继隆但诣万安宫门拜笺,终不入宫。又尝命诸王诣第候谒,继隆不设汤茗,第假王府从行茶炉烹饮焉。 咸平末,河北转运使刘综上言:“西汉晁错言使民入粟授以爵,塞下之粟必多,文帝从之。今河北诸州聚兵,粮馈劳费,望行汉制以济军储。”既而水部郎中许元豹复言:“缘河州县和市边谷数少,望许进献粮粟,授以官秩。”事下三司议奏,于是定入粟实边授官等级以闻。帝虑爵赏之滥,重惜其事,宰相言:“故事具存,行之无损,请陕西诸州亦如此制。”从之。 丙戌,辽复置榷场于振武军。时辽俸羊多阙,门下平章事耶律实噜请以赢老之羊及皮毛易南中绢,彼此利之。 癸丑,命开封府推官孙仅为辽太后生辰使,閤门祗候康宗元副之。仅等入辽境,其刺史皆迎谒,又令幕职、县令、父老捧卮献酒于马前,民以斗焚香前迎,接伴者察使人中途所须,即供应之。辽主每岁避暑于含凉淀,闻使至,即来幽州,屡召仅等宴会,礼遇甚优。仅等辞还,赆以器服及马五百馀匹。自郊劳至于饯饮,极其恭恪。然礼或过当,仅必抑而罢之。自后奉使者率循其制,时称得体。 太子太师吕蒙正请归西京养疾,诏许之。丁未,召见,听肩舆至殿门外,命二子光禄寺丞从简、校书郎知简掖以升殿,劳问累刻。因言:“北戎请和,从古以为上策。今先启诚意,继好息民,天下无事,惟愿以百姓为念!”帝嘉赏之,其二子皆迁官。蒙正至雒,有园亭花木,日与亲旧宴会,子孙环列,迭奉寿觞,怡然自得。 诏:“缘边诸州军如擒获北界奸人,可诘其事状,部送阙下。”帝以辽虽通好,而彼中动静亦不可不知,间谋侦候,宜循旧制。又虑为彼所获,归曲于我,自今获彼间谍,当赦勿诛,但羁留内地,待有词,则以此报之,故有是诏。 三月,甲寅,帝御崇政殿,亲试礼部奏名举人,得进士濮人李迪以下二百四十六人,又得特奏名五举以上一百一十人。翼日,试诸科,得《九经》以下五百七十人,又得特奏名诸科《三礼》以下七十五人。帝谓宰相曰:“糊名校覆,务于精当;而考官不谕朕意,过抑等第,欲自明绝私,甚无谓也。迪所试最优;李谘亦有可观,闻其幼年母为父所弃,归旧族,谘日夕号泣,求还其母,乃至绝荤茹以祷祈,又能刻苦为学,自取名级,亦可嘉也。”以迪为将作监丞,谘及夏侯麟为大理评事,通判诸州。谘,新喻人也。 先是迪与贾边皆有声场屋,及礼部奏名,两人皆不与。考官取其文观之,迪赋落韵,边论“当仁不让于师”,以师为众,与注疏异,特奏,令就御试。参知政事王旦议:“落韵者,失于不详审耳。舍注疏而立异论,辄不可许,恐士子从今放荡,无所准的。”遂取迪而黜边。 初,安阳陈贯,喜言兵,咸平中,大将杨琼、王荣丧师,贯上书言:“前日不斩傅潜、张昭远,使琼辈畏死不畏法令。不严其制,后当益弛。请立法,凡合战而奔者,主校皆斩。大将战死,裨校无伤而还,与奔军同。军衄城围,别部力足救而不至者,以逗遛论。如此,则诛罚明而士卒厉矣。”帝嘉纳之。将召试学士院,执政谓琼等已即罪,议遂格。 又尝上《形势》、《选将》、《练兵论》三篇,大略言:“地有要害。今北边既失古北之险,然自威虏城东距海三百里,其地沮泽墝埆,所谓天隙天陷,非敌所能轻入。由威虏西极狼山不百里,地广平,利驰突,此必争之地,先居则佚,后趋则劳,宜有以待之。昔李汉超守瀛州,敌不敢视关南尺寸地。今将帅大概用恩泽进,虽谨重可信,然卒与敌遇,不知所以为方略,故敌势益张,兵折于外者二十年,此选将得失之效也。国家收天下材勇以备禁旅,赖赐予廪给而已,恬于休息,久不识战,当以卫京师,不当以戍边。戍边莫若募土人隶本军,又籍丁民为府兵,使北面捍辽,西面捍戎;不独审练敌情,熟习地形,且皆乐战斗,无骄心。” 辽人既和,复上言:“敌数人塞,驱掠良民数十万,今乘其初通,宜出内府金帛以赎之,敌嗜利,必归吾民,自河之北,戴德泽无穷矣。”于是贯举进士,试殿庭,得同出身,帝识其姓名,曰:“是数言边事者。”擢置第二等,赐及第。 乙丑,辽赈党项部饥。 丙寅,以知雄州机宜司赵延祚为雄州北关城巡检,赐白金三百两。延祚,州之大姓,自太宗朝,尝出家财交给敌中豪杰,得其动静,即具白州将,因授官任。至是年七十馀,召赴阙,询以边事,具言:“今之修和,辽人先启诚意,国家动守恩信,理必长久。”又言:“国母之妹曰齐妃,与其姊不协,国所遗金帛,皆归于国家主及母,其下悉无所及,望自今榷场贸易,稍优假之,则其下获利,必倍欣慰。”又历陈辽风俗、山川曲折、地理远近,及晋、汉时事,历历有据。帝诘其所欲,云有家属寓居青州,愿便道得往省之;帝许焉。且以与辽通好,不可复置机宜司,故命为巡检。 帝虑河北诸州,缘兵罢遂弛武备,诏敌楼战栅有堕坏者即葺之。 以将作监丞王曾为著作郎、直史馆,赐绯。旧制,试文当属学士、舍人院,宰相寇准雅知曾,特召试政事堂。 丁丑,辽改易州飞狐路招安使为安抚使,以与南朝和好也。 夏,四月,丙戌,女真、回鹘俱遣使贡于辽。 丁酉,枢密直学士刘师道责授忠武行军司马,知制诰陈尧咨单州团练副使。 先是师道弟几道举进士,礼部奏名,将延试,近制悉糊名校等,尧咨为考官,教几道于卷中密为识号。几道既擢第,或告其事,诏落籍,永不得预举。帝初欲含容,不复穷究其事,而师道固求辨理。诏东上閤门使曹利用、兵部郎中边肃、内侍副都知阎承翰诣御史府杂治之;坐论奏诬妄,与尧咨并责。 戊戌,幸龙图阁,阅太宗御书,观诸阁图画,近臣毕从。 己亥,党项侵辽。 诏河北诸州葺城池。 工部侍郎、参知政事王钦若,素与寇准不协,还自天雄,再表求罢。癸卯,置资政殿学士,以钦若为之,仍迁刑部侍郎,班在翰林学士之下,侍读学士之上。 以佥署枢密院事冯拯参知政事。 五月,戊申朔,幸国子监阅书库,问祭酒邢昺:“书版几何?”昺曰:“国初不及四千,今十馀万,经史正义皆具。臣少时业儒,每见学徒不能具经疏,盖传写不给。今版本大备,士庶家皆有之,斯乃儒者逢时之幸也。” 先是印书裁截馀纸,皆鬻之以供监中杂用,昺请归此钱于三司,裨国计。自是学者公费不给,讲官亦厌其寥落云。 宣徽北院使雷有终卒。有终倜傥自任,能抚士卒,多倾私帑给公家宴犒。在蜀时,尝借用库钱数百万,奏纳第以偿,优诏蠲免;身后宿负犹不啻百万,官为偿之。 高阳关副都部署张凝卒。凝忠勇,好功名,善训士卒,赏赐多以犒师,家无馀资。帝尝谓近臣曰:“选用武臣实难,倘未尝更历,则不能周知其才。太宗所擢甚众,而优待者唯凝与王斌、王宪等数人,乃知先帝知人之明也。”至是卒,帝甚惜之。 知镇戌军曹玮言:“军境川原夷旷,便于骑战,非中国之利。请自陇山以东,循古长城,堑以为限。”从之。又言:“边民应募为弓箭手者,皆习障塞蹊隧,解羌、胡语,耐寒苦,有警可参正兵为前锋;而官未尝与器械资粮,难责其死力。请给以境内闲田,永蠲其租,春秋耕敛,州为出兵而护作之。”诏:“人给田二顷,出甲士一人,及三顷者出战马一匹。设堡戍,列部伍,补指挥使以下校长,有功劳者亦补军都指挥使,置巡检以统之。”其后鄜延、环庆、泾原并河东州军,亦各募置。 以起复右谏议大夫、知制诰晁迥、起居舍人、知制诰李宗谔并为翰林学士。 宗谔在舍人院,尝牒御史台,不平空,中丞吕文仲移文诘之,宗谔答以两省与台司非统摄。文仲不平,闻于帝,有诏辨析。宗谔引八事证其不相统摄,且言:“御史台每牒本省并不平空,所以本省移报亦如其议。而文仲止凭吏人之言,遽有闻奏,无典章之可据。况台宪之职,所宜纠参奸邪,辨明冤枉,廷臣有不法之事,得以奏弹,下民有无告之人,得以申理。而于文牒之内,争平空与不平空,其事琐细,乌足助其风裁哉!”卒如宗谔所言。守职者韪之。 以起居舍人、直昭文馆种放为右谏议大夫。放谢病,乞游嵩山;诏许之,仍命河南守臣常加存抚。召对,赐宴,赋诗饯行,恩礼甚厚。 乙卯,辽以金帛赐阵亡将士家。时高丽、准布以辽和议成,先后遣使贺辽。 先是诏礼部贡院别试河北贡举人,以用兵不及试期故也。庚申,帝御崇政殿亲试,赐进士诸科及第、出身有差。 抚州进士晏殊,年十四,大名府进士姜盖,年十二,皆以俊秀闻,特召试,殊试诗赋各一首,盖试诗六篇。殊属词敏赡,帝深叹赏。宰相寇准以殊江左人,欲抑之而进盖,帝曰:“朝廷取士,惟才是求,四海一家,岂限遐迩!如前代张九龄辈,何尝以僻陋而弃置邪!”乃赐殊进士出身。盖同学究出身,后二日,复召殊试诗、赋、论,殊具言赋题尝所私习,帝益爱其淳直。改试它题,既成,数称善,擢秘书省正字,秘阁读书,仍命直史馆陈彭年视其所学及检察其所与游者。 己已,诏:“自今官吏雪活人命者,并理为劳绩。” 癸酉,诏:“天下榷利者,弗许增羡为额。” 乙亥,知雄州何承矩,言将来辽使人界,欲令暂驻新城,俟接伴使至,迎于界首;从之。承矩又言使命始通,待遇之礼,宜得折中,庶可久行,乃悉条上。手诏嘉纳,仍听事有未尽者,便宜裁处。 六月,己丑,曹州民赵谏与其弟谔,以奸慝不法,并斩西市。帝初欲穷治其狱,内出与谏交游者姓名七十馀人付鞫。中丞吕文仲请对,言逮捕者众,或在外郡,苟悉索之,虑动人听。帝曰:“卿执宪,当嫉恶如仇,岂公行党庇邪!”文仲顿首曰:“中丞之职,非徒绳愆纠违,亦当顾国家大体。今纵七十馀人悉得奸状,以陛下之慈仁,必不尽戮,不过废弃而已。但籍其名,遇事治之,未为晚也。”帝从其言。 帝谓辅臣曰:“殿前、侍卫司禁兵老疾者众,宜精加选择。”枢密使王继英曰:“禁旅比昔时数,今逾倍,若乘此息兵,简退疲冗,实甚便。”帝曰:“然。第以北敌请盟,西戎纳款,若即行此,则军旅之情,必谓国家便谋去兵惜费。不若先从下军选择勇力者,次补上军,亦可镇压浮言,使众不惑也。其老疾者,俟秋冬遴简将臣,令悉蒐去之。” 己亥,达旦国九部遣使聘辽。 秋,七月,戊午,党项贡于辽。 甲子,诏:“复置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博通坟典达于教化、才识兼茂明于体用、武足安边洞明韬略、运筹决胜军谋弘远、才任边寄堪为将帅等科,令尚书吏部传告诸路,许文武群臣、草泽隐逸之士来应。委中书门下先加考试,如器业可观,具名闻奏。” 丁卯,女真遣使贡辽。回鹘使人请先留使者,皆遣之。 丙戊,西川转运使黄观,言益州将吏民庶举留知州张詠,诏褒之。寻因遣使巡抚西川,令谕旨曰:“得卿在彼,朕无西顾忧也。” 八月,戍寅,雍王元份薨。 癸已,有星孛于紫微。 九月,癸丑,赵德明始遣其都知兵马使白文寿来贡。 癸亥,群臣三表上尊号,不允。 丁卯,令资政殿学士王钦若、知制诰杨亿修历代君臣事迹。钦若请以直秘阁钱惟演等十人同编修,从之。 冬,十月,庚辰,丁谓等上《景德农四敕》五卷,令雕印颁行,民间咸以为便。 乙酉,吏部侍郎、平章事毕士安早朝,至崇政殿庐,疾暴作。帝闻之,亟遣使抚问,还奏疾甚,帝即步出临视,已不能言,诏内侍窦神宝以肩舆送归第而卒。车驾临哭,谓寇准等曰:“士安,善人也,事朕于南府、东宫,以至辅相,饬躬畏谨,有古人之风。遽此沦没,深可悼惜!”诏赠太傅、中书令,谥文简;录其子孙,中使护丧事,给卤簿葬。士安端方沉雅,有清识,所至以严正称;年耆目眊,读书缮写不辍,尤精意词翰。虽贵,奉养无异平素,未尝植产为子孙计,故天下称其清。 丙戌,遣度支判官周渐为辽主生辰使,职方郎中韩国华为辽太后正旦使,盐铁判官张若谷为辽主正旦使。 癸卯,岁币赍至辽界。自是岁以为常。 十一月,丙辰,享太庙。丁已,合祭天地于圜丘,大赦。 辽命大丞相耶律德昌出宫籍,属于横帐。 癸酉,辽主及太后遣使左金吾卫上将军耶律留宁、左武卫上将军耶律委演等来贺承天节,对于崇德殿。留宁等将见,馆伴使李宗谔,引令式不许佩刀,至上閤门,留宁等欣然解之。帝闻之,曰:“戎人佩刀,是其常礼,不须禁以令式。”即传诏听自便。留宁等感悦,谓宗谔曰:“圣上推心置人腹中,足以示信遐迩也。” 十二月,己卯,召辅臣于龙图阁观契丹礼物及祖宗朝所献者。自后使至,必以绮帛分赐中书、枢密院,果实、脯腊赐近臣、三馆。 辛已,以王钦若为兵部侍郎、资政殿大学士,班在文明殿学士之下,翰林学士承旨之上。帝初见钦若班在翰林学士李宗谔下,怪之,以问左右,左右以故事对。钦若因诉于帝曰:“臣前自翰林学士为参知政事,无罪而罢,其班乃下故官一等,是贬也。”帝悟,即日改焉。资政殿置大学士自此始。钦若善迎人主意,帝望见辄喜,每拜一官,中谢日,辄问曰:“除此官,且可意否?”其宠遇如此。 甲午,右谏议大夫种放自嵩山来朝,对于龙图阁。 初诏致仕官给半俸。唐制,致仕者非特敕则不给俸,国初循之,至是有此诏。 ◎宋纪二十六 ∷起柔兆敦牂正月,尽强圉协洽八月,凡一年有奇。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 景德三年辽统和二十四年。丙午,一零零六年 春,正月,辛未,始置常平仓。 先是言事者请“于京东、西、河北、河东、陕西、江、淮、两浙每州计户口多少,量留上供钱自千贯至二万贯,令转运使择清干官主之,专委司农寺总领,三司无得移用,每岁夏秋准市估加钱收籴,贵则减价出粜,俟十年有增羡,则以本钱还三司。”诏三司集议,请如所奏。大率万户岁籴万石,止于五万石;或三年以上不粜,则回充粮廪,别以新粟补之。 二月,丙子,权三司使丁谓等言:“唐宇文融置劝农判官,检户口田土伪滥等事,今欲别置,虑益烦扰。而诸州长吏,职当劝农,乃请少卿监、刺史、閤门使以上知州者并兼管内劝农使,馀及通判并兼劝农事,转运使、副并兼本路劝农使。”诏可。劝农使人衔自此始。 甲申,升宋州为应天府,以太祖旧藩也。 丙戌,以唐张九龄九世孙元吉为韶州文学。元吉诣阙献明皇墨迹及九龄真图、告身、故录之。 复置都大发运使,以度支员外郎冯亮为之。 丁亥,枢密使王继英卒。 辽人既和,朝廷无事,寇准颇矜其功。帝待准极厚,王钦若深嫉之。一日,会朝,准先退,帝目送准,钦若因进曰:“陛下敬畏寇准,为其有社稷功邪?”帝曰:“然。”钦若曰:“澶渊之役,陛下不以为耻,而谓准有社稷功,何也?”帝愕然曰:“何故?”钦若曰:“城下之盟,《春秋》耻之。今以万乘之贵而为澶渊之举,是盟于城下也,何耻如之!”帝愀然不悦。钦若曰:“陛下闻博乎?博者输钱欲尽,乃罄所有出之,谓之孤注。陛下,寇准之孤注也,斯亦危矣!”由是帝顾准稍衰。 准在中书,喜用寒俊,每御史缺,辄取敢言之士,它举措多自任。同列屡目吏持例簿以进,准曰:“宰相所以进贤退不肖,若用例,吏职耳。”因却而不视。 戊戌,准罢为刑部尚书、知陕州。以参知政事王旦为工部尚书、平章事。旦入谢,便坐,帝谓曰:“寇准以国家爵赏过求虚誉,无大臣体,罢其重柄,庶保终吉也!” 初,张咏在成都,闻准入相,谓僚属曰:“寇公奇才,惜学术不足耳。”及准知陕,咏适自成都还,准送之郊,问曰:“何以教准?”咏徐曰:“《霍光传》不可不读。”准莫喻其意,归,取其传读至,“不学无术”,笑曰:“此张公谓我也!” 己亥,以参知政事冯拯为兵部侍郎,王钦若为尚书左丞,陈尧叟为兵部侍郎,并知枢密院事;以赵安仁为谏议大夫,参知政事;枢密都承旨韩崇训、东上閤门使马知节并俭署枢密院事。崇训,重赟子也。 三月,乙已,客星出东南。太常丞任随上言曰:“谏议大夫、司谏、正言虽有数员,但充位尸禄而已。愿陛下择贤士,黜具臣,悬赏罚之文,立劝惩之道。其两省谏官,并准有唐故事,定其员数,优其俸给,限以迁官之年月,责以供职之否臧。其或献替推诚,弥缝励节,言事有裨于时政,抗章不避于天诛,则请行甄擢以劝众焉。其或尸利无惭,弼违有阙,务引腹非之咎,多致面从之谀,则请行降黜以励众焉。夫如是,则贤者劝,惰者激,庸者退,懦者立,朝廷之士咸愿效忠而报国矣。”帝览而嘉之,己未,诏:“谏臣悉心献替,赏罚之典,断在必行。” 是月,始命朝臣提点开封府界诸县镇公事。其后又增置一员,以閤门祗候充。 夏,四月,丙子,幸崇文院观四库图籍。 壬辰,命使六人巡抚益、利、梓、夔、福建等路,犒设将吏,存问父老,疏决系囚,仍案察官吏能否、民间利害以闻。时屯田员外郎谢涛使益、利路,及还,举所部官三十馀人,宰相以为多,涛乃历陈其治状,且愿连坐。奉使举吏连坐自涛始。 乙未,种放赐告归终南山。 复诏群臣转对。 五月,壬寅朔,司天言日当食,帝避正殿不视事,百官各守其司。既而阴翳不见,帝语宰相曰:“此非朕德所致,但喜分野之民不被其灾耳。” 司天奏周伯星见,群臣上表称贺。知杂御史王济乘间言于帝曰:“瑞星实符圣德;然唐太宗以家给人足丰年为上瑞,臣愿陛下日谨一日,居安虑危,则为瑞大矣。”帝嘉纳之。 甲辰,赵德明遣其兵马使贺守文来贡。先是向敏中及张崇贵与德明议立誓约,久未决。德明虽数遣使修贡,然于七事讫莫承顺,累表但云乞先赐恩命,徐议之。时已有诏许德明毋纳灵州,既又赐敏中等诏,谕德明止遣子弟入宿卫,及毋得攻劫西路进奉,蕃部纵有争竞,并取朝廷和断,它约悉除之,然亦不听回图往来及放行青盐之禁。乙已,敏中等言:“二事苟不如约,恐乖前议。请皆与之。”帝以德明变诈难信,傥务姑息,必贻后患,复赐敏中等诏,令熟计复奏。 丙午,命王钦若、陈尧叟同修《时政记》,每次月十五日送中书。 度支副使李士衡言:“关右自不禁解盐已来,计司以卖盐年额钱分配永兴、同、华、耀四州军,而永兴最多,于民不便,请减十分之四。”诏悉除之。 先是内帑岁出缗钱三十万助陕西军资,及士衡为转运使,言岁计可自办,遂罢给。帝将幸洛,士衡献粟五十万斛,又以三十万斛馈京西,朝廷以为材,故召令佐三司。 莱芜监判官欧阳冕,求应贤良方正,而大言自荐,以姬旦、皋、夔为比,且云:“使臣日试万言,一字不改,日览千字,一句不遗。”由是促召赴阙,令中书试五论、三颂、诸诗四十首,共限万言。题既出,冕惶骇,自陈“止应贤良,不应万言,幸假贷!”乃以所上表示之,冕不敢复言。至晡,但成五论、一颂,共三千字。既奏御,帝令问表中所陈条目,冕伏躁妄之罪,现授下州司户参军。 左谏议大夫陈省华卒。省华有吏干,妻冯氏,性严,训诸子尤力,不许事华侈,尧叟既贵,孝谨益不衰,掌枢密时,弟尧佐直史馆,尧咨知制诰,与省华同在北省,诸孙任官者十数人,宗亲登科者又数人,荣盛无比。客至,尧叟等皆侍立其侧,客不自安,多引去。旧制,登枢近者母妻即封郡夫人,尧叟初拜,以父在朝,止封其妻,而母但从夫邑封;尧叟表让,朝廷以彝制,不听。省华卒既逾年,帝乃封其母郡太夫人,后进封滕国,年八十馀,尚无恙。 泾、原、仪、渭都钤辖秦翰、知镇戎军曹玮等各请出兵讨贼,帝以德明累遣使修贡,虑失诚信,不许。德明初请命于朝,玮言:“继迁擅河西地二十年,兵不解甲,使中国有西顾之忧。今国危子弱,不即禽灭,后更强盛难制。愿假臣精兵,出其不意,擒德明送阙下,复以河西为郡县,时不可失。”朝廷方欲以恩致德明,寝其书不报。 丁巳,幸北宅视德恭疾。己未,德恭卒。 是月,辽幽皇太妃和罕于怀州,囚夫人伊勒兰于南京,馀党皆生瘗之。 六月,丙子,群臣固请听乐,从之。 南平王黎桓卒,诸子争立,攻战连月,有司请发兵平之。帝以桓素修职贡,岂宜伐丧,不许,而以郡晔为缘海安抚使,令譬晓之。 丁丑,京东转运使张知白上疏曰:“司天奏周伯星见,此圣德动天而辰象昭瑞也。臣闻惧乱者治必兴,思危者安必久。陛下诚能戒谨抑畏,日新其德,则瑞星不出,臣亦称贺。苟异于是,则瑞星虽出,臣亦不敢同众人之贺也。况今西北二隅虽罢征战之役,然以比诸古者屈膝称臣,款塞内附,则亦事异而礼殊矣。”帝览疏,谓辅臣曰:“知白以谏官在外而乃心朝延,可谓知所职矣。” 庚寅,以殿中丞王旭同判吏部南曹。旭,旦之弟也。自旦为政,旭避嫌不复厘事。至是虞部员外郎王矩,言旭前宰缑氏,廉白有政绩。帝谓旦曰:“旭之干敏,朕亦素知,且屡有言其才堪任京府傣佐者。”旦以避嫌恳辞,帝曰:“朝延用才,不可以卿故使之沦滞。”帝欲授三司判官,旦又固让,故有是命。后数日,旭引对选人,帝面赐绯鱼,谓旦曰:“朕向不知卿弟犹衣绿也。” 秋,七月,知益州张咏岁满,宰相王旦拟以任中正代之。议者多云不可,帝以诘旦,旦曰:“非中正不能守咏规矩,它人往,妄有变更矣。”壬寅,擢中正工部郎中,知益州。在郡凡五岁,遵咏条教,人甚便之。众乃服旦知人。 乙巳,太白昼见。 壬子,邵烨上邕州至交趾水陆路及控制宜州山川等图,帝曰:“祖宗辟土广大,惟当慎守,不必贪无用地,苦劳兵力。” 甲子,大宴含光殿,始用乐。 忠武节度使高琼卧疾,帝欲临幸其等,王钦若恨琼附寇准,且沮准澶渊之功,因言:“琼虽久掌禁兵,备宿卫,然未尝有破敌功。凡车驾临问,所以宠待勋臣,施之于琼,恐无以示甄别。”乃止。及卒,有司言当辍一日朝,帝以琼未尝有过,特废朝二日。 八月,种放既归终南,教授山中,表求太宗御书及经史音疏,诏悉与之。因谓辅臣曰:“近中使还,言放居草屋,食野菜、荞面而已。如此淡薄,亦人所难也。” 癸未,诏以来年春朝谒诸陵。王旦言:“行宫损坏,要须修葺。”帝曰:“如此,亦劳民矣。”乃诏:“所至州县,但增饰馆驿,不得更建行宫;侍从臣寮并百司供拟及供御之物,并令减省。” 丙戌,辽改南京宫宣教门为元和,外三门为南端,左掖门为万春,右掖门为千秋。 是月,沙州郭煌王曹寿遗人进大食国马及美玉于辽,辽主以对衣、银器等赐之。 九月,庚戍,诏以稼穑屡登,机务多暇,自今群臣不妨职事,并听游宴,御史勿得纠察。上巳、二社、端午、重阳并旬时休务一日,初寒、盛暑、大雨雪议放朝。著于令。 丙辰,御崇政殿,亲试贤良方正直言极谏,光禄寺丞钱易、广德军判官石待问并入第四等,以易为祕书丞,待问为殿中丞。 雄州团练使何承矩,以老疾,累表求解边任,帝令自择其代,承矩荐安抚副使李允则。丙寅,即命允则知雄州兼安抚使,改授承矩齐州团练使,便道之任。承矩至齐州才七日,卒,缘边洎涿、易州民闻之,皆挥涕,有相率诣雄州发哀饭僧者。承矩习熟戎事,有方略,能绥抚异俗,其后契丹使至者,言国中皆畏服承矩之名。尝于雄州北筑爱影台,植蓼花,日至其处,吟诗数十首,刻于石,人谓何六宅爱蓼花,不知其经始塘泊也。尤好儒学,宾礼贤士大夫。初知潭州日,李沆、王旦实为佐属,承矩器以公辅,待之绝厚。 丁卯,麟延钤辖张崇贵入奏:“赵德明遣牙校刘仁勖来进誓表,请藏盟府。”且言:“所乞回图及放青盐之禁,虽宣命未许,然誓立功效,冀为异日赏典也。”帝赐诏嘉奖焉。 是月,辽主如南京。 冬,十月,庚午朔,辽主率群臣上太后尊号曰睿德神略应运启化承天皇太后;群臣上辽主尊号曰至德广考昭圣天辅皇帝。 以赵德明为定难军节度使兼侍中,封西平王,给俸如内地。又录德明誓表,令渭州遣人赍至西凉府晓谕诸蕃,转告甘、沙首领。因责德明子弟入质,德明谓非先世故事,不遣,惟献驼马谢恩而已。 丁丑,以张崇贵为赵德明旌节官告使,太常博士赵湘副之,赐德明袭衣、金带、金鞍勒马,银万两,绢万匹,钱二万贯,茶二万斤。 丁酉,葬明德皇后于永熙陵。 十一月,壬演,周伯星再见。 庚戌,徙知永兴军府周莹为邠、宁、环、庆都部署,以孙全照代之。 十二月,辛卯,以宰臣王旦为朝拜诸陵大礼使。 先是江、淮岁运米输京师,未有定制。是岁,始定六百万石为岁额,从发运副使李溥之请也。 是年,辽放进士杨佶等三十三人。 景德四年辽统和二十五年 春,正月,遣工部尚书王化基乘驿诣河中祭后土庙,用大祀礼,告将朝陵也。 甲辰,以知枢密院事陈尧叟为东京留守。 乙巳,以权三司使丁谓为随驾三司使,盐铁副使林特副之。谓机敏有智谋,善附会而有心计,在三司,案牍填委,吏久难解者,谓一言判之,众皆释然。 己未,车驾发京师。庚申,次中牟县,除逋负,释囚系,赐父老衣币,所过如之。甲子,次巩县,罢鸣鞭及太常奏严、金吾传呼。或献洛鲤,帝曰:“吾不忍食也!”命放之。丙寅,斋于永安镇行宫,太官进蔬膳。 丁卯,夜漏未尽三鼓,帝乘马,却舆辇伞扇,至安陵外次,易素服,步入司马门,行奠献之礼。次诣永昌、永熙陵,又各诣下宫。凡上宫用牲牢祝册,有司奉事;下宫备膳羞,内臣执事百官皆陪位。又诣元德皇太后陵奠献,又于陵南设幄奠祭,如下宫礼。帝每至陵寝,望门而哭。初,有司具仪,止常服,帝特制素服。礼毕,遍诣孝明、考惠、考章、懿德、淑德、明德皇后陵,又至庄怀皇后陵。遂单骑巡视陵阙,以内臣从,及亲奠夔王、魏王、岐王、恭孝太子、郓王、周王、安王诸坟。辰后,暂至幄次更衣,复诣陵奉辞。有司以朝拜无辞礼;帝感慕哀切,未忍去,故复往焉。及午而还,左右进伞,帝却之,渡昭应水,乃许进,至行宫,始御常膳。又遣官祭一品坟、皇诸亲墓。德音降西京及诸路,赦流罪以下囚;释逋欠,赐畿县民租税有差。建永安镇为县。 是月,辽建中京,即七金山土河地也。先是辽主过七金山土河,南望云气,有郛郭楼阙之状,因建都,至是始城之。 二月,戊辰朔,车驾遂如西京,夕次偃师县,始复奏严;帝犹服靴袍,不举乐。己巳,至西京,始奏乐。道经汉将军纪信冢、司徒鲁恭庙,诏赠信为太尉,恭为太师。 辛未,命吏部尚书张齐贤祭周六庙。诏从官先茔在洛者赐告祭拜。 壬申,谓辅臣曰:“前代内臣,恃恩恣横,蠹政害物,朕常深以为戒,至于班秩赐与,不使过分,有罪未尝矜贷,此辈常亦畏惧。”王旦等曰:“前代事迹昭然,足为龟鉴。陛下言及此,社稷之福也。”内侍史崇贵尝使嘉州还,上言:“知县某贪浊;有佐官某廉干,乞擢为知县。”帝曰:“内臣将命,能采善恶,固亦可奖;然便尔赏罚,外人必未厌伏。当须转运使深察之。” 甲戌,幸上清宫,诏赐酺三日。 乙亥,诏罢西京榷酤,官卖麹如东京之制。 丙子,加号列子为冲虚至德真人。 帝之次巩县也,太子太师吕蒙正舆疾来见,不能拜,命中使掖之以进,赐坐劳问;壬午,幸其第,赐赍甚厚。 甲申,御五凤楼观酺,召父老五百人,赐饮楼下。 丁亥,幸元偓宫。 戊子,葺周六庙。增封唐孝子潘良瑗及其子季通墓。 庚寅,诏河南府置五代汉高祖庙。 辛卯,车驾发西京,谓辅臣曰:“归途陵阙在望,虽已遣官祭告,朕岂安然而过乎!”壬辰,帝乘马至孝义,镇吏訾邨复设次,与亲王望陵祭奠,近臣于幄殿东望拜。每进饮食,帝执爵举匕箸,涕泗哀感。 甲午,次郑州,遣使祀中岳及周嵩、懿二陵。 丁酉,赐隐士杨璞缯帛。 辽主如鸳鸯泺。 三月,己亥,帝至自西京。 乙丑,以曹玮为西上閤门使,赏其捍边功也。玮在镇戎,尝出战少捷,侦虏去已远,乃驱所掠牛羊辎重而还,颇失部伍。其下忧之,言于玮曰:“牛羊无用,不若弃之,整众而归。”玮不答。西蕃兵去数十里,闻玮利牛羊而师不整,遽还袭之。玮行愈缓,得地利处,乃止以待之。西蕃军将至,逆使人谓之曰:“蕃军远来,必甚疲,我不欲乘人之怠,请憩士马,少选决战。”蕃人方苦疲,皆欣然,严军而歇。良久,玮又使人谕之曰:“歇定可相驰矣。”于是各鼓军而进,一战,大破蕃师,遂弃牛羊而还,徐谓其下曰:“吾知蕃已疲,故为贪利以诱之。比其复来,几行百里矣。若乘锐便战,犹有胜负;远行之人,若少憩,则足痹不能立,人气亦阑,吾以此取之。” 夏,四月,辛巳,皇后郭氏崩。周悼献王,后所生也,王薨,后悲感生疾,遂不起。后性谦约,宽仁惠下。尤恶奢靡,族属入谒禁中,或服饰华侈,必加戒勖。有以家事求言于帝者,后终不许。兄子出嫁,以贫,欲祈恩赍,但出装具给之。帝尝使观宜圣殿诸库,后辞曰:“国之宝库,非妇人所当入。陛下欲惠赐六宫,愿量颁之,妾不敢奉诏。”帝尤加礼重焉。 宰相王旦言:“诸路各置转运使,复遣官检举酒税,竞以增益课利为功,烦扰特甚。”帝曰:“官吏务贪劳绩,不恤民困,朕甚悯之。”乃诏三司:“取一年中等之数,立为定额,自今中外勿得更议增课。” 五月,丙申朔,日有食之。 帝与辅臣言及朝士有交相奏荐者,王旦曰:“人之情伪,固亦难知,或言其短而意在荐扬,或称其能而情实排抑。唐刘仁轨尝忿李敬玄异己,将以计去之,乃称其有将师材,而敬玄卒败军事,此皆不以国家为虑者也。”帝曰:“若然,则险伪之辈,世所不能绝也。” 戊申,诏以鼓司为登闻鼓院,登闻院为登闻检院。命右正言邹平周起、太常丞祁阳路振同判鼓院,吏部侍郎张咏判检院,检院亦置鼓。先有内臣句当鼓司,自此悉罢。诸人诉事,先诣鼓院;如不受,诣检院;又不受,即判状付之,许邀车驾;如不给判状,听诣御史台自陈。 先是帝谓王旦曰:“开广言路,治国所先,而近日尤多烦紊。车驾每出,词状纷纭,洎至披详,无可行者。”故有此更置焉。 汀州黥卒王捷,自言于南康遇道人,姓赵氏,授以小镮神剑,盖司命真君也。宦者刘承珪以其事闻,帝赐捷名中正。是月,戊申,真君降中正家之新堂,是为圣祖,而祥瑞之事起矣。 戊午,增孔子守茔二十户。 初置杂卖场。 闰月,戊辰,减剑、陇等三十九州军岁贡物,夔、驾等二十七州军悉罢之。 壬申,御崇政殿,试贤良方正著作佐郎陈绛、溧水县令史良、丹阳县主簿夏竦。先是帝谓宰臣曰:“比设此科,欲求才识,若但考文义,则济时之用,安得而知!今策问宜用经义,参之时务。”因命两制各上策问,择而用焉。绛、竦所对入第四次等,擢绛为右正言,竦为光禄寺丞。 是月,立中书、枢密院互报法,事关军机、民政者,必互相关报。时中书命杨士元通判凤翔府,枢密院又令监香药库,两府不相知,故有是命。 六月,壬子,司天言:“五星当聚鹑火,而近太阳,同时皆伏。案占云:‘五星不敢与日争光者,犹臣避君之明也’。历千百载所未曾有,望付史官以彰殊事。”从之。 乙卯,葬庄穆皇后于永熙陵之西北。初定谥,命宗正卿告庙,王钦若疑其事,因对,具言。王旦曰:“国朝故事,昭宪之谥,太尉率百官告庙;孝明之谥,止宗正卿告庙。今当以孝明为比。”帝顾钦若曰:“皆有故事,不足疑也。” 庚申,知枢密院王钦若以五星聚东井,庆云见,奉表称贺,诏付史馆。 吏部侍郎张咏,以病疡乞郡;辛酉,诏咏知升州。 徙向敏中知河南府兼西京留守司事。先是旧相出镇者,多不出吏事为意,寇准虽有重名,所至终日宴游。张齐贤倜傥任情,获劫盗,或时纵遣之,所至尤不治。帝闻之,皆不喜。惟敏中勤于政事,所至著称。帝曰:“大臣出临方面,不当如向敏中邪!” 辽赐皇太妃死于幽所。 秋,七月,丁卯,祔庄穆皇后神主于别庙,殿室在庄怀皇后之上。 高班内品裴愈,出隶唐州。 愈前监广州纲,遇交州使,因言:“龙花蕊难得之物,宜以充贡。”至是,州采之为献,且言愈尝道诏旨。帝曰:“朕怀抚远俗,何尝有所宣索!”即下愈御史台劾问,故有是责,仍以龙花蕊还交州。 帝谓辅臣曰:“近见词人献文,多故违经旨以立说,此所谓非圣人者无法也。有太甚者,当黜以为戒。” 辽以西平王李德明母薨,遣使吊祭,旋命起复。 知宜州刘永规,驭下严酷,六月,乙卯,军校陈进因众怨鼓噪,杀永规,拥判官卢成均为师,僣号南平王,据城反。甲戌,奏至,诏忠州刺史曹利用等领兵进讨,仍谕贼党有来归者,并释罪。 权三司使丁谓言:“景德三年新收户,比咸平六年计增五十五万有奇,赋入增三百四十六万有奇,望特降诏旨,自今以咸平六年户口赋入为额,岁较其数,具上史馆。”从之。 黎龙延自称权安南静海军留后,遣其弟明昶等来贡,帝赐以《九经》及佛氏书。辛巳,授龙延静海节度使、交趾郡王,赐名至忠,给以旌节。 戊子,帝谓辅臣曰:“近日以来,殊无献言者。卿等宜勤接士大夫,察问四方事以闻。” 诏翰林遣画工分诣诸路,图上山川形势、地理远近,付枢密院,每发兵屯戍,移徙租赋,以备检阅。 癸巳,复置诸路提点刑狱官。先是帝出笔记六事,指其一谓王旦曰:“勤恤民隐,遴柬庶官,朕无日不念也。所虑四方刑狱,官吏未尽得人,一夫受冤,即召灾沴。先帝尝选朝臣为诸路提点刑狱,今可复置,仍以使臣副之。所至心察视囚禁,审详案牒,其官吏贪浊弛慢者,具名以闻。” 八月,乙巳,置群牧制置使,命知枢密院事陈尧叟兼之。寻又增置判官一员。 丁未,中书门下言:“庄穆皇后祥除已久,秋宴请举乐。”不允。 以右监门卫上将军钱惟治为右武卫上将军,月给俸钱百万,仍许在家养疾。时惟治弟太仆少卿惟演上《圣德论》,帝览之,谓宰臣曰:“惟演文学可称,且公王贵族,而能留意翰墨,有足嘉者,可记其名,并以论付史馆。”因曰:“钱氏继世忠顺,子孙可念,比闻惟治颇贫乏。”遂有是命。 己酉,益州地震。 出府库钱五十万贯付三司市菽麦。时宰相言今岁丰稔,菽麦甚贱,为富民所蓄,请官为敛籴以惠农民。 辛亥,赐孔子四十六世孙圣佑同学究出身。圣佑,延世子,宜孙也。 翰林侍讲学士兼国子祭酒邢昺,以羸老,自陈曹州故乡,愿给假归视田里;帝命坐,慰劳之,壬子,拜工部尚书,知曹州。是日,特开龙图阁,召近臣宴崇和殿,帝作诗赐之。昺视壁间《礼记图》,因陈《中庸》九经大义,帝嘉纳焉。及行,又命近臣祖送。侍讲学士外使自昺始。 癸丑,帝谓王旦等曰:“前诏群臣言事,除机密外,不得用无名答刂子,非合面奏公事,不得上殿,盖防人之多言,浸成萋斐也。且必有显状,封章弹奏,有何不可!近日戚纶面陈诏旨不便。”因出纶奏示旦等曰:“纶意以疏远之人,难得面奏,然自下诏以来,升殿奏事者未尝有阻。”旦曰:“飞语谮言,圣虑固不为惑。但近日论利害者差少,亦宜留意省察。”王饮若曰:“臣下升殿一二次,即希恩泽。比来中外章疏,若以前诏条约,皆当付所司鞫问。”帝曰:“纶性纯谨有学问,此奏乃未谕诏旨耳。” 丁巳,诏修太祖、太宗正史,命王旦监修,王钦若、陈尧叟、赵安仁、晁迥、杨亿同修。 置龙图阁直学士,以杜镐为右谏议大夫,充其职,班在枢密直学士之下。 权三司使丁谓上《景德会计录》六卷,诏奖之。 是月,诸路皆言大稔。 ◎宋纪二十七 ∷起强圉协洽九月,尽著雍涒滩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 景德四年辽统和二十五年 九月,甲子朔,知华州张舒与官属率民钱修孔子庙,为民所讼,并坐赎金。因诏:“诸州县文宣王庙,自今并官给钱完葺,无得辄赋民财。” 庚午,三司请令左藏库出次色金为带,以备赐与。帝曰:“朝延褒宠近臣,惜费岂在于此!”即诏:“已成者悉镕之,别用上色金改造。” 帝以庶僚勤事,壬申,遂诏:“自今文武官月俸,应折支者并给实钱,愿给它物者亦听。” 己卯,诏:“群臣家有藏太祖旧《实录》者,悉上史馆,无得隐匿。” 时知杭州薛映,岁满当代,帝与宰相议择其人。王旦曰:“天下重地,为朝延屏翰者不过一二十州。若皆得人,则镇抚有方,威惠兼著,小寇不能为患。”帝深然之,因曰:“近如宜州止因刘承规虐用其下,聚为寇剽,延及它境。若长吏得人,岂致是邪!”因阅班簿,指孙仅、王济谓旦曰:“二人孰优?”旦曰:“济有吏干,可副是选。”遂改济工部郎中,出知杭州。 宜贼围象州,久不克,曹利用等以大军击破之,卢成均挈其族来降,陈进伏诛。利用等人象州,安抚军民,分兵捕馀寇。 辽西北路招讨使箫托云讨准布,破之。托云,北府宰相哈哩之子也。 自乾德、开宝以来,用兵及水旱赈给、庆赐赏赍,有司计度支所阙者,必稽其数以贷于内藏,俟课赋有馀即偿之。淳化后二十年间,岁贷百万,有至三百万者,累岁不能偿,则除其籍。冬,十月,帝命陈彭年撰《内藏库记》述其事,出以示王旦等曰:“此库乃为计司备经费耳。计司有阙,必取于民;苟非节用,何以获救!” 丙申,辽主如中京。 翰林学士晁迥等上《考试进士新格》,诏颁行之。 初,陈彭年举进士,轻俊,喜谤主司;宋白知贡举,恶其为人,黜落之,彭年憾焉。于是更定条制,多因白旧事而设关防,所取士不复扌柬择文行,止较一日之艺。虽杜绝请托,然置甲等者或非人望,自彭年始也。 诏翰林学士晁迥等各举常参官椹知大藩者二人。 乙卯,诏曰:“拷掠之法,素著科条,非理擅行,兹谓惨酷。诸道官司有非法讯囚之具,一切毁弃。” 种放复自终南山来朝,召之也。放言:“自被聘召及迁谏署,无所补报,其幸已甚。今主上圣明,朝无阙政,若更处之显位,则重增其过矣。”帝乃遣内侍赍诏赐放,欲以枢务处之;放上表固让,乃止。 十一月,丁丑,刑部尚书宋白为兵部尚书,致仕。白年逾六十,图进不休,御史中丞王嗣宗屡使人讽之,知枢密院事陈尧叟,其子婿也,亦数恳劝,白不得已始上表。帝犹以旧臣未许,再表,乃许焉。 庚辰,殿中侍御史赵湘,上言请封禅,中书以闻,帝拱揖不答。王旦等曰:“封禅之礼,旷废已久,若非圣朝承平,岂能振举!”帝曰:“朕之不德,安敢轻议!” 初,王钦若既以城下之盟毁寇准,帝自是常怏怏。它日,问钦若曰:“今将奈何?”钦若度帝厌兵,即缪曰:“陛下以兵取幽蓟,乃可刷此耻也。”帝曰:“河朔生灵,始得休息,吾不忍复驱之死地。卿盍思其次?”钦若曰:“陛下苟不用兵,则当为大功业,庶可以镇服四海,夸示戎狄也。帝曰:“何谓大功业?”钦若曰:“封禅是矣。”然封禅当得天瑞乃可。”既而又曰:“天瑞安可必得,前代盖有以人力为之者,陛下谓《河图》、《洛书》果有此乎?圣人以神道设教耳。”帝久之乃可,然心惮王旦,曰:“王旦得无不可乎?”钦若曰:“臣请以圣意谕旦,宜无不可。”乘间为旦言之,旦黾勉而从。然帝意犹未决,它日,晚,幸秘阁,惟杜镐方直宿,帝骤问之曰:“卿博达坟典,所谓河出图、洛出书,果何事邪?”镐老儒,不测帝旨,漫应曰:“此圣人以神道设教耳。”其言偶与钦若同。帝由此意决,遂召王旦钦于内中,欢甚,赐以尊酒曰:“此酒极佳,归与妻孥共之。”既归,发视,乃珠也。旦自是不复持异,天书、封禅等事始作。 辛巳,雨雪,帝谓王旦等曰:“瑞雪盈尺,来岁麦苗应有望也。”遂赐近臣饮于中书,又宴馆阁官于崇文院。帝作《瑞雪诗》,令三馆即席和进,两制次日来上。 辛卯,辽遣使左领军卫上将军耶律元等来贺承天节。元馆于京师,尝询左右曰:“馆中日闻鼓声,岂习战阵邪?”或对以俳优戏场,闾里设宴。帝闻之,谓宰相曰:“不若以实谕之,诸军比无征战,阅习武艺,亦国家常事耳,且可以示无间于彼也。” 十二月,乙未,手札赐王钦若曰:“编修君臣事迹者,各置历,仍书逐人名下,随卷奏知。异时比较功程,庶分勤惰。”钦若为人倾巧,所修书或当帝意,褒赏所及,钦若即自名表首以谢;或谬误有所谴问,则戒书吏称杨亿以下所为;同僚皆疾之。 先是帝尝问辅臣以天下贡举人数,王旦曰:“万三千有馀,约常例,奏名十一而已。”帝曰:“若此,则当黜者不啻万人矣。典领之臣,必须审择。晁迥兢畏,当以委之。周起、王曾、陈彭年皆可参预。”冯拯曰:封印卷首,尤宜用素有守操之人。”旦曰:“滕元晏于士大夫间少交游。”帝曰:“今当以朱巽代周起知举,令起与元晏同掌封印事。”于是命翰林晁迥、知制诰朱巽、王曾、龙图阁待制陈彭年同知贡举。始命礼部封印卷首。 己酉,辽赈饶州饥民。 庚戌,同判太常礼院孙奭言:“伏睹来年正月一日享先农,九日上辛祈谷,祀昊天上帝。案《春秋传》,启蛰而郊,郊而后耕。《月令》云:‘天子以元日祈谷于上帝,乃择元辰,亲载耒耜,躬耕帝籍。’先儒皆云,元日即上辛,郊天地,元辰谓郊后吉亥,享先农而耕籍也。《六典》、《礼阁新仪》,并先云上辛礼昊天,次云吉亥享先农。伏望改用上辛祀昊天,后亥日享先农。仍即著令。”诏太常寺与崇文院检讨官详定。既而判寺李宗谔言:“《宋书》、《后魏书》所载,并以上辛后日享先农。请如奭奏。”从之。 诏:“诸路所上军储之数,自今先下枢密院籍记送中书。”盖凡遣戍兵,必预度所在资廪丰约故也。 大中祥符元年辽统和二十六年 春,正月,乙丑,帝召宰臣王旦、知枢密院事王钦若等对于崇政殿之西序。帝曰:“朕寝殿中,帟幕皆青絁为之,旦暮间非张烛莫能辨色。去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夜将半,朕方就寝,忽一室明朗,惊视之,俄见神人星寇绛袍,告朕曰:‘来月三日,宜于正殿建黄箓道场一月,当降天书《大中祥符》三篇,勿泄天机!’朕悚然起对,忽已不见,命笔誌之。十二月,朔,即蔬食斋戒,于朝元殿建道场,结采坛九级,又雕木为舆,饰以金宝,恭伫神贶,虽越月,未敢罢去。适睹皇城司奏,左承天门屋之南角,有黄帛曳于鸱吻之上,朕潜令中使往视,回奏云:‘其帛长二丈许,缄一物如书卷,缠以青缕三周,封处隐隐有字。’朕细思之,盖神人所谓天降之书也。”旦等曰:“陛下以至诚事天地,仁孝奉祖宗,恭已爱人,夙夜求治,以至珠邻修睦,犷俗请吏,于戈偃戢,年谷屡丰,皆陛下兢兢业业、日谨一日所致也。臣等尝谓天道不远,必有昭报;今者神告先期,灵文果降,实彰上穹佑德之应。”皆再拜称万岁。又言:“启封之际,宜屏左右。”帝曰:“天若谪示阙政,固宜与卿等祗畏改悔;若诫告朕躬,朕亦当侧身自修,岂宜隐之而使众不知也?” 帝即步至承天门,焚香望拜,命内侍周怀政、皇甫继明升屋对捧以降。王旦跪奉进,帝再拜受书,置舆上,复与日等步导,却伞盖,撤警跸,至道场,授知枢密院陈尧叟启封,上有文曰:“赵受命,兴于宋,付于冲。居其器,守于正。世七百,九九定。”既去帛启缄,命尧叟读之。其书黄字三幅,词类《尚书·洪范》、《老子道德经》,始言帝能以至孝至道绍世,次谕以清净简俭,终述世祚延永之意。读讫,藏以金匮。旦等称贺于殿之北庑。是夕,命旦宿斋中书,晚诣道场,旦趋往而帝已先至。 丙寅,群臣入贺于崇政殿,赐宴,帝与辅臣皆蔬食。遣吏部尚书张齐贤等奏告天地、宗庙、社稷及京城祠庙。 丁卯,设黄麾仗于殿前,陈宫悬、登歌,文武官、辽使陪列,酌献三清天书。礼毕,帝步导入内,行避黄道。司天监奏:“三日五日有紫云护宫殿,乞付史馆。”从之。 戊辰,大赦,改元,文武官并加恩,改左承天门为左承天祥符门。诏东京赐酺五日,以二月一日为始。 壬申,边臣言:“赵德明邀留回鹘贡物,又令张浦率骑数千侵扰回鹘。今岁夏州讥馑,此衰败之势也。”帝曰:“朕知其旱歉,已令榷场勿禁西蕃市粒食者。盖抚御夷狄,当务含容;不然,须至杀伐,害及生灵矣。” 赵德明尝以民饥,上表乞粮数百万。帝出其奏示辅臣,众皆怒曰:“德明方纳款而敢渝誓约,妄有乞请,乞降诏责之。”王旦请敕三司,在京积粟百万,令德明自来取之;帝从其言。既而德明受诏,望阙再拜,曰:“朝廷有人!”乃止。 太仆少卿钱惟演献《祥符颂》,甲申,擢司封郎中,知制诰。 天书降之翼日,翰林学士李宗谔上皇帝奉迎酌献乐章,优诏答之。时学士晁迥知贡举,杨亿被病,参知政事赵安仁实草诏云。 辽主如长泺。 二月,壬辰朔,帝御乾元门观酺。 丁酉,分遣中使六人锡边臣宴。 戊戌,帝语辅臣曰:“京师士庶渐事奢侈,衣服器玩多镕金为饰,工人炼金为箔,其徒日繁,计所费岁不下十万两,浸以成风,良可戒也。”丙午,诏:“三司使丁谓申明旧制,募告者赏之。自今乘舆服御涂金、绣金之类亦不须用。” 三月,甲戌,兖州父老吕良等千二百八十七人诣阙请封禅,对于崇道殿。帝令引进使曹利用宣劳而谕之曰:“封禅历代罕行,难徇所请。”良等进而言曰:“国家受命五十年,已致太平,今天降祥符,宜告成岱岳,以报天地。”帝复曰:“此大事,不可轻议。”良等又曰:“岁时丰稔,华夏安泰,愿上答灵贶,早行盛礼。”诏赐缗帛遣之。知州邵华又率官属抗表以请,亦不允。 己卯,兖州并诸路进士孔谓等八百四十人诣阙请封禅。 壬午,宰相王旦等率文武百官、诸军将校、州县官吏、蕃夷、僧道、耆寿二万四千三百七十人诣东上閤门,凡五上表,请封禅。 夏,四月,辛卯朔,天书又降于大内之功德阁。 甲午,诏以今年十月有事于泰山,遂遣官告天地、宗庙、岳渎诸祠。乙未,以知枢密院事王钦若、参知政事赵安仁并为封禅经度制置使。初,议封禅未决,帝以经费问权三司使丁谓,谓曰:“大计固有馀矣。”议乃决。即诏谓计度泰山路粮草,引进使曹利用、宣政使李神福相度行营道路,翰林学士晁迥、李宗谔、杨亿、龙图直学士杜镐、待制陈彭年与太常礼院祥定仪注。王旦请依郊禋故事面命五使,帝曰:“升中大礼五使之职,当于中书、枢密院以班次领之。”丙申,命王旦为大礼使,王钦若为礼仪使,冯拯为仪仗使,陈尧叟为卤簿使,赵安仁为桥道顿递使,其礼仪、桥道顿递使事,令拯、尧叟分掌之。饮若、安仁并判兖州,仍更迭往乾封县,禁于泰山樵采者,山下工役无得调发丁夫,止用兖、郓州兵。行宫除前后殿外,馀悉张幄幕。金帛、刍粮委三司规度,收市或转输供用它所须物,悉自京辇致,无得辄有科率。发陕西上供木,由黄河浮筏郓州,给置顿之费。 诏东封缘路禁采捕。修建行宫,无得侵占民田,扈驾步骑辄蹂践苗稼者,御史纠之。 壬寅,帝御崇政殿,亲试进士,仍录题解,摹印以示之。初于殿廊设幔,列坐席,标其姓名,又揭榜表其次序,令视讫就坐。命翰林学士李宗谔等八人为考官。帝遍至幄次,谕宗谔等务极精详,勿遗贤俊。翼日,宗谔等上所定进士文卷,诏宰相覆考讫,乃临轩赐进士郑人姚晔等及第、出身有差。先是谢恩始令释褐,是日特赐绿袍、靴、笏,即命以职。 丙午,诏作昭应宫以奉天书。 时上封事者言:“两汉举贤良,多因兵荒灾变,所以询访阙政。今国家受瑞建封,不当复设此例。”于是悉罢吏部科目。 丙辰,诏:“太祖、太宗朝诸路所献祥禽、异兽皆在苑囿,可上其数,俟封禅礼毕纵之。” 遣使驰诣岳州采三脊茅三十束,备藉神缩酒之用。有老人董皓识之,授皓州助教,赐束帛。 戊午,诏东巡,取郓州临酅路赴泰山;礼毕,幸兖州,取中都路还京。 先是监察御史阴城张士逊为贡院监门官,时贡举初用糊名之法,士逊白主司,有亲戚在进士中,明日当引试,愿出以避嫌,主司不听,乃自言引去。帝是之,记名于御屏,遂诏:“自今举人与试官有亲嫌者,皆移试别头。”是月,江南转运使阙,中书进拟人,数见却,帝乃自除士逊为之。士逊谒宰相王旦于政事堂,自言“骤领使职,愿闻善教。”旦从容曰:“朝廷榷利至矣。”士逊起谢。士逊后徒广西、河北,每思旦言,不敢妄有兴建云。 五月,庚申朔,辽主还上京。 壬戌,王钦若言泰山下醴泉出,锡山苍龙见。 河北转运使李士衡奏罢内帑所助钱八万缗,于是又请辇本路金帛刍粟四十九万赴京东以助祀事。帝曰:“士衡临事有心力。”遂赐褒诏,因留士衡于澶州,管句东封事。 有司详定仪注,请于泰山上置圜坛,径五丈,高九尺。圜坛东南置燎坛,高一丈二尺,方一丈。山下封祀坛如圜丘制,社首坛如方丘制。又为瘗塪于壬地,及天地玉牒、玉册、石〈石感〉、金玉匮、受命宝之制甚备。诏悉从之。 丙寅,命王旦、冯拯、赵安仁等分撰玉牒、玉册文。 初,有司请依唐故事,皇帝告庙出京,至泰山、社首山,并用法驾。帝以前诏惟祀事丰洁,馀从简约,于是改用小驾仪仗;寻改小驾名曰鸾驾。 辛未,赵安仁奏:“得太仆寺状,金玉辂合先赴泰山,辂高二丈三尺,阔一丈三尺,所经州县城门桥道有狭隘,请令修拆。”帝曰:“若此,则劳人矣。可于城外过,于坟墓处避之。” 三司假内藏库银十万两,从之。 辽主驻怀州。 甲申,放后宫一百二十人,厚资遣之。 六月,壬辰,详定所上封禅仪注,帝览之,曰:“此仪久废,非典礼具备,岂为尽美?”即手札疑互凡十九事,令五使参议厘正而行之。 命都官员外郎孙奭至辽境上,告以将有事于泰山。 先是五月丙子,帝复言梦见向者神人,言来月上旬复当赐天书于泰山,密告王钦若。于是钦若奏:“是月甲午,木工董祚于醴泉亭北见黄素书曳林木之上,有字不能识,言于皇城使王居正,居正见其上有御名,驰告钦若,钦若等就取得之。遂建道场,明日,跪授中使捧诣阙。”奏至,帝亟召王旦等谕其事,欲自出奉迎,即命旦为导卫使,具仪仗,奉迎天书,安于含芳园之正殿。帝再拜受,授陈尧叟启封,其文曰:“汝崇孝奉,育民广福。锡尔嘉瑞,黎庶咸知。祕守斯言,善解吾意。国祚廷永,寿历遐岁。”读讫,召百官示之。左右奏苑中有云五色,读天书次,黄云如风驻殿上。 赐文武百官泰山醴泉。 庚戌,曲赦兖州系囚流罪以下。 辛亥,群臣上尊号曰崇文广武仪天尊道宝应章感圣明仁孝皇帝。 秋,七月,辽加太祖谥曰大圣大明神烈天皇帝,太宗谥曰孝武皇帝,让国皇帝更谥曰文献皇帝,世宗加谥曰孝和庄宪皇帝,仍谥皇太弟鲁呼曰钦顺皇帝。 八月,己丑朔,上太祖尊谥曰启运立极英武圣文神德元功大孝皇帝,太宗曰至仁应道神功圣德文武大明广孝皇帝。 命详定仪注官晁迥以下习泰山圜台封祀仪于都亭驿。 乙已,令天下禁屠宰一月,自十月始。 己酉,王钦若来朝,献芝草八千本。 九月,戊午朔,令有司勿奏大辟案。 己未,诏告太庙,以芝草、嘉禾、瑞木列于天书辇前,及陈于六室。 庚申,命兵部侍郎向敏中权东京留守。 皇城使刘承珪诣崇政殿上新制天书法物,言有鹤十四来翔,天书扶持使丁谓奏双鹤度天书辇,飞舞良久。翼日,帝顾谓曰:“昨所睹鹤,但于辇上飞度,若云飞舞良久,恐不为实,卿当易此奏也。”谓再拜曰:“陛下以至诚奏天,以不欺临物,正此数字,所系尤深。望付中书载于《时政记》。”帝俯首许之。 癸亥,奉天书于朝元殿。甲子,扶持使等奉天书升玉辂,赴太庙南城门内幄殿。有顷,车驾至,诣幄殿酌献讫,奠告六室,至太祖、太宗室,告以严配之意,帝涕泗交下。群臣言:祀次,白云如龙凤仙人,正在庙室上,有鹤十四来翔。 庚辰,赵安仁献五色金玉丹,紫芝八千七百馀本。 乙酉,帝亲习封禅仪于崇德殿。初,礼官言帝王无亲习之文,帝曰:“朕以达寅恭之意,岂惮劳乎!” 是月,京东、西、河北、河东、江、淮两浙、荆湖、福建、广南路皆大稔,米斗钱七文。 冬,十月,戊子朔,辽主如中京。 庚寅,诏:“所经州县,采访民间不便事并市物之价,车服、权衡、度量不如法者,举仪制禁之。有奇才异行隐沦不仕者,与所属长吏论荐。鳏寡茕独不能自存者,量加赈恤。官吏政迹尤异,民受其惠,及不守廉隅,昧于政理者,孝子顺孙、义夫节妇为乡里所称者,并条析以闻。官吏知民间利病者,亦为录奏。” 司天言五星顺行同色。 辛卯,驾发京师,奏侍使奉天书先导。辛丑,次郓州;壬辰,驻跸。知制诰朱巽言奉玉册、玉牒至翔銮驿,有神光起昊天玉册上;亟遣翰林学士李宗谔驻往致谢。 丙午,次翔銮驿。丁未,法驾入乾封县奉高宫,帝即诣昊天玉册前,焚香再拜,以谢神光之贶。 占城、大食诸蕃国使以方物迎献道左。大食蕃客李麻勿献玉圭,长尺二寸,自言五代祖得自西天屈长者,云:“谨守此,俟中国圣君行封禅礼,即驰贡之。” 戊申,帝斋于穆清殿。王钦若等献紫芝草三万八千馀本。 己酉,群臣奏五色云起岳顶。帝与近臣登后亭望之,名亭曰瑞云。知制造朱巽奉玉册牒,及圜台行事官并先升山上,以回马岭至天门,路险绝,人给横板各二,两首施采帛,巽亲从卒推引而上。 庚戌,昼漏未上五刻,帝服通天冠、绛纱袍,乘金辂,备法驾,至山门,改服靴袍,乘步辇以登,卤簿仗卫列于山下,黄麾仗卫士、亲从卒自山址盘道至太平顶,凡两步一人,采绣相间,供奉马止于中路御帐。亚献宁王无偓,终献舒王元偁。卤簿使陈尧叟从登,言有黄云覆辇上,道经险峻,必降辇步进,有司议益扶卫,皆却之。导从者或至疲顿,而帝辞气益壮。至御幄,召近臣观玉女泉及唐高宗、明皇二碑。前一夕,山上大风,裂帟幕,迟明未已。及帝至,天气温和,奉祀官点检习仪于圜台。是夕,山下罢警场。 辛亥,享昊天上帝于圜台,以太祖,太宗配;命群官享五方帝诸神于封祀坛。仪卫使奉天书于上帝之左,帝衮冕奠献,侍从导卫悉减去茀翟,止于壝门,笼烛前导亦撤之。摄中书侍郎周起读玉册、玉牒文。帝饮福,摄中书令王旦跪称曰:“天赐皇帝太一神册,周而复始,永绥兆人。”三献毕,封金玉匮。摄太尉王旦奉玉匮置于石〈石感〉,摄太慰冯拯奉金匮以降,将作监领徒封〈石感〉。帝登台阅视讫,还御幄。司天监奏庆云绕坛,月有黄煇氛。宰臣率从官称贺,山下传呼万岁,振动山谷。帝即日还奉高宫,百官奉迎于谷口。 壬子,禅祭皇地祗于社首山,如封祀之仪。前夕阴而风,及行事,风顿止。悉纵四方所献珍禽奇兽于山下。法驾还奉高宫,左右言日重轮,五色云见。诏以奉高宫为会真宫。 癸亥,有司设仗卫、宫县于朝觐坛下,坛在奉高宫之南。帝服衮冕,御坛上之寿昌殿,受朝贺,大赦天下,常赦所不原者咸除之。文武官并进秩加恩。赐天下酺三日。改乾封县为奉符县。泰山下七里内禁樵采。大宴穆清殿,又宴近臣及泰山父老于殿门,赐父老时服、茶帛。 甲寅,车驾发奉符县,次太平驿。是日,始复常膳。帝劳王旦等以久食蔬,旦等皆再拜。马知节独言:“蔬食唯陛下一人,臣等在道,未尝不私食肉。”帝顾旦等曰:“知节言是否?”旦再拜曰:“诚如知节言。” 丙辰,次兖州,以州为大都督府。 十一月,戊午朔,帝服靴袍诣文宣王庙,酌献,孔氏家属陪列。有司定议止肃揖,帝特再拜。又幸叔梁纥堂。命刑部尚书温仲舒等分奠七十二子、先儒暨叔梁纥、颜氏,帝制赞刻石庙中。复幸孔陵,以树木拥道,降舆乘马,至文宣王墓,再拜,诏加谥曰玄圣文宣王,仍修葺祠宇,给近便十户奉茔庙。翌日,又遣吏部尚书张齐贤等以太牢致祭,赐其家钱三十万,帛三百匹。以四十六世孙同学究出身圣佑为奉礼郎,近属授官及赐出身者六人。又追封叔梁纥为鲁国公,颜氏为鲁国太夫人,伯鱼母并官氏为浑国太夫人。又追封齐太公曰昭烈武成王,令青州立庙;周文公曰文宪王,曲阜县立庙。 己未,帝御回銮,覃庆楼观酺,凡三日。 壬戌,发兖州。丁卯,次范县。赐曲阜县玄圣文宣王庙《九经》、《三史》,令兖州选儒生讲说。又赐太宗御制、御书,又以经史赐兖州。 丙子,发陈桥,次含芳园。时近辅、淮甸、京东、河朔之民自泰山迎候车驾者道路不绝。丁丑,车驾至自泰山。扶持使丁谓奉天书归大内。赐百官休假三日,中书枢密院一日。 诏以正月三日天书降日为天庆节。丁谓请以祥瑞编次撰赞,绘画于昭应宫,从之。 甲申,命王旦摄太尉,奉上太祖、太宗谥册。礼毕,亲享六室。 乙酉,大宴含光殿,劳旋也。 十二月,辛卯,御朝元殿,受册尊号。 命丁谓、李宗谔等编修《封禅记》,从陈彭年之请也。 丁酉,内出泰山封祀上尊酒及玉女白龙王母池水新醴泉赐辅臣。诏东京留守司及在京掌事内臣不该赐物者,特给之。 诏:“江淮发运司部内,各留三年之储以备水旱。”先是江、淮米运送京师,至是司天监言扬、楚之分当为水旱沴,防患故也。 庚戌,置京新城外八厢。帝以都门之外,民居颇多,旧例惟赤县尉主其事,至是特置厢吏,命京府统之。 辛亥,命户部尚书寇准知天雄军兼驻泊都部署。辽使尝过大名,谓准曰:“相公望重,何故不在中书?”准曰:“主上以朝廷无事,北门锁钥,非准不可耳。” 甲寅,以南衙为锡庆院。 先是酺宴则集于尚书省或都亭驿,诞节斋会则就相国寺。帝以佛舍中烹饪优笑,有亏恭洁,乃令内臣度馆于显敞者易之。南衙即太宗尹京时底邸,秦王、许王继居焉,厥后虚其位,故以为院。 诏:“进奏院不得非时供报朝廷事,宜令进奏官五人为保,犯者科违制之罪。” 辽招讨使萧托云奏讨甘州回鹘,降其王伊啰勒,抚慰而还。 是岁,辽放进士史克忠等十三人。 ◎宋纪二十八 ∷起屠维作噩正月,尽上章阉茂四月,凡一年有奇。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考皇帝 大中祥符二年辽统和二十七年 春,正月,丁巳朔,召辅臣至内殿朝拜天书。自是岁以为常。 御史中丞王嗣宗言:“翰林学士杨亿、知制诰钱惟演、秘阁校理刘筠唱和《宣曲》诗,述前代掖庭事,词涉浮靡。”帝曰:“词臣学者宗师,安可不戒其流宕!”乃下诏风厉学者:“自今有属词浮靡、不遵典式者,当加严谴。其雕印文集,令转运司择部内官看详,以可者录奏。” 帝自东封还,群臣献贺功德,举国若狂。惟进士孙籍献书言:“封禅,帝王盛事,然愿陛下谨于盈成,不可遂自满假。”帝善其言,即召试中书;庚午,赐同进士出身。时知制诰周起亦上言:“天下之势,常患恬于逸安而忽于兢畏,愿毋以盈成为恃。”帝深纳之。 去冬,诏京师赐酺五日,以二月五日为始。于是久旱,右仆射张齐贤言:“宴乐,阳事也。甫经上元,又将酺饮,恐非所以答天意。请俟雨足,乃如诏旨。”从之。 以殿中丞孔勖知曲阜县兼检校先圣庙,赐绯鱼。勖请就先圣庙创立学舍及于斋厅讲说,皆许之。 乙酉,命户部尚书温仲舒、右丞向敏中与吏部流内铨注拟选人。先是帝谓辅臣曰:“吏部铨引对群吏,或经旬不入,何也?”陈尧叟曰:“选人甚多,极闻稽滞。”因言旧有锁铨之制。帝曰:“今员多阙少,四时计选犹虑壅塞,况锁铨乎!”尧叟又请取旧省员,复置如六曹官,凡百州,乃得六百员。王旦曰:“今选集待阙者二千馀人,纵增二三百员,亦无益也。”乃诏仲舒等同领选事以督之。 是月,以美人刘氏为修仪,才人杨氏为婕妤。 辽主猎于瑞鹿原。 二月,令陕西发廪振粜,旱故也。 辛丑,分遣使臣出常平仓粟麦,于京城四面开八场,减价粜之,以平物价。 己酉,雨。诏赐酺,以三月十六日为始。 庚戌,布衣林虎伐登闻鼓上言:“国家遣官祈雨,车驾遍指宫寺,虽再雨而未足。愿去邪佞尸素之臣,明赏罚黜陟之令,则天自雨。”帝曰:“所言邪佞尸素,当斥其名;赏罚黜陟,悉陈非当,朕岂吝于采拔!然姓林名虎,尚怪者也。”命中书召问,虎无以对,罢之。 以卢多逊子复州司士参军察付吏部铨注簿、尉。察,景德二年举进士,礼部奏名在高等。或言多逊子不当与科第,故特命为州掾,及是乃授亲民官。明年,察奉多逊丧归葬襄阳,又诏本州赐察钱三十万。 应天府民曹诚,以资募工就戚同文所居造舍百五十间,聚书千馀卷,博延生徒,讲习甚盛。府奏其事,诏赐额曰应天府书院,命奉礼郎戚舜宾主之,仍令本府幕职官提举,又署诚府助教。舜宾,同文孙,纶子也。 癸丑,太常博士知温州李邈言:“准诏,禁金银箔線装饰服用之物。伏见两浙僧求丐金银珠玉,错末和泥以塑塔像,有高袤丈者。毁碎珍宝,浸以成俗。望严行禁绝,违者重罪。”从之。 封太常博士陈从易祖母詹氏为河间县太君。从易以东封恩,例当封母妻,请回妻封以及祖母故也。 三月,丙辰朔,日有食之。 辛未,帝御乾元楼观酺,自是凡五日。 夏,四月,丙戌朔,辽主如中京营建宫室,择良工于燕蓟,董役二载,郛郭、宫掖、楼阁、府库、市肆、廛庑,悉拟京师之制。既成,设祖庙、景宗及太后御容殿。宫中有武功殿,辽主居之;文化殿,后居之。池城湫湿,多穿井以泄之,居民称便。又设大同驿以待宋使,朝天馆以待新罗使,来宾馆以待夏使。 戊子,升州大火。遣御史访民疾苦,蠲被火屋税。 武胜节度使、驸马都尉吴元扆,纯谨谦逊,在藩镇,有忧民之心,待宾佐以礼,处事畏敬,所至能检下,未尝逾矩,奉身简素,鲜声色狗马之好,所得禄赐皆分给亲族之孤贫者。于是受诏知徐州,请对,言:“臣族属至多,其堪任禄仕者皆已奏荐,不任者悉均奉赡之。公主有乳媪,得入参宫禁,虑臣去后,托以干祈,望陛下不纳。”帝深叹其贤。 分定天书及大驾仪仗,别饰玉辂以奉天书,题榜曰:“天书玉辂。” 壬辰,江淮发运使李溥言:“粮纲卒随行有少货物,经历州县,悉收税算,望与蠲免。”从之。 给事中、判集贤院种放,得告归终南山,是日,召见,宴饯于龙图阁,帝作诗赐放,命群臣皆赋,且制序。杜镐辞以素不属文,诏令引名臣归山故事,镐诵《北山移文》,其意盖讥放也。 丙申,入内供奉官郑志诚自茅山使还,言:“至升州,见黄雀群飞敝日,往往从空坠,而又闻空中若水声。”帝曰:“是皆异常,而州不以言,何也?”因出占书示王旦等曰:“此皆民劳之兆,若守臣知人疾苦,能防于未然,则可免祸。今张咏在彼,吾无虑矣。”先是城中多火,咏廉得不逞之民潜肆燔爇者,折其足而斩之,由是遂绝。 己亥,以三司使丁谓为修昭应宫使。初议作宫,命谓经度,谓欲殚国财用,规模宏大,近臣多言其不可;殿前都虞侯张旻,亦言土木之侈,不足以承天意。帝召问谓,谓曰:“陛下富有天下,建一宫崇奉上帝,何所不可?且今未有皇嗣,建宫于宫城之乾地,正可以祈福。群臣不知陛下此意,或妄有沮止,愿以此谕之。”既而王旦又密疏谏帝,帝谕之如谓所对,旦遂不敢复言。于是特建使名,令谓专总其事。 诏:“自今诸路转运使、副、提点刑狱所举官,如进改后,五年无过有劳干者,并举主持加酬奖。”先是帝谓宰臣曰:“举官犯赃则连坐,而得人者赏弗之及,非所以劝也。”故有是诏。 庚戌,辽废霸州处置使。 甲寅,诏:“禁中外群臣,非休暇无得群饮废职。” 五月,乙卯朔,诏追封孔子弟子兖公颜回为国公,费侯闵损等九人为郡公,成伯曾参等六十二人为列侯,冥相群官分撰赞。 韶州献频婆果,后以道远罢之。 壬戌,诏兖州长吏,以天书降泰山日诣天贶殿建道场设醮,以其日为天贶节,令诸州皆设醮,从知并州刘综请也。 丙寅,召宰相至龙图阁观道像,又观崇和殿瑞物凡四百馀种,王旦等称贺。是日,以昭应宫兴工,宴丁谓以下,仍赐役卒缗钱。 祠部员外郎、直集贤院钱塘杨侃,请令诸州属县无遗胥吏下乡追事。从之。 代州地震。 六月,丁酉,诏:“修昭应宫役夫,三伏日执土作者,悉罢之。”时丁谓欲速成,请三伏不赐休暇,王旦言当顺时令,乃降是诏。 先是瑞应沓至,知制诰王曾奏曰:“此诚国家承平所致,然愿推而弗居,异日或有灾沴,则免舆议。”及帝既受符命,大建玉清昭应宫,复上疏曰:“国家受殊祥,膺秘箓,就严城之北隅,启列真之秘宇。经始以来,庀街斯广,功极弥年,费将巨万。国家尊奉灵文之意,不为不厚矣。然臣以为今之兴作,有不便之事五焉:创立之宫,规制宏大,凡用材木,莫非楩楠,搬运赴宫,尤伤人力,虽云只役军匠,宁免烦扰平民?况复军人亦是黎庶,此未便之事一也。方毕封崇,复兹兴造,内帑倾积代之蓄藏,百物尽生民之膏血,散之孔易,敛之惟艰,此未便之事二也。祸起隐微,危生安逸,今双阙之下,万众毕臻,所役诸杂兵士,多是不逞小民,其或鼠窜郊廛,狗偷都市,有一于此,足贻圣忧,此未便之事三也。王者举动,必遵于时令,臣谨按孟夏无发大众,无起土工,无伐大树。今肇基卜筑,冲冒郁蒸,俶扰坤厚,乖违前训,矧复旱卒痒,比屋罹灾,得非失承天地之明效欤!此未便之事四也。臣窃聆符命,亦言清净育民。乃过兴剞劂之功,广务雕馊之巧,屡殚物力,未协天心,此未便之事五也。伏望思祖宗之大猷,察圣贤之深戒,止敦朴素,无取瑰奇,俾海内知陛下重爱民力之意,岂不美欤!方今疆场甫定,民俗苟完,关辅之地,流亡素多,近甸之氓,农桑失望,虽令有司安慰,亦恐未复田庐,秋冬之间,饥歉是惧。愿陛下留神垂听,无忽臣言,则天下幸甚!” 帝自景德四年以来,不复出猎,壬寅,诏:“五方鹰鹘量留十数,以备诸王从时展礼,馀悉纵之。” 庚戌,帝御崇政殿亲试进士、诸科,赐进士梁固等及第、出身有差。固,颢之子也,初以颢遗荫赐进士出身。服除,诣登闻,让前命,愿赴乡举,许之。 昭应宫初相地,止尽内殿直班院。丁谓等复请增衍之,多黑土疏恶;乃于东京城北取良土易之,自三尺至一丈有六等,日役工数万。上以道里稍远,悯其负担之劳,壬戌,诏三司以空船给昭应宫运土,仍浚治渠道。 秋,七月,甲寅朔,辽境霖雨,潢河诸水皆溢,漂没民舍。 丁巳,置纠察在京刑狱司,以知制诰周起、侍御史赵湘领之。 三司请出内藏绫万匹以助经费,从之。 复以万安宫为滋福殿。 先是有诏减鄜延路驻泊兵九指挥归营。乙丑,铃辖李继昌等言边防备豫,望许如旧,帝以西边安静,冀省转输之劳,不许。 辛未,以昭应宫为玉清昭应宫。 戊寅,诏封玄圣文宣王庙配享先儒鲁史左丘明等十九人爵为伯,赠兰亭侯王肃司空,当阳侯杜预司徒,命近臣各撰赞。 庚辰,侍御史赵湘、判三司都催欠司彭惟节等,条上封禅赦前天下逋负总千二百六十万七千,悉除之。 八月,帝欲择官知审刑院,谓宰臣曰:“当须详悉法令之人。”王旦曰:“今司法有人,知院者但能晓达事理,详究物情,不必熟法令者。”帝然之。 秘书丞董温其上言:“汉以霍山为南岳。望令寿州长吏春秋致祭。”诏礼官与崇文院检讨详定。上奏言:“奉祀已久,难以改制。其霍山如有祈请及别敕致祭,即委州县奉行。”从之。 后宫杜氏,昭宪皇后侄女也。帝禁销金甚严,还自东封,杜氏乃服以迎车驾,帝见之,怒,遂令出家洞真宫为道士。由是天下无敢犯禁者。 知杂御史赵湘言:“臣闻朝延之仪,进止有度。伏见常参文武官每日趋朝,并早赴待漏院,侯开内门齐入。今以辰漏上始放朝,故多后时乃入。望许令知班驱使官二人常在正衙门视之,有入晚者,具名申奏。又,风雨寒署稍甚,即多称疾请假。望委御史台酌度闻奏,遣官诊视,如显有诳妄,即具弹劾。”从之。 九月,壬子朔,入内供奉官王承勋言:“准诏,于洺州塞漳河水口,本州差权推官祖百世监督兵夫,颇见勤勉,望即授正任。”帝曰:“州县官除幕职,皆自特恩,内臣岂当论请!”即令吏部铨拟官代之。 先是命供备库使谢德权决金水河为渠,自天波门并皇城至乾元门,历天街,东转缭太庙,皆甃以礲甓,树之芳木,车马所度,又累石为梁。间作方井,宫寺民舍皆得汲用。复东引,由城下水窦入于濠。京师便之。丁卯,德权奏功毕,诏宗正告庙室,赐役卒缗钱。 司天言:“太阴当食之既,巽日,皇帝本命,请祷祀之。”帝曰:“经躔已定,何可祈也!”不许。既而侯之不亏,宰臣表贺。 壬申,邵州防御使广平公德彝,言女适殿直郭中和,家族颇众,欲别置一第。帝曰:“中和有父母,从其请,则妇事舅姑之礼阙矣。”不许。 乙亥,无为军言大风拔木,坏城门营垒民舍,厌溺千馀人。诏内臣恤视,蠲来年租,收瘗死者,家赐米一斛。 先是帝谓王旦等曰:“朕在东京讲《尚书》凡七遍,《论语》、《孝经》亦皆数四。今宗室诸王所习,惟在经籍,昨奏讲《尚书》第五卷,此甚可喜。”于是召宁王元偓等赴龙图阁观书目,帝谕之曰:“宫中尝听书习射,最胜它事。”元偓曰:“臣请侍讲张颖说《尚书》,闲日不废弓矢,因陈典谟之义。”帝喜,乃诏每讲日赐食,命入内副都知张继能主其事。尚虑元偓等轻待专经之士,又加训督焉。 是秋,京西、河东、陕西、江淮、荆湖路、镇、定、益、梓、邛、密等州言丰稔,京师粟斗钱三十。 冬,十月,癸未,雄州奏辽改筑新城。帝谓辅臣曰:“景德誓书有无创修城池之约,今此何也?”陈尧叟曰:“彼先违誓修城,亦此之利也。”帝曰:“岂若遗利而敦信乎?宜令边臣诘其违约,止之。” 濠州民齐睿,坐恶逆逃亡,会东封首露,州用赦原之。知定远县王仲微言:“通判、度支员外郎赵况,受睿钱三百千,不以上闻,请重置其罪。”诏特斩睿,论况枉法,除名为民。 御史中丞王嗣宗,言许州积水害民田,盖惠民河不谨堤防,每岁决坏,即诏閤门祗候钱昭厚经度之。昭厚请开小颍河分导水势,帝曰:“泄其上源,无乃移患于下流乎?”昭厚不能对。判陈州石保吉,复言此河浸广,则郡当水冲,为害甚大。乃命白陂发运判官史莹视之。莹请修顿固双斗门于减水河口,为束水鹿港以均节壅溢,奏可。因诏三班选干局习事者巡护堤岸,殿最如黄、汴法。自是吏谨其职,水灾稍息。 甲午,诏天下并建天庆观。时罕习道教,惟江西、剑南人素崇重,及是天下始遍有道像矣。殿中侍御史张士逊上言:“今营造竞起,远远不胜其扰,愿因诸旧观为之。”诏从其请。 御史中丞、权判吏部铨王嗣宗轻险好进,深底冯拯之短,而结王旦弟旭,使达意于旦以为助。旦疾其丑行,因力庇拯,嗣宗大恚。会久不雨,嗣宗请对,因摭拾知制诰王曾从妹夫孔冕被曾诬构,及侯德昭授赦叙绯,李永锡坐赃除名,复引充旧职等事,欲以颂旦。帝曰:“止此乃致旱邪?”嗣宗理屈,复以它辞侵旦;旦不之抗,乃已。是月,嗣宗请对,言:“刑政有失,致成灾沴。”因复言:“孔冕冤枉,播在人口,而王曾尚居近班,愿示退黜,臣请露章以闻。”帝谓王旦等曰:“曾实无罪;若嗣宗上章,亦须裁处”旦曰:“冕不善之迹甚众,但以宣圣后不欲穷究,谓其冤枉伤和气,恐未近理。”翼日,嗣宗复对,且谢前言之失,帝优容之。 十一月,壬子朔,知邓州张知白言:“陕西流民相续入境,有欲还本贯而无路粮者。臣诱劝豪民出粟数千斛,计口给之,以半月为准,凡就路总二千三百家,万二百馀口,其支贷有馀者,悉给贫老。”诏奖之。 卫尉卿、权判刑部慎从吉言:“准淳化三年敕,诸州所奏狱空,须是司理院、州司、倚郭县俱无系囚;又准后敕,诸路自今狱空更不降诏奖谕。臣伏见提点刑狱司所奏狱空,多不应旧敕,外州妄觊奖饰,沽市虚名。近邠、沧二州勘鞫大辟囚,于诖误数人,裁一夕即斩决。前代京师决狱尚五覆奏,盖欲谨重大辟,岂宜一日之内便决死刑!恐有冤滥,但务狱空。欲望依准前诏,不行奖谕。”从之。 丙辰,帝作文武七条戒官吏,谓宰相曰:“汉制,刺史以六条问事,诸葛亮有武臣七戒,朕今参求要道以儆励群臣。又思先朝以《儒行篇》赐近臣,今可并赐一轴。” 甲子,诏:“诸路官吏有蠢政害民,辩鞫得实,本路转运使、提点刑狱司不能举察者,论其罪。”先是知秦州齐化基、知鄜州何士宗皆坐赃抵法,监司初不以闻,故申敕之。 帝谓宰相曰:“闻陇州推宫陈渐,不能谨洁,转运使以尧叟诸侄,不能案举,昨因违越被劾,尧叟特为请令罢任。自今倘如此,必正其罪。” 十二月,乙酉,辽太后不豫。戊子,肆赦。辛卯,辽太后殂,年五十七。 太后明习政事,能用善谋。素娴军旅,澶渊之役,亲御戎车,指麾三军,赏罚信明,将士用命。教辽主以严,辽主初即位,或府库中需一物,必诘其所用,赐及文武臣僚者与之,不然不与。辽主既不预朝政,纵心弋猎,左右有与辽主谐谑者,太后知之,必杖责其人,辽主亦不免诟问。御服御马,皆太后检校焉。归政未几而殂,辽主哀毁骨立,哭必欧血。 辛丑,三司使丁谓等上《泰山封禅朝觐祥瑞图》百五十,昭宣使刘承珪上《天书仪仗图》,召近臣观于滋福殿,俄又示百官于朝堂。 辽天平节度使耶律信宁,以太后之丧,驰骑来告,涿州先牒雄州,雄州以闻。甲辰,诏废朝七日,令礼官详定服制,复命太常博士王随为祭奠使,太常博士王曙等为吊慰使,赙以衣五袭、绫罗布帛万匹。乙巳,辽贺正使耶律特噜古入见,既还馆,令客省使曹利用以涿州牒示之。戊申,告哀使耶律信宁至,閤门使受书进内,诏特噜古等就开宝寺设位奠哭,百官至都亭驿吊之。己酉,帝于内东门制服发哀,群臣进名奉慰。 赵德明帅所部出侵回鹘,长星昼见,德明惧而还。 是岁,辽始御前引试进士,放刘三宜等三人。 大中祥符三年辽统和二十八年 春,正月,种放归终南山。帝谓宰相言:“放隐居力学,尝言古今殊时,不当背时效古,此最近于理。”乃诏放赴阙。放表乞赐告,帝许之,又作歌以赐,并赍衣服、器币,令京兆府每季遣幕职就山存问。放为弟汶求官,即授秘书省正字。 知天雄军寇准言:“振武勇士接送辽使过境,臣已各给装钱。”帝谓辅臣曰:“寇准好收入情以求虚誉,卿等今见之矣。”乃诏谕准,不当擅有给赐,命备钱偿官。 二月,辽主如长泺。 乙酉,丁谓请承天节禁屠宰刑罚,从之。 癸巳,升州民以知州张咏秩满,愿借留;即授工部尚书,令再任,仍赐诏奖焉。 交州黎至忠苛虐,国人不附,大校李公蕴为至忠亲任,乃逐至忠出城而杀之。其二弟明提、明昶争立,公蕴又杀之,自称留后,遣使奉贡。帝曰:“黎桓不义而得之,公蕴又效尤焉,甚可恶也。然蛮俗何足责战!其用桓故事,授以官爵。” 右仆射、判都省张齐贤,言玉清昭应宫缋画符瑞,有损谦德及违奉天之意,又屡请罢土木之役,不听。辛丑,齐贤出判孟州。 闰月,甲寅,冬官正韩显符造铜候仪成,并上所著经十卷,其制则本唐李淳风及一行之遗法云。 己未,河北转运使李士衡言:“本路诸军岁给帛七十万。当春时民多匮乏,常假贷于豪右,方纳租税,又偿逋欠,以故工机之利愈薄。请官预给帛钱,俾及期输送;民既获利,官亦足用。”诏从之,仍令优与其直。后遂推其法于天下。 甲戌,增葺射堂为继照堂,设帟张乐,许士民游观三日。 三月,壬辰,以权静海军留后李公蕴为静海军节度,封交趾郡王,赐衣带、器币。 丁酉,帝谓王旦等曰:“自北鄙修好,疆埸不耸,朕居安虑危,罔敢暇逸,尝著文自警,置之座右。”乃出《贵廪》、《食珍》、《田夫吟》、《念农歌》、《自戒箴》以示旦等。 癸卯,辽上太后谥为圣神宣宪皇后。 帝作《念边诗》,赐近臣和。 帝谓辅臣曰:“将帅才难。今虽天下无事,然兵不可去,战不可忘,古之道也。”马知节曰:“将帅之才,非可坐而知之,顾临事机变如何耳。咸平中,将帅才略无闻,措置未便,不能御寇,盖以未得其人故也。”帝曰:“知节久任边防,何策为善?”知节曰:“边防之地,横亘虽长,然据要以扼其来路,惟顺安军至西山不过二百里。若列阵于此,多设应兵,使其久莫能进,众将疲弊,时以奇兵轻骑逼而扰之,如敢来犯,即命将深入力战,彼必颠覆不暇。今诸将喜用骑兵,以多为胜;且骑兵之多者布满川谷,而用之有限,苟墙进而前,小有不利,则莫之能止,非所谓节制之师也。臣尝谓善用骑兵者不以多为贵,但能设伏,观寇兵之多少,度地形之险易,寇少而逼而击之,众则聚而攻之,常依城邑以为旋师之所,无不捷矣。” 时辽人已盟,大臣方言符瑞,知节每不然之,尝言天下虽安,不可忘战,因自陈:“年齿未暮,五七年间尚可驱策,如边方有警,愿预其行,但得副部署名目及良马数匹、轻甲一联足矣。”帝以为然,乃命制钢铁锁子甲赐之。 夏,四月,镇安节度使、同平章事、驸马都尉石保吉卒于京师。帝废朝三日,赠中书令,谥庄武。属孟夏享太庙,未即临丧,遣使谕其家,礼毕,乃临哭之。 保吉累世将相,家富于财,性骄倨,历藩镇,待属吏不以礼。帅大名时,叶齐、查道皆知名士,悉命械颈以督粮运。帝尝赐密诏戒之。 先是曹玮及张崇贵上泾原、环庆两路州军山川城寨图。己未,帝出以示王钦若等曰:“处置咸得其宜,至于储备亦极详悉,宜令别画二图,用枢密印,一付本路,一留枢密院,案图以计事。” 辛酉,赐泰山隐居秦辨号贞素先生,放还山。辨自言百三十岁,帝召至京,与语,多言五代事,亦无它奇,但能服食至长年耳。 癸亥,诏:“幕职、州县官,除广南、福建路令预借俸钱外,江浙、荆湖远地,麟、府等州,河北、河东缘边州军,自今并许预借两月俸,馀近地一月。” 是日,后宫李氏生子,知开封府周起方奏事,帝谓起曰:“知朕有喜乎?”起曰:“臣不知也。”帝曰:“朕始生子。”即入禁中,怀金钱出,探以赐起。李氏,杭州人,初入宫,侍刘修仪,庄重寡言,帝命为司寝。既有娠,从帝临砌台,玉钗坠,心恶之。帝私卜,钗完当生男子;左右取钗以进,殊不毁,帝喜甚。已而果生子,是为仁宗。后封李氏为崇阳县君。 甲子,辽葬太后于乾陵,赐大丞相耶律德昌名曰隆运。庚午,赐宅及陪葬地。 辽群臣上言:“山陵已毕,宜改元。”辽主曰:“改元,吉礼也。居丧行吉礼,不孝也。”群臣曰:“前代帝王以日易月,宜法旧制。”辽主曰:“宁违旧制,不为不孝之人。” 太常博士石待问上时务策十数条,大率言:“北鄙凶变,非与中国渝盟,即遭其弟篡夺。乞选将练兵,为之预备。”又言:“先朝多任中人陵轹将帅,故罕成功。”帝曰:“人臣指陈时政,有关朕躬过失,虽不近理,亦当优容之。待问乃以祖宗制度所无之事,恣为矫诬,是不可恕也!”即令翰林学士李宗谔诘之,待问辞穷,已而责授滁州团练副使,不得佥署州事。 乙亥,出内库钱五百万赎故宰相吕端居第,赐其子蕃。先是帝谓王旦等曰:“端诸子皆幼,长子蕃病足,家事不理,旧第已质于人,兄弟不同处,昨令中使视之,蕃扶杖附表,求赐差遣。朕思之,不若出内库钱赎还旧第,令其聚居。又,僦舍日得千钱,可以赡养。然蕃颇懦,当谕旨,凡有支用,置簿,岁上内侍省。”后六年,蕃为弟蔚娶妻,又表献居第,求加赐予,且言负人息钱甚多。旦曰:“陛下恤孤念往以劝人臣,而蕃重烦圣念,不可听。”帝曰:“宜别出内库金帛赐之,俾偿宿负。蕃弟荀,仍与西京差遣,令蕃同往,自今无得借使它财,命有司为掌僦课给其家,复诏枢密院察其妄费。”旦曰:“陛下推恩终始极矣,唐元和中,还魏征旧第,止降一诏,何尝委曲如是邪?” 是月,知雄州兼河北安抚使李允则,言久戍边,乞给假暂乘传赴阙,诏许之。 ◎宋纪二十九 ∷起上章阉茂五月,尽重光大渊献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 大中祥符三年辽统和二十八年 五月,己卯朔,辽主如中京。 丙戌,安定郡王惟吉薨。魏王德昭之子,好学善属文,娴草、隶、飞白。性至孝,初,太祖命孝章皇后抚养之,及后薨,哀过所生,每诵《诗》至“生我劬劳”句,涕泗交下,宗室中称其贤。谥康孝。 甲午,诏奖知益州任中正,转运使言吏民列状愿留之也。中正及并州刘综皆以善政闻,帝谓辅臣曰:“藩方重地,切在得人。自今须历方面,始可擢为大官,卿等悉之。” 辛丑,京师大雨,平地数尺,坏庐舍,民有压死者,赐布帛。 先是,高丽国王王治之妃皇甫氏,有外族金致阳,出入宫掖,人言其有私,王治杖致阳,配远地。王治薨,子诵嗣位,年十八矣。皇甫妃摄政,召致阳,授閤门通事舍人,不数年,贵宠无比。皇甫妃生子,即私于致阳所生也,谋立为王后。王诵有从弟徇,号大良院君,皇甫妃忌之,强令为僧,复遣人潜害,赖寺僧匿之获免。 王诵有疾,密召给事中蔡忠顺,谕以辅立询,勿令国属异姓。忠顺议遣人迎询,而召西北面巡检使康肇入卫。肇闻召,行至洞州,其幕下主书魏从、掌书记崔昌素怨王诵,谋为乱,给肇曰:“王疾笃,命在顷刻,宜徐行观变。”肇犹豫不行。皇甫妃闻肇且至,恶之,遣内侍守岊领以遏之。肇父在王京,知衅隙已开,乃为书纳竹杖中,令奴除发为僧,报肇曰:“王已逝,群凶用事,可亟举兵来!”奴昼夜急走至肇所,气竭而毙。肇探仗得书,信为然,即率甲骑五千,声言入靖国难,至平州,始知王诵未薨,丧气垂头良久。其党曰:“业已来,不可止也。”肇意遂决,废王诵为让国公,杀致阳,迁皇甫妃于黄州,流其亲党于海岛;遣兵迎询,立为王。询以肇为西京留守。肇旋弑王诵于积城县。 辽主谓群臣曰:“康肇弑其君诵而立询,因而相之,大逆也,宜发兵问其罪。”群臣皆曰:“可。”国舅详衮萧迪里谏曰:“国家连年征讨,士卒抏敝。况陛下在谅阴,年谷不登,创痍未复。高丽小国,城垒完固,胜不为武,万一失利,恐贻后悔。不如遣一介之使,告问其故,彼若伏罪则已,不然,兴师未晚。”辽主狃于南伐之胜,不听,丙午,诏诸道缮甲兵以备东征。 六月,庚戌,辽遣使告籴,诏雄州籴粟二万石,贱价赈之。 知河中府杨举正言本府父老僧道千二百九十人状请车驾亲祀后土,诏不许。 丙辰,颁诸州《释奠玄圣文宣王庙》并《祭器图》。 诏:“前岁陕西饥民有鬻子者,官为赎还其家。” 翰林侍读学士、礼部尚书郭贽卒。帝以旧学故,亲往哭之,辍朝三日,赠左仆射,谥文懿。贽喜延誉后进,宋白、赵昌言,皆其所荐也。 翰林侍读学士、礼部尚书邢昺,被病请告。壬戌,帝亲临问,赐药一奁。故事,非宗戚将相,无省疾临丧之礼,惟郭贽与昺以恩旧特用之。及卒,辍朝二日,赠左仆射。洪湛之得罪也,昺力居多,王钦若德之,昺被宠幸,亦钦若左右之。 秋,七月,丙申,户部尚书温仲舒卒,赠左仆射,谥恭肃。仲舒少与吕蒙正契厚,又同登第。仲舒黜废累年,蒙正居中书,极力援引;及被任用,反攻蒙正,士论薄之。 己亥,诏:“南宫、北宅大将军已下各赴书院讲经史。诸子十岁以上并须入学,每日授经书,至午后乃罢;仍委侍教教授、伴读官诱劝,无令废惰。” 辛丑,文武官、将校、耆艾、道释三万馀人诣阙请祀汾阴后土,不允。表三上,八月,丁未朔,诏以来年春有事于汾阴。 戊申,以知枢密院事陈尧叟为祀汾阴经度制置使,翰林学士李宗谔副之。 河北转运使李士衡献钱帛三十万以佐用度,诏褒之。 己酉,发陕西、河东兵五千人赴汾阴给役,置急脚递铺,出厩马,增驿传递铺卒至八千馀人。 庚戌,命翰林学士晁迥、杨亿等与太常礼院详定祀汾阴仪注。 诏:“汾阴路禁弋猎,不得侵占民田,如东封之制。” 壬子,升、洪、润州屡火,遣使存抚,祀境内山川。 甲寅,召近臣观书龙图阁,帝阅《元和国计簿》,三司使丁谓进曰:“唐江淮岁运米四十万至长安,今乃五百馀万,府库充仞,仓廪盈衍。”帝曰:“民俗康阜,诚赖天地宗庙降祥,而国储有备,亦自计臣宣力也。”谓再拜谢。 丁巳,诏:“宝鼎县不得笞箠人,有罪并送府驱遣。” 庚申,解州言池盐不种自生,其味特嘉;取其精明尤异者上进。诏遣使祭池庙。 赐大理评事苏耆进士及第。耆,易简子,宰相王旦女婿也。耆先举进士,及唱第,格在诸科,知枢密院陈尧叟为帝具言之,帝顾问旦,旦却立不对。耆曰:“愿县修学。”既出,尧叟谓旦曰:“公一言,则耆及第矣。”旦笑曰:“上亲临轩试天下士,示至公也。旦为宰相,自荐亲属于冕旒之前,士子盈庭,得无失礼?”尧叟愧谢曰:“乃知宰相真自有体。”至是耆献所为文,召试学士院,而有是命。旦长女婿殿中丞雍丘韩亿,亦尝献所为文,帝亟欲召试,旦力辞之。亿例当守远郡,帝特召见,改太常博士,知洋州。旦私语其女曰:“韩郎入川,汝第归吾家,勿忧也。吾若有求于上,它日使人指韩郎缘妇翁奏免远适,则其为损不细矣。”亿闻之,喜曰:“公待我厚也。” 丙寅,辽主谒显陵、乾陵。 丁卯,群臣五表请上尊号;不许。 辽主自将伐高丽,以皇弟楚王隆祐留守京师,北府宰相、驸马都尉萧巴雅尔为都统,北面林牙萧僧努为都监。 辛未,命曹利用祭汾河。 有司定祀后土仪,度庙庭,择地为坎,其玉册、玉匮、石匮、石〈石感〉、印宝,悉如社首之制;从之。 乙亥,河中府父老千七百人诣阙迎驾,帝劳问之,赐以缗帛。 九月,戊寅,诏:“西路行营,宜令仪鸾司止用油幕为屋,以备宿卫,不须覆以芦竹。” 辛巳,河东转运使、兵部郎中陈若拙请以所部缗钱刍粟十万转输河中以助经费,许之。 癸未,陈尧叟言:“筑坛于脽上,如方丘之制。庙北古双柏旁起堆阜,即就用其地焉。” 乙酉,辽使册西平王李德明为夏国王。旋遗枢密直学士高正、引进使韩杞宣问高丽王询。 丁亥,帝作《宗室座右铭》并注,赐宁王元偓而下,从判宗正等赵湘请也。 知华州崔端言父老二千馀人欲诣阙请幸西岳,诏答之。 癸巳,杖杀入内高品江守恩于郑,坐擅取民田麦穗及私役军士故也。论者谓朝廷行罚不私,中外莫不悚庆。 初,有司议:“祀宇之旁难行觐礼,欲俟还至河中,朝会,肆赦。”于是陈尧叟等言:“宝鼎行宫之前,可以设坛壝,如东封之制。”诏如尧叟等奏。 甲辰,内出绥抚十六条,颁江、淮南安抚使。 冬,十月,庚戌,陈尧叟言解州父老欲诣阙奉迎车驾,诏尧叟谕止之。 戊午,命三司使丁谓赴汾阴路计度粮草。 庚申,丁谓等上《大中祥符封禅记》五十卷,帝制序,藏祕阁。 是月,女真进良马万匹于辽,乞从征高丽,辽主许之。高丽王王询遣使奉表于辽,乞罢师,不许。 十一月,庚辰,司天台韩显符所造铜浑仪,徙置于龙图阁,召辅臣同观。诏显符择监官或子孙可教者授其法。 李允则以辽人举兵伐高丽事上闻,帝谓王旦等曰:“契丹伐高丽,万一高丽穷蹙,或归于我,或来乞师,何以处之?”旦曰:“当顾其大者。契丹方固盟好,高丽贡奉累岁不一至。”帝曰:“然。可谕登州侍其旭,如高丽有使来乞师,即语以累年贡奉不入,不敢达于朝廷;如有归投者,第存恤之,不须以闻。” 辽主自将步骑四十万,号义军,乙酉,渡鸭绿江。康肇率师御之,战败,退保铜州。辽主封书于箭,谕高丽曰:“朕以前王诵服事朝廷久矣,今逆臣康肇,弑君立幼,故亲率精兵,已临国境。汝等能缚送康肇,即可班师。”丙戌,肇分兵为三,隔水而阵,一营于州西,据三水之会,肇居其中,一营于近州之山,一附城而营。肇以剑车排阵,辽师进攻之,屡却。肇遂有轻敌之心,与人弹棋。丙戌,辽先锋耶律敏诺率详衮耶律达鲁击破三水砦,擒斩肇及副将李立,追亡数十里,获所弃粮饷、铠仗不可胜计。会辽主军至,斩首三万馀级。戊子,铜、霍、贵、宁等州皆降。都统萧巴雅尔复大破高丽于努古达岭。 辛卯,王询遣使上表请朝,辽主命群臣议,皆谓宜纳。积庆宫使耶律瑶珠独曰:“询始一战而败,遽求纳款,此诈耳,纳之恐堕其计。待其势穷力屈,纳之未晚。”辽主亟于成功,许其朝,遂禁军士俘掠,以政事舍人马保佑为开京留守,安州团练使昂克巴为副留守,遗太子太师伊兰将骑兵一千送保佑等赴京,又遣右仆射高正率兵往迓王询。 先是询遣中郎将智蔡文援西京,而辽令卢顗、刘经入西京谕降。其守将已缮降表矣,蔡文至,焚其表,杀顗、经。城中疑贰,蔡文出屯城南。会东北界都巡检使卓思正率兵至,与蔡文合兵入城守。辽又使韩杞等往谕,思正出骁骑突杀杞等。思正以蔡文为先锋出拒,保佑、伊兰等败走。又围高正使馆,正与麾下壮士突围出,馀卒多死。辽主怒,复遣伊兰击之,蔡文累战皆败。越五日,辽主进驻城西,城中恟惧,思政佯言出战,夜开门循,蔡文奔还。 高丽诸臣欲降,姜邯宝曰:“当避其锋,徐图兴复耳。”王询乃夜携后宫及吏部侍郎蔡忠顺等遁去。巴雅尔、敏诺等破开京,焚宫庙民居皆尽,追至清江而还。 庚子,陕州言宝鼎县黄河清。十二月,丙午,宝鼎县黄河再清。集贤校理晏殊献《河清颂》。 壬子,大宴含光殿。军校营在新城外者,并令终宴,至夕,遣内侍持钥往诸门,俟尽出,阖扉入钥。遂为定制。 乙卯,告太庙,奉天书,如东封之制。 丙辰,以资政殿大学士向敏中权东京留守;三司使丁谓为行在三司使,盐铁副使林特副之。 丁巳,翰林学士李宗谔等上《新修诸道图经》千五百六十六卷,诏奖之。 禁扈从诸色人燔爇道路草木。 知杂御史赵湘,请依《周礼》置土训、诵训,纂录所经山川古迹风俗,以资宸览;诏钱易、陈越、刘筠、宋绶掌其事,每顿进一卷。 龙图阁待制孙奭,由经术进,守道自处,即有所言,未尝阿附取悦。帝尝问以天书,奭对曰:“臣愚所闻:‘天何言战!’岂有书也!”帝知奭朴忠,每优容之。是岁,特命向敏中谕奭,令陈朝廷得失。奭上纳谏、恕直、轻徭、薄赋四事,颇施用其言。及将有汾阴之役,会岁旱,京师近郡谷价翔贵,奭遂奏疏曰:“先王卜征五年,岁习其祥,祥习则行,不习则增修德而改卜。陛下始毕东封,更议西幸,则非先王卜征五年慎重之意,其不可一也。夫汾阴后土,事不经见。昔汉武帝将行封禅大礼,欲优游其事,故先封中岳,祀汾阴,始巡幸郡县,浸寻于泰山。今陛下既已登封,复欲行此,其不可二也。《周礼》,圜丘、方泽,所以郊祀天地,今南北郊是也。汉初承秦,唯立五畤以祀天,而后土无祀,故武帝立祠于汾阴。自元、成以来,从公卿之议,徙汾阴后土于北郊,后之王者多不祀汾阴。今陛下乃欲舍北郊而祀汾阴,其不可三也。西汉都雍,去汾阴至近。今陛下经重关,越险阻,轻弃京师根本,其不可四也。河东者,唐王业所起之地,唐又都雍,故明皇间幸河东,因祀后土,与圣朝事异。今陛下无故欲祠汾阴,其不可五也。夫遇灾而惧,周宣所以中兴。比年以来,水旱相继,陛下宜侧身修德以答天谴,岂宜下徇奸回,远劳民庶,忘社稷之大计,慕箫鼓之盘游!其不可六也。夫雷以二月出,八月入,失时则为异;今震雷在冬,为异尤甚。天戒丁宁,陛下未悟,其不可七也。先王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今国家土木之功,累年未息,水旱作沴,饥馑居多;乃欲劳民事神,神其享之乎!其不可八也。陛下欲行此礼,不过如汉武帝、唐明皇刻石颂功而已,此皆虚名也。陛下钦明睿哲,当追踪二帝、三王之事,岂止效此虚名!其不可九也。唐明皇嬖宠害政,奸佞当涂,身播国屯,兵缠魏阙,今议者引开元故事以为盛烈,乃欲倡导陛下而为之,其不可十也。臣犹惧言不逮意,愿少赐清问,以毕其说。” 帝遣内侍皇甫继明谕以具条再上,于是奭又上疏曰:“陛下将幸汾阴,而京师民心弗宁,江、淮之众,困于调发,理须镇安而矜存之。且土木之功未息而攘夺之盗必行,契丹治兵不远边境,虽驰单使,宁保其心!昔黄巢出自凶饥,陈胜起于徭戍。隋炀帝缘勤远略,唐高祖由是开基;晋少主智昧边防,耶律德光因之入汴。今陛下俯从奸佞,远弃京师,罔念民疲,不虞边患,涉仍岁荐饥之地,修违经久废之祠,又安知饥民之中无黄巢之剧贼乎?役徒之内无陈胜之大志乎?肘腋之下无英雄之窥伺乎?燕蓟之间无敌人之观衅乎?陛下方祠后土,驻跸河中,若敌骑败盟,忽及澶渊,陛下知魏咸信能坚据河桥乎?周莹居中山能摧锋却敌乎?又或渠魁侠帅,啸聚原野,劫掠州县,侵轶郊畿,行在远闻,得不惊骇?陛下虽前席问计,群臣欲借箸出奇,以臣料之,恐无及也。又,窃见今之奸臣,以先帝寅畏天灾,诏停封禅,故赞陛下力行东封,以为继成先志也。先帝欲北平幽朔,西取继迁,大勋未集,用付陛下,则群臣未尝献一谋、画一策,以佐陛下继先帝之志。而乃卑辞重币,求和于契丹,蹙国縻爵,姑息于保吉;谓主辱臣死为空言,以诬下罔上为己任。撰造祥瑞,假托鬼神,才毕东封,便议西幸,轻劳圣驾,虐害饥民,冀其无事往还,谓已大成勋绩。是陛下以祖宗艰难之业,为佞邪侥幸之资,臣所以长叹痛哭也!” 时群臣数奏祥瑞,奭又上疏言:“五载巡狩,《虞书》常典;观民设教,羲《易》明文。何须紫气黄云,始能封岳;嘉禾异草,然后省方!今野雕山鹿,并形奏简,秋旱冬雷,率皆称贺。将以欺上天,则上天不可欺;将以愚下民,则下民不可愚;将以欺后世,则后世必不信;腹非窃笑,有识尽然,上玷圣明,不为细也!”疏入,不报。 大中祥符四年辽统和二十九年 春,正月,乙亥朔,辽主自高丽班师,所降诸城复叛。至贵州南峻岭谷,大雨连日,马驼皆疲,甲仗多遗弃,霁,乃得渡。 陕西提点刑狱官言邠、宁、环、庆副都部署陈兴纵所部禁兵劫盗,诏释不诛,辛巳,徙知永兴军王嗣宗代之。 邠州城东有灵应公庙,傍有山穴,群狐处焉,妖巫挟之为人祸福,凡水旱疾疫悉祷之。及嗣宗至,毁其庙,熏其穴,得数十狐,尽杀之,淫祀遂息。 诏:“执事汾阴懈怠者,罪勿原。” 癸未,代州言粟斗十馀钱。 乙酉,亲习祀后土仪于崇德殿。 丁亥,谒启圣院太宗神御殿、普安院元德皇后圣容,告将行也。 己丑,辽主次鸭绿江。庚寅,皇后及皇弟楚王隆祐迎于来远城。 丁酉,车驾奏天书发京师。群臣言日上有黄气如匹素,五色云如盖。是夕,次中牟县。 戊戌,次郑州。命陈彭年、王曙同详定邀驾词状。 庚子,次巩县。判河阳张齐贤见于汜水顿,侍食毕,即还任。 辛丑,过訾邨,设幄殿,奉置山陵神坐,帝靴袍拜哭奠献。是日,有白雾起陵上,俄覆神幄,群臣以为帝哀惨所感。夕,次偃师县。 壬寅,至西京。 甲辰,发西京,至慈涧顿,大官始进素膳。夕,次新安县。 二月,乙巳朔,次渑池县。 戊申,东京言狱空。 壬子,出潼关,渡渭河,次严信仓,遣近臣祀西岳。 丙辰,次永安镇,遣近臣祀河渎。 丁巳,发永安镇,群臣言有黄云随天书辇。法驾入宝鼎县奉祇宫。 戊午,致斋。召近臣登延庆亭,南望仙掌,北瞰龙门,自宫至脽,列植嘉树,六师环宿,行阙旌旗帟幕照耀效次,眺览久之。 己未,宝鼎县守臣言氵粪泉涌,有光如烛。庚申,群官宿祀所。 辛酉,具法驾诣脽坛,夹路燎火,其光如昼,甬道盘屈,周以黄麾仗。至坛次,服衮冕,登坛,祀后土地祇,备三献,奉天书于神坐之左,以太祖、太宗并配,悉如封禅礼。司天奏言黄气绕坛,月重轮,众星不见,惟大角光明。少顷,改服通天冠、绛纱袍,乘辇诣庙,登歌奠献,省封石匮,遣官分奠诸神。登鄈丘亭,视汾河,望梁山,顾左右曰:“此汉武帝泛楼船处也。”即日,还奉祇宫。诏以奉祇宫为太宁宫,增葺殿室,设后土圣母像,又遣官祭告河渎。 壬戌,御朝觐坛,受群臣朝贺。大赦天下,恩赐如东封例。建宝鼎县为庆成军,给复二年,赐天下酺三日。大宴穆清殿,赐父老酒食衣帛。帝作《汾阴二圣配飨铭》、《河渎》、《西海》等赞。 癸亥,发庆成军,观氵粪泉。夕,次永安镇。 甲子,次河中府,幸舜庙,赐舜井名广孝泉。度河桥,观铁牛。又幸河渎庙,登后亭,见民有操舟而渔,秉耒而耕者,帝曰:“百姓作业其乐乎!使吏无侵忧,则日用而不知矣。” 召草泽李渎、刘巽;渎以疾辞,授巽大理评事,致仕。渎,莹子,淳澹好古,王旦、李宗谔与之世旧,每劝其仕,渎皆不答。于是直史馆孙冕言其隐操,陈尧叟复荐之。既辞疾不至,遣内侍劳问,令长吏岁时存问。 乙丑,御宣恩楼观酺。 加号西岳金天王曰顺圣金天王,遣鸿胪少卿裴庄祭告。又诏葺夷、齐庙。 丙寅,赐亲王、辅臣、百官酺宴于行在尚书省,凡二日。 戊辰,发河中府。己巳,次华阴县,幸云台观观陈抟画像,除其观田租。庚午,谒顺圣金天王庙,群臣陪位,遣官分奠庙内诸神。又幸巨灵真君观,并除其田租,宴从官父老于行宫之宣泽楼。召见华山隐士郑隐、敷水隐士李宁,赐隐号曰贞晦先生。 辛未,次阌乡县,召承天观道士柴通玄,赐坐,问以无为之要,除其观田租。通玄年百馀岁,善服气,语无文饰,多以修身谨行为说云。 壬申,次湖城县,宴虢州父老于行宫门。 三月,甲戌朔,次陕州,召草泽魏野,辞疾不至。野居州之东郊,不求闻达,赵昌言、寇准来守是州,皆宾礼焉。野分诗精苦有唐人风,辽使者尝言本国得其《草堂集》上帙,愿求全部,诏与之。至是帝巡幸之暇,回望林岭间,亭槛幽绝,意非民俗所居,时野方教鹤舞,俄报有中使至,抱琴逾坦而走。帝乃遣使图上其所居,令长吏常加存抚。 乙亥,幸顺正王庙,宴从官父老于霈泽惠民楼。又登北楼,望大河,赐运河卒时服。是日,雨,石普请驻跸城中,勿涉泥泞,因令扈从至西京。 戊寅,次新安县。帝之还也,以道远,闵卫士肩舆执盖之劳,多乘车马,御乌藤帽。翼日,入西京,以知河南府薛映有治状,赐诗嘉奖。癸未,张齐贤来河阳来朝,召之也。 甲申,幸太子太师吕蒙正第,慰抚之,赐赉有加。问蒙正:“诸子孰可用?”对曰:“臣之子豚犬耳;臣侄夷简,宰相才也。” 陈尧叟、李宗谔自河中府来朝,言初经度祀事至礼毕,凡土木工三百九十万馀,止役军士辇送粮草,供应顿递亦未尝差扰编民,帝称善。 戊子,丁谓言有鹤二百馀翔天书殿上,又有五百馀飞集太清殿。 乙丑,御五凤楼观酺。 车驾将朝陵,甲午,发西京。 乙未,帝素服乘马至永安县,斋于行宫。丙申,谒安陵、永昌、永熙、元德皇太后陵。帝奠献悲泣,感动左右。又遍诣诸后陵、诸王坟致奠。命中使遍祭皇亲诸坟及诣汝州祭秦王坟。 丁酉,次巩县,张齐贤辞归河阳,赐衣带、器币如侍祀例。 戊戌,至汜水县。虎牢关路险,命执炬火以警行者。河阳结采为楼,备乐奏,帝以太宗忌辰甫近,亟止之。夕,至荥阳县。改虎牢关为行庆关。 己亥,次郑州。庚子,召从官宴于回銮庆赐楼,宴父老于楼下,不作乐。 癸卯,次琼林苑,赐部署钤辖羊酒,犒设将士。 辽大丞相晋国王耶律隆运,从征高丽还,得疾,辽主与后亲临视药,是月卒,年七十一。赠尚书令,谥文忠,官给葬惧,建庙乾陵侧。 辽以北院大王耶律实噜为北院枢密使,封韩王。自耶律隆运知北院,职多旷废,实噜拜命之日,朝野相庆。 隆运之病也,辽主问:“孰可代卿者?”隆运曰:“北院郎君耶律世良可任也。”实噜复就问北府之选,隆运曰:“无出世良右。”世良才敏给,练达典故,辽主尝识之,遂代实噜为北院大王。 夏,四月,甲辰朔,驾至自汾阴。 己酉,谒太庙,又谒元德太后庙。 庚戌,诏以时渐炎燠,京师赐酺宜至今秋。 癸丑,遣近臣祭谢后士、西岳、西海、西渎,又遣官分诣诸陵致祭。 己未,诏恭上汾阴后土庙额曰太守。 以河中府进士薛南为试将作监主簿,首诣阙请祀汾阴者也。 乙丑,葺尚书省,三月而毕。 丁卯,许国公吕蒙正卒,赠中书令,谥文穆。蒙正有器量,居政府不喜更张。初参知政事,入朝,有朝士指之曰:“此子亦参政邪?”蒙正阳不闻。同列不能平,令诘其姓名,蒙正遽止之曰:“一知姓名,终身不能忘,不如弗知也。”尝问诸子曰:“我为相,外议如何?”诸子云:“甚善。但人言无能为,事权多为同列所争。”蒙正曰:“我诚无能,但善用人耳。”朝士有藏古镜者,自言能照二百里,欲献蒙正以求知。蒙正笑曰:“吾面不过碟子大,安用照二百里哉!”闻者叹服。 五月,甲戌朔,辽主诏已奏之事,送所司附日历。又诏帐族有罪,黥墨依诸部人例。 刑部郎中王济卒。临终自草遗表,大率以进贤退谀佞,罢土木不急之费为言,馀不及私。 癸巳,诏州城置孔子庙。 乙未,诏加上五岳帝号,以向敏中等为五岳奉册使,往致祭,奉册衮冕焉。 辽以参知政事刘慎行为南院枢密使,南府宰相邢抱质知南院枢密使事。慎行,景之子;抱质,抱朴之弟也。 六月,丙午,太白昼见。 乙卯,辽北院枢密使韩王实噜卒。丙辰,以南院大王华格为北院枢密使。 先是辽西北路招讨使萧托云自肃州还,诏尚金乡公主,拜驸马都尉,加同政事门下平章事。托云言于辽主曰:“准布宜各分部,治以节度使。”丁巳,置准布诸部节度使。自后节度使往往非材,部民多怨。 两浙、福建、荆湖、广南诸州,循伪制输丁身钱,岁凡四十五万四百贯。民有子者。或弃不养,或卖为僮仆,或度为释、老。秋,七月,壬申朔,诏悉除之。 国史院进所修《太祖纪》,帝录纪中义例未当者二十馀条,谓王旦、王钦若等曰:“如以钟鼓楼为漏室,窑务为甄官,岂若直指其名也?悉宜改正!”钦若曰:“此晁迥、杨亿所修。”帝曰:“卿尝参之邪?旦曰:“朝廷撰集大典,并当悉心,务令广备,初无彼此之别也。”因诏:“每卷自今先奏草本,编修官及同修史官,其初修或再详看,皆具载其名,如有改正增益事件字数,亦各于名下题出,以考勤惰。” 壬午,镇、眉、昌等州地震。 甲午,冯拯罢为刑部尚书,知河南府。 八月,帝谓宰相曰:“朝廷宜守经制,傥务更张,则攀扰者众。乃知命令之出,不可不谨。今言某事有利,轻为厘革,始则皆以为当,久乃翻成有害,须加裁正,是朝令夕改也。又莅官之人,不必过为宽恕,以致弛慢;或探求罪恶,不顾烦扰,抑又甚至。”王旦曰:“古人有言,法出而弊作,令下而奸生。宽则民慢,陷法者多;猛则民残,无所措手足;正为此也。” 甲辰,兖州言虸蚄生,有虫青色,随啮之,化为水,时谓“旁不肯虫”。帝谓宰相曰:“昨遣人潜视东畿苗稼,大率所伤不过三四分。”王旦曰:“陛下忧民之切,上天固当垂祐;矧连岁丰稔,今兹小损,亦未至失所。” 右谏议大夫知广州杨覃,勤于吏事,所至以幹局称。南海有番舶之利,前后牧守或致谤议,覃循谨清介,远人宜之。及卒,父老有洒泣者。 三司使丁谓言:“东封及汾阴赏赐亿万,加以蠲复诸路租赋,除免口算,恩泽宽大,恐有司经费不给。”帝曰:“国家所务,正在泽及下民。但敦本抑末,节用谨度,自当富足!” 乙巳,太白昼见。 乙丑,刻御制《大中祥符颂》于左承天祥符门。 河决通利军。 九月,癸巳,御乾元楼观酺,凡五日。 是秋,辽主猎于平地松林。 冬,十月,庚子朔,辽主驻广平淀。 丁巳,帝以江南、淮南接壤,而盐酒之价不等,令三司与江淮制置发动使李溥规定以闻。有司言虑失岁课,帝曰:“苟便于民,何顾岁入邪!” 殿中侍御史薛奎,性刚,不苟合,遇事敢言。帝时数宴大臣,至有沾醉者,奎谏曰:“陛下嗣位之初,勤心万务而简于宴幸。今天下诚无事,而欢乐无度,又大臣数被酒无威仪,非所以尊朝仪。”帝善其言。 十一月,庚午朔,辽主如显州。 丙子,帝御崇政殿亲试进士,赐张师德等及第、出身有差。师德,去华子也。 壬午,知河南府冯拯,请赠给官市刍粟之直,陈尧叟曰:“增直以市,不若徙马它所。京师马旧留二万,今留七千,有馀悉付外监,仍欲于七千之中更以四千付淳泽监,岁可省刍粟三百馀万。若有给赐,朝取夕至矣。”从之。帝又曰:“马及十万当且止。”王旦曰:“听民间畜养,官中缓急,以本直市之,犹外厩耳。且听费刍粟,皆出两税,少损马食,用资军储,亦当世之切务。”马知节曰:“马多不精,虽十万匹,选可用者当得四五万耳。多蓄驽弱,其费愈甚。”帝然之。 工部侍郎种放,屡至阙下,俄复还山。人有贻书嘲其出处之迹,且劝以弃位居岩谷,放不答。放晚节颇饰舆服,于长安广置良田,岁利甚博,亦有强市者,遂致争讼,门人族属依倚恣横。王嗣宗之出守长安,始甚敬放,放被酒稍倨。互相议诮。嗣宗怒,因上疏言所部兼并之家凡十馀族,而放为之首,且述放弟侄无赖,夺编氓厚利,愿赐放终南田百亩,徙放嵩山。疏辞极其丑诋,目放为魑魅,且屡遣人责放不法。帝方待放厚,诏工部郎中施护推究,会赦而止。于是放自乞徙居嵩山,诏遣内侍起第赐之。然犹往来终南,案视田亩,每行必给驿乘,时议浸薄焉。 戊戌,诏加上五岳诸后之号,仍遣官祭告。 是月,诏遣使臣一人管句故太师赵普家事;普妻和氏卒,因其家自请而从之。 十二月,庚子朔,辽主复如广平淀。 戊申,太常博士江嗣宗言:“陛下躬临庶政,十有五年,殿庭间事,一取圣断,有劳宸虑。今请礼乐征伐大事出于一人,自馀细务委任大臣百司。”帝曰:“此颇识大体。”乃诏褒嗣宗,从其所请。 癸丑,辽以知南院枢密使邢抱质年老,诏乘小车入朝。 是月,辽置归、宁二州。 是岁,辽御试进士,放高承颜等二人。 ◎宋纪三十 ∷起玄黓困敦正月,尽昭阳赤奋若六月,凡一年有奇。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 大中祥符五年辽开泰元年 春,正月,癸酉,命晁迥、刘综、李维、孙奭同知贡举,帝作诗勖以抡材之意。始遣内臣二员承受奏报。 乙亥,兵部尚书致仕宋白卒,赠左仆射。有司议谥文宪,内出密奏,言白素无检操,不当获此谥,遂改为文安。 赐处州进士周启明粟帛,转运使陈尧佐表其行义故也。 戊寅,雨木冰。 壬午,河决棣州。 癸未,女真部长贡于辽,乞授爵秩。 乙酉,并州上刍粟数可给四五年,帝曰:“河东仍岁丰穰,储偫尤广。自今诸路稔岁,宜以时积谷,为凶年之备。” 戊子,辽主猎于迈合噜林。 庚寅,辽主祠木叶山。 戊戌,著作佐郎聊城李垂上《导河形势书》三篇并图,其略曰:“臣请自汲郡东推禹故道,挟御河,减其水势,出大伾、上阳、太行三山之间,复西河故渎,北注大名西、馆陶南,东北合赤河而至于海。因于魏县北析一渠,正北稍西,经衡漳出邢、洺,如《夏书》,过洚水,稍东注易水,合百济,会朝河而入于海。大伾而下,黄、御混流,薄山障堤,势不能远,如是,则载之高地而北行,百姓获利,而契丹不能南侵矣。《禹贡》所谓夹右碣石入于海。孔安国曰:“河逆上此州界。其始作自大伾西八十里,曹公所开运渠,东五十里,引河水,正北稍东十里,破伯禹古堤,经牧马陂,从禹故道。又东三十里,转大伾西、通利军北,挟白沟,复西大河北径清丰、大名,西历洹水、魏县,东暨馆陶,南入屯氏故渎,合赤河而北至于海。既而自大伾西新发故渎西岸,析一渠,正北稍西五里,广深与汴等,合御河道,通大伾北,即坚壤,析一渠,东西二十里,广深与汴等,复东合大河,两渠分流,则西三分水犹得注澶渊旧渠矣。大都河水从西北大河故渎,东北合赤河而达于海。然后于魏县北发御河,河西岸析一渠,正北稍西六十里,广深与御河等,合衡漳水。又,冀州北界,深州西南三十里,决衡漳西岸,限水为门,西北注滹沱,潦则塞之使东渐渤海,旱则决之使西灌屯田,此中国御边之利也。 “两汉以下,言水利者屡欲求九河故道而疏之。今考图志,九河并在平原而北,且河坏澶、滑,未至平原而上已决矣,则九河奚利哉!汉武舍大伾之故道,发顿丘之暴冲,则滥兖泛济,接闻于世。夫平原而北,地势浚下,泄水甚易,故沧、德之间,旧障皆完。滑台而北,地形高平,入海稍难,故齐、棣之间,游波互出。若放河北下,则其利甚详。惜哉河朔平田膏腴千里,而纵容敌骑劫掠其间,是授胜地于契丹,借敌兵为虎翼。汉贾谊、晁错不及此议者,以河水未东故也;唐戴胄、马周不及此议者,以守在幽北故也。今大河尽东,全燕陷北,则御边之计,莫大于河。不然,则赵、魏百城,富庶万亿,适足以诲盗而招寇矣。” 诏任中正、陈彭年、王曾详定。中正等上言:“详垂所述,颇为周悉。所言起滑台而下,派之为六,则沿流就下,湍急难制,恐水势聚而为一,不能各依所导。设或必成六派,则是更增六处河口,悠久难于堤防。亦虑入滹沱、漳河,渐至二水淤塞,益为民患。又筑堤七百里,役夫二十一万七千,工至四十日,侵占民田,颇为烦费。其书并图,虽兴行匪易,而博洽可奖,望送史馆。”从之。 二月,壬子,辽主驻瑞鹿原。 癸丑,帝谓宰臣曰:“闻贡院试诸科举人,皆解衣阅视,虑其挟藏书册。颇失取士之体,宜令止之。”先是直史馆刘锴,请挟书并同保人殿一举。是岁,诸科以挟书扶出者十八人,并同保九十三人,而十二人当奏名,有司以闻。帝特令赴殿试,乃诏礼部别加裁定,罢同保殿举之制。 壬戌,令礼部贡院录诸州发解试题进内,帝将亲试贡士,虑其重复故也。自是为例。 甲子,以侍御史宣城赵稹为兵部员外郎、益州路转运使。帝谕稹曰:“蜀去朝廷远,民间事有可更置者,悉条上之。”稹至部,事无大小,悉心究访,至一日章数上。蒲江县捕劫盗不得,而官司反系平民数十人,楚掠诬服,又合其辞若无疑者。稹适行部,意其有冤,乃驰入县狱,因尽得其冤状,释出之。 己丑,帝亲试礼部合格贡举人,始摹印诗赋论题以赐,官给纸起草。赐进士建安徐奭等及第、出身有差。 三月,乙亥,辽主如苇泺。 丁丑,辽封皇女八人为郡主。 乙酉,辽主诏卜日行拜山大射柳之礼,命北宰相、驸马兰陵郡王萧宁、枢密使邢抱质督有司具仪物。 丁亥,辽皇弟楚王隆祐徙封齐王,留守东京。 夏,四月,庚子,高丽王询遣蔡忠顺奉表于辽,请称臣如旧。辽主命询亲朝。 壬寅,李德明进良马于辽。 戊申,命资政殿大学士、刑部尚书向敏中守本官、平章事。敏中再掌留任,厚重镇静,人情帖然,帝嘉之,故复相。 三司请民有贩茶违法者,许家人告论。帝曰:“此犯教义,非朝廷所当言也。”不许。 王嗣宗知镇州,与枢密直学士、给事中边肃为代。二人素不相能,肃尝以公钱贸易规利,又遣部吏强市民物,嗣宗以闻,有可请逮系,帝曰:“肃在近职,朕不欲使之属吏,又念其顷守邢州有固御之劳。”乃命刘综、任中正以嗣宗奏示之,肃尽引伏。乙丑,坐夺三任,授岳州团练副使,不署州事。嗣宗尝自言徙种放、掘邠狐及案肃为去三害。 先是肃知邢州,澶州之役,帝密诏肃:“若州不可守,听便南保它城。”肃匿诏不发,督丁壮乘城而辟诸门,悉所部兵阵以待之。骑傅城下,肃与战,小胜,辽师引去。 五月,戊辰朔,诏礼部权停今年贡举。 辽主还上京,命裴元感、邢祥知礼部贡举,放进士十九人及第。 辽以驸马萧绍宗为郑州防御使。 帝以江、淮、两浙路稍旱即水田不登,乃遣使就福建取占城稻三万斛分给三路,令择民田之高仰者莳之,盖旱稻也。仍出种法付转运使,揭榜谕民。其后又取种于玉宸殿。 乙亥,辽以邢抱质为大同军节度使。 戊寅,以修仪刘氏为德妃。 知袁州何蒙上言:“本州二税,请以金折纳。”帝曰:“若是,则尽废耕农矣。”不许。 六月,壬子,丁谓言:“天书阁望柱直起气千馀条,青紫黄白相间,又吐白光若银丝,上有轻白云覆之,俄变五色。”帝作瑞应诗赐近臣和。 诸州言岁丰谷贱,咸请博籴,帝虑伤农,即诏三司使丁谓规画以闻。谓言莫若和市,而诸州积镪数少,癸丑,出内藏库钱百万贯付三司以佐用度。 修国史院言:“所修《礼志》,旧日历止存事端,并令礼院取索国初以来礼文损益沿革制作之事及论议评定文字,或虑尚有遗落,致国家大典有所不备。龙图阁待制孙奭见判礼院,深于经术,礼乐精博,望专委检讨供报。”从之。 钱唐林逋,少孤力学,性恬淡好古,不趋荣利。初放游江湖间,久之,结庐西湖之孤山,二十年足不及城市。转运使陈尧佐以闻,庚申,诏赐粟帛,长吏岁时劳问。 壬戌,令枢密院修《时政记》,月送史馆。先是枢密院月录附史事送中书,编于《时政记》。及是王钦若、陈尧叟等请别撰,从之。《枢密院时政记》始此。 是月,辽主驻上京。 秋,七月,戊辰,新作保康门于朱雀门东,徙汴河广济桥于大相国寺前,榜曰延安,又作桥跨惠民河,榜曰安国。时将建观以奉五岳,故辟此门。寻命丁谓等就奉节、致远三营地及填乾地之西偏兴筑,内侍邓守恩董其役。 龙图阁待制张知白上言:“唐李峤尝云:‘安人之方,须择郡守。窃见朝廷重内官,轻外任,每除牧伯,皆避命致诉。比遣外任,多是贬累之人,风俗不澄,实由于此。望于台阁妙选贤良,分典大州,臣请辍近侍率先具寮。’凤阁侍郎韦嗣立因而请行,遂令以本官出领州郡。伏见江、浙大郡,方切择人,苟有阙员,俾之承乏,臣虽不肖,愿继前修。”帝以知白累更外任,方在要职,不许。辛未,命知白同纠察在京刑狱。 壬申,上封者言:“诸州军司法参军多不得其人,致刑法差枉,望令吏部铨司谨择明法出身者授之。”帝以示辅臣,王旦言:“明法虽习律文,亦须有才识。顷法官阙,多取属县簿、尉习刑名者代之,今请令铨司参酌施行。”从之。 癸未,庆成军大宁宫庙成,总六百四十六区。 辽进士康文昭等,坐论知贡举裴元感、邢祥取士私曲,秘书省正字李万,以上书词涉怨讪,皆仗而遣之。 辽自萧托云请设准布节度使,部民苦节度使之暴,相率谋乱。是月,舍哩太师阿勒岱因众怨杀节度使巴安,屠其家以叛。托云讨之,阿勒岱奔乌噜多城,古所谓龙庭单于城也。准布诸部执阿勒岱以献。已而诸部悉叛,围托云于哈屯城,势甚张;托云使诸军齐射却之,屯于乌噜多城。 八月,丙申朔,日有食之。 丁酉,诏学士院,青祠、斋祝祭文止称皇帝,无列尊号。 戊戌,左仆射张齐贤以司空致仕,还洛阳,入辞,方拜而仆。帝遽止之,许二子扶掖升殿,命益坐茵为三以优之。 知升州张詠,头疡甚,饮食则楚痛增剧,御不急峻,宾寮少不如意者动加诟詈,人颇少之。詠累求分务西洛,壬寅,命工部侍郎薛映代之。詠既还,不能朝谒,即命知陈州。映至升州,言官有牛赋,民出租,牛死租不得蠲。帝览,瞿然曰:“此岂朝廷所知邪!”遂诏诸州条上,悉蠲之。 初议铸玉清昭应宫正殿圣像,令江淮发运使李溥访巧匠,得杭州民张文昱等,就建安军西北小山置冶,溥领视之。丙午,溥奏道场有神雀、异光、庆云之瑞,诏修宫使丁谓驰往醮谢。溥与谓相为表里,多载奇木怪石,括东南巧匠以附会帝意。谓复言溥监铸圣像,蔬食者周岁,诏奖之。 帝作《祥瑞论》、《勤政论》、《俗吏辨》,赐辅臣人一本,因曰:“如闻中外有议朝廷崇祥瑞、亲细务者,著此晓之。”辅臣请示百官,立石国学。帝多行矫诬之事,心不自安,故有是论。 丙辰,知制诰王曾判大理寺。判寺旧用郎官,帝欲重其任,故特命曾。对便殿,谕之曰:“天下之命系于狱,今以屈卿。”曾顿首谢。仍赐钱三十万。因请辟奏寮属。遂著为令。 己未,高丽王询遣刑部侍郎田供之奉表于辽,称病不能朝。辽主怒,命取兴化、通州、龙州、铁州、郭州、龟州六城。 甲子,上封者言:“伏睹文武以郊禋,诞节补任子弟官者,多年在幼稚,坐食廪粮。有穷经潦倒之士,下官沉滞之人,常增浩叹。望行条约。”帝令辅臣议其事,特限年立制,议寻不行。 是月,辽皇弟齐国王隆祐卒,辍朝五日,赠守太师,谥仁孝。 九月,戊子,以吏部尚书、知枢密院事王钦若,户部尚书、知枢密院事陈尧叟,并依前官加检校太傅、同平章事,充枢密院使,佥署枢密院事马知节为副使。儒臣入枢密兼使相,自钦若、尧叟始。 参知政事赵安仁罢为兵部尚书。安仁畏谨精审,特留意刑名,内外书诏要切者,必归安仁裁损之。先是帝议立皇后,安仁谓刘德妃家世寒微,不如沈才入出于相门。帝虽不乐,然察其守正,不罪也。它日,与王钦若从容论大臣谁为长者,钦若欲排安仁,乃誉之曰:“无若赵安仁。”帝曰:“何以言之?”钦若曰:“安仁昔为故相沈义伦所知,至今不忘旧德,常欲报之。”帝默然,始有意斥安仁矣。尝谕王旦曰:“闻安仁在中书不亲事,奏对亦未尝有一言,可罢之。”旦对曰:“安仁颇知大体,居常进拟,皆同列议定,方敢取旨。臣每见临时变易于上前者,皆迎合陛下意。安仁无异议,是有执守。”帝曰:“能如是邪?卿可谕之,使更宣力。”旦退,以语安仁。安仁曰:“上误拔擢至此,以不才斥去宜矣。使与众人骋辨取容,安仁不为也。”及罢政事,仍命同使史。安仁虽贵显,简俭若平素,尤嗜读书,所得禄赐,多置典籍,手自雠校,近朝沿革,衣冠人物,悉能记之。 以三司使丁谓为户部侍郎、参知政事,仍领修玉清昭应宫使。 初,翰林学士李宗谔与王旦善,旦欲引宗谔参知政事,尝以告王钦若,钦若唯唯。宗谔家贫,禄廪不足以给婚嫁,旦前后资借甚多,钦若知之。故事,参知政事谢日,所赐物几三千缗。钦若因密奏:“宗谔负王旦私钱,旦欲引宗谔参知政事,得赐物以偿己债,非择贤也。”明日,旦果以宗谔名闻。帝变色,不许。及赵安仁罢,谓时奉诏谒亳州太清宫犹未还,即命谓代之,盖钦若所荐云。 钦若与刘承珪、陈彭年、林特及谓等交通,踪迹诡异,时论谓之五鬼。 己丑,以盐铁副使、右谏议大夫林特权三司使。 壬辰,殿前司言:“诸军诉本军校长敛钱饰营舍、什物,数少者望令鼓司勿受。”帝曰:“军民诉事琐细者,朕常寝而不行。若明谕有司,则下情壅塞矣。”不许。 癸巳,翰林学士杨亿以疾赐告。亿刚介寡合,在书局唯与李维、路振、刁衎、陈越、刘筠辈善。当时文士咸赖其品题,或被贬议者,退多怨诽。王钦若骤贵,亿素薄其为人,钦若衔之,陈彭年方以文史售进,忌亿名出己右,相与毁訾于帝。帝素重亿,亿求解近职,优诏不许。 淮南、北岁薄稔,振恤倍至,而言事者以为流亡无算;及丁谓使建安军,因令校其实数。冬,十月,戊申,谓言:“转运使司具析大中祥符三年四月十五州、军逃民,数多者及百户,馀止三十户,继有复业者。”时王随为转运使,戒所部出库钱贷民市粮种,岁终,约输绢以偿,故流亡者多复业。 并、代州承受公事李宗政言:“火出军南五七里,或掊地尺馀则火山,盖火德之应,请建祠。”帝曰:“此山有火,因山名军,其来旧矣,宗政妄言耳。”当时所言祥瑞皆类此,唯宗政为帝所驳。 己酉,以主客郎中、知制诰王曾为辽主生辰使,宫苑使高继勋副之。旧制,出使必假官,继勋本秩既崇,不复假官。自是为例。 辛亥,辽主如中京。 丁巳,以知制诰陈尧咨权同判吏部流内铨。旧制,选人皆用奏举乃得京官,而士有孤寒不为人知者,尧咨特为陈其状而擢之。 自天书议起,四方贡谀者日多,帝好之弥笃。戊午,九天司命上卿保生天尊降于延恩殿。先是八日,帝自言梦见景德中所睹神人传玉皇之命云:“先令汝祖赵某授汝天书,将再见妆,如唐朝恭奉玄元皇帝。”翼日,复梦神人传天尊言:“吾坐西,当斜设六位。”即于延恩殿设道场。是日,五鼓一筹,先闻异香,少顷,黄光自东南至,掩蔽灯烛。俄见灵仙仪卫天尊至,帝再拜于阶下。俄有黄雾起,须臾雾散,天尊与六人皆就坐,侍从在东阶。帝升西阶,再拜。又欲拜六人,天尊令揖不拜,命设榻,召帝坐,饮碧玉汤,甘白如乳。天尊曰:“吾人皇九人中之一人也,是赵之始祖,再降,乃轩辕皇帝。凡世所知少典之子,非也。母感电梦天人,生于寿丘。后唐时七月一日下降,总治下方,主赵氏之族,今已百年。皇帝善为抚育苍生,无怠前志!”即离坐乘云而去。及曙,召辅臣至殿,指示临降之所,又召修玉清昭应宫副使李宗谔、刘承珪、都监蓝继宗同观。 己未,札示中外,大赦天下,常赦所不原者咸除之。两京来年夏税放十之二,诸路十之一。赐致仕官全俸一年,幕职、州县官先经省者权增五百员,任满即停。 命丁谓、李宗谔、陈彭年与太常礼院检讨官详定崇奉天尊仪制以闻。 庚申,群臣诣崇政殿称贺,因赐酒五行而罢。宴宗室诸亲于万岁殿。 辛西,帝以《崇儒术论》、《为君难为臣不易论》示王旦等,旦等请刻石国子监。 诏以天尊降临,分命辅臣告天地、宗庙、社稷。 闰月,丁卯,命王旦为躬谢太庙大礼使,向敏中为礼仪使,王钦若为仪仗使,陈尧叟为卤簿使,马知节为桥道顿递使。鸾驾仪仗旧用二千人,有司请增为七千人,从之。 己巳,上天尊号曰圣祖上灵高道九天司命保生天尊大帝。有司请以玉清昭应宫玉皇后殿为圣祖正殿,东位司命殿为治事之所。 辛未,躬谢太庙六室。诏:“圣祖名上曰玄,下曰朗,不得斥犯。以七月一日为先天节,十月二十四日为降圣节,并休假五日;两京诸州,前七日建道场设醮,假内禁屠、辍刑,听士民宴乐,京城张灯一夕。”改延恩殿为真游殿,重加修饰。 癸酉,诏:“天下州、府、军、监,天庆观并增置圣祖殿。” 乙亥,诏上圣母懿号元天大圣后。 初,宰臣以太祖谥号有与圣祖名同者,将议易之。帝曰:“真祖临降。皇家大庆也,六室并当增谥。”乃诏太庙六室各奉上尊谥二字。 有司言圣祖母未有宫殿,望遣官于兖州曲阜县寿丘奏告,从之。 丙子,群臣上尊号曰崇文广武感天尊道应真佑德上圣钦明仁孝,不允;表三上,从之。诏俟尊册圣祖毕受册。 丁丑,谒谢启圣院太宗神御殿。礼毕,诏于龙图阁取太平兴国中舒州所获誌公石以示辅臣,加谥誌公曰真觉,遣知制诰陈尧咨诣蒋山致祭;后又加谥曰道林真觉,令公私无得斥誌公名。 戊寅,改兖州曲阜县为仙源县,建景灵宫、太极观于寿丘,以奉圣祖及圣祖母。 有司言:“唐太清宫乐章皆明皇所作,今崇奉玉皇、圣祖及祖宗配位乐章,请帝自为之。”戊子,内出乐章十六曲以示辅臣,文舞曰《发祥流庆》,武舞曰《降真观德》。 十一月,甲午朔,辽群臣上辽主尊号曰弘文宣武尊道至德崇仁广孝聪睿昭圣神赞天辅皇帝,大赦,改元开泰,改幽都府为析津府,蓟北县为析津县,幽都县为宛平县,覃恩中外。 癸卯,辽以前辽州录事张庭美六世同居,仪坤州刘兴允四世同居,各给复三年。 甲辰,辽西北招讨使萧托云奏准布沿边诸部皆叛,西北路招讨都监萧孝穆进军哈屯城,准布结五群牧长紥拉阿都等,谋中外相应,孝穆悉诛之,乃严备御以待,馀党皆溃。 己酉,诏:“黄帝故事,自今凡降书诏,非圣母文字外,不得引用。”时学士院撰承天节教坊宴辞,中有“大电绕枢”之语,帝命宰相谕旨易之,因降是诏。 壬子,改朗州为鼎州。 是月,初置玉清昭应宫使,令宰臣王旦为之。 十二月,丙寅,辽奉迁南京诸帝石像于中京观德殿,景宗及宣献皇后于上京五鸾殿。 先是诏丁谓等于京城择地建宫以奉圣祖,谓等奏:“司天少监王熙元言:按《天文志》,太微宫南有天庙星,乃帝王祖庙也,宜就大内之丙地。”乃得锡庆院吉地,即令谓等与内侍邓守恩修建。戊辰,诏上新宫名曰景灵。 有司请改玄武、玄冥、玄弋、玄枵并为“真”字,诏可。 壬申,改谥玄圣文宣王为至圣文宣王。 辽赈奉圣州饥。 己卯,知天雄军寇准奏狱空,诏奖之。 庚辰,辽赐皇弟秦晋国王隆庆铁券。 癸未,刘晨言殿中高可坦、中京留守推官李可举治狱明允,辽主超迁之。 甲申,辽诏:“诸道水灾,民有质男女者,自明年正月始,日计佣钱十文,价折佣尽,退还其家。” 归州言其居民本新罗所迁,未习文字,请设学;从之。 丁亥,立德妃刘氏为皇后。后性警悟,晓书史,闻朝廷事,能记其本末;帝每巡幸,必以从。衣不纤靡,与诸宫人无少异。庄穆既崩,中宫虚位,帝即欲立之,后固辞。良久,将降诏,宰相王旦忽以病在告,后疑旦有它议,复固辞。于是中书门下请早正母仪,后卒得立。凡处置宫闱事,多外援故实,无不适当者。帝朝退,阅天下封奏,多至中夜,后皆预闻之。 己丑,辽命诸镇建宣敕楼。 大中祥符六年辽开泰二年。癸丑,一零一三年 春,正月,癸巳朔,司天言五星一色。 辽以大册礼成,邢抱质加开府仪同三司、守司空兼侍中,王继忠为中京留守、检校太师,户部侍郎刘泾加工部尚书,驸马萧绍宗加检校太师,耶律康温加政事令,封幽王,以裴元感为翰林承旨,邢祥为给事中,吕用中翰林学士,吕德推枢密直学士。 先是辽主猎云中,故事,车驾经行,长吏当有所献,云中节度使进曰:“臣境无它产,惟幕僚张俭,一代之宝,愿以为献。”辽主尝梦四人侍侧,赐食,人二口,至是闻俭名,始悟,召见,容止朴野,访及世务,占奏三十馀事,由此顾遇特异,以为政事舍人。 庚子,诏:“自今凡更定事宜,并令中书、枢密院参详施行。” 丁未,辽主如瑞鹿原。北院枢密使耶律华格加政事令,封豳王。 戊申,诏:“内臣将命于外,干预州县公事,及所在官吏不即以闻,并置于罪。凡内臣出使,皆责知委状,敢妄奏它事者,当伏军令。”祖宗旧制也。 甲寅,帝谓宰臣曰:“群臣出任,受命后多以南北非便为诉。”向敏中曰:“国家任人,岂容自便!当须厘革。”帝曰:“若所任非所便,则其心不安;心既不安,则何以久于其事?”王旦曰:“俛从人欲,实由圣慈。” 丁巳,以监察御史钱塘唐肃为梓州路提点刑狱。肃持法公正,狱无冤滥,故有是擢。 己未,辽主录囚。 乌库迪里部叛,右皮室详衮延寿率兵讨之。 庚申,置淑仪、淑容、顺仪、顺容、婉仪、婉容,并从一品,在昭仪上。又置司宫令,正四品,在尚宫上。著于令。以婕妤杨氏为婉仪。 辛酉,诏宗正寺以皇属籍为皇宋玉牒。 荣王元俨尝侍宴,颇多言。又尝请石保吉伶人新隶教坊者作戏,及赴北园御筵,有伶人少不中意,元俨遽叱之,将加捶挞,宫寮皆莫敢谏,既而对帝,复请此伶人作戏。帝不悦,它日,以语王旦等。旦曰:“今当召记室崔昈,谕以亲王喜怒过当,必须规正。”向敏中曰:“陛下友爱亲贤,小或不当,必以礼约之,诚渐摩之深旨。”旦曰:“闻王罕与宾属相见。”帝曰:“朕在东宫,尝与宫僚款接,杨砺、邢昺日夕讲诵,今当儆戒之也。” 二月,戊辰,上御乾元楼观酺,凡五日。 乙亥,泰州言海陵草中生圣米,可济饥。 壬午,辽以北院枢密副使高正案视诸道狱。 准布诸部之叛也,萧托云仅能屯军自守,北院枢密使耶律华格引兵救之,托云遣人诱诸部皆降。辽主以托云始虽失计,后得人心,释其罪,仍命领诸部。托云请益军,辽主诏让之曰:“叛者既服,兵安用益!前日之役,死伤甚众,若从汝谋,边患何时而息!”遂不发兵。三月,壬辰朔,华格以西北路略平,留兵戍镇州,赴行在。 河北转运使、右谏议大夫卢琬被疾。琬勤于吏职,所至以干集闻,诏遣中使挟太医往视。及卒,帝甚悼之。时琬母八十馀,无恙,有诏,琬子太常博士士宗,特追出命知怀州;次子祕书丞士伦为太常博士,赋禄终丧。 己亥,閤门奏后苑赏花曲宴,群臣有礼容懈惰者,帝曰:“饮之酒而责其尽礼,亦人所难也。宜用降诏戒谕之。” 诏京城徼巡宜参用马步军士。时巡卒二人,因寒食假质军装赌博,既不胜,遂谋以五鼓未尽伺击陌上行人,弃尸河流,取衣物贸易以赎所质。帝曰:“太宗朝,巡警兼用马步卒,盖营校不同,可以互相觉举。”遂复其制。 权知开封府刘综言:“贵要有交结富民,为之请求,或假托亲属,奏授爵秩,缘此谒见官司,烦紊公政,请加抑止。”庚戌,下诏风厉,各令自新,继今复然者,重置其罪。 诏:“富民得试衔官者,不得与州县官属、使臣接见;如曾应举及衣冠之族,不在此限。” 甲寅,江南路提点银铜铅锡胡则,言信州铅山县开放坑港,兵卒死伤甚众,诏遣使劾转运司规画乖当及提点刑狱司不即闻奏之罪,其役徒休息之。 铸钱监得吏所匿铜数万斤,吏惧且死,则曰:“马伏波哀重囚而纵之,吾岂重货而轻数人之命乎!”籍为羡馀,释弗诛。 己卯,建安军铸玉皇、圣祖、太祖、太宗尊像成,以丁谓为迎奉使,李宗谔副之。 夏,四月,庚辰,以枢密直学士李士衡为河北转运使。帝尝谓近臣曰:“议者言士衡用河北钱五十万贯助东封,致令管内阙乏。”丁谓曰:“士衡贡东封见钱止十馀方,即薪刍总计五十万耳。”帝曰:“官吏艰于经画,辄以此为辞,当复任士衡,责其集事,以塞众多之口。”故有是命。其后积粟塞下至巨万斛。 壬午,太白昼见。 五月,辛卯朔,辽主复命北院枢密使耶律华格西讨。华格方自准布还,辽主将罢兵,都监耶律世良上书曰:“华格以为无事而还,不思师老粮乏,敌人已去,焉能久守?若益兵,可克也。”辽主以为然,故有是命。 辛丑,国子监新修御书阁,有赤光上烛,长丈许,直史馆高绅等以闻。 甲辰,圣像至,帝斋于长春殿,百官宿斋于朝堂。乙巳,帝衮冕朝拜,群臣朝服,陈玉币、册文酌献,具大驾卤簿,迎至玉清昭应宫,择日各升本殿。丙午,群臣称贺。升建安军为真州,镕范圣像之地特建为仪真观。 己未,翰林学士、右谏议大夫、知制诰李宗谔卒。帝甚悼之,谓宰相曰:“国朝将相家,能以身名自立不坠门阀者,惟李昉、曹彬家耳。”因厚赙之。宗谔风流儒雅,内行淳至,事继母以孝闻。二兄早卒,奉嫂字孤,闺门之内,儿无常父,赏延所及,必先群从,及没而己子有未仕者。好贤奖善,荐拔寒素,士论归之。 辽耶律资忠,国留之弟也,博学工词章。国留既为太后所杀,资忠年四十未仕。辽主知之,召补宿卫,数问以古今治乱,资忠对无隐,擢至中丞,眷遇日隆。时高丽贡献不时,至六月,辛酉朔,辽主遣资忠使高丽,索取六州旧地,比还,高丽无归地意,由是为权贵所短。 甲子,监察御史张廓上言:“天下旷土其多,请依唐宇文融所奏,遣官检括土田。”帝曰:“此事未可遽行。然今天下税赋不均,富者地广租轻,贫者地蹙租重,由是富者益富,贫者益贫,兹大弊也。”王旦等曰:“田赋不均,诚如圣旨。但改定之法,亦须驯致。或命近臣专领,委其择人,令自一州一县条约之,则民不扰而事必集矣。” 翰林学士、户部郎中、知制诰杨亿尝草答辽人书,云“邻壤交欢”,帝自注其侧,作“朽壤”、“鼠壤”、“粪壤”等字,亿遽改为“邻境”。明日,引唐故事,学士草制有所改为不称职,亟求罢,帝慰谕之。它日,谓辅臣曰:“杨亿真有气性,不通商量。”及议册皇后,帝欲得亿草制,使丁谓谕旨,亿难之。谓曰:“勉为此,不忧不富贵。”亿曰:“如此富贵,亦非所愿也。”乃命它学士草制。 亿虽频忤旨,恩礼不衰。王钦若、陈彭年等深害之,益加谮毁,帝意稍怠。亿尝入直,忽被召至禁中,赐坐顾问,出文稿数箧以示亿曰:“卿识朕书迹乎?此皆朕自起草,未尝命臣下代作也。”亿惶恐不知所对,顿首再拜趋出,知谮者之言得行,即谋退遁。 亿有别墅在阳翟,亿母往视之,会得疾,亿遂留谒告榜子与孔目吏,中夕奔去。先一日,帝闻亿母病,遣使者以汤药金币赐之,使者及门,则亿既亡去矣。朝论哗然,以为不可。帝亦谓辅臣王旦曰:“亿侍从官,安得如此自便!”旦曰:“亿本寒士,先帝赏其词学,置诸馆殿,陛下拔擢至此。责以公议,诚为罪人;赖陛下矜容,不然,颠踬久矣。然近职不可居外地,今当罢之。”帝终爱其才,逾月,命弗下。亿体素羸,于是称疾,请解官。辛未,以亿为太常少卿、分司西京,仍许就所居养疗,俟损日赴任。 中书门下请依宗正寺所奏,降皇后三代父母名氏编入属籍,诏从之。 先天降圣节日,令天下以延寿带、续命缕、保生酒更相赠遗。 以右谏议大夫陈彭年为翰林学士兼龙图阁学士。学士兼职自彭年始也。 甲戌,帝作歌赐彭年,因谓向敏中等曰:“彭年词笔优长,擢居清近,久益谨密。常令检讨典故,质正文义,每一事必具载经史子集所出,备而后已,自非强记,何由至此!”敏中曰:“彭年兼有器识。”丁谓曰:“彭年全才也,岂止以文雅雍容侍从!至如参酌时务,详求物理,皆出人意表。”帝深然之。 ◎宋纪三十一 ∷起昭阳赤奋若七月,尽阏逢摄提格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 大中祥符六年辽开泰二年 秋,七月,甲午,改上九天司命上卿保生天尊曰东岳司命上卿祐圣真君。初,封禅毕,诏上保生天尊之号。至是以圣祖名称相类,故改上焉。 景福殿使、新州观察使刘承珪久病,帝为取道家易名度厄之义,改“珪”为“规”。疾甚,再表求罢。丙申,授承规安远留后、左骁卫上将军,致仕。初,承规欲求节度使,帝谕王旦,旦不可。翼日,帝又曰:“承规俟此以瞑目。”旦曰:“若听所请,后必有求为枢密使者。此必不可。”帝乃止。承规寻卒,乃赠镇江节度使,谥忠肃。承规好伺察,人多畏之。帝崇信符瑞,修饰宫观,承规悉预焉。作玉清昭应宫尤精丽,小不中程,虽金碧已具,必毁而更造,有司不敢计其费。及宫成,追赠侍中,命塑像太宗像侧。 以权三司使林特为修玉清昭应宫副使。特善承上接下,每见修宫使丁谓,必拜,一旦三见,必三拜之。与吏卒语,欨欨惟恐伤人,人皆喜之。 壬辰,辽详衮延寿,奏乌库迪里部悉还故疆。 乙未,西南招讨使、政事令色轸言于辽主曰:“党项诸部叛者皆遁黄河北,其不叛者合当、乌弥两部,因据其地。今复西迁,诘之则曰逐水草。又闻前后叛者多投西夏不纳,若不早图,后恐为患。”辽主使招还故地,不听。辽主怒,欲伐之,使告李德明曰:“今欲西伐党项,尔当东击,毋失掎角之势。”仍令诸军各市肥马。 至道末,有司议以懿德皇后配享太宗庙室,或言淑德实当升侑,议久未决。时元德犹未追崇,而明德方在万安宫,都官员外郎吴淑驳议曰:“礼缘人情,事贵适变,盖处其事必有其实,据其位必有其功。淑德、懿德,或佐潜跃之前,或承藩邸之际,盖未尝正位中宫,母仪天下,配享之礼,诚为未允。至若虚其祔合,无乃神理有亏!求之前古,实有同配。夫母以子贵,义存在昔。汉昭即位,追尊母赵婕妤为皇太后。此圣贤之通义也。贤妃李氏,诞生圣嗣,天下蒙福,而拟义不及,臣窃惑焉。唐开元四年,睿宗昭成皇后祔庙,而肃明初享仪坤至二十年,又迎肃明神主升于太庙,知与窦后同配明矣。则并位兼配,于义何嫌!伏请行追崇之命,以贤妃李氏处尊极之地,升于清庙,居同配之位,其淑德、懿德,依旧享于别庙,庶协礼中。”淑议卒不行。贤妃寻加号皇太后,但享别庙而已。 大中祥符三年,十月,判宗正寺赵湘复以为请,始令礼官参议。庚子,中书门下言:“元德皇太后,未升侑于宗祊,止奉祠于别庙,诚遵典故,尚郁孝思。窃念后稷诸侯,故姜嫄异祭于帝喾;开元王者,故昭成祔享于睿宗。旧典可知,舆情难夺。今与礼官参议,请改上徽名曰元德皇后,升祔付太宗庙宗。”近臣及文武官继表陈情,诏从之。有司请升祔元德于懿德之上,诏曰:“尊亲之道,盖惟极致,在于陟降,非敢措辞。惟以祔庙之岁时,用为合享之次序,恭以元德神主祔于明德皇后之次。” 初,知滨州吕夷简上言,请免河北农器税。帝曰:“务穑劝耕,古之道也,岂独河北哉!”癸卯,诏诸路勿税农器。寻命夷简提点两浙路刑狱。 丁酉,辽以特哩衮耶律迪里为南府宰相,以太尉鄂格为特里衮。 戊申,辽以敦睦宫子钱赈贫民。 己酉,亳州官吏父老三千馀人诣阙请车驾朝谒太清宫,召对崇政殿,慰赐之。 辽北院枢密使耶律华格经略西境,与边将探闻蕃部逆命,居翼只水,华格徐以兵进,准布部长乌巴望风奔溃,获牛马及辎重。都监耶律世良追准布馀众至安真河,大破之。 壬子,诏:“自今文武官特奉制旨,专有处分,即为躬亲被受,犯者以违制论。自馀例受诏敕,概行条约,非有指定刑名者,各论如律,无本条者,从违制失断。”先是违制之法,无故失率坐徒二年;翰林学士、知审刑院王曾建议,乃降是诏。未几,有犯者,曾断以违制失,帝不怿,曰:“如是,无复有违制者。”曾曰:“天下至广,岂人人尽知制书!傥如陛下言,亦无复有失者。”帝然之。自是决徒者差减,帝尝称其协中。尝晚坐承明殿,召对久之,既退,使谒者谕曰:“向思卿甚,故不及御朝服。”其见礼如此。 癸丑,诏:“在京诸军选江淮习水卒,于金明池试战棹,立为水虎翼军,置营池侧,其江、浙、淮南诸州亦令准取选卒置营。”初,太祖立神卫水军,及江、淮平,不复举。帝以兵备不可废,故复置。 乙卯,辽封皇子宗训为大内特哩衮。 丁巳,文武群臣上表请驾幸亳州,谒太清宫。 八月,庚申朔,诏:“以来春亲谒亳州太清宫,先于东京置坛,回日恭谢天地,如南郊之制。” 辛酉,以参知政事丁谓为奉祀经度制置使,翰林学士陈彭年副之,谓仍判亳州,增置官属,如汾阴之制。 己巳,以起居舍人陈尧咨为工部郎中、龙图阁直学士,知永兴军。长安多仕族子弟,恃荫纵横,二千石鲜能治之。尧咨至,子弟亡赖者皆惕息;然用刑过酷,议者病其残忍。 庚午,诏加上真元皇帝号曰太上老君混元上德皇帝。 改起居院详定所为礼仪院,以兵部侍郎赵安仁、翰林学士陈彭年同知院事。 壬申,枢密使王钦若等上《新编修君臣事迹》一千卷,帝亲制序,赐名《册府元龟》,编修官并加赏赉。 丁丑,参知政事丁谓上《新修祀汾阴记》五十卷。 九月,乙卯,以翰林学士晁迥等为辽主生辰使。帝谓辅臣曰:“向者东封西祀,皆遣使驰书告契丹。今谒太清宫,密迩京师,重于遣使,就令迥等以此意告之可也。”使还,有言迥与辽人劝酬戏谑,道醉而乘车,皆可罪,帝曰:“此虽无害,然出使绝域,远人观望,一不中度,要为失体。”王旦曰:“远使贵谨重,饮酒不当过量。”帝然之。 冬,十月,辛酉,祔元德皇后于太宗室。 乙丑,河北转运使李士衡贡助奉祀丝绵缣帛各二十万,诏奖之。 辽主驻长泺。 丙寅,详衮张玛啰献女真人知高丽事者,辽主问之,对曰:“臣三年前为高丽所掳,为郎官,故知之。自开京车马行七日,有大砦,广如开京,旁州珍异皆积于此。胜、罗等州之南,亦有二大砦,所积如之。若大军行,由前路取哈期罕女真北,直渡鸭绿江,并大河而上,至郭州与大路会,高丽可取也。”辽主以高丽不归六州地,欲伐之,颇采其言。 丁卯,三司借内藏库钱帛五十万,以备奉祀赏给。 癸酉,谒玉清昭应宫。 甲戌,命直集贤院石中立等修车驾所过图经,以备顾问。中立,熙载子也。 龙图阁待制孙奭上疏言:“陛下封泰山,祀汾阴,躬谒陵寝,今又将祀太清宫。外议籍籍,以为陛下事事慕效唐明皇,岂以明皇为令德之主邪?明皇祸败之迹,非独臣能知之,近臣不言者,此怀奸以事陛下也。明皇之无道,亦无敢言者,及奔至马嵬,军士已诛杨国忠,乃诏谕以识理不明,寄任失所。当时虽有罪己之言,觉悟已晚,何所及也?臣愿陛下早自觉悟,抑损虚华,斥远邪佞,罢兴土木,不袭危乱之迹,无为明皇不及之悔。”帝以为:“封泰山,祀汾阴,上陵,祀老子,非始于明皇,《开元礼》今世所循用,不可以天宝之乱举谓为非也。秦为无道甚矣,今官名、诏令、郡县犹袭秦旧,岂以人而废言乎!”作《解疑论》以示群臣。然知奭朴忠,虽其言切直,容之弗斥也。 十一月,甲午,辽主录囚。 辽耶律华格之西讨也,归路由拜实喇,遇阿萨兰回鹘,掠之。都监珠哩从后至,谓华格曰:“君误矣,此部实效顺者。”华格悉还所俘,诸蕃由此不附。及还,辽主使按其罪。癸丑,削其豳王爵,以侍中遥领大同节度使,寻卒。 甲寅,丁谓自亳州来朝,献芝草三万七千馀本。 十二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甲子,辽北院大王耶律世良为北院枢密使,以宰臣刘晟监修国史,萧孝穆为西北路招讨使。 丙寅,以兵部尚书寇准权东京留守。 辛未,内出丁谓所贡芝草列文德殿庭,宣示百官,从寇准请也。 壬申,酌献天书于朝元殿,遂告玉清昭应宫及太庙。 乙亥,幸开宝寺、上清宫。己卯,幸太一宫。 兵部郎中、龙图阁待制孙奭,自言父年八十二,家居郓州,求典近郡以便侍养,癸未,命知密州。奭请扈从还赴任,从之。 是岁,辽放进士鲜于茂昭等六人。 大中祥符七年辽开泰三年 春,正月,己丑,辽主录囚。 准布部长乌巴朝于辽,封为王。 甲午,高阳关言副都部署英州防御使杨延昭卒。延昭即延朗,智勇善战,所得俸赐悉犒军,未尝问家事。性质素,出入骑从如小校。号令严明,与士卒同甘苦,遇敌必身先,克捷推功于下,故人乐为用。在边二十馀年,辽人惮之,目曰杨六郎。讣闻,帝嗟悼,遣中使护丧而归,河朔人多望柩而泣。官其三子。 乙未,辽主如浑河。 丁酉,女真、铁骊遣使贡于辽。 壬寅,车驾奉天书发京师。 丙午,至奉元宫,斋于迎禧殿。判亳州丁谓献白鹿一,灵芝九万五千本。 戊申,奉圣号册宝于庭拜授。摄太尉王旦,持节,载以玉辂,诣宫奉上,摄中书令丁谓读讫,置玉匣中。己酉,三鼓,具法驾赴宫。五鼓,帝奉玉币酌献,读册文,命太尉封石匣。帝又诣先天观、洞霄广灵宫行香,复至太清宫、真元观周览,还奉元宫。曲赦亳州及车驾所经。升亳州为集庆军节度,改真源县曰卫真县,给复二年;奉元宫曰明道宫。 司天言含誉星见。 庚戌,发卫真县,次亳州,谒圣祖殿,御奉元均庆楼,赐酺三日。 壬子,诏:“所过顿递侵民田者,给复二年。” 甲寅,发亳州。 乙卯,次应天府。群臣言天书升辇,有云五色如花,又黄云如人连袂翊辂而下。丙辰,升应天府为南京,正殿榜以归德,仍赦境内及东畿车驾所过县流以下罪。御重熙颁庆楼观酺,凡三日。改圣祖殿为鸿庆殿。 是月,辽主畋潢河滨,复偕后猎于瑞鹿原。 二月,丁巳朔,发南京。 雍丘邢惇,以学术称,隐居不出。帝之幸亳也,王曾荐之。及还,自亳召对,问治道,惇不对。帝问其故,惇曰:“陛下东封西祀,皆已毕矣,臣复何言!”帝悦,除许州助教,遣归。惇衣服居处,一如平日,乡人不觉其有官也。既卒,乃见其敕与废纸同束置屋梁间。 戊午,次襄邑县,皇子来朝。 庚申,夏州赵德明遣使诣行阙朝贡。 辛酉,车驾至自亳州。 戊辰,大风扬沙砾,百官习仪于恭谢坛,有坠帻者。 三司假内藏库钱五十万贯。 己巳,帝宿斋于玉清昭应宫之集禧殿。庚午,行荐献之礼,遂赴太庙。辛未,享六室。壬申,恭谢天地于东效。还,御乾元门,大赦,内外文武官悉加恩,诸路蠲放租赋有差。 辽耶律资忠之还自高丽也,权贵数言其短,出为上京副留守。是月,复遣使高丽索取六州地,高丽留弗遣。 三月,庚寅,以奉祀礼成,大宴含元殿。 庚子,辽遣北院枢密使耶律世良城招州。 丁未,以皇子受益为左卫上将军,封庆国公,给俸钱二百千。 初,宰相屡言:“皇子未议封建,中外系望;今朝献礼成,愿特降制命。”帝虽从之,而谦让未加王爵。旧制,国公食邑三千户,今止千户,有司之误也。皇子即后宫李氏所生,于是五年矣,刘皇后以为己子,使杨婉仪保视之。 青州民越嵩年百一十岁,诏存问之。 戊申,辽命南京、奉圣、平、蔚、云、应、朔等州置转运使。 夏,四月,戊午,辽诏南京管内毋淹刑狱以妨农务。 庚申,三司借内藏库绫十五万匹。 帝谓宰相曰:“闻永兴陈尧咨用刑峻酷,有窦随者,提点本路刑狱,颇复伺察人过以激怒之,欲使内外畏惮,成其威望,此不可不责也。”辛酉,徙随京西路。后数月,尧咨言导龙首渠入城以给民用,有诏嘉奖,因曰:“决渠济之,不若省刑以安之,乃副联意也。” 癸亥,乌库部叛辽。 丙子,辽以西北路招讨使萧孝穆为北府宰相,赐忠穆熙霸功臣、同政事门下平章事。孝穆廉谨有礼法,时人称之。 舒王元偁薨,帝临哭,赠太尉、中书令,追封曹王,谥恭惠。元偁好学,善属文,性慈恕。有集,帝为之序,藏祕阁。 沙州曹宗寿死,子贤顺自为留后,奉贡请命于朝。是月,以贤顺为归义军节度使。贤顺亦遣使贡于辽。 五月,壬辰,命右仆射、平章事王旦为兖州景灵宫朝修使。 初,钱塘江堤以竹笼石,而潮啮之,不数岁辄坏。转运使陈尧佐与知杭州戚纶议易以薪土,有害其政者言于朝,以为不便。参知政事丁谓主言者以绌尧佐,尧佐争不已。谓既徙纶扬州,癸未,又徙尧佐。京西路发运使李溥请复笼石为堤,数岁功不就,民力大困;卒用尧佐议,堤乃成。 乙未,诏模刻天书,奉安于玉清昭应宫。 修玉清昭应宫使丁谓,表请御制本宫碑颂及御书额,从之。 庚子,太常博士邓馀庆,坐受誓戒不及,在法,私罪当劾举主,诏释之。帝因谓宰相曰:“连坐举官,诚亦不易;如此公坐,犹或可矜。其有本不谙知,勉徇请托,及乎旷败,何以逃责!”王旦曰:“荐才实难。士人操行,往往中变。”帝曰:“然。拔十得五,纵使徇私,朝廷由此得人盖不少矣。”旦曰:“求人之际,但信其言而用之。有所旷败,亦如其言而坐之。太祖朝,有自员外郎与所犯州县官同除名者。太平兴国初,程能为转运使,举官至滥,人多鄙之。”帝曰:“朝廷急于得人,苟不令荐举,则才俊在下,无由自达。求人之要,固无出于此也。” 丙午,府州言知州兴州刺史折惟昌卒。先是河东民运粮赴麟州,当出兵为援,惟昌时已属疾,或请驻师浃旬以俊少间,惟昌曰:“古人受命忘家。死于官事,吾无恨也。”即引众冒风沙而行,疾遂亟。帝遣使挟医诊视,弗及。于是命入内供奉官张文质驰往护葬,所须官给。以其弟惟忠知州事,录其二子官。 礼部侍郎冯起请致仕,帝顾宰相,问其年。王旦曰:“起清名素履,搢绅少及,年实七十,以诚引退。”帝曰:“起谨畏寡过,亦可嘉也。”戊申,授户部侍郎,致仕。 六月,壬戌,遣使赍御药赐景灵宫朝修使王旦。癸亥,旦入辞,又赐袭衣、金带、鞍勒马。诏自京至兖州察吏治民隐,听以便宜行事。 河北缘边安抚司言有自北界市马三匹至者,已牒送顺义军。帝曰:“如闻彼国擒获鬻马出界人,皆戮之,远配其家,甚可闵也。宜令安抚司,自今如有此类,俟夜遣人牵至境上,解羁纵之。” 乙丑,河北缘边安抚司上制置缘边浚陂塘筑堤道条式、画图,请付屯田司提振遵守;从之。又言于缘边军城种柳莳麻,以备边用;诏奖之。 庚午夜,京师新作五岳观东北,黑云中见星如昼,有旌纛甲兵之状,睹者喧怖,而丁谓以祥瑞闻,诏建道场。 壬申,封婉仪杨氏为淑妃。始,皇后为修仪,妃为婉仪,几与后埒,凡巡幸皆从,荣宠莫比。妃通敏有智思,周旋奉顺,后亲爱之。 乙亥,枢密使王钦若,罢为吏部尚书,陈尧叟为户部尚书,副使马知节为颍州防御使。 钦若性倾巧,敢为矫诞,知节薄其为人,未尝诡随。帝尝以《喜雪诗》赐近臣,而误用旁韵。王旦欲白帝,钦若曰:“天子诗,岂当以礼部格校之?”旦遂止。钦若退,遽密以闻。已而帝谕二府曰:“前所赐诗,微钦若言,几为众笑。”旦唯唯。知节具斥其奸状,帝亦不罪也。钦若每奏事,或怀数奏,但出其一二,其馀皆匿之,既退,即以己意称上旨行之。知节尝于帝前顾钦若曰:“怀中奏何不尽去?”钦若宠顾方深,知节愈不为之下,争于帝前数矣。 及王怀信等上平蛮功,枢密院仪行赏,钦若、尧叟请转一资,知节云:“边臣久无立功者,请重赏以激其馀。”议久不决。帝趣之,知节忿恚,因面讦钦若之短。既而不暇奏禀,即超授怀信等官。帝怒,谓向敏中等曰:“钦若等议怀信赏典,始则稽留不行,终又擅自超擢,敢以爵赏之柄高下为己任!近位如此,朕须束手也。”又曰:“钦若等异常不和,事无大小,动辄争竞。知节又历诋朝列,审官、两制、三馆、谏官、御史都无其人,其薄人厚己如此!”于是三人者俱罢。知节寻出知潞州。 以兵部尚书寇准为枢密使、同平章事,王旦荐之也。准未告谢,命向敏中权发遣枢密院公事。自是枢密皆罢,即命宰臣权发遣如敏中例。 驿召知镇州王嗣宗、鄜延都部署曹利用赴阙。 辽合国舅二帐为一帐,以伊勒希巴萧迪里为详衮以总之。 丁丑,司空致仕张齐贤卒。帝甚悼之,遣中使祭赙,赠司徒,谥文定。齐贤四践两府,九居八座,晚岁以三公就第,康宁福寿,人罕其比。然不事仪矩,颇好治生,再入相,数起大狱,又与寇准相倾夺,人以此少之。 庚辰,帝作《闵农歌》,又作《读十一经诗》,赐近臣和。 是夏,辽主遣国舅详衮萧迪里、东京留守耶律达实进讨高丽,造浮梁于鸭绿江,城保、宣、义、定远等州。 秋,七月,乙酉朔,辽主如平地松林。 辛卯,左神武统军、检校太师钱惟治卒。帝闻其子孙甚众,婚嫁阙乏,诏优其赐赉。初议赠官,例当得东宫保傅,帝以惟治忠孝之后,特赠太师;录其四子并外弟、子婿、亲友,并甄擢之。 壬辰,广州言知州右谏议大夫邵烨卒。州城濒海,每蕃舶至岸,尝苦飓风,烨凿内濠通舟,飓不能害。及被疾,吏民、蕃贾集僧寺设会以祷之;其卒也,多陨泣者。 辽主多即宴饮行诛赏,北府宰相刘慎行谏曰:“饮时以喜怒加威福,恐有未当。”辽主悟,遂谕政事省、枢密院:“凡酒间命官、释罪,毋即奉行,明日覆奏。” 癸卯,太白昼见。 甲辰,以同州观察使王嗣宗、内客省使曹利用并为检校太保,充枢密副使。 戊申,王旦至自充州,言:“河北转运使李士衡、张士逊等八人,莅事干集,望赐诏褒谕:莱州通判徐怀式等三人,颇无治声,望令转运、提点刑狱司察之。”诏可。或谓旦曰:“公为元宰,将命出使,而所举官吏仅得褒诏,不遂超擢,无乃太轻乎?”旦曰:“既称荐之,又请亟用,则上恩皆出于己矣,此人臣之大嫌也。” 入内押班周怀政,与旦同行,或请间,必俟从者皆集,整衣冠见之,白事已则退,未尝私焉,议者以为得体。 八月,甲寅朔,置景灵宫使,以向敏中为之。 是日,辽主如沙岭。 甲子,以参知政事丁谓为修景灵宫使,权三司使林特副之。 秘书监分司西京杨亿,以疾愈求入朝,帝谓王旦曰:“亿文学无及者,然或言其好窃议朝政,何也?”旦曰:“亿谐谑过当,则恐有之,讪讟之事,保其必无也。”戊辰,命亿知汝州。 既而监察御史姜遵奏:“亿顷以母疾擅去阙廷,所宜屏迹衡茅,尽心甘旨,忽求镇郡,深属要君,请罢之。”帝曰:“亿前告归,本无终焉侍养之请;今以疾愈求入朝,故特与郡。遵未谕此意耳。”诏中书召遵谕之。 甲戌,河决澶州。 丙子,诏:“自今差发解知举等,授敕讫即令閤门祗候一人引送锁宿,无得与辽友交言,违者閤门弹奏。如所乘马未至,即以厩马给之。” 先是翰林学士王曾、知制诰钱惟演,受敕于武成王庙试经明行修、服勤词学举人,与翰林学士李维偶语长春殿阁,又至审刑院伺候所乘马,迟留久之。维、曾同在翰林,曾妻,维侄也,时曾妻将产子,故曾属维以家事。东上閤门副使魏昭亮,意曾受维请托,密以闻;押伴閤门祗候曹仪亦具奏。即令曾、维分析,词与惟演同,释曾等,因有是诏。 丁丑,命内侍都知阎承翰奉安太祖、太宗圣像于南京鸿庆宫。 九月,甲申朔,诏:“自今制置发运使,不限官品,其著位并在提点刑狱官上。” 丙戌,含誉星再见。 辛卯,尊上玉皇大帝圣号曰太上开天执符御历含真体道玉皇大天帝,以来年正月一日躬申荐告。 戊戌,帝御景福殿,试亳州、南京路服勤词学、经明行修举人,得进士绛州张观等二十一人,诸科二十一人,赐及第,除官如东封西祀例。 帝谓宰臣曰:“近岁举人,文艺颇精,孤贫得路。然为主司者亦大不易,徇请求则害公,绝荐托则获谤。”王旦曰:“今郡县至广,人数亦繁,必须临轩亲试。至于南省解发,非朝廷特为主张,则虽责成主司,亦难以集事也。” 辽耶律世良选马驼于乌尔古部,会德哷勒部人伊喇杀其详衮而叛,邻部皆应。世良遣人招之,降其数部。 辛丑,虢州防御使、邠宁、环庆路副都部署荆嗣卒,录其子。嗣起行间,以劳居方面,凡百五十战,有功未尝自伐。临终,戒其子曰:“吾闻累代为将,其后不兴。汝辈当益修谨也!” 癸卯,以奉上玉皇圣号,分命辅臣告玉清昭应宫、郊庙、社稷。 初,开封府解服勤词学进士二十五人,为下第者刘溉所讼,其十三人以寓贯,皆奔窜潜匿;有司追捕。王旦奏曰:“陛下搜罗才俊,今乃变为囚系,恐伤风教。且科举之设,本待贤德;此辈操行如此,望特出宸断以惩薄俗。”帝曰:“此盖官司过误,其寓贯者当并释罪,溉付外州羁管。” 既而御史雷泽、高弁上言:“溉讼事得实,被责太过。”帝以问旦,旦曰:“溉讼本非公心,据款乃俟其得解则讼,此搢绅之蟊贼。朝廷黜其无行,谏官所宜乐闻,弁妄行对奏。由是观之,向非圣断明哲,辨举子误犯,则须连坐府县。御史抨弹,甚无取也。”帝然之。弁寻以谏修玉清昭应宫,降知广济军。 丁未,诏:“自今举人,如本贯显无户籍,及离乡已久,许召官保明,于开封府投牒取解。” 壬子,以将作监丞李惟简为太子中允,致仕,别赐钱三十万。惟简,穆子也,性冲澹,不乐仕进,屏居二十馀年,帝特召对而命之。初召惟简,使者不知其所止,帝令至中书问王旦,然后人知惟简乃旦所荐也。旦所荐士甚多,类不以告人,其后史官修《真宗实录》,得内出奏章,乃知朝廷士多旦所荐者。 帝尝观书龙图阁,得王禹偁章奏,嗟美切直,因访其后。宰相言:“其子嘉言举进士及第,为江都尉,颇勤词学,而家贫母老。”是日,亦召对,特授大理评事。 辽耶律世良遣使献德哷勒部俘。 冬,十月,甲寅朔,辽主如中京。 高丽方与辽构兵,遂遣使入贡。帝问宰相王旦曰:“高丽久失进奉,今许其赴阙,契丹必知之。”王钦若曰:“此使到阙,正与契丹使同时。”旦曰:“外蕃入贡以尊中国,盖常事耳。彼自有隙,朝廷奚所爱憎!”帝曰:“卿言深得大体。戊午,诏登州置馆以待之。 甲子,玉清昭应宫成,总二千六百一十区。初料功须十五年,修宫使丁谓以夜继昼,每绘一壁给二烛,遂七年而成。军校工匠,第赏者九百馀人。 河北提点刑狱司言博州狱空百三十九日。宰相言天下奏狱空者无虚月,唯此日数稍多,特令降诏奖之。 十一月,癸未朔,以枢密副承旨张质为都承旨。质在枢要几五十年,练习事程,精敏端悫,未尝有过。旧本院吏罕有迁至都承旨者,帝素知其廉谨,故授之。尝召问五代以降洎国初军籍更易之制,且命条其利害。质纂为三篇,目曰《兵要》以进,帝览而称善。 乙酉,滨州河溢。 丙戌,谒玉清昭应宫,宴近臣于集禧殿。己丑,加玉清昭应宫使王旦司空,修宫使丁谓工部尚书。更置玉清昭应宫副使,即以谓为之。 壬辰,御乾元门,观酺五日。 户部尚书陈尧叟上《汾阴奉祀记》三卷。 乙未,鄜延路钤辖张继能言:“赵德明进奉人挟带私物,规免市征,望行条约。”帝曰:“戎人远来,获利无几,第如旧制可也。” 己酉,置玉清昭应宫判官、都监,以左正言夏竦为判官,内殿承制周怀政为都监。 王旦之为景灵宫朝修使也,竦实掌其笺奏。竦尝卧病,旦亲调药饮之,数称其才;因使教庆国公书,又同修《起居注》,及是为判官,皆旦所荐也。 初,丁谓欲大治城西礟场,酾金水,作后土祠以拟汾阴脽上,林特欲跨玄武门为复道以属玉清昭应宫;李溥欲致海上巨石,于会灵池中为三神山,起阁道;群臣亦争言符瑞。竦独抗疏以为不可,其事遂罢。及为判官,居月馀,乃奏宝符阁奏神果实,旦起视之无有,俎滓狼籍左右,殆神食之云。 知秦州张佶言蕃部俶扰,已出兵格斗,望量益士卒。王旦曰:“今四方宁辑,契丹守盟,西戎入贡,藩翰之臣,宜务镇静。”帝曰:“边臣利于用兵,殊不知无战为上。顷岁河北请增边兵,王饮若等亦惑其言,惟朕断以不疑,终亦无患。” 十二月,癸丑朔,日当食不亏。 己未,作元符观。初,每岁天庆节,就左承天祥符门设帟幕,启道场,帝以车骑往来喧杂,乃命葺皇城司廨舍新堂为是观。堂即刘承规所创,景德末司命临降处也。 丁卯,权知高丽国事王询遣奏告使尹证古及女真将军大千机以下,凡七十八人,以方物来贡。询表言:“契丹阻其道路,故久不得通。请降皇帝尊号、正朔。”诏从其请。询又言:“大千机自称父兄曾入觐,其兄留弗归,兹行遂往归访。”又,河北居民窦文显等十七人先为契丹所掠,投奔高丽,询亦遣还,令归本贯。帝深嘉其意,待证古甚厚。 是岁,辽放进士张用行等三十一人及第、出身。 ◎宋纪三十二 ∷起旃蒙单阏正月,尽柔兆执徐六月,凡一年有奇。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 大中祥符八年辽开泰四年 春,正月,壬午朔,诣玉清昭应宫太初殿,奉表上玉皇大天帝圣号;遂奉安刻玉天书于宝符阁,塑御像冠服立侍。帝升阁,备登歌,酌献;还,御崇德殿受贺,大赦天下。缘河、淮南、两浙民田经水灾者,悉蠲其税。 乙酉,辽主如瑞鹿原。 丙戌,命耶律世良再伐德哷勒部。 庚寅,宴近臣于会灵观,以玉清昭应宫奏告礼毕也。 甲午,命兵部侍郎、修国史赵安仁等知礼部贡举。帝览诸道贡举人数减于常岁,因曰:“外郡官吏未体朕意邪?比者诏命累下,但戒其徇私;若能精择寒俊,虽多何害!”是岁,始置誊录院,令封印官封所试卷,付之集书吏录本,诸司供帐,内侍二人监焉。命京官校对,用两京奉使印讫,复送封印院,始送知举官考校。 丁酉,辽主猎马兰淀。 戊戌,徙棣州城。 先是河北转运使李士衡、张士逊等言:“河流高于州城者太馀。朝命累年役兵修固,盖念徙城重劳民力。而去冬盛寒,尚有冲注,若冻解,必致决溢,为患滋深。今请于州之北七十里阳信县界地名八方寺。即高阜改筑州治,以今年捍堤军士助役,则永久之利。”诏可,令权度支判官张绩、内侍押班周文质乘传与士衡、士逊等同莅其事,三月而役成。时故城积粮甚多,或者病其难徙;士逊视濒河数州方歉食,即计其馀以贷民,期来岁输新治,公私便之。 先是河决棣州,知天雄军寇准请徙州滳河,命孙冲按视,还言:“徙州动民,亦未免治堤,不若塞河为便。”遂以冲知棣州。自秋至春凡四决,皆塞之。至是徙州阳信,冲坐事为使者论奏,徙知襄州;复上疏论徙州非便,且著《河书》以献。既而大水没故城丈馀。 壬寅,辽东征。东京留守善宁、平章哈里衮奏已总大军及女真诸部兵分道进讨。辽主遣使赍密诏于军。 二月,壬子朔,辽主如萨堤泺。 于阗国贡于辽。 泗州周宪百五岁,诏赐束帛。 甲寅,宗正寺火,有司奉玉牒属籍置它舍得免。命盐铁副使段煜择地营宗正寺。 丙辰,西蕃首领嘉勒斯赉等并遣贡名马,估其直约钱七百六十万;诏赐锦袍、金带、供帐什物、茶、药有差,凡中金七千两,它物称是。 丙寅,以楚王元佐为天策上将军、兴元牧,赐剑履上殿,诏书不名。” 丙子,诏礼部贡院:“进士六举、诸科九举以上,虽不合格,并许奏名。” 知永兴军、龙图阁直学士陈尧咨,好以气凌人,转运使乐黄目表陈,因求解职,诏不许。己卯,徙尧咨知河南府兼留守司事。帝闻尧咨多纵恣不法,诏黄目察之,尽得其实。帝不欲穷治,止落职,徙知邓州。 它日,帝谓宰相曰:“或言黄目在陕西条约边事,虽主将亦罕饶假。”王旦曰:“太祖朝边臣横恣,或得一儒臣稍振纪纲,便为称职。”帝曰:“近闻外官多事依违,黄目苟能如此,亦可嘉也。然不可过当生事,宜密戒之。” 三月,辛卯,中书上群臣应诏所举官。帝览之,曰:“皇甫选,人言其好谈民政,陈绛亦闻有吏干。”王旦等曰:“选好师慕古人,而临事迂阔,无益于用。绛制策入等,外任有声,而性多简倨。”时李永锡亦在举中,旦等言:“永锡即顷年妄陈封事被黜者。”帝因曰:“搢绅之士,多恣毁訾,近日颇协附有位,久则便成朋党,深宜绝其本原也。” 戊戌,赵安仁等上礼部合格人数姓名。帝顾谓宰相曰:“今岁举场,似少谤议。”王旦曰:“条式备具,可守而行,至公无私,其实由此。” 癸卯,帝御崇政殿覆试,多所黜落;又疑所黜抹者或未当,命宰相阅视之。于是赐进士胶水蔡齐以下百九十七人及第,六人同出身。又赐六举以上特奏名进士七十八人同《三礼》出身,赐诸科三百六十三人及第、同出身。齐等既考定,帝顾问王旦等曰:“有知姓名者否?”皆曰:“人无知者,真所谓搜求寒俊也。” 故事,当赐第,必召其高第数人并见,又参择其材质可者,然后赐第一。时新喻萧贯与齐并见,齐仪状秀伟,举止端重,帝意已属之,知枢密院寇准又言:“南方下国人不宜冠多士。”齐遂居第一。帝喜,谓准曰:“得人矣!”特召金吾给七驺,出两节传呼,因以为例。准性自矜,尤恶南人轻巧,既出,谓同列曰:“又与中原夺得一状元。” 吴人范仲淹,生二岁而孤,母贫,更适长山朱氏,从其姓,名说。读书僧舍,日作粥一器,分块为四,早暮取二块,断齑数茎,入少盐以啖之,盖三年焉。至是登第,除官,始复姓改名,迎其母归养。 召崇文馆检讨冯元讲《周易·泰卦》。元因言:“君道至尊,臣道至卑,必以诚相感,乃能辅相财成。”帝悦,特赐五品服。 夏,四月,辽以林牙建福为北院大王。 甲寅,辽国舅详衮萧迪里等征高丽,无功而还。 丙辰,辽哈斯罕部请括女真旧无籍者,会其丁入赋役;从之。 枢密使贯宁奏大破德哷勒部,辽主命侍御札拉奖谕,代行执手之礼。 壬戌,以枢密使、同平章事寇准为武胜军节度使、同平章事。 先是准恶三司使林特之奸邪,数与争。特方有宠,帝不悦,谓王旦等曰:“准年高,屡更事,朕意其必改前非,今所为似更甚于昔。”旦等曰:“准好人怀惠,又欲人畏威,皆大臣所当避。而准乃以为己任,此其所短也。非至仁之主,孰能全之!”准之未为枢密使也,旦尝得疾,久不愈,帝命肩舆入禁,劳问数四,因曰:“卿今疾亟,谁可代卿者?”旦谢曰:“知臣莫如君,惟明主择之!”帝举张詠,又问马亮,皆不对。帝曰:“试以意言之。”旦强起举笏曰:“以臣之愚,莫如寇准。”帝怃然,有间曰:“准性刚褊,更思其次。”旦曰:“它非臣所知也。” 及准为枢密使,中书有事关送枢密院,违诏格,准即以闻。帝谓旦曰:“中书行事如此,施之四方,奚所取则!”旦拜谢曰:“此实臣等过也。”中书吏皆坐罚。既而枢密院有事送中书,亦违诏格,吏得之,欣然呈旦,旦令送还枢密院。吏白准,准大惭。 旦每见帝,必称准才,而准数短之。帝谓旦曰:“卿虽谈其美,彼专道卿恶。”旦谢曰:“臣在相位久,阙失必多。准对陛下无所隐,此臣所以重准也!”帝由是愈贤旦。 及准自知当罢,使人求为使相,旦大惊曰:“使相岂可求邪?”准憾之。既而帝问旦:“准当何官?”旦曰:“准未三十,已蒙先帝擢置二府,且有才望,若与使相,令处方面,其风采亦足为朝廷之光。”及制出,准入见,泣涕曰:“非陛下知臣,何以至是!”帝具道所以,准始愧叹,语人曰:“王子明器识,非准所测也!” 是日,以吏部尚书王钦若、户部尚书陈尧叟并为枢密使、同平章事。 丙寅,诏申明咸平中条制,凡仓庾所收羡剩,不为劳绩。 辽耶律世良破准布,遣人上其俘获之数。 戊辰,辽主驻沿柳湖。 己巳,女真贡于辽。 壬申,世良讨乌尔古部,破之。甲戌,辽主遣使赏有功将校。 世良讨德哷勒部,至清泥埚。是时于厥既平,朝议欲内徙其众,于厥安土重迁,遂复叛。世良惩于部族易叛,既破德哷勒,辄歼其丁壮,勒兵还噶喇河,进击馀党。而斥候不谨,其将巴固聚兵稠林中,乘辽师不备击之,辽师小却,退陈于河曲。是夜,巴固来袭,会闻辽后军且至,巴固遂诱于厥之众皆遁。世良追之,军至险击,巴固方阻险少休。辽军侦知其所,世良不亟掩击,巴固得以轻骑遁去。获其辎重及所诱于厥之众,并迁德哷勒部民,城胪朐河上以居之。 荣王元俨宫火,延烧内藏左藏库、朝元门、崇文院、秘阁。王旦等请对,帝曰:“两朝所积,一朝殆尽,诚可惜也!”旦曰:“陛下富有天下,则帛不足忧,所虑者政令赏罚之不当耳。臣等备位宰辅,天灾如此,当罢斥。”帝遂下诏罪己,求直言,命丁谓为大内修葺使。 五月,庚辰朔,侍御史知杂事王随言:“准诏劾荣王元俨宫遗火事,本元俨侍婢韩盗卖金器,恐事发,遂纵火。”诏韩氏断手足,令众三日,凌迟死。狱成,当坐死者甚众,王旦独请对,言曰:“陛下始以罪己诏天下,今乃过为杀戮,恐失前诏意。且火虽有迹,宁知非天谴邪?”帝纳之,减死者几百人,止降荣王元俨为端王。记室参军崔昈,坐辅导无状,亦责官。 辛巳,辽命北府刘慎行为都统,枢密耶律世良副之,殿前都点检萧库哩为都监,以伐高丽。慎行先携家置边郡,致缓师期;辽主追慎行还,下吏议责,以世良、库哩总兵进讨。 甲申,命寇准知河南府兼西京留守司事。 辛卯,河北转运使李士衡等言:“有羡馀钱四十万贯,绢五千匹,丝三千两,布二十万匹,请悉以上供。”诏令本路贮积,勿更辇致。 壬辰,诏于右掖门外创崇文外院,别置三馆书库。时宫城申严火禁,帝以群臣更直寓宿,寒月饮食非便,乃命翰林学士陈彭年检唐故事而修复之。 废内侍省黄门,其高班内品,改为前殿祗候高班内品。 诏自宫禁逮臣庶之家,一切服玩皆不得以金为饰,严其科禁,自是遂绝。 知制诰钱惟演献其父所赐礼贤宅,优诏赐惟演钱五十万,令均给六房,仍各赐宅一区。 诏:“契丹国信物,旧用金饰者,并易以锦绣。” 庚子,放宫人一百八十四人。 六月,己酉朔,日有食之。 给事中、知荆南府马亮言:“庶官职田过为优厚,请二三年间权住支给,聊助经费。臣今岁所得米麦四百二十馀石,已牒本府纳官讫。”诏奖之。 庚戌,辽主拜日如礼,与玛都布耶律世勋易衣马为好。以上京留守耶律巴格为北院枢密副使。 辛未,令诸州以御制七条刻石。 闰月,己卯朔,大赦天下,非己杀人及枉法赃致杀人、十恶至死者,悉原之。 庚辰,王钦若上准诏编修后妃事迹七十卷,赐名《彤管懿范》。 以童子蔡伯希为秘书省正字。伯希家本福州,随父龟从至京师,才四岁,诵诗百馀篇。帝召入禁中,应对周详,所诵精习,因命以官。又以龟从久在场籍,善于训子,召试中书,授校书郎。 戊戌,昭宣使、平州团练使、人内都知秦翰卒。帝甚悼惜,赠贝州观察使,赙襚加等。翰倜傥有武力,以方略自任,前后身被四十九创,群帅推其勇敢。轻财好施,所得俸赐多均给将士。帝尝谓王旦曰:“翰尽忠国家,不害人,亦不妄誉人。在先朝尝言:‘与李继迁款暱,出入帐中无间,可阴刺之。’且言:‘臣一内官不足惜,或为国家去此剧贼,死亦无恨。’太宗深赏其忠。”旦曰“雷有终在西川,与上官正、石普多不协,赖翰和解,不然,几生事。”帝曰:“昨刘承规卒,翰曰:‘承规不避众怨,今必流谤,望悉勿听!朕益嘉其为人。”其后重赠彰国军节度使。诏杨亿撰碑文,亿以翰不畜财,表辞所势物,虽朝旨不许,而时论美之。 秋,七月,戊午,枢密副使王嗣宗罢为大同节度使。先是嗣宗与寇准不协,累表求罢。准既去位,嗣宗复固请补外,因授以旄钺,寻命知许州。 庚午,徙知升州、工部侍郎薛映知扬州;以给事中马亮为工部侍郎,知升州;以吏部员外郎李迪为右谏议大夫,知永兴军。帝谓辅臣曰:“大藩长吏,尤难其人。要在洞达物情,遵守条诏,爱民抑暴而已。其或廉而肆虐,或察而滋章,或急掊敛以为公,或旷职务以为怒,如此则何由致治!” 乙亥,以郭崇仁为宫苑使、昭州团练使。崇仁,守文子,章穆皇后弟也,虽外戚,朝廷未尝过推恩泽,自是凡十年不迁。 八月,癸未,陈州言知州、枢密直学士、礼部尚书张詠卒。赠左仆射,谥忠定。詠尚气节,重然诺,勇于为义。为令守多异政,威惠及民,民皆不敢为恶,而亦不苦其严。成都人立庙祀之。帝尝称詠才任将帅,以疾不尽其用。詠临终奏疏言:“不当造宫观,竭天下之才,伤生民之命。此皆贼臣丁谓诳惑陛下,乞斩谓头置国门以谢天下,然后斩咏头置于氏之门以谢谓。”帝亦不以为忤。詠尝言:“事君者廉不言贫,勤不言苦,忠不言己效,公不言己能,可以事君矣。”又尝语人曰:“吾榜中得人最多:谨重有雅望,无如李文靖;深沉有德,镇服天下,无如王公;面折廷争,素有风采,无如寇公;至于当方面,则詠不敢辞。” 乙未,以三司使林特为户部侍郎、同玉清昭应宫副使,太常少卿马元方为右谏议大夫,权三司使事。帝以特久任三司,高年勤瘁,特置此职,班在翰林学士之上,优其月给以宠之。帝数访以朝廷大事,特因有所中伤,人以此惮焉。 九月,己酉,注辇国遣使来贡。注辇前古不通中国,其使者舟行涉千一百五十日乃达广州,约其道路,盖四十一万一千四百里。帝待其使者加厚。 庚戌,以工部郎中、知邓州陈尧咨守本官,知制诰。尧咨性刚戾,数被挫辱,忽忽无聊。帝闻之,以问其兄尧叟,尧叟曰:“尧咨不知上恩保佑,自谓遭谗以至此。望取元犯事尤重者切责之,使知悔惧。”遂诏尧咨曰:“卿知永兴日,所为乖当,非独用刑惨酷也。如擅置武库,建视草堂,开三门,筑甬道,出入列禁兵自卫,此岂人臣所宜?众论甚喧,不但乐黄目奏也。朕念尧叟朝夕近侍,未欲穷究,姑示薄责,旋加甄叙。卿不内省,但曰为人所倾。自今宜体国恩,改过迁善;不然,当以前后事状尽付有司。”尧咨乃惶恐称谢。 嘉勒斯赉始立文法,聚众数十万,表请伐夏州以自效。帝以戎人多诈,或生它变,命周文质监泾原军、曹玮知秦州以备之。 甲寅,辽师攻高丽之通州,高丽将郑神勇引兵绕辽师阵后,击杀七百馀人,神勇战死。辽师进攻宁州,不克而退。高丽将高积馀追之,败死;辽师遂取定远、兴化二镇,城之。 丁卯,辽主与伊勒希巴兵部尚书萧荣宁定为交契,以重君臣之好。丙子,以旗鼓苏拉详衮题哩古为六部奚王。 冬,十月,丙戌,以右谏议大夫慎从吉为给事中,权知开封府。帝召戒从吉曰:“京府浩穰,凡事太速则误,缓则滞,惟须酌中。有请属,一切拒之。”又曰:“府吏多与豪右协谋造弊,所宜深察。”及从吉领府事,谤者甚多,帝以问辅臣,丁谓曰:“从吉好言人过,故积众怨。”帝曰:“当官宜守常道,或强为善以取名,则毁讟必随至矣。” 辛卯,以翰林学士晁迥权吏部流内铨,知制诰盛度知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驳事。迥以父名佺为辞,遂命与度两换其任。度,杭州人也。 时翰林学士王曾亦领银台司,宰相议令迥代曾。帝曰:“联闻外议,谓曾尝封驳诏敕,自是中书衔之,多沮曾所奏。今若罢去,是符外议。”旦曰:“臣等本无忌曾之意,今兹宣谕,为宰相避谤,请迥与度相易,曾如旧。”帝可之。旦因言:“降敕或差误有害,勘会失实,臣等省视不至,颁下四方,诚为不当。封驳司官苟能详览改正,乃助臣等不逮,必无责之之理。”帝然之。 乙巳,王饮若上《圣祖事迹》十二卷,帝制序,赐名《先天记》。饮若又续成三十二卷,上之。 辽主自八月射鹿至于九月,复自癸丑至于辛酉连猎于诸山。辽主善射多力,尝遇二虎方逸,策马驰之,发矢连殪二虎。又尝一矢贯三鹿,时南京方试举人,以《一箭贯三鹿》为赋题。驸马刘三嘏献《射二虎颂》,辽主嘉其赡丽。三嘏,慎行子也。 十一月,庚申,辽主命汰东京僧,又命上京、中京及诸宫选精兵五万五千人以备东征。 工部侍郎种放卒。帝亲制文,遣内侍致祭,护丧归葬终南,赠工部尚书。先是有讥放循默者,帝闻之,谓辅臣曰:“放为朕言事甚众,但外延不知耳。”因出所上时议十三篇。放将卒,忽取前后章疏稿悉焚之,服道士衣,召诸生会饮于次,酒数行而卒。 癸酉,高丽与东女真来贡。 十二月,戊寅,皇子行加冠礼。 辛卯,以皇子庆国公受益为忠正军节度使兼侍中,封寿春郡王。 甲辰,命枢密使、同平章事王钦若都大提举抄写校勘馆阁书籍,翰林学士陈彭年副焉,铸印给之。初,荣王宫火,燔崇文院、祕阁、所存无几;既别建外院,重写书籍,故有是命。 是月,辽主自海徼如显州。 大中祥符九年辽开泰五年。丙辰,一零一六年 春,正月,丁未,辽主北还。 庚戌,辽耶律世良、萧库哩与高丽战于郭州西,破之,斩首万馀级,尽获其辎重。乙卯,师次南海军,世良卒于军。 丙辰,置会灵观使,以参知政事丁谓为之。 以马军副都指挥使张旻为宣徽南院使兼枢密副使。先是旻被旨选兵,下令太峻,兵惧,谋欲为变。有密以闻者,帝召二府议之,王旦曰:“若罪旻,则自今帅臣何以御众?急捕谋者,则震惊都邑,此尤不可。”帝曰:“然则奈何?”旦曰:“陛下数欲任旻以枢密,臣未敢奉诏;今若擢用,使解兵柄,反侧者自安矣。”帝从其言,军果亡它。 辛酉,同玉清昭应宫副使林特上《会计录》,诏府祕阁。 癸亥,发内藏钱五十万贯给三司。 兴州团练使德文,少好学,凡经史百家,手自抄撮,工为辞章。帝以其刻励如诸生,尝因进见,戏呼之曰“五秀才”。德文数言愿得名士为师友,己巳,特命翰林学士杨亿与之游。 壬申,以张士逊为户部郎中,崔遵度为户部员外郎,并充寿春郡王友。 时王将受经,命中书择方正有学术者为府官。以士逊平雅和谨,澹于荣利,遵度同修起居注逾十年,每立墀上,常退匿楹间,虑帝见之,搢绅推其长者,因召两人并命焉。 初,宰相将用士逊等为翊善、记室,帝曰:“翊善、记室,府属也,王皆受拜。”故以王友命之,令王每见答拜。士逊尝谒王旦,称王学书有法,旦曰:“王不应举、选学士,不在学书。”士逊愧谢。 癸酉,辽主驻雪林。 二月,准布部长朝于辽。 辛巳,辽主如萨堤泺。 丁亥,监修国史王旦等上《两朝国史》一百二十卷,优诏答之。 庚寅,辽以前东京统军使耶律罕谟为右伊勒希巴。 壬辰,命修景灵宫副使林特诣兖州景灵宫太极观设醮,以营建毕故也。宫观总一千三百二十二区。 甲午,诏筑堂于元符观南,为皇子就学之所,赐名曰资善。帝作记,刻石堂中。命入内押班周怀政为都监,入内供奉官场怀玉为寿春郡王伴读,仍面戒不得于堂中戏笑及陈玩弄之具。 丙申,以后宫崇阳县君李氏为才人。 戊戌,辽皇子宗真生,宫人萧纳木锦所生也。纳木锦少而黝面,很视,其母尝梦金柱擎天,诸子欲上而不能,纳木锦从后至,与仆从皆升,母心异之。久之,得入宫,侍承天太后。尝拂太后榻,获金鸡,吞之,肤色光泽异常,太后惊异,曰:“是必生贵子。”命侍辽主。至是举子,辽主之长子也。皇后无子,取为己子。纳木锦渐进为元妃。皇后爱养宗真如己出,元妃顾妒皇后之宠,心常怏怏。 三月,辛酉,辽以诸道狱空,守臣并进阶赐物。 癸亥,宗正卿赵安仁言:“唐朝玉牒首载混元皇帝,今请以御制《圣祖降监记》冠列圣玉牒,及别修皇朝新谱,仍别制美名。又请以知制诰刘筠、夏辣并为宗正寺修玉牒官。”从之,名新谱曰《仙源积庆图》。 庚午,亳州言明道宫成,总四百八十区。诏遣内侍设醮。 夏,四月,辽赈招州民。 王继忠既见执于辽,荐擢汉人行宫都部署,封琅邪郡王。时伊勒希巴萧哈绰,方以明习典故,善占对,被宠于辽主。继忠侍辽主宴,辽主语及哈绰,欲用为枢密使,继忠曰:“哈绰虽有刀笔才,暗于大体;萧迪里才行兼备,可任也。”辽主以为党于迪里,弗听。戊寅,以哈绰为北院枢密使。 庚辰,司天监言周伯星再见。 丁亥,陕西转运副使张象中言:“安邑、解县两池,除见贮盐三亿八千八百八十二万馀斤外,恐尚有遗利,望行条约。”帝曰:“厚地阜财,此亦至矣。若过求增羡,必有时而阙。不可许也。” 丙申,赐天下酺。 辛丑,令入内内侍省定群官与诸宫院婚嫁财物之数。先是连姻戚里者,冗费过甚,每纳采成礼之日,多领傔从,其家供给饮食,动逾千万,或有破产者。帝曰:“国家宗支渐广,此不可不限其制度。”于是多所差减,且赐金帛给其费焉。 五月,甲辰朔,诏以来年正月一日诣玉清昭实宫,上宝册。又以十一月有事于南郊,行恭谢之礼。诸军赏赐,并以内藏物充。三司勿催促诸路钱帛,诸州军监无得以修贡、助祭为名,辄有率敛。 乙巳,邠宁环庆部署王守斌言夏州蕃骑千五百来寇庆州,内属蕃部击走之。 丁未,殿中侍御史张廓言:“群官有丁父母忧者,多免持服,非古道也。伏望自今并依礼令解官行服。”诏从之,其官秩当起复及武臣内职,悉如旧制。 丙辰,以景灵宫、会灵观及兖州景灵宫、太极观成,释死罪囚流以下。 丁巳,以向敏中为宫观庆成使。 己未,河北转运使李士衡献助南郊绢布六十万匹,钱二十万贯,且言:“六十万皆合上供者,馀二十万即本路羡馀,请遣使臣起发。”先是每有大礼,士衡必以所部供军物为贡,言者以为不实,故是奏条析之。有诏嘉奖,因谓辅臣曰:“士衡应卒有材,然事多忽略,故人往往以虚诞目之。然朝廷所须,随大小即办,亦其所长也。” 乙丑,以王旦为恭上宝册南郊恭谢大礼使。 庚午,太白昼见。 辛未,司天奏:“岁星太阴失度,太白高,主兵在秦外。”帝谓辅臣曰:“秦地控接三蜀,疆境甚远,军中不逞辈虑忽聚盗,宜谨备之。嘉勒斯赉与秦、渭熟户结为衅隙,曹玮请益屯兵,可如所请。川、陕长吏、监押、巡检有旷弛者,代之。” 六月,辛巳,比部员外郎、知齐州范航坐受财枉法,免死,仗脊黥面,配沙门岛。其子昭时任江南不路提点刑狱,及受代还,至南京,上言愿为边卒,赎父移善地。宰臣言父子罪虽不相及,然亦当降其职任,遂令厘务;从之。 癸巳,京畿蝗,命辅臣诣玉清昭应宫、景灵宫、会灵观建道场以祷之。 丙申,以虞部员外郎张怀宝、秘书丞韩庶、户部判官梁固分判三司盐铁、度支、户部句院。先是起居郎乐黄目判三司句院,三司使马元方言其不称职,罢之。帝谓王旦等曰:“人言三司官不欲数易,盖使人幸其更移,不能尽究曹事之弊耳。又,句院乃关防之局,官卑权轻,难举其职。”旦曰:“三部句院为一司,实为繁剧,纵使重官为之,徒益事势,于句稽则愈疏矣。若复分三部设官,选才力俊敏者主之,庶乎分减簿领,稍得精意。”故命怀宝等分领焉。 辽以政事舍人吴克昌按察霸州刑狱。 ◎宋纪三十三 ∷起柔兆执徐七月,尽强圉大荒落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 大中祥符九年辽开泰五年 秋,七月,甲辰,辽主猎于赤山,以敦睦宫太保陈昭衮兼掌围场事。辽主射虎,以马驰太骤,矢不及发,虎怒奋,势将犯跸;左右辟易,昭衮舍马,捉虎两耳骑之,马骇且逸。辽主命卫士追杀,昭衮大呼止之。虎虽轶山,昭衮终不堕地,伺便拔佩刀杀之,辇至辽主前。慰劳良久,即日设燕,悉以席上金银器赐之,加节钺,迁围场都太师,赐国姓,命张俭、吕德懋赋以美之。 辛亥,飞蝗过京城,帝诣玉清昭应宫、开宝寺、灵感塔焚香祈祷,禁宫城音乐五日。先是帝出死蝗以示大臣曰:“朕遣人遍于郊野视蝗,多自死者。”翼日,执政有袖死蝗以讲者曰:“蝗实死矣,请示于朝。”率百官贺。王旦曰:“蝗出为灾,灾弭,幸也,又何贺焉?”众力请,旦固称不可,乃止。于是二府方奏事,飞蝗蔽天,有堕于殿廷间者。帝顾谓旦曰:“使百官方贺而蝗若此,岂不为天下笑邪!” 甲寅,诏:“前降德音赐酺,宜俟来春。” 乙卯,分命内臣与转运使、诸州通判、职官案视蝗伤苗稼,仍许即时改种,悉除其租。申禁宫城音乐十日。 癸亥,上封者言蝗旱由大臣子弟恣横所致。诏曰:“近以蝗蝝伤于苗稼,考前书之所记,由部吏之侵渔。属者郡县之官,冒法不检,子弟之辈,怙势肆求,民实怨嗟,气用堙郁,俛从轻典,恐长弊风。自今士大夫各务敦修,更思教勖,姑念保家之美,勿贻败类之羞,苟掇显尤,难从末减。仍令所在官司谨察视之!” 甲子,诏:“禁京城音乐尽此月。” 丙寅,诏:“自今群官职田并须遵守元制,无得侵扰客户,遇灾沴即蠲省之。”先是殿中侍御史王奇,请籍纳职田以助赈贷,帝曰:“朕以此田均济官吏,本欲人各足用,责其清谨耳,奇未晓给田之理。然朕每览法寺奏款,在外官属所占职田,多逾往制,不能自备牛种,或水旱之际,又不蠲省,致民无告。”遂罢奇奏,降诏申敕焉。 八月,丙子,令江淮发运使岁留上供米五十万,以备饥年赈济。 辽主如怀州,有事于诸陵。戊寅,还上京。 己卯,中使张文昱等言分路检视,蝗伤民田约十之一二,帝命所定蠲税分数,更加优厚。 丙戌,帝亲制玉皇圣号册文,召辅臣同观,自禁中具仪仗迎导赴大安殿,摹写刻玉。 枢密使、同平章事陈尧叟罢为右仆射。尧叟以久疾求领外任,从之,寻命判河阳,月给实俸,岁赐公使钱百万。尧叟入辞,别赉钱二百万,又作诗饯其行。尧叟奏对明辨,久典机密,军马之籍,悉能周记云。 丁亥,以向敏中使回,宴近臣于长春殿;不举乐,闵雨也。 壬辰,群臣请受尊号册宝,表五上,从之。 九月,癸卯,辽主弟秦晋国王隆庆朝辽主于上京,辽主亲出迎劳,至实德山,因同猎于松山。未几,封隆庆长子札拉为中山郡王,次子遂格为乐安郡王。 甲辰,兵部尚书、参知政事丁谓罢为平江节度使。谓上章请外任,即授本镇旄钺以宠其行。寻命谓知升州,谓请归拜墓,许之。 丙午,以翰林学士陈彭年为刑部侍郎,王曾为左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张知白为给事中,并参知政事。枢密直学士任中正为工部侍郎、枢密副使。 曾、知白、彭年等与王旦同在中书,尝乘间谓旦曰:“曾等拔擢至此,公力也,愿有所裨补。”旦曰:“愿闻之。”曾曰:“每见奏事,其间有不经上览者,公批旨行下,恐人言之以为不可。”旦逊谢而已。一日,曾等以前说闻于帝,帝曰:“所行公否?”皆曰:“公。”帝曰:“王旦事朕,多历年所,朕察之无毫发私。自东封后,朕谕以小事专行,卿等当谨奉之。”曾等退,谢于旦曰:“上之委遇,非曾等所知也。”旦曰:“向蒙谕及,不可自言先得上旨,今后更赖诸公规益。”略不介意。 右谏议大夫凌策,自成都代还,帝将擢任之,谓王旦曰:“策有才用,治蜀,敏而能断。”旦曰:“策性质淳和,临莅强济。”帝曰:“然。”于是命为给事中、权御史中丞。 丁未,曹玮言:“嘉勒斯赉、宗哥等率蕃部兵三万馀人寇至伏羌寨三都谷,即领军击败之,逐北二十馀里,斩首千馀级,生擒七人,官军被伤者百六十人,陈殁者六七十人。”诏赐玮及驻泊钤辖高继忠、都监王怀信锦袍、金带、器币,将校立功者第迁一资,仍赐金帛,阵殁者恤其家。 先是翰林学士李迪,召对龙图阁,命草诏书,徐谓迪曰:“曹玮在秦州屡请益兵,未及遣,遽辞州事,谁可代玮者?”对曰:“玮知嘉勒斯赉欲入寇,且窥关中,故请益兵为备,非怯也。且玮有谋略,诸将皆非其比,何可代?陛下重发兵,岂非将上玉皇圣号,恶兵出宜秋门邪?今关右兵多,可分以赴玮。”帝因问:“关右几何?”对曰:“臣向在陕西,以方寸小册书兵粮数备调发,今犹置佩囊中。”帝令自探取,目内侍取纸笔,具疏某处当留兵若干,馀悉赴塞下。帝顾曰:“真所谓颇、牧在禁中。”未几,嘉勒斯赉果犯边,秦州方出兵,复召问曰:“玮战克乎?”对曰:“必克。”及玮捷书至,帝谓迪曰:“卿何料之审也?”迪曰:“嘉勒斯赉大举入寇,使谍者声言以某日下秦州会食,以激怒玮,玮勒兵不动,坐待其至,是则以逸待劳,臣用此知其决胜也。” 庚戌,以不雨,罢重阳宴。 甲寅,令诸路转运使督民捕蝗。帝以久旱,忧形于色,减膳撤乐,遍走群望。及是霑沛,帝作《甘雨应祈诗》,近臣毕和。 丁巳,诏:“诸州蝗旱,今始得雨,方在劝农,罢诸营造。” 己未,诏:“诸州县七月以后诉灾伤者,准格例不许;今岁蝗旱,特听受其牒诉。” 戊辰,青州言飞蝗投海死。 己巳,诏闻益州频雨谷贵,令发官廪粜济之;所修玉局观、上清宫悉罢。 诏:“灾伤州军,有以私廪赈贫民者,二千石与摄助教,三千石与大郡助教,五千石至八千石第授本州文学、司马、长史、别驾。” 庚午,内出《北面榆柳图》示辅臣,数逾三百万。帝曰:“此可代鹿角也。雄州李允则颇用心于此,朕尝询其累任劳课书历否,对曰:‘设官本要莅事,但当竭力,何得更谋课最!”此言亦可嘉也。” 先是京畿、京东、西、河北路蝗生,弥覆郊野;七月,过京师,延至江、淮,及霜寒始尽。飞蝗之过京城也,帝方坐便殿,左右以告,帝起,临轩仰视,则蝗势连云障日,莫见其际。帝默然还坐,意甚不怿,乃命撤膳;自是体遂不豫。 冬,十月,壬申朔,诏以来年正月二日诣景灵宫奉上圣祖徽号。礼仪院言:“正月天书降,用上元日朝拜玉清昭应宫。十月圣祖降,请以下元日朝拜景灵宫。著为定式。” 己卯,王钦若表上《翊圣保德真君传》三卷,帝制序。 初,祠部员外郎吕夷简提点两浙路刑狱,时京师大建宫观,伐材木于南方,有司责期令峻急,工徒至有死者,诬以亡命,收系妻子;夷简疏请缓役,从之。又言:“盛冬挽运艰难,宜须河流渐通,以兵卒番送。”及代归,帝曰:“卿所奏有为国爱民之心。”擢刑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岁蝗旱,夷简请责躬修政,严饬辅相,思所以恭顺天意,及奏弹李溥专利罔上。 寇准判永兴,黥有罪者,徙湖南,道由京师,上准变事。夷简曰:“准治下急,是欲中伤准耳,宜勿问,益徙之远方。”帝从之。 先是丁谓力庇李溥,主行新法,言不便者虽众,谓持之益坚。及谓罢政,群议复起。帝谓王旦等曰:“茶盐之利,要使国用赡足,民心和悦,卿等宜熟思之。”旦等曰:“此属邦计,欲选官与三司再行定夺,臣等参详可否奏裁。”帝曰:“卿等宜即具诏,明述恤民之意。”丁酉,遂下诏言:“茶盐等亦依常例,更不别生名目,致有疑误亏损。” 十一月,辛丑朔,辽以参知政事马保忠同知枢密院事、监修国史。 甲辰,三司言诸司欠商贾飞钱,欲罢来年官市缯绢偿之,诏发内藏钱二十万缗以给其费。 河西节度使、知许州石普,上言九月下旬,日食者三。又言:“商贾自秦州来,言嘉勒斯赉欲阴报曹玮,请以臣尝所献阵图付玮,可使必胜。”先是帝方崇符瑞,而普请罢天下醮设,岁可省缗钱七十馀万以赡国用,遂忤帝意,于是帝益怪普言逾分。而枢密使王钦若,因言普欲以边事动朝廷,帝怒,欲遣使就劾;宰相王旦请先召还,命知杂御史吕夷简推鞫。狱具,集百官参验。九月下旬,日不食,普坐私藏天文,罪应死,诏除名,配贺州,遣使絷赴流所。帝谓辅臣曰:“普出微贱,性轻躁,干求不已。既懵文艺,而假手撰述以揣摩时事。朕以先朝故,每容忍之,而普言益肆,录其微效,俾贷极典。闻普在流所思幼子辄泣下,流人有例携家否?”王旦等曰:“律无禁止之文。”诏许挈族以行。寻命房州安置,增屯兵百人守护之。普倜傥有胆略,凡预讨伐,闻敌所在,即驰赴之。两平蜀盗,大小数十战,摧锋与贼角,众伏其勇。 壬子,以知秦州曹玮为秦州都部署,依前兼泾、原、仪、渭州、镇戎军缘边安抚使;以礼部郎中李及为太常少卿、知秦州。时玮数上章求解州事,帝问王旦:“谁当代玮者?”旦荐及可任,帝即命之。 众议皆谓及非守边才,祕书监杨亿以告旦,旦不答。及至秦州,将吏亦心轻之。会有屯驻禁军白昼掣妇人金钗于市中,吏执以闻。及方坐观书,召之使前,略加诘问,其人服罪。及不复下吏,亟命斩之,复观书如故,将吏皆惊服。不日,声誉达京师。亿见旦,具道其知人之明,旦笑曰:“禁军戍边,白昼为盗于市,此固当斩,乌足为异!旦之用及者,其意非在此也。夫以曹玮知秦州,戎羌詟服,边境之事,玮处之已尽其宜。使它人往,必矜其聪明,多所变置,败坏玮之成绩。旦所以用及者,但以及厚重,必能谨守玮之规而已。” 辽秦晋国王隆庆自上京还,至北安,浴于温泉,得疾,十二月,乙酉,卒。辽主哀恸,辍朝,追赠皇太弟。 乙卯,诏改来年元曰天禧。 戊戌,奉天书置天安殿,玉皇宝册、衮服、二圣绛纱袍于文德殿。己亥,奉天书及玉皇宝册、衮服赴玉清昭应宫,圣祖宝册、仙衣赴景灵宫。 是岁,辽放进士孙杰等四十八人。 天禧元年辽开泰六年 春,正月,辛丑朔,改元。奉天书升太初殿,行荐献礼,上玉清皇大天帝宝册、衮服;又诣二圣殿,奉上绛纱袍,奉币进酒;诸路分设罗天大醮。壬寅,奉上圣祖宝册仙衣于天兴殿,礼毕,车驾还内。群臣入贺于崇德殿。 丙午,诏以是月十五日行宣读天书之礼。 庚戌,亲享六室。辛亥,奉天书合祭天地,以太祖、太宗并配。还,御正阳门,大赦天下,赏赐如东封例。免灾伤州军见欠田租及和籴,减荆湖南路盐价,蠲天下逋欠,虽盗用经三十年者亦蠲之。遂御天安殿,受尊号宝册。 乙卯,帝与群臣读天书于天安殿。 壬戌,诏以四月一日为天祺节,其制度悉如天贶。 丙寅,命宰相王旦为兖州太极观奉上册宝使。 己巳,给事中孙仅卒。帝曰:“仅笃于儒学,性端悫,中立无竞,深可惜也!”命迁其子官。 是月,辽主如锥子河。 二月,庚午朔,诏赈灾,发州郡常平仓。 辛未,三司假内藏库钱五十万贯。 壬申,御正阳门观酺,凡五日。 甲戌,辽驸马萧托云削同平章事,以公主杀无罪婢,托云不能齐家也。公主降为县主。 丁丑,诏:“别置谏官、御史各六员,增其月俸,不兼它职。每月须一员奏事,或有急务,听非时入时;及三年,则黜其不胜任者。” 戊寅,内外官并加恩。 发常平仓粟出粜以济贫民,京师物贵故也。 丁亥,设元天大圣后版位于文德殿,帝亲酌献,拜授册宝于王旦,仙衣于赵安仁。旦等跪奉以升辂,具卤簿仪卫。所过禁屠宰二日,官吏迎拜;至兖州,遣官三十员袴褶前导。奉册日,帝不视朝。 庚寅,进封李公蕴为南平郡王。 辛卯,召太子中允、直龙图阁冯元讲《易》于宣和门之北閤,待制查道、李虚己、李行简预焉。自是听政之暇,率以为常。帝因数访大臣能否。行简无所怨昵,必称道其长,人推其长者。 初,有日者上书言宫禁事,坐诛,籍其家,得朝士所与往还占问吉凶简尺,帝怒,欲尽付卿史案罪。王旦具请以归,翼日,白帝曰:“此人之常情,且语不及朝廷,不足究治。”因自取旧所占问者进曰:“臣少贱时,不免为此。必以为罪,愿并臣下狱。”帝曰:“此事已发,何可免?”旦曰:“臣为宰相,执国法,岂可自为之幸于不发,而以罪人?”帝意解。旦至中书,悉焚所得书。既而大臣有欲因是以挤己所不快者,力请究治;帝令就旦取书,旦曰:“臣己焚之矣。”由是获免者众。 己亥,刑部侍郎、参知政事陈彭年卒。帝闻之,即幸其第,涕泗良久;赠右仆射,谥文僖,录其子孙甥侄。彭年敏给强记,尤好仪制沿革、刑名之学,自升内阁,即以翰墨为己任。及李宗谔卒,杨亿病退,彭年专其任,事务益繁,愈勤职以固宠,手披简策,口对宾客,及胥吏白事满前,或密答诏问,晓夕若是,形神皆耗。然彭年素奸谄,时号“九尾野狐”。在翰林日,尝诣中书谒宰相,王旦辞不见;翌日复至,旦令见向敏中。它日,敏中命吏取彭年所留文字示旦,旦暝目索纸封之,曰:“不过兴建符瑞,图进取耳。”始,彭年仕未达,求为大理寺详断官。张齐贤时当国,一见,辄不可。人问其故,齐贤曰:“此人在朝,必乱国政。”或疑齐贤过甚,后乃服其知人。 三月,戊午,以枢密使王钦若为会灵观使。会灵初置使,命执政兼领,于是王曾次当为之,钦若方挟符瑞固恩宠,意欲得此,曾因恳辞焉。帝颇不怿,谓曾曰:“大臣宜傅会国事,何遽自异邪?”曾顿首谢曰:“君从谏为明,臣尽忠为义。陛下不以臣驽病,使待罪政府,臣知义而已,不知异也。” 庚申,免潮州逋盐三百七十馀万斤。 辛酉,江南提点刑狱范应辰言:“伏睹辛亥制书,常赦不原者咸除之。谨按《吕刑》云:‘五刑之疑有赦,五罚之疑有赦。’今奸凶之辈,密料赦期,肆其残酷,方合正典刑而遽逢霈泽,配为卒伍,皆给衣粮,又何异赏人为盗邪!较诸疑则赦之,谅有殊矣。望自今凡有知赦在近而故为罪戾者,死罪以下,递减一等断之。”帝曰:“先帝因郊礼议赦,有朝士秦再思上书,引诸葛亮佐刘备数十年不赦事,先帝颇疑之,时赵普入对,言曰:‘圣朝定制,每三年郊祀即覃肆眚,所谓其仁如天,尧、舜之道也。刘备偏据一方,何足法哉?’自是赦宥之文遂定。应辰发论,颇见尽心;然全无赦宥,亦恐难行。”张知白曰:“古人所谓数则不可,无之实难,斯为确论也。” 是春,京畿旱。 夏,四月,庚午,王旦至自兖州,言:“曹、济、徐、郓州、广济、淮阳军每年船运上供斛斗三十七万石。去岁蝗旱,望免夏税一科支移。”诏可。 乙亥出圣祖神化金宝牌分给京城寺观及天下名山。牌长三寸许,广寸馀,面文曰“玉清昭应宫成天尊万寿金宝”,背文曰“永镇福地”,其周郭皆隐起蛇龙华葩之状,封以绛囊漆匣,帝亲题署之。 壬午,赐进士杨伟及第,贾昌朝同出身。大礼之初,贡举人献颂者甚众,惟伟及昌朝可采,故召试学士院而命之。 甲申,命龙图阁待制查道知虢州。将行,帝御龙图阁饮饯之。时虢州蝗灾,道既至,不俟报,出官廪米设糜粥赈饥者,发州麦四千斛给农民种,所全活万馀人。 乙酉,以著作郎刘煜为右正言。时准别诏置谏官,煜首预其选。帝曰:“谏官、御史当识朝廷大体,乃为称职。”煜,温叟之子也。尝知龙门县,群盗杀人,煜捕得之,将械送府,恐道亡去,皆斩之,众伏其果。 通判益州,召还,时王曙沼蜀,或言其政苛暴,因对,帝问曙治状与凌策孰愈,煜曰:“策在蜀,岁丰事简,故得以宽假民。比岁小歉,盗贼间发,非诛杀不能禁。然曙所行,亦未尝出法外也。”帝善之。曙峻法以绳盗贼,赃无轻重,一切戮之,众股栗。居数月,盗贼屏窜,蜀民外户不闭。尝有卒夜告其军谋乱者,曙立辨其伪,斩之。民安其政,以比张咏,号“前张后王”。 辛卯,辽封秦晋国王隆庆少子色嘉努为长沙郡王。 以漆水郡王耶律制心权知诸行宫都部署事。制心,隆运之侄也,以皇后外弟,恩遇日隆。时萧哈绰方用事,制心奏哈绰寡识无行检,辽主默然。 自南北通好,边境承平,辽主数与南北院诸臣宴饮,或连昼夕。辽主于音律特所精彻,中席或自歌,命宫人弹琵琶侑酒。详衮萧柳好滑稽,虽君臣燕饮,诙谐无所忌,时人比之俳优。制心遇内宴欢洽,辄引避,皇后怪而诘之曰:“汝不乐邪?”制心曰:“宠贵鲜能长保,以是为忧耳。” 壬辰,辽禁命妇再醮。 五月,戊戌朔,辽以枢密使萧哈绰为都统,以汉人行宫都部署王继忠副之,殿前都点检萧库哩为都监,以伐高丽。 庚子,太保、平章事王旦以疾求退。旦柄用凡十八年,为相一纪,素羸多疾,又忧名位太重,不自安,自东鲁复命,连章求解;帝优诏褒答,继以面谕。戊申,制授太尉兼侍中,听五日一赴起居,因入中书,遇军国重事,不限时日,入预参决。旦闻命愈恐,家居不出,手疏恳请去位,具言:“私门百口,属疾将遍,欲退身以息灾咎;今加此峻秩,则是愈增罪衅。”辞意坚苦。又遣其子诣向敏中附奏。乃诏止加封邑,其馀优礼悉如前制。 庚戌,诏以仍岁蝗旱,遣使分路安抚。 乙卯,以高邮军民荀怀玉为本军助教,以其出米麦三千斛济饥民故也;仍许自今为例。 甲寅,辽以南京统军使萧惠为右伊勒希巴。惠尝从其伯父巴雅尔伐高丽,力战,破阻险之师,及攻开京,以军律严整闻,故有是命。 丙辰,开封府及京东、陕西、江、淮、两浙、荆湖路百三十州军,并言二月后蝗蝻食苗;诏遣使臣与本县官吏焚捕,每三五州命内臣一人提举之。 西京应天禅院太祖皇帝神御殿成,为屋凡九百九十一区。己未,命宰相向敏中为奉安圣容礼仪使,入内都知张景宗管句迎奉,左谏议大失戚纶告永昌陵。 以秘书丞谯人鲁宗道为右正言,用新诏也。 殿中侍御史张廓言:“奉诏京东安抚,民有储蓄粮斛者,欲诱劝举放以济贫民,俟秋成依向例偿之,如有欠负,官为受理。”从之。 乙丑,辽主驻九层台。 六月,戊辰朔,辽德妃萧氏赐死,葬兔儿山西,后数日,大风起冢上,昼暝,大雷电而雨,不止者逾月。 丙子,右正言鲁宗道言:“亲民之官,政事最切。汉宣帝凡拜刺史、守相,必亲见之,考察其言,观其能否。今或未然。凡除知州、通判,京朝官知县,候满三五人,宜令大臣延之中书,察其应对,考其臧否。县令则择台阁有风鉴闻望臣僚主遣之。能否之间,各知其状,恐于圣政稍得其宜。又,审官之任,本宰相之职,宜妙选英哲以委之,庶激浊扬清,渐得良牧、贤宰,则斯民之大幸也。” 庚辰,发运使言:“真州等处转般仓及江、浙上供米二百二十馀万斛,欲留逐处以济阙乏。”从之。 盗发后汉高祖陵,论如律,并劾守土官吏。遣内侍王克让以礼治葬,知制诰刘筠祭告。因诏州县申前代帝王陵寝憔采之禁。 甲申,以武昌节度副使边肃知光州,用辛亥赦书也。时刑部奏其元犯,帝曰:“肃在邢州日,方契丹侵扰,屡诏令弃城入保。肃能因守,颇著成效;虽冒贿赂,亦累该赦宥矣,故特授以郡。” 诏:“金部员外郎、提点中书制敕院五房公事刘明恕,自今遇庆节大礼,许依枢密副都承旨例进奉上寿,仍赴宴会。”始更旧制也。 是月,辽南京诸县蝗。 秋,七月,辛丑,以蝗蝻再生,遣官分祷京城宫观、寺庙,仍令诸州公署设祭坛。 辽主如秋山。遣礼部尚书刘京、翰林学士吴淑达等分路按察刑狱。 己酉,右正言刘烨、鲁宗道等言:“每有章疏,例于閤门投进,事颇非便。欲于通进、银台司进入。”从之。又言:“章疏例须手写,伏缘笔札不精,虑渎圣览。”诏并令亲书。 王旦以病坚求罢相,甲寅,召对滋福殿,左右掖扶而升。帝睹其瘦瘁,闵然曰:“朕方欲以大事托卿,而卿疾如此,奈何?”因命皇子出拜,旦皇恐走避,皇子随而拜之。旦言:“皇子盛德,必任陛下事。”因荐可为大臣者十馀人,其后不践两府者,独凌策、李及。旦退,复上疏请去位,帝乃许之。丁巳,以旦为太尉,仍领玉清昭应宫使,特给宰相俸料之半,令礼官草仪,赴上尚书省。 旦为宰相,务遵法守度,重改作,善于论奏,言简理顺。其用人,不以名誉,必求其实。居家宾客满座,必察其可言及素知名者,别召与语,询访四方利病,或使疏其言而献之,密籍其名以荐,人未尝知。 谏议大夫张师德,两诣旦门不得见,意为人所毁,以告向敏中。敏中乘间言之,旦曰:“旦处安得有毁人者!”及议知制诰,旦曰:“惜哉张师德!”敏中问之,旦曰:“师德名家子,有士行,不意两及吾门!状元及第,荣进素定,当静以待之;若复奔竞,彼无阶而入者,当如何也?” 辽人常于岁给外别假钱币,旦请以岁给三十万内各借三万,仍谕次年额内除之。辽人得之,大惭。次年,复下有司,契丹所借金币六万,事属微末,令仍依常数与之,后不为比。 当是时,兵革不用,海内富实,天下称为贤相。 辛酉,三司请依常岁于开封府界均买草千馀万围。帝以螟蝗为害,虑烦民力,令中书、枢密院议其可否。向敏中曰:“国家监牧马数,比先朝倍多,广费刍粟。若令群牧司度数出卖,散于民间,缓急取之,犹外厩耳。”王钦若曰:“敏中之论,实为便利,臣请别具条奏。”帝可之。 八月,庚午,以枢密使、同平章事王钦若为左仆射、平章事。先是帝欲想钦若,王旦曰:“钦若遭逢陛下,恩礼已隆,乞令在枢密院,两府任用亦均。臣风祖宗朝未尝使南人当国,虽古称立贤无方,然必贤士方可。”帝遂止。及旦罢,卒相钦若。钦若尝语人曰:“为王子明,迟我十年作宰相!” 辛未,礼仪院奏详定太尉王旦赴上仪注。旧时,三公不兼宰相,无赴上之礼;帝优宠大臣,特有是命,然旦终以不赴。 帝以先所遣按抚诸路使者,方属西成,或妨农事,乃悉召赴阙;所在百姓,委长吏倍加安抚,无辄骚扰。 壬申,加向敏中尚书右仆射。宣命之日,帝使人觇之,敏中方谢客,门阑悄然。帝笑曰:“敏中大耐官职!” 丙子,诏:“京城禁围草地听民耕牧。” 丙戌,以都官员外郎、判三司都磨勘司浦城黄震为江、淮、两浙、荆湖制置发运使,赐金紫。 先是李溥出自三司小吏,为发运使十馀年,奸赃狼籍,丁谓党之,无敢言者。震将行,上书自陈,词颇愤激;帝知其意在溥也,谕之曰:“卿当与人和。”震对曰:“廉正公忠,不负陛下任使者,臣敢不与之和?”既至,发溥奸赃数十事,诏遣御史、閤门祗候各一人案劾之。 震尝通判遂州,会有诏特给两川军士缗钱,诏至西川,而东川独不及,军士谋为变。震白守曰:“朝廷岂忘东川?殆诏书稽留耳!”即开库给钱如西川,众乃定。明日而诏至。 丁亥,诏:“伎术人虽任京朝官,审宫院不在磨勘之例。” 九月,戊戌,帝与宰相议省吏员。向敏中曰:“太祖、太宗朝,閤门祗候不过三五员,宣导赞谒而已。今逾数百而除授未已,禄廪至厚,地望亦优,其间不无滥被升擢者,愿赐裁损。”帝曰:“此盖相承为例,当渐减省之。” 庚子,辽主还上京。以皇子属思生,大赦。 癸卯,给事中、参知政事王曾罢为礼部侍郎。曾以会灵观使让王钦若,帝意不怿。及钦若为相,因欲排异己者,数谮之。会曾市贺皇后家旧第,其家未迁,而曾令人舁土门外,贺氏入诉禁中。明日,帝以语钦若,遂罢曾政事。曾既罢,往谒王旦,旦疾甚,辞弗见。既而语其家人曰:“王君它日勋业甚大。昨让会灵观使,虽拂上旨,而词直气和,了无所慑。且始被进用,已能若是。我自任政事,几二十年,每进对,稍忤上意,即蹙缩不能自容,以是知其伟度矣。” 以翰林学士、右谏议大夫李迪为给事中、参知政事,依前会灵观副使。 先是迪尝独对内东门,帝出三司使马元方所上岁出入财用数以示迪。时仍岁旱蝗,帝忧不给,问何以济,迪曰:“祖宗初置内藏库,欲办收复西北故土,且以备凶荒;今边无它费,陛下用此以佐国用,则赋敛宽,民不劳矣。”帝曰:“朕欲用李士衡代元方,俟其至,当出金帛数百万借三司。”迪曰:“天子于财无内外,愿诏赐三司以显示德泽,何必曰借?”帝悦。迪又言:“陛下东封时,敕所过无伐木除道,即驿舍或州治为行宫,才令加涂塈而已。及幸汾、亳,土木之役过往时百倍。今旱蝗之灾,殆天意所以儆陛下也。”帝深然之。 以马知节知枢密院事,曹利用、任中正、周起同知院事。 戊申,以蝗罢秋宴。 己酉,太尉、玉清昭应宫使大旦卒。前数日,驾幸其第,帝手自和药并薯蓣粥赐之,复赐白金五千两。旦命家人还献,作奏毕,自益四句云:“已惧多藏,况无所用,见欲散施,以息咎殃。”亟令舁至内闼。有诏不许,还至门,旦已卒。旦与杨亿素厚善,病革,延至卧内,请撰遗表,且言:“忝为宰相,不可以将尽之言为宗亲求官,止叙生平遭遇,愿帝日亲庶政,进用贤士,少减焦劳之意。”仍戒之弟勿为厚葬。时年六十一。帝遽临哭之,废朝三日,优诏赠太师、尚书令、魏国公,谥文正,录其子、弟、侄、外孙、门人、故吏,授官十数人。及诸子服除,又诏各进一官。 旦性冲澹寡欲,所居甚陋,帝欲为治之,旦以先人旧庐恳辞。每有赐予,见家人列置庭下,辄叹曰:“生民膏血,安用许多!”被服质素,家人服饰稍过,即暝目不视。有货玉带者,子弟以为佳,呈旦,旦命系之,曰:“还见佳否?”曰:“系之,安得自见?”旦曰:“自负重而使观者称好,无乃劳乎?亟还之。”生平不置田宅,曰:“子孙当念自立,何必田宅,徒使争财为不义耳!”兄子睦,颇好学,尝献书求举进士,旦曰:“我尝以大盛为惧,岂可复与寒士争进?”至其殁也,子素犹未官。 咸平初,旦闻李沆之言,犹未深信,及见王钦若、丁谓等所为,欲谏则业已同之,欲去则帝遇之厚,乃叹曰:“李文靖真圣人也!”祥符间,每有大礼,辄奉天书以行,尝悒悒不乐。临终,语其子曰:“我别无过,惟不谏天书一节,为过莫赎。我死之后,当削发披缁以敛。”诸子欲奉遗令,杨亿以为不可,乃止。 辽萧哈绰之伐高丽也,辽主赐以剑,俾得专杀,故副都统王继忠不也复言其短。哈绰至高丽,攻兴化城,九日不克。高丽将坚一、洪光、高义出战,攻获甚众,辽师败绩。乙卯,哈绰自高丽还,辽主始以继忠为知人,然于哈绰不罪也。时求进者多附哈绰,然其服食、仆马不加于旧,辽主以为廉,以族属女妻其子,诏许亲友馈献,由是豪贵奔趋于门。 甲寅,诏:“自今特旨诏试者,并问时务策一道,仍别试赋、论或杂文一首。” 癸亥,上封者言:“国子监所鬻书,其真甚轻,望令增定。”帝曰:“此固非为利,正欲文籍流布耳。”不许。 右正言鲁宗道言:“进士所试诗赋,不近治道,诸科对义,但以念诵为工,罔究大义。”帝谓辅臣曰:“前已降诏,进士兼取策论,诸科有能明经者,别与考校。可申明之。” 冬,十月,丁卯,辽以南京饥,挽云、应等州粟以赈之。 辛未,辽主猎于铧子河。 壬申,谕诸州非时灾沴不以闻者论罪。 庚寅,辽主驻达离山。 十一月,辛亥,翰林学士李维等上新修《大中祥符降圣记》五十卷,《迎奉圣象记》二十卷,《奉祀记》五十卷,诏赐器帛有差。 乙卯,幸太一宫,大雪盈尺。帝谓宰相曰:“兹固丰稔之兆,但虑民力未充,失于播稼,卿等其设法赈劝,勿遗地利!” 十二月,丁卯,辽主轻骑还上京。 丁丑,知制诰盛度等言奉诏蠲放逋欠凡九百四十三万,所释万五千五百人。 庚寅,玉清昭应宫判官、礼部郎中、知制诰夏竦,责授职方员外郎、知黄州。竦娶杨氏,颇工笔札,有钩距。竦浸显,多内宠,与杨不睦。杨与弟媦疏竦阴事,窃出讼之,又,竦母与杨氏母相诟言,皆诣开封府以闻;下御史台置劾,仍令与杨离异。 壬辰,遣使缘汴河收瘗流尸,从淮南转运使薛奎请也。 是岁,诸路民饥。 ◎宋纪三十四 ∷起著雍敦牂正月,尽上章涒滩七月,凡二年有奇。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 天禧二年辽开泰七年 春,正月,乙未朔,永州大雪,六昼夜方止。江陵溪鱼皆冻死。 己亥,以赵安仁为御史中丞兼尚书右丞。左右丞兼中丞始此。 辛亥,辛元符观、资善堂,宴从臣及寿春郡王府官属,出御制赐寿春郡王《恤黎民》等歌、《元符观》、《资善堂》等《记》、《颂》,并出寿春郡王诗什、笔翰示宰相。 戊午,王饮若等上《天禧大礼记》四十卷。 己未,诏:“诸路灾伤州军并设粥,贱粜官粟,以惠贫民。” 是月,辽主如达离山。 二月,乙丑朔,辽主拜日,如浑河。 丁卯,以升州为江宁府,置军曰建康;命皇子寿春郡王为节度使,加太保,封升王。先是宰臣屡请早议崇建,帝谦让久之,固请再三,乃许。 戊辰,以寿春郡王友张士逊、崔遵度并为升王府谘议参军,左正言、直史馆晏殊为记室参军。 庚午,右正言刘煜请自今言事许升殿面对,从之。壬午,对右正言刘煜、鲁宗道于承明殿,凡八刻。 三月,壬寅,帝谓宰臣曰:“近日疆陲肃静,民亦安阜。”向敏中对曰:“边境虽安,而兵数未减,虑多冗费。”帝曰:“今京师兵可议裁减,存其精锐。”敏中等曰:“军额渐多,农民转耗。近准诏已住召募,或斥去疲老,则冗食渐少。”帝曰:“卿等宜讲求经久也。” 丙午,辽乌库节度使萧普达讨德哷勒部之叛命者,灭之。 甲寅,右正言鲁宗道言:“大辟罪如婺州讹言者,望自今精加案覆。”帝出其状以示辅臣,且曰:“自今当详议者,更加审细,贵无滥也。” 宗道每月风闻,多所论列,帝意颇厌其数。宗道因对,自讼曰:“陛下所以任臣者,岂欲徒事纳谏之虚名邪?臣窃愧尸禄,请得罢斥!”帝慰谕良久。它日念之,因题壁曰“鲁直”。 丙辰,诏:“州县先贷贫民粮种,止勿收。” 夏,四月,丙寅,辽赈川州、饶州饥。辛未,赈中京贫乏。 癸酉,辽禁匿名书。 乙亥,诏:“江、淮方稔,宜令更留粮储三二百万右,以充军食,免其扰民。” 庚寅,降天下死罪一等,流以下释之。灾伤地分,去年夏秋税及借粮种悉与除放,今年夏税免十之三,大名府、登、莱、濰、密、青、渭州免十之四,不得折变支移。欠负物色未及依限科校,候丰熟日渐次催纳。诸处造上供物,追集百姓工匠,有妨农业,并令权罢;如系供军切要者,候次年裁奏。 壬辰,辽以吕德懋为枢密副使。 闰月,癸卯,知枢密院事马知节,罢为彰德军留后,留京师。 戊申,奖州团练使李溥坐贪猥责授忠正节度副使。初,黄震发溥奸赃,遣御使鞫治,得溥私役兵健为姻家吏部侍郎林特起宅,又附官船贩鬻材木,规取利息,凡十数事;未论决,会赦,有司以特故不穷治,大理寺详断官考城刘随请再劾之,卒抵溥罪。随尝为永康军判官,军无城堞,伐木为栅,坏辄易之,颇困民力。随令环植柳数十万侏,使联属为界,民得不扰。属县令受赃鬻狱,随劾之;益州李士衡因为令请,随不从。士衡怒,奏随苛刻,罢归。初,西南夷市马入官,苦吏诛求,随为绳案之。既罢,夷人数百诉于转运使曰:吾父何在?”事闻,乃得调。 壬子,辽以萧进忠为彰武军节度使兼五州制置。 皇城司言拱圣营西南真武祠泉涌祠侧疫,疠者饮之,多愈。甲寅,诏即其地建祥源观。士女徒跣奔走瞻拜,判度支句院河南任布言不宜以神怪衒愚俗,不报。 戊午,吐蕃遣使言于辽,凡朝贡之期,乞假道夏国;辽主从之。 五月,甲子,太尉、尚书令兼中书令徐王元偓薨。帝临奠恸哭,赠太师、尚书令,追封邓王,谥恭懿。 丙寅,辽封皇子宗真为梁王,宗元永清军节度使,宗简右卫大将军,宗愿左骁骑大将军,宗伟右卫大将军,皇侄宗范昭义军节度使,宗熙镇国军节度使,宗亮绛州节度使,宗弼濮州观察使,宗奕曹州防御使,宗显、宗肃皆防御使。 辽以张俭守司徒兼政事令。 丁卯,命宰臣王钦若管句修祥源观事。 右正言刘煜言:“前世传圣水者皆诡妄不经。今盛夏亢阳,不宜兴士木以营不急。”疏入,不报。 丙戌,河阳三城节度使张旻言:“近闻西京讹言,有物如帽盖,夜飞入人家,又变为大狼状,微能伤人。民颇惊恐,每夕皆重闭深处,至持兵器捕逐。”迢设祭醮禳祷。 六月,乙未,以宣徽北院使、同知枢密院事曹利用知枢密院事。 乙巳,京师民讹言帽妖至自西京,入民家食人,民聚族环坐,达旦叫噪,军营中尤甚。诏立赏格募告为妖者。既而得僧天赏、术士耿概、张岗等,鞫之,并弃市。然讹言实无其状。时自京师以南,皆重闭深处,知应天府王曾令夜开里门。敢倡言者即捕之,妖卒不兴。 辛亥,有彗出北斗,凡三十七日没。 秋,七月,甲子,辽主命翰林待诏陈升写《南征得胜图》于上京五鸾殿。 壬申,以星变赦天下流以下罪,死罪减一等。 诏:“自今锁厅应举人,所在长吏先考艺业,合格即听取解;如至礼部不及格,当停见任;其前后考试官举送长吏,并重置其罪。” 甲戌,以刑部侍郎、知青州李士衡为三司使。帝作《宽财利论》赐士衡,士衡请刻圣制于本厅,从之。士衡方进用,王钦若害之。会帝论时文之弊,钦若因言:“路振,文人也,然不识体。”帝曰:“何也?”曰:“士衡父诛死,而振为赠告,乃曰‘世有显人’。”帝颔之,士衡以故不大用。 八月,丁酉,群臣上表请立皇太子,不允;表三上,许之。 先是知梧州陈执中上《复古要道》三篇,帝异而召之。帝时已属疾,春秋高,大臣莫敢言建储者。执中既至,进《演要》三篇,以早定根本为说。翼日,帝以它疏示辅臣,皆赞曰:“善!”帝指其袖中曰:“更有善于此者。”出之,即《演要》也。因召对便殿,劳问久之。寻擢为右正言。执中,恕之子也。 癸卯,诏:“前岁上圣号册宝所赐酺,今秋丰稔,可追行之。” 甲辰,立升王受益为太子,改名祯,大赦天下。 乙巳,以翰林学士晁迥为册立皇太子礼仪使,命祕书监杨亿撰皇太子册文,知制诰盛度书册,陈尧咨书宝。 壬子,以参知政事李迪兼太子宾客。帝初欲授迪太子太傅,迪辞以太宗时未尝立保傅,乃止兼宾客,而诏皇太子礼宾客如师傅。有殿侍张迪者,春坊祗候,太子不欲其名与宾客同,改名克一。迪奏其事,帝喜,以告辅臣。 诏:“中书、门下五品,尚书省、御史台四品,诸司三品,见皇太子,并答拜,自馀受拜。” 加彭王元俨太傅,进封通王。 癸丑,帝作《元良箴》赐皇太子,又作诗赐宾客而下。 甲寅,楚王元佐加兴元牧,徐国、邠国、宿国三长公主俱进加封号。 丁巳,诏皇太子月给钱二千贯。 礼仪院言:“至道中,敕百官于皇太子称名,宫僚称臣;续准敕,依皇太子所请,宫僚止称名。”诏如至道之制。 九月,丁卯,御天安殿册皇太子。 壬申,三司假内藏银十万两。 戊辰,辽主诏:“内外官因事受赇,事觉而称子孙仆从者,禁之。” 庚午,辽主录囚。括马给东征军。 庚辰,御正阳门观酺,凡五日。帝作《稼穑倍登诗》、《欹器》、《戒酒》二论示辅臣。 祥源观成,观宇凡六百一十三区。 是月,辽主驻土河川。 冬,十月,辽名中京新建二殿曰延庆,曰永安。 壬寅,辽以顺义军节度使石用中为汉人行宫都部署。 癸丑,左谏议大夫孙奭言:“茶法屡改,非示信之道,望遣官重定经久之制,即诏,奭与三司详定,务从宽简。未几,奭出知河阳,事遂止。 奭初自密州代还,时方置天庆等节,天下设斋醮,张燕,费甚广。奭请裁省浮用,不报。 丙辰,辽以东平郡王萧巴雅尔为都统,殿前都点检萧库哩副之,东京留守耶律巴格为都监,伐高丽。仍谕高丽官吏能率众自归者厚资,坚壁相拒者追悔无及。 十一月,己未,以翰林学士晁迥为承旨。时朝廷数举大礼,诏令多出迥手。尝夜召对,帝令内持御前巨烛送归院。 壬戌,辽以吕德懋知吏部尚书,杨又元知详覆院,刘慎行为彰武军节度使。 乙亥,起居舍人吕夷简言:“澶、魏丰熟,望出内藏钱二十万贯市刍粮。”从之。 辽萧巴雅尔攻高丽兴化镇,高丽遣其臣姜邯赞、姜民瞻御之。先期设伏山谷,以大绳贯牛皮塞城东大川以待之,辽师至,决塞发伏。辽师战不利,巴雅尔乃由慈州直趋王城。进至新恩县,去王城百里,邯赞等遣兵来援,巴雅尔度王城不可下,乃大掠而还。十二月,师至茶、陀二河,邯赞等追兵大至。诸将皆欲使高丽渡两河而后击之;都监巴格独以为不可,曰:“敌若渡两河,必殊死战,此危道也,不若战于两河之间。”巴雅尔从之。及战,高丽以强弩夹射,相持未决,忽风雨自南来,旌旗北指,高丽兵乘势攻之,辽师大败,巴雅尔委甲仗而走,详衮多战死,天云及皮室二军伤陷略尽。 参知政事张知白与宰相王钦若论议多相失,因称疾辞位,丙午,罢为刑部侍郎、翰林侍读学士、知天雄军。 是岁,辽放进士张克恭等三十七人。 天禧三年辽开泰八年 春,正月,壬戌,辽建景宗庙于中京。封沙州节度使曹顺为敦煌郡王。 丁卯,翰林学士钱惟演等四人权同知贡举。 乙亥,诸路贡举人郭桢等四千三百人见于崇政殿。时桢冒緦丧贡举,为同辈所讼,殿三举;同保人并赎金,殿一举。时有司欲脱宋城王洙,问洙曰:“果保桢否?不然,可易也。”洙曰:“保之,不愿易也。”遂与桢俱罢。 京西转运使胡则言:“滑州进士杨世质等诉本州黜落,即取元试卷付许州通判鄢陵崔立看详,立以为世质等所试不至纰缪,已牒滑州依例解发。”诏转运司具析不先奏裁,直令解发缘由以闻,其试卷仰本州缴进,世质等仍未得解发。及取到试卷,贡院言不合充荐,诏落世质等,而劾转运使及崔立罪。 立初为果州团练推官,役兵辇官物它州,道险,乃率众钱佣舟载归。知州姜从革论如率敛法,三人当斩,立曰:“此非私己,罪止杖耳。”从革初不听,论奏,诏如立议。帝记其名,代还,特转大理寺丞,知安丰县。 立性淳谨,尤喜论事。大中祥符间,士大夫争奏符瑞,立独言:“水发徐、兖,旱连江、淮,无为烈风,金陵大火,是天所以戒骄矜;而中外多上云露、草木、禽虫诸物之瑞,此何足为治道哉!愿敕有司:草木之异,虽大不录;水旱之变,虽小必闻。”前后凡上四十馀事云。 是月,三司言:“使臣传宣取物,承前止是口传诏旨,别无凭由,致因缘盗取钱物。今请下入内内侍省置传宣合同司,专差内臣一员主之,以绝斯弊。”从之。 二月,丁未,出皇太子所书御诗赐宰相。 辽以前南院枢密使耶律制心为中京留守,以汉人行宫都部署王继忠为南院枢密使。 三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乙丑,三司假内藏库银一十三万。 丙寅,亲试礼部奏名贡举人,得进士王整以下六十三人赐及第,八十六人同出身,又赐学究、诸科各及第、出身有差。 乙亥,辽萧巴雅尔、耶律巴格自高丽还,以出师失律,数其罪而释之。 壬午,辽主阅飞龙院马。 入内副都知周怀政,日侍内廷,权任尤盛,附会者颇众。性识凡近,酷信妖妄。有朱能者,本单州团练使田敏家厮养,性凶狡,遂赂怀政亲信得见,妄谈神怪事以訹之。怀政大惑,援引能至御药使、领阶州刺史。俄于终南山修道观,与殿直刘益辈造符命,托神言国家休咎,或臧否大臣。时寇准镇永兴,能为巡检,能诈言天书降。帝访诸大臣,或言准素不信天书,今使准上之,百姓必大服;乃使怀政谕准。准始不肯,其婿王曙诒书要准,乃从之。是月,准奏天书降乾祐山中。 夏,四月,辛卯,备仪仗至琼林苑迎导天书入内。太子右谕德鲁宗道上疏,略曰:“天道福善祸淫,不言示化。人君政得其理,则作福以报之,失其道,则出异以戒之,又何书哉?臣恐奸臣肆其诞妄以惑圣听也。”知河阳孙奭上疏言:“朱能奸憸小人,妄言祥瑞,而陛下崇信之,屈至尊以迎拜,归秘殿以奉安,上自朝廷,下及闾巷,靡不痛心疾首,反唇腹非。”又曰:“天且无言,安得有书?天下皆知能所为,独陛下一人不知耳,乞斩能以谢天下。”帝虽不听,然亦不罪奭也。 河东转运使李放贡钱三十万贯,粮百二十万石,诏奖之。 己亥,召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永兴军府寇准赴阙。 壬寅,召近臣诣真游殿朝拜天书。 是月,辽主如缅山。 五月,乙丑,左谏议大夫、知郓州戚纶,责授岳州团练副使,以提点刑狱官李仲容奏纶有讪上语故也。纶善谈名理,喜言民政,颇近迂阔。事兄维,友爱甚厚。士子谒见者,必询其所业,访其志尚,随才诱掖之。尝云:“归老后得十年在乡闾讲习,亦可以恢道济世矣。”乐于荐士,每一奏十数人,皆当时知名者。晚节为权幸所排,遂不复振。 壬申,辽以驸马萧克忠为长宁军节度使。 乙亥,以右正言刘煜判三司户部句院,盖执政者不欲其专任言责,故兼它职。 辛巳,监察御史刘平为盐铁判官,章频为度支判官。御史于是复兼省职。 辽迁宁州、渤海户于辽、土二河之间。 甲申,寇准自永兴来朝。准将发,其门生有劝准者曰:“公若至河阳称疾,坚求外补,此为上策。傥入见,即发乾祐天书之诈,尚可全平生正直之名,斯为次也。最下,则再入中书耳。”准不怿,揖而起,卒及于祸。 六月,戊子,保信军节度使丁谓自江宁来朝,召之也。 辽录征高丽战殁将校之子弟,未几,复益封其妻。 己丑,辽以伊勒希巴萧谐哩为西南面招讨使,御史大夫萧嘉济为伊勒希巴。 先是江淮发运使贾宗言:“诸路岁漕,自真、扬入淮、汴,历堰者五,粮载剥卸,民罢牵挽,舰舟由此速坏。今议开扬州古河,缭城南接运渠,毁龙舟、新兴、茱萸三堰,通漕路以均水势,岁省官费十万,功利甚厚。”诏按视,以为当然。于是役成,水注新河,与三堰平,漕船无阻,公私大称其便。 甲午,左仆射、平章事王钦若罢为太子太保。 时钦若恩遇浸衰,人有言其受金者,钦若自辨,乞下御史台覆实。帝不悦,曰:“国家置御史台,固为人辨虚实邪!”钦若惶恐,因求出藩。会商州捕得道士谯文易畜禁书,能以术使六丁六甲神,自言尝出入钦若家,得钦若所遗诗及书。帝以问钦若,钦若谢不省,遂罢相。寻命判杭州。 丁酉,以李允则为客省使、知镇州,兼镇、定钤辖。 允则在雄州十四年,河北既罢兵,允则治城垒不辍。辽人疑违誓约。既而有以为言,诏诘之。允则奏言:“初通好不即完治,它日复安敢动乎!”帝以为然。 城北旧有瓮城,允则欲合大城为一,先建东岳祠,出黄金百两为供器,导以鼓吹,居人争献金银。久之,密自撤去,声言盗自北至,遂下令捕盗,三移文北界。乃兴板筑,扬言以护祠,而卒就关城,浚壕,起月堤,自此瓮城之人悉内城中。 始,州民多以草覆屋,允则取材木西山,大为仓廪营舍。教民陶瓦甓,标里闬,置廊市。城上悉累甓,下环以沟堑,莳麻,植榆柳。广阎承翰所修屯田,架桥引水,作古梁,列堤道,以通安肃、广信、顺安军。岁修禊事,召界河战棹为竞度,纵北人游观,潜寓水战。州北旧设陷马坑,城上起楼为斥堠,望十里,自罢兵,人莫敢登。允则曰:“南北既讲和矣,安用此为?”命撤楼夷坑,为诸军蔬圃,浚井疏洫,列畦垄,筑短垣,纵横其中,植以荆棘,而其地益险阻。因治坊巷,徙浮图北垣上,登望三十里。下令安抚司所莅境,有隙地悉种榆,久之,榆满塞下。 上元旧不然灯,允则结采山,聚优乐,使民纵游。明日,侦知辽将欲间行入城观之,允则与同僚伺郊外,果有紫衣人至,遂与俱入传舍,不交一言,出女奴罗侍左右,剧饮而罢,且置其所乘驴庑下,使遁去,即辽之南京统军也。后数日,其人得罪。 尝燕军中,而甲仗库火,允则作乐行酒不辍。少顷,火熄,命悉瘗所焚物,密遣使持檄瀛州,以茗笼运器甲,不夹旬,兵数已完,人无知者。枢密院移诘之,对曰:“兵械所藏,儆火甚严,方宴而燔,必奸人所为,舍宴救焚,事或不测矣。” 一日,民有诉为辽人殴伤而遁者,允则不治,与伤者钱二千,众以为怯。逾月,辽人以其事来诘,答以无有。盖它谍欲以殴人为质验,比得报,以为妄,乃杀谍。云翼卒亡人北界,允则移文督还,辽人报以不知所在。允则曰:“在某所。”辽人骇,不敢隐,即归卒,乃斩以徇,后无敢亡者。 允则不事威仪,间或步出,遇民可与语者,延坐与语,以是洞知人情,盗发辄获,人亦莫知其由。身无兼衣,食无重羞,不蓄资货,当时边臣鲜能及之者。 戊戌,以寇准为中书侍郎兼吏部尚书、平章事,保信军节度使丁谓为吏部尚书、参知政事。故事,节度使除拜当降麻,翰林学士盛度以为参知政事当属外制,遂命知制诰宋绶草辞,谓甚恨焉。谓在中书,事准甚谨。尝会食,羹污准须,谓起,徐拂之,准笑曰:“参政国之大臣,乃为官长拂须邪?”谓甚愧之,由是倾构始萌矣。 己亥,辽以特里衮耶律哈噶为南府宰相,以南面林牙耶律韩留为特里衮。 滑州河决,泛澶、濮、郓、齐、徐境,遣使救被溺者,恤其家。 丁未,以吏部侍郎林特为尚书左丞、玉清昭应宫副使。特性邪险,善附会,故丁谓始终善特,亟引用之。 秋,七月,辛酉,知河南府冯拯言:“父老、僧道、举人等列状,愿赴厥请车驾封中岳。”帝曰:“兹事体大,未可轻议。”令拯慰遣之。 三司假内藏钱五十万贯,绢十万匹。 学士院言:“准诏,大理评事胥偃与试,偃乃盛度婿,又钱惟演亲戚,欲乞下别处。”诏送舍人院试。自是有亲嫌者并如例。 戊辰,殿前都指挥使、忠武节度使曹璨卒。车驾临奠,赠中书令,谥武懿,录其子侄。璨起贵胄,以孝谨称。习知韬略,虽无攻战之效,然累历边任,领禁卫十馀年,善抚士卒。晚节颇伤吝啬,物议少之。璨母尝阅其家帑,见积钱数万,召璨谓曰:“汝父履历中外,未尝有此积也,可知不及汝父远矣!” 三司假内藏钱帛二百四十五万。 庚午,辽主观市,曲赦市中系囚。 己卯,群臣表上尊号曰体元御极感天尊道应真宝运文德武功上圣钦明仁孝皇帝,不允;凡五上,从之。 庚辰,屯田员外郎钟离瑾言:“窃见诸州长吏,才境内雨足苗长,即奏丰稔,其后霜旱蝗螟灾沴,皆隐而不言,上罔朝廷,下抑氓俗。请自今诸州有灾伤处,即时腾奏,命官检视。如所部丰登,亦须俟夏秋成日乃奏。如奏后灾伤者,听别上言;隐而不言,则论其罪。”从之。 八月,丁亥,以天书再降,大赦天下。 滑州龙见河决。 彰德军留后马知节以疾留京师,逾年,表求外任,命知贝州兼部署。将行,请对,帝闵其羸,令归本镇,上党、大名之民争来迎谒。疾浸剧,俄求还京师,卒。遗命诸子令辞诏葬。帝深轸悼之,赠侍中,谥正惠,官其子孙四人。知节习兵事,以方略自任。颇涉文艺,每应诏,亦为诗咏,所与游接,必一时名士。为治专务抑豪强,恤孤弱。性刚直敢言,未尝少自卑屈。求之武人,盖鲜俪云。 辛丑,太白昼见。大会释、道于天安殿,建道场,凡万三千馀人。己亥,帝临视,以药银铸大钱,面赐之。 戊申,自琼林苑迎奉天书入内。 庚戌,遣使安抚水灾州军,有合宽恤改更事件,与转运使、副、所在长吏会议施行。 九月,乙丑,赐大理寺丞王质进士及第。质,旦弟之子,献文召试故也。 己巳,辽以石用中参知政事。 壬申,辽主录囚;甲戌,复录囚。 诏:“自今应犯赃注广南、川峡幕职、州县官,委逐路转运使常加纠察,再犯赃罪者,永不录用。”时司勋员外郎梁象言:“川峡幕职、州县官,曾坐赃左降者,多复恣贪,逾扰远民。请自今犯赃者不注川峡官,并除广南远恶州军。”帝以广南犹吾民也,且非自新之道,故特有是诏。 辛巳,参知政事李迪言:“皇太子举动由礼,言不轻发,视伶官杂剧,未尝妄笑。”帝曰:“常日居内廷,亦未尝妄言也。”寇准曰:“皇太子天赋仁德,严重温裕,实邦家之庆也。” 壬午,辽主驻土河川。 冬,十月,辽诏下诸道,事无巨细,已断者每三月一次条奏。 癸巳,命横帐三房不得与卑小帐族为婚,凡嫁娶必奏而后行。 己酉,知审刑院盛度言:“在京及诸路止有断案三道,值降圣节不奏,自馀绝无刑牍,请宣付史馆。”寇准曰:“此陛下以德化民、精意钦恤所致。”诏奖度等。 十一月,辛酉,閤门、太常礼院上《大礼称庆合班图》,皇太子序坐在宰相上,太子恳让。帝以谕辅臣,寇准等面陈储副之重,不可兼抑,望遵仪制。凡再请,乃许。 诏:“自今给事中、谏议大夫、中书舍人母、妻并封郡君。”初止封县,枢密直学士、给事中王曙,寇准女婿也,因改旧制,议者非准专私而不忌云。 己巳,谒景灵宫。是日,月重轮。庚午,享太庙。辛未,合祭天地于南郊,大赦天下。 丁丑,谒玉清昭应宫。还,御天安殿,受册尊号。 十二月,丙戌,富州蛮首向光泽表纳疆土。帝曰:“朝廷得之安用!当是其亲族不相容耳。”命转运司察之,果然。 辛卯,辽主驻中京。 癸巳,以任中正、周起并为枢密副使。 河中府处士李渎、陕州处士魏野皆卒,诏各赠秘书省著作郎,赐其家米帛,州县常加存恤,二税外蠲其差役。 乙巳,辽以广平郡王宗业为中京留守,大定尹耶律制心为特里衮。 辛亥,高丽王王询遣使如辽,请贡方物,辽主命纳之。 是岁,燕地饥疫,民多流殍,辽主以翰林学士杨佶同知南京留守事,发仓廪,赈乏绝,贫民鬻子者计佣而出。先是佶尝知易州,治尚清简,征发期会必信,民便之。 天禧四年辽开泰九年。庚申,一零二零年 春,正月,乙丑,以华州观察使曹玮为宣徽北院使,镇国军留后、佥署枢密院事。佥署兼领藩镇,自玮始也。 丙寅,开扬州运河。 丙子,改诸路提点刑狱为劝农使、副使兼提点刑狱公事。诏:“所至视民籍差等,有不如式者惩革之。劝恤农民,以时耕垦,招集逃散,检括陷税,凡农田事悉领之。”仍各赐《农田敕》一部。 二月,帝有疾,不视朝。 癸未,遣使安抚淮南、江、浙、利州饥民。 丁亥,户部员外郎兼太子右谕德鲁宗道奏:“请自今群臣除故枉法受赃外,其因事计赃情可闵者,并奏裁。”从之。又请:“选人有罪,令铨曹于刑部、大理寺两司中止问一处。”诏鍂曹:“自今刑部、大理寺定选人罪名不一,即送审刑院速详定以闻。” 滑州言河塞,诏奖之。己亥,命翰林学士承旨晁迥致祭。庚子,群臣诣崇德殿称贺。赐修河官吏、使臣、将士有差。是役,凡赋诸州薪石楗橛茭竹之数千六百万,用兵夫九万人。帝亲制文刻碑以纪其功。 辛丑,发唐、邓八州常平仓赈贫民。 是月,辽主如鸳鸯泺。 三月,戊辰,改祯州为惠州。 癸酉,诏川峡、广南举人勿拘定额。 乙亥,以益、梓州路物价翔踊,命知制诰吕夷简、引进副使曹仪乘传赈恤之。夷简等请“所至劳问官吏、将校,仍取系囚,与长吏等原情从轻决遣;民愿出谷救饥民,元诏第加酬奖,望给空名告敕付臣往。”从之。 己卯,左仆射兼中书侍郎、平章事向敏中卒。帝即时临哭,赠太尉、中书令,谥文简,子婿并迁官。敏中端厚恺悌,善处繁剧,累在衡轴,门无私谒,谨于采拔,不妄推荐,居大位几三十年,时以重德目之。 夏,四月,乙酉,两月并见于西南。 翰林学士承旨晁迥,累表求解近职。庚寅,授工部尚书、集肾院学士,判西京留司御史台,许一子官河南以就养。 命工部侍郎杨亿为翰林学士。大中祥符末,亿自汝州代还,久之不迁,或问王旦曰:“杨大年何不且与旧职?”旦曰:“大年顷以轻去上左右,人言可畏,赖上终始保全之。今此职欲出自清衷,以全君臣之契也。”逾六年,乃复入禁署。 分江南转运使为东西两路,从户部判官滕涉之请,以便按巡也。 丁亥,大风昼晦。 丙申,杖杀前定陶县尉麻士瑶于青州,黥配其亲属家僮有差,籍其家。 初,士瑶祖希梦,事刘铢为府掾,专以掊克聚敛,用致巨富。至士瑶,益豪纵,郡境畏之,过于官府。士瑶素帷簿不修,又私蓄天文禁书、兵器,杀人为奸,虽镇将、县官,多被殴刺。先是侍御史姜遵,风闻士瑶幽杀其侄温裕,奏遣监察御史章频往鞫之,于是并得它罪,故悉加诛罚焉。时青州幕僚胡顺之实首发其事云。 顺之尝为浮梁县令,杖豪富臧氏之不输租者,又械杖本州职员、教练官,由是吏莫敢扰。及在青州,高丽尝入贡,道出州境,中贵人挟以为重,使州官旅拜于郊,顺之独不拜,因上书论辨,朝廷是之。 先是度支员外郎、直集贤院胶水祁暐出知濰州,母亡,殡于州城之南。暐既解官,就殡所筑小室,号泣守护,蔬食三载,徒跣经冬,足堕二指。州以状闻。己亥,降诏旌美。及其归葬,又赐粟帛,令州长吏每月就所居存问。 初,感德军节度使、知陕州王嗣宗,以老病再表愿入朝,优诏召还。以足疾不任朝谒,复上表求再知许州。宰相寇准素恶其为人,庚申,特命以左屯卫上将军致仕。 嗣宗历事三朝,所至以严明御下。性傲很,家有恩仇簿,已报者则句之,晚年交游,皆入仇簿。为中丞日,尝忿宋白、郭贽、邢昺七十不请老,屡言于帝,请敕其休致。及晚岁,疾甚,犹眷厚禄,徘徊不去,尝谓人曰:“仆惟此一事未能免物议耳。”然敦睦宗族,待诸侄如己子。临终,令以《孝经》、弓剑、笔砚置圹中云。 五月,辽耶律资忠自高丽还。资忠之被留也,辽主时忆之,每与群臣宴,辄曰:“资忠亦有此乐乎?”资忠留高丽六年,忠节不屈,怀念君亲,见诸著述,编为《西亭集》。至是高丽送其归,辽主郊迎,同载以归,命大臣宴劳,留禁中数日,谓曰:“朕将屈卿为枢密,何如?”对曰:“臣不才,不敢奉诏。”乃以为林牙、知特里衮事。 高丽王询表请称藩纳贡,辽主许之。 癸酉,辽以耶律宗教检校太傅,宗诲为启圣军节度使,刘慎行为太子太傅,仍赐保节功臣。 六月,丙申,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平章事寇准,罢为太子太傅、莱国公。 先是准为枢密使,曹利用副之。准素轻利用,议事有不合者,准辄曰:“君武夫,岂解此大体耶!”利用由是衔之,而丁谓以拂须故亦恨准,及同为枢密使,遂合谋欲排准。 翰林学士钱惟演,见谓权盛,驸丽之,与讲姻好,而惟演女弟实为马军都虞候刘美妻。时帝不豫,艰于语言,政事多中宫所决,谓等交通诡祕,其党日固。刘氏宗人横于蜀,夺民盐并,帝以皇后故欲舍其罪,准必请行法,重失皇后意,谓等因媒蘖之。 准尝独请间曰:“皇太子人望所属,愿陛下思宗庙之重,传以神器,以固万世基本。丁谓佞人也,不可以辅少主,请择方正大臣为羽翼。”帝然之。准密令翰林学士杨亿草表请太子监国,且欲援亿以代谓。亿畏事泄,夜,屏左右为之辞,至自起翦烛跋,中外无知者。 既而准被酒漏言,谓等益惧,力谮准,请罢政事,帝不记与准初有成言,诺其请。会日暮,召知制诰晏殊入禁中,示以除目,殊曰:“臣掌外制,此非臣职也。”乃召惟演。须臾,惟演至,极论准专恣,请深责。帝曰:“当与何官?”惟演请用王钦若例,授准太子太保。帝曰:“与太傅。”又曰:“更与加优礼。”惟演请封国公,出袖中具员册以进,帝于小国中指“莱”字。惟演曰:“如此,则中书但有李迪,恐须别命相。”帝曰:“姑除之。”殊既误召,因言恐泄机事,不敢复出,遂宿于学士院。 壬寅,御试礼部奏名举人九十三人。 秋,七月,庚戌朔,日有食之。 癸亥,参知政事李迪、兵部尚书冯拯、翰林学士钱惟演对于滋福殿。初,寇准罢,帝欲相迪,迪固辞,于是又以属迪。有顷,皇太子出拜帝前曰:“陛下用宾客为相,敢以谢。”帝顾谓迪曰:“尚可辞邪?” 是日,惟演又力排寇准曰:“准自罢相,转更交结中外以求再用,晓天文卜筮者皆遍召,以至管军臣僚,陛下亲信内侍,无不著意;恐小人朋党,诳惑圣听,不如早令出外。”帝曰:“有何名目?”惟演曰:“闻准已具表乞河中府,见中书未除宰相,兼亦闻有人许以再用,遂不进此表。”帝曰:“与河中府何如?”惟演乞召李迪谕旨,因言:“中书宜早命宰相。”帝难其人,惟演对:“若宰相未有人,可且用三两员参知政事。”帝曰:“参政亦难得人。”问;“今谁在李迪上?”惟演以曹利用、丁谓、任中正对,帝默然。惟演又言:“冯拯旧人,性纯和,与寇准不同。”帝亦默然,既而曰:“张知白何如?”惟演言:“知白清介,使参政则可,恐未可为宰相。”帝颔之。惟演又言:“寇准朋党盛,王曙又其女婿,作东宫宾客,谁不畏惧!今朝廷人三分,二分皆附准矣。臣言出祸从,然不敢不言。”帝曰:“卿勿忧。”惟演再拜再退。 甲子,大雨,流潦泛溢公私庐舍大半,有压死者。 丙寅,以参知政事李迪为吏部侍郎兼太子少傅、平章事,兵部尚书冯拯为枢密使、吏部尚书、同平章事。是日告谢,即赐袭衣、金带、鞍勒马,正谢日亦如之,非常比也。 先是冯拯以兵部尚书判都省,帝欲加拯吏部尚书、参知政事,召学士杨亿使草制。亿曰:“此舍人职也。”帝曰:“学士所职何官?”亿曰:“若除枢密使同平章事,则制书乃学士所当草也。”帝曰:““即以此命拯。” 拯既受命,枢密领使者凡三人,前此未有,人皆疑怪。曹利用、丁谓因各求罢,帝徐觉其误,召知制诰晏殊语之,将有所易置。殊曰:“此非臣职也。”遂召钱惟演入,对曰:“冯拯故参知政事,今拜枢密使,当矣。但中书不应止用李迪一人,盍用曹利用、丁谓!”帝曰:“谁可?”惟演曰:“丁谓文臣,任中书为便。”又言“曹利用忠赤,有功国家,亦宜与平章事。”帝曰:“诺。”庚午,以枢密使、吏部尚书丁谓平章事,枢密使、检校太尉曹利用加同平章事,皆用惟演所言,然所以待寇准者犹如故。谓等惧甚,谋益深。壬寅,准入对,具奏谓及利用等交通踪迹,又言:“臣若有罪,当与李迪同坐,不应独被斥。”帝即召迪至前质之。两人论辨良久,帝意不乐,迪再三目准令退。及俱退,帝复召迪入对,作色曰:“寇准远贬,卿与丁谓、曹利用并出外。”迪言:“谓及利用须学士降麻,臣但乞一知州。”帝沉吟良久,色渐解。迪退,复作文字呈进,帝意遽释,乃更诏谓入对;谓请除准节钺,令出外,帝不许。 甲戌,昭宣使、英州团练使、入内副都知周怀政伏诛。 初,帝疾浸剧,自疑不起,尝卧枕怀政股,与之谋,欲命太子监国。怀政实典左右春坊事,出,告寇准,准遂请间建议。已而事泄,准罢相,丁谓等因疏斥怀政,使不得亲近,然以帝及太子故,未即显加黜责。怀政忧惧不自安,阴谋杀谓等,复相准,奉帝为太上皇,传位太子,废皇后。与其弟礼宾副使怀信谋,潜召客省使杨崇勋、内殿承制杨怀吉、閤门祗候杨怀玉议其事,期以二十五日窃发。 前一夕,崇勋、怀吉诣谓等第告变,谓中夜微服乘妇人车,过曹利用计之,及明,利用入奏于崇政殿。怀政时在殿东庑,即令卫士执之,诏宣徽北院使曹玮与崇勋就御药院鞫讯,不数刻,具引伏。帝坐承明殿临问,怀政但祈哀而已。命载以车,赴城西普安佛寺斩之。谓等并发朱能所献天书妖妄事,亟遣入内供奉官卢守明、邓文庆驰驿诣永兴军捕能。 怀政既诛,有欲并责太子者,帝意惑之,李迪从容奏曰:“陛下有几子,乃欲为此计!”帝大悟,由是东宫得不摇。 丁丑,太子太傅寇准降授太常卿,知相州,翰林学士盛度、枢密直学士王曙并罢职,度知光州,曙知汝州,皆坐与周怀政交通,曙又准之婿也。 ◎宋纪三十五 ∷起上章涒滩八月,尽玄黓阉茂十二月,凡二年有奇。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 天禧四年辽开泰九年。庚申,一零二零年 八月,太子太保、判杭州王钦若,自以备位东宫,请入朝;甲申,召之,令乘传赴京师。 徙知相州、太常卿寇准知安州。 初,李迪与准同在中书,事之甚谨;及准罢,丁谓意颇轻迪。于是谓等不欲准居内郡,白帝,欲远徙之。帝命与小州,谓退而署纸尾曰:“奉圣旨,除远小处知州。”迪曰:“向者圣旨无远字。”谓曰:“君面奉德音,欲擅改圣旨以庇准邪?”二人忿争自此始。 朱能闻使者至,自度不免,衷甲以出,杀卢守明,帅部兵、挈家属叛逸。既而能众溃,入桑林自缢死。 乙酉,以枢密副使任中正、礼部侍郎王曾并参知政事,翰林学士钱惟演为枢密副使。 辛卯,以太常丞、直龙图阁冯元为左正言兼太子右谕德。初,太子为寿春郡王,王旦荐元宜讲经资善堂,帝以元少,更用崔遵度。于是遵度卒,乃命元代之。 壬寅,太常卿、知安州寇准坐朱能叛,再贬道州司马。准过零陵,逾大坡,护兵先后不属,溪洞蛮夷乘间抄掠。其酋长闻而责之曰:“奈何夺贤宰相行李邪?”趣遣人还所掠。其在道州,晨具朝服如常时,起楼,置经史道释书,暇则诵读,宾至笑语,若初无廊庙之贵者。 自准罢相,继以三黜,帝初不之知。岁馀,帝忽问左右曰:“吾目中久不见寇准,何也?”左右亦莫敢对。 癸卯,以右司谏、判户部勾院刘煜为工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初,河决滑州,大兴力役,道殍相望。煜请策免宰相以答天变,时寇准、丁谓实在中书。及王曙坐准贬官,在朝无敢往见者,煜叹曰:“朋友之义,独不行于今日欤!”往饯之,经夕而还。谓亦不罪也。 是月,高丽遣使如辽,贺千龄节。 九月,己酉朔,以兵部员外郎、知制诰吕夷简为刑部郎中,权知开封府。夷简为治严辨有声,帝识其姓名于屏风,意将大用之也。 丙辰,御崇德殿视事。帝自中春不豫,止视事于长春殿,至是体平,始御前殿。 戊午,辽以驸马萧绍宗为平章事。 己未,罢枢密副使周起为户部侍郎、知青州,佥署枢密院事曹玮为宣徽南院使、环庆路都部署兼管句秦州兵马。起素善寇准,玮亦不附丁胃,谓恶之,并指为准党,故俱罢。起性谨密,凡奏事及答禁中所问,随辄焚草,故其言外无知者。 丁卯,赦天下系囚。除十恶已杀人、官典犯赃、盗官物、持仗放火、伪造符印外,咸除之。其周怀政、朱能党类,除已行勘断外,馀咸许自新,一切不问。 辽群臣请上尊号,辽主不许;表三上,乃许之。 壬申,赐京城酺。 太子太保王钦若自杭州来朝,令入赴内殿起居。 甲戌,给事中、知河阳孙奭言:“父户部郎中致仕翌,年九十,案礼文,‘九十者其家不从政,’今父母八十者许解官侍养,望许退归田里。”优诏不许。 冬,十月,戊寅朔,中书门下言:“机务清简,请依唐制,只日视事,双日不坐。”从之。 壬午,御正阳门观酺,皇太子侍坐,凡五日。帝自不豫,罕复临幸,至是人情大悦。 戊子,辽西南招讨使奏:“党项部有小族输贡不时,常有它意,宜以时遣使督之。”辽主曰:“边鄙小族,岁有常贡,边臣骄纵,征敛无度,彼怀惧不能自达耳。第遣清慎官将,示以恩信,无或浸渔,自然效顺。” 己丑,以前起居郎、直史馆陈尧佐知滑州。时滑州方庀徒筑堤,尧佐创木龙以杀水怒,堤乃可筑。既又筑长堤以护之,人号为陈公堤。 壬辰,以太子太保王钦若为资政殿大学士,仍今日赴资善堂侍皇太子讲读。 十一月,乙卯,令劝农使兼提点刑狱官,自今以提点刑狱劝农使、副为称。 修尚书省,命龙图阁学士陈尧咨总其事。 丁巳,辽以漆水郡王耶律制心为南京留守、析津尹、兵马都总管。己未,以伊勒希巴萧孝顺为南面诸行宫都部署,加左仆射。 庚申,内出圣制七百二十二卷示辅臣;壬戌,宰臣丁谓等请镂板宣布,仍命禁中别创殿阁缄藏,诏可。寻于龙图阁后修筑,是为天章阁。又请令中书、枢密院取《时政记》中盛美之事,别为《圣政录》,从之,仍命钱惟演、王曾编次。 乙丑,对辅臣于承明殿。帝曰:“朕迩来颇渐康复,然国事未免劳心。今太子年德渐成,皇后贤明,临事平允,深可付托。欲令太子莅政于外,皇后居中详处。卿等可议之。”辅臣请令中书、枢密院大臣各兼东宫职任,帝许之。 自寇准贬斥,丁谓浸擅权,至除吏不以闻。李迪愤懑,尝慨然语同列曰:“迪起布衣,十馀年至宰相,有以报国,死且不恨,安能附权臣为自安计乎!” 及议兼职时,迪已带少傅,宜得中书侍郎,尚书,谓执不可,第兼左丞,迪不能堪,变色而起。丙寅,晨朝待漏,谓又欲以林特为枢密副使,仍领宾客。迪曰:“特去岁迁右丞,今年改尚书,入东宫,皆非公选,物议未息,况已奏除詹事,何可改也!”因诟谓,引手版欲击之;谓走,得免。同列极意和解,不听,遂入对于长春殿。 内臣奉制书置榻前,帝曰:“此卿等兼东宫官制书也。”迪进曰:“东宫官属不当增置,臣不敢受此命。”因斥“谓奸邪弄权,私林特、钱惟寅而嫉寇准,特子杀人,寝而不治,准无罪远斥,惟演以姻家使预政,曹利用、冯拯相为朋党,臣愿与谓同下宪司置对。”顷之,谓、迪等先退,独留枢密使、副议之、帝怒甚,初欲付御史台,利用、拯曰:“大臣下狱,不惟深骇物听,况丁谓本无纷竞之意,而与李迪置对,亦未合事宜。”帝曰:“曲直未分,安得不辨!”既而意稍解,乃曰:“朕当即有处分。”惟演进曰:“臣与谓姻亲,忽加排斥,愿退就班列。”帝慰谕久之,乃命学士刘筠草制,各降秩一级,罢相,谓知河南府,迪知郓州。 制书犹未出,丁卯,迪请对于承明殿,又请见太子于内东门,其所言人莫闻。而谓阴图复入,惟演亦恐谓出则己失援,白帝欲留之,并请留迪,因言:“辽使将至,宰相绝班,冯拯旧臣,可任中书。”帝可之,戊辰,命谓以户部尚书、迪以户部侍郎归班。事颇迫遽,其制词,舍人院所草也;筠所草制讫不行。是日,惟演及中正、曾等并如初议,迁秩领东宫官,而太子议政诏书及拯、利用等制皆格。 己巳,谓入对于承明殿,帝诘所争状,谓曰:“非臣敢争,乃李迪忿詈臣耳,臣愿复留。”遂赐坐。左右欲设墩,谓顾曰:“有旨复平章事。”乃更以杌子进。于是人内都知张景宗、副都知邓守恩传诏,送谓赴中书,令依旧视事,仍诏迪出知郓州。 谓始传诏令筠草复相制,筠不奉诏,乃更召晏殊。筠自院出,遇殊枢密院南门,殊侧面而过,不敢揖,盖内有所愧也。 先是帝久不豫,语言或错乱,尝盛怒,语辅臣曰:“昨夜皇后以下皆之刘氏,独留朕于宫中。”众皆不敢应,迪进曰:“果如是,何不以法治之?”良久,帝悟,曰:“无是事也。”后适在屏间,闻之,由是恶迪。迪所以不得留,非但谓等媒孽,亦中宫意尔。 庚午,诏:“自今除军国大事仍旧亲决,馀皆委皇太子,与宰臣、枢密使已下就资善堂参议行之。”皇太子上表陈让,优诏不允。初议欲令太子总军国事,丁谓以为不可,曰:“即日上体平,何以处此?”李迪曰:“太子监国,非古制邪?”力争不已。迪既罢出,故有是诏。 以冯拯为右仆射、中书侍郎兼少傅、平章事。 辛未,诏:“自今群臣五日于长春殿起居,其馀只日视朝于承明殿。” 壬申,皇太子见宰相、枢密使于资善堂,诸司职掌以次参谒。 十二月,丁丑朔,翰林学士杨亿卒,谥曰文,录其子。亿天性颖悟,于书无所不览,文思敏速,不加点窜,对客谈笑,挥毫无废,而精密有规裁;尤长典章制度之事,时多取正。喜诲诱后进,赖以成名者甚众。性耿介,敦尚名节,多周给亲友,所得廪赐随尽。 乙酉,皇太子亲政。诏内臣传禀须覆奏。自是辅臣每会议,皇太子秉笏南面而立,中书、枢密院以本司事递进承令旨,时政之外,京朝、幕职、州县官、使臣、禁卒咸引对焉。事毕,接见辅臣如常礼。 丁亥,辽禁僧然身炼指。 戊子,辽诏中京建太祖庙,制度祭器,皆从古制。 丁酉,以资政殿大学士、司空王钦若为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河南府。 初,钦若与丁谓善,援引至两府。及谓得志,稍叛钦若,钦若恨之。时帝不豫久,事多遗忘,钦若先以太子太保在东宫,位三少上,谓不悦,因改授司空。钦若宴见,帝问曰:“卿何故不之中书?”对曰:“臣不为宰相,安敢之中书?”帝顾都知,送钦若诣中书视事。谓令设馔以待之,曰:“上命中书设馔耳。”钦若既出,使都知入奏,以无白麻,不敢奉诏,因归私第;有诏,学士院降麻,谓乃除钦若使相,为西京留守。帝但闻宣制,亦不之悟也。 闰月,丁卯,以嘉勒斯赉为边患,诏陈尧咨等巡检。 帝久不豫,前二日,因药饵泄泻,前后殿罢奏事。乙亥,力疾御承明殿,召辅臣,谕以尽心辅导储贰之意,出手书一幅付之。自是体中渐平,凡浃旬,乃复常焉。 时太子虽听事资善堂,然事皆决于后,中外以为忧。钱惟演,后戚也,王曾语惟演曰:“太子幼,非中宫不能立;中宫非倚太子,则人心亦不附。加恩太子则太子安,太子安乃所以安刘氏也。”惟演以为然,因以白后,两宫由是益亲,人遂无间。 是岁,辽放进士张仲举等四十五人。 赵德明始城怀远镇而居之,号兴州。 天禧五年辽太平元年 春,正月,丁丑朔,帝御延庆殿见辅臣。 乙未,遣使抚京东水灾。 丁酉,以右谏议大夫张士逊为枢密副使。 翰林学士刘筠见帝久疾,丁谓擅权,叹曰:“奸人用事,安可一日居此!”因表求外任。授右谏议大夫,知庐州。 二月,丁未,给事中、知河阳孙奭,再表求解官养父;庚戌,命知衮州,以奭父时居郓州,衮、郓相迩故也。 乙卯,辽主如钹河。壬戌,猎于高柳林。 庚午,以光禄寺丞孔圣祐袭封文宣公,知仙源县事。 三月,辛巳,御正阳门观酺。 戊戌,天章阁成。庚子,奉安御集、御书于天章阁,遂宴辅臣于阁下。 先是大食国进象及方物于辽,为子请婚。是月,复来请,辽主封皇族女为公主嫁之。 夏,四月,辽东京留守奏女真三十部长请各以其子诣阙祗候,辽主命与其父俱来受约。 乙卯,辽主录囚。丁卯,置莱州。 是月,辽主清暑于缅山。 五月,乙亥朔,虑囚,降天下死罪。 癸未,诏皇太子读《春秋》。 六月,丙午,太白昼见。 己未,国子监请以御制《至圣文宣王赞》及近臣所撰《十哲、七十二贤赞》镂版;诏可。 秋,七月,甲戌朔,日有食之。先是司天测《仪天历》当食既,前九日,帝避正殿,分命中使祈祷。是日,食四分而止。翼日,群臣表贺。 乙亥,辽遣库哩取石晋所上玉玺于中京,以是冬将行大册礼也。 准而贡于辽。 戊寅,新作景灵宫、万寿殿,为帝祈福。 辛巳,辽主如沙岭,旋猎于潢河。 九月,辽主如中京。 宋绶等使辽还,上契丹风俗。 戊寅,吐蕃嘉勒斯赉请降。 冬,十月,丁未,德哷勒部贡马于辽。 戊申,辽主录囚。 祥源观成。 诏奖淮南、江、浙、荆湖发运副使周寔,以其自春至冬运上供米凡六百馀万石故也。 壬子,辅臣以帝违豫浸久,表引汉宣帝、唐高宗故事,请五日一御便殿;从之。 庚申,辽主幸通天观,观鱼龙曼衍之戏;翼日,复观之。还,升玉辂,自内三门入万寿殿,奠酒七庙御容,因宴宗室。 十一月,癸未,辽主御昭庆殿,群臣上尊号曰睿文英武遵道至德崇仁广孝功成治定昭圣神赞天辅皇帝。大赦,改元太平,中外官进秩有差。 辽皇子梁王宗真,幼聪明,长而魁伟,豁达大度,善骑射,好儒术,通音律,辽主及后皆爱之;甲申,册为皇太子。 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河南府王钦若有疾,累表请就医京师,未报。丁谓密使人给钦若曰:“上数语及君,甚思一见;君第上表径来,上必不讶也。”钦若信之,即令其子右赞善大夫从益移文河南府,舆疾而归。谓因言:“钦若擅去官守,无人臣礼。”命御史中丞薛映就第案问,钦若惶恐伏罪。戊子,降授司农卿,分司南京,夺从益一官。转运使及河南府官皆被责,仍颁谕天下。 十二月,乙巳,以内殿崇班皇甫继明同句当三馆、秘阁公事。咸平中,初命刘崇超监三馆、秘阁图籍,其后因循与判馆联署掌事,时论非之。崇超素与王钦若厚善,丁谓为相,别用继明以分其权,更号监图籍曰句当公事。自是内臣遂与大学士同职,时论愈非之。 辽特里衮耶律资忠之在高丽也,其弟昭为著帐郎君,坐罪,没家产。至资忠还,辽主遇之甚厚,复昭横帐,且还旧产,以外戚女妻之。是时枢密使萧哈绰、少师萧巴格方有宠于辽主,资忠性伉直,不肯俯附,尝于辽主前诋之。辽主怒。夺资忠官。昭博学善属文,先以从猎拔里堵山,为羯羊所触而死。 先是辽主铸钱,文曰:“统和元宝”,至是复铸“太平元宝”钱,新旧互用。 乾兴元年辽太平二年 春,正月,辛未朔,诏改元。 辽主如纳水。 二月,庚子朔,大赦天下。诏自今中外所上表章,省去尊号。群臣再表请复称,不允。乃别上尊号曰应天尊道钦明仁孝,癸卯,诏从之,然亦不果受册。 辛丑,辽主驻鱼儿泺。 甲辰,封丁谓为晋国公,冯拯为魏国公,曹利用为韩国公。 甲寅,对宰相于寝殿之东偏。帝不豫浸剧,戊午,崩于延庆殿。遗诏:“皇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后为皇太后,淑妃杨氏为皇太妃。”是日,百官见太子于延庆殿之东楹。遣内殿承制、閤门使薛贻廓告哀于辽。京城内外,并增兵卫,罢工役。 初,辅臣共听遗命于皇太后,退,即殿庐草制,军国大事兼权取皇太后处分。丁谓欲去“权”字,王曾曰:“皇帝冲年,政出房闼,斯已国家否运,称权尚足示后;况言犹在耳,何可改也!且增减制书有法,表则之地,先欲乱之乎?”谓不敢言。曾又言:“尊礼淑妃太遽,须它日议之,不必载遗制中。”谓怫然曰:“参政顾欲擅改制书邪?”曾复与辨,而同列无助,曾亦止。时中外汹汹,曾正色独立,朝廷赖以为重。 己未,大赦,除常赦所不原者。百官进官一等,优赏诸军。山陵诸费,无以赋民。 庚申,命宰臣丁谓为山陵使。 先是群臣议太后临朝仪,王曾援东汉故事,请五日一御承明殿,太后坐左,帝坐右,垂帘听政。既得旨,而丁谓独欲帝朔望见群臣,大事则太后召对辅臣决之,非大事悉令雷允恭传奏,禁中画可以下。曾曰:“两宫异处而柄归宦者,祸端兆矣。”谓不听。癸亥,太后忽降手书,处分尽如谓所议。盖谓不欲令同列预闻机密,故潜结允恭使白太后,卒行其意。及学士草辞,允恭先持示谓,阅讫乃进。甲子,始听政于崇政殿西庑。 乙丑,以生日为乾元节。 丙寅,宰臣丁谓加司徒,冯拯加司空,枢密使曹利用加左仆射,并兼侍中。王曾谓丁谓曰:“自中书令至谏议大夫、平章事,其任一也;枢密珥貂可耳。今主幼,母后临朝,君执魁柄,而以数十年旷位之官一旦除授,得无公议乎?”谓不听。 戊辰,贬道州司马寇准为雷州司户参军,户部侍郎、知郓州李迪为衡州团练副使,仍播其罪于中外;准坐与周怀政交通,迪坐朋党傅会也。始议窜逐,王曾疑责太重,丁谓熟视曾曰:“居停主人恐亦未免耳。”盖指曾尝以第舍假准也,曾遂不复争。知制诰宋绶当直,草责词,谓嫌其不切,即用己意改定。诏所称“尝丑徒干纪之际,属先皇违豫之初,罹此震惊,遂至沉剧”,皆谓语也。 谓恶准、迪,必欲置之死地,遣中使赉敕就赐二人。中使承谓指,以锦囊贮剑揭于马前,示将有所诛戮状。至道州,准方与群官宴,驿吏言状,州吏皆悚惧出迎,中使避不见;问其所以来之故,不答。众惶恐不知所为,准神色自若,使人谓之曰:“朝廷若赐准死,愿见敕书。”中使不得已,乃授以敕。准即从录事参军借绿衫著之,短才至膝,拜敕于庭,升阶复宴,至暮乃罢。及赴贬所,道险不能进,州县以竹舆迎之,准谢曰:“吾罪人,得乘马幸矣。”冒炎瘴,日行百里,左右为泣下。 中使至浑州,迪闻其异于它日,即自裁,不殊,其子东之救之,乃免。人往见迪者,中使辄籍其名;或馈之食,留至臭腐,弃捐不与。迪客邓馀怒曰:“竖子!欲杀我公以媚丁谓邪!邓馀不畏死,汝杀我公,我必杀汝!”从迪至衡州,不离左右,迪由是得全。或语谓曰:“迪若贬死,如士论何?”谓曰:“异日好事书生记事,不过曰‘天下惜之’而已。” 初,迪贬衡州,丁谓戒使者,持诏促迪上道。通判郓州范讽辄留数日,为治装祖行。讽,正辞子也,先知平阴县,会河决王陵埽,水去而土肥,失阡陌,民数争不能决。讽为手书分别疆理,民皆持去,以为定券,无复争者。及通判淄州,岁旱蝗,它谷皆不粒,民以蝗不食菽,犹可艺,而患无种,讽行县至邹平,发官廪贷民,即出三万斛。比秋,民皆先期而输。在郓州日,诏塞决河,州募民入刍楗,而城邑与农户等,讽曰:“贫富不同而轻重相若,非诏书使度民力之意,有司误也。”即改符,使富人输三之二。因请下诸州,以郓为率,朝廷从其言。 曹玮责授左卫大将军,知莱州。玮时任镇、定都部署,丁谓疑玮不受命,诏河北转运使韩亿驰往收其兵。先是亿尝忤谓意,谓欲缘是并中亿。而玮得诏,即日上道,从弱卒十馀人,不以弓韦长矢箙自随,谓卒不能加害。 三月,壬申,以给事中李及知杭州。及治尚简严而乐道人善,以钱塘风俗轻靡,屏绝宴游。一日,冒雪出郊,众谓当置酒召客;乃独造林逋,清谈至暮而归。居官数年,未尝市吴中物,此去,惟市《白乐天集》一部。 以龙图阁直学士鲁宗道权判流内铨。宗道在选调久,患铨格烦密,及知吏所以为奸状,于是多所厘正,又悉书科条揭于庑下,人皆便之。 丙子,赐群臣御飞白书各一轴。帝始未尝飞白书,一日,至真宗灵御前见所陈飞白笔,遂取而试书,体势遒劲,有如夙习,因以分赐。 戊寅,中书请自禫祭后,只日于崇政殿或承明殿视事,双日如先帝故事,前后殿皆不坐。诏:“双日虽不视事,亦当宣召近臣入侍讲读。” 乙酉,作受命宝,其文曰:“恭膺天命之宝”,命参知政事王曾书。 庚寅,初御崇德殿听朝,皇太后设幄次于承明殿,垂帘以见辅臣。 是月,辽地震,云、应二州屋摧地陷,嵬白山裂数百步,泉涌成流。 光禄寺臣尉氏马季良,家本茶商,刘美女婿也。夏,四月,壬寅,召试馆职,太后遣内侍赐食,促令早了,主试者分为作之。 戊午,加赠皇太后三代,父通为彭城郡王,母庞氏为遂国太夫人,兄美为侍中。 遣薛田使于辽,告即位也。 辽主如缅山清暑。 五月,己巳朔,辽参知政事石用中卒。 丁丑,诏先朝《日历》、《起居注》未上者,亟修纂之,以大中祥符元年后史官失于撰集故也。 六月,己亥朔,上大行皇帝谥曰文明章圣元孝,庙号真宗。 辽主闻真宗崩,集蕃、汉大臣举哀号恸,因谓其宰相吕德懋曰:“闻嗣皇尚少,恐未知通好始末,苟为臣下所谓,奈何?”及薛贻廓至,具道朝廷之意,辽主喜,谓后曰:“汝可致书宋太后,使汝名传中国。”乃设真宗灵御于范阳悯忠寺,建道场百日,为真宗饭三京僧。复命沿边州郡不得作乐,下令国中,诸犯真宗讳悉易之。 遣殿前都点检耶律藏引等祭奠、吊慰。时太常博士程琳为接伴,辽使者谓琳曰:“昔先帝尝通使承天太后,今太后独无使,何也?”琳曰:“南北为兄弟,则先皇帝视承天犹叔母,故无嫌。今皇太后乃嫂也,礼不通问。”使者语屈。 庚申,西京作坊使入内押班雷允恭伏诛。 允恭与丁谓交接,倚势骄恣。始,宦官以山陵事多在外,允恭独留不遣,自请于太后,太后不许。允恭泣曰:“臣遭遇先帝,不在人后,而独不得效力陵上,敢请罪!”太后曰:“吾虑汝妄有举动,适为汝累。”允恭泣告不已,乃以为山陵都监。 三月,乙亥,允恭驰至陵下,司天监刑中和为允恭言:“今山陵上百步,法宜子孙,类汝州秦王坟。”允恭曰:“如何不用?”中和曰:“恐下有石若水耳。”允恭曰:“先帝无它子,若如秦王坟,当即用之。”中和曰:“山陵事重,按行覆验,时日淹久,不及七月之期。”允恭曰:“第移就上穴,我走马入见太后言之。”允恭素贵横,众莫敢违,即改穿上穴。乃入白太后,太后曰:“此大事,何轻易如此!”允恭曰:“使先帝宜子孙,何为不可!”太后意不然之,曰:“出与山陵使议可否。”允恭见谓,具道所以。谓亦知其不可,而重逆允恭意,唯唯而已。允恭即入奏曰:“山陵使亦无异议矣。” 既而上穴果有石,石尽水出,众议藉藉。修奉山陵部署惧不能成功,中作而罢,奏请待命。谓庇允恭,依违不决。癸巳,入内供奉官毛昌达还自陵下,具奏其事。太后连遣人诘谓,谓始请遣使按视。 丙申,遣入内供奉官罗崇勋等就巩县讯鞫允恭罪状以闻。癸卯,又遣权知开封府吕夷简、龙图阁直学士鲁宗道同内臣覆视皇堂;咸请复用旧穴,乃诏辅臣会谓第议。明日,再命王曾覆视。谓请俟曾还,与众议不异,始复役。诏复役如初,唯皇堂须议定乃修筑。曾卒从众议。 允恭坐擅移皇堂,并盗金珠、银帛、犀玉带等,杖死于巩县,籍其家;弟允中决配郴州编管,刑中和决配沙门岛。 初,丁谓与雷允恭协比专恣,内挟太后,同列无如之何。太后尝以帝卧起晚,令内侍传旨中书,欲独受群臣朝。谓适在告,冯拯等不敢决,请谓出谋之。及谓出,颇陈其不可,且诘拯等不即言,由是稍失太后意。又尝议月进钱充宫掖之用,太后滋不悦。 允恭既下狱,王曾欲因山陵事并去谓,而未得间,一日,语谓曰:“曾无子,将以弟之子为后,明日朝退,当留白此。”谓不疑曾有它意也。曾因独对,具言谓包藏祸心,故令允恭擅移皇堂于绝地;太后大惊。谓徐闻之,力自辨于帘前,未退,内侍忽卷帘曰:“相公谁与语?驾起久矣。”谓惶恐不知所为,以笏叩头而出。癸亥,辅臣会食资善堂,召议事,谓独不与,知得罪,颇哀请。钱惟演遽曰:“当致力,无大忧也!”冯拯熟视惟演,惟演踧。 及对承明殿,太后谕拯等曰:“谓身为宰相,乃与允恭交通!”因出谓尝托允恭令后苑匠所造金酒器示之。又出允恭尝干谓求管句皇城司及三司衙司状,因曰:“谓前附允恭奏事,皆言已与卿等议定,故皆可其奏,近方识其矫诬。且营奉先帝陵寝而擅有迁易,几误大事。”拯等奏曰:“自先帝登遐,政事皆谓与允恭同议,称得旨禁中,臣等莫辨虚实。赖圣神察其奸,此宗社之福也。”太后怒甚,欲诛谓,拯进曰:“谓固有罪,然帝新即位,亟诛大臣,骇天下耳目。且谓岂有逆谋哉?第失奏山陵事耳。”太后怒少解,令拯等议降黜之命。任中正言谓被先帝顾托,虽有罪,请如律议功。曾曰:“谓以不忠,得罪宗庙,尚何议邪!”乃责谓为太子少保、分司西京。故事,宰相罢免皆降制,时欲亟行,止令拯等召舍人草词,仍榜朝堂,布谕天下。 丙寅,参知政事任中正罢为太子宾客、知郓州,坐营救丁谓故也。中正弟中行、中师并坐降黜。 秋,七月,辛未,王曾加中书侍郎、平章事,吕夷简为给事中,鲁宗道为右谏议大夫,并参知政事。 宗道为谕德时,居近酒肆,尝微行就饮肆中,偶真宗亟召,使者及门,久之,宗道始自酒肆来。使者先入,约曰:“即上怪公来迟,何以为对?”宗道曰:“第以实告。”使者曰:“然则公当得罪。”曰:“饮酒,人之常情;欺君,臣子之大罪也。”真宗果问使者,具以宗道所言对。帝诘之,宗道谢曰:“有故人自乡里来,臣家贫,无杯杓,故就酒家饮。”帝以为忠实可大用,尝以语太后,太后识之,于是并夷简皆首蒙擢任。 礼仪院言:“大行山陵礼毕,庄穆皇后郭氏,尝母仪天下,礼当升祔;庄怀皇后潘氏,本从藩邸追命,止当享于后庙。”诏集议尚书省,学士承旨李维等请如礼仪院所定,从之。 丙子,以枢密副使钱惟演为枢密使。 戊寅,诏真宗陵名曰永定。始,丁谓请名陵曰镇,及谓贬,冯拯谓三陵皆有“永”字,故易曰永定陵。然永定乃县名也,而宣祖止名安陵,又以翼祖陵已名为定,复追改为靖。议者议拯不学,当时无正之者。 辅臣三上表,请皇太后遵遗制,每五日一临便殿,依先定仪注,许令中书、枢密院奏事,与皇帝共加裁酌,皇太后不许;复上皇帝表,乃从之。 初,女道士刘德妙,尝以巫师出入丁谓家,谓败,逮系德妙,内侍鞫之。德妙具言谓尝教之曰:“汝所为不过巫事,不若托老君言祸福,足以动人。”于是即谓家设神像,夜醮于园中,雷允恭数至请祷。及真宗崩,引入禁中。又因穿地得龟蛇,令德妙持入内,给言出其家山洞中。仍复教云:“上即问若所事何知为老君,第云相公非凡人,当知之。”谓又作颂,题曰“混元皇帝赐德妙”,语涉妖诞。辛卯,再贬谓崖州司户参军,诸子并勒停,籍其家,得四方赂遗,不可胜纪,仍以谓罪状布告中外。 始,谓命宋绶草寇准责词,绶请其罪,谓曰:“《春秋》无将,汉法不道,皆证事也。”绶虽从谓指,然卒改易谓本语不纯用。及谓贬,绶犹当制,即草词曰:“无将之戒,旧典甚明;不道之辜,常刑罔救。”论者快焉。 谓初逐准,京师为之语曰:“欲得天下宁,当拔眼中钉;欲得天下好,莫如召寇老。”不半岁,谓亦贬。谓道出雷州,准遣人以一蒸羊逆之境上。谓欲见准,准拒绝之。闻家僮谋欲报仇,乃杜门使纵博,毋得出,伺谓行远乃罢。 壬辰,诏:“中外臣僚有曾与丁谓往来者,一切不问。” 甲午,辅臣请“皇太后、皇帝五日—御承明殿,凡军马机宜及臣下陈乞恩泽,并呈禀取旨;若常事,即依旧进入,候印画付外;或事从别旨,有未可行者,即于御前纳下,再俟处分。”从之。 八月,壬寅,以礼部郎中张师德等为辽后生辰国信使。辽后生辰专遣使始此。 乙巳,帝与皇太后御承明殿,垂帘决事,始用王曾议也。时冯拯继丁谓为首相,颇欲蹑谓故迹,曾独晓以祸福,且逆折之,拯不敢肆。自是事—决于两宫。 初,谓定太后称“予”。谓败,中书与礼仪院参议,每下制令称“予”,而便殿处分事称“吾”。太后诏止称“吾”。 九月,己巳,诏:“伎术官自今不得如京朝官用考课迁陟。”先是司天监丞徐起等言遇先帝御楼,及帝即位,止迁一官,愿如京朝官例,迁两官。朝廷恶其幸进,条约之。 己卯,诏以天书从葬永定陵,用王曾、吕夷简之议也。 辛卯,灵驾发引,帝不视事者十日,其后虽视事,犹御便殿。初,有司请悉坏灵驾所经道路城门、庐舍,以过车舆、象物。侍御史知杂事谢涛言:“先帝东封西祀,仪物大备,犹不闻有所毁撤。且遗诏务从俭薄,今有司治明器侈大,以劳州县,非先帝意,愿下少府裁损之。”太后不可。帝时与太后俱坐閤中,乃言曰:“城门卑者当毁之,民居不当毁也。”太后以为然。 是月,辽主驻鲁古思淀。 冬,十月,丁酉朔,辽赐宰臣吕德懋、参知政事吴叔达、枢密副使杨又玄、右丞相马保忠钱物有差。 己酉,葬文明章圣元孝皇帝于永定陵,庙号真宗。 己未,祔真宗神主于太庙,庙乐曰《大明之舞》。以庄穆皇后配享,仍诏立庄穆忌。 初,太后欲具平生服玩如宫中,以银罩覆神主;参知政事吕夷简言:“此未足以报先帝。今天下之政在两宫,惟太后远奸邪,奖忠直,辅导圣德,则所以报先帝者宜莫如此。” 甲子,帝与皇太后始复御承明殿。 是月,辽主至上京,曲赦畿内囚。 十一月,丁卯朔,枢密使钱惟演罢为保大军节度使,知河阳。初,丁谓逐寇准,惟演与有力焉。及序枢密题名石,独刊去准名,曰:“逆准削而不书”。谓祸既萌,惟演虑并得罪,遂挤谓以自解。冯拯恶其为人,因言:“惟演以妹妻刘美,实太后姻家,不可与政,请出之。”乃有是命。 惟演至河阳,尝请曲赐镇兵特支钱。太后将许之,侍御史知杂事蔡齐曰:“尝罚者,上人所操,非臣下所当请。且天子新即位,惟演连姻后家,乃请偏赏以自为恩,摇撼众心,不可许。”即劾奏惟演。遂罢赐钱。 戊辰,以李沆、王旦、李继隆配享真宗庙庭。 以翰林学士刘筠为御史中丞。先是三院御史言事,皆先白中丞。筠举旧仪,榜之台中,令各举纠弹之职,毋白中丞、杂知。 癸酉,命翰林学士承旨李维、翰林学士晏殊修《真宗实录》;寻复命翰林侍讲学士孙奭、知制诰宋绶、度支副使陈尧佐同修。 乙亥,以皇太后生日为长宁节。 庚辰,判国子监孙奭言:“知衮州日,建立学舍以延生徒,至数百人,臣虽以俸钱赡之,然常不给。自臣去郡,恐渐废散,乞给田十顷为学粮。”从之。诸州给学田始此。 辛巳,始御崇政殿西閤,召翰林侍讲学士孙奭、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讲冯元讲《论语》,侍读学士李维、晏殊与焉。初诏双日御经筵,自是虽只日亦召侍臣讲读。王曾以帝新即位,宜近师儒,故令奭等入侍。帝在经筵,或左右瞻瞩,则奭拱默以俟。每讲,体貌必庄,至前世乱君亡国,必反覆规讽,帝为竦然改听。 壬午,以尚书右丞张知白为枢密副使。 国子监旧制皆用近臣及宿儒典领,以后颇任贵游子弟之初仕者,与管库资序略均。壬辰,始命冯元同判国子监,仍诏自今毋得差补荫京朝官。 是月,吐蕃李立遵来附。 十二月,辛丑,高丽王询卒,其子钦遣使告于辽,辽主即命使册钦为高丽国王。 甲辰,诏辅臣崇政殿西庑观孙奭讲《论语》;既而帝亲书唐贤诗以分赐焉。自是每诏辅臣至经筵,多以御书赐之。 京城谷价翔贵,戊申,出常平仓米贱粜以济民。 丁卯,诏:“应典卖田产影占徭役者,听人告,以所隐田三之一予之。” 加冯拯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王曾集贤殿大学士。自是上相必加昭文、监史,次相加集贤。若上相罢免,则以次而升。如除三相,则分监修国史于次相云。 是岁,辽放进士张渐等四十七人。 ◎宋纪三十六 ∷起昭阳大渊献正月,尽柔兆摄提格三月,凡三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 天圣元年辽太平三年 春,正月,丙寅朔,诏改元。帝读诏,号泣者久之,谓左右曰:“朕不忍遽更先帝之号也。” 辽主如纳水。 以耶律藏引为平章事。 庚午,辽初使来贺长宁节。 自建隆以来,吴、蜀、江南、荆湖、南粤、皆号富强,相继降附,太祖、太宗因其蓄藏,守以恭俭简易,方是时,天下生齿尚寡,而养兵未甚蕃,任官未甚冗,佛、老之徒未甚炽,百姓亦各安其生,不为巧伪放侈,故上下给足,府库羡溢。承平既久,户口岁增,兵籍益广,吏员亦众,佛、老、塞外,耗蠹中国,县官之费,数倍昔日,百姓亦稍纵侈,而上下始困于财矣。权三司使李谘尝言:“天下赋调有常,今西北寝兵二十年,而边餽如故,它用浸广,戍兵虽未可减,其末作浮费非本务者,宜一切裁损,以宽敛厚下。”盐铁判官歙人俞献卿亦言:“天下谷帛日益耗,物价日益高,人皆谓稻苗未立而和籴,桑叶未吐而和买,自荆湖、江、淮间,民愁无聊。转运使务刻剥以增其数,岁益一岁,又非时调率、营造,一切费用,皆出于民,是以物价益高,民力积困也。自天禧以来,日侈一日,又甚于前。卮不盈者漏在下,木不茂者蠹在内,陛下宜与公卿大臣朝夕图议而救正之。”帝纳其言。癸未,命御史中丞刘筠、提举诸司库务薛贻廓与三司同议裁减冗费。 诏中书、枢密院同议塞滑州决河。 先是茶制,惟川、峡、广南听民自买卖,禁其出境,馀悉榷,犯者有刑。在淮南则蕲、黄、庐、舒、寿、光六州,官自为场,置使总之,谓之山场者十三,六州采茶之民皆隶焉,谓之园户。岁课作茶,输其租,馀则官悉市之。其售于官者,皆先受钱而后入茶,谓之本钱。又,百姓岁输税愿折茶者,谓之折税茶。总为岁课八百六十五万馀斤,其出鬻皆就本场。在江南则宣、歙、江、池、饶、信、洪、抚、筠、袁十州,广德、兴国、临江、建昌、南康、五军,两浙则杭、苏、明、越、婺、处、温、台、湖、常、衢、睦十二州,荆湖则江陵府,潭、鼎、澧、鄂、岳、归、峡七州,荆门军,福建则建、剑二州,岁如山场输租折税,馀则官悉市而敛之。总为岁课,江南千二十七万馀斤,两浙百二十七万九千馀斤,荆湖二百四十七万馀斤,福建三十九万三千馀斤,皆转输要会之地,曰江陵府,曰真州,曰海州,曰汉阳军,曰无为军,曰蕲州之蕲口,为六榷货务。凡民欲茶者,皆售于官,其以给日用者,谓之食茶,出境则给券。商贾之欲贸易者,入钱若金帛京师榷货务,以射六务、十三场茶,给券,随所射与之,谓之交引。愿就东南入钱若金皇者,听计直予茶如京师。凡茶入官以轻估,其出以重估,县官之利甚博,而商贾输于西北以及散于塞外,其利又特厚焉。县官鬻茶,岁课缗钱,虽赢缩不常,景德中至三百六十馀万,此其最厚者也。 然自西北宿兵既多,餽饷不足,因募商人入中刍粟,度地里远近,增其虚估,给券,以茶偿之。后又益以东南缗钱、香药、象齿,谓之三说。而塞下急于兵食,欲广储偫,不受虚估,入中者,以虚钱得实利,人竞趋焉。及南北和好罢兵,边储稍缓,物价差减,而交引虚钱未改,则其法既弊,虚估日益高,茶日益贱,入实钱金帛日益寡,而入中者非尽行商,多其土人,既不知茶利厚薄,且急于售钱,得券则转鬻于茶商或京师坐贾号交引铺者,获利无几。茶商及交引铺,或以券取茶,或收畜贸易以射厚利,由是虚估之利皆入豪商巨贾,券之滞积,虽二三年茶不足以偿,而入中者以利薄不趋,边备日蹙,茶法大坏。景德中,丁谓为三司使,尝计其得失,以为边籴才及五十万,而东南三百六十馀万茶引尽归商贾,当时以为至论。厥后虽屡变以救之,然不能无弊。丁亥,诏置计置司,以枢密副使张士逊、参知政事吕夷简、鲁宗道总之。 庚寅,计置司考茶法利害,奏言:“十三场茶,岁课缗钱五十万。天禧五年,才及缗钱二十三万。每券直钱十万,鬻之,售钱五万五千,总为缗钱实十三万,除九万馀缗为本钱,岁才得息钱三万馀缗,而官吏廪给不与焉。是则虚数虽多,实利殊寡。”因请罢三说,行贴射之法。其法,以十三场茶买卖本息,并计其数,罢官给本钱,使商人与园户自相交易,一切定为中估,而官收其息。如鬻舒州罗源场茶,斤售钱五十有六,其本二十有五,官不复给,但使商人输息钱三十有一而已。然必辇茶入官,随商人所指而与之,给券为验,以防私售,故有贴射之名。若岁课贴射不尽,则官市之如旧。园户过期而输不足者,计所负数,如商人入息。旧输茶百斤,益以二十斤至三十五斤,谓之耗茶,亦皆罢之。其入钱以射六务茶者,如旧制。大率使茶与边籴各以实钱出纳,不得相为轻重,以绝虚估之弊,从之。 庚子,发卒增筑京城。 二月,丙申,铸“天圣元宝”钱。 初,祥符天书既降,建天庆、天祺、天贶、先天降圣节,及真宗诞节,本命三元,用道家法,内外为斋醮,京城之内外,一夕数处。帝即位,并太后诞节亦如之,糜费甚众。至是或以为言,而宰相冯拯,因奏海内久安,用度宜有节,帝及太后曰:“此先帝意也。”即诏礼仪院裁定。礼仪院请帝及太后诞节、本命宜如旧,它节命八宫观迭醮。旧一岁醮四十九,请损为二十;大醮二千四百分,请损为五百,斋官第给汤茗。诏增醮分为千二百,馀悉可。 辽以丁振为武信军节度使,进封兰陵郡王。 辽萧巴雅尔之败于高丽也,辽主使人责之曰:“汝轻敌深入,以至败绩,何面目来见乎!朕当皮面然后戮之。”及归,止坐免官。至是念其南伐之功,复以为西南面都招讨,进封豳王。 三月,己巳,礼仪院又请罢天庆等五节天下赐宴。诏新定设醮州府,赐宴如旧,馀悉罢。 减玉清昭应宫、景灵宫、会灵观、祥源观清卫卒以分配诸军,其工役送八作司;衮州景灵宫、太极观清卫准此。 辛卯,始行淮南十三山场贴射茶法。 司天监上新历,赐名《崇天》,保章正张奎、灵台郎楚衍等所造也。 夏,四月,己亥,以吏部郎中、龙图阁待制薛奎权知开封府。奎为政严敏,击断无所贷,人畏惮之,目为“薛出油”。其语上达,帝因问奎,谢曰:“臣知击奸,安避此!”帝益加重焉。 辛丑,中书言:“诸道转运使、副,河北、河东、陕西部署、钤辖、都监并奉使契丹臣寮辞见,请并许上殿奏事。”从之。 初,但令两府大臣附奏,太常丞祥符丁度言:“臣下出外,必有所陈,今一切令附奏,非所以防壅蔽也。”故中书为言,卒得请。帝初即位,度上书论六事,又尝献《王凤论》于皇太后,以戒外戚云。 罢礼仪院,从枢密副使张士逊等请也。太常礼院,典礼所出,大中祥符中,又增置礼仪院,以辅臣领其事,于是始罢。 丁巳,诏:“翰林学士至三司副使、知杂御史,各举堪充谏官、御史者,以名闻。”先是上封者请复置谏官、御史三五员,盖宋初左右谏议大夫、司谏、正言多不专言责,而御史或领它局,天禧初,诏两省置谏官,御史台置侍御史以下各六员,不兼职务,每月须一员奏事;其后员缺不补,故言者及之。 钦州深在山谷间,人苦瘴毒,推官建安徐的请徙州濒水。转运使以闻,且留的再任办役;辛酉,诏从其请。的短衣持梃,与役夫同劳苦,筑城郭,立楼橹,画地居军民,治府舍、仓库、沟渠、廛肆,民皆便之。 五月,甲子,行陕西、河北入中刍粮见钱法。 庚寅,议皇太后仪卫,制同乘舆。 是月,辽主清暑缅山;未几,赐缅山名曰永安。 六月,戊申,河南府言永定陵占民田十八顷,凡估钱七十万。帝曰:“营奉先帝陵寝而偿民田直,可拘以常制邪?”特给百万。 乙卯,禁毁钱铸钟。 秋,七月,戊寅,辽以南府宰相耶律哈噶为上京留守,封漆水郡王。 壬午,蠲天下逋欠,以即位赦恩也。自是因赦除欠负,遂为例。 丙戌,辽以皇后生辰为顺天节。 初,后见爱于睿智太后,太后殁后,辽主恩礼有加,为置宫闱司,补官属,得出教令。元妃妒之弥甚。先是辽主南伐,掠深州小儿赵安仁,俘为阉,渐为内侍省押班,元妃密令伺后短长,后宫中动静,元妃无弗知者。久之,无所得。后善琵琶,乃诬后与琵琶工燕文颇、李文福私,辽主不之信。又为国书投辽主帐中,辽主得之,曰:“此必元妃所作也。”命焚之。安仁见谗间不行,而后权方盛,惧祸,谋亡归宋。事泄,后欲诛之,元妃营救于辽主曰:“安仁父母兄弟俱在南朝,每一念及,神魂陨越。今为思亲而亡,亦孝子用心,实可怜悯。”辽主赦之。 八月,乙巳,以太常博士建安曹修古为监察御史,孔延鲁、刘随并为左正言。延鲁常为宁州军事推官,数与州将争事。有蛇出天庆观真武殿中,州将率官属往奠拜之,欲上其事。延鲁径前以笏击蛇,碎其首,观者大惊,已而莫不叹服。迁大理寺丞,知仙源县,主孔氏祠事。孔氏故多放纵者,延鲁一绳以法。上言庙制卑陋,请加崇饰,从之。延鲁后更名道辅。 甲寅,有芝生天安殿柱,召辅臣观之,退,奉表称贺。乙卯,诏群臣就观,监察御史开封鞠詠言:“陛下新即位,河决未塞,霖雨害稼,宜思所以应灾变。臣愿陛下以援进忠良、退斥邪佞为国宝,以训劝兵农、丰积仓廪为天瑞,草木之怪,何足尚哉!” 先是钱惟演自河阳赴亳州,因朝京师,图入相。詠奏:“惟演憸险,尝与丁谓为婚姻,缘此大用;后揣知谓奸状已荫,惧牵连得祸,因出力攻谓。今若遂以为相,必大失天下望。”太后遣内侍持奏示之,惟演犹顾望不行。詠语右正言刘随曰:“若相惟演,当取白麻廷毁之。”惟演闻,乃亟去。 冯拯病,太后有复相王钦若意,钦若时以刑部尚书知江宁府,帝为飞白书王钦若字。适钦若有奏至,太后因取字缄置汤药合,遣中人赉以赐,且口宣召之,辅臣皆不与闻。己未,钦若至国门,庚申,入见。九月,丙寅,冯拯罢为武胜节度使兼侍中,判河南府;钦若守司徒兼门下侍郎、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 初,拯五上表乞罢相,于是遣使抚问。还,奏其家俭陋,被服甚质,太后赐以衾裯、锦绮屏。然拯平居自奉侈靡,顾禁中不知也。为相气貌严重,宦者传诏至中书,不延坐。林特常诣拯第,累日不得通;白以咨事,使诣中书,既至,又遣堂吏谓之曰:“公事,何不自达朝廷?”卒不见。 钦若再入中书,谓平时百官叙进,皆有常法,为《迁叙图》以献,冀便省览,然亦不能大用事如真宗时矣。同列往往驳议,钦若不堪,曰:“王子明在政府日,不尔也。”鲁宗道曰:“王文正先朝重德,固非它人可企。公若执政平允,宗道安敢不服!” 闰月,戊戌,寇准卒于雷州。 冯拯病,不能赴河南,己亥,卒。赠太师、中书令,谥文懿。 癸卯,始命寇准为衡州司马,准已卒,弗及知也。其妻宋氏乞归葬西京,许之。道出荆南公安县,人皆设祭于路,折竹植地,挂纸钱焚之。逾月,枯竹尽出笋,众因为立庙,号竹林寇公祠。 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封丘赵贺,言苏州太湖塘岸坏及并海支渠堙废,水侵民田。即诏贺与两浙转运使徐奭领其事,伐石增堤,浚积潦,自吴江东赴海;流民归占者二万六千户,岁出苗租三十万。 先是贺通判汉州,蜀吏喜弄法,而贺精明,吏不敢欺,人称为“赵家关”,言如关梁不可越也。后为江淮制置发运使,所部漕船,旧皆由主吏自遣,受赇不平,或数得诣富饶郡,因以商贩,贫者至不堪其役。贺乃籍诸州物产厚薄,分剧易为三等,视其功过自裁定,由是吏巧不得施。 癸丑,诏审官院:自今知州军、同判、知县人并引对于便殿。 冬,十月,辛酉朔,徙陕西缘边军马屯内地。 监察御史鞠詠嫉王钦若阿倚,数睥睨其短,钦若心忌之。会詠兼左巡,率府率安崇俊入朝失仪,詠言崇俊少在边有劳,此不足罪。钦若奏詠废朝廷仪,责授太常博士、同判信州。 辽主自秋猎于赤山,是月,驻辽河。 十一月,辛卯朔,辽以皇侄宗范为归德军节度使,北府宰相萧孝穆为南京留守,封燕王,南京留守耶律制心为南院大王,兵马都总管仇正为燕京转运使。 戊戌,诏禁江南诸路师巫邪术。先是知洪州夏竦,索部中师巫得一千九百馀户,勒令归农,毁其淫祠,因奏请朝廷严赐条约,故降是诏。 初,蜀民以铁钱重,私为券,谓之交子,以便贸易,富民十六户主之。其后富者稍衰,不能偿所负,争讼数起。大中祥符末,薛田为转运使,请官置交子务以榷其出入,久不报。寇瑊守蜀,遂乞废交子不复用。会瑊去而田代之,诏田与转运使张若谷度其利害。田、若谷议:“废交子不复用,则留易非便,但请官为置务,禁民私造。”戊午,诏从其请,始置益州交子务,以百二十五万六千三百四十为额。瑊,临汝人;若谷,南剑人也。 大理寺丞、知彭山县卢察乞官襄州以扫洒坟墓,帝许之。 十二月,壬戌,辽以皇侄宗范为平章事,封三韩郡王。 江州陈蕴,聚居二百年,食口二千,而蕴年八十,且有行义,州以闻。帝曰:“良民一乡之表,旌之则为善者劝矣。”甲子,授蕴本州助教。 丁卯,辽以萧永为太子太师。 辛未,诏吏部流内铨选幕职官知大县,阙京朝官故也。 己卯,辽皇子重元为秦国王。重元,元妃之少子也。 天圣二年辽太平四年 春,正月,癸卯,命御史中丞刘筠等四人权知贡举。 诏修景灵宫之万寿殿以奉真宗,署曰奉真;庚辰,命王钦若为礼仪使。 辽主如鸭子河;二月,己未朔,猎达鲁河,改鸭子河为混同江,达鲁河为长春河。 三月,戊子朔,诏礼部:“诸科举人不能对策者,毋辄黜落。”先是上封者言:“经学不究经旨,乞于本科问策一道。”至是对者多纰缪,帝特下诏宽之。 己丑,同提点开封府界公事磙州张君平言:“南京、陈、许、徐、宿、亳、曹、单、蔡、颍等州,古沟洫与畿内相接,岁久不治,故京师数罹水患,请委官疏凿之。”诏从其请。 丁酉,奉安真宗御容于景灵宫奉真殿。 皇太后谕宰臣曰:“比择儒臣侍上讲读,深有开益。”宰相因言工部郎中单父马宗元,通经有行义,可使入奉经筵。辛丑,命宗元直龙图阁。 癸卯,王钦若等上《真宗实录》一百五十卷,降诏褒谕。 乙巳,御崇政殿,赐进士安陆宋郊、长洲叶清臣、吴县郑戩等一百五十四人及第,四十六人同出身。不中格者六人,以尝经真宗御试,特赐同《三礼》出身。丙午,又赐诸科一百九十六人及第,八十一人同出身。 郊与其弟祁,俱以词赋得名,礼部奏祁第三,太后不欲以弟先兄,乃擢郊第一而置祁第十;人呼曰“二宋”,以大、小别之。刘筠得清臣所对策,奇之,故擢第二。以策擢高第,自清臣始。 壬子,赐乡贡进士张瓖、太常寺太祝吕宗简进士及第,仍附春榜。瓖,洎之孙,宰臣王钦若之婿;宗简,参知政事夷简弟也。 夏,四月,知池州李虚己,言州县春初豫支钱和买?绢,民或不欲者,强之则为扰。辛酉,诏三司谕州县毋得抑配,非土产者罢之。 初,帝乳母许氏,为宫人所谗出宫,嫁苗继宗,及是邀驾自陈。丙寅,封临颍县君,以继宗为右班殿直。寻加许氏当阳郡夫人,复入宫。 五月,丁亥朔,司天监言日当食不食,宰相奉表称贺。 乙未,录系囚。 六月,乙未,百官表请听乐,不许;表五上,乃许之。因谕王钦若曰:“今虽勉从众请,秋宴但当用乐之半,其诸游幸,则心所未忍也。” 辽南院大王耶律制心卒。制心守上京,多惠政。时酒禁方严,有捕获私醖者,制心一饮而尽,笑而不诘。或劝以奉佛,制心曰:“吾不知佛法,惟心无私,则近之矣。”赠政事令,追封陈王。 壬申,罢天庆、天祺、天贶、先天降圣节宫观然灯。 甲戌,辽以萧迪里为南院大王。 秋,七月,戊子,诏以冬至有事于南郊。 壬辰,遣殿中侍御史王硕、内殿承制朱绪点检山场所积茶。 初,朝廷既用李谘等贴射法,行之期年,豪商大贾不能轩轾为轻重;而论者或谓边籴偿以见钱,恐京师府藏不足以继,争言其不便。会江淮制置司言茶有滞积坏败者,请一切焚弃。朝廷疑变法之弊,下书责计置司,令硕等行视。既而谘等条上利害甚悉,且言:“推行新法,功绪已见。盖积年侵蠹之源,一朝闭塞,商贾利于复故,欲有以动摇,而论者不察其实,助为游说。愿力行之,无为流言所易。”于是诏有司榜谕商贾以推行不变之意,赐典吏银绢有差。 初,禁寺观毋得市田。及真宗崩,内遣中使赐荆门军玉泉山景德院白银三千两,令市田,言为先帝植福,后仍不得为例。由是寺观稍益市田矣。 癸丑,奉安真宗御容于玉清昭应宫安圣殿。 八月,丙辰朔,宴崇政殿,初用乐之半。乐工奏技,帝未始瞩目,终宴,犹有戚容。 时诏下成都府,召优人许朝天等补教坊,左正言刘随以为贱工不足辱诏书。监察御史李纮亦言:“陛下即位,尚未能显岩穴之士,而首召伶官,非所以广德美于天下。”朝天等遂罢归。纮,昌龄从子也。 诏:“举官已迁改而贪污者,举主以状闻;闻而不以实者,坐之。” 辽以驸马萧都哩为殿前都点检。 己卯,幸国子监,谒先圣文宣王。召从臣升讲堂,令直讲、屯田郎中马龟符讲《论语》,赐龟符三品服。已而观《七十二贤赞述》,阅《三礼图》,问侍讲冯元三代制度。又幸昭烈武成王庙。还,幸继照堂,宴从臣。 甲申,太白入太微垣。 九月,辛卯,祠太一宫,赐道左耕者茶帛。 庚子,皇太后手书赐中书门下,以故中书令郭崇孙女为皇后,谕输臣曰:“自古外戚之家,鲜能以富贵自保,故兹选于衰旧之门,庶免它日或挠圣政也。” 冬,十月,辛巳,诏:“自今诏书,令刑部摹印颁行。” 时判部青州燕肃,言旧制,集书吏分录,字多舛误,四方覆奏,或致稽违,因请镂版宣布。或曰:“版本一误,则益甚矣。”王曾曰:“勿使一字有误可也。”遂著于令。 丙辰,奉安真宗御容于洪福院。 是月,辽主驻辽河。 十一月,乙未,朝享玉清昭应宫、景灵宫。丙申,享太庙。丁酉,合祭天地于圜丘,大赦。百官上尊号曰圣文睿武仁明孝德皇帝,上皇太后尊号曰应元崇德仁寿慈圣皇太后。赐百官、诸军加等。 乙巳,立皇后郭氏。时张美人有宠,帝欲立之,太后不可而止,故后虽立,而颇见疏。 辛亥,王钦若封冀国公,曹利用改封鲁国公,并加恩。故事,辅臣例迁官,参知政事吕夷简与同列豫辞之,遂著为式。 十二月,丙寅,权判都省马亮言:“天下僧以数千万计,间或为盗,民颇苦之。请除岁合度人外,非时更不度人;仍令自今毋得收曾犯真刑及文身者系籍。诏可。 是冬,辽大阅,声言猎幽州。二府皆请备粟练师以待不虞,枢密副使张知白独言:“辽人修好未远,今其举兵者,以上初政,观试朝廷耳,岂可自生衅邪!若终以为疑,莫如因今河决,发兵以防河为名,万一有变,亦足应用。”未几,果无事。 辽主尝微服出猎,有耶律罕班者,游京师,寓行宫侧,惟囊衣匹马而已。辽主见而问之,罕班初不识,漫应曰:“我北院部人,觅官耳。”辽主与语,知其才,阴识之。会北院奏南京疑狱久不决,辽主召罕班驰驿审录,举朝皆惊。罕班量情处理,人无冤者,辽主嘉之。又令藉群牧,马阙其二,同事者考寻不已,罕班略不加诘,即先驰奏,辽主益信任焉。 是岁,辽放进士李炯等四十七人。 天圣三年辽太平五年 春,正月,乙酉,辽主如混同江。 戊子,辽遣宣徽南院使萧从顺等来贺长宁节,见于崇政殿,皇太后垂帘,置酒殿中以宴之,御史中丞薛奎馆伴。从顺欲请见,且言南使至北者皆见太后,而北使来独不得见。奎折之曰:“皇太后垂帘听政,虽本朝群臣亦未尝得见也。”从顺乃已。及辞,从顺有疾,命宰臣王曾押宴都亭驿。从顺问曾曰:“南朝每降使车,悉皆假摄,何也?”曾曰:“使者之任惟其人,不以官之高下。今二府八人,六常奉使,惟其人,不以官也。”从顺默然。既而从顺称疾留馆,不以时发,帝遣使问劳,挟太医诊视,相属于道。枢密使曹利用请一切罢之,乃引去。 二月,戊午,辽禁其境内服用明金及金钱绮,国亲当服者,奏而后用。 乙丑,权御史中丞薛奎,罢为集贤院学士、知并州,或谮奎漏禁中语也。既而秦州阙守,帝以奎屡官西边,习其土风,即改奎知秦州。秦州宿重兵,经费常不足,奎务俭约,教民水耕,谨商算,岁中廪粟积者三百万,征算衍者三十万,核民隐田数千顷,复得刍粟十馀万。 是月,辽主如鱼儿泺。 三月,丙子,徙知河南府陈尧佐知并州。每汾水涨,州人忧溺,尧佐为筑堤,植柳数万本,作柳溪亭,民赖其利。 壬辰,辽以左丞相张俭为武定军节度使,以殿前都点检萧都哩为契丹行宫都部署。 是月,辽主如长春河。鱼儿泺有声如雷,其水一夕越沙冈四十里,别为一陂。 夏,四月,壬子朔,诏恤刑狱。 是月,以龙图阁直学士、刑部郎中刘煜知河南府。煜世家河南,衣寇旧族。尝权发遣开封府事,独召见,太后问曰:“知卿名族,欲一见卿家谱,恐与吾同宗也。”煜曰:“不敢。”它日,数问之,煜无以对,因伪风眩,仆而出,乃免。 五月,庚寅,录系囚。 癸巳,幸御庄观刈麦,闻民舍机杼声,赐织妇茶帛。 辽主清暑永安山。以萧从顺为太子太师,吴叔达翰林学士,道士冯若谷加太子中允。命张俭移镇大同。 六月,癸酉,环、原州属羌叛,寇边,环庆都监赵士隆等死之。遣使者安抚陕西。 秋,七月,戊子,诏诸路转运使察举知州、同判不任事者。 壬寅,以前户部郎中夏竦起复知制诰。竦急于进取,喜任数术,世目为奸邪。尝上疏乞与修《真宗实录》,不报。既而丁母忧,潜至京师求起复,依中人张怀德为内助,而王钦若雅善竦,因左右之,故有是命。 辽主猎于平地松林。 八月,辛亥,知益州薛田言:“本州解发举人,自张咏以来,例给馆券至京,今得三司移文,乃责吏人偿所给官物,恐非朝廷之意。”帝曰:“汉贡士皆郡国续食,今独不能行之远方邪?其令悉蠲之!” 戊午,夔州路提点刑狱盛京,言忠州盐井岁增课,奉节、巫山县营田户逃绝,里胥代纳户税,万州户纳谷税钱,皆为民害;诏悉除之。京,度之从兄也。 初,李谘等既条上茶法利害,论者犹争言其不便。辛未,命翰林侍读学士孙奭、知制诰夏竦等再加详定。 九月,庚辰朔,始遣使贺辽后正旦。 辽主驻南京。 己亥,辽始遣使来贺宋太后正旦。 冬,十月,乙卯,太白犯南斗。 辛酉,以翰林学士、礼部侍郎晏殊为枢密副使。 庚午,以宰臣王钦若为译经使。唐译经使以宰相明释学者兼领之;宋初翻译经论,令朝官润文,及丁谓相,始置使;而钦若乃因译经僧法护等请为使,议者非之。 十一月,己卯朔,孙奭等言:“十三场茶积而未售者六百一十三万馀斤,盖许商人贴射,则善者皆入商人,其入官者皆粗恶不时,故人莫肯售。又,园户输岁课不足者,使如商人入息,而园户皆细民贫弱,力不能给,繁扰益甚。又,奸人倚贴射为名,强市盗贩,侵夺官利。其弊如此,不可不革。请罢贴射法,官复给本钱市茶,而商人入钱以售之。”于是茶法复坏。 庚子,辽主幸内果园宴,京民聚观。求进士得七十二人,命赋诗,第其工拙,以张昱等一十四人为太子校书郎,韩栾等五十八人为崇文馆校书郎。 王钦若既兼译经使,始赴传法院,感疾亟归;车驾临问,赐白金五千两。戊申,卒。皇太后临奠出涕,赠太师,中书令,谥文穆,遣官护葬事,录亲事及所亲信二十馀人。建隆以来,宰相恤恩,未有此比。 钦若状貌短小,项有附疣,时人目为“癭相”。智数过人,每朝廷有所兴造,委典迁就以中上意。性倾巧,敢为矫诞。太后以先朝所宠异,故复用之。及吴植事败,太后滋不悦,同列稍侵之,钦若悒悒以殁。后有诏塑像茅山,列于仙官。 辽北院枢密使萧哈绰有疾,辽主欲临视之,哈绰谢曰:“臣无状,猥蒙重任;今形容毁瘁,恐陛下见而动心。”辽主乃止。会北府宰相萧朴问疾,哈绰握其手曰:“吾死,君必为枢密使,慎勿举胜己者。”朴闻而鄙之。乙丑,卒。 十二月,戊辰,辽以萧朴为北院枢密使,封兰陵郡王。 先是朝班以宰相为首,亲王次之,使相又次之,枢密使虽检校三师兼侍中、尚书、中书令,犹班宰相下。咸平初,曹彬以枢密副使兼侍中,位户部侍郎、平章事李沆下,循旧制也。乾兴中,王曾由次相为会灵观使,曹利用由枢密使领景灵宫使,时以宫观使为重,诏利用班曾之上,议者深以为非。至是曾进昭文馆大学士、玉清昭应宫使,同集殿庐,将告谢,而利用犹欲班曾上,閤门不敢裁。曾抗声目吏曰:“但奏宰相王曾等告谢。”班既定,利用郁郁不平,张士逊慰晓之。庚申,诏宰臣、枢密使序班如故事。而利用志矫,尚居次相张知白上。及闻召张旻于河阳为枢密使,利用疑代己,始悔惧焉。 殿前副指挥使杨崇勋,尝诣中书白事,属微雨新霁,崇勋穿泥靴登阶,王曾颔之,不以常礼延坐。崇勋退,劾奏其失,送宣徽院问状。翼日,曾入对,请传诏释罪,太后问其故,曰:“崇勋武夫,不知朝廷之仪。举劾者,柄臣所以振纪纲;宽释者,人君所以示恩德。如此,则仁爱归于上而威令肃于下矣。” 癸亥,徙崖州司户参军丁谓雷州司户参军。 谓以家寓洛阳,常为书自责,叙国厚恩,戒家人毋辄怨望,遣人致于西京留守刘煜,祈付其家,戒使伺煜会众寮时达之。煜得书,不敢私,即以闻;帝见之感恻,故有是命。宰相言:“谓,天下不容其罪而窜之,今不缘赦宥,未可内徙。”帝曰:“谓斥海上已数年,欲令生还岭表耳。” 乙丑,淮南节度使、检校太师、同平章事张旻依前充枢密使。太后微时,尝寓旻家,旻事之甚谨,后深德之,故复掌枢府。寻改名耆。 是岁,燕民以年谷丰熟,辽主车驾临幸,争以土物来献。辽主礼高年,惠鳏寡,赐酺饮。至夕,六街灯火如昼,士庶嬉游,辽主亦微行观之。 丁丑,辽禁工匠不得销毁金银器。 天圣四年辽太平六年 春,正月,癸未,辽使萧迪里等入见。辽又遣人持酒果与迪里等。帝问宰相王曾曰:“送酒果者三十馀人,已至莫州,听其来否?”曾曰:“宜止其来,而以舟兵代之,转酒果付迪里可也。”帝曰:“善!” 知益州薛田言:“两川犯罪人配隶它州,虽老疾得释者,悉留不遣;自今请无拘停。”帝曰:“远民无知犯法,而终身不得还乡里,岂朕意乎!察其情有可矜者,听遣还。” 庚辰,辽主如鸳鸯泺。 二月,己酉,辽以同知枢密院黄翩为兵马都部署,引军城混同江、疏木河之间。黄龙府请建堡障三,烽台十,辽主命俟农隙筑之。 东京留守耶律巴格奏黄翩领兵入女真界徇地,俘获不可胜计,得降者二百七十户。辽主奖谕之。 庚戌,玉清昭应宫使王曾请下三馆校《道藏》,从之。帝因曰:“道书多言飞炼金石,岂若老氏五千言之约哉!” 壬戌,遣官祀九宫贵神。帝谓辅臣曰:“祀日适与真宗大忌同,其施乐邪?”王曾曰:“但设而不作耳。”又问古今乐之异同。曾曰:“古乐用于天地、宗庙、社稷、山川、鬼神,而听者莫不和悦。今乐则不然,徒娱人耳目而荡人心志,自昔人君流连荒亡者,莫不由此。”帝曰:“朕于声技未尝留意,内外宴游,皆勉强尔。” 己巳,辽以南京水,遣使赈之。 庚午,命:“党项别部塌西,设契丹节度使治之。” 三月,庚寅,辽以大同军节度使张俭入为南院枢密使、左丞相兼政事令。辽主方眷倚俭,参知政事吴淑达与俭不相能,辽主怒,出叔达为康州刺史。 御史台自薛奎后,中丞阙人不补,侍御史知杂事韩亿独掌台务者逾年。壬午,始命权知开封府汝阴王臻权御史中丞。臻建言:“三司、开封府诸曹参军及赤县丞、尉,率用贵游子弟,骄惰不任事,请易以孤寒登第、更仕宦书考无过者为之。”又言:“京百司吏人入官,请如《长定格》,归司三年。”并从之。 是月,准布侵辽,西北路招讨使萧惠破之。 ◎宋纪三十七 ∷起柔兆摄提格四月,尽屠维大荒落七月,凡三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 天圣四年辽太平六年 夏,四月,安德节度推官李佑,唐庄宗曾孙也,上书求便官以洒扫陵庙,因改授西京留守推官。帝谓辅臣曰:“唐庄宗百战有天下,嬖用伶官以及祸,可叹也!”王曾曰:“陛下日听政事,又以前代治乱为龟鉴,天下之福也。” 知宁州、职方员外郎杨及,尝因乾元节献绣佛。帝谓辅臣曰:“及,佞人也。民安政举,乃守臣之职,焉用为此?”辛亥,令邸吏还之。 丙寅,辽主如永安山。 五月,己卯,诏礼部贡举。 判刑部燕肃上奏曰:“唐大理卿胡演进月囚帐,太宗诏,凡决死刑,京师五覆奏,诸州三覆奏,全活甚众。贞观四年,断死罪二十九,开元二十五年,才五十八。今天下生齿未加于唐,而天圣三年,断大辟二千四百三十六,视唐几至百倍。京师大辟虽一覆奏,而州郡之狱有疑及情可悯者,至上请而法寺多举驳,官吏得不应奏之罪,故皆增饰事状,移情就法,失朝廷钦恤之意。望准唐故事,天下死罪皆得一覆奏。”下其章中书,王曾谓:“天下皆一覆奏,则死囚充满狴犴,久不得决;请狱疑若情可矜者听上请。”壬午,诏曰:“朕念生齿之繁,抵冒者众;法有高下,情有重轻,而有司巧避微文,一切致之重辟,岂称朕好生之志哉!其令天下死罪情理可矜及刑名疑虑者,具案以闻,有司毋得举驳。” 戊子,录囚。 辛卯,辽以东京统军使萧慥古为契丹行宫都部署。 癸卯,辽命西北路招讨使萧惠将兵伐甘州回鹘。 闰月,戊申,减江、淮岁漕米五十万石,除舒州、太湖等九茶场民逋钱十三万缗。 辛亥,复陕西永丰渠以通解盐。 甲子,诏辅臣于崇政殿西庑观侍读学士宋绶等讲《唐书》。 帝曰:“朕览旧史,每见功臣罕能保始终者,若裴寂、刘文静,俱佐命元功,不免诛辱。”王曾对曰:“寂等之祸,良由功成而不知退也。”绶兼句当三班院,因请解所兼,专事劝讲。太后命择前代文字可资孝养、补政治者以备帝览。遂录进唐谢偃《惟皇诫德赋》,又录《孝经》、《论语》要言及唐太宗所撰《帝范》二卷、明皇朝臣寮所献《圣典》三卷、《君臣政理论》二卷上之。 六月,丁亥,建、剑、邵武等州、军大水,赈之。 庚寅,大雨震电,京师平地水数尺。辛卯,避正殿,减常膳。 癸巳,以西上閤门使曹仪、洛苑副使、内侍押班江德明提举修葺在京营房库务,内殿崇班麦守忠相度疏导积水。水之作也,宰执方晨朝,未入,俄有旨放朝。王曾亟附中使奏曰:“天变甚异,乃臣等燮理无状,岂可退安私室,恬然自处!”亟请入见,陈所以备御之道。同列有先归者,闻之皆愧服。时又传言汴口决,水且大至,都人恐,皆欲东奔。帝以问曾,曾曰:“河决奏未至,民间讹言不足虑。”已而果然。 初,汴水大涨,众汹汹忧京城,乃用枢密院奏,敕八作司决陈留堤及城西贾陂冈地,泄之于护龙河。水既落,命开封府界提点张君平调卒复治其堤防。秋,七月,丙午,赐役卒缗钱。 诏:“官物漂失,主典免偿;流徙者所在抚存之。” 戊申,御长春殿,复常膳。 乙丑,罢永兴军,秦、坊等州新醋务。 辽主猎于黑岭。 辛未,诏:“两川所造锦绮、鹿胎透背欹正等,岁减上供之半,其大小绫及花纱,仍令改织绢以供边费。”先是上封者以此为言,帝谓辅臣曰:“朕意正欲如此,宜亟行之。”王曾等曰:“锦绮纂组,有害无益。臣约一锦之费,可为绢数匹。陛下崇俭节费以惠远人,臣等敢不奉诏!” 帝谓辅臣曰:“比以天暑罢讲读,适已召孙奭等说书,卿等公事退,可暂至经筵。”王曾曰:“陛下留意经术,虽炎暑不辍,有以见圣学之高明也。” 壬申,诏诸路转运使举所部官通经术者。 八月,丁亥,筑泰州捍海堰。先是堰久废不治,岁患海涛冒民田,监西谿盐税范仲淹言于发运副使张纶,请修复之。纶奏以仲淹知兴化县,总其役。议者谓涛患息则积潦必为灾,纶曰:“涛之患十九而潦之灾十一,获多亡少,岂不可乎?”役既兴,会大雨雪,惊涛汹汹且至,役夫散走,旋泞而死者百馀人,众讙言堰不可复,诏遣中使按视,将罢之。又诏淮南转运使胡令仪同仲淹度其可否,令仪力主仲淹议。仲淹寻以忧去,犹为书抵纶,言复堰之利。纶表三请,愿身自总役。乃命纶兼权知泰州,筑堰自小海寨东南至耿庄,凡一百八十里,而于运河置闸,纳潮水以通漕。逾年,堰成,流逋归者二千六百馀户。民为纶立生词。令仪及纶各迁官。 辽萧惠之讨甘肃回鹘也,徵兵诸路,独准布部长特喇后期,立斩以徇。至甘州,攻围三日,不克而还。时特喇之子聚兵来袭,准布部有乌拜者,密以告惠,惠未之信。会西准布诸部皆叛,都监尼噜古。国舅帐太保阿卜鲁等将兵三千来救,遇敌于哈屯城西南,为其所败,尼噜古、阿卜鲁俱死之,士卒溃散。惠仓卒列阵,准布诸部出不意,攻辽营。辽人请乘势奋击,惠曰:“我军疲敝,未可用也。”乌拜请以夜斫诸部之营,惠又不许。及诸部兵退,惠乃设伏以邀击之,前锋始交,诸部散去。辽主遣特里衮耶律洪古、林牙耶律华格将兵讨之。洪古,华格之弟也。辽主尝刺臂血与洪古盟为友,礼遇尤异,及讨准布有功,拜南府宰相,改上京留守。 九月,乙卯,诏孙奭、冯元举京朝官通经术者。 庚申,诏礼部贡院,诸科通《三经》者荐擢之。 录周世宗从孙柴元亨为三班奉职。 辛未,废襄、唐二州营田务,以田赋民,每顷输税五分。 壬申,命翰林学士夏竦、蔡齐、知制诰程琳等重删定《编敕》。帝问辅臣曰:“或谓先朝诏令不可轻改,信然乎?”王曾曰:“此憸人惑上之言也。咸平中,删太宗朝诏令,十存一二。盖去其繁密之文以便于民,何为不可!今有司但详其本末,又须臣等审究利害,一一奏禀,然后施行。”帝然之。 是月,辽主驻辽河。 冬,十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丙子,哈斯罕诸部长朝于辽。未几,哈斯罕部乞建旗鼓,辽主从之。 辛卯,淮南转运司言楚州北神堰、真州江口堰修水闸成。 初,堰度舟,岁多坏,而监真州排岸浔阳陶鉴、监楚州税元城王乙,并谓置水闸堰旁,以时启闭。及成,漕舟果便,岁省堰卒十馀万。乃诏发运司,它可为闸处,令规画以闻。鉴、乙并优迁。 先是孙奭、冯元共荐大理寺丞安丘杨安国为国子监直讲,于是并召安国父衮州州学讲书光辅入见。帝令说《尚书》,光辅曰:“尧、舜之事,远而未易行,臣愿讲《天逸》一篇。”时年七十馀矣,而论说明畅。帝欲留为学官,光辅固辞。十一月,乙卯,以光辅为国子监丞,遣还。 辽萧惠为招讨使累年,屡遭侵掠,士马疲困。十一月,有小校诉其三罪,辽主命案之,旋降惠为南京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 十二月,丁丑,恤畿内饥。 辛巳,辽主诏北面诸部廉察州县之官,不治者罢之。又诏:“大小职官,有贪暴残民者立罢,终身不录;其不能廉直,虽处重任,亦代之;清勤者,虽卑位,亦当荐拔。” 辽自萧哈绰、萧朴相继为枢密使,专尚吏才,好自听讼,时人转相效习,风俗日衰。辽主下诏曰:“朕以国家以南、北二院分治契丹、汉人,盖欲去贪枉,除烦扰也。若贵贱异等,则怨必生。夫小民犯罪,必不能动有司以达于朝,惟内族、贵戚,各恃恩行贿以图苟免,如是则法废矣。自今贵戚以事被告,不以事之大小,并令所在官吏案问,具申北、南院覆问,得实以闻;其不按辄申及受请托为奏言者,以本犯人罪罪之。” 丁亥,帝白太后,欲元日先上太后寿乃受朝,太后不可。王曾奏曰:“陛下以孝奉母仪,太后以谦全国体,请如太后令。”因再拜称贺。帝固欲先上太后寿,既退,出墨诏付中书。 天圣五年辽太平七年 春,正月,壬寅朔,初率百官上皇太后寿于会庆殿,遂御天安殿受朝。 己未,枢密副使晏殊罢。殊上疏论张耆不可为枢密使,忤太后旨。会从幸玉清昭应宫,从者持笏后至,殊怒,以笏撞之折齿,御史弹奏,遂出知宣州。之州数月,改应天府,延范仲淹以教生徒。自五代以来,天下学校废,兴学自殊始。 戊辰,以夏竦为枢密副使。 是月,辽主如混同江。 二月,癸酉,命吕夷简、夏竦修先朝国史,王曾为提举,翰林学士宋绶、枢密直学士刘筠、陈尧佐同修。初,内出札子,以先朝正史久而未修,虑年祀浸远,事或沦坠,宜令王曾修纂之。故事,宰臣自领监修国史;至是以曾提举,乃别降敕焉。 丙子,诏赈京东流民。 三月,辛酉,御崇政殿,试礼部奏名进士,仍命翰林学士宋绶以下二十六人为殿后弥封、誊录、考覆、详定、编排官,如先朝旧制。乙丑,赐进士王尧臣等一百九十七人及第,八十二人同出身,七十一人同学究出身,二十八人试衔;丙寅,赐诸科及第并出身者又六百九十八人。尧臣,虞城人也。 夏,四月,癸酉,试特奏名进士及诸科;甲戌,赐同出身及试衔者凡三百四十二人。寻下诏戒谕诸道举人,宜奋励词学,毋坐视岁月,冀望恩泽。 辛巳,辽杜防、萧蕴等来贺乾元节,知制诰程琳为馆伴使。蕴出位图,指曰:“中国使者至北朝坐殿上,位高;今北朝使至中国,位下,请升之。”琳曰:“此真宗皇帝所定,不可易。”防又曰:“大国之卿当小国之卿,可乎?”琳曰:“南、北朝安有大小之异!”防不能对。诏与宰相议,或曰:“此细事,不足争。”将许之。琳曰:“许其小,必启其大。”固争不可,乃止。 乙未,辽主猎于黑岭。 帝尝谓辅臣曰:“世无良医,故夭横者众。”张知白对曰:“古方书虽存,率多舛缪;又,天下学医者不得尽见。”乃命医官院校定医书。至是诏国子监摹印颁行,并诏翰林学士宋绶撰《病源序》。 五月,庚子朔,诏:“武臣子孙习文艺者,听奏文资。” 丙午,阅诸班骑射。 辛亥,录系囚。 癸亥,楚王元佐薨,追封齐王,谥恭宪;后改封潞王。 是月,辽主清暑永安山。西南诏讨司奏阴山中产金银,请置冶,从之;复遣使循辽河北求产金银之所。由是兴冶采炼,人赖其利。 六月,甲戌,以京畿旱,祷雨于玉清昭应宫、开宝寺。 丙子,诏决畿内系囚。 丁丑,雨。 癸未,罢诸营造之不急者。先是太后大出金帛,重修景德寺,遣内侍罗崇勋主之。宰臣张知白因言:“按《五行志》,宫室盛则有火灾。近者洞真、寿宁观相继火,此皆土木太盛之证。”帝纳其言。 诏:“翰林学士依大中祥符五年故事,双日锁院,只日降麻。” 辽禁诸屯田不得擅货官粟。 癸巳,辽复使萧惠讨准布。 秋,七月,己亥朔,赈泰州水灾。 辽主谕中外大臣曰:“制条中有遗阙及轻重失中者,其条上之,议增改焉。 乙巳,辽诏:“辇路所经,旁三十步内不得耕种者,不在所讼之限。” 丙辰,发丁夫三万八千,卒二万一千,缗钱五十万,塞滑州决河。 诏察京东被灾县吏不职者以闻。 先是司天监主簿苗舜臣等,尝言土宿留参,太白昼见,诏日官同考定。日官奏:“土宿留参,顺不相犯;太白昼见,日未过午。”舜臣等坐妄言灾变被罚,监察御史曹修古言:“日官所定,希旨悦上,不足为信。今罚舜臣等,其事甚小,然恐自此人人畏避,佞媚取容,以灾为福。”禁中以翡翠为服玩,诏市于南越,修古以为重伤物命,且真宗尝禁采狨毛,故事未远,宜罢之。时方崇建塔庙,议营金阁,费不可胜计,修古极陈其不可。八月,壬申,修古出知歙州。 九月,庚戌,阅龙卫神勇军习战。 癸卯,召辅臣至崇政殿西庑观孙奭讲书,各赐织成御飞白字图。 陕西转运司言,同、华等州旱,虸蚄虫食苗。太常博士、秘阁校理、国史院编修官谢绛上疏曰:“去年京师大水,败民庐舍,河渠暴溢,几冒城郭;今年苦旱,百姓疫死,田谷焦槁,秋成绝望;此皆大异也。陛下夙夜勤苦,思有以揽塞时变,固宜改更理化,下罪己之诏,修顺时之令,宣群言以导壅,斥近幸以损阴。而圣心优柔,重在改作,号令所发,未闻有以当天心者。夫风雨寒暑之于大时,为大信也;信不及于物,泽不究于下,则水旱为沴。近日制命有信宿辄改,适行遽止,而欲风雨以信,其可得乎? “天下之广,万几之众,不出房闼,岂能尽知!而在廷之臣,未闻被数刻之召,吐片言之善;朝夕左右,非恩泽即佞幸,上下皆蔽,其事不虚。昔两汉日蚀、水旱,有策免三公以示戒惧。陛下进用丞弼,极一时之选;而政道未茂,天时未顺,岂大臣辅佐不明邪?陛下信任不笃邪?必若使之,宜推心责成以极其效;谓之不然,则更选贤者。比来奸邪者易进,守道者数穷,政出多门,俗喜由径。圣心固欲尽得天下之贤能,分职受事,而宰相方考资进吏,无所建白,循依违之迹,行寻常之政,臣恐不足回灵意,塞至戒。 “古者谷不登则亏膳,灾屡至则降服,凶年不涂塈。愿陛下下诏引咎,损太官之膳,避路寝之朝,许士大夫斥讳上闻,讥切时病,罢不急之役,省无名之敛,勿崇私恩,更进直道。诚动乎上,惠洽于下,岂有时泽之艰哉!”绛,涛之子也。 辽主驻辽河。冬,十月,丁卯朔,诏:“诸帐院庶孽,并从其母论贵贱。” 辽主留心翰墨,始画谱牒以别嫡庶,由是争讼纷起,枢密使萧朴,有吏才,能知人主意,敷奏称旨,时议多取决之。 辛未,太常博士、直集贤院、同知礼院王皞,上所撰《礼阁新编》六十卷。 初,天禧中,同判太常礼院陈宽请编次本院所承诏敕,其后不能就,皞因取国初至乾兴所下诏敕,删去重复,类以五礼之目,成书上之,赐五品服。皞,曾弟也。 乙酉,监修国史王曾言:“唐史官吴兢,于《实录》正史外,录太宗与群臣对问之语为《贞观政要》。今欲采太祖、太宗、真宗《实录》、《日历》、《时政记》、《起居注》,其间事迹不入正史者,别为一书,与正史并行。”从之。 壬辰,医官院上所铸俞空铜人式二,诏一置医官院,一置相国寺。 甲午,同皇太后幸御书院,观太宗、真宗御书。 丙申,滑州言塞决河毕。是日旬休,帝与太后特御承明殿,召辅臣谕曰:“河决累年,一旦复故道,皆卿等经画力也。”王曾等再拜称贺。诏速第修河僚劳效以闻,作灵顺庙于新堤之侧。十一月,丁酋朔,名滑州新修埽曰天台埽,以其近天台山麓故也。自天禧三年河决,至是九载,乃复塞。修河部署彭睿、权三司使河南范雍、知滑州寇瑊,并加秩;凡督役者第迁官,民经率配,免秋税十之三。 乙未,辽皇侄匡义军节度使中山郡王查噶、保宁军节度使长沙郡王色嘉努、广德军节度使乐安郡王遂格,奏言各将之官,乞选伴读书史,辽主从之。 壬寅,工部郎中、直诏文馆燕肃请造指南车,内侍卢道隆又上所创记里鼓车,诏皆以其法下有司制之。 甲辰,百官集尚书省,受荐享景灵宫誓,乙巳,受享太庙誓。丙午,受合祭天地誓。丁未,帝谓辅臣曰:“百官三日受誓,礼当然邪?”王曾等曰:“宫庙告享,皆缘郊祀之事,止当一受誓尔。今循先朝旧制,请俟它日厘正之。” 辛亥,朝享景灵宫。壬子,享太庙。大礼使王曾言:“皇帝执玉被兖,酌献七室,而每室奏乐章,恐陟降为劳,请节宫架之奏。”帝曰:“三年一享,朕不敢惮劳也。” 癸丑,祀天地于圜丘。贺皇太后于会庆殿。 丁巳,恭谢玉清昭应宫。 十二月,辛未,加恩百官。 丁亥,诏:“百官、宗室受赂冒为亲属奏官者,毋赦。” 左正言孔道辅为左司谏、龙图阁待制。时道辅使辽犹未还,辽宴使者,优人以文宣王为戏,道辅艴然径出。主客者邀道辅还坐,道辅正色曰:“中国与北朝通好,以礼文相接,今俳优之徒侮慢先圣而不之禁,北朝之过也。” 是岁,南郊肆赦,中外以为丁谓将复还。殿中侍御史临河陈炎上疏曰:“丁谓因缘憸佞,窃据公台,今禋柴展礼,必潜输琛货,私结要权,假息要荒,冀移善地。李德裕止因朋党,不获生还;卢多逊曲事主藩,卒无牵复;请更不原赦。”帝然之。 天圣六年辽太平八年 春,正月,己酉,罢两川乾元节岁贡织佛。 诏:“自今南郊军赏有阙,其三司官吏并劾罪。” 先是南郊赏赐军士,而汾州广勇军所得帛不逮它军,一军大噪,捽守佐堂下劫之,约予善帛,乃免。城中戒备,遣兵围广勇营。转运使孙冲适至,命解围弛备,置酒张乐,推首恶十六人斩之,遂定。初,守佐以乱军所约者上闻,诏给善帛。使者至潞,冲促之还,曰:“以乱而得所欲,是诱之乱也。”卒留不予。 戊午,诏:“诸路提点刑狱朝臣、使臣,交割本职公事与转运使、副使,仍令转运司条所省事件以闻。”或言提点刑狱官过为烦扰,无益于事故也。 庚申,党项侵边界,边帅击破之。 甲子,辽诏州县长吏劝农。 是月,辽主如混同江。 二月,辛未,同知礼院王皞言:“谥者,行之表也。近日臣寮薨卒,虽官品合该拟谥,其子弟自知父祖别无善状,虑定谥之际,斥其谬戾,皆不请谥。窃以谥法自周公以来,垂为不刊之典,盖以彰善瘅恶,身殁之后,是非较然,用为惩劝。今若任其迁避,则为恶者肆志而不悛。欲乞今后凡有臣寮薨谢,不必候本家请谥,并令有司举行。如此,则隐慝无行之人有所沮劝矣。”从之。 壬午,工部尚书、平章事张知白卒。知白在相位,慎名器,常以盛满为戒,虽显贵,其清约如寒士。赠太傅、中书令。礼官谢绛议谥文节,御史王嘉言言:“知白守道徇公,当官不挠,可谓正矣,请谥文正。”王曾曰:“文节美谥矣。”遂不改。嘉言,禹偁子也。 知白九岁,其父终邢州,殡于佛寺;及辽师侵河北,寺宇多颓废,殡不可辨。知白既登第,徒行访之,得佛寺殿基,恍然识其处;既发,其衣衾皆可验。众叹其诚孝。 戊子,辽燕京留守萧孝穆,请于拒马河接宋境上置戍长以巡察,辽主从之。 三月,丙申朔,日有食之。 戊申,太后幸刘美第,左司谏刘随奏疏劝止。太后纳其言,自后不复再往。 壬子,以张士逊为礼部尚书、同平章事。 张知白既卒,帝谋代之者,宰相王曾荐吕夷简,枢密使曹利用荐张士逊。太后以士逊位居夷简上,欲用之,曾言辅相当择才,不当问位,太后许用夷简。夷简因奏事,言士逊事帝于寿春府最旧,且有纯懿之德,请先用之,太后嘉其能让。 癸丑,以姜遵为枢密副使。遵长于吏事,其治尚严猛,所诛残者甚众,时人号为“姜擦子”。太后遣内侍于永兴军营浮屠,遵希太后旨,悉毁汉、唐碑碣以代砖甓,躬自督治,既成,乃得召用。 己未,以范雍为枢密副使,班姜遵上。 是月,辽主驻长春河。 夏,四月,戊辰,诏审官、三班院、吏部流内铨、军头司,各引对所理公事。自帝为皇太子,辅臣参决诸司事于资善堂,至是始还有司。 丁丑,贷河北流民复业者种食,复是年租赋。 癸未,命龙图阁待制燕肃、直史馆康孝基同议蠲减三司岁所科上供物。凡中都岁用百货,三司视库务所积丰约,下其数诸路,诸路度风土所宜及民产厚薄而率买,谓之科率。诸路用度非素蓄者,亦科率于民。然用有缓急,则物有轻重,故上方所须,轻者反重,贱者反贵,而民有受其弊者。肃等既受命,建言京师库务所积可给二年者,请勿复科买,诏从之。 庚寅,以星变,斋居不视事五日,降畿内囚死罪,流以下释之,罢诸土木工,赈河北流民过京师者。 时命僧道襘禳于文德殿,殿中侍御史李纮奏曰:“文德殿,布政会朝之位,每灾异辄聚缁黄赞呗于间,何以示中外!” 右司谏刘随,因星变言:“国家本支蕃衍,而定王之外,封策未行,望择贤者,用唐故事,增广嗣王、郡王之封,以应祖宗意。” 监察御史鞠咏条上应变五事,又言:“太子少保致仕晁迥,虽老而有器识,宜蒙访对,其必有补。” 五月,乙未朔,交趾寇边,诏广南西路转运司发谿峒丁壮捕之。时文思使焦守节知邕州,遣人入交趾,谕以利害,李公蕴拜章谢罪。 辽主清暑永安山。 庚戌,诏:“温、鼎、广等州岁贡柑,不得以贡馀为名,饷遗近臣。”始,王曾言于帝,请断贡馀。帝曰:“贡且劳矣,况其馀乎!”亟命罢之。 枢密副使姜遵言:“咸阳民元守亮岁贡梨,朝廷给赐,常倍其直,守亮恃此夸其里中,因以凌弱。请绝其献。”帝曰:“朕不知守亮敢恃此以横也。”辛亥,诏罢之。 六月,丙寅,罢戎、泸诸州谷税钱。 周虢州防御使柴贵,世宗弟也,其孙肃自陈求官。帝问王曾曰:“肃果柴氏之后乎?”曾对曰:“得贵告身验之,信然。”帝曰:“世宗开拓土宇,为吾国家也,后裔其可忘哉!”命为三班奉职。 秋,七月,辽以南院大王耶律迪里为上京留守。 戊戌,辽主猎于平地松林。 乙未,开封府推官、监察御史馆陶王沿为河北转运副使。沿上言:“本朝制兵刑,未几于古。自契丹通好三十年,二边地常屯重兵,坐耗国用,而未知所以处之。请教河北强壮,以代就粮禁卒之阙,罢招厢军,以其冗者隶作屯田,行之数年,当渐销减,而强壮悉为精兵矣。 “古者刑平国,用中典,而比者以敕处罪,多重于律。律以绢估罪者,敕以缗直代之;律坐髡釱而役者,敕黥窜以为卒。比诸州上言,谪卒太多,衣食不足,愿勿复谪者七十馀州。以律言之,皆不至是,是以繁文罔之而置于理也。诚愿削深文而用正律,以钱定罪者,悉从绢估,黥窜为卒者,止从髡釱;此所谓胜残去杀,无待百年者也。” 壬子,江宁府、扬、真、润州江水溢,坏官民庐舍,遣使安抚赈恤。 八月,乙丑,诏免河北水灾州军秋税。 初,帝谓辅臣曰:“比令内侍往缘边视水灾,如闻有龙堰于海口,故水壅而不泄。可遣官致祭。”王曾曰:“边郡数大水,盖《洪范》所谓不润下之证。海口恐非龙可堰,宜宽民赋以答天灾。”故有是诏。 甲戌,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张纶知秦州。纶,天禧末为发运副使。时盐课积亏者十年,纶乃奏除通、泰、楚三州盐户宿负,官助其器用,盐入优与之直,由是岁增课数十万。复置盐场于杭、秀、海三州,岁入课又三百五十万。居三岁,增上供米八十万。在江、淮逾六年,为民兴利除害甚众。性喜施与,漕卒多冻馁道死者,纶见之,叹曰:“此有司之过,非所以体上仁也。”推俸钱市絮襦千数,衣其不能自存者。 乙亥,河决澶州王楚埽。 戊寅,翰林学士承旨兼龙图阁学士刘筠知庐州。筠三入翰林,意望两府,及为承旨,颇不怿,尝移疾不出。或戏筠曰:“服清凉散必愈。”盖两府乃得用清凉伞也。筠前尝知庐州,爱其土,遂筑室城中,架阁藏前后所赐书,帝为飞白书,曰:“真宗圣文秘奉之阁”。及再至,即营冢墓,作棺,自为铭刻之。后二岁,竟卒于书阁。筠初为杨亿所识拔,后遂与亿齐名,时号杨、刘。性不苟合,临事明达,而其治尚简严。然晚为阳翟同姓富人奏求恩泽,清议颇少之。 丙戌,录唐张九龄后。九龄九代孙锡,以九龄告身及明皇批答来献。帝谓辅臣曰:“九龄,唐名相,宜旌其后。”即授国子四门助教。 九月,己亥,诏:“京朝官任内,五人同罪,奏举者减一任。” 乙巳,遣使修诸路兵械。 丙午,太常少卿、直昭文馆陈从易为左司郎中,兵部郎中、集贤院修撰杨大雅并知制诰。 自景德后,文士以雕靡相尚,从易独自守不变;与大雅特相厚,皆好古笃行,无所阿附。天禧初,大雅提点淮南刑狱,案部过金陵境上,遇风舟覆,冠服尽丧。时丁谓镇金陵,遣人遗衣一袭,大雅辞不受。王钦若亦不喜之。时议欲矫文弊,故并进用。大雅初名侃,避真宗旧讳,改焉。 壬子,辽主如中京,北德哷勒部节度使耶律延寿请视诸部,赐旗鼓,从之。 是月,准布诸部长多降于辽。 冬,十月,甲申,除福州民逋官庄钱十二万八千缗。 初,王氏据福州时,有田千馀顷,谓之官庄。太平兴国中,授券与民耕,岁输赋而已。天圣二年,发运使方仲荀言:“此公田也,鬻之可复厚利。”遣屯田员外郎辛惟庆领其事,凡售钱三十五万馀缗,诏减缗钱三之一,期三年毕偿。监察御史朱谏以为伤民,不可,诏复为贫弱者宽期。至是知州章频复以为言,诏悉除之。 辽魏王耶律色轸之孙妇指斥乘舆,其夫为之容隐,事觉,连坐,并籍其家。 辽主谕燕城将士:“若有敌至,总管备城之东南,统军使守西北,马步军备野战,统军副使缮壁垒、课士卒,各练其事。” 十一月,丙申,辽太子宗真纳妃萧氏,驸马都尉克迪之女也。 辽以耶律求翰为北院大王。 癸卯,翰林学士宋绶等上所撰《天圣卤簿记》十卷。初,南郊,绶摄太仆卿,陪玉辂,帝问仪物典故,占对辨给,因使绶集官撰记,帝叹其详备。 十二月,丁卯,赐故杭州处士林逋谥曰和靖先生,仍赡其家。逋临终赋诗,有“茂陵它日求遗稿,犹喜曾无封禅书”之句。既卒,州以闻,帝嗟惜之。 初,逋尝客临江,李谘方举进士,未有知者。逋曰:“此公辅器也。”及逋卒,谘适为州守,为素服,与其门人葬之。 辽主诏:“两国舅及南北王府乃国之贵族,贱庶不得任本部官。” 是岁,辽放进士张宥等五十七人。 天圣七年辽太平九年 春,正月,癸卯,枢密使曹利用罢,以侍中判邓州。 初,太后临朝,中人与贵戚稍能轩轾为祸福,而利用以勋旧自居,不恤也。凡内降恩,力持不予,左右多怨。太后亦严惮利用,称曰侍中而不名。利用奏事帘前,或以指爪击带鞓,左右指以示太后曰:“利用在先帝时,何敢尔邪!”太后颔之。利用奏抑内降恩,虽屡却,亦有不得已从之者。人揣知其然,或绐太后曰:“蒙恩得内降,辄不从。今利用家媪阴诺臣请,其必可得矣。”下之而验,太后始疑其私,颇衔怒。 内侍罗崇勋得罪,太后使利用召崇勋戒敕之。利用去崇勋冠帻,诟斥良久,崇勋恨之。会从子汭为赵州兵马监押,而州民赵德崇诣阙告汭不法事;奏上,崇勋请往案之,遂罢利用枢密而穷治汭罪。汭坐被酒衣黄衣,令人呼万岁,杖死。丙辰,贬利用为左千牛卫上将军,知随州。 是月,辽主至自中京。 二月,庚申朔,参知政事鲁宗道卒。宗道疾剧,帝临问,赐白金三千两。既卒,太后临奠,赠兵部尚书。宗道刚正疾恶,遇事敢言,不为小谨。初,太常议谥曰刚简,复改为隶简,议者以为“肃”不若“刚”为得其实云。 甲子,诏:“文臣历边任有材勇,武臣之子有节义者,与换官,三路任使。” 丙寅,张士逊罢。士逊以曹利用荐,得宰相,利用长枢密,凭宠自恣,士逊居其间,未尝有是非之言,时人目之为“和鼓”。及曹汭狱起,罗崇勋因谮利用,帝以问执政,众顾望,未有对者。士逊徐曰:“此独不肖子为之,利用大臣,宜不知状。”太后怒,将罢士逊,帝以其东宫旧臣,加刑部尚书,知江宁府,解通犀带赐之。后领定国军节度使,知许州。 以吕夷简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 始,王曾荐夷简可相,久不用。士逊将免,曾因对言:“太后不相夷简,以臣度圣意,不欲其班枢密使张耆上尔。耆一赤脚健儿,岂容妨贤至此!”太后曰:“吾无此意,行用之矣。”于是卒相夷简。 丁卯,以夏竦、薛奎参知政事,陈尧佐为枢密副使。奎入谢,帝谕奎曰:“先帝常以卿为可任,今用卿,先帝意也。” 癸酉,贬曹利用为崇信军节度副使,房州安置。利用又坐私货景灵宫钱贬,命内侍杨怀敏护送,诸子各夺两官,没听赐第,籍其资,黜亲属十馀人。宦者多恶利用,行至襄阳驿,怀敏不肯前,以语逼之。利用素刚,遂投缳而绝,以暴卒闻。利用性悍梗少通,力裁侥幸,而其亲旧或有缘恩以进者,故及于祸。然在朝廷,忠荩有守,始终不为柔屈,死非其罪,人多冤之。 乙酉,以河水灾,委转运使察官吏不任职者易之。 癸巳,募民入粟以赈河北水灾。 闰月,戊申,禁京城创造寺观。时都人厌土木之劳,及诏下,咸喜。 壬子,诏曰:“朕开数路以详延天下之士,而制举独久置不设,意吾豪杰或以故见遗也。其复置此科。”于是稍增损旧名,曰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博通坟典、明于教化科,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详明吏理、可使从政科,识洞韬略、运筹决胜科,军谋宏远、材任边寄科,凡六,以待京朝官之被举及应选者。又置书判拔萃科,以待选人之应书者。又置高蹈丘园科,沉沦草泽科,茂才异等科,以待布衣之被举及应书者。又置武举,以待方略智勇之士。其法,皆先上艺业于有司,有司较之,然后试秘阁,中格,然后天子亲策之;若武举,则仍阅其骑射焉。 初,盛度建言于真宗,请设四科以取士。夏竦既执政,建请复制举,广置科目以收遗才。帝从之,更采度前议而降是诏。 癸酉,置理检使,以御史中丞为之。其登闻检院匦函改为检匣,如指陈军国大事,时政得失,并投检匣,令画时进入,常事五日一进。其称冤滥枉屈而检院、鼓院不为进者,并许指理检使审问以闻。 时上封者言:“自至道三年废理检院,而朝廷得失,天下冤枉,浸不能自达。”帝读唐史,见匦函故事,与近臣言之,夏竦因请复置使领,帝从其议。 乙卯,始命御史中丞王曙兼理检使。 三月,乙丑,诏:“吏受赇自今毋用荫。”时三司吏毋士安坐受赇,法应徒,而用祖荫以赎论,特决杖勒停,而降是诏。 辛巳,诏以辽饥民流过界河,令所过给米,分送唐、邓等州,以闲田处之。 癸未,诏:“百官转对,极言时政阙失,在外者实封以闻。” 时群牧判官夏县司马池因转对,言:“唐制,门下省,诏书出有不便者,得以封还。今门下虽有封驳之名,而诏书一切自中书下,非所以防过举也。”内侍皇甫继明等三人给事太后閤,兼领估马,自言估马有羡利,迄千官。事下群牧司,阅实,无羡利。继明方用事,自制置使以下,皆欲附会为奏,池独不可,吏拜曰:“中贵人不可忤也。”池不听,继明等怒甚。会除开封府推官,敕至閤门,为继明党所沮罢,乃以屯田员外郎出知耀州。 甲申,上封者言天下茶盐课亏,请更议其法。帝以问三司使寇瑊,瑊曰:“议者未知其要尔。河北入中兵食,皆仰给于商旅,若官尽其利,则商旅不行,而边民困于餽运矣。法岂可数更!”帝然之,因谓辅臣曰:“茶盐,民所食,而强设法以禁之,致犯法者众。但缘经费尚广,未能弛之,又安可数更其法也?” 泰州盐课亏缗钱数十万,事连十一州,诏殿中丞张奎往案之。还奏:“三司发钞稽缓,非诸州罪。”因言:“盐法所以足军费,非仁政所宜行。若不得已,令商人转贸流通,独关市收其征,则上下皆利,孰与设重禁壅阏之为民病!”有诏,悉除所负。奎,临濮人,全义七世孙也。 丙戌,遣官祈晴。帝因谓辅臣曰:“昨令视四郊,而麦已损腐,民何望焉!此必政事未当天心也。古者大辟,外州三覆奏,京师五覆奏,盖重人命如此。其戒有司,审狱议罪,毋或枉滥。”又曰:“赦不欲数,然舍是无以召和气。”夏,四月,庚寅,赦天下,免河北被水民赋租。京师自三月朔雨不止,前赦一夕而霁。 辛卯,南平王李公蕴卒。其子德政遣人来告,以为交趾郡王。 五月,己未朔,诏礼部贡举。 庚午,上封者言:“近边内地州郡,多是儒臣知州,边事武略,安肯留意!欲望自今选有武勇谋略内殿崇班以上三二十人,于河北、河东、陕西及西川、广南,不以远近,但路居冲要处充知州,得替日,具本处民间利害或边事十件奏闻。或朝廷要人驱使,询之于朝,则曰某人曾在某处,知某处事宜,则是先试之以近边之事,后委之以临边之任,或为州郡之防,或为偏裨之将,不乏人矣。”枢密院请令武臣閤门祗候以上知州军,代还日,分件言事。 辽主清暑永安山。 六月,戊子朔,辽以长沙郡王色嘉努为广德军节度使,乐安郡王遂格为匡义军节度使,中山郡王查噶为保定军节度使,进封潞王。 壬辰,置益、梓、广南路转运判官,与转运使分部案巡,位诸州同判上;别给印,分巡即用之;仍诏磨勘及一年者迁一官。议者以为自罢诸路提点刑狱,而益、梓、广南止一转运使,不能周知民事故也。 丁未,大雷雨,玉清昭应宫灾。宫凡三千六百十一楹,独长生崇寿殿存。翼日,太后对辅臣泣曰:“先帝力成此宫,一夕延燔殆尽,犹幸一二小殿存尔。”枢密副使范雍,度太后有再兴葺意,乃抗言曰:“不若燔之尽也!”太后诘其故,雍曰:“先朝以此竭天下之力,遽为灰烬,非出人意。如因其所存,又将葺之,则民不堪命,非所以祗天戒也。”宰相王曾、吕夷简亦助雍言,夷简又推《洪范》灾异以谏,太后默然。 太庙斋郎苏舜钦,诣登闻鼓院上疏曰:“今岁自春徂夏,霖雨阴晦,未尝少止,农田被灾者几于十九,臣以为任用失人,赏罚弗中之所召也。而大臣归咎于刑狱之滥,肆赦天下以为禳救,是杀人者不死,伤人者不抵罪,而欲以合天意也。古者断决滞狱以平水旱,不闻用赦。故赦下之后,阴霾及今。前志曰:‘积阴生阳,阳生则灾见焉。’乘夏之气,发泄于玉清宫,震雨杂下,烈焰四起,楼观万叠,数刻而尽,非慢于火备,乃天之垂戒也。陛下当降服减膳,避正寝,责躬罪己,下哀痛之诏,罢非业之作,拯失职之民,庶几可变灾为祐。浃日之间,未闻为此,而将计工役以图修复。都下之人,闻者骇惑,咸谓章圣皇帝勤俭十馀年,天下富庶,及作斯宫,海内虚竭。陛下即位未及十年,数遭水旱,虽征赋咸入而百姓困乏。若大兴土木,则费用不知纪极,财力耗于内,百姓劳于下,内耗下劳,何以为国?今为陛下计,莫若采吉士,去佞人,修德以勤至治,使百姓足给而征税宽减,则可以谢天意而安民情矣。夫贤君见变,修道除凶;乱世无象,天下谴告。今幸天见之变,是陛下修己之日,岂可忽哉!”舜钦时年二十一,易简之孙,耆之子也。 甲寅,王曾罢。始,太后受册,将御天安殿,曾执以为不可。及长宁节上寿,止供张便殿。太后左右姻家,稍通请谒,曾多所裁抑,太后滋不悦。会玉清昭应宫灾,累表待罪,乃出知青州。 以玉清昭应宫灾,知宫李知损编管陈州;御史台鞫火起,得知损尝与其徒茹荤聚饮宫中故也。 初,太后怒守卫者不谨,悉下御史狱。欲诛之。中丞王曙上言:“昔鲁桓、僖宫灾,孔子以为桓、僖亲尽当毁者也。辽东高庙及高园便殿灾,董仲舒以为高庙不当居陵旁,故灾。魏崇华殿灾,高堂隆以台榭宫室为戒,宜罢之勿治,帝不听,明年复灾。今所建宫,非应经义,灾变之来,若有警者。愿除其地,罢诸祷祠,以应天变。”而右司谏范讽亦言:“此实天灾,不当置狱穷治。”监察御史张锡言:“若反以罪人,恐重贻天怒。”言者既众,帝及太后皆感悟,遂薄守卫者罪。 议者尚疑将复修宫,讽又言:“山木已尽,人力已竭,虽复修,必不成。臣知朝廷亦不为此,其如疑天下何!愿明告四方,使户知之。”秋,七月,己巳,下诏以不复修宫之意谕天下。改长生崇寿殿为万寿观。 乙酉,罢诸宫观使并辅臣所领诸宫观使名,从吕夷简、张耆、夏竦之请也。 ◎宋纪三十八 ∷起屠维大荒落八月,尽玄黓涒滩十二月,凡三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 天圣七年辽太平九年 八月,丁亥朔,日有食之。 诏:“罢天下职田,官收其入以所直均给之。”先是上封者言:“职田有无不均,吏或不良,往往多收以残细民。”命资政殿学士晏殊与三司、审官、三班院、吏部流内铨参议,皆以为然,故有是诏。 己丑,以吕夷简为昭文馆大学士。 辛卯,夏竦复为枢密副使,陈尧佐、王曙并参知政事,枢密使张耆改山南东道节度使。竦与夷简不相悦,故以尧佐易之。 初,渤海自神册中附于辽,无榷酤盐曲之税,宽弛关市之征,渤海安之。自冯延修、韩绍勋以燕地平州之法绳之,民不堪命。会燕地荐饥,户部副使王嘉献策造船,使其民漕粟以赈之;水路艰险,多至覆没,鞭扑搒掠,民怨思乱。东京舍利军详衮大延琳因之为变,遂囚留守、驸马都尉萧孝先及南阳公主,杀绍勋、嘉以悦众,僣号兴辽,改元天庆。 时辽主驻黑岭,副留守王道平逾城走告变,即征诸道兵以时进讨。时国舅详衮萧实迪先率本管兵据要害,绝其西渡。延琳以书结保州戍主夏行美,使率渤海军为乱,行美执其人送统军耶律普古,普古遂杀渤海兵八百人,入据保州,断其东路。延琳分兵西取沈州,副使张杰声言欲降,延琳信之,不急攻;既知其诈,攻之,守御已备,不克而还。南北女真皆从延琳,高丽贡使亦不至。 冬,十月,丙戌朔,辽以南京留守、燕王萧孝穆为都统,萧实迪副之,萧普努为都监,讨延琳。遇贼蒲水中,军少却,普努将右翼,实迪将左翼,夹攻之,先据高丽、女真要冲,使不得求援,贼溃,追败之于平山北。普努不介马而驰,追杀馀贼。已而大军围东京,普努讨诸叛邑。平吼山贼,延琳深沟自卫,固守不敢出。 十一月,癸亥,冬至,帝率百官上皇太后寿于会庆殿,遂御天安殿受朝。秘阁校理范仲淹疏言:“天子有事亲之道,无为臣之礼;有南面之位,无北面之仪。若奉亲于内而行家人礼可也。今顾与百官同列,亏君体,损主威,不可为后世法。”疏入,不报;又疏请太后还政,亦不报,遂乞补外。寻出为河中府同判。 丙寅,辽以张杰为沈州节度使,超授保州戍将夏行美平章事。召皇城进士张人纪等二十二人入朝,试以诗赋,皆赐第。 壬申,辽以驸马都尉刘四端权知宣徽南院。 十二月,庚寅,以知制诰李仲容判礼部。故事,茂才异等、高蹈丘园、沉沦草泽三科所上策论,先委礼部考核以闻,乃得召试。时直史馆康孝基叛礼部,定富弼等十人;帝改命仲容而以孝基同叛,仍取弼等策论覆较之。弼,河南人也。 辛亥,以左司谏、龙图阁待制孔道辅知郓州,坐纠察刑狱不当也。道辅尝极论曹利用、罗崇勋弄权,时利用死而崇勋犹委任云。 天圣八年辽太平十年 春,正月,丙寅,命资政殿学士晏殊权知礼部贡举。 甲戌,真定府、定州路都部署、彰武节度使曹玮卒,赠侍中,谥武穆。玮为将不如其父宽,然用士得死力。平居意气舒暇,及行师,多奇计,出入神速。一日,张乐饮僚吏,中坐,失玮所在;明日,徐出视事,贼首已掷庭下矣。将兵几四十年,未尝少失利。真宗遇边奏,必手诏诘难至十数反,而玮守初议,卒无以夺。开边壕,率令深广丈五尺,山险不可堑者,因其峭绝治之,使足以限敌,后皆以为法。 临淄人贾同尝造玮,玮欲案边,邀与俱。同问:“从兵安在?”曰:“已具。”既出就骑,见甲士三千环列,初不闻人马声。同归,语人曰:“真名将也。”王钦若方贵盛,闻同名,欲致之,固辞不往。久之,始同判衮州。天圣初,上书言:“自祥符已来,谏诤路塞,丁谓乘间造符瑞以欺先帝。今谓奸既白,宜明告天下,正符瑞之谬,使先帝免后世之议。”又言寇准忠规亮节,宜还之内地。时太后临朝,而同言如此,人以为难。再迁,知棣州,卒。 集贤校理华阳彭乘恳求便亲,诏乘知普州。蜀人得乡郡自乘始。普人鲜知学者,乘为兴学,召其子弟为生员,教育之,俗遂以变。 辛巳,作会圣宫于西京永安县。 二月,戊子,诏:“五代时官三品以上告身存者,子孙依荫律叙荫,仍须得保官三人。”御史台主簿衮州石介上疏以为不可,坐罢。 辽主如龙化州。 三月,甲子,御崇政殿试礼部奏名进士;丙寅,试诸科。丁卯,赐进士咸平王拱寿等二百人及第,四十九人同出身;己巳,赐诸科及第、同出身者又五百七十三人。诏更拱寿名曰拱辰。 壬申,幸后苑,赏花钓鱼。每岁从官赋诗,或预备,及是出不意,坐多窘者,优人以为戏,左右皆大笑。翌日,尽取诗付中书,第其优劣。秘阁校理韩羲所赋独鄙恶,落职,同判冀州。 乙亥,诏:“宗室嫁女,择士族之有行义者;敢以财帛为婚,御史台、街司察举之。” 以度支副使、刑部郎中钱唐唐肃为龙图阁待制。肃清直廉俭,恬于仕进。在度支,会籴麦京师,数且足,有豪姓欲入官数十万石,因权幸以干掖庭。太后面命肃,肃曰:“麦贮仓率不过二岁,多则腐朽不可食,况挠法邪!”卒不受。尝知洪州,舣舟南康,不即赴。或问之,肃曰:“职田以四月为限,今遽往,得无趋利之讥乎?”逾月乃上。 三司以方建太一宫及洪福等院,市材木于陕西。同判河中府范仲淹言:“昭应、寿宁,天戒不远。今复侈土木,破民产,非所以顺人心,合天意也。”寻徙陈州,又言:“恩幸多以内降除官,非太平之政,愿以上官、贺娄为戒。”事虽不行,帝嘉其忠。 辽都统萧孝穆围东京,去城五里,四面筑城堡,起楼橹,使内外不相通。驸马萧孝先及南阳公主既为大延琳所囚,闻辽师至,孝先与其妹穴地逃出。公主在后,为守陴者所觉,遇害。公主,辽主之第四女也。 夏,四月,辽主如乾陵。以耶律行平为广平军节度使,以夏行美为中顺军节度使。 五月,戊申,辽主清暑柏坡。 甲寅,赐信州龙虎山张道陵二十五世孙乾曜号虚靖先生,以其孙见素为试将作监主簿,仍令世袭先生号,蠲其租课。 六月,癸巳,监修国史吕夷简等上《新修国史》于崇政殿。故事,史成,监修而下进秩,夷简固辞之。 乙巳,御崇政殿。试书判拔萃及武举人。武举法,先阅骑射,而试之以策为去留,弓马为高下,每遇制举则试焉。 戊申,以书判拔萃人宣州司理参军曲江余靖为将作监丞、知海阳县,安德节度推官河南尹洙为武胜节度掌书记、知河阳县。 秋,七月,丁巳,诏修《国朝会要》。 丙子,策制举人,御崇政殿,策试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太常博士成都何詠、茂才异等富弼。詠、弼对策,并及第四等。丁丑,以詠为祠部员外郎、同判永兴军,赐五品服;弼为将作监丞、知长水县。 壬午,辽诏来岁行贡举法。 八月,戊子,诏:“流配人道死者,其妻子给食送还乡里。” 辽东京被围既久,城中撤屋以爨。戊申,贼将杨详世密送款,夜,开南门纳辽军,禽大延琳,渤海平。驸马大力秋,坐延琳事伏诛。 九月,丙辰,罢百官转对。自复转对,言事者颇众,大臣不悦,故复罢之。 乙丑,枢密副使姜遵卒。 刘美家婢出入禁中,大招权利,枢密直学士、刑部侍郎赵稹厚结之。己巳,擢稹枢密副使。命未出,人驰告稹,稹问曰:“东头、西头?”盖意在中书也。世传以为笑。 宋初,盐利皆归县官,其解池引水而成者曰颗盐,淮、浙、蜀,广煮海井碱而成者曰末盐,初皆通商贸易。咸平中,梁鼎请官自鬻解盐,未几,以公私烦扰,复旧商贩。帝初即位,置计置司,议茶盐利害。茶法变贴射而盐则官自鬻,利微而害博。两池积盐为阜,其上生木合抱。选人王景上言,请通商平估以售,少宽百姓之力,太后以为然,命盛度、王随议更其制。 随与权三司使胡则画通商五利上之曰:“方禁商时,伐木造船以给辇运,而兵民罢劳,不堪其命,今去其弊,一利也。始以陆运,既差帖头,又役车户,贫人惧役,连岁逋逃,今悉罢之,二利也。舟运有沉溺之患,纲吏侵盗,杂以泥沙硝石,其味苦恶,疾生重膇,今皆得其真盐,三利也。国之钱币,谓之货泉,盖欲使之通流,而富室大家多藏镪不出,故民用皆蹙,今岁得商人六十馀万,颇助经费,四利也。岁减盐官兵卒、畦夫佣作之给,五利也。”冬,十月,丙申,诏罢三京二十八州军榷法,听商贾入钱若金银京师,榷货务给钞,受盐于解池,而申私贩鬻之禁。诏下,蒲、解之民皆作感圣恩斋。自是虽贾商流行,而岁课之入官者耗矣。 壬寅,置天章阁待制,位龙图阁待制之下,命鞠詠、范讽为之。 是月,辽主驻长宁淀。 十一月,丙寅,朝享景灵宫。丁卯,享太庙。戊辰,合祀天地于圜丘,大赦,贺皇太后于会庆殿。 辛亥,辽都统萧孝穆等自东京凯旋,戎服入见,辽主赐宴劳之。翌日,封孝穆为东平王,赐佐国功臣号。驸马萧实迪封兰陵郡王,萧曾努加侍中,以萧惠为南京统军使。寻以孝穆为东京留守。东京残破之后,孝穆抚纳流民,为政务宽简,民安之。辽主诏渤海旧族,有勋劳材力者叙用,馀分居来、隰、迁、闰等州。 十二月,癸未,加恩百官。 壬辰,以雷州司户参军丁谓为道州司户参军。 丁未,定难节度使西平王赵德明遣使来,献马七十匹,乞赐《佛经》一藏,从之。 是岁,河中府同判范仲淹上疏,请太后复辟,其略曰:“陛下拥护圣躬,听断大政,日月持久。今皇帝春秋已盛,睿哲明圣,握乾纲而归坤纽,非黄裳之吉象也。岂若保庆寿于长乐,卷收大权,还上真主,以享天下之养!”疏入,不报。 高丽来贡。 天圣九年辽太平十一年,六月,改景福元年。辛未,一零三一年 春,正月,丙辰,长宁节,百官初上皇太后寿于会庆殿。 己未,龟兹国、沙州并遣使贡方物。庚申,资政殿学士晏殊言:“占城、龟兹、沙州、邛部川蛮夷往往有挈家入贡者,请如先朝故事,委馆伴使询其道路风俗,及绘人物衣寇以上史馆。”从之。 辛酉,以刑部尚书、知许州张士逊为定国节度使、检校太傅。时士逊朝京师,冀复入相。天章阁待制鞠詠奏曰:“曹利用擅作威福,士逊与之亲厚,援引至相位,陛下特以东宫僚属用之。臣愿割旧恩,伸公议,趣使之藩。”士逊乃赴许州。 丁卯,以祠部员外郎晁宗悫为知制诰。宗悫,迥子也。宋绶尝谓:“自唐以来,唯杨於陵身见其子嗣复继掌书命,今始有晁氏焉。” 辛未,钱惟演改判河南府。惟演托病久留京师,既除陈州,迁延不赴,且图相位。天章阁待制范讽奏曰:“惟演尝为枢密使,以皇太后姻属罢之,示天下不私,今不可复用。”殿中侍御史须城郭劝亦催督惟演上道。惟演自言:“先垅在洛阳,愿司宫钥。”遂命惟演守河南,促其行。 翰林学士盛度请其子奉礼郎申甫于馆阁读书,从之。 二月,癸巳,诏复职田。 三月,壬子,礼部员外郎、天章阁待制鞠詠卒。 癸亥,赐青州州学《九经》,从王曾之请也。自是州郡当立学者皆得赐书。 辽主自春初如混同江,旋如长春河。辽主末年得消渴疾,语多忌讳,凡死亡者,左右侍臣俱不得言及之,至是增剧。 夏,四月,戊寅,诏以陇州论平民五人为劫盗抵死,主者虽更赦,并从重罚。 五月,乙丑,录囚。 辽境诸河,以大雨横流,失其故道。 六月,辽主疾大渐,驿召东京留守萧孝穆、上京留守萧孝先及左丞相张俭,使辅立太子,诚无失南朝信誓。己卯,辽主殂于大斧河之行宫,年六十一,谥曰文武大孝宣皇帝,庙号圣宗。 圣宗守约甚坚,未尝稍启边隙。在位四十九年,理冤滞,举才行,察贪残,抑奢僣,录死事子孙,振诸部贫乏,责近臣迎合,却高丽女乐,在辽诸帝中号为令主。及殂,太子即位,改元景福。 初,圣宗知元妃与皇后有隙,病中属太子曰:“皇后事我四十年,以其无子,故命汝为嗣。我死,汝母子切无杀之。”元妃闻之,恚益甚。圣宗疾革,元妃詈皇后曰:“老物,宠亦有既邪!”令左右扶后出。圣宗遗诏以皇后为皇太后,元妃为皇太妃;元妃匿之,自尊为皇太后,摄国政。 太后既得志,引萧孝先与密谋,欲构后以罪,以驸马萧实迪为皇后所喜,深忌之。秦晋公主窃闻其谋,告实迪曰:“尔将无罪被戮,与其死,曷若奔女真以全其生!”实迪曰:“朝廷讵肯以飞语害忠良?宁死,弗适它国。”会护卫冯嘉努、帐下医耶律喜逊希旨上变,诬北府宰相萧绰布及实迪谋逆,欲奉皇后摄政,徐议当立者,太后命鞫治之。辛丑,太后诛绰布、实迪及其党七人,狱词连及皇后。辽主闻之,曰:“皇后侍先帝历有岁年,抚育眇躬,当为太后,今不果,反罪之,可乎?”太后曰:“此人若在,恐为后患。”辽主曰:“皇后无子而老,虽在,无能为也。”太后不从,卒载以小车,囚之上京。时辽臣慑太后威,无敢言者。枢密使萧朴独上书白皇后之诬,不报,朴感愤,至于呕血。 雄州以辽圣宗讣闻。辛丑,辍视朝七日,在京及河北、河东缘边亦禁音乐七日,遣使祭奠、吊慰及贺即位。 秋,七月,丙午朔,辽太后率皇族大临于太平殿,高丽遣使吊慰。辽主召晋王萧普古等饮博,夜分乃罢。 辽奉陵军节度使耶律吉实来告哀,帝为成服于内东门之幄殿,向其国哭,五举音而止,皇太后举哭如上仪。遣近臣诣馆吊慰,常服,黑带,系鞵,不佩鱼。 丁未,辽主击鞠。 庚戌,辽赈蓟州饥。 乙卯,辽以比岁丰稔,罢给东京统军司粮。 丁巳,辽主谒圣宗御容,哀恸久之,因命写北府宰相萧孝友、南府宰相萧孝穆象于御容殿。 戊午,命孔道辅为贺辽太后册礼使。辽太后册礼使自此始。 壬申,辽主谒神主帐,时奥隈萧氏始入宫,亦命拜之。 癸酉,以翰林侍讲学士、兵部侍郎孙奭为工部尚书,知兖州。奭三请致仕,召对承明殿,敦谕之。奭以年逾七十,固请,泣下,帝亦恻然。诏民冯元讲《老子》三章,各赐帛二百匹。以不得请,求近郡,故优拜焉,仍诏须宴而后行。 甲戌,右正言陈执中罢度支判官,谏院供职。是时谏议大夫、司谏、正言皆不任谏职,须别降敕赴谏院者,乃曰谏官。 八月,丁丑,太子少保致仕马亮卒,赠右仆射。亮有智略,敏于政事,然所至无廉称。及卒,以婿吕夷简在相位,得谥忠肃,人不以为然。 权知开封府寇瑊卒。瑊初附丁谓,故早达。及谓败,左迁,郁郁不自得。秘书丞彭文赋《丧家狗》以刺之。 九月,戊申,辽主亲视庆陵。 己巳,以右谏议大夫程琳为给事中,权知开封府。王蒙正子齐雄捶老卒死,琳令有司验状。蒙正连姻太后,太后因琳入对,谓曰:“齐雄非杀人者,乃其奴尝捶之耳。”琳曰:“奴无自专理,且使令与己犯同。”太后默然。遂论如法。 庚午,以吏部尚书、知天雄军王曾为彰德节度使,仍知天雄军。辽使者往还,敛车徒而后过,无敢哗者。人乐其政,为画像而生祠之。 甲戌,辽遣使来谢吊慰。 冬,十月,戊寅,辽宰臣吕德懋卒。 己卯,以翰林学士宋绶为龙图阁学士、知应天府。 时太后犹称制,五日一御承明殿,垂帘决事,而帝未始独对群臣也。绶言:“宜约唐先天中制度,令群臣对前殿,非军国大事及除拜,皆前殿取旨。”书上,忤太后意,故命出守。侍御史刘随、殿中侍御史郭劝并言绶有词学,当留于朝,不听。 丙戌,下诏申儆庶官,因侍御史知杂事刘随请也。其略曰:“比者搢绅之间,名节罔励,矜劳者掠美以近名,希进者行险以徼宠,分屏翰者或奏请之靡厌,任案察者或宽纵之为得;贪而无耻,故务营私,老而非材,曾不知退。用稽彝训,申儆群伦,苟少冒于官箴,将自投于公宪。” 辽遣使来,致其先主遗物。己酉,遣使来谢贺即位及太后册礼。 闰月,辛亥,辽有司请以辽主生辰为永寿节,太后生辰为应圣节,从之。 辛酉,辽主阅新造铠甲。 癸亥,以盐铁副使赵州王鬷为天章阁待制。 初,马季良建言:“京师贾人常以贱价居茶盐交引,请官置务收市之。”季良方用事,有司莫敢迕其意,鬷独不可,曰:“与民竞利,岂国体邪!”事遂寝。 丁卯,辽赈黄龙府饥。 戊辰,知兖州孙奭陛辞,曲宴太清楼,召太子少保致仕晁迥及近臣皆预。翌日,奭入谢,又命讲《老子》,赐袭衣、金带、鞍勒马。及行,赐宴瑞圣园,又赐诗,诏近臣皆赋。 十一月,辛巳,徙三馆于崇文院。先是三馆、秘阁在左掖门内,左升龙门外,大中祥符八年,大内火,权寓右掖门外,至是修崇文院成,复徙之。 丙申,辽葬文武大孝宣皇帝于庆陵。 初,耶律资忠为圣宗所信任,以忤权贵,出为昭德节度使,至是表请会葬,既至,伏梓宫大恸曰:“臣幸遇圣明,横被谗谮,不获尽犬马之报。”气绝而苏。辽主命医治疾,久之,言:“国舅孝先无忧国之心,陛下不当复用唐景福年号。”于是用事者恶之,遣归镇。寻卒。 丁亥,驰两川矾禁。 十二月,癸丑,辽主至自庆陵。 太后听政,辽主不亲庶务,群臣表请,辽主不从。 甲寅,诏吏部铨:“选人父母年八十以上者,权注近官。” 是岁,辽封李德明子元昊为夏国公,以兴平公主归之。 明道元年辽重熙元年 春,正月,壬申朔,辽太后御正殿,受辽主与群臣朝。 乙亥,以知江陵府会稽杜衍为河北都转运使。初,命衍守荆南,殿中侍御史郭劝言衍清直,当留中朝,不听。会河北乏军费,乃命衍往经度之,不增赋于民而用足。 丁丑,辽主如雪林。 癸巳,诏:“案举官奏劾所部官吏而反为所讼者,自今无得受理。 二月,癸卯,监修国史吕夷简上《三朝宝训》三十卷。 庚戌,以知许州、定国节度使张士逊为刑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丁卯,以真宗顺容李氏为宸妃。是日,宸妃薨。妃始生帝,皇太后即以为己子。帝即位逾十年,妃默处先朝嫔御中,未尝自异,人畏太后,亦无敢言者,终太后世,帝不自知妃所出也。疾革,乃进位,年四十六。 始,宫中未治丧,宰相吕夷简朝奏事,因曰:“闻有宫嫔亡者。”太后矍然曰:“宰相亦预宫中事邪?”引帝偕起。有顷,独坐帘下,召夷简问曰:“一宫人死,相公何与?”夷简曰:“臣待罪宰相,内外事无不当预。”太后怒曰:“相公欲离间我母子邪?”夷简曰:“太后不以刘氏为念,臣不敢言;尚念刘氏,则丧礼宜从厚。”太后悟,遽曰:“李宸妃也,且奈何?”夷简乃请治丧皇仪殿,用一品礼殡洪福寺。又谓内侍罗崇勋曰:“宸妃当以后服殓,用水银实棺。”有司希太后旨,言岁月未利。时有诏欲凿宫城垣以出丧,夷简遽求对,太后揣知其意,遣崇勋问之,夷简言:“凿垣非礼,丧宜自西华门出。”太后复遣崇勋曰:“岂意卿亦如此!”夷简曰:“臣位宰相,理当廷争。太后不许,臣终不退。”崇勋三反,太后犹不许。夷简正色谓崇勋曰:“宸妃诞育圣躬,而丧不成礼,异日必有受其罪者,莫谓夷简今日不言也!”崇勋惧,驰告,太后乃许之。 三月,壬申朔,辽命尚父、漆水郡王迪礼复为特里衮。 辽太后自摄政,即追封其曾祖为兰陵王,父为齐王,诸弟皆王之,萧氏奴为团练、防御、观察、节度使者至四十馀人。燕民无赖者多占名乐工,为萧氏奴。 戊子,始行《天圣编敕》。 太常博士安丘明镐,初为蕲州幕职,知州邓馀庆贪暴不法,州事皆镐持正之。薛奎领秦州、益州,皆辟镐自随。于是镐罢益州同判,还朝,赐对,帝问辅臣以镐所能者,奎曰:“镐有文学,沈鸷能断大事,愿陛下亟用之。”己丑,命镐权开封府推官,寻即真。 江、淮旱。戊戌,诏虑系囚,流以下降一等,杖、笞释之。 己亥,除婺、秀州丁身钱。 是春,辽主大蒐。太后虑辽主怀齐天皇后鞠育之恩,因其出蒐,遣人驰至上京弑后。后曰:“我实无辜,天下共知,待我浴而后就死,可乎?”使者退,比复至,则后已殂矣,时年五十。因杀其左右百馀人,以庶人礼葬。 夏,四月,戊午,知棣州王涉,坐冒请官地为职田,配广南牢城。 六月,殿中侍御史冀人张存上疏言:“陛下嗣统以来,延纳至言,罔有忌讳,函夏之人,共思谠直。自前秋诏罢百官转对,去冬黜降御史曹修古等,昨又闻进士林献可因奏封事远窜岭南,人心惶惑,中外莫测。臣恐自今忠直之言,与理乱安危之几,蔽而不达。”因历引周昌、朱云、辛庆忌、辛毗事以广帝意。 秋,七月,乙酉,参知政事王曙罢为资政殿学士,知陕州,以疾自请也。 辛卯,以门下省为谏院,徙旧省于右掖门之西。先朝虽除谏官而未尝置院,及陈执中为谏官,屡请之,置谏院自此始。 辽主猎于平地松林。 八月,辛丑,以三司使、兵部侍郎晏殊为枢密副使。丙午,以晏殊参知政事。 辽主驻刺河源。是日,皇子洪基生。 甲寅,以杨崇勋为枢密副使。 戊午,诏国子监重修七十二贤堂,其左丘明而下二十一人,并以本品衣冠图之。 壬戌,修文德殿成。是夜,大内火,延及崇德、长春、滋福、会庆、崇徽、天和、承明、延庆八殿。帝与皇太后避火苑中;癸亥,移御延福宫。 甲子,以宰相吕夷简为修葺大内使,枢密副使杨崇勋副之。 乙丑,诏群臣直言阙失。 先是大内火,百官晨朝而宫门不开。辅臣请对,帝御拱宸门,百官拜楼下,宰相吕夷简独不拜,帝问其故,曰:“宫庭有变,群臣愿一望清光。”帝举帘见之,夷简乃拜。 丁卯,大赦。诏:“营造殿宇,宜约祖宗旧制,更从减省。” 时宦者置狱治火事,得缝人火斗,已诬服,下开封府,使具狱。权知府事程琳辨其不然,乃命工图火所经处,且言:“后宫人多而所居隘,其烓灶近板壁,岁久燥而焚,此殆天灾,不宜以罪人。”监察御史宜兴蒋堂亦言:“火起无迹,安知非天意?陛下宜修德应变,今乃欲归咎宫人,以之属吏。宫人付狱,何求不可,而遂赐之死,是重天谴也。”帝为宽其狱,卒无坐死者。 是月,殿中丞河南滕宗谅、秘书丞大名刘越准诏上封事。宗谅言:“国家以火德王,火失其性,由政失其本。”因请太后还政,而越请太后还政,言尤鲠直;皆不报。 九月,丁亥,永兴军言左卫大将军、分司西京李士衡卒。士衡前后筦计二十年,虽才智过人,然素贪,家资至累巨万,建大第长安里中,俨若宫府云。 庚寅,重作册宝,以旧册宝为火所焚也。有司言册宝法物,凡用黄金二千七百两。诏易以银而金涂之。 冬,十月,己酉,辽主如中京。 十一月,甲戌,以修大内成,恭谢天地于天安殿,遂谒太庙,大赦,改元。是日,还延福宫。 己卯,冬至,百官贺皇太后于文德殿,帝御天安殿受朝。 是日,辽主率群臣上太后尊号曰法天应运仁德章圣皇太后;群臣上辽主尊号曰文武神圣昭孝皇帝。大赦,改元重熙。不逾年而再改元,犹用耶律资忠之言也。 辽主以萧萨班为祗候郎君。萨班,孝穆之子也,性廉介,风姿爽朗,善球马驰射。辽主每燕饮,喜谐谑,萨班虽承宠顾,常以礼自持,时人称之。 辽萧罕嘉努,少好学,博览经史,通辽、汉文字,尝为右通进,典南京栗园,至是命同知三司使事。 定难节度使、西平王赵德明,凡娶三姓:卫慕氏,生元昊;咩迷氏,生成遇、讹藏;屈怀氏,生成嵬。元昊小名嵬理,羌语谓惜为嵬。富贵为理。性凶鸷猜忍;圆面高准,长五尺馀;晓浮屠学,通蕃、汉文字,案上置法律书,常携《野战歌》、《太一金鉴诀》。忽引兵袭夜洛隔可汗王,破之,夺甘州。数谏德明无臣中国,德明辄戒之曰:“吾久用兵,终无益,徒自疲耳。吾族三十年衣锦绮衣,此宋天子恩,不可负也。”元昊曰:“衣皮毛,事畜牧,蕃姓所便。英雄之生,当王霸耳,何锦绮为!”既陷甘州,复举兵攻拔西凉府。至是德明死,元昊继立,延州以闻。诏辍视朝三日,赠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命度支员外郎朱昌符为祭奠使,赙绢甚厚。帝与皇太后为德明成服苑中,百官奉慰。 辛卯,进封孟王元俨为荆王。 癸巳,以元昊为检校太师兼侍中、定难节度使、西平王,命司封员外郎杨告为旌节官告使。元昊既袭封,即阴为叛计。时改元明道,而元昊避父名,辄称显道于国中,虽贡奉,然僣已萌矣。初对使者,设席自尊大,而告徙坐即宾位,不为屈。又闻屋后有数百人锻声,知其必叛,独畏懦不敢言。告,允恭子也。 丙申,诏苏州所没丁谓庄田还给其家,仍以其子前内殿承制〈王羽〉为供奉官。 是月,辽册元昊为夏国王。 十二月,庚子,诏以来年二月躬耕籍田,先请皇太后恭谢宗庙,权罢南郊之礼,其恩赏并就礼毕施行。 辛丑,命礼官详定籍田及皇太后谒庙仪注。始,太后欲纯用帝者之服,参知政事晏殊以《周官》王后之服为对,失太后旨;辅臣皆依违不决。薛奎曰:“太后必御此,若何而拜?”力陈其不可。太后为改它服,虽终不纳,犹少杀其礼焉。 壬寅,以宣徽南院使兼枢密副使杨崇勋为枢密使。崇勋曲谢,太后与帝言,先帝最称崇勋质信,可任大事,又超迁之。 壬子,以太子中允安阳韩琦为太常丞,直集贤院。 初,琦举进士第二,方唱名,太史奏日下五色云见,左右皆贺。 己未,上封者言:“比诏淮南民饥,有以男女雇人者,官为赎还之。今民间不敢雇佣人,而贫者或无自存,望听其便。”从之。 庚申,命权三司使李谘同盛度、王随议解盐法。天圣八年,既听解盐通商,行之一年,岁入视天圣七年增缗钱十五万,明年,更损九万;其后岁益耗,故令谘等议之。度、随皆初以通商为便者也。 是岁,同判陈州、太常博士范仲淹,以京师多不关有司而署官赏者,乃附驿上奏,以唐中宗朝墨敕斜封官为戒;又屡论内降之弊。 辽以萧孝友为西北路招讨使,封兰陵郡王。 先是萧革为招讨使,专以威制西羌,诸部多叛。孝友下车,多加绥抚,每入贡,辄增其赐物,羌人以安。其后浸成姑息,诸部桀骜之风遂炽。孝友,太后之弟也。 太后诸弟,惟孝穆位高,益畏太后,有赐,辄辞不受,妻子无骄色。而孝先最为骄横,尤用事。 太后姊秦国夫人,早岁嫠居,有丑声,太后见长沙王色嘉努美姿容,为杀其妃而以秦国妻之。妹晋国夫人,喜户部侍郎耿元吉貌美,太后从晋国之请,亦为杀其妻,以晋国妻之。 辽放进士刘师贞等五十七人。 ◎宋纪三十九 ∷起昭阳作噩正月,尽阏逢阉茂十二月,凡二年。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 明道二年辽重熙二年 春,正月,戊寅,罢馆阁侍书。 初,光禄寺丞盛申甫、马直方在馆阁读书,自陈岁久,请一贴职,帝止令大官给食,候三年与试,因诏后毋得复置。 己卯,诏发运使以上供米百万斛赈江、淮饥民。 癸未,铸“明道元宝”钱。 壬辰,女直贡于辽。女直即女真,避辽主名,改称女直。 二月,庚子,诏:“江、淮民被灾死者,官为葬祭。” 乙巳,皇太后服衮衣、仪天冠,享太庙,为初献,皇太妃亚献,皇后终献。是日,上皇太后尊号曰应天齐圣显功崇德慈仁保寿皇太后。丁未,祀先农,行藉田礼,礼成,御正阳门,大赦。百官上尊号曰睿圣文武体天法道仁明孝德皇帝。 三月,庚寅,皇太后不豫,大赦。丁谓特许致仕。 甲午,皇太后崩于宝慈殿。遗诰:“尊太妃为皇太后,军国大事与太后内中裁处;赐诸军缗钱。”乙未,帝御皇仪殿之东楹,号恸见辅臣,曰:“太后疾不能言,犹数引其衣,若有所属,何也?”参知政事薛奎曰:“其在衮冕也,服之何以见先帝?”帝悟,以后服敛。命吕夷简为山陵使。既宣遗诰,阁门趋百官贺太后于内东门。御史中丞蔡齐目台吏毋追班,入白执政曰:“上春秋长,今始亲国政,岂宜使女主相继称制乎?”遂罢预政。 是月,温逋奇囚嘉勒斯赉于阱中,而出兵收不附己者。守阱人出之,嘉勒斯赉因集部众讨杀温逋奇而徙居青唐。 夏,四月,丙申朔,下诏求言。删去遗诰“皇帝与太后裁处军国大事”之语。 皇太后既崩,左右有以宸妃事闻者,帝始知为宸妃所生,号恸累日不绝。壬寅,追尊宸妃为皇太后;甲辰,诏改葬于永定陵,以大行皇太后山陵五使并兼追尊皇太后园陵使。或言太后死非正命,丧不成礼,帝亦疑焉。因易梓宫,帝遣太后弟李用和视之,则容貌如生,服饰严具。用和入告,帝叹曰:“人言其可信哉!”遇刘氏加厚。 戊申,帝听政于崇政殿西厢。 庚戌,以流人林献可为三班奉职。明道初,献可抗言请太后还政,太后怒,窜于岭南,至是特录之。 壬子,群臣上表请御正殿,不允;表三上,乃从之。诏:“内外毋得进献以祈恩泽,及缘亲戚通章表。”罢创修寺观。帝始亲政,裁抑侥幸,中外大悦。 癸丑,召知应天府宋绶、同判陈州范仲淹赴阙。 初,太后称制,宦者江德明、岁崇勋、任守忠等,交通请谒,权宠颇盛;参知政事薛奎言不遂斥逐,恐阶以为乱。帝不欲暴其罪状,止黜之于外。 己未,吕夷简罢为武胜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澶州;枢密使张耆罢为左仆射、护国节度使,判许州,寻改陈州;枢密副使夏竦罢为礼部尚书,知襄州,寻改颍州;参知政事陈尧佐罢为户部侍郎,知永兴军;枢密副使范雍罢为户部侍郎,知荆南府,寻改扬州,又改陕州;枢密副使赵稹罢为尚书左丞,知河中府;参知政事晏殊罢为礼部尚书,知江宁府,寻改亳州。 帝始亲政,夷简手疏八事,曰正朝纲,塞邪径,禁贿赂,辨佞壬,绝女谒,疏近习,罢力役,节冗费,其语甚切。帝与夷简谋,以耆、竦等皆太后所任用,欲悉罢之。退,告郭后,后曰:“夷简独不附太后邪?但多机巧,善应变耳。”由是并罢夷简。及宣制,夷简方押班,闻唱其名,大骇,不知其故。而夷简素厚内侍副都知阎文应,因使为中诇,久之,乃知事由后云。 宰臣张士逊加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资政殿大学士、工部尚书、判都省李迪同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户部侍郎王随参知政事;礼部侍郎、权三司使事李谘为枢密副使;步军副都指挥使王德用为检校太保、佥署枢密院事。 始,太后临朝,有求内降补军事者,德用曰:“补吏,军政也;敢挟此以干军政,不可与。”太后固欲与之,卒不奉诏,乃止。帝阅太后閤中,得德用前奏军吏事,奇之,以为可大用,故擢任枢密。德用谢曰:“臣武人,待罪行间,不足以当大任。”帝遣使者趣入院。 以权御史中丞蔡齐为龙图阁学士,权三司使事;天章阁待制范讽为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 时有飞语传荆王元俨为天下兵马都元帅者,即捕得,系狱,逮及数百人,齐案之元迹。帝督责愈急,齐曰:“小人无知,不足治,且无以安荆王。”一夕三疏。帝大悟,止笞数人而已。 先是讽出知青州,时山东旱蝗,前宰相王曾,家多积粟,讽发取数千斛济饥民,因请遣使安抚。于是以御史中丞召,其在青州不逾岁也。 以太常博士、秘阁校理范仲淹为右司谏。仲淹初闻遗诰以太妃为皇太后,参决军国事,上疏言:“太后,母号也,自古无因保育而代立者。今一太后崩,又立一太后,天下且疑陛下不可一日无母后之助矣。”时已删去参决等语,然太后之号讫不改,止罢册命而已。 降殿中丞、知吉州方仲弓为太子中舍、监丰国监。 初,仲弓请依唐武后故事立刘氏七庙,太后见其奏,怒曰:“吾不作此负祖宗事!”裂而掷之,犹用是得知吉州。帝以累更赦宥,止薄责焉。 壬戌,始御崇政殿。 癸亥,上太后谥曰庄献明肃。旧制,后谥二字;称制加四字自此始。追尊李太后谥曰庄懿。 五月,丁卯,判河南府钱惟演请以庄献、庄懿皇太后并祔真宗室。惟演既罢景灵宫使,还河南,不自安,乃建此议以希帝意。 戊辰,诏礼部贡举。 辛未,以屯田员外郎武城庞籍为殿中侍御史。籍奏请下阁门取垂帘仪制尽焚之。又奏:“陛下躬亲万机,用人宜辨邪正,进擢近列,愿采公论,毋令出于执政。”孔道辅尝谓人曰:“言事官多观望宰相意,独庞君可谓天子御史也。” 癸酉,诏:“太后垂帘日诏命,中外毋辄以言。” 始,太后称制,虽政出宫闱,而号令严明,左右近习亦少假借,赐与皆有节。赐族人御食,必易以釦器,曰:“尚方器勿使入吾家也。”晚,稍进外家,任内官罗崇勋、江德明等访外事,崇勋等以此势倾中外,又以刘从德故黜曹修古等。然太后保护帝既尽力,帝奉太后亦甚备。及太后崩,言者多追斥垂帘时事。范仲淹言于帝曰:“太后受遗先帝,保佑圣躬十馀年,宜掩其小故以全大德。”帝大感悟,乃降是诏。 丙子,命张士逊撰《藉田》及《恭谢太庙记》,以翰林学士冯元为编修官,直史馆宋祁为检讨官。既而祁言皇太后谒庙非后世法,乃止撰《藉田记》。 帝始召宋绶,将大用之,为张士逊所沮。丁丑,以绶为翰林侍读学士兼龙图阁学士,判都省。 六月,甲午朔,日有食之。 壬寅。录周世宗及高季兴、李煜、孟昶、刘继元、刘鋹后。 辛亥,太子少傅致仕孙奭卒。帝谓张士逊曰:“朕方欲召奭还,而奭遂死矣!”嗟惜久之,罢朝一日,赠左仆射,谥曰宣。 奭劝讲禁中二十馀年,讨论典礼,必取前代中正合法事类陈之,故政府奉行无疑。当真宗封禅时,独正言谏诤不少阿。晚节勇退。疾甚,徙正寝,屏婢妾,谓其子瑜曰:“无令我死妇人手也!” 初,以钱惟演议下,礼院言:“夏、商以来,父昭子穆,皆有配坐。每室一帝一后,礼之正仪,前代无同日并祔之文。”诏都省与礼院议,皆以为:“庄穆位崇中壶,与懿德有异,已祔真庙,自协一帝一后之文。庄献辅政十年,在懿诞育圣躬,德莫与并,退就后庙,未厌众心。案《周礼》大司乐职:‘奏夷则,歌小吕,以享先妣。’先妣者,姜嫄也,帝喾之妃,后稷之母,特立庙而祭,谓之閟宫。宜于太庙外别立新庙,奉安二后神主,同殿异室,岁时荐享,用太庙仪。别立庙名,自为乐曲,以崇世享。忌前一日不御正殿,百官奉慰,著之甲令。”诏从之。己未,命权知开封府程琳、内侍副都知阎文应度地营建新庙。 秋,七月,丁丑,诏知富平县事张龟年增秩再任,以其治行风告天下。 癸未,降知永兴军陈尧佐知庐州,为狂人王文吉所诬也。尧佐罢政,过郑,文吉挟故怨,告尧佐谋反。帝遣中官讯问,复以属御史台。中丞范讽,夜半被旨,诘旦得其诬状,上之,尧佐犹坐是左降。时复有诬谏官阴附宗室者,宰相张士逊置二奏帝前,且言:“憸人诬隐良善以摇朝廷,若一开奸萌,臣亦不能自保。”帝悟,置文吉于法,诬谏官事亦寝。 先是右司谏范仲淹以江、淮、京东灾伤,请遣使循行,未报。仲淹请间,曰:“宫掖中半日不食,当如何?今数路艰食,安可不恤!”甲申,命仲淹安抚江、淮,所至开仓廪,赈乏绝,禁淫祀,奏蠲庐、舒折役茶,江东丁口盐钱。饥民有食乌昧草者,撷草进御,请示六宫贵戚,以戒侈心。 又上疏曰:“祖宗时,江、淮馈运至少,而养六军又取天下。今东南漕米岁六百万石,至于府库财帛,皆出于民,加之饥年,艰食如此。愿下各有司,取祖宗岁用之数校之,则奢俭可见矣。 “祖宗欲复幽蓟,故谨内藏,务先丰财,庶于行师之时不扰于下。今横为堕费,或有急难,将何以济!天之生物有时,而国家用之无度,天下安得不困!江、淮、两浙诸路,岁有馈粮,于租税外复又入籴,计东南数路不下二三百万石,故虽丰年,谷价亦高。至于造舟之费及馈运兵夫给受赏与,每岁又五七百万缗,故郡国之民率不暇给。 “国家以馈运数广,谓之有备。然冗兵冗吏,游惰工作,充塞京都。臣至淮南,道逢嬴兵,自言三十人自潭州挽新船至无为军,在道逃死,止存六人,去湖南犹四千馀里,六人者比还本州,尚未知全活。乃知馈运之患。其害人如此。 “今宜销冗兵,削冗吏,禁游惰,减工作,既省京师用度,然后减江、淮馈运,租税上供之外,可罢高价入籴。国用不乏,东南罢籴,则米价不起;商人既通,则入中之法可以兼行矣。真州建长芦寺,役兵之粮已四万斛,栋宇像塑金碧之资又三十万缗。施之于民,可以宽重敛;施之于士,可以增厚禄;施之于兵,可以拓旧疆。自今愿常以土木之劳为戒。”上嘉纳之。 戊子,诏以蝗旱自责,去尊号“睿圣文武”四字,仍令中外直言阙政。 八月,甲午朔,辽遣使来祭奠、吊慰。 丙申,以太常丞永新刘沆直集贤院。沆前同判舒州,庄献太后遣内侍张怀信修山谷寺,建资圣浮屠,怀信挟诏命,督役严急,州将至移疾不敢出,沆奏罢之。 赠工部员外郎曹修古为谏议大夫。修古鲠直,有风节。当庄献时,权幸用事,人人顾望畏忌,而修古遇事辄言,无所回挠。忤太后旨,贬同判杭州;未行,改知兴化军,卒于官,贫不能归葬。宾佐赙钱五十万,季女泣白其母曰:“奈何以是累吾先人也!”卒拒不纳。帝思修古忠,故优赠之,仍恤其家。 壬寅,名庄献明肃太后、庄懿太后新庙曰奉慈。 癸卯,诏:“凡除转运使及藩镇、边郡守臣,自今并许上殿奏事。” 甲辰,诏:“中外毋避庄献明肃太后父讳。” 丁酉,辽主如温泉宫。 壬子,宰臣张士逊等言:“比诸道旱蝗,请用汉故事册免,蒙赐诏不许。今陛下既减损尊名,愿各降官一等,以塞天异。”帝慰勉之。 乙卯,辽遣使阅诸路禾稼。 丁巳,置端明殿学士,以翰林侍读学士宋绶为之。 三司言:“自藉田后,继有赏赉,用度不足,请假于内藏库。”庚申,出缗钱百万赐之。帝谓张士逊曰:“国家钱本无内外,盖以助经费耳。”自是岁歉或调发,则出内藏以济之。 九月,丙寅,崇信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河南府钱惟演落平章事,还本镇。 初,惟演欲为自安计,首建二后并配议。既与刘美为亲,又为其子暧娶郭皇后妹,至是又欲与庄懿太后族为婚。御史中丞范讽,劾惟演擅议宗庙;前在庄献时权宠太盛,且与后族连姻,请行降黜。帝谕辅臣曰:“先后未葬,朕不忍遽责惟演。”讽袖告身对曰:“臣今奉使山陵,而惟演守河南,臣朝暮忧刺客,愿纳此,不敢复为御史中丞矣。”帝不得已可之,讽乃趋出。丁卯,复夺暧一官,落集贤校理,听随惟演行,诸子皆补外州监当。 甲戌,幸洪福院,临庄懿太后梓宫。丙子、壬午,临如之。 丁丑,诏:“国忌日罢佛像前设神御。” 壬午,庄献明肃皇太后灵驾发引,帝顾辅臣曰:“朕欲亲行执绋,以申孝心。”乃引绋行哭,出皇仪殿门,礼官固请而止。遣奠正阳门外,遂诣洪福院,服素纱幞头、淡黄衫,从官常服、黑带奉引庄懿太后梓宫,遣奠廷中,皆改衰服。奉辞,随梓宫攀号不已。左右固请止,帝泣曰:“劬劳之恩,终身何所报乎!”步送至院西南隅,仗转乃还。 冬,十月,丁酉,祔葬庄献明肃皇太后、庄懿皇太后于永定陵。 甲辰,诏:“两川岁贡绫锦罗绮之属,以三之二易为?绢,供军需。” 帝富于春秋,左右欲以巧自媚,后菀珠玉之工颇盛。殿中侍御史庞籍言:“今螽螟为灾,民忧转死,陛下安得不以俭约为师,惜国费以徇民急!”帝纳其言。 己酉,祔庄献明肃太后、庄懿太后主于奉慈庙。 辛亥,帝谕辅臣曰:“近岁进士试诗赋,多浮华,宜令有司兼取策论。” 以司封员外郎、秘阁校理吴遵路为开封府推官。 始,庄献太后称制,遵路条奏十馀事,语皆切直,忤太后意,出知常州。遵路至常州,即令转市吴中米以备岁俭,已而果大乏食,民赖以济,自它郡流至者亦十全八九。范仲淹安抚淮南,荐遵路,乞以遵路救灾事迹颁诸州为法,并付史馆。遵路,淑子也。 癸丑,降东、西京囚罪一等,徒以下释之。缘二太后陵应奉民户,免租赋、科役有差。 戊午,张士逊罢为左仆射,判河南府,枢密使杨崇勋罢为河南三城节度使、同平章事,判许州。先是蝗旱仍见,士逊居首相,无所建明,帝颇复思吕夷简。及百官诣洪福院上庄献太后谥册,退而奉慰,士逊乃过崇勋园饮酒,日中不至,群臣离立以俟。御史中丞范讽劾奏之,遂与崇勋俱罢;然制辞犹以均劳佚为言。 以吕夷简为门下侍郎兼吏部尚书,同平章事;知河南府王曙加检校太傅,充枢密使;佥署枢密院事王德用为枢密副使;端明殿学士、刑部侍郎宋绶参知政事;权三司使事蔡齐为枢密副使。 庚申,诏:“自今每日御前殿视事。”帝即位之初,尚循真宗晚年故事,惟只日御殿,至是始复旧制。 自唐以来,民计田输赋外,增取它物,复折为赋,谓之杂变,亦谓之沿纳,名品烦细。官司岁附帐籍,并缘侵扰,民以为患。帝诏三司,沿纳物以类并合。于是三司请悉除诸名品,并为一物,夏秋岁入,第分粗细二色。百姓便之。 十一月,癸亥朔,参知政事薛奎,罢为资政殿学士、户部侍郎、判都省。始,庄献崩,二府大臣皆罢去,奎独留,帝且倚以为相。而奎得喘疾,数辞位,久之乃罢。 以龙图阁待制孔道辅为石谏议在夫,权御史中丞。 诏增宗室俸。 乙丑,追册美人张氏为皇后。 寇准以责死既十一年,以庚寅赦书,始得太子太傅。甲戌,赠准中书令,复莱国公,其婿屯田员外郎张子皋复直史馆。仍令赍诏赐其家,祭酹之。子皋,齐贤孙也。 戊寅,以大理评事保塞刘涣为右正言。初,涣上疏庄献太后,请还政,太后怒,议黥面配白州。属太后疾革,宰相品夷简故为稽留,不即行。至是涣以前疏自言,夷简请褒擢。帝既用涣,顾谓夷简曰:“向者枢密院亟欲投窜,赖卿以免。”夷简谢曰:“涣疏外,敢言;大臣或及此,则太后必疑风旨自陛下,使母子不相安矣。”帝喜,以夷简为忠。 己卯,徙判天雄军王曾判河南府。始,陈尧咨与曾有隙,曾实代尧咨于天雄,政有不便者徐更之,弥缝不见其迹。及去,尧咨复继曾后,见府署及什器皆因尧咨旧规,但完葺,无所改,叹曰:“王公度量,我不及也!” 十二月,丙申,帝谓辅臣曰:“朕退朝,凡天下之奏必亲览。”吕夷简曰:“小事皆听览,恐非所以养圣神。”帝曰:“朕承先帝之托,万几之重,敢自泰乎!”又曰:“朕日膳不欲珍美,衣服多以缯缣,屡经浣濯,宫人或以为笑。大官进膳,有虫在食器中,朕掩而不言,恐罪及有司也。”夷简因称盛德。帝曰:“偶与卿等言之,非欲闻于外,嫌近名耳。” 复置诸路提点刑狱官,仍参用武臣。 甲辰,以京东饥,出内藏库绢二十万下三司,代本路上供之数。 丁未,出侍御史张沔知信州,殿中侍御史韩渎知岳州。 先是宰相李迪除二人为台官,言者谓台官必由中旨,乃祖法也。既数月,吕夷简复入,因议于帝前。帝曰:“祖法不可坏也。宰相自用台官,则宰相过失无敢言者矣。”迪等皆惶恐。遂出沔、渎,仍诏:“自今台官有缺,非中丞、知杂保荐者,毋得除授。” 戊申,出宫人二百。帝时屡出宫人,吕夷简曰:“此诚美事,然出宫人,恐有失所者。”帝因曰:“曩太后临朝,臣僚戚属多进女,今已悉还其家矣。” 己酉,辽禁夏国使沿途私市金铁。 初,郭皇后之立,非帝意,浸见疏;而后挟庄献势颇骄,后宫希得进。及庄献崩,帝稍自纵,宫人尚氏、杨氏骤有宠;后性妒,屡与忿争。尚氏尝于帝前语侵后,后不胜忿,起批其颊。帝自起救之,后误批帝颈。帝大怒,有废后意。内侍副都知阎文应,白帝出爪痕示执政近臣。吕夷简以前罢相故怨后,而范讽方与夷简相接,讽乘间言:“后立九年无子。义当废。”夷简赞其言。帝意未决,外人藉藉颇有闻者。右司谏范仲淹因对,极陈其不可,且曰:“宜早息此议,不可闻于外也。” 居久之,乃定议废后,夷简先敕有司无得受台谏疏。乙卯,诏称:“皇后以无子愿入道,特封为净妃、玉京冲妙仙师,赐名清悟,别居长宁宫。”台谏疏皆不得入,仲淹即与权御史中丞孔道辅率知谏院孙祖德、侍御史蒋堂、郭劝、杨偕、马绛、殿中侍御史段少连、左正言宋郊、右正言刘涣伏閤争之,诣垂拱殿门伏奏:“皇后不当废,愿赐对以尽言。”守殿门者阖扉不为通,道辅手抚铜镮大呼曰:“皇后被废,奈何不听台谏入言!”寻诏诣中书。道辅等语夷简曰:“人臣于帝后,犹子事父母也。父母不和,固宜谏止,奈何顺父出母乎!”众哗然,争进说。夷简曰:“废后自有故事。”道辅及仲淹曰:“人臣当道君以尧、舜,岂得引汉、唐失德为法?公不过引汉光武劝上耳,是乃光武失德,何足法也?”夷简不能答,拱立曰:“诸君更自见上力陈之。”道辅与仲淹等退,将以明日留百官揖宰相廷争。而夷简即奏台谏伏閤请对,非太平美事,乃议逐道辅等。祖德,北海人;偕,坊州人;少连,开封人。 丙辰旦,道辅等始至待漏院,诏道辅出知泰州,仲淹知睦州,祖德等各罚铜二十斤。故事,罢中丞必有告辞,至是直以敕除,道辅比还家,敕随至,又遣使押道辅及仲淹亟出城。仍诏:“谏官、御史,自今并须密具章疏,毋得相率请对,骇动中外。”绛、偕奏乞与道辅、仲淹俱贬,劝及少连再上疏,皆不服。 将作监丞、签判河阳富弼上疏曰:“皇后自居中宫,不闻有过;陛下忽然废斥,物议腾涌。自太祖、太宗、真宗三后未尝有此。陛下为人子孙,不能守祖考之训,而遂有废后之事。治家尚不以道,奈天下何!范仲淹为谏官,所极谏者,乃其职也,陛下何故罪之?假使所谏不当,犹须含忍以招谏诤;况仲淹所谏,大惬众心,陛下乃纵私忿,不顾公议,取笑四方,臣甚为陛下不取也。陛下以万乘之尊,废一妇人,甚为小事,然所损之体则大。夫废后谓之家事而不听外臣者,此乃唐奸臣许敬宗、李世勣谄佞之辞,陛下何足取法!陛下必欲废后,但可不纳所谏,何必加责以重己过!今匹庶之家或出妻,亦须告父母,父母许,然后敢出之。陛下贵为天子,且庄献、庄懿山陵始毕,坟土未干,便废黜后氏,不告宗庙,是不敬父母也。今陛下举一事而获二过于天下:废无罪之后,一也;逐忠臣,二也。此二者,皆非太平之世所行,臣实痛惜之!仲淹以忠直不挠,庄献时论冬仗事,大正君臣之分,陛下以此擢用之。既居谏列,闻累曾宣谕,使大小之事,必谏无隐。是陛下欲闻过失,虽古先圣哲亦无以过。今仲淹闻过遂谏,上副宣谕之意而反及于祸,是陛下诱而陷之,不知自今何以使臣!虽日加宣谕,谏臣以仲淹为戒,必不信矣。愿追还仲淹,复其谏职,减二过之一,庶乎谏路不绝,朝纲复振,斯社稷之庆也。”疏入,不报。 时仍岁蝗旱,执政谓宜有变更以导迎和气。丁巳,诏改明年元曰景祐。 禁边臣增置堡砦。 参知政事王随言:“淮南积盐一千五百万石,至无屋以贮,露积苫覆,岁以损耗。又,亭户输盐得本钱,或无以给,故亭户贫困,往往起为盗贼。其害如此,愿得权听通商三五年,使商人入钱京师,又置折博务于扬州,使输钱及粟帛以资国用。”遂诏宋绶等与三司使、江、淮制置使同议可否,皆以为:“听通商则恐私贩肆行,侵蠹县官。请敕制置司监造船,运至诸路,使皆有二三年之畜。复天禧元年制,听商人入钱粟京师及淮、浙、江南、荆湖州、军易盐。在通、泰、楚、海、真、扬、涟水、高邮贸易者,毋得出城,馀州听诣县镇,毋至乡邨。其入钱京师,增盐予之。并敕转运司经画本钱以偿亭户。”诏皆施行。 辽以北府宰相萧孝先为枢密使。孝先在枢密府,好恶自恣,权倾人主,朝多侧目。 景祐元年辽重熙三年。甲戌,一零三四年 春,正月,甲子,许京兆府立学,赐《九经》,仍给田五顷。 发江、淮漕米赈京东饥民。 丁卯,侍御史充贺辽正旦使章频卒于辽境。辽主诏有司赙赠,命近侍护丧以归。 戊辰,诏铸“景祐元宝”钱。 丁丑,命翰林学士浦城章得象等五人权知贡举。 壬午,以太常博士滕宗谅为左正言。宗谅,先与刘越同上庄献太后疏请归政者也。 癸未,令:“南省就试进士、诸科十取其二,进士五举年五十、诸科六举年六十、尝经殿试进士三举、诸科五举及尝预先朝御试者,虽试文不合格,毋辄黜,皆以名闻。”自此率以为常。 甲申,以淮南岁饥,出内藏绢二十万下三司,代其岁输。 始置崇政殿说书,命都官员外郎贾昌朝、屯田员外郎赵希言、太常博士王宗道、国子博士杨安国为之,日以二人入侍讲说。初,孙奭出知兖州,帝问谁可代讲说者,奭荐昌朝等,因命中书试说书,至是特置此职以处之。 辛卯,辽主如春水。 是月,赵元昊寇府州。 二月,壬辰朔,权停解州盐池种盐三年,以本池所贮可支十年故也。 辽北院枢密使萧朴,出为东京留守。自太后专制国事,一委弟萧孝先。朴屡言仁德皇后之冤,太后?兼之,故外迁。 乙未,罢书判拔萃科,更不御试。自今幕职、州县官经三考以上,非缘边及川、广、福建者,许应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等六科;其京朝官至太常博士及进士诸科取解而被黜落者,毋得复应茂才异等三科及武举。用知制诰李淑议也。 先是召知凤翔府、兵部员外郎司马池知谏院,池上表恳辞。帝谓宰相曰:“人皆嗜进,池独嗜退,亦难能也。”加直史馆,复知凤翔。尝有疑狱上谳,大理辄复下,掾属惶恐引咎,池曰:“长吏者,政事所由,非诸君过。”乃独承其罪。有诏勿劾。 辛丑,诏:“礼部贡院,诸科举人,应七举者,更不限年,并许特奏名。” 甲辰,权减江、淮漕米二百万石,候岁丰补之。 戊申,诏麟、府州赈蕃、汉饥民。 三月,开封府判官谢绛言:“蝗亘田野,坌入郛郭,跳掷官寺,井匽皆满,而使者数出,府县监捕驱逐,蹂践田舍,民不聊生。鲁史书螟,《谷梁》以为哀公用田赋,虐取于民。今朝廷敛弛之法,近于廉平,以臣愚所闻,似吏不甚称职而召其变。凡今典城牧民,有颛方面之势,才者掠功取名,以严急为术,或辨伪无实,数蒙奖录;愚者期会簿书,畏首与尾;二者政殊而同归于敝。夫为国在养民,养民在择吏,吏循则民安气和而灾息。愿先取大州邑数十百,诏公卿以下举任守州者,使得自辟属县令长,务求术略,不限资考,然后宽以约束,许便宜从事,期年条上理状,或徙或留,必有功化风迹。如此而沴气不弭,嘉休不至者,未之有也。” 丙子,诏:“御试进士题目书所出,摹印给之,更不许上请。” 戊寅,御崇政殿,试礼部奏名进士。己卯,试诸科。辛巳,试特奏名。已而得进士诸科八百八十三人,特奏名八百五十七人,赐及第、出身。 夏,四月,壬辰,诏:“锁厅举人所试不合格者,除其罪。”始,天禧二年,宰相王钦若请锁厅举人试不合格者,并坐私罪,至是始除之。 甲午,赠故翰林学士、礼部侍郎、知制诰杨亿为礼部尚书,谥曰文。故事,非常任二府及事东宫,则四品无赠官。枢密使王曙言:“亿尝为寇准草奏,请太子亲政,为丁谓所排,不得志而殁。准既赠中书令,亿宜蒙旌贲。”故特赠之。 初,准令亿草奏,曙知其不可,尝劝止。准败,曙取奏草付其妻,缝置夹衣中。及朝廷欲理准旧勋,曙乃出之,其字漫灭,几不可识矣。 丁酉,殿中侍御史庞籍为开封府判官,尚美人遣内侍称教旨,免工人市租。籍言:“祖宗以来,未有美人称教旨下府者。”帝为杖内侍,切责美人,仍诏有司:“自今宫中传命,毋得辄受。” 癸丑。诏置殿中侍御史、监察御史里行。 江东转运使蒋堂言:“窃见诸路武臣知州军者,多是素昧条教。欲乞自今除扼束边陲之处合选任近上武臣外,其馀州改差文资。”帝谕令枢密院,今后差武臣知州军,并须择人。 五月,庚申朔,辽主请暑沿柳湖。 乙丑,以权知开封府程琳为三司使。 先是三司并合田赋沿纳诸名品为一物,琳谓:“借使牛皮、食盐、地钱合为一,谷、麦、黍、豆合为一,易于钩校可也。然后世有兴利之臣,复用旧名增之,是重困民无已时也。”琳又上疏,论“兵在精不在众,河北、陕西军储数匮,而招募不已。其住营一兵之费,可给屯驻三兵,昔养万兵者,今三万矣。愿罢河北、陕西募住营兵,勿复增置,遇阙即选厢军精锐者补之。仍渐徙营内郡,以便粮饷。”帝嘉纳焉。 丁卯,禁民间织锦绣为服。 以秘书丞张宗谊、孙沔并为监察御史里行。沔,会稽人也。 壬申,出内藏库缗钱百万赐三司。 以河南府学为国子监。 壬午,录系囚。 辽太后既摄政,虑辽主年长难制,与枢密使萧孝先谋废立,欲立少子重元,重元以所谋白辽主。辽主用内侍赵安仁策,勒卫兵出宫,召孝先至,谕以太后当废状,孝先震慑不能对。遂收太后符玺,迁于庆州,诛内侍数十族,释孝先等不问。 六月,己丑朔,赐陈州、扬州学田三顷。 壬辰,广东转运司言交州陈公永等六百馀人内附,李德政发兵境上捕逐。诏遣公永等还,仍谕德政抚存之。枢密副使蔡齐言:“蛮去暴归德,请纳之,给以荆湖闲田使自营。今纵去,必不复还旧部,若散入山谷,如后患何!”不听。明年,蛮果为乱。 淮南制置发运使刘承颜献轮扇浴器。同知谏院郭劝言:“此非所宜献,承颜欲以此媚上耳。乞付外毁弃,以戒邪佞。”甲辰,诏还之。 己酉,策试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太常博士晋江苏绅、才识兼茂明于体用大理寺丞建安吴育、茂才异等宋城张方平及武举人于崇政殿。育所对策入第三等,绅、方平并等四等次,以育为著作左郎、直集贤院、通判湖州,绅为祠部员外郎、通判洪州,方平为校书郎、知昆山县。 闰月,戊午朔,赐杭州学田五顷。 乙丑,府州言赵元昊自正月后数入寇,诏并州部署司严兵备之。 乙亥,毁天下无额寺院。 壬午,罢后苑作所用玳瑁、龟筒,从度支判官谢绛言也。绛又言:“迩来用物滋侈,赐予过制,禁中须索。去年计为缗钱四十五万,自今春至四月,已仅二十万。比诏裁节费用,而有司移文,但求咸平、景德簿书,不存则无所错置。臣以为不若推近及远,递考岁用而裁节之,不必咸平、景德为准也。”又言:“号令数变则亏体,利害偏听则惑聪,请者务欲各行,而守者患于不一。请罢内降,凡诏令皆由中书、枢密院,然后施行。” 甲申,诏:“御试制科举人,自今张幕次于殿庑,仍令大官给食;武举人以别日试之。”从知制诰宋郊言也。 乙酉,以前西京留守推官安福欧阳修为馆阁校勘,枢密使王曙所荐也。 始,钱惟演留守西京,修及尹洙为官属,皆有时名,惟演待之甚厚。修等游饮无节,惟演去,曙继至,数加戒敕,常厉色谓修等曰:“诸君知寇莱公晚年之祸乎?正以纵酒过度耳。”众客皆唯唯,修独起对曰“寇公之祸,以老不知止耳。”曙默然,终不怒,更荐修及洙,置之馆阁,议者贤之。 秋,七月,戊子朔,辽主始亲政,授赵安仁左承宣、监门卫大将军,充契丹汉人渤海内侍都知兼都提点。以耶律玛陆为崇德宫使。玛陆为人,畏慎容物,或有面相陵折者,恬然若弗闻,不臧否人物,故益为辽主所亲狎。 辽主尝与护卫耶律仁先论政事,亟叹其才。仁先以为不世之遇,言无所隐。辽主善之,授为宿直将军。 以太常博士、监察御史里行卫人高若讷为主客员外郎、殿中侍御史里行。 初,命同判司天监杨惟德等以周天星宿度分及占测之术,纂而为书,成三十卷,至是上之,惟德等皆迁官。 以翰林侍读学士范讽为给事中、龙图阁学士,知兖州。讽性倜傥,不拘细行。雅善李迪。常与张士逊议论不合,为中丞,力挤士逊。授吕夷简入相,又合谋废郭后,欲夷简引己置二府,然夷简惮讽,终不敢荐也。讽建议,朝廷当差择能臣,留以代大臣之不称职者,夷简闻而恶之。权三司使公半岁,以疾免;既久不得意,愤激求出。将行,复谓帝曰:“陛下朝无忠臣,一旦纪纲大坏,然后召臣,何益!”夷简愈恶之,故寻被谴黜。 壬辰,辽主如秋山。召东京留守萧朴为南院枢密使,徙封楚王。 己亥,诏:“诸路监司按所部官吏不法者,须密切体访,毋得出榜召人告首。” 乙巳,随州言崇信军节度使钱惟演卒,特赠侍中,官护葬事。惟演始以父归国,故亟显,然自以才能进。尝曰:“韩林学士备顾问,司曲诰,于书一有所不观,何以称职!”官兼将相,阶勋品皆第一,而终不历中书,故常谓人曰:“吾平生不足者,惟不得于黄纸尾押字耳。” 常平仓旧领于司农寺,壬子,始诏诸路转运使与州长吏举所部官专主常平钱粟。既而淮南转运副使吴遵路言:“本路丁口百五十万,而常平钱粟才四十馀万,岁饥不足以救恤。愿自经制,增为二百万,它毋得移用。”许之。 枢密直学士杜衍亦尝建议曰:“豪姓蓄贾,乘时贱收,水旱则稽伏而不出,须其翔踊以牟厚利,而农民贵籴。九谷散于穰岁,百姓困于凶年,盖缘常平仓制度不立,有名而无实。谓宜量州县远近,户口众寡,时其饥熟,取贱出贵,严以赏罚,课责官吏,出纳无壅,增损有宜。公籴未充,则禁争籴以规利者;籴毕而储之,则察其以供军为名而假借者。夫香象珠玑,久藏府库,非衣食之急。若州郡阙无钱,愿斥卖以赐之,补助其乏。” 先是庆州柔远蕃部巡检嵬逋,领兵入夏州界,攻破后桥新修诸堡。是月,赵元昊率万馀众来寇,称报仇。缘边都巡检杨遵、柔远塞监押卢训,以骑七百战于龙马岭,败绩。环庆路都监齐宗矩、走马承受赵德宣、宁州都监王文援之,次节义烽。通事蕃官言蕃部多伏兵,不可过壕,宗矩不听。伏兵发,宗矩被执。久之,以宗矩还。 八月,庚申,徙知定州、龙神卫西厢都指挥使刘平为环庆路副都部署。 帝初擢平主四厢,谓左右曰:“平,所谓诗书之将也。”平在定州,尝建言:“臣前在陕西,见元昊车服僣窃,势且叛矣,宜严备之。”不听。及是,戒平曰:“知卿有将略,故委以边寄,卿其勉之!”加赐钱百万。 资政殿学士、户部侍郎薛奎卒,赠兵部尚书,谥简肃。奎在政府,谋议无所迎避,或时不如志,归,辄叹咤不食,曰:“吾仰惭古人,俯愧后世耳!”尤善知人,范仲淹、庞籍、明镐,自为吏部选人,皆以公辅许之;欧阳修、王拱辰,皆其女婿也。 壬戌,有星孛于张、翼。 登亥,枢密使、吏部侍郎、检校太傅、同平章事王曙卒,赠太保、中书令,谥文康。曙方严简重,有大臣体。常言人臣患不节俭,及贵显,深自抑损。子益恭,以荫为卫尉寺丞,淡于荣利,数解官。曙始参知政事,治第西京,既成,益恭作书陈止足之义,劝曙谢事退居,曙不果去。益恭终父丧,遂以司门员外郎致仕。 甲子,宰臣吕夷简等上表请立皇后。 参知政事宋绶,以帝富于春秋,天下无事,虑燕乐有渐,乃上言:“驭下之道有三:临事尚乎守,当机贵乎断,兆谋先乎密。能守则奸莫由移,能断则邪莫由惑,能密则事莫由变。斯安危之所系,愿陛下念之。至若朝务清夷,深居闲燕,声味以调六气,节宣以顺四时,爱养王躬,使不至伤过,乃保和平,无疆之福也。” 戊辰,帝不豫。 庚午,以王曾为吏部尚书、同平章事、枢密使。 时南京留守推官奉符石介贻赠书曰:“主上即位十有三年,不好游畋,不近声色,恭俭之德,闻于天下。乃正月以来,闻既废郭皇后,宠幸尚美人,宫庭传言渐有失德。自七、八月来,所闻又甚,倡优妇人,朋淫宫内,饮乐无时,圣体因常有不豫,斯不得不为虑也。今变异屡见,人心忧危,白气切霄,凶灾荐岁,此天地神灵所以示戒警也。相公昔作元台,今冠枢府,社稷安危,皆系于相公。当此之时,宜即以此为谏;谏止则已,谏不止则相公宜辞枢衡之任,庶几有以开悟聪听,感动上心。若执管仲不害霸之言,以嗜欲闲事,不欲极争,则遂启成乱阶,恐无及矣。” 辛未,以星变,大赦,避正殿,减常膳,出内藏库钱优赏在京将士。诏辅臣于延和殿閤奏事,其诸司事,权令辅臣处分。 壬申,诏:“净妃郭氏出居于外,美人尚氏为道士洞真宫,杨氏别宅安置。长秋之位,不可久虚,当求德门以正内治。” 自郭后废,尚、杨二美人益有宠,每夕侍寝,体为之敝,或累日不进食,中外忧惧,皆归罪二美人。杨太后亟以为言,帝未能去。入内都知阎文应,早暮侍帝,言之不已,帝不胜其烦,乃颔之,文应即命毡车载二美人出。二美人涕泣不肯行,文应搏其颊骂曰:“宫婢,尚何言!”驱使登车;翌日,降是诏。 甲戌,司天言孛星不见。 殿中侍御史庞籍、左司谏滕宗谅,并坐言宫禁事不实,乙酉,出籍为广东转运使,宗谅知信州。 九月,己丑,群臣上表请御正殿,复常膳;表三上,乃从之。 壬辰,群臣上表请双日不视朝,从之。仍诏中书、枢密院,双日有合奏事,亦许便殿请对。 丁酉,帝康复,御正殿,复常膳。 范仲淹知睦州,不半岁,徙苏州。州比大水,民田不得耕,仲淹疏五河,导太湖注之海,募游手兴作。未就,又徙明州。转运使言仲淹治水有绪,愿留以毕其役;庚子,诏仲淹复知苏州。 太子少傅晁迥,既与太清楼宴,复召对延和殿閤,问《洪范》雨〈目勿〉之应,迥据经以对。忽感疾卒,年八十四。诏罢一日朝,赠太子太保,谥文元。 迥乐易纯固,喜质正经史疑义,标括字类,无一日废学。不喜术数,尝曰:“自然之分,天命也;乐天不忧,知命也;推理安常,委命也。何必逆计未然乎!” 尚、杨二美人出宫后,帝令参知政事宋绶面作诏云:“当求德门,以正内治。”既而左右引寿州茶商陈氏女入宫,帝欲立之为后,绶谏曰:“陛下乃欲以贱者正位中宫,不与前日诏语戾乎?”后数日,枢密使王曾入对,又奏引纳陈氏为不可,帝曰:“宋缓亦如此言。”宰相吕夷简、枢密副使蔡齐相继论谏,兼侍御史知杂事杨偕、同知谏院郭劝复上疏,卒罢陈氏。 甲辰,诏立皇后曹氏,彬之孙女也。郭后废,始聘后入宫。乙巳,命宰相李迪为册礼使,参知政事王随副之,宋绶撰册文,并书册宝。有司奏用冬至日行册礼。监察御史里行孙沔,言庄献三年之丧未除,请终制而后行,秘书丞余靖亦以为言,不报。 壬子,诏名太后所居殿曰保庆宫,自今并以保庆皇太后为称。 冬,十月,己未,辽主驻中会川。 庚申,罢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仍诏:“淮南转运使兼领发运使司事;其制置茶盐矾税,各归逐路转运使司。” 改钱惟演谥曰思。先是太常博士、同知礼院张瑰议:“惟演博学业文,此其所优;贪慕权要,衅生不足,此其所劣。《谥法》,敏而好学曰文,贪以败官曰墨。请谥文墨。”其家诉于朝,诏覆议,以惟演无贪黩状,而晚节率职自新,《谥法》,“追悔前过”,改谥曰思。诏:“自今定谥,须礼院集官众议之。” 己丑,诏:“閤门祗候,自今须尚书员外郎、诸司使以上及本路转运使或提点刑狱一员,共七人举之,方许引对。” 赵元昊自袭封,即为反计,多招纳亡命,峻诛杀,以兵法部勒诸羌。始衣白窄衫,毡冠红里、顶,冠后垂红结绶。自号嵬名吾祖,凡六日,、九日则见官属。初制秃发令,元昊先自秃发,及令国人皆秃发,三日不从令,许众杀之。每欲举兵,必率酋豪与猎,有获则下马环坐饮,割鲜而食,各问所见,择取其长。是岁春,始寇西边,杀掠居人,下诏约束之。居国中,僣益甚,私改元曰开运,既逾月,人告以石晋败亡年号也,乃更广运。 母米氏族人山喜,谋杀元昊,事觉,元昊鸩其母,杀之,沉山喜之族于河,遣使来告哀。诏起复,以閤门祗候王用中为致祭使,兵部员外郎郭劝为吊赠兼起复官告使。元昊赂遗劝等百万,劝悉拒不受。 癸酉,以净妃、玉京冲妙仙师清悟为金庭教主、冲静元师。美人杨氏听入道,赐名宗妙。并居安和院,仍改赐院名曰瑶华宫。 乙亥,作郊庙《景安》、《兴安》、《祐安》之曲。 辛巳,赐舒州学田五顷。 壬午,命龙图阁待制燕肃、集贤校理李照、直史馆宋祁同按试王朴律准。肃时判太常寺,建言旧太常钟磬皆设色,每三岁亲视,则重饰之。岁即久,所涂积厚,声益不协,故有是命。帝亲阅视律准题其背以属太常。肃等即取钟磬刬涤考击,用律准按试皆合。 十一月,己丑,册皇后。 己酉,诏亲祠郊庙乃用御所制乐章,其有司摄事乐章,令宰臣吕夷简、李迪分撰之。辛亥,诏太常寺:“自今享先农、释奠文宣王、武成王,并用登歌乐,令学士院撰乐章。” 以东上閤门使曹琮为卫州团练使。琮兄女为后,礼皆琮主办,于是奏曰:“陛下方以至公厉天下,臣既备后族,不宜冒恩泽,乱朝廷法;族人敢因缘请托者,愿置于理。”时论称之。寻出为环庆路部署、知分阝州。 屯田员外郎张亢者,奎弟也,豪迈有奇节。常通判镇戎军,上言:“赵德明死,其子元昊喜诛杀,势必难制,宜亟防边。”论西北攻守之计,章数十上。帝欲用之,会丁母忧。或传辽聚兵幽、涿间,河北皆惊,十二月,癸酉,命亢为如京使、知安肃军。因入对,曰:“辽人岁享金帛甚厚,惧中国见伐,特张言耳,非其实也。” 赵元昊献马五十匹,求《佛经》一藏;赐之。 己卯,宣庆使、入内都知蓝继宗,以老疾罢为景福殿使、邕州观察使。 监察御史里行孙沔曰:“窃见上封事人同安县尉李安世,辄因狂悖,妄进瞽言,下吏审问。自孔道辅、范仲淹被黜之后,庞籍、范讽置对以来,凡在搢绅,尽思缄默。又虑四方之人不知安世讪上犯颜,将谓安世献忠获罪,自远流传,为议非美。伏望贷以宽恩,特免投窜,使彼偷安之士,永怀内愧之心。”后七日,责沔知潭州衡山县。 沔未有责命时,复上书曰:“去秋以圣体愆和,准双日不坐之请,是则一岁中率无百馀日视事,宰臣上殿奏事,止于数刻,天下万务,得不旷哉!伏愿陛下因岁首正朝之始,霈然下令,诞告多方,每旦恭己,辨色居位,推择大臣,讲求古道,降以温颜,俾之极论。外则逐刺史、县令无状老懦贪残之辈,内则罢公卿大夫不才谄佞诡诞之士。掖庭之中,简去幽旷,官寺之内,抑损重任。教敦于上,民悦于下,皆目前可见之事,惟陛下力行而已。”书奏,再责监永州酒。 ◎宋纪四十 ∷起旃蒙大渊献正月,尽强圉赤奋若七月,凡二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 景祐二年辽重熙四年 春,正月,壬寅,徙江东转运使蒋堂为淮南转运使兼发动司事。堂在淮南,岁荐部吏二百员,曰:“十得二三,亦足报国矣。” 以度支判官、工部郎中许申为江南东路转运使。 凡铸铜钱,十分其剂,铜居六分,铅锡居三分,皆有奇赢,此其大法也。申在三司,乃建议以药化铁杂铸,铜居三分,铁居六分,费省而利厚。朝廷从之,即诏申用其法铸于京师。然大率铸钱杂铅锡,则其液流速而易成;杂以铁,则流涩而多不就,工人若之。初命申铸万缗,逾月才得万钱。申自度言无效,乃求为江东转运使,欲用其法铸于江州,朝廷又从之。诏申就江州铸百万缗,无漏其法。中外知其非是,而执政主之,以为可行,然卒无成功。 先是盐铁副使任布,请铸大钱一当十,而申欲以铜铁杂铸,朝廷下其议于三司。程琳奏曰:“布请用大钱,是透民盗铸而陷之罪。唐第五琦尝用此法,讫不可行。申欲以铜铁杂铸,理恐难成,姑试之。”申诈得售,盖琳亦主其议故也。 天章阁待制孙祖德言:“伪铜,法所禁,而官自为之,是教民欺也。”固争之,不从,遂出知衮州。 癸丑,置迩英、延义二阁,写《尚书·无逸篇》于屏。迩英在迎阳门之北,东向;延义在崇政殿之西,北向。是日,御延义阁,召辅臣观盛度进读《唐书》,贾昌朝讲《春秋》。既而曲宴崇政殿。 辽以奚六部太尉耶律罕璢为北面林牙。罕璢性不苟合,为枢密使萧谐哩所忌。辽主初欲召用,谐哩言其目疾不能视,遂止。至是召见,谓曰:“朕欲早用卿,闻有疾,故待之至今。”罕璢对曰:“臣昔有目疾,才数月耳,然亦不至于昏。第臣驽拙,不能事权贵,是以不获早睹天颜。非陛下圣察,则愚臣岂有今日邪!”诏进述怀诗,辽主嘉叹,方将大用,卒。 二月,燕肃等上考定乐器并见工人,戊午,御延福宫临阅,奏郊庙五十一曲。因问李照:“乐何如?”照对:“乐音高二律,击黄钟则为仲吕,击夹钟则为夷则,是冬兴夏令,春召秋气。盖五代乐坏,王朴创意造律准,不合古法。又,编钟、镈钟无大小、轻重、厚薄、长短之差,铜锡不精。相传以为唐旧钟亦有朴所制者。昔轩辕氏命伶伦截竹为律。复令神瞽协其中声,然后声应凤鸣,而管之参差亦如凤翅,其乐传之敻古,不刊之法也。愿听臣依神瞽律法,试铸编钟一佺,可使度量权衡协和。”诏许之,仍就锡庆院铸。 庚申,太常博士、直史馆宋祁上《大乐图义》二卷。 帝未有储嗣,取汝南郡王允让子宗实入宫中,皇后拊鞠之,时生四年矣。 丁卯,知兖州范讽,责授武昌行军司马,广东转运使庞籍,降授太常博士、知临江军,光禄寺丞、馆阁校勘宋城石延年落职,通判海州,仍下诏以讽罪申饬中外。 先是籍为御史,数劾讽,宰相李迪右讽弗治,反左迁籍。籍既罢,益追劾讽不置,且言讽放纵不拘礼法,苟释不治,则败乱风俗。会讽亦请辨,乃诏即南京置狱,遣淮南转运使黄总、提点河北刑狱张嵩讯之。籍坐所劾讽有不如奏,法当免;讽当以赎论。讽不待论报,擅还兖州。吕夷简疾讽诡激,且欲因讽以倾迪,故特宽籍而重贬讽,凡与讽善者皆黜削。延年尝上书请庄献太后还政,讽任中丞,欲引延年为属,延年力辞之,竟坐免。人谓籍劾讽不置,实夷简阴教之。 戊辰,工部尚书、平章事李迪,罢为刑部尚书、知亳州。 先是,帝御延和殿,召吕夷简、宋绶决范讽狱,以迪素党讽,不召,迪惶恐还第,翼日,遂罢相。然迪性淳直,实不察讽之多诞也。 以枢密使王曾为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参知政事王随、枢密副使李谘并知枢密院事,参知政事宋绶为枢密副使,给事中蔡齐、翰林学士承旨盛度为参知政事,枢密副使王德用、御史中丞韩亻意并同知枢密院事。 己巳,改李迪知相州;庚午,复改授资政殿大学士,留京师,仍班三司使上。庚辰,降李迪为太常卿、知密州。 始,迪再入相,自以受不世遇,知无不为。及吕夷简继入中书,事颇专制,心忌迪,潜短之于帝,迪不悟。既坐范讽姻党罢政,怨夷简,因奏夷简私交荆王元俨,尝为补门下僧惠清为守阙鉴义。夷简请辨,帝遣知制诰胥偃、度支副使张传即讯,乃迪在中书时所行,夷简以斋祠不预。迪惭惧待罪,故贬。然补惠清实夷简意,迪但行文书,顾谓夷简独私荆王,盖迪偶忘之。它日,语人曰:“吾自以为宋璟,而以夷简为姚崇,不知其待我乃如是也!” 以右谏议大夫、知天雄军杜衍为御史中丞。衍奏:“中书、枢密,古之三事大臣,所谓坐而论道者也。止只日对前殿,何以尽天下之事!宜迭召见,赐坐便殿,以极献替,月不过数四足矣。若末节细务,有司之职耳。陛下何必亲决!” 先是辽主为太子时,纳驸马都尉萧实哩之女为妃,及即位,立为后,未几,以罪降为贵妃。秦王萧孝穆有长女,姿貌端丽,自辽主初即位始人宫,逾年生子洪基。萧氏性宽容,辽主益重之,三月,乙酉朔,册为皇后。 己丑,以杜衍权判吏部流内铨。 先是选补科格繁长,主判不能悉阅,吏多受赇,出缩为奸。衍既视事,即敕吏取铨法,问曰:“尽乎?”曰:“尽矣。”乃阅视,具得本末曲折。明日,晓诸吏无得升堂,各坐曹听行文书,铨事悉自予夺。由是吏不能为奸利。居月馀,声动京师。后改知审官院,其裁制如判铨法。 以知苏州、左司谏范仲淹为礼部员外郎、天章阁待制。 太常礼院言:“侍御史刘夔请去庄献明肃太后、庄懿太后所加太字。盖入庙称后,系于夫,在朝称太,系于子。然二太后奉安别庙,准礼应加太字。”帝以夔不习故典,诏本台谕之。 乙未,赐亳、秀、濮、郑四州学田各五顷。 丁酉,置国子监直讲一员,兼领监丞、主簿事。 戊申,出宜圣殿库真珠付三司,以助经费。 诏权停贡举。 夏,四月,甲寅朔,辽主如凉陉。 丁巳,李照言:“奉诏制玉律以候气,请下潞州求上党县羊头山矩黍及下怀州河内县取葭莩。”从之。 己未,诏翰林学士承旨章得象、天章阁侍制燕肃与翰林侍读学士冯元详定刻漏。 始,李照既铸成编钟一佺以奏御,遂建请改制大乐,取京县矩黍,累尺成律,钟铸审之,其声犹高,更用太府布帛尺为法。乃下太常制四律,照自为律管,以为十二管定法。 戊寅,命冯元、聂冠卿、宋祁同修乐书。冠卿,新安人。 录曹修古之姪觐为试将作监主簿,仍听为修古后。 五月,甲申朔,诏曰:“王者奉祖宗,尚功德,故禋天祀地,则侑神作主,审谛合食,则百世不迁。恭惟太祖皇帝,受天命,建大业,可谓有功矣。太宗,真宗,二圣继统,重熙累洽,可谓有德矣。其令礼官考合典礼,辨崇配之序,定二桃之位,中书门下详阅以闻。” 庚寅,禁镂金为妇人首饰。 李照上《九乳编钟图》。钟旧饰以旋虫,改为龙井。自创八音新器,又请别镵石为编磬,辛卯,命内侍挟乐工往淮阳军治磬石。照又言:“即改制金石,则丝、竹、匏、土、革、木亦当更治,以备献享。”乃铸铜为龠、合、升、斗四物,以兴钟镈声量之率。及潞州上秬黍,照择大黍纵累之,检考长短。尺成,与大府尺合,法愈坚定。 甲午,广南东、西路并言蛮獠寇边,高、窦、雷、化等州巡检许政死之。遣左侍禁雍丘桑怿会广、桂二州都监讨捕。怿部分军士,尽禽诸盗。还京师,枢密吏求赂,为改閤门祗候,怿不应;吏匿其功状,止免短使而已。 庚子,从太常礼院议,太祖、大宗、真宗庙并万世不迁。南郊升侑上帝,以太祖定配,二宗迭配。 六月,辛酉,以亲郊,并侑二圣及真宗为不迁主,遣官告于太庙。 左司谏商水姚仲孙言:“伏闻议者欲改制雅乐,谓旧律太高,裁之就下。然或制之未得其精,损之必差其度。臣闻其所为,率多诡异。至如炼白石以为磬,范中金以作钟,又欲以三神、五灵、二十四孝为乐器之饰,臣虽愚昧,窃有所疑。望特诏罢之,止用旧乐。”帝欲究李照术之是非,故不听。 先是太常钟磬每十六枚为一佺,而四清声相承不击。乙丑,李照言:“十二律声已备,馀四清声乃郑、卫之乐,请于编县止留十二中声,去四清磬钟,则哀思邪僻之声无由而起也。”冯元等驳之曰:“前圣制乐,取法非一,故有十三管之和,十九管之巢,三十六簧之竽,二十五弦之瑟,十三弦之筝,九弦、七弦之琴,十六枚之钟磬,各自取义,宁有一于律吕,专为十二之数也!钟磬八音之首,丝竹以下受而为均,故圣人尤所用心焉。《春秋》号乐,总言金奏,《诗·颂》称美,实依磬声,此二器非可轻改。且圣人既以十二律各配一钟,又设四清声以附正声之次,原其意盖为夷则至应钟四宫而设也。夫五音,宫为君,商为臣,角为民,徵为事,羽为物,不相陵谓之正,迭相陵谓之慢,百王所不易也。声之重大者为尊,轻清者为卑,卑者不可加于尊,古今之所同也。故别声之尊卑者,事与物不与焉。何则?事为君治,物为君用,不能尊于君故也。惟君、臣、民三者则自有上下之分,不得相越。故四清声之设,正为臣、民相避,以为尊卑也。今若止用十二钟,旋相考击,至夷则以下四管为宫之时,臣民相越,上下交戾,则陵犯之音作矣,此其不可者也。其钟磬十六,皆本周、汉诸儒之说及唐家典法所载,欲损为十二,惟照独见。臣以为如旧制便。”帝令权用十二枚为一格,且诏曰:“俟有知音者,能考四钟,协调清浊,有司别议以闻。” 丁卯,出内藏库?绢百万,下三司市籴军储。 己巳,以都官员外郎曹修睦为侍御史。修睦,修古弟,用中丞杜衍荐也。 辛未,御崇政殿,召辅臣观新乐。 秋,七月,壬午朔,辽主猎于黑岭。因过祖州白马山,见齐天后坟冢荒秽,又无影堂及洒扫人户,恻然而泣,左右皆沾涕。遂诏上京留守耶律赞宁、盐铁使郎元化等于祖州陵园内选地改葬,其影堂廓库并同宣献太后园陵。 辽枢密使萧朴进封魏王,旋卒,赠齐王。 甲申,诏特赐寇准谥曰忠愍。 戊戌,群臣请上尊号曰景祐体天法道钦文聪武圣仁孝德;表五上,从之。 庚子,侍御史曹修睦言:“李照所改历代乐,颇为迂诞,而其费甚广;请付有司案劾。”帝以照所作钟磬颇与众音相谐,但罢其增造,仍诏谕修睦。 知杭州郑回,言镇东节度推官阮逸颇通音律,上其所撰《乐论》十二篇并律管十三,诏令逸赴阙。 八月,甲寅,宴紫宸殿,初用乐。 己巳,命李照同修《乐书》。 辛未,诏:“荐献景灵宫,朝享太庙,郊祀天地,自今同日受誓戒。”始用王曾之言也。 甲戌,幸安肃门砲场阅习战。 丁丑,内出《景祐乐髓新经》六篇赐群臣。 己卯,以右谏议大夫、知兖州孔道辅为龙图阁直学士。时近臣有献诗百篇者,执政请除龙图阁直学士,帝曰:“是诗虽多,不如孔道辅一言。”遂以命道辅。议者因是知前日之斥果非帝意也。 初命朝臣为江、浙、荆湖、福建、广南等路提点银铜坑冶铸钱公事,其俸赐恩例并与提点刑狱同。 九月,乙未,诏司天监制百刻水秤以测候昼夜。 丁酉,命李照为刑部员外郎,赐三品服,以造新乐成故也。起五月造,止八月,成金石七县,而照自造新乐笙、竽、琴、瑟、笛、筚篥等十二种,皆不可施用,诏但存大笙、大竽二种而已。照谓:“今筚篥,乃《豳诗》所谓苇管也,《诗》云:‘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冽。’且今筚篥,伶人谓之苇子,其名出此。”于是制大管筚篥为雅乐,议者嗤之。 工部郎中、天章阁待制刘随卒,擢待制未旬日也。随与孔道辅、曹修古同时为言事官,皆以清直闻。及是帝怜其贫,赐其家钱六十万。 壬寅,御崇政殿按新乐,诏大臣与观。 甲辰,赐郑州学田五顷。 初,诸王邸散居都城,过从有禁,非朝谒从祠,不得会见。己酉,诏即玉清昭应宫旧地建宫,合十位聚居,赐名睦亲宅。 辽主如长宁淀。 参知政事宋绶,上所编修《中书总例》四百一十九册,降诏褒谕。先是吕夷简奏令绶为此,既而谓人曰:“自吾有此例,使一庸夫执之,皆可为宰相矣。” 冬,十月,辛亥朔,复置朝集院,以待外官之还京师者。 壬子,蔡州言左武卫大将军、分司西京石普卒。普倜傥有胆略,颇通兵书、阴阳、六甲、星历推步之术。太宗尝曰:“普性刚骜,与诸将少合。”然藉其善战,每厚遇之。 癸亥,复置群牧制置使,仍诏自今止以同知枢密院或副使兼领之。 礼院言:“《春秋》何休、范宁等注,咸谓妇人无武事,独奏文乐。前诏议奉慈之乐,有司援旧典,已用特磬代镈钟,取阴数尚柔,以静为体。今乐去大钟而舞进干盾,颇戾经旨,请止用《文德之舞》。”奏可。 己巳,出内藏库缗钱七十万、左藏五十万,下河北转运司市军储。 许苏州立学,仍给田五顷。 是月,辽主如王子城。 十一月,辛己朔,以应天府书院为府学,仍给田十顷。 壬午,辽改南京总管府为元帅府。乙酉,行柴册礼于白岭,大赦。 戊子,废后郭氏薨。 后之获罪也,帝直以一时之忿,且为阎文应等所谮,故废之,既而悔之。后居瑶华宫,帝累遣劳问,又为乐府词以赐,后和答,语甚忄妻怆,文应大惧。会后小疾,文应与太医诊视,迁嘉庆院,数日,遽不起。中外疑文应进毒,然不得其实。时帝致斋南郊,不即以闻,乃闻,深悼,以后礼葬。右正言、直集贤院王尧臣请推举左右侍医者,不报。 癸巳,朝享景灵宫。甲午,享太庙及奉慈庙。乙未,祀天地于圜丘,以太祖、太宗、真宗并配,大赦。 乙己,封宰臣吕夷简为申国公,王曾为沂国公。丁未,加恩百官。 十二月,壬子,加嘉勒斯赉为保顺军节度观察留后。 癸丑,辽诏诸军砲弩弓箭手以时阅习。 先是,辽筑哈屯城以镇西域诸部,纵民畜牧,反遭冠掠。党项部节度使耶律唐古上疏曰:“自建哈屯城以来,西蕃数为边患,每烦远戍。岁月既久,国力耗竭。不若复守故疆,省罢戍役。”不报。唐古旋致仕,乞勒其父乌珍功于石,辽主命学士耶律庶成制文,勒石上京崇孝寺。 照宣使、入内都知阎文应,罢为秦州钤辖,寻改郓州;其子句当御药院士良,罢为内殿崇班。时谏官姚仲孙、高若讷劾文应“方命宿斋太庙,而文应叱医官,声闻行在;郭后暴薨,中外莫不疑文应置毒者;请并士良出之。”故有是命。文应又称疾愿留,仲孙复论奏,乃亟去。文应专恣,事多矫旨付外,执政不敢违。天章阁待制范仲淹,将劾奏其罪,即不食,悉以家事属其长子曰:“吾不胜,必死之。”帝卒听仲淹言,窜文应岭南,寻死于道。 赵元昊遣苏奴儿将兵二万五千攻嘉勒斯赉,败死略尽,苏奴儿被执。 元昊自率众攻猫牛城,一月不下,既而诈约和,城开,乃大纵杀戮。又攻青唐、安二、宗哥、带星岭诸城,嘉勒斯赉部将安子罗以兵十万绝归路,元昊昼夜战二百馀日,子罗败,然兵溺宗哥河及饥死过半。 元昊又尝侵嘉勒斯赉,并临河湟,嘉勒斯赉知众寡不敌,壁鄯州不出,阴间元昊,颇得其虚实。元昊已渡河,插旗识其浅,嘉勒斯赉潜使人移植深处。及大战,元昊溃而归,士视旗渡,溺死十八九,所掳获甚众。嘉勒斯赉来献捷,朝廷议加节度使,同知枢密院韩亿以为二酋皆藩臣,今不能谕令解仇,不当因捷加赏,遂寝。 癸亥,以范仲淹为吏部员外郎,权知开封府。仲淹自还朝,言事愈急,宰相阴使人讽之曰:“待制侍臣,非口舌之任。”仲淹曰:“论思正侍臣职也。”宰相知不可诱,乃命知开封,欲挠以烦剧,使不暇它议;亦幸其有失,亟罢去。仲淹处之弥月,京邑肃然称治。 甲子,以左侍禁桑怿为閤门祗候,赏平蛮獠功也。怿辞不受,请推其赏以归己上者,不许。或讥怿好名,怿叹曰:“士当自信其心以行,若欲避名,则善皆不可为也。” 乙丑,许孟州立学,仍给田五顷。 辛未,诏以北海县尉孔宗愿为国子监主簿,袭封文宣公。 先是御史台辟石介为主簿,介上疏论赦书不当求五代及诸伪国后忤意,罢不召。馆阁校勘欧阳修贻书中丞杜衍曰:“介一贱士,用之当否,未足害政,然可惜者,中丞举动也。主簿于台中,非言事官,然大抵居台中者,必以正直刚明不畏避为称职。介足未履台门之阈,已用言事见罢,真可谓正直刚明不畏避矣。介之才不止主簿,直可为御史也。今斥介它举,必亦择贤。夫贤者固好辩,若入台又有言,则又斥而它举乎?如此,则必得愚暗懦默者而后止也。”衍卒不能用。 太子中允、知淮阳军梁适,亦疏论朱全忠,唐之贼臣,今录其后,不可以为劝。帝是其言,记适姓名禁中,寻召为审刑院详议官。适,颢之子也。 辽萧罕嘉努迁天成军节度使,徙彰愍宫使。辽主与语,才之,命为诗友。尝从容问曰:“卿居外,有异闻乎?”罕嘉努对曰:“臣惟知炒栗,小者熟则大者必生,大者熟则小者必焦,使大小均熟,始为尽美,不知其它。”罕嘉努尝掌栗园,故托栗以讽谏。辽主大笑。命与枢密直学士耶律庶成作《四时逸乐赋》称旨。 制诏问治道之要,罕嘉弩对曰:“臣伏见比年以来,高丽未宾,准布犹强,战守之备,诚不容已。乃者选富民防边,自备粮糗,道路修阻,动淹岁月,比至屯所,费已过半,只斗箪谷,鲜有还者。其无丁之家,倍其佣僦,人倍其劳,半途亡窜,故戍卒之食,多不能给,求假于人,则十倍其息,至有鬻子割田不能偿者。或逋役不归,在军物故,则更补以少壮。其鸭绿江之东,戍役大率如此。况渤海、女真、高丽,合纵连横,不时征讨,富者从军,贫者侦候,加之水旱,菽粟不登,民以日困,盖势使之然也。 “方今最重之役,无过西戍。若能徙西戍稍近,则往来不劳,民无深患,议者皆谓徙之非便,臣谓不然。准布诸部,自来有之,曩时北至胪朐河,南至边境,人多散居,无所统一,惟往来钞掠。及太祖西征,至于流沙,准布望风悉降,西域诸国皆愿入贡,因迁种落,内置三部,以益其国,不营城邑,不置戍兵,准布累世不敢为寇。统和间,皇太妃出师西域,拓土既远,降附亦众。自后一部或叛,邻部讨之,使同力相制,正得驭远人之道。及城哈屯,开境数千里,西北之民,徭役日增,生业日殚,警急既不能救,叛服亦复不恒,空有广地之名而无得地之实。若贪土不已,渐至虚耗,其患有不可胜言者。国家大敌,惟在南方,今虽连和,难保它日。若南方有变,屯戍辽邈,猝难赴援,我进则敌退,我还则敌来,不可不虑也。 “方今太平已久,正可恩结诸部,释罪而归地,内徙戍兵以增保障,外明约束以正疆界。每部各立酋长,岁修职贡,叛则讨之,服则抚之,诸部既安,必不生衅。如是,则臣虽不能保其久而无变,知其必不深入侵掠也。 “比年以来,群黎凋敝,利于剽窃,良民往往化为凶暴,甚者杀人无忌,亡命山泽。愿陛下轻徭省役,使民务农,衣食既足,自安教化而重犯法矣。今宜徙哈屯城于近地,与西南副都部署乌库、德哷勒等声授相接,罢黑岭二军,并开、保州,皆隶东京,益东北戍军及南京总管兵,增修壁垒,候尉相望,缮楼橹,浚城隍,以为边防。此方今之急务也,愿陛下裁之!”擢翰林都林牙。 景祐三年辽重熙五年 春,正月,甲申,辽主如鱼儿泺。枢密使萧孝先请改国舅乙室小功帐敞史为将军,从之。 戊子,命李谘、蔡齐、程琳、杜衍、丁度同议茶法。谘以前坐变法得罪,固辞;不许。 时三司吏孙居中等言:“自天圣三年变法,而河北入中虚估之弊,复类乾兴以前,蠹耗县官,请复行见钱法。”度支副使杨偕亦陈三说法十二害,见钱法十二利,以为止用三说,所支一分缗钱足以赡一岁边计。故命谘等更议,仍令召商人至三司,访以利害。 壬辰,追册故金庭教主、冲静元师郭氏为皇后,命知制诰丁度、内侍押班蓝元用同护葬事。寻诏中书、门下停其谥册、祔庙。丁酉,葬于奉先资福院侧,卤簿仪物并用孝章皇后故事。 时上元节,有司张灯俟乘舆出。右正言王尧臣言后已复位号,今方在殡,不当游幸,同知礼院王拱辰亦以为言,帝为罢葬日张灯。 己酉,许洪州、密州立学,仍各赐田五顷。 先是帝以三司胥吏猥多,或老疾不知书计,诏御史中丞杜衍等与本司差择之。有欲中衍者,扬言于外曰:“衍请尽黜诸吏。”于是三司后行朱正、周贵、李逢吉等百人辄相率诣宰相吕夷简第宣诉,夷简拒不见。又诣王曾第,曾以美言谕之,因使列状自陈。既又诣衍第投瓦砾,肆丑言。明日,衍对,请下有司推究。而曾具得其姓名。二月,乙卯,正、贵杖脊配沙门岛。逢吉第二十二人决配远州军牢城,其为从者皆勒停。 丙辰,诏翰林学士冯元、礼宾副使邓保信与镇江节度推官阮逸、湖州乡贡进士海陵胡瑗较定旧钟律,瑗以经术教授吴中,范仲淹前知苏州,荐瑗知音,白衣召对崇政殿,与逸俱命。 太常少卿、直昭文馆开封扈偁言:“京师天下之本,而士民僣侈无法,一袭衣直不翅千万,请条约之。”壬戌,诏两制与礼院同详定制度以闻。 三月,复入中见钱算请官茶法,凡商贾入钱于京师者,给南方茶;入刍粮于边者,给京师衣诸州钱。 乙未,御崇政殿,召辅臣观所定钟律。丙申,翰林侍读学士冯元等上秬黍新尺,别为钟磬各一架。 戊戌,诏曰:“致仕官旧皆给半俸,而仕尝显者,或贫不能自给,非所以遇高年,养廉耻也。自今大两省、大卿正监、刺史、閤门使以上,致仕给俸如分司官,长吏岁时以朕意劳赐之。” 权判户部句院叶清臣上疏请驰茶禁,以岁所课均赋郭乡邨人户,其略曰:“议者谓榷卖有定率,征税无彝准,通商之后,必亏岁计。臣案管氏盐铁法,计口受赋,茶为人用,与盐铁均,必令天下通行以口定赋,民获善利,又去严刑。口出数钱,人不厌取,比于官自榷易,驱民就刑,利病相须,炳然可察。”诏三司与详定所相度以闻。皆以为不可行。 是月,李谘等请罢河北入中虚估,以实钱偿刍粟,实钱售茶,皆如天圣四元年制。又以北商持券至京师,旧必得交引铺保任并三司符验,然后给钱,以是京师坐贾,率多邀求,三司吏稽留为奸,乃悉罢之,命商持券径趋榷货务,验实,立偿之钱。又言:“前已用虚估给券者,给茶如旧,仍给景祐二年以前茶。”又言:“天圣年尝许陕西入中,茶商利之,争欲售陕西券,故不得入钱京师,请禁止。”并言:“商人输钱五分,馀为置籍召保,期年半悉偿,失期者倍其数。”事皆施行。谘等复言:“奭等变法,岁损利不可胜计。今一旦复用旧法,恐豪商不便,依托权贵以动朝廷,请先期申谕。”于是帝为下诏戒敕,而县官滥费自此少矣。 诏权停贡举。 夏,四月,辽以潞王查噶为南府宰相,崇德宫使耶律玛陆为特里衮。 甲子,辽主幸后弟萧无曲第,曲水泛觞赋诗。 丁卯,辽颁新定条制。 己巳,辽主与大臣分朋击鞠。 五月,戊寅朔,范仲淹言:“臣近亲奉德音,以孔道辅曾言迁都西洛,臣谓未可也。国家太平,岂可有迁都之议!但西洛帝王之宅,负关、河之固,边方不宁,则可退守。宜渐营廪食,陕西有馀,可运而下,东路有馀。可运而上,数年之间,庶几有备。太平则居东京通济之地以便天下,急难则居西洛险固之宅以守中原。《易》曰:‘王公设险以守其国。’此之谓也。先王修德以服远人,然安不忘危,故不敢去兵。陛下内惟修德,使天下不闻其过,外惟设险,使四夷不敢生心,此长世之道也。” 丙戌,天章阁待制、权知开封府范仲淹,落职知饶州。 仲淹言事无所避,大臣权幸多恶之。时吕夷简执政,仕进者往往出其门。仲淹言:“官人之法,人主当知其迟速升降之序,进退近臣,不宜全委宰相。”又上《百官图》,指其次第曰:“如此为序迁,如此为不次,如此则公,如此则私,不可不察。”夷简滋不悦。 帝尝以迁都事访诸夷简,夷简曰:“仲淹迂阔,务名无实。”仲淹闻之,为四论以献:一曰《帝王好尚》,二曰《选贤任能》,三曰《近名》,四曰《推委》,大抵讥指时政。又言:“汉成帝信张禹,不疑舅家,故有王莽之乱。臣恐今日朝廷亦有张禹坏陛下家法,不可不早辨也。”夷简大怒,以仲淹语辨于帝前,且诉仲淹越职言事,荐引朋党,离间君臣。仲淹亦交章对析,辞愈切,由是降出。侍御史韩缜,希夷简意,请以仲淹朋党榜朝堂,戒百官越职言事,从之。 时治朋党方急,士大夫畏宰相,少肯送仲淹者。天章阁待制李纮、集贤校理王质,皆载酒往饯,质又独留语数夕。或以诮质,质曰:“希文贤者,得为朋党,幸矣。”希文,仲淹字也。质尝知蔡州,州人岁时祠吴元济庙。质曰:“安有逆丑而庙食者!”毁之,更立狄仁杰、李愬像,祠之。 范仲淹既贬,谏官、御史莫敢言,祕书丞、集贤校理余靖言:“仲淹前所言事在陛下母子、夫妇之间,犹以其合典礼故加优奖;今坐刺讥大臣,重加谴责。傥其言未协圣虑,在陛下听与不听耳,安可以为罪乎?汲黯在廷,以平津为多诈,张昭论将,以鲁肃为粗疏,汉皇、吴主,两用无猜。陛下自亲政以来,三逐言事者,恐非太平之政也。请速改前命。”壬辰,靖落职监筠州酒税。 己未,贬太子中允、馆阁校勘尹洙为崇信军节度掌书记、监郢州洒税。先是洙上言:“臣尝以范仲淹直谅不回,义兼师友。自其被罪,朝中多云臣亦被其荐论,仲淹既以朋党得罪,臣固当从坐,乞从降黜,以明典宪。”宰相怒,遂逐之。 戊戌,贬镇南节度掌书记、馆阁校勘欧阳修为夷陵县令。 初,右司谏高若讷言:“范仲淹贬职之后,遵奉敕榜,不敢妄有营救。今欧阳修移书抵臣,言仲淹平生刚正,通古今,班行中无与比者。责臣不能辨仲淹非辜,犹能以面目见士大夫,出入朝中称谏官,及谓臣不复知人间有羞耻事。仍言今日天子与宰臣以迕意逐贤人,责臣不敢言。臣谓贤人者,国家恃以为治也,若陛下以迕意逐之,臣合谏;宰臣以迕意逐之,臣合争。范仲淹顷以论事切直,亟加进用;今兹狂言,自取谴辱,岂得谓之非辜?恐中外闻之,谓天子以迕意逐贤人,所损不细。请令有司召修戒谕,免惑众听。”因缴进修书,修坐是贬。 西京留守推官仙游蔡襄,作《四贤一不肖诗》,四贤,指仲淹、靖、洙、修;不肖,斥若讷也。泗州通判陈恢,寻上章乞根究作诗者罪,左司谏韩琦,劾恢越职希恩,宜重贬,不报,而襄事亦寝。 光禄寺主簿苏舜钦上疏言:“孔道辅、范仲淹刚直不挠,致位台谏,后虽改它官,不忘献纳。二臣者非不知缄口数年,坐得卿辅,盖不愿负陛下委注之意;而皆罹中伤,窜谪而去,使正臣夺气,鲠士咋舌。昔晋侯问叔向曰:‘国家之患孰为大?’对曰:‘大臣持禄而不及谏,小臣畏罪而不敢言,下情不得上通,此患之大者。’今国家班设爵位,当责其公忠,安可教之循默!赏之使谏,尚恐不言;罪其敢言,孰肯献纳!物情闭塞,上位孤危,轸念于兹,可为惊怛!觊望陛下发德音,寝前诏,勤于采纳,可常守隆平。若诏榜未削,欺罔成风,则不惟堂下远于千里,窃恐指鹿为马之事复见于今朝矣。” 丁未,辽主如呼图里巴山避暑。 六月,戊申朔,许越州立学,仍给田五顷。 壬子,许阶州立学,仍给田五顷。 壬戌,辽命修南京宫阙、府署。 甲子,许真定府、博州、郢州立学,各给田五顷。 壬申,虔、吉州水溢,赐溺家钱有差。 秋,七月,己卯,新作延宁观,本王中正旧第,保庆太后出奁中物市其地而建之。 初,有诏罢修寺观,及是谏官、侍御史以为言。帝谓辅臣曰:“此太后奁中物耳。谏官、御史欲邀名邪?”参知政事宋绶进曰:“彼岂知太后所为,但见兴土木违近诏,即论奏之。且事有疑似,传闻四方,为圣政之累,何可忽也!” 戊子,冯元、聂冠卿、宋祁等上《景祐广乐记》八十一卷;己丑,元等并进官。 庚寅,右谏议大夫、集贤院学士孙冲上所撰《五代纪》七十卷,降诏褒答。 乙未,初置大宗正司,以宁江节度使允让知大宗正事,彰化留后守节同知大宗正事。时诸王子孙众多,既聚居睦亲宅,故于祖宗后各择一人,使司训导,纠违失。凡宗族之政令,皆关掌奏,事毋得专达,先详视可否以闻。 己亥,命丁度、高若讷、韩琦同详定黍尺钟律。 还卢多逊家怀州所没田宅。 庚之,太平兴国寺灾。是夕,大雨,震电,火起寺阁中,燔开先殿及寺舍数百楹。 朝廷始议修复,崇政殿说书贾昌朝言:“《易·震卦》之《象》曰:‘洊雷震,君子以恐惧修省。’《春秋传》曰:‘人火曰火,天火曰灾。’窃惟近年寺观屡灾,此殆天示谴告。请勿缮治,以示畏天戒、爱人力之意。’从之。 泗州新作普济院成,诏给田十顷;保庆太后施钱所建也。 辛丑,辽主录囚。有耶律札巴者,诬其弟罕格谋杀己,有司奏当反坐。临刑,其弟泣诉:“臣惟一兄,乞贷其死。”辽主悯而许之。 辽有司获盗八人,皆弃市。既而获真盗,八家诉冤,中书令张俭再三申理,辽主勃然曰:“卿欲朕偿命邪!”俭曰:“八家老稚无告,少加存恤,使得收葬,足慰存殁矣。”辽主从之。 八月,己酉,班民间冠服、居室、车马、器用犯制之禁。 右司谏、直集贤院韩琦言:“乐音之起,生于人心,是以喜怒哀乐之情感于物。则噍杀啴缓之声随而应之,非器之然也。故孔子曰:‘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孟子对齐宣王云,今乐犹古乐,能与百姓同乐,则古今一也。臣奉诏与丁度等详定阮逸、胡瑗、邓保信所造钟律,粗考前志,参验今法,二家之说,差舛未安。窃以祖宗旧乐,遵用己久,属者徇一臣之偏议,变数朝之同律,赐金增秩,优赏其劳,曾未周岁,又将易制,臣虑后人复有从而非之者,不惟有伤国体,实亦虚费邦用。臣窃计之,不若穷作乐之原,为致治之本,使政令平简,民人熙洽,海内击壤鼓腹以歌太平,斯乃治古之乐,可得以器象求乎!就达其原,又当究今之所急者。且西北二陲,久弛边备,陛下与左右大臣宜先及之,缓兹求乐之议,移访安边之策,然后将王朴、逸、瑗、保信三法,别诏稽古之臣,取其中合典志者以备雅奏,固亦未晚。”诏丁度等速详定以闻。 九月,庚辰,幸睦亲宅,宴宗室及从官。 己丑,出内藏库缗钱五十万,下河北转运司市籴边储。 赐河南府新修太室书院名曰嵩阳书院。 辛卯,诏淮南转运使岁一诣阙奏事。先是罢发运使及岁入奏计,至是祠部郎中杨告领转运使兼发运事,请复之。 壬辰,以阮逸为镇安节度掌书记、知城父县,故瑗试校书郎。初,召逸、瑗作钟磬律度,丁度等详定,言案之与古多不合,帝犹推恩而遣之。 乙未,以崇政殿说书、国子监直讲王宗道、国子监说书杨中和并为睦亲宅讲书,仍兼国子监讲说。睦亲宅讲书始此。 冬,十月,甲寅,新作朝集院成。 辽主自秋末猎黄华山,获熊三十六。是月,幸燕京,御元和殿,以《日射三十六熊赋》、《幸燕诗》试进士于廷,赐冯立、赵徽等四十九人及第,以立为右补阙,徽以下皆为太子中舍,赐绯衣、银鱼,遂大宴。辽御试进士自此始。丞相张俭等又请幸礼部贡院,欢饮至暮而罢。 辽主甚重张俭,进见不名,赐诗褒美。俭衣唯?帛,食不重味,月俸有馀,周给亲旧。方冬,奏事便殿,辽主见其衣袍弊恶,密令近侍以火夹穿孔记之,屡见不易。辽主问其故,俭曰:“臣服此袍已三十年。”时尚奢靡,故以此微讽逾之。辽主怜其清贫,令恣取内府物,俭奉诏持布三端而出,益见奖重。俭有弟五人,辽主欲俱赐进士第,俭固辞。 十一月,戊寅,保庆太后杨氏崩。 始,帝起居饮食,后必与俱,拥祐勤备。性慈让,帝尝召其侄永节、永德见禁中,欲授诸司副使,后辞曰:“小儿岂胜大恩!倘小官可也。”乃并命为左右侍禁。庄献崩,后嗣享尊号,帝奉笺称臣,后固辞。又岁奉缗钱二万助汤沐,后复辞,帝不从。帝未有嗣,后从容劝帝选宗子养宫中,由是英宗自宫邸未龆龀养后所。后无疾而终,殡于皇仪殿,敕知枢密院事王随为园陵监护使。礼官请为后服緦麻,帝改用唐武宗服义安王太后故事,加服小功,以五日易月而除,不视前后殿朝凡八日,不朝前殿四日,御素纱巾幞、浅黄袍、黑革带,俟虞主祔奉慈庙,始服常服。内出缗钱十万佐园陵费,上谥曰庄惠,祝册文并称孝子嗣皇帝。 十二月,戊申,诏:“宣敕答刂子,非经通进、银台司,毋得直下诸处。”初,龙图阁直学士李纮领银台司,具言宣敕答刂子皆不经本司,封驳之职遂废不举,请用旧制申明之,故有是诏。 丙寅,户部侍郎、知枢密院李谘卒。帝幸其第临奠,辍视朝一日,赠右仆射,谥宪成。谘性明辨,周知世务,在枢密府,务革滥赏,其戎马功簿之目,能悉数帝前,号为称职。 丁卯,以同知枢密院事王德用知枢密院事,翰林学士承旨、礼部侍郎章得象同知枢密院事。得象为人庄重,杨亿尝称为公辅器,或问之,答曰:“闽士多轻狭,而得象浑厚有容,此所以贵也。”在翰林十二年,庄献太后临朝,宦官炽横,太后每遣内侍至学士院,得象必正色严待之,或不交一言,议者为此称焉。 赵元昊自制蕃书十二卷,国人纪事悉用蕃书,私改广运三年为大庆元年。再举兵攻回纥瓜、沙肃三州,尽有河西故地。将谋入寇,恐嘉勒斯赉拟其后,复举兵攻兰州诸羌,南侵至马衔山,筑城瓦川会,留兵镇守,绝吐蕃与中国相通路。 折惟中卒,以其子继宣权知府州事。 初,辽医人鲜知切脉审药,辽主命耶律庶成译方脉书行之,自是人皆通习。 景祐四年辽重熙六年 春,正月,戊寅,赐蔡州学田十顷。 壬午,诏均诸州解额。 甲午,内藏库主者言:“岁斥缗钱六十万以助三司,盖始于天禧三年,时诏书切戒三司毋得复有假贷。自明道二年距今才四年,而所贷钱帛凡九百十七万二千有馀,请以天禧诏书申饬之。”奏可。 二月,己酉,祔葬庄惠皇太后于永安陵之西北隅。 初,殿中侍御史张奎请亲祀高禖。庚戌,礼院上其仪,诏从之。 己未,祔庄惠太后神主于奉慈庙。 乙丑,置赤帝像于宫中,以祈皇嗣。 丙寅,赐常州学田五顷。 三月,甲戌朔,置天章阁侍讲,以贾昌朝、王宗道、赵希言、杨安国为之。 追复卢多逊为工部尚书,以其子察援赦自陈也。 戊寅,诏礼部贡举。 辽以秦王萧孝穆为北院枢密使,徙封吴王。孝穆尝语人曰:“枢密选贤而用,何事不济!若自亲烦碎,则大事凝滞矣。”故其所荐拔,皆忠直之士。然辽自萧哈绰为枢密,以吏才进,其后转相仿效,多不知大体。孝穆乃叹曰:“不能移风易俗,臣子之道,固若是乎!”晋王萧孝先出为南京留守。萧孝先失太后之援,居恒郁郁不乐。 丙申,内出庄惠太后阁金千馀两,市庄园、邸舍以给万寿观。时于万寿观建广爱殿,奉安庄惠御容故也。 同知礼院吴育,言旧藏礼文故事,类例不一,请择儒臣与本院官约古今制度,参定为一代之法;从之。 夏,四月,乙巳,赐宣州学田五顷。 丁未,诏学士院,自今制策登科人并试策论各一道。时将作监丞富弼献所为文,命试馆职,弼以不能为诗赋辞,上特令试策论,因有是诏。弼寻授太子中允、直集贤院。 甲子,宰臣吕夷简罢为镇安节度使、同平章事,判许州;王曾罢为左仆射、资政殿大学士,判郓州;参知政事宋绶罢为尚书左丞、资政殿学士;蔡齐罢为吏部侍郎,归班。 天圣中,曾为首相,夷简参知政事,事曾甚谨,曾力荐夷简为亚相。未几,曾罢,夷简为首相,居五年罢,不半岁复位。李迪为次相,与夷简不协,夷简欲倾迪,乃援曾入使枢密,不半岁迪罢,即代之。始,曾久外,有复入意,绶实为达意于夷简,夷简即奏召曾。及将以曾代迪,缓谓夷简曰:“孝先于公,交契不薄,宜善待之,勿如复古也。”夷简笑诺其言。绶曰:“公已位昭文,处孝先以集贤可也。”夷简曰:“吾虽少下之,何害?”遂请曾为首相,帝不可,乃为亚相。孝先,曾字;复古,迪字也。既而夷简专决,事不少让,曾不能堪,论议多不合。曾数求去,夷简亦屡丐罢,帝疑焉,问曾曰:“卿亦有所不足邪?”曾言夷简招权市恩;时外传夷简纳知秦州王继明馈赂,曾因及之。帝诘夷简,至交论帝前。夷简乞置对,而曾亦有失实者,帝不悦。绶素与夷简善,齐议事间附曾,故并绶、齐皆罢。 以知枢密院事王随、户部侍郎知郑州陈尧佐并为平章事,吕夷简尝密荐二人可用故也。以参知政事盛度知枢密院事,同知枢密院事韩亿及三司使程琳、翰林学士承旨石中立并参知政事,枢密直学士王鬷同知枢密院事。 乙丑,召宋绶入侍经筵。 辽主猎野孤岭。 闰月,辽主猎龙门县西山。 乙亥,知徐州李迪言:“所部滕县与兖州接境,欲因行县祠岱岳,并至景灵宫祝圣算,祷皇嗣。”帝谓韩亿等曰:“大臣当询民间利病以分朝廷之忧,祈祷之事,岂为政邪!”诏止之。 知制诰王举正,以宰相陈尧佐之婿,引故事避嫌,戊寅,改为龙图阁待制。举正,化基子也。 赐故将作监丞张唐卿家钱帛米麦。唐卿进士第一人及第,通判峡州,吏事如素习,未几,丁父忧,毁瘠呕血而卒,故有是赐。 光州言秘书监致仕丁谓卒。王曾闻之,语人曰:“斯人智数不可测,在海外犹用诈得还。若不死,数年未必不复用。斯人复用,则天下之不幸,可胜道哉!吾非幸其死也。” 五月,翰林侍讲学士兼龙图阁学士、户部侍郎冯元卒,特赠户部尚书,谥章靖。元性简厚,非庆吊,未尝过谒两府。执亲丧,自括发至祥练皆案礼变服;不为世俗斋荐,遇祭日,与门生对诵《孝经》而已。多识古今台阁品式,与孙奭齐名,凡议典礼,多出二人。然论者谓元所陈但务广博,不如奭之能折衷也。 己酉,辽主清暑炭山。以耶律罕班为北院大王。罕班为政尚宽仁,部族安之。 甲寅,辽主录囚,以南院大王耶律信宁故匿重囚及侍婢赃污,命挞以剑脊而夺其官。都监坐阿附及侍婢罪。皆论死,诏贷之。丙辰,以信宁为西南路招讨使。 庚申,辽主出飞龙厩马,赐皇太弟重元及北南面侍臣有差。 丙寅,有芝生于化成殿柱,召近臣宗室观之,仍出御制《瑞芝诗》赐宰臣王随以下。翼日,儒臣并为赋颂以献。右司谏韩琦言:“《春秋》之法,但记灾异,至于祥端。略而不书。臣愚望陛下特以灾异为重,于政教之间,思所未至者,随其变而应之。至于珍祥奇瑞,虽陛下仁爱所感,亦望日谨一日,以虽休勿休为念。” 六月,壬申朔,辽主宴群臣,酒酣,赋诗,吴国王萧孝穆、北府宰相收箫巴萨皆属和。 甲戌,奉安太祖御容于扬州建隆寺。景德中,尝即寺置殿,绘御容,而其制庳陋。会占者言东南有王气,乃易以塑像,更命新殿曰章武。 乙亥,杭州大风,江潮溢岸高六尺,坏堤千馀丈,遣中使致祭。 己卯,辽主祀天地。癸未,赐南院大王耶律洪古命,辽主亲制诰辞,并赐诗以宠之。 戊子,以御制《神武祕略》赐河北、河南、陕西缘边部署、钤辖、知州军,每得代,更相付授。始,韩亿同知枢密院事,建言武臣宜知兵书,而禁不传,请纂集其要赐之。帝于是作《神武祕略》凡三十篇,分十卷,仍自作序焉。 甲午,太子左监门率府副率宗实,特迁右内率府率。 丙申,诏开封府、国子监及别头试,自今封弥、誊录如礼部,从左司谏韩琦请也。 诏颁行《礼部韵略》。 秋,七月,辛丑朔,辽以南北枢密院狱空,赏赉有差。 寅壬,辽主以皇太弟重元生子,赐诗及宝玩器物,曲赦死罪以下,癸卯,辽主如秋山。 丁未,诏河东、河北州郡密严边备。 辛酉,诏三司出银十五万两下河北路,绢十万下河东路,助籴军粮。 ◎宋纪四十一 ∷起强圉赤奋若八月,尽屠维单阏八月,凡二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 景祐四年辽重熙六年 八月,甲戌,出内藏库绢三十万,下河北路市籴军储。 越州水,赐被溺民家钱有差。 甲午,诏:“天下常平仓钱谷,自今三司及转运司无得借支。” 九月,丙寅,三司言:“东头供奉官钱逊奏信州铅山产石碌,可烹炼为铜。今池、饶、江三州钱监并阙铜铸钱,请遣逊与本路转运使试验以闻。”从之。 丁卯,御迩英阁读《唐书》。以后读真宗所撰《正说》及进讲《春秋》,俱于迩英阁。 冬,十月,癸巳,翰林学士李淑请班其父枢密直学士若谷下,诏从淑请。 乙未,同知枢密院事章得象言:“开封府进士章仲昌,臣乡里疏属,实无艺业,近闻讼诉发解不公事,请牒归其家。”从之。时锁厅应举人特多,开封府投牒者至数百,国子监及诸州不在焉。及山榜,而宰相陈尧佐之子博古为解元,参知政事韩亿子孙四人皆无落者,故嘲谤群起。然殿中侍御史萧定谟与直集贤院韩琦、吴育、王拱辰实司试事,非有所私也。 是月,辽主驻石宝冈。 十一月,己亥朔,准布贡于辽。 辛亥,辽以契丹行宫都部署萧惠为南院枢密使。 己未,出内藏库?绵五十万,下河北、陕西路市籴军储。 庚申,辽封皇子洪基为梁王。 癸亥,罢癸、莱买金场。 十二月,壬申,给真定府、潞州学田各五顷。仍诏自今须藩镇乃许立学,它州勿听。 甲申,忻、代、并三州言地震,坏庐舍,覆压人畜,忻州尤甚,吏民死者万九千七百馀人。自是河东地震连年不止,或地裂泉涌,或火出如黑沙状,一日四五震,民皆露处。乙酉,命侍御史程戡往并、忻州体量安抚。 右司谏韩琦上疏曰:“乡者兴国寺双阁灾,延及开先祖殿,不逾数刻,但有遗烬。复闻仰观垂象,或失经行。今北道数郡,继以地震。此女谒用事,臣下专政之应也。又震在北,或者上天孜孜遣告,俾思边塞之为患乎?望自今严饬守臣,密修兵备,审择才谋之帅,悉去懦弱之士,明军法以整骄怠之卒,丰廪实以增储偫之具。” 旬馀,琦复上疏曰:“近闻大庆殿及诸处各建道场,及分遣中使遍诣名山福地,以致请祷,是未达寅畏之深旨也。臣窃以为祈祷之法,必彻乐减膳,修德理刑,下诏以求谠言,侧身而避正殿,是以天意悦穆,转为福应。愿陛下法而行之。且大庆殿者,国之路寝,朝之法宫,陛下非行大礼、被法服,则未尝临御,臣下非大朝会,则不能一至于庭,岂容僧道继日累月喧杂于上,非所以正法度而尊威神也!望今后凡有道场设醮之类,并于别所安置。” 给徐州学田五顷。 庚寅,以龙图阁学士张逸为枢密直学士,知益州。逸凡四至蜀,谙其民风。会岁旱,逸使作堰,壅江水溉民田,自出公租减价以赈。民初饥,多杀耕牛食之,犯者皆配关中。逸奏:“民杀牛以活将死之命,与盗杀者异;若不禁之,又将废穑事。今岁小稔,请一切放还,复其业。”报可。 壬辰,徙知饶州范仲淹知润州,监筠州税余靖监泰州税,夷陵县令欧阳修为光化军乾德县令,帝谕执政令移近故也。 先是京师地震,直史馆叶清臣上疏言:“顷仲淹、余靖等以言事被黜,天下齰舌不敢议朝政,行将二年。愿陛下深自咎责,详延忠直敢言之士,庶几明威降鉴,善应来集。”书奏数日,仲淹等皆得近徙。 仲淹既徙润州,谗者恐其复用,遽诬以事。语入,帝怒,亟命置之岭南。参知政事程琳辨其不然,仲淹讫得免。自仲淹贬而朋党之论起,朝士牵连而出,语及仲淹者皆指为党人;琳独为帝开说,帝意解,乃已。 辽以杨佶为忠顺军节度使。 赵元昊既悉有夏、银、绥、静、宥、灵、盐、会、胜、甘、凉、瓜、沙、肃,而洪、定、威、怀、龙皆即归堡镇伪号州,仍居兴州,阻河,依贺兰山为固。是岁,始大补伪官,以嵬名守全、张陟、杨廓、徐敏宗、张文显辈主谋议,钟鼎臣典文书,成逋克、成赏都辈主兵马,野利仁荣主蕃学。置十八监军司,委酋豪分统其众。自河北至卧啰娘山七万人,以备辽人;河南洪州、白豹、安盐州、罗落、天都、惟精山五万人,以备环庆、镇戎、原州;左厢宥州路五万人,以备鄜延、麟府;右厢甘州路三万人,以备西蕃、回纥;贺兰驻兵五万,灵州五万人,兴州、兴庆府七万人,为镇守:总五十馀万。而苦战倚山讹,山讹者,横山羌,夏兵柔脆,不及也。选豪族善弓马五千人迭直,伪号六班直,月给米二石。铁骑三千,分十部。发兵以银牌召酋长,面受约束。创十六司于兴州,以总众务。 宝元元年辽重熙七年 春,正月,辛丑,辽主如混同江。 癸卯,赵元昊请遣人供佛五台山,乞令使臣引护,并给馆券;从之。元昊实欲窥河东道故也。 同知礼院宋祁上疏曰:“去年火焚兴国寺浮屠,延燔艺祖神御殿,已而盗坏宗庙釦器者再,则神不昭格之意也。自昔灾异之发,远者十数年,近者三四年,随方辄应,类无虚岁。而罪己之问不形于诏书,思患之谋不留于询逮,逾时越月,群下默然。间者但引缁黄,晨斋夕呗,修不经之细祝,塞可惧之大变,人且未信,天胡可欺!臣诚至愚,窃恐销伏之间未得为计也。伏望陛下普诏百执,各贡所怀,留神省阅。” 甲辰,雷。麟、府州及陕西大雨雹。 丙午,以灾异屡见,下诏求直言,限半月内实封进纳。 庚戌,命翰林学士丁度等权知礼部贡举。 乙卯,大理评事、监在京店宅务苏舜钦诣匦通疏曰:“臣闻河东地大震,历旬不止;孟春之初,雷电暴作。臣以为国家阙失,众臣莫敢为陛下言者,唯天丁宁以告陛下。陛下果能霈发明诏,许群臣皆得献言,臣初闻之,踊跃欣忭!旬日间颇有言事者,其间岂无切中时病?而未闻朝廷举行,是亦收虚言而不根实效也。窃见纲纪堕败,政化阙失,其事甚众,不可概举,谨条大者二事以闻。 “一曰正心。心正则神明集而万条理。今民间传陛下比年稍迩俳优,燕乐逾节,赐予过度。燕乐逾节则荡,赐予过度则侈;荡则政事不亲,侈则用度不足。臣窃观国史,见祖宗日视朝,旰昃方罢,犹坐后苑门,有白事者,立得召对,委曲询访,小善必纳。真宗末年不豫,始间日视朝。今陛下春秋鼎盛,实宵衣旰食求治之秋,乃隔日御殿,此政事不亲也。又,府库匮竭,民鲜盖藏,诛敛科率,殆无虚日。三司计度经费,二十倍于祖宗时,此用度不足也。望陛下修己以御人,洗心以鉴物,勤听断,舍燕安,放弃优谐近习之纤人,亲近刚明鲠正之良士,因此灾变,以思永图。 “二曰择贤。夫明主劳于求贤而逸于任使,然盈庭之士,不须尽择,在择一二辅臣及御史谏官而已。昨王随自吏部侍郎、平章事超越十资,复为上相。此乃非常之恩,必待非常之才,而随虚庸邪诌,非辅相器,降麻之后,物论沸腾,故疾缠其身,灾仍于国。又,石中立顷在朝行,以诙谐自任,今处之近辅,物望甚轻,人情所忽,盖近臣多非才者。陛下左右尚如此,天下官吏可知也。且张观为御史中丞,高若讷为司谏,二人者皆登高第,颇以文词进,而温和柔懦,无刚直敢言之气。斯皆执政引置,欲其缄默,不敢举其私,时有所言,则必暗相关说。故御史、谏官之任,臣欲陛下亲择之,不令出执政门下。台谏官既得其人,则近臣不敢为过,乃驭下之策也。 “臣以为陛下身既勤俭,辅弼、台谏又皆得人,则天下何忧不治,灾异何由而生!惟陛下少留意焉!” 丙辰,以灾异,诏转运使、提点刑狱案所部吏以闻。 上封者言:“自变茶法,岁辇京师银绢易刍粟于河北,配扰居民,内虚府库,外困商旅,非便。”丙寅,命权御史中丞张观、侍御史程戡、右司谏韩琦与三司别议之。戡,阳翟人。 直史馆苏绅上疏曰:“星之丽天,犹万国之附王者。下之畔上,故星亦畔天。今大异若此,得非任事之臣逾常分乎?朝廷事无大小,委之政府,至于黜陟之柄,亦或得专。夫大臣平日宜辨论官才,使陛下周知在位之能否,及有除拟,可以随才任用,使进擢之人知恩出于上,则威福不外分也。今则不然,每一官阙,但阅其履历,附以比例,而陛下无复有所更。故竞进之徒,趋走权门,经营捷径,恩命未出于上,而请托已行于下矣。祖宗时擢用要官,惟才是用,臣下莫得先知,故被擢之人,咸思自厉。此无它,讲求有素而大权不在于下也。雷者,天之号令,今方春而雷,天其或者欲陛下出号令以震动天下,宜及于早,而矫臣下舒缓之咎。凡朝廷事,无巨细,无内外,取其先急者,悉关圣虑而振肃之,不可缓也。夫星变既有下畔上之象,地震又有阴侵阳之证,天意恐陛下未悟也,更以震雷警之,欲陛下先事为备,则患祸消而福祥至矣。” 直史馆叶清臣上疏曰:“陛下临朝渊默,垂拱仰成,事无大小,有议皆可。使辅相之臣竭忠无私,皆如萧、曹、房、杜则可;一有不及,才或非伦,则误陛下事多矣。今有一人进擢,则曰宰相某之亲旧也;一人罢黜,则曰宰相某之嫌隙也。由是天下嚣然,不曰自陛下出而曰由宰相得,非臣阴之盛而易天地之序者乎?京房曰:‘臣事虽正,专必震。’彼正而专犹且震,况专而不正,安得不溃阴阳之气而致天地之变乎!此地震之所由至也。臣愿陛下用天之高明刚健,法太祖之英武肃果,太宗之神睿聪察,先皇帝之精勤明哲,然后官人以材如周文,以法绳下如汉宣,招谏迁善如唐文皇。若此,何惧后患之不消,福庆之不臻哉!” 校书郎张方平上七事:一曰密机事,二曰用威断,三曰广言路,四曰重图任,五曰正有司,六曰信命令,七曰示戒惧。御史中丞张观亦言:“承平日久,政宽法慢,用度渐侈,风俗渐薄,以致灾异。”因上四事:一曰知人,二曰严禁:三曰尚质,四曰节用。 除并、代、忻州压死民家去年秋粮。 二月,戊辰朔,诏:“天下贡举人,自今止令逐州解头入见。”时举人群见,进止多不如仪,而民有侯化隆、高惟志者,又辄阑入殿庭献封事,故有是诏。 庚午,诏自今日御前殿视事,用苏舜钦之言也。 甲戌,赐郓州学田五顷。 右司谏韩琦上疏言:“宰臣王随,登庸以来,众望不协,差除任性,褊躁伤体。庙堂之上,不闻长材远略,仰益盛化,徒有延纳僧道,信奉巫祝之癖,贻诮中外。而自宿疚之作,几涉周星,安卧私家,备礼求退。方天地有大灾变,陛下责躬问道之际,曾未入见,而扶疾于中书视事,引擢亲旧,怡然自居。暨物议沸腾,则简其拜礼,勉强入见,面求假告,都无省愧之心,固宠慢上,寡识不恭久咎,自古无有。次则陈尧佐男述古,监左藏库,官不成资,未经三司保奏,而引界满酬奖之条,擢任三门白波发运使,参知政事韩亿,初乞男综不以资叙回授兄纲,将朝廷要职从便退换,如己家之物,紊乱纲纪,举朝非笑。此二事,陛下若忽而小人,因循不问,彼必愈任威福,公行不善,更无畏矣。又,石中立本以艺文进,不能少有建明,但滑稽谈笑之誉,为人所称;处翰墨之司,固当其职,若参决大政,诚非所长。况复仍岁以来,灾异间作,则燮理之任,正当其责。而使陛下引咎求言,继日临朝,遍责剌牧长吏各修其职,独政府之臣皆以为过不在己,泰然自处于皋、夔、稷、契之右。臣僚欲广陛下之德,已颁前诏于天下,而罢立期限,则皆仰而不从,盖臣事专而君道之弱明应矣。伏望出臣此疏,明示中书,委御史台于朝堂集百官会议,正其是非,以塞群议。”帝嘉纳之。 乙亥,辽主自春州驻东川。 丁丑,高丽遣使贡于辽。 壬午,辽主幸五坊阅鹰鹘。 辽以翰林都林牙萧罕嘉努兼修国史,仍诏谕之曰:“文章之职,国之光华,非才不用。以卿文学,为时大儒,是用授卿以翰林之职。朕之起居,悉以实录。”自是日见亲信,罕嘉努知无不言,虽谐谑不忘规讽。 甲午安化蛮寇宜、融州。 三月,戊戌朔,宰臣王随罢为彰信节度使、同平章事,陈尧佐罢为淮康节度使、同平章事、判郑州,韩亿罢为户部侍郎,石中立罢为户部侍郎、资政殿学士。 初,吕夷简罢,密荐随与尧佐二人为相,其意引援非才,居己下者用之,觊它日帝或见思而复相己。及随与尧佐、亿、中立等议政,数忿争于中书。随寻属疾在告,诏五日一朝,日赴中书视事,而尧佐复年高,事多不举,时有“中书翻为养病坊”之语。会灾异仍见,琦论随等疏凡十上,尧佐亦先自援汉故事求策免,于是四人者俱罢。 以判河南府张士逊为门下侍郎兼兵部尚书、平章事,户部侍郎、同知枢密院事章得象以本官平章事,同知枢密院事王鬷、权知开封府李若谷并参知政事,权三司使王博文、知永兴军陈执中并同知枢密院事。 初,韩琦数言执政非才,帝未即听。琦又言曰:“岂陛下择辅弼未得其人故邪?若杜衍、宋道辅、胥偃、宋郊、范仲淹,众以为忠正之臣,可备进擢。不然,尝所用者王曾、吕夷简、蔡齐、宋绶,亦人所属望,何不图任也?”帝惟听琦罢王随等,更命士逊及得象为相。士逊犹以东宫旧恩,或言又夷简密荐之。得象入谢,帝谓曰:“往者太后临朝,群臣邪正,朕皆默识;惟卿清忠无所附,且未尝有干请,今日用卿,由此也。” 以知应天府夏辣为三司使,知制诰宋郊为翰林学士。帝初欲用郊同知枢密院事,中书言故事无自知制诰除执政者,乃先召入翰林。左右知帝遇郊厚,行且大任矣。学士李淑害其庞,欲以奇中之,言于帝曰:“宋,受命之号也。郊,交也。合姓名言之为不祥。”帝弗为意。它日,以谕郊,因改名痒。 辽主幸皇太弟重元行帐。 己亥,发邵、澧、潭三州驻泊兵讨安化蛮。 壬寅,辽主如蒲河淀。 辛亥,夏国遣使贡于辽。 甲寅,御崇政殿,试礼部奏名进士,乙卯,试诸科。丙辰,试特奏名。旋赐进士、诸科及第、出身七百二十四人,其特奏名被恩赐者又九百八十四人。琼林宴,初赐《大学篇》。 先是,帝以开封所解锁厅进士陈博古等,嘲谤籍籍,密诏博古及韩亿子孙四人并两家门下士范镇试卷皆勿考。镇,成都眉山人。考官奏镇静实有文,非附两家之势而得者,乃听考而降其等级。镇,礼部奏名为第一。故事,礼部第一人赐第,未有第二甲者,虽近下犹申之,吴育、欧阳修殿庭唱第过三人,亦抗声自陈。镇独默然,至第七十九人,乃出拜,退就列,无一言,众以是称之。礼部第一人在第二甲自镇始。初。薛奎知益州,还朝,与镇俱。或问奎入蜀所得,奎曰:“得一伟人,当以文学名世也。” 辽主录囚。 夏,四月,庚午,诏:“天下毋得连用真宗皇帝藩邸旧名。” 癸酉,给事中、同知枢密事王博文卒。始,博文为三司使,言于帝曰:“臣且死,不得复望两府之门。”因泣下。帝怜之。后数日,与陈执中并命。位枢密凡三十六日。讣至,趣驾临奠,赠吏部侍郎。博文以吏事进,政务平恕,尝语诸子曰:“吾平生决罪,至流刑,未尝不阴择善水土处。汝曹志之。”然治曹汭狱,希庄献旨,纵罗崇勋傅致其罪,议者少之。 乙亥,以权御史中丞张观同知枢密院事。 帝初谕中书,候两府阙官则用宋庠。及王博文卒,中书以庠名进,帝曰:“观,先朝状元,合先用。”盖谮者之说已行也。 赐河南府嵩阳书院田十顷。 己卯,辽主猎白马埚。甲申,射兔新淀井,旋猎于金山。 壬辰,除宜、融州夏税。 乙未,诏:“自今试举人,非国子监见行经书,毋得出题。”从翰林侍读学士李淑请也。 五月,乙巳,录囚。 六月,乙亥,辽主御清凉殿试进士,赐邢彭年以下五十五人第。 戊寅,罢天下举念书童子。 帝留意农事,每以水旱为忧。甲申,诏天下诸州每旬上雨雪状,著为令。 戊子,权知司天少监杨惟德等言:“来岁己卯闰十二月,则庚辰岁正月朔日当食,请移闰于庚辰岁,则日食在前正月之晦。”帝曰:“闰所以正天时而授民事,其可曲避乎?”不许。 秋,七月,甲辰,辽主录囚。 己巳,准布部长朝于辽。 戊申,辽主如黑岭。 癸丑,赐襄州学田五顷。 丙辰,群臣表上尊号曰宝元体天法道钦文聪武圣神英睿孝德,帝不许。群臣五上表,帝谓宰相张士逊曰:“唐穆宗云:‘强我懿号,不若使我为有道之君;加我虚尊,不若处我于无过之地。’朕每爱斯言。”士逊请不已,乃诏削“英睿”二字而受之。 右司谏韩琦言:“李照所造乐不合古法,今亲祀南郊,不可以荐,请复用太常旧乐。”诏宋绶、晏殊同两制详定以闻。绶等言“新乐比旧乐下三律,众论以为无所考据,愿如琦请。”诏从之。 壬戌,御崇政殿,策试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著作佐郎信都田况、大理评事张方平、茂才异等丹阳邵亢。况所对入第四等,方平四等次,亢与宰相张士逊连姻,报罢。 癸亥,策试武举人。八月,丙寅,试武举人骑射。 丁卯,复置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 镇国军节度使、驸马都尉李遵勖属疾,奏请纳禄,援唐韦嗣立故事求山林号,诏不许。 遵勖醖藉力学,王旦器之。天圣末,尝奏事殿中,帝起更衣,庄献屏左右问:“比来外人有何言?”遵勖唯唯。太后固问,遵勖曰:“臣无它闻,但议者谓天子既冠,太后宜还政。”太后曰:“我非恋此,帝年少,内侍多,尚恐未能制之耳。”遵勖寻卒,赠中书令,谥和文。 九月,乙未,出左藏库锦绮绫罗一百万,下陕西路市籴军储。 丁未,辽主驻平淀。 己酉,鄜延路钤辖司言:“赵元昊从父山遇遣人来约降。”诏勿受。初,元昊悉会诸豪,刺臂血和酒置髑髅中,共饮之,约先攻鹿阝延,自靖德、塞门、赤城路三道并入;酋豪有谏者,辄杀之。山遇数止元昊,不听,畏诛,遂挈妻子来降,时已被诏,知延州郭劝与钤辖河阳李渭遣山遇还,山遇不可,即命监押韩周执山遇等送元昊,集骑射而杀之。时元昊自称乌珠已数年矣。元昊既杀山遇,遂谋僣号。 丁巳,进封齐国永寿保圣夫人许氏为魏国夫人。 冬,十月,甲子朔,辽主度辽河,旋驻白马淀。 丙寅,诏戒百官朋党。初,吕夷简逐范仲淹等,既逾年,夷简亦罢相,由是朋党之论兴。士大夫为仲淹言者不已,于是内降答刂子曰:“向贬范仲淹,盖以密请建立皇太弟姪,非但诋毁大臣。今中外臣僚屡有称荐仲淹者,事涉朋党,宜戒谕之。”故复下此诏。 参知政事李若谷建言:“近岁风俗恶薄,专以朋党污善良。盖君子小人各有类,今一以朋党目之,恐正臣无以自立。”帝然其言。 盐铁副使、工部郎中司马池、岁满当迁,中书进名,帝曰:“是固辞谏官者。”遂命为天章阁待制,知河中府。 辛未,以左千牛卫将军宗实为左领军卫将军。 壬申,辽录囚。 甲戌,赵元昊筑坛受册,僣号大夏始文英武兴法建礼仁孝皇帝,改大庆二年为天授礼法延祚元年。追谥其祖继迁曰神武皇帝,庙号太祖;父德明曰光圣皇帝,庙号太宗。遣使奉表以僣号来告。 十一月,甲辰,诏广西路钤辖司趣宜、融州进兵讨安化蛮。初,官军与蛮战,为蛮所败,钤辖张怀志等六人皆死。帝命洛苑使冯伸己知桂州兼广西钤辖。伸己道江陵,未至,于是遣中使谕伸己速行。伸己日夜疾驰至宜州,缮器甲,训队伍,募民发丁壮,转粮饷,由三路以进。伸己临军,单骑出陈,语酋豪曰:“朝廷抚汝曹甚厚,何乃自取灭亡!汝听我言则生,不然,无噍类矣!”众蛮仰泣罗拜,曰:“不图今日复见冯公也!”先是大中祥符末及天圣间,伸己尝再知宜州,蛮颇服其威信,故云。明日,蛮渠顶投兵械万计,率众降军门,广西遂安。伸己,拯从子也。 乙巳,诏:“宜、融州民尝从军役者,免今夏税,运粮者免其半。” 戊申,朝享景灵宫。己酉,享太庙、奉慈庙。庚戌,祀天地于圜丘,大赦,改元。百官上尊号。 戊午,郓州言资政殿大学士、左仆射王曾卒。辍视朝二日,赠侍中,谥文正。曾姿质端厚,眉目如刻画,入朝,进止有常处。平居寡言,自奉廉约,人莫干以私。前后辅政十年,其所进退士,人莫有知者。范仲淹尝以问曾,曾曰:“夫执政者恩欲归己,怨使谁当?”仲淹服其言。先是有大星坠其寝,左右惊白之,曾曰:“后一月当知。”及期,曾果卒。皇祐中,帝为篆其墓碑曰:“旌贤之碑”,后又改其乡曰旌贤。大臣碑得赐篆自曾始。 十二月,癸亥朔,封宰臣张士逊为郢国公。加恩百官。 甲子,京师地震。 辽召善击鞠者数十人于东京,令与近臣角胜,辽主临观之。己巳,以皇太弟重元判北南院枢密使事,北府宰相萨巴仍兼知东京留守事。命宰臣张俭守司空,宰臣韩绍芳加侍中,以特里衮耶律玛陆为北院宣徽使,以耶律喜逊为南府宰相。 鄜延路都钤辖司言赵元昊反。辛未,徙环庆路副部署刘平为鄜延路副都部署。癸酉,命三司使夏辣为奉宁节度使、知永兴军,知河南府范雍为振武节度使、知延州。 甲戌,召龙图阁直学士、知兖州孔道辅为御史中丞。 诏:“陕西、河东沿边旧与元昊界互市处,皆禁绝之。” 丁丑,诏:“有能捕元昊所遣刺探事者,赏钱十万。” 乙酉,诏:“三司岁给嘉勒斯赉绫绢千匹、片茶千斤、散茶千五百斤。” 丁亥,辽主录囚,非故杀者减科。南面侍御壮古哩诈取女真贡物,罪应死,以其有吏能,黥而流之。 加嘉勒斯赉保顺军节度使、邈川大首领。自西凉为李继迁所陷,巴勒结旧部往往归嘉勒斯赉,回纥降者复数万。嘉勒斯赉居青唐,西有临谷城,通青海、高昌诸国,南人皆趋之以贸易,由是富强。朝廷欲使背击元昊以披其势,因授节钺焉。 宝元二年辽重熙八年。己卯,一零三九年 春,正月,己酉,河阳言彰信节度使、同平章事王随卒。赠中书令,谥章惠,后改文惠。 初,元昊遣使称伪官,抵延州,郭劝、李渭留其使,具奏:“元昊虽僣中国名号,然阅其表函尚称臣,可渐以礼屈,愿与大臣熟议。”诏许使者赴京师。其表曰:“臣祖宗本后魏帝赫连之旧国,拓跋之遗业也。远祖思恭,当唐季率兵拯难,受封赐姓名。祖继迁,大举义旗,悉降诸部,收临河五镇,下沿境七州。父德明,嗣奉世基,勉从朝命。而臣偶以狂斐,制小蕃文字,改大汉衣冠,革乐之五音为一音,裁礼之九拜为三拜。衣冠既就,文字既行,礼乐既张,器用既备,吐蕃、达靼、张掖、交河、莫不从服,军民屡请愿建邦家,是以受册即皇帝位。伏望陛下许以西郊之地,册为南面之君,敢竭庸愚,常敦欢好。” 甲寅,知延州郭劝落职知齐州,鄜延钤辖兼知鄜州李渭降授尚食使、知汝州,坐不察敌情也。 元昊使者将行,不肯受诏及赐物,枢密院议数日不决。王德用、陈执中欲执之,盛度、张观不可。卒遣之,但却其献物,韩周复送至境上。 丁巳,辽禁朔州鬻羊于宋。 二月,庚午,许明州立学,仍给田五顷。 丙子,辽主驻长春河。 三月,壬寅,编修院与三司上历代天下户数。先是帝御迩英阁,读《正说·养民篇》,见历代户口登耗之数,顾谓侍臣曰:“今天下民籍几何?”翰林侍读学士梅询对曰:“先帝作《正说》,盖述前代帝王恭俭有节,则户口充羡;赋敛无度,则版图衰减。五季生齿凋耗,太祖受命,太宗、真宗继圣承祧,休养百姓,今天下户口之数,盖倍于前矣。”因诏三司及编修院检讨以闻;至是上之。 丙午,初,元昊反书闻,朝廷即议出兵,群臣争言小丑可即诛灭,右正言吴育独建议:“元昊虽名藩臣,尺赋斗租不入县官,宜度外置之,示以不足责。且彼已僣舆服,夸示奠豪,势必不能自削。宜授国初江南故事,稍易其名,可以顺抚。”奏入,宰相张士逊笑曰:“人言吴正言心风,果然!”至是育复上奏,言宜坚壁清野,挫剽急之锋,徐观其势而为之策;俱不报。 丁未,徙知润州范仲淹知越州。 庚戌,都官员外郎王素为侍御史,中丞孔道辅荐之。素,旦子也。 丙辰,许泉州立学,仍给田五顷。 魏国永寿保圣夫人许氏卒,辍视朝三日,追号肃成贤穆夫人,帝为制服发哀。 丁巳,铸“皇宋通宝”钱。 先时钱文皆曰元宝而冠以年号。及改号宝元,特命以“皇宋通宝”为文。 元昊为书及锦袍、银带投鄜延境上,以遗金明李士彬,且约以叛。候人得之,诸将皆疑士彬,副都部署夏元亨独曰:“此间耳。士彬与羌世仇,若有私约,通赠遗,岂使众知邪?”乃召士彬与饮,厚抚之,士彬感泣。不数日,果击贼,取首馘、羊马自效。 诏权停贡举。 夏,四月,癸亥,封嘉勒斯赉妻为夫人,二子俱为团练使,各赐衣带、器币及茶绢。时嘉勒斯赉父子猜阻,异居不相统属,朝廷欲兼抚之,故有是命。 乙丑,放宫人二百七十人。帝因谕宰臣张士逊等曰:“不独矜其幽闭,亦省掖禁浮费。近复有邀驾献双生二女子,朕却而不受。”士逊曰:“诚盛德事也。”然天圣末,士逊亦尝纳女口于宫中,为御史杨偕所弹云。 壬申,免昭州运粮死蛮寇者家徭二年,赋租一年。 辛巳,颍州言户部侍郎蔡齐卒。赠兵部尚书,谥文忠。齐方重有风采,自初仕,未尝至权门。丁谓秉政,欲齐亲己,齐终不往。庞籍、杨僣、刘随、段少连皆齐所荐,后多为名臣。 丁亥,募河东、陕西民入粟实边。 右司谏韩琦上言:“祖宗以来,躬决万条,凡于赏罚任使,必与两制大臣外朝公议,或有内中批旨,皆出宸衷。自太后垂帘之日,始有假托皇亲,因缘女谒,或于内中下表,或但口为奏求,是致侥幸日滋,赏罚倒置。唐之斜封,今之内降,蠹坏纲纪,为害至深。乞特降诏谕,今后除诸宫宅皇族有己分事方许内中奏陈,自馀戚里家及文武臣僚或有奏请事,并令进状,更不许内中奏陈,犯者重贬,则圣政无私,朝规有叙矣。”五月,己亥,禁皇族及诸命妇、女冠、尼等非时入内。 癸卯,诏李若谷、任中师、韩琦与三司详定减省浮费,从贾昌朝之请也。 知枢密院事王德用,状貌雄毅,面黑,而颈以下白皙,人皆异之。其居第在泰宁坊,直宫城北隅,开封府推官苏绅尝疏言:“德用宅枕乾冈,貌类艺祖。”帝匿其疏不下。御史中丞孔道辅继言之,语与绅同,且谓德用得士心,不宜久典机密。壬子,罢为武宁节度使,赴本镇。德用寻以居第献,诏隶芳林园,给其直。 以镇海节度使夏守赟知枢密院事。守赟时为真定府路都部署,召用之,既入见,问西事,守赟言:“平时小塞屯兵马不及千馀,第可御草寇耳。若贼兵盛至,固守不暇,安能出斗邪!宜并小塞兵马,共扼冲要,伺便邀击,可以成功。”帝深然之。 韩琦言:“今欲减省浮费,莫如自宫掖始。请令三司取入内内侍省并御药院、内东门司先朝及今来赐予支费之目,比附酌中,皆从减省,无名者一切罢之。”诏:“禁中支费,只令入内内侍省、御药院、内东门司同相度减省。其臣僚蝗予,即许会问入内内侍省等处施行。”琦又言:“景德至景祐文书,有司必不备具,若俟取索齐始议裁减。徒成淹久。但考今日调度,实浮费者,即可蠲省。如故将相、戚里及权近之家,多占六军,耗费县官衣粮,有妨征役,在京者不啻数千人,若此类,何必待旧日文书校邪!”诏从之。 癸丑,罢群牧制置使。寻复之。 六月,壬戌,诏:“自乘舆服御及宫掖所须,宜从简约;若吏兵禄赐,毋得辄行裁减。”时论者或欲损吏兵俸赐,帝曰:“禄廪皆有定制,毋遽更变以摇人心。”故降是诏。 丙寅,以左侍禁鲁经为閤门祗候。经使嘉勒斯赉,特擢之。先是遣经持诏谕嘉勒斯赉,使击元昊以披其势,赐帛二万匹。嘉勒斯赉奉诏出兵四万五千向西谅,西谅有备,嘉勒斯赉知不可攻,捕杀游逻数十人亟还,声言图再举,然卒不能也。初议重贿嘉勒斯赉使击元昊,因以地与之,参知政事程琳曰:“使彼得地,是生一元昊;不若用间,使二羌势不合,即中国之利也。” 戊辰,诏:“诸致仕官尝犯赃者,毋得推恩子孙。” 辛未,以殿前都虞候石元孙为鄜延路副都部署。元孙,守信孙。 壬申,以左千牛卫将军宗实为右千牛卫大将军,始自宫中出还第。 先是诏陕西安抚使庞籍谕旨知永兴军夏辣议西鄙事,丙子,辣言:“继迁一族,本党项遗种,太平兴国中,竭内帑之财,罄关中之力,不能扑灭。真宗即位,惟戒疆吏谨烽堠,严卒乘,此实真宗之远图也。然自灵武陷没,银、绥割弃以来,假朝廷威灵,聚中原禄赐,略有河外,服属小蕃。德明、元昊,久相继袭,拓地千馀里,积货数十年,较之继迁,势已相万。刍豢过饱,猖獗遽彰。 “议者莫不欲大行诛讨,然自昔兵家皆谋先胜而后战,即举无遗策。以继迁穷蹙,比元昊富实,事势可知也;以先朝累胜之军,较当今关东之兵,勇怯可知也;以兴国习战之帅,方沿边未试之将,工拙可知也;继迁逃伏平夏,元昊窟穴河外,地势可知也。若分兵深入,则自赍粮糗,不能支久,须载刍粟,难于授送。师行贼境,利于速战,进则贼避其锋,退则敌蹑其后,昼设奇伏,夜烧营栅,师老粮匮,深可虞也。若穷其巢穴,须涉大河,即无长舟巨舰,则须浮囊挽绠。贼列寨河上,以逸待劳,我师半渡,左右来击,未知何谋可以捍御。臣以为不较主客之利,不计攻守之便,议追讨者,是为无策。 “事不先定,必有后忧。计上十策:一,教习强弩以为奇兵;二,羁縻属羌以为藩篱;三,诏嘉勒斯赉父子并力破贼;四,度地形险易远近,寨栅多少,军士勇怯,而增减屯兵;五,诏诸路互相应援;六,募土人为兵,号神虎、保捷,州各一二千人,以代东兵;七,增置弓手、壮丁、猎户以备城守;八,并边小寨,毋积刍粮,贼攻急则弃小寨入保大寨,以全兵力;九,关中民坐罪若过误者,许入粟赎罪,铜一斤为粟五斗,以赡边计;十,损并边冗兵、冗官及减骑军以纾馈运。”当时颇采用之。 壬午,诏削赵元昊官爵,除属籍,揭榜于边,募人禽元昊,若斩首献者,即以为定难节度使。元昊界蕃、汉职员能率族归顺者,等第推恩。初,保忠但赐国姓,而诏言除属籍,误也。 甲申,徙监泰州酒税务余靖知英州,监唐州酒税尹洙知长水县,乾德县令欧阳修权武成军判官。 丙戌,诏河东安抚司移文告于辽,以元昊反已夺官除籍及沿边益兵之意。 秋,七月,知谏院韩琦,请自今双日止御后殿视事。帝问辅臣以故事,张士逊曰:“唐五日一开延英,盖资闲燕以辅养圣神。”帝曰:“与夫宵衣旰食固不侔也。前代帝王,靡不初勤政事而后失于逸豫,不可不戒也。”时帝感小疾,太医数进药,故琦有是请,帝讫不从。 先是辽主幽太后于庆州,既改葬齐天后,群臣多劝辽主复迎,可得南朝岁聘之利,不从。会辽主召僧,听讲《报恩经》,感悟。丁巳,辽主谒庆陵,致奠于望仙殿,遂躬迎太后至显州,谒园陵,还京。太后见赵安仁,责之曰:“汝负万死,我尝营救;不望汝报,何为离间我母子邪?”安仁无以答。 戊午,以知永兴军夏辣知泾州兼泾原、秦凤路沿边经略安抚使、泾原路马步军都部署,知延州范雍兼鄜延、环庆路沿边经略安抚使、鄜延路马步军都部署。 八月,己巳,降武宁节度使王德用为右千牛卫上将军,知随州,仍特置判官一员。初,德用既以孔道辅言罢和枢密院,而河东都转运使王沿又言德用尝令府州折继宣市马。至是德用以马与券来上,乃市于商人,然犹用言者而再贬之。家人皆惶恐,而德用举止言色如平时,但不接宾客而已。 西川自夏至秋不雨,民大饥。庚辰,命韩琦为益利路体量安抚使,西染院副使王从益副之;蒋堂为梓夔路体量安抚使,左藏库副使夏元正副之。 初,帝用礼官议,祀高禖于郊,又以宋火德,制赤帝象于宫门中以祈皇子。已而皇子生,辛巳,命参知政事王鬷以太牢报祠高禖。帝数举皇子,后皆不育。 ◎宋纪四十二 ∷起屠维单阏九月,尽上章执徐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 宝元二年辽重熙八年。己卯,一零三九年 九月,乙未,以知府州折继宣苛虐掊克,失种落心,贬为楚州都监,以其弟继闵知府州事。 丙申,以殿中丞张宗古通判莱州。 时御史中丞孔道辅再执宪,权贵惮其鲠直。初,道辅迎其父里中,僦郭贽旧宅居之。有言于帝曰:“道辅家近太庙,出入传呼,非所以尊神。”即诏道辅它徙。宗古言:“汉内史府在太庙堧中,国朝以来,庙垣下皆有官司第舍,请勿令避。”帝曰:“若此,岂重宗庙乎!”坐是,宗古外谪。道辅叹曰:“憸人之言入矣。”宗古,宗彝弟也。 乙卯,出内库银四万两,易粟赈益、梓、利、夔路饥民。 是月,太子中允、直集贤院富弼上疏曰:“闻去年十二月元昊反,变起仓卒,众皆谓之忽然,臣则知其有素。昔元昊常劝德明勿事中朝,杜绝朝贡,德明以力未盛,不用其谋。岂有身自继立而不行其说邪?此反状有素者一也。自与通好,略无猜情,门市不讥,商贩如织,山川之险夷,国用之虚实,莫不周知。又,比来放出宫女,任其所如,元昊重币纳之左右,朝廷之事,宫禁之私,皆所窥测,济以凶狡之性,岂顾宗盟?此反状有素者二也。西鄙地多带山,马能走险,瀚海弥远,水泉不生,王旅欲征,军须不给,穷讨则遁匿,退保则袭追;元昊恃此艰险,得以猖狂。此反状有素者三也。朝廷累次遣使,元昊多不致恭,虽相见之初,暂御臣下之服,而退出之后,便具帝者之仪。此反状有素者四也。顷年灵州屯戍军校郑美奔戎,德明用之持兵,朝廷终失灵武。元昊早蓄奸险,务收豪杰,故不第举子数人自投于彼,元昊或授以将帅,或任之公卿,倚为谋主。此反状有素者五也。元昊授契丹为亲,缓则指为声势,急则假其师徒,至有掎角为奇,首尾相应,彼若多作牵制,我则困于分张。此反状有素者六也。是六者,岁月已久,中外共闻,而天子不得知,朝廷不为备,此两府大臣之罪也。 “闻元昊遣使,多择勇悍难制、强辩自高者,谓必不敢加诛。我若察其叛谋,于始至之日,尽斩都市,即时削夺,或命将致讨,或发兵备边,战士必为之增气。而反召之都下,恣其货易,重币遣还,岂非冀其回心易虑、复义向化乎?夫朝廷结为恩信,几四十载,尚无怀感之意,岂兹姑息,遂可悛移!总缘执事者选懦自居,杀之恐其急击,囚之恐其有辞,遂至放还,假示宽贷。向若未能加戮,只宜境上却回,使其不测浅深,犹可谓之下策。召而复遣,成其不辱君命之贤,大国之谋,悉为小戎所料。谋国若此,取侮之道也。 “鄜延路尝与蕃兵接战,有一寨主为蕃兵所得,及掳去军民甚众,西头供奉官马遵引兵追战,即时夺回。延帅范雍及副都部署刘平奏乞酬奖,朝命只迁东头供奉官而已。夫马遵者,出死力,突坚围,引既衄之兵,入不存之地,夺已禽之将士,拔已陷之师徒,虽非大功,亦可谓之奇节。主帅保奏,理合超迁;只进一官,殊乖舆论。 “枢密使夏守赟,早缘攀附,渐致显荣,一旦擢居众贤之上,人心不允。况复元昊作梗,西陲用兵,所宜遴选才能,而遽用斯人,不问贤愚,皆所轻笑。亟宜罢免,以重观瞻。 “西鄙用兵以来,数差移武臣往彼,每有过阙求见者,必于边事有所闻。陛下听朝之馀,何惜一见,待以从容,加之善诱,使尽意敷陈!然后观其奏对之是非,察其趋向之邪正,可者则奖激而遣之,不可亦优容而罢之。如此,则各尽所怀,无不感悦,勇锐立功,何忧乎叛寇,何恤乎用兵哉!” 冬,十月,甲子,罢诸司三品官卒辍视朝。初,光禄卿郑立卒,礼官举故事,请辍朝。而议者以为今诸司三品非要官,恩礼不称辍朝,故罢之。 宗正寺修玉牒官李淑上所修《皇帝玉牒》二卷,《皇子籍》一卷。 癸酉,降益州路转运使明镐知同州,坐知陵州楚应机受赇,镐失案举也。应机将败,或告镐以先期奏之,镐曰:“获罪则已,安可欺朝廷邪!” 是月,辽主驻东京。 十一月,戊子朔,出内库珍珠估缗钱三十万赐三司。帝谕辅臣曰:“此无用之物,既不欲捐育,不若散之民间,收其直,助籴边储,亦可少纾吾民之敛也。” 壬辰,诏:“礼部贡院,自今省试举人,设帘都堂中间,而施帷幕两边,令内外不相窥见。点检试卷官及吏人,非给使毋得辄至堂上。其诗、赋、论题,并以注疏所解揭示之,不许上请。或题义有疑当请者,仍不是附近帘前。御试考校,并分上中下三等,初考用墨,其点抹于卷后通计之,若涂注脱误四十字以上为不谨,亦依礼部格少字数退黜之。” 甲午,辽主谕近臣曰:“有以北院处事失宜,击钟及邀驾者,悉以奏闻。” 丁酉,知枢密院事盛度,罢为尚书右丞、知扬州,参知政事程琳,罢为光禄卿、知颍州,御史中丞孔道辅,出知郓州。 初,张士逊素恶琳而疾道辅不附己,将并逐之。会开封府吏冯士元以赃败,知府郑戩穷治之,辞连度、琳及天章阁待制庞籍等十馀人。士逊察帝有不悦琳意,即谓道辅曰:“上顾程公厚,今为小人所诬,宜见上为辨之。”道辅入对,言琳罪薄,不足深治。帝果怒,以道辅朋附大臣,故特贬焉。于是度坐令士元强取其邻所赁官舍,琳坐令士元绐市张逊故第,籍坐令士元市女口,皆黜罢,而士元流海岛。顷之,帝谓辅臣曰:“所决冯士元狱,如闻颇惬舆论。”士逊对曰:“台狱阿徇,非宸断无以肃清朋邪。” 戊戌,辽命皇子梁王召僧论佛法。辽主重佛教,僧有正拜三公、二师兼政事令者凡二十人。 辛丑,许建州立学,仍给田五顷。 壬寅,以参知政事王鬷知枢密院,翰林学士、知制诰宋庠参知政事。 时陕西用兵,调费日蹙,天章阁待制、同判礼院宋祁上疏论三冗三费:“有定官,无限员,一冗也;厢军不任战而耗衣食,二冗也;僧道日益多而不定数,三冗也。道场斋醮,无日不有,皆以祝帝寿、祈民福为名;宜取其一二不可罢者,使略依本教以奉薰修,则一费节矣。京师寺观或多设徒卒,或增置官司,衣粮所给,三倍它处,帐幄谓之供养,田产谓之常住,不徭不役,生蠹齐民;请一切罢之,则二费节矣。使相、节度不隶藩要,取公用以济私家;请自今地非边要,州无师屯者,不得建节度,已带节度不得留近藩及京师,则三费节矣。臣闻人不率则不从,身不先则不信,陛下若能躬服至俭,风示四方,衣服醪膳,无溢旧规,请自乘舆始;锦采珠玉,不得妄费,请自后宫始。” 戊申,辽以太后行再生礼,大赦。 己酉,辽城长春。 是月,夏人寇保安军,鄜延钤辖卢守勤等击走之。赋又以三万骑围承平寨,鄜延副部署祥符许怀德时在城中,率劲兵千馀人突围破贼,贼乃解去。 十二月,庚申,诏审刑院、大理寺、刑部毋通宾客。 乙丑,赏保安军守御之功,以卢守勤为左骐骥使,都巡检司指使、散直西河狄青为右班殿直。青功最多,故超四资授官。 帝尝问参知政事宋庠以唐入閤仪。戊辰,庠上奏曰:“夫入阁,乃唐只日于紫宸殿受常朝之仪也。自高宗以后,天子多在大明宫,宫之正南门曰丹凤门,门内第一殿曰含元殿,大朝会则御之。对北第二殿曰宣政殿,谓之正衙,朔望大册拜则御之。又对北第三殿曰紫宸殿,谓之上閤,亦曰内衙,只日常朝则御之。以本朝宫殿视之,大庆殿,唐含元殿也;文德殿,唐宣政殿也;紫宸殿,唐紫宸殿也。唐制,每遇坐朝日,即为入閤。而叔世离乱,五朝草创,正衙立仗,因而遂废。其后或有行者,常人罕见,乃复谓之盛礼,甚不然也。开元旧礼本元此制,至开宝中,诸儒僧附新礼,始载月朔入閤之仪,又以文德殿为上閤,差舛尤甚,盖当时编撰之士讨求未至。太宗朝,儒臣张洎亦有论奏,颇为精洽。或朝廷它日修复正衙立仗,欲下两制,使豫加商榷,以正旧仪。”然议者以为今之殿閤与旧制不同,难复行之。 己巳,降侍御史王素为都官员外郎、知鄂州。初,孔道辅与素连姻,举素为台官。道辅即贬,故并素出之。 壬申,诏中书:“自今御史阙官,宜如旧制,具两省班簿来上,朕自择举。”初,中丞与知杂御史例得举台官,及道辅举素,帝以为比周,故降是诏。 癸酉,以益、梓、利、夔路饥,罢皇子降生进奉,从朝琦请也。 异时有司督责赋役烦急,收市上供物不以其直,琦悉为轻减蠲除之,逐贪吏,罢冗役,活饥民一百九十馀万。明道中,简州劝诱纳粟,复粜之,为钱十六馀万,悉归常平。琦曰:“是乃赈济之馀,非官缗也。”发库,尽给四等以下户。 孔道辅既贬郓州,始知为张士逊所卖,颇愤惋,行至韦城,发病卒。然天下皆以遗直许之。 闰月,己酉,以开封府推官、直集贤院富弼知谏院。 是月,元昊复遣贺九言赍嫚书,纳旌节及所授敕告,并所得敕榜,置神明匣,留归娘族而去。 是岁,直史馆苏绅陈便宜八事:曰重爵赏,遴选择,明荐举,异章服,适才宜,择将帅,辨忠邪,修备豫;除史馆修撰。绅又请诏西边将帅为入讨计,且曰:“以十年防守之费,为一岁攻取之资,不尔,则防守之备不止于十年矣。” 鄜延、环庆副都部署刘平上言:“元昊侵逆,恣行杀害,众叛亲离,复与嘉勒斯赉相持已久,结隙方深,此乃天亡之时。臣闻寇不可玩,敌不可纵。若以鄜延、环庆、泾原、秦陇四路军马分为两道,益以蕃汉弓箭手、步骑,得精兵二十万,比元昊之众三倍居多,乘人心离散,嘉勒斯赉立敌之时,缘边州军转徙粮草二百馀里,不出一月,可坐致山界洪、宥等州;招集土豪,授以职名,给衣禄金帛,自防御使以下刺史以上,第封之,以土人补将校,勇者贪于禄,富者安于家,不期月而人自定。或授嘉勒斯赉以灵武军节度使、西平王,使逼元昊河外族帐,复出鄜、延、石州蕃汉步骑收河西部族,以厚赏招其酋帅,其众离贰,则以大军进讨,以所得城邑封之,元昊不过窜身河外穷寇耳。 “或朝廷贷元昊之罪,更示含容,宿兵转多,经费尤甚,恐契丹谓朝廷养兵百万,不能制一小戎,有轻中国之心,然亦须议守御之长计。或元昊潜与契丹结为声援,以张其势,则安能减西兵以应河北!譬如一身二疾,不可并治,必轻者为先,重者为后也。请召夏竦、范雍与两府大臣议定攻守之策,令边臣遵守。” 初,夏竦请增置土兵,易戍兵东归。令既下,为知河中府、龙图阁直学士杨偕所驳而止。 鄜州判官种世衡言:“延安东北二百里,有故宽州,请因其废垒而兴之,以当寇冲。右可固延安之势,左可致河东之粟,北可图银、夏之旧。”朝廷从之,命世衡董其役。夏人屡来争,世衡且战且城。然处险无泉,疑不可守,凿地百五十尺始至石,石工辞不可穿。世衡命屑石一番,酬百钱,卒得泉以济。城成,赐名青涧。世衡,放兄子也。 康定元年辽重熙九年。庚辰,一零四零年 春,正月,丙辰朔,日有食之。知谏院富弼请罢宴彻乐,就馆赐北使酒食。参知政事宋庠以为不可,遂仍举宴乐。 壬戌,赐国子监学田五十顷。 初,夏人自承平退,声言将攻延州。范雍闻之,惧甚,请济师。元昊诈遣其衙校贺真来言,愿改过归命。雍遽闻于朝,厚礼真而遣之,遂不设备。 元昊乃盛兵攻保安,自土门路入。癸酉,攻金明寨,都监李士彬父子俱被擒,遂乘胜抵延州城下。 雍先以檄召鄜延、环庆副都部署刘平于庆州,使至保安,与鄜延副都部署石元孙合军趋土门;及是雍复召平、元孙还军救延州。平得雍初檄,即率骑士三千发庆州,行四日,至保安,与元孙合军趋土门,而雍后檄寻到,平、元孙遂引还。乙亥,复至保安。平素轻贼,谓其下曰:“义士赴人之急,蹈汤火犹平地,况国事乎!”因昼夜倍道兼行。丁丑夜,至三川口西十里止营,令骑兵先趋延州夺门。时鄜延都监黄德和将二千馀人屯保安北碎金谷,巡检万俟政、郭遵各将所部分屯。雍皆召之为外援,平亦使人趣其行。 戊寅,德和、政、遵所将兵悉至。五将合步骑万馀。结阵东行五里,平令诸军齐进,至三川口遇贼,时平地雪数寸,官军争奋,杀贼骑五七百人,乃退。贼复蔽盾为阵,官军击却之,夺盾,杀获及溺水死者又八九百人。平左耳右胫皆中流矢。日暮,战士上首级及所获马论功。平曰:“战方急,且自记之,悉当赏汝。”语未已,贼以轻兵薄战,官军却引二十馀步。黄德和居阵后,见军却,率麾下军走保西南山,众军随皆溃。平遣其子宜孙驱追德和,执其辔拜之曰:“当勒兵还,并力拒贼,奈何先引去!”德和不从,遂策马遁,与宜孙皆赴甘泉。 平遣军校以剑遮留士卒,得千馀人,力战拒贼,贼退还水东。平率馀众保西南山下,立七寨自固,距贼一里所。贼夜使人至寨,问主将所在,平戒军士勿应。夜四鼓,贼环寨大呼曰:“几许残卒,不降何待!”平使人应之曰:“狗贼,汝不降,我何降也!明日救兵大至,汝众庸足破乎!”己卯,黎明,贼复招降,不从。贼麾骑自山四出,合击官军,平与元孙巡阵东偏,贼冲阵分为二,遂与元孙皆被执。 贼围延州凡七日,及失二将,城中忧沮,不知所为。会是夕大雪,贼解去。 士彬世守金明,有兵近十万人,控扼中路,众号铁壁相公。元昊叛,遣使诱士彬,士彬杀之。元昊乃使其民诈降士彬,士彬白范雍,请徙置南方,雍曰:“讨而禽之,孰若招而致之?”乃赏以金帛,使隶士彬。降者日至,分隶诸寨甚众。元昊使其将每与士彬遇,辄不战而走,曰:“吾士卒闻铁壁相公,胆坠于地。”士彬益骄,又以严酷御下,多怨愤者。元昊阴以金爵诱其所部渠帅,往往受之,而士彬不知也。及贼骑大入,诸降者为内应,士彬时在黄堆寨,闻贼至,索马,左右以弱马进,遂鞚以诣元昊,与其子怀宝俱陷没。雍初闻贼大举,令士彬分兵守三十六寨,勿令贼得入,怀宝谏曰:“今当聚兵御寇,分则势弱,不能支也。”士彬不从。怀宝力战死。或曰元昊得士彬,割其耳而不杀,后十馀年乃卒。 黄德和诬奏刘平、石元孙降贼,知枢密院事夏守赟辨其枉,自请将兵击贼。二月,丁亥,以守赟为陕西都部署兼经略安抚等使。 参知政事宋庠请严守备于潼关,从之。知谏院富弼言:“天子守在四夷,今城潼关,自关以西为弃之邪?” 己丑,以入内副都知王守忠为陕西都钤辖。富弼言:“唐以内臣监军,取败非一。今守忠为都钤辖,与监军何异!昨用夏守赟,已失人望,愿罢守忠勿遣。”不听。 以鄜延钤辖、知鄜州张宗诲领兴州防御使,许便宜从事。刘平、石元孙之败,黄德和遁还鄜州,时鄜城不完,且无备,传言贼骑将至,人心惴恐。宗诲乃严诉候,力为守御计,贼亦引去。宗诲,齐贤子也。 庚寅,诏嘉勒斯赉速领军马,乘元昊空国入寇,径往拔其根本,成功当授银、夏节制,仍密以起兵日报沿边经略安抚司,出师为援;别赐对衣、金带、绢二万匹。嘉勒斯赉虽被诏,卒不能行。 壬辰,命夏守赟兼沿边招讨使。 宰相张士逊等言禁兵戍边久,其家在京师者或不能自存,帝特出内藏缗钱十万以赐之。士逊等因请遣使安抚陕西。于是起居舍人、知制诰韩琦适自蜀归,论西兵形势甚悉,即命琦为陕西安抚使,西上閤门使符惟忠副之。帝谓琦曰:“西戎猖獗,官军不习战,故数出无功,今因小警,乃开后福。” 甲午,以通判镇戎军田京佥署陕西经略判官事,从夏守赟请也。京,亳州人。 乙未,京畿、京东、西、淮南、陕西路括市战马,敢辄隐者,重置之法,出内库珠偿民马直。又禁边臣私市,阙者官给。韩琦言:“陕西科扰频仍,民已不胜其困,请免括此一路,以安众心。”从之。 丁酉,诏枢密院自今边事并与宰相参议。知谏院富弼言:“边事系国安危,不当专委枢密院而宰相不与。乞如国初,令宰相兼枢密使。”帝取其言而降是诏。张士逊、章得象等以诏纳帝前,曰:“恐枢密院谓臣等夺权。”弼曰:“此宰相避事耳!” 时西蕃首领吹同乞砂、吹同山乞自嘉勒斯赉界各称伪将相来降,诏补三班奉职,借职,羁置湖南。弼言:“二人之降,其家已诛夷,当厚赏以劝来者。”庚子,以乞砂、山乞并为左千牛卫将军,各赐帛茶,使还本族捍贼。 赐永兴军草泽高怿号安素处士。怿,季兴四世孙,从种放隐终南山,与张峣、许勃号南山三友,屡膺荐辟及召命,俱固辞。帝嘉其守,特赐之,诏州县岁时礼遇,仍给田五百亩。其后文彦博又言怿高行可厉风俗,复赐第一区。 初,元昊既陷金明寨,遂攻安远、塞门、永平等寨。永平寨主、监押初欲敛兵匿深山避贼,指挥使史吉帅所部数百人遮城门,立于马前曰:“兵则完矣,如城中百姓刍粮何?异日为有司所劾,吉为指挥使,不免于斩,愿先斩吉于马前!不然,不敢以此兵从行也。”寨主、监押惭惧而返。敌至,围城,吉率众拒守,卒完城,寨主、监押以功各迁一官。吉曰:“幸不丧城寨,吾岂论功乎!” 丙午,赦延州、保安军流以下罪,贼所劫掠地,蠲其夏税,军民及内属蕃部为贼所害者,量赐其家缗钱。 是日,改元,去尊号“宝元”二字,许中外臣庶上封章议朝政得失。自范仲淹贬,禁中外越职言事。知谏院富弼因论日食,谓应天变莫若通下情,愿降诏求直言,尽除越职之禁,帝嘉纳焉。 丁未,诏陕西安抚使韩琦与转运司量民力,蠲所科刍粮,调民修筑城池,悉具数以闻,当加优恤。将佐懦怯者并令罢去。停诸州上供不急之物数十万。时庆州人陈淑度等陈边防策,既而补官东南。琦奏曰:“士忠义愤懑,为国献计,虽稍收用,乃置于僻左,何得自效!”诏皆徙边任。 癸丑,降振武节度使、知延州范雍为吏部侍郎、知安州,坐失刘平、石元孙也。以环庆副部署雄州赵振为鄜延副都部署兼知延州,秦凤路副部署刘兴为环庆副都部署兼知环州。 时贼兵尚围塞门、安远寨,延州诸将畏避,莫敢出救。及闻雍责命,众忧骇,诉于安抚使韩琦,愿无使雍去。琦奏:“雍二府旧臣,尽瘁边事,乞且留雍以安众心。赵振粗勇,俾为部署可矣!若谓雍节制无状,势必当易,则宜召知越州范仲淹委任之。” 三月,乙卯朔,赠万俟政子天益为太子右内率府副率,以与西贼战殁也。 辽主驻鱼儿泺。 丙辰,内出手诏赐两府及执政旧臣,俾条上陕西攻守之策。 元昊侵边不已,言者追咎郭劝、李渭不当拒绝山遇;庚申,命再降其官。 癸亥,诏陕西城池,委都转运使张存与安抚使韩琦相度,且治边要之处,馀令以渐兴功,毋致伤农。 诏沿边各置烽候。先是但走人侦报,韩琦以为请,乃从之。 辛未,诏延州录战殁军士子孙。 辽以应圣节大赦。 壬申,以宫苑使高志宁为河北诸州军安抚使兼两路营田使。元昊初反,志宁时知隰州,亟上言:“请乘贼未发,选骁将锐兵,分道急趋,覆其巢穴。”章数十上,不报,徙知贝州。至是思其言,即召至阙,问:“今宜为何策?”志宁曰:“今将不达权而兵不识法制,故败。”乃请禁兵五百,以古阵法教之。既成,帝临试之,复下禁卫诸帅议。诸帅出行伍,不达古法,乃曰与今所习异,不肯用。志宁又言:“元昊北与辽通,宜为备。”故有此命,俾经略之。 癸酉,太子中允、知长水县尹洙权佥置泾原、秦风经略安抚司判官事,从泾原路副部署葛怀敏辟也。怀敏,霸之子。 太子中允阮逸上《钟律制议》并图三卷,诏送秘阁。 延州之役,郭遵以西路都巡检使属刘平麾下,既与贼遇,驰马入阵,杀伤数十人。贼出骁将杨言当遵,遵挥铁杵破其脑,两军皆大呼,复持铁枪挺进,所向披靡。会黄德和引兵先溃去,贼战益急,遵奋击,期必死,军稍却,即覆马以殿,又持大槊横突之。贼知不可敌,使人持弮索立高处迎遵马,辄为遵所断;因纵使深入,攒兵注射之,中马,马?宛仆地。被杀。于是特赠遵果州团练使。遵,开封人也。 丙子,大风昼冥,经刻乃复。是夜,有黑气长数丈见东南。丁丑,罢大宴,申诏中外言阙政。先是改元,诏求直言,群下无言者故也。 戊寅,知枢密院事王鬷、陈执中、同知枢密院事张观并罢;鬷知河南府,执中知青州,观知相州。元昊叛,帝数问边计,不能对。及刘平、石元孙等败,议刺乡兵,久不决。帝不悦,宰臣张士逊言:“军旅之事,枢密院当任其咎。”于是三人同日罢。 以三司使晏殊、知河南府宋绶并知枢密院事,驸马都尉王贻永同知枢密院事。殊在三司,请罢内臣监兵,不以阵图授诸将,及募弓箭手教之,以备战斗。又请出宫中长物助边费,凡它司之领财利者,殊奏悉罢还度支,事多施行。帝初以手诏赐大臣居外者,询攻守之略,绶在河南,画十策以献。于是复召,与殊与贻永同管枢密。贻永,溥之孙也。 召知永兴军杜衍权知开封府。关中民苦调发,衍为之区处计画,使得次第输送,永兴比它州民费省几半。及为开封,于民政尤尽力,权近莫敢干以事者。 知越州范仲淹复天章阁待制、知永兴军,始用韩琦言也。 诏:“诸路转运使、提点刑狱及知州、通判升朝官,各举部内才任将帅者,以名闻。”从富弼言也。 黄德和之诬刘平以降贼也,引败卒之言为证。已而平亲随王信自延州来,妄言平与贼约和,德和患其异词,潜给以银钗,使亡去。而鄜延已使人拘信,信求济于平之子,且曰:“太尉与贼约和,今乃云降贼,信当以死明之。”鄜延路走马承受驰驿以闻。德和还延州,至城南,范雍不纳,使人代领其众,遣归鄜州听命,寻徙同州。德和惧,且奏言:“尽忠于国,而范雍诬臣弃军。”又以书抵卢守勤及薛文仲曰:“如有中贵人来,当为我营护之。”守勤得书,又以闻。乃命殿中侍御史介休文彦博、入内供奉官梁致诚就河中府置狱,复遣天章阁待制庞籍驰往讯之。 河东都转运使王沿又言:“访闻延州有金明败卒二人自贼中逃还,云平等皆为贼缚云,平在道不食,数骂贼云:‘狗贼,我颈长三尺馀,何不速斩我’”彦博牒延州求二卒,竟弗得。 始,朝廷信德和奏,已发禁兵围平等家,将收其族。天章阁侍讲贾昌朝言:“汉杀李陵母妻,陵不得归,而汉悔之。先帝厚抚王继忠家,卒得其用。平事未可知,而先收其族,使果存,亦不得还矣。”乃得不收。龙图阁直学士任布,亦言平非降贼者。知谏院富弼力奏:“平引兵赴援,行不淹日,以奸臣不救故败,竟骂贼不食而死,宜恤其家。”而延州吏民复诣阙诉平战没状。帝命撤围,赐平及元孙家绢五百匹,钱五百贯,布五百端。时河中狱犹未决也。 延州之围既解,钤辖卢守勤与通判计用章更讼于朝廷,亦命文彦博等即河中府劾之。 时内侍用事者多为守勤游说,即改除守勤陕西钤辖,知制诰叶清臣闻朝廷议薄守勤罪而流用章岭南。即上疏曰:“臣闻众议,延州之围,卢守勤首对范雍号泣,谋遣李康伯见元昊,为偷生之计。计用章以为事急,不若退保鄜州,李康伯遂有‘宁死难不可出城见贼’语。今守勤恐仓卒之言为人所发,遂反覆前议,移过于人。顷诏文彦博置劾,未分曲直是非,而遽欲罪用章、康伯,特赦守勤,此必有结附中人荧惑圣听者。望诏彦博鞠正具狱,苟用章之状果虚,守勤之罪果白,用章置重科,物论亦允。无容偏听一辞,以亏王道无党之义。”知谏院富弼亦言卢守勤、黄德和皆中官,怙势诬人,冀以自免,宜竟其狱。枢密院奏方用兵,狱不可遂。弼又言大臣附下罔上,狱不可不竟。时守勤子昭序方句当御药院,弼奏乞罢之。 始,延州民诣阙告急,帝召问,具得诸将败亡状。执政恶之,命边郡禁民擅赴阙者。富弼言:“此非陛下意,宰相恶上知四方有败耳。民有疾,不得诉之朝,则北走契丹、西走元昊矣。” 己卯,以直史馆吴遵路为天章阁待制、河东路计置粮草。遵路尝建议复民兵,于是并诏遵路籍河东乡丁为边备,仍下其法于诸路。 庚辰,诏参知政事同议边事,从晏殊请也。 癸未,诏中书别置厅与枢密院议边事。遂置厅于院南。 吏民上书者甚众,初不省。知谏院富弼言:“知制诰本中书属官,可选二人,置局中书,考其所言,可用用之。”宰相以付学士,弼言:“此宰相偷安,欲以天下是非尽付它人也。” 是月,诏权停贡举。 夏,四月,丙戌,省陕西沿边堡砦。 丁亥,以太常博士梁适为右正言,谏院供职。适初为审刑详议官,梓州妖人白彦欢者,依鬼神以诅杀人,狱具,以不伤谳。适曰:“杀人以刃,或可拒,而诅不可拒,是甚于刃也。”卒以死论。尝与知院事燕肃同上殿奏使臣何次公案。帝曰:“次公似是汉时人字。”适对曰:“盖宽饶、黄霸皆字次公。”帝悦,因问适家世,擢提点京东刑狱。既对,谓宰相曰:“梁适可留,候谏官有阙命之。”适因进《居安谨治箴》,改开封府推官,不半岁,卒践谏职。 以知谏院富弼为盐铁判官。 命大理寺丞、秘阁校理石延年往河东路同计置催促粮草。 明道中,延年尝建言:“天下不识战三十馀年,请选将练兵,为二边之备。”不报。及西边数警,始召见,命副吴遵路使河东,时方用延年之说,籍乡丁为兵故也。延年又言:“昔汉用西域之兵,破荡诸戎。去年授嘉勒斯赉节制,令助讨元昊,宜募愿使其国者护发其兵,如有功则加以王爵。又,回鹘在嘉勒斯赉西,亦可兼诱之,使掎角兴师以分贼势。”戊子,诏审官、三班院、吏部流内铨募愿使嘉勒斯赉者以名闻,始用延年议也。 庚寅,以盐铁副使蒋堂为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先是发运上计,造大舟数十,载江湖物,入遣京师权贵。堂曰:“吾岂为此!岁入自可附驿奏也。”前后五年,未尝一至京师。 癸巳,诏:“诸戍边军,月遣内侍存问其家,病致医药,死为敛葬之。” 甲午,遣使籍陕西强壮军。 乙未,辽太后复遣使来贺乾元节。 庚子,重修《祖宗王牒》成。即而修玉牒所言:“请自今岁一贴修,十岁一编录,仍以其副留中。”奏可。 乙巳,录閤门祗候孟方三子官;以方战殁于延州,特恤之。 文彦博等劾河中府狱既得实,庞籍言:“黄德和退怯当诛;刘平等力战而殁,子孙宜赏恤。”韩琦亦言:“平以疲兵数千,敌贼十馀万众,昼夜力战,为德和所累,既被执,犹詈贼不已,忠勇不愧于古人。今坐诬言所惑,悯忠恤孤之典未下,边臣岂不解体乎!”丙午,腰斩德和于河中,仍枭首延州城下;王信坐诬告其主,亦杖杀。丁未,赠刘平为忠武军节度使兼侍中,石元孙为忠正军节度使兼太傅,仍赐平信陵坊第,录其子弟。 戊申,延州金明县都监张异、庆州东路都巡检使万俟政、延州都监孟方、鄜延路指挥使高守忠、张达,以战殁并赠官。 出左藏、内藏库缗钱各十万,下陕西给军须。 辛亥,降鄜延钤辖卢守勤为湖北都监,安抚都监李康伯为均州都监,通判延州计用章除名、配雷州。然议者以守勤之责犹薄云。 发陕西近里诸州役兵筑延州金明栲栳寨。始议修复,帅臣拥兵不即进,转运使明镐止以百馀骑自从,分督将士,一月而城之。 以邈川首领嘉勒斯赉子栋戩为会州刺史。栋戩方九岁,其父为请之,随母乔氏居历精城,所部可六七万人,号令严明,人惮服之。 壬子,拣诸路牢城及强盗、恶贼配军,年未四十、壮健者隶禁军。 范仲淹未至永兴,癸丑,改为陕西都转运使,以刑部员外郎高若讷知永兴军。谏官梁适言:“仲淹前责饶州,若讷实为谏官,尝诋仲淹谋事疏阔;今俾共事,理实有嫌,宜易以近臣。”帝曰:“朕方任仲淹、若讷以疆事,安得以旧事为嫌!”寻留若讷判吏部流内铨。 五月,甲寅朔,诏:“前殿奏事毋过五班,馀对后殿,命太官赐食。” 乙卯,赠金明都监李士彬为宿州观察使,仍以其从兄士绍为金明城都监。又赠其子怀宝为右千牛卫将军,录其子怀义、怀矩并为左侍禁。 丁巳,复太常博士、知楚州孙沔为监察御史。沔坐言事贬黜,逾六年复召;寻迁右正言。 先是诏御辇院拣部下辇官年四十以下为禁军,辇官千馀人,携妻子遮宰相、枢密使喧诉。平章事张士逊方朝,马惊堕地。己未,御史中丞真州柳植等奏其事,请付有司治,诏枢密院推鞫以闻。时军兴,机务填委,士逊位首相无所补,谏官以为言。士逊不自安,七上章请老,又数面陈。壬戌,复拜太傅,进封邓国公,致仕,听朔望大朝会缀中书门下班,月给宰臣俸三之一。士逊乞免朝朔望,从之。宰相得谢者自士逊始。 以镇安节度使、同平章事、判天雄军吕夷简行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以资政殿大学士、户部尚书李迪为彰信节度使,知天雄军。自元昊反,武事久驰,守将或为它名以避兵任。迪愿守边,诏不许,然甚壮其意,夷简自天雄复入相,即使迪代之。 甲子,元昊陷塞门寨,执寨主、内殿承制高延德,监押、左侍禁王继元死之。 壬申,诏:“诸路转运司体量部下诸州军有年老昏昧,贪浊逾违及非干勤者,具事以闻。” 癸酉,诏夏守赟、王守忠进屯鄜州。时大军驻河中逾三月矣。 甲戌,陕西都转运使范仲淹言:“闻边城多请五路入讨,臣恐未可轻举。太宗朝,以宿将精兵北伐西讨,艰难岁月,终未收复。况今承平岁久,中原无宿将精兵,一旦兴深入之谋,系难制之寇,臣以为国之安危未可知也。” 乙亥,元昊陷安远寨。 戊寅,罢陕西都部署夏守赟、都钤辖王守忠,并赴阙。守赟性庸怯,寡方略,不为士卒所附,自河中徒屯鄜州,未及行,亟罢归。徒泾原、秦凤路缘边经略安抚使夏竦为陕西都部署兼经略安抚使、缘边招讨使,知永兴军。 己卯,以起居舍人、知制诰韩琦为枢密直学士,陕西都转运使、天章阁待制范仲淹为龙图阁直学士,并为陕西经略安抚副使,同管句都部署司事。初,仲淹与吕夷简有隙,及议加职,夷简请超迁之,帝以夷简为长者。既而仲淹入朝,帝谕仲淹使释前憾,仲淹顿首曰:“臣向所论盖国事,于夷简何憾也!” 以知同州庞籍为陕西都转运使。籍尝上言:“连年灾异,天久不雨,臣窃谓凡乘舆所用,宫中所费,宜取先朝为则。今宿师西鄙,力战重伤,方获功赏,而内官、医官、药官,无功时享丰赐,故天下指目,谓之三官。愿少裁损,专厉战功,寇不足平也。” 以国子监直讲林瑀、王洙并为天章阁侍讲。 景祐末,灾异数起,帝深自贬损。瑀言灾异皆有常数,不足忧。又依《周易》推演五行阴阳之变,为书上之。帝喜,欲迁其官。参知政事程琳以为不可,止赐章服。帝每读瑀书,有不解者,辄令御药院批问。瑀由御药院进谄谀之词,缘饰以阴阳,帝大好之。于是天章阁侍讲阙,端明殿学士李淑等荐洙,事在中书未行;一旦内批用瑀,执政皆怒瑀。吕夷简欲探帝意坚否,乃曰:“瑀,上所用;洙,臣下所荐。不容并进,二人惟上所择。”乃以洙、瑀名进。帝问洙何如,夷简言洙博学明经,帝曰:“吾已用瑀矣,若何?”夷简请并用二人,帝许之。既而右正言梁适劾瑀以内降除职,请治其罪。帝令以适章示之,卒不罪瑀。 壬午,斩辇官曹荣、陈吉于都市,从者皆配远恶州军牢城,卒拣辇官为禁军如初诏。 六月,权佥署泾原、秦凤经略安抚判官尹洙数上疏论兵,其一请鬻爵为土兵葺营及所给物费。下三司使郑戩等参议以闻,戩等言:“卖官之令,已出权宜,然行之浸久。今更为烦细,箕敛民财,书揭徼塞,使西戎有轻中国之心。”洙议遂寝。 丙戌,诏:“自今假日御崇政殿视事如前殿。” 丁亥,以宣徽南院使夏守赟同知枢密院事。侍御史赵及、右正言梁适,皆言守赟经略西事无功,不可复处枢府,逾七旬乃罢。 甲午,以鄜延副都部署开封任福为环庆副都部署兼知庆州。福上言:“庆州去蕃族不远,愿勒兵境上,按亭堡,谨斥候,因经略所过山川道路,以为缓急攻守之备。”帝善之,听便宜从事。 乙未,南京言鸿庆宫神御殿火。侍御史方偕引汉罢原庙故事,请勿复修。诏:“罢修神御殿,即旧基葺斋殿,每醮则设三圣位而祠之,瘗旧象于宫侧。” 甲辰,诏:“陕西、河北、河东、京东、西等路,量州县户口,籍民为乡弓手、强壮以备盗贼。”河北、河东强壮,自咸平以来有之,承平岁久,州县不复阅习,多亡其数。于是诏二路选补增广其数,并及诸路焉。 辛亥,复权武成军节度判官欧阳修以馆阁校勘。始,范仲淹为陕西经略安抚招讨,辟修掌书记,修为亲为辞,且曰:“今豪杰之士,往往已蒙收择,尚虑山林草莽有挺特知义慷慨之士,未得出门下也,宜少思焉!” 时西边日警,二府、三司虽假不休务。翰林学士丁度言:“苻坚以百万师寇晋,谢安命驾出游以安人心。请休务如故,无使外国窥朝廷浅深。”壬子,诏:“自今遇旬假,听休务如旧。”帝尝遣使问御戎之策,度奏曰:“今士气伤沮,若复穷追巢穴,馈粮千里,轻人命以快一朝之意,非计之得也。莫若谨亭障,远斥候,控扼要害,为制御之全策。”因条上其策,名曰《备边要览》。 是月,辽射柳祈雨。 秋,七月,癸亥,鄜延钤辖张亢上疏言:“旧制,诸路部署、钤辖、都监,各不过三两员。今每路多至十四五员,少亦不减十员,权均势敌,不相统制,凡有议论,互执不同。请约故事,别创使名,每路军马事止三两员领之。” 又曰:“昨延州之败,盖由诸将自守,不相为援。请令边城预定其法,凡贼入寇,某处为声援,某城寨相近出敢死士,某处设都、同巡检,则各扼其要害。又令邻路将取某救应,仍须暗以旗帜为号。昨刘平救延州,前锋军马陷贼寨者四指挥,平竟不知。又,赵瑜领军马间道先进,而赵振与王逵等趋寨门,至高头,平报贼张青盖驻山东,振麾兵掩袭,乃其子瑜也。臣在山外策应,未尝用本指挥旗号,自以五行支干别为引旗。若甲子日,本军相遇,则先者张青旗,后者以绯旗应之,此是干相生也。其干相克,支相生,支干相生相克亦如之。盖兵马出入,则百步之外不能相认,若不预立号,必误军期。” 又曰:“兵官务要张皇边事。刘平之败,正由贪功轻进。镇戎军最近贼境,每探马至,不问贼之多少,部署、钤辖、知军、都监皆出,至边壕,则贼已去矣。盖权均势埒,不肯相下,若其不出,则恐得怯懦之罪。又,比来诸班诸军有授诸司使、副至侍禁、殿直者,亦有白身试武艺而得官者;而诸路弓箭手,生长边陲,父祖效命,累世捍贼,乃无进擢之路,何以激劝边民!” 初,亢请乘驿入对,诏令手疏上之,其后多施用者。 乙丑,遣同修起居注祥符郭稹等使辽,告以用兵西边。议者谓元昊潜结辽人,恐益为边患,故特遣稹等谕意。辽主厚礼之,与同出观猎,延稹射,一发中走兔,众皆愕视。辽主遗以所乘马及它物甚厚。 己巳,降鄜延副都部署赵振为白州团练使,知绛州。 元昊自正月攻围塞门寨,振代范雍守延州,有兵七千八百馀人,按甲不动。寨中兵方千人,屡告急。五月初,振始遣百馀人赴之,寨遂陷。都转运使庞籍劾奏振畏懦,故坐贬。 庚午,御延和殿,阅诸军习战阵。 丁丑,辽主如秋山。 八月,乙酉,以太常丞田况为陕西经略安抚司判官,试校书郎胡瑗为经略安抚司句当公事。况从夏竦,瑗从范仲淹所辟也。 乙未,以史馆修撰富弼为辽主正旦使。 戊戌,罢天下寺观用金箔饰佛像。 癸卯,遣屯田员外郎刘涣使邈川,谕嘉勒斯赉出兵助讨西贼。嘉勒斯赉召酋豪大犒,约尽力无负,然终不能有功也。 戊申,同知枢密院事夏守赟罢为天平节度使、判澶州。守赟以子随卒,引疾求罢,从之。以龙图阁学士、权知开封府杜衍同知枢密院事。 己酉,徙知广州段少连为龙图阁学士,知泾州。 广州多蜑、猺,杂四方游手,喜乘乱为寇夺。上元然灯,有报蕃市火者,少连方燕客,作优戏,士女聚观以万计,其僚请罢燕,少连曰:“救火不有官乎?”作乐如故。须臾,火息,民不丧一簪,众服其持重。范仲淹经略西边,荐少连才堪将帅,故有是命。未至而少连卒。 庚戌,以范仲淹兼知延州,徙知延州张存知泽州。初,存自陕西都转运使徙延州,迁延不即行,既至,乃云素不知兵,且以亲年八十求内徙。仲淹因自请代存,从之,先是诏分边兵,部署领万人,钤辖领五千人,都监三千人,有寇则官卑者先出。仲淹曰:“不量贼众寡而出战,以官为先后,取败之道也。”乃分州兵为六将,将三千人,分部教之,量贼众寡,使更出御贼,贼不敢犯,即而诸路皆取法焉。夏人相戒曰:“无以延州为意,今小范老子腹中自有数万甲兵,不比大范老子可欺也!”大范,盖指雍云。 辛亥,诏范仲淹、葛怀敏领兵驱逐塞门等砦蕃骑出境,仍募已前弓箭手,给地居之。 壬子,以益州草泽伊缜为试校书郎。缜数上疏言事,丁度、杨偕荐其才,召试学士院而命之。 延州都监灵武周美言于范仲淹曰:“贼新得志,其势必复来。金明当边冲,我之蔽也,今不亟完,将遂失之。”仲淹因嘱美复城如故。数日,贼数万薄金明,阵于延州城北,美领众三千力战。会暮,援兵不至,乃徙军山北,多设疑兵;贼望见,以为救至,即引去。时诸将多不利,美十馀战,平族帐二百,焚其帐二十,复故城堡甚众。 参知政事李若谷,以耳疾累章辞位,九月,戊午,罢为资政殿大学士、吏部侍郎、提举会灵观事。宫观置提举自若谷始。 以知枢密院事宋绶为兵部尚书,起复翰林学士晁宗悫为右谏议大夫,并参知政事。 以龙图阁直学士、权三司使郑戩为谏议大夫,同知枢密院事,戩在三司才半岁,复转运使考课格,分别殿最;又句校三司出入,得羡钱四百万缗。 己未,以知制诰叶清臣为龙图阁直学士,权三司使事。中书进拟三司使,清臣不在选,帝特用之。清臣始奏编前后诏敕,使吏不能欺,簿帐之丛冗者,一切删去。内东门御厨,皆内侍领之,凡所呼索,有司不敢问,乃为合同以检其出入。 以都官员外郎普州景泰为左藏库使、知宁州。泰尝通判庆州,言“元昊包藏祸心,一旦有警,何以应敌!”三疏不报。已而元昊果反,泰复上《边臣要略》二十卷,《平戎策》十五篇,于是有荐泰知兵者,召对称旨,遂换武秩云。 辛酉,降知杭州、天章阁待制司马池知虢州。池性朴易,剸剧非所长,转运使江钧、张从革劾池决事不当及稽留德音,坐是左迁。始,转运使既奏池,会吏有盗官银器系州狱,自陈为钧掌私厨,出所费过半;又,越州通判载私物盗税,乃从革之姻遣人私请。或谓池可举劾以报仇,池曰:“吾不为也。”人称其长者。 癸亥,知绛州赵振降责潭州安置,坐观望逗挠,致陷塞门也。 诏:“自今都部署司及诸路部署司,应有寨栅申报贼寇入界,不以多少远近,并须画时救应。” 乙丑,诏:“河北、河东路强壮、陕西、京东、西路新置弓手,皆以二十五人为团,置押官;四团为都,置正副都头各一人;五都为指挥,置指挥使;各以阶级伏事,年二十系籍,六十免,取家人或它户代之,听私置弓弩。每岁十月后、正月前,分番上州教阅,半月即遣归农。或遇非时句集守城及捕盗,日给粮二升。以籍上兵部,按举不如法者。” 丙寅,夏人寇三川寨,镇戎军西路都巡检杨保吉死之。明日,泾原路都监刘继宗、李纬、王秉等分兵出战,皆失利。泾州驻泊都监开封王珪将三千骑来援,自瓦亭寨至师子堡,贼围之数重,珪奋击,贼披靡,杀贼将二人,获首级甚多。贼遂留军纵掠,凡三日,官军战殁者五千馀人。 戊辰,以知枢密院事晏殊为检校太傅、充枢密使,同知枢密院事王贻永、刑部侍郎杜衍、右谏议大夫郑戩并为枢密副使。 庚午,以佥署定国节度判官事种世衡为内殿承制、知青涧城。世衡在青涧,开营田二千顷,募商贾,贷以本钱,使通货得利,城遂富实。间出行部族,慰劳酋长,或解与所服带。尝会客饮,有得羌事来告者,即予饮器,由是属羌皆乐为用。无定河悉部钞边,率属羌讨击,前后斩首数百。 壬申,环庆副都部署任福等攻夏白豹城,克之。军还,贼遣百骑袭其后,守神林北路都巡检开封范全设伏崖险,贼半渡,邀击之,斩首四百级,生获七十馀人。 壬午,陕西经略安抚副使韩琦以三川寨诸将败书闻,且言:“刘继宗、李纬等仓卒出战,遂致退衄,望特免推鞫,但量其罪轻重等第削官,或更移降差遣,责其后效。王珪以孤军血战,身被重创,尚求益兵出斗,虽失亡数多,望贷其罪。”从之。 冬,十月,癸未朔,辽主驻中会川。 以御侍清河郡君张氏为才人。张氏,河南人。父尧封。擢进士第,补石州推官,未行,卒京师。挠封母,钱氏女也。张时八岁,与姊妹三人由钱氏入宫,浸长,得幸于帝。性巧慧,能探测人主意。帝以其良家子,待遇异诸嫔。 戊子,诏:“自今内降指挥与臣僚迁官及差遣者,并令中书、枢密院具条执奏以闻。”帝性宽仁,宗戚近幸有求内降者,或不能违故也。 甲午,赐泾原驻泊都监王珪名马二匹,黄金三十两,裹创绢百匹。复下诏暴其功以厉诸将,勒金字处置牌赐之,使得专杀。 乙未,端明殿学士李淑等上所定铜符、木契、传言牌,下有司制之。 丙申,以环庆部署兼知庆州任福为龙神卫西厢都指挥使,赏白豹城之功也。寻命兼鄜延路副都部署。 庚子,出内藏绢一百万,下三司助边费。 初,鸿庆宫灾,集贤校理晋陵胡宿请修火祀,以阏伯配祭大火。礼官议因兴王之地,商丘之旧,作为坛兆,笾豆、牲币视中祠,岁以三、九月择日留司长吏奉祀,诏从之。 十一月,丙辰,以御撰《风角集占》赐陕西诸路部署司。 赠延州塞门寨主高延德、权兵马监押王继元官,并录其子。故延州西路同巡检张圭三子亦皆授官。 甲子,女真侵辽边界,辽发黄龙府铁骊军拒之。 丙寅,徙知河中府、枢密直学士长沙狄棐知郑州。有中贵人过河中,言将授棐于上前。棐答以它语,退,谓所亲曰:“吾湘潭一寒士,今官侍从,可以老而自污邪!” 丁卯,以鄜延部署司指使狄青为泾州都监。青每临敌,被发,面铜具,出入贼中,皆披靡,无敢当者。尹洙为经略判官,与青谈兵,善之,荐于副使韩琦、范仲淹曰:“此良将才也。”二人一见奇之,待遇甚厚。仲淹以《左氏春秋》授之曰:“将不知古今,匹夫勇耳。”青折节读书,悉通秦、汉以来将帅兵术,由是益知名。 乙亥,赠镇戎军西路都巡检使杨保吉为深州防御使。 丙子,以河东都转运使杨偕为枢密直学士,知并州。有中官预军事,素横,前帅优遇之,偕至,一绳以法,军政肃然。 是月,浙东军士鄂邻等杀巡检使张怀信,聚兵剽劫湖南、福建、广南诸州县,逃入海。怀信,内臣,性苟虐,邻等积怨忿,遂作乱。 十二月,癸未,出内藏库绢一百万助籴军储。 丙戌,诏司农寺以常平钱百万缗助三司给军费。自景祐末,不许移用常平,至是以兵食不足,始降是诏。 辛卯,辽以所得女真户置肃州。 辽诏:“诸犯法者不得为官吏,诸职官非婚祭不得沉酣废事,有治民安边之略者,悉具以闻。” 甲午,建神御库于宗正寺西,藏祖宗时神御法物于其中,从直秘阁赵希言、判太常寺宋祁请也。 乙未,徙知随州王德用知曹州。德用道过许州,梅询谓德用曰:“道辅害公者,今死矣。”德用曰“孔中丞以其职言,岂害德用者?朝廷亡一忠臣,可惜也!” 晁宗悫等至永兴议边事,夏竦等合奏:“今兵与将尚未习练,但当持重自保,俟其侵轶,则乘便掩杀,大军盖未可轻举。”及刘承宗等败,帝复以手诏问师期,竦等乃画攻守二策,遣副使韩琦、判官尹洙驰驿至京师,求决于帝。己亥,入对崇政殿。先有诏,琦迁礼部郎中,洙加集贤校理。琦言:“臣以大计,不俟召赴阙;若侥幸进秩,将不容于清议。”辞不拜。 癸卯,兵部尚书、参知政事宋绶卒。帝临奠,辍二日朝,赠司徒兼侍中,谥宣献。 乙巳,诏鄜延、泾原两路,取正月上旬同进兵入讨西贼。帝与两府大臣共议,始用韩琦等所画攻策也。枢密副使杜衍独以为非万全计,争论久之,不听。大臣有欲以沮军罪衍者,遂求罢,亦不听。始,晃宗悫即军中问攻守策,众欲大举,经略判官田京曰:“驱不习之师,撄锐锋,深入贼地,争一旦之胜,此兵家所忌,师出必败。”或有议讲和者,京又曰:“贼兵未尝挫,安肯和也!” 丁未,诏开封府、京东、西、河东路括驴五万以备西讨。 戊申,以通判河中府皮仲容知商州兼提点采铜铸铁钱事。仲容尝建议铸大钱,一当十,既下两制及三司议其事,谓可权行以助边费,故有是命。 初,韩琦安抚陕西,尝言陕西产铁甚广,可铸钱兼用。于是叶清臣从仲容议,铸当十钱。翰林学士承旨丁度曰:“禁旅戍边,月给百钱,得大钱裁十,不可畸用。旧钱不出,新钱愈轻,则粮刍增价。复有湖山绝处,凶魁啸聚,炉冶日滋,居则铸钱,急则为盗,民间铜铅之器悉为大钱,何以禁止乎!” 是岁,仍诏商人入刍粟陕西并边,愿受东南盐者,加数予之。 ◎宋纪四十三 ∷起重光大荒落正月,尽十二月,凡一年。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 庆历元年辽重熙十年。辛巳,一零四一年 春,正月,辛亥朔,御大庆殿受朝。 丁巳,以太子中舍寿光任颛为三司句当公事。 朝廷既用韩琦等所画攻策,先戒师期。知延州范仲淹言:“正月内起兵,军马粮草,动逾万计,入险阻之地,塞外雨雪大寒,暴露僵仆,使贼乘之,所伤必众。今鄜延路城垒、兵甲、粮草、士马攻守之计已有次第,不患贼之先至,请俟春暖出师。贼马瘦人饥,其势易制,又可扰其耕种,纵无大获,亦不至有它虞。”又言:“顷已下敕招携蕃族首领,臣亦遣人探问其情,欲通朝廷柔远之意。使其不僣中国之号而修时贡之礼,亦可俯从。今鄜延是旧日进贡之路,愿朝廷存此一路,令诸将勒兵严备,贼至则击。乘讨伐未行,容臣示以恩意,岁时之间,或可招纳。不然,臣恐隔绝情意,偃兵无期。若用臣策,岁月无效,然后徐图举兵,先取绥、宥,据其要害,屯兵营田,为持久之计。如此,则茶山、横山一带蕃、汉人户,惧汉兵威,可以招降。或即奔窜,亦是去西贼之一臂。拓疆制寇,无轻举之失也。”戊午,诏从仲淹所请。仲淹又言:“鄜延路入界,比诸路最远,宜先修复城寨,请以二月半合兵万人,自永平寨进筑承平寨,俟承平寨毕功,又择利进筑,因以牵制元昊东界军马,使不得并力西御环庆、泾原之师,亦与俱出三路无异。”朝廷虽许仲淹存鄜延一路示招纳意,仍诏仲淹与夏竦、韩琦等同谋,可以应机乘便,即不拘早晚出师。仲淹前后凡六奏,卒诚承平等十二寨,蕃、汉之民相踵复业。 又言:“关中民苦远输,请建鄜州之鄜城县为军,以河中、同、华中下户税租就输之,春夏徙边兵就食,可省籴价什之三,它所减不与。”诏名其军曰康定。 己未,加嘉勒斯赉河西节度使。 壬申,诏:“岁以春分祀高禖,遣两制官摄事。” 是月,元昊使人于泾原乞和,又遣高延德诣延州与范仲淹约。仲淹既见延德,察天昊未肯顺事,且无表章,不敢闻于朝廷,乃自为书谕以逆顺,遣监押韩周同延德还抵元昊。其书曰: “曩者景德初,两河休兵,中外上言,以灵、夏数州本为内地,请移河朔之兵,合关中之力,以图收复;我真宗皇帝文德柔远,而先大王情向朝廷,心如金石,言西陲者一切不行,待先大王以骨肉之亲,命为同姓,全付夏土,旌旗车服,贵极王公。是我真宗皇帝有天地之造于尔也!自此朝贡之臣,不绝于道,塞垣之下,逾三十年,有耕无战,养生送死,令终天年,此真宗皇帝之至化,亦先大王忠顺之功也。 自先大王薨,今皇帝遣使厚吊赙之礼,听大王嗣守其国,爵命隆重,一如先大王。大王以青春袭爵,违先君之誓书,遂僣位号,遣人归纳旌节;中外惊愤,请收行人,戮于都市。皇帝念先帝本意,故夏王忠顺之功,不忍一朝骤绝,含容不杀。省初念终,天子何负大王哉! “传曰:‘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大王世居西土,衣冠言语,皆从本国之俗,何独名称与天子侔?大王建议之初,必谓边城无备,士心不齐,驱马而来,所向可下。今奔冲边地,频年于兹,汉之兵民有血战而死者,无一城一将愿归大王者,与初望无乃异乎? “大王果以爱民为意,言当时之举,徒由众请,以此谢罪,天子必当复王爵,承先大王保国庇民之志,天下孰不称大王之贤,一也。如众多之请,终不获辞,前所谓汉、唐单于、可汗之称,于本国语言为便,亦不失其贵,二也。但臣贡上国,存中外之体,不召天下之怨,不速天下之兵,使人复康泰,三也。又,大王之国,府用或阙,朝廷每岁必有厚赐,为大王助,四也。又,前来入贡之臣,止称蕃校,以避爵命。按唐方国之礼,常遣宾佐入贡于朝,则不必用蕃校之名。又,唐诸蕃所建官名,未尝与中国相杂,使其持礼而来,则无嫌矣,其有功有德者必可受朝廷之命,五也。时者边臣上言,乞以官爵金帛招致蕃部首领,仲淹亦一面请罢,惟大王告谕首领,不须去父母之邦,但回意中朝,则太平之乐,遐迩同之,六也。国家以四海之广,岂无遗才?在大王之国者,朝廷不戮其家,安全如故,宜善事大王,惟同心向顺,自不失其富贵,而宗族之人必更优恤,七也。又,马牛驼羊之产,金银缯帛之货,有无交易,各获其所,八也。大王听之,则上下同其美利,边民之患息矣。况宗庙有先大王誓书在,诸路之兵,非无名而举。钟鼓之伐,以时以年,大王之国,将如之何?它日虽请于朝廷,恐有噬脐之悔,惟大王择焉!” 二月,辛巳,夏竦言:“昨韩琦、尹洙赴阙,与两府大臣议用攻策,由泾原、鄜延两路进讨,降下出师月日。今范仲淹所议未同,臣寻令尹洙往延州与仲淹再议,而固执前奏,未肯出师。近闻贼聚兵一路以敌王师,若两路协力,分擘要害,尚虑诸将晚进,士卒骄怯,未能大挫其锋。若止令泾原一路进兵,鄜延却以牵制为名,盘旋境上,委泾原之师以尝聚寇,正堕贼计。又,贼遣蕃官骨披等,相约二十八日设誓归顺朝廷。若非惧见进讨,即欲暂款汉兵,大为奔突之计。乞早差近上臣僚监督鄜延一路进兵,同入贼界,免致落贼奸便。”诏以竦奏示仲淹。 甲申,辽北枢密院言:“南、北二大王府洎诸部节度、侍卫、祗候郎君皆出族帐,既免与民戍边,其祗候事,请亦得以部曲代行。”辽主从之。 先是朝廷欲发泾原、鄜延两路兵讨贼,议未决,诏环庆副部署任福乘驿诣泾原计事。会韩琦行边,趋泾州,而谋者言元昊谋寇渭州。己丑,琦亟趋镇戎军,尽出其兵,又募敢勇凡万八千人,使福将以击贼。泾原驻泊都监桑怿为先锋,钤辖朱观、泾原都监武英继之,行营都监王珪、参军事耿傅皆从。琦面授福等方略,以诸寨相距仅四十里,道近且易,刍粮足供,度势未可战则据险设伏,待其归然后邀击之。福等就道,琦亲至城外重戒之。翼日,福自新壕外分轻骑数千趋怀远城、捺龙川,遇镇戎军西路都巡检常鼎、同巡检内侍刘肃,与贼战于张家堡南,斩首数百。贼弃马羊橐驼佯北,怿引骑趋之,福亦分兵自将踵其后。薄暮,福、怿合军屯好水川,朱观、武英为一军屯龙落川,隔山相距五里,约明日会兵,不使贼得逸去。逻者传贼兵少,故福等轻之。路益远,刍粮不继,人马已乏食三日。 福等不知贼之诱也,悉力奔逐。癸巳,至龙竿城北,遇贼大军循川行,出六盘山下,距羊牧隆城五里,结阵以抗官军。诸将乃知堕贼计,势不可留,因前接战。怿驰犯其锋,福阵未成列,贼纵铁骑冲突,自辰至午,阵动,众傅山,欲据胜地,贼发伏自山背下击,士卒多堕崖堑相覆压,怿、肃战死。贼分兵数千断官军后,福力战,身被十馀矢。小校劝福自免,福曰:“吾为大将,军败,以死报国耳!”挥四刃铁简,挺身决斗,枪中颊,绝喉而死。福子怀亮亦死之。 先是琦命渭州都监赵津将瓦亭骑兵二千二百为军断后,是日,与观、英会兵于姚家川。福既死,贼并兵攻观、英等。战既合,珪自羊牧隆城以屯兵四千五百来,阵于观军西,屡出略阵,阵坚不可破。英重伤,不能视军,自午至申,贼兵益至,东偏步兵先溃,众遂大奔,英、津、珪、傅皆死之。惟观以馀众千馀人保民垣,四向纵射,会暮夜,贼引去。泾原部署王仲宝亦以兵来援,与观俱还民垣,距福败处才五里许,然不相闻也。 始,珪进战,击杀数百人,铁鞭至挠曲,手掌破裂,犹奋自若,马三中箭,三易马,最后得其下马,左右驰击,又杀数十人,飞矢中其目,遂死。英知必败,劝傅避去,傅不答。英叹曰:“君文吏,无军责,奈何与英俱死?”观亦戒傅少避贼锋,而傅愈前不顾,身被数枪,乃殒。前一夕,傅在观营,夜,作书遗福,以其日小胜,前与贼大军遇,深以持重戒之,自写题观名以致福军中。傅死后,或言福之败由傅督战太急,福等既违节度,虽死不足与。既而福随军礼目吏彭忠得傅戒福书,具白琦,琦即奏之。尹洙为作《悯忠》、《辨诬》二篇。英,太原人。傅,河南人。 方元昊倾国入寇,福所统士卒,皆非素所抚循,既又分出趋利,故至甚败。奏至,帝深悼焉。丁酉,赠任福为武胜军节度使兼侍中,王珪、赵津、武英、桑怿等并赠官,各追封其母、妻及甄录子孙有差。 戊戌,夏人再寇刘璠堡。 己亥,皇子忠正节度使寿国公昕薨,赠太师、中书令、豫王,谥悼穆。 始,朝廷既从攻策,经略安抚判官尹洙,以正月丙子至延州,与范仲淹谋出兵。越三日,仲淹徐言已得旨,听兵勿出。洙留延州几两旬,仲淹坚持不可。辛丑,洙还至庆州,乃知任福等败绩,贼侵刘璠堡未退,因遣权环庆路都监刘政将锐卒数千往援;未至,贼引去。夏竦等劾奏洙擅发兵,降通判濠州。 诏:“京东、西等九路增募乡兵,置宣毅军,大州两指挥,小州一指挥,为就粮禁军,合十万馀人。”用富弼之言也。著作佐郎张方平言其非便,再疏,不报。 三月,辛亥,降知镇戎军、崇仪使朱观为供备库使。时韩琦奏好水之役,观虽力战拒贼,官官死伤者亦多,请降官留任,以责后效也。 任福等既败,朝议因欲悉罢诸路行营之号,明示招纳,使贼骄怠,仍密收兵深入讨击。诏范仲淹体量士气勇怯,如不至畏懦,即可驱策前去,乘机立功。仲淹言:“任福勇于战斗,贼退便追,不依韩琦指踪,因致陷败。此皆边上有名之将,尚不能料贼。今之所选,往往不及,更令深入,祸未可量。以臣所见,延州路乞依前奏且修南安等处三两废寨,安存熟户并弓箭手以固藩篱,俯彼巢穴。它日贼大至则守,小至则击,有间则攻,方可就近以扰之,出奇以讨之耳。”于是行营之号卒不罢,兵亦不复出。 元昊始僣,兵未动也,朝廷即欲讨之。著作佐郎、通判睦州张方平上言:“国家自景德以来,将不知兵,士不知战,骤用之必有丧师蹶将之忧;当含垢匿瑕,顺适其意。虽元昊终于必叛,而兵出无名,吏士不直其上,难以决胜。小国用兵三年,不见胜负,不折则破,我以全力制其后,必胜之道也。”方平所议,盖与吴育同,而议者皆不谓然。 兵既交,天下骚动,方平又献平戎十策,大略请及民力之完,屯重兵河东,示以形势。贼入寇必自延、渭,而兴州巢穴之守虚,我师自麟、府度河,不十日可至,此所谓攻其所必救,形格势禁之道也。宰相吕夷简见之,谓参知政事宋绶曰:“大科得人矣!”然不果用其策。于是召对,除直集贤院,寻迁太常丞,知谏院。 是月,诏止郡国举人,勿以边机为名,希求恩泽。 夏,四月,辛巳,降陕西经略安抚副使、枢密直学士、起居舍人韩琦为右司谏,知秦州。任福军败,琦即上章自劾。谏官孙沔等请削琦官三五资,仍居旧职,俾立后效。会夏竦奏琦尝以檄戒福见利轻进,帝知罪不专在琦,手诏慰抚之,及是乃夺琦使权。 癸未,降陕西经略安抚副使兼知延州、龙图阁直学士、户部郎中范仲淹为户部员外郎,知耀州。始,韩周等持仲淹书入西界,逆者礼意殊善。行既两日,闻山外诸将败亡,周等抵夏州,留四十馀日。元昊俾其亲信野利旺荣为书报仲淹,别遣使与周俱还,且言不敢以闻乌珠,书辞益慢。仲淹对使者焚其书,而潜录副本以闻;书凡二十六纸,其不可以闻者二十纸,仲淹悉焚之,馀又略加删改。书既达,大臣皆谓仲淹不当辄与元昊通书,又不当辄焚其报。吕夷简诘周不禀朝命,擅入西界。周言经略专杀生,不敢不从。坐削官,监道州税。宋庠因言仲淹可斩,杜衍曰:“仲淹本志欲招纳叛羌耳,何可深罪!”夷简亦徐助衍言,知谏院孙沔又上书为仲淹辨。帝悟,乃薄其责。 甲申,以资政殿学士陈执中为同陕西都部署兼经略安抚缘边招讨等使,知永兴军。仍诏夏竦判永兴军如故,而徙秦凤副都部署、知秦州曹琮以副之。琮在秦州,前后凡四年,刘平、石元孙之败,关辅震恐,琮请籍民为义军以张兵势,于是料简乡弓手数万人。贼寇山外,还天都,劫仪、秦属户,琮发骑士设伏以待之。贼遂引去。琮欲诱吐蕃掎角图贼,得西州旧贾,使谕意。而沙州镇国王子遣使奉书曰:“我本唐甥,天子实吾舅也。自党项破甘、凉,遂与汉隔。今愿率首领为朝廷击贼。”帝善琮策,故使副执中。 乙巳,下德音,降陕西囚死罪一等,流以下释之,特支军士缗钱,赈抚边民被钞略者亲属。 丙午,以陈州布衣郭京为大理评事、陕西都部署司参谋军事。京少任侠,好言兵,范仲淹、滕宗谅数荐之,帝召见,特命以官。 建州布衣徐复赐号冲晦处士。 复学《易》,通流衍卦气法,又精明乐理。胡瑗作钟罄,大变古法,复笑曰:“圣人寓器以声,今不先求其声而更其器,可用乎!”后瑗制作皆不效。范仲淹过润州,见复,问曰:“今以衍卦占之,边境无变异乎?”复言:“西方当用兵。”推其日月,后无少差。 于是与郭京俱召见,帝问天时人事,复对曰:“以京房《易卦》推之,今年所配年月日,当小过也。刚失位而不中,其在强君德乎!”帝又问:“变故与前世何若?”复对曰:“如唐德宗居奉天时。”帝惊曰:“何至此?”复曰:“虽然,陛下无深虑也。德宗性忌刻,好功利,欲以兵服天下,其德与凶运会,故奔走失国,仅乃能免。陛下恭俭仁恕,西羌之变,起自元昊,不得已而应之,时与德宗同而德与之异,卦气虽不得,无它也,不久定矣。”帝称善。命为大理评事,以疾辞,乃赐处士号。 是月,辽罢修鸭绿江浮梁及汉兵屯戍之役。又以东京留守萧萨巴言,驰东京击鞠之禁。 五月,戊午,以右班殿直赵珣为陕西经略安抚招讨都监。珣初随其父振在西边,访得五路徼外山川邑居道里利害,作《聚米图经》五卷。韩琦言于帝,诏取其书,并召珣。至,又上《五阵图》、《兵事》十馀篇。帝给步骑,使按阵,既成,临观之。于是陈执中荐珣为沿边巡检使。吕夷简、宋庠共奏:“用兵以来,策士之言以万数,无如珣者。”即擢任之。 珣自以年少新进,未有功,辞都监,受兵万人,赐御铠仗,令自择偏裨参佐,居泾原,兼治笼竿城。麻毡常留百馀帐,处近塞为暴,珣白府,引兵三万,自静边历揆吴抵木宁击贼,俘获数千计。静边将刘沪殿后,为贼所掩,珣登阪望见,纵骑数百,复又拔沪之众以出,士皆叹服。辖戩居龛谷无所属,珣与书招之,遗以绨绵,辖戩听命。 左正言孙沔奏:“南郊并逐年圣节,凡文资并许奏荫子孙弟侄,略无定数。若皇亲、后族,多至一二十人,少不下五七人。将国家有数之品名,给人臣无厌之私惠,俾之从政,徒以害民。欲乞今后约束人数,定其久制,以为万世法。”沔累奏皆与大臣牾,又荐田况、欧阳修、张方平、曾公亮、蔡襄、王素可任谏官自代。甲子,沔罢为工部员外郎、提点两浙路刑狱。 出内藏库缗钱一百万,助三司给陕西军费。 乙丑,追封皇长子为褒王,赐名昉。 辛未,参知政事宋庠、枢密副使郑戩并罢,庠守本官,知扬州,戩加资政殿学士,知杭州。先是吕夷简当国,同列不敢预事,独庠数与争论,夷简不悦。帝顾庠颇厚,夷简忌甚,求所以倾庠,未得。及议范仲淹通书元昊事,夷简从容谓庠曰:“人臣无外交,希文何敢如此!”庠以夷简诚深罪仲淹也,遽请斩仲淹。已而夷简以杜衍之言为是,庠遂仓皇失错。论者皆咎庠,不知为夷简所卖也。于是用朋党事,与戩俱罢。 以翰林学士王举正参知政事。既入谢,帝曰:“卿恬于进取,未尝干朝廷以私,故不次用卿。”以知益州任中师、知河南府任布并为枢密副使。 诏夏竦屯鄜州,徙陈执中知泾州。时两人议边事不合,故分任之。 壬申,徙知耀州范仲淹知庆州兼管句环庆路部署司事。 初,元昊反,阴诱属羌为助。环庆酋长六百人约与贼为乡导,后虽首露,犹怀去就。仲淹至部,即奏行边,以诏书犒赏诸羌,阅其人马,立条约:“仇已和断,辄私报之,及伤人者,罚羊百,马二,已杀者斩。负债争讼,听告官为理;辄质缚平人者,罚羊五十,马一。贼大入,老幼入保本寨,官为给食。”诸羌受命,悦服,自是始为汉用。 佥署陕西经略安抚判官田况上兵策十四事,帝嘉纳之。 六月,壬辰,诏陕西诸路部署司:“自今西贼犯塞,方得出兵掩击诸族以牵其势,自馀毋得擅行侵掠。”用田况言也。 王尧臣建言:“泾原路熟户万四百七十馀帐,曹玮帅本路,威令明著,常用之平西羌。其后也备稍懈,守将惟务姑息,浸成骄黠。自元昊反,镇戎军及渭州山外,皆被侵扰,近界熟户,亦遭杀虏。蕃族之情,最重酬赛,因此衅隙激怒之,可复得其用。请遣人募首领愿效用者,籍姓名并士马之数。及千人,听自推其有谋勇者一人,授以班行及巡检之名,使将领出境。破荡生户,所获财畜,官勿检覆,得首级及伤者,始以物赏,仍依本族职名补选及增俸钱。”诏如所请。 癸卯,命翰林学士王尧臣、聂冠卿、知制诰郭稹看定三馆、祕阁书籍。 丙午,知并州杨偕献《龙虎八阵图》及所制军器,帝阅于崇政殿,降诏奖谕。其后言者以为器重大,缓急难用云。 秋,七月,己酉,帝谓辅臣曰:“鄜延都钤辖张亢与本路部署许怀德不能同心协谋,何由了边事?宜令都部署司戒谕。若故为此以求内徙,当悉夺官,安置极边。” 已而亢疏言其所疑者十事,大略谓:“将不知兵,未闻深究致败之由而处置之,虽徒益兵马,亦未见必胜之理。又,贼至一处,诸路援兵各逾十程,千里远斗,岂能施勇!如贼已退,乃是空劳,异时更寇别路,必又如此,是不战而自敝也。夏竦、陈执中皆朝廷大臣,凡有边事,当付之不疑。今但主文书,守诏令,每有宣命,则翻录行下,如诸处申禀,则令候朝廷指挥。如此,则何必以大臣主事乎乞暂许臣赴阙面陈利害。如以臣言狂率不可用,则乞重行降黜。”不报。 壬戌,置万胜军二十指挥。 辽诏:“诸职官私取官物者以正盗论,诸敢以先朝已断事相告言者罪之。诸帐郎君等于禁地射鹿,决三百,不征偿;小将军决二百以下,及百姓犯者罪同郎君论。” 甲子,诏:“将来南郊,群臣毋得请加上尊号。” 乙亥,中书、枢密院言:“陕西沿边蕃部归降者,多在蕃官帐下,请令部署司察其向背者,徙家内地,给闲田以处之。”奏可。亦从田况议也。 是月,元昊寇麟、府二州,折继闵败之。八月,戊寅,诏鄜延部署许怀德等以兵万人援麟、府。 甲申,河北置场括市战马,缘边七州军免括。 丁亥,诏:“南郊礼近,中外毋得以皇子生复有贡献。” 罢天下举人纳公卷。初,权知开封府贾昌朝言:“自唐以来,礼部采名誉,观素业,故预投公卷。今有弥封、〈月誊〉录,一切考诸试篇,则公卷为可罢。”诏从之。 戊子,命集贤校理曾公亮、直史馆梁适考试锁厅举人。举人有试官亲戚者,并互送别差官试。锁厅举人自此始。 麟州言:“元昊破宁远砦,砦主、侍禁王世亶、兵马监押、殿直王显死之,焚仓库楼橹皆尽。复领兵攻府州,州城险且坚,东南各有水门,崖壁峭绝,下临大河,贼缘崖腹微径鱼贯而前,城上矢石乱下,贼死伤殆尽。转攻城北,士卒复力战,伤者千馀人,贼乃引退,纵兵四掠,又复围丰州。” 麟、府二州皆在河外,因山为城,最为险固。初,河东转运使文洎以麟州饷道回远,军食不足,欲案唐张说出兵故道,复通河关,未及就而卒。及洎子彦博为河东转运副使,遂通道银城,而州有积粟可守。城中素乏水,围既久,士卒渴乏。或劝知州苗继宣取污沟之尼以饰埤,元昊仰视曰:“谍谓我无庸战,不三日,汉人当渴死。今尚有馀以污堞,给我也!”斩之城下,解围去。 知谏院张方平言:“臣承乏谏省,及今未五十日,凡内臣、外戚、医官之类,迁转者且二十人,大则防、团、刺史,小则近职要司。伏以边陲用兵,将士上功于朝,未尝有特恩殊命及之者。今近戚坐受恩宠,方技杂类,恩泽过当,宜为条约禁止。”诏并依前降指挥,常切遵守。 乙未,元昊降丰州,知州王馀庆、权兵马监押孙吉、指使侯秀死之。始,王沿在并州,建议乞徙丰州,不报。不逾岁,州果陷。 知谏院张方平言:“夏竦为陕西招讨等使,四路军政实节制之,师惟不出,出则丧败,寇惟不来,来必得志,坐玩寇敌,蹙国损威。乞还竦旧官,与之一郡,遂其自全之计。” 九月,戊申,诏:“锁厅举人,自今文臣许应三举、武臣两举。” 庚戌,以鄜延都钤辖张亢为并代都钤辖,管句麟、府军马公事,代康德舆也。 时元昊已破丰州,引兵屯琉璃堡,纵骑钞麟、府间。二州闭壁不出,民乏水饮,黄金一两易水一杯。亢单骑扣府州城,门关不启。亢曰:“我新军马也。”出所受敕示城上。既入,即开门,纵民采薪刍,汲涧谷。然贼骑犹时出钞掠汉田。亢以州东焦山有石炭穴,为筑东胜堡;下城旁有蔬畦,为筑金城堡;州北沙坑有水泉,为筑安定堡,置兵守之。募人获于外,腰镰与持兵卫送者均其得。 时禁兵败北无斗志,乃募役兵,夜潜隘道,邀击贼游骑,比明,或持首级来献,亢犒劳之,衣以锦袍。禁兵始惭奋曰:“我顾不若彼乎!”又纵使饮博,士窘乏幸利,皆愿一战。亢知可用,始谋击琉璃堡。使谍伏贼寨旁草中,见老羌方炙羊脾占吉凶,惊曰:“明日当有急兵,且趋避之。”皆笑曰:“汉儿方藏头膝间,何敢至此!”亢知无备,夜引兵袭击,大破之,斩首二百馀级,贼弃堡遁去。乃筑宣威寨于步驼沟,捍寇路。 以鄜延都监王信为本路钤辖兼两路都巡检使。信初为鄜延都监,始至之夕,贼众号数万,傅城,军吏气慑,不知所为。信领劲兵二千,夜出南门,与贼战,不利,失其前锋,因案军不动;迟明,潜上东山,整军乘势而下,击走之,追袭,大获而还。葛怀敏败,信又出兵拒贼,俘斩甚众。 戊午,杖杀中书守当官周卡于都市,坐于内降度僧敕内伪益童行三十四人也。 事既觉,开封府止按馀人而不问堂吏。知制诰富弼,时纠察刑狱,白执政,请以吏付开封,执政指其坐曰:“公即居此,无为近名!”弼正色曰:“必得吏乃止!”执政滋不悦。 初,刘从德之妻遂国夫人者,尝出入内廷,或云得幸于帝,后获谴,夺封,罢朝谒,久之,出入如故。谏官张方平再以疏论列,皆留中。既而有诏复封遂国,弼缴还词头,封命遂寝。唐制,惟给事中得封还诏书;中书舍人缴还词头,盖自弼始也。 庚申,辽太后射获熊,辽主进酒为寿。未几,辽主猎于马孟山,以草木蒙密,恐猎者误射伤人,命耶律迪古各书姓名于矢以志之,复以石硬塞太堡郭三避虎不射,免其官。 辛酉,知秦州韩琦,复为起居舍人;知庆州范仲淹,复为户部郎中。仲淹上疏曰:“国家长久之策,莫若于鄜、庆、渭三州各更益兵三万人,拔用有勇略将帅三员,统领训练,预先分定部曲,远设斥候,于春秋西贼举动之时,先据要害,贼来则会驻紥之兵,观利整阵,并力击之。又于西贼未经点集之际,出三州已整之兵,浅入大掠,或破其和市,或招其种落,或更筑垒拓地,广招强人,别立经制,以助正军,属户有助贼者,即会兵密行破荡。诸族见此事势,自然无去就之义,渐可驱使。既不能为乱,则可以严青盐粟帛之禁,勿使与贼交通。朝廷节俭省费,倾内帑三分之一分助边用,以金帛赐逐路帅臣,使行间觇贼,则动静先知,遇盛暑,则那次边就食粮草。如此,则二三年间,贼力渐屈,平定有期矣。” 先是屯田员外郎河内张旨通判府州,州依山无外城,旨将筑之,州将曰:“吾州据险,敌必不来。”旨不听。城垂就,寇大至,乃联巨木补其罅,守以强弩。州无井,贼断河饮路,旨夜开门击贼,少却,以官军壁两旁,使民出汲。复以渠泥覆草积,督居民乘城力战。贼死伤者众,遂解去。壬申,迁旨都官员外郎。 麟州都监王凯,全斌曾孙也,数破贼有功。贼围麟州,乘城拒斗,昼夜三十一日,始解去。累迁麟府路沿边都巡检使。与同巡检府谷张巴护粮道于青眉浪,贼大至,与巴相失,乃分兵出其后夹击之,复与巴合,斩首六十五级。又入兔毛川,遇贼众三万,敳以兵六千陷围,流矢中面,斗不解。至暮,贼溃,又斩首百八十六级,自蹂践死者以千数。迁南作坊副使。 癸酉,降并代副部署王元、钤辖康德舆、杨怀志等官。先是贼围府州,德舆等案兵不出战,但移文转运副使文彦博,籍民辇运,至境以俟,德舆终不敢出。及丰州陷,才出屯州城外数里,三日而还。居民望见,以为寇复至,皆弃其所赍,入保城郭,彦博以其事闻,故责及之,然止坐不出战,其它则朝廷不悉闻也。 冬,十月,戊寅,修河北诸州城,凡二十二州,以备辽也。 知并州杨偕言:“丰州宁远寨已为贼所破。惟麟州孤垒,距府州百四十里,远在绝塞。虽宁远界二州之间,可以为策应兵马宿屯之地,然其中无水泉可守,若议修复,徒费国用。今请建新麟州于岚州合河津黄河东岸裴家山,其地四面绝险,有水泉。”且曰:“灵、夏二州,皆汉古郡,一旦弃之,麟州复何足惜!”帝谓辅臣曰:“麟州,古郡也,咸平中尝经寇兵攻围,非不可守。今遽欲弃之,是将退而以黄河为界也。其谕偕速修复宁远寨,以援麟州。” 丙戌,辽命东京留守萧孝忠察官吏有廉干清强者,具以名闻。 庚寅,辽以女真太师达雅尔为哈斯罕都大王。 辛卯,辽皇子和啰噶生,辽主第二子也。北府宰相驸马萧萨巴迎辽主幸其第饮宴,辽主命卫士与汉人角牴为乐。壬辰,复饮太后殿。以皇子生,肆赦。是夕,复引公主、附马及内族大臣入寝殿剧饮。 辽主好微行,数变服入酒肆、佛寺、道观。王纲、姚景熙、冯立等皆因遇于微行,后至显官,枢密使马保忠尝言臣下无勋劳,宜以序进,辽主咈然曰:“君不得专邪?” 甲午,徙夏竦判河中府,知永兴军陈执中知陕州。竦任西事,依违顾避,久之无功,又与执中论议多不合,皆上表乞解兵柄。而谏官张方平亦请罢竦统帅,执中又言:“兵尚神密,千里禀命,非所以制胜,宜属四路各保疆圉。”与方平议论略同。朝廷是之,于是两人俱罢。 始分陕西为四路,以管句秦凤路部署司事兼知秦州韩琦、管句泾原路部署司事兼知渭州王沿、管句环庆路部署司事兼知庆州范仲淹、管句鄜延路部署司事兼知延州庞籍,并兼本路马步军都部署、经略安抚沿边招讨使。 辽主如中京。 丙申,诏:“三司副使自今遭丧者,并如两制例起复。”时盐铁副使张锡丁母忧,而三司使姚仲孙请特起复之,遂为故事。 己亥,罢诸路铜符、木契。 辛丑,诏令逐路都部署司经置营田,以助边费。 壬寅,知谏院张方平疏言:“臣尝就西边来者询贼中事,多云元昊为寇三年,虽连陷城寨,未能有我尺寸之地,而绝其俸赐,禁诸关市,今贼中尺布可直钱数百,以此揣贼情安得不困!然业与大国为仇,傥有悔心,势未能自通诚款;朝廷虽欲招来,而非时无名,事亦难举。今因南郊大礼,宜推旷恩,以示绥怀之意,或特降一诏,或著之赦文,或择边臣有名望者单使以谕上旨,足彰朝廷德义之厚,而无损威重之体。且贼于其种落自尊大久矣,向者求请,但欲自称乌珠之号,当国者虑害不深,吝此虚名,遂成实祸。陛下若徇其前请,加以岁赐,使天下知陛下深识远虑,为生灵计。”帝喜曰:“是吾心也。”命方平以疏付中书。 十一月,丁未朔,以西方馆使高继宣知并州兼河东路经略安抚沿边招讨使,代杨偕也。 偕尝列六事于朝:一,罢中人预军事;二,徙麟州;三,以便宜从事;四,黜冗帅;五,募武士;六,专补授,且曰:“能用臣言则受命,不然则已。”朝廷难之,偕累奏不止,乃罢知邢州。 诏江、饶、池三州铸钱,兼铸小铁钱三百万缗,以备陕西军务。 壬子,置泾原路强壮、弓箭手。 丙辰,以京城谷贵,发廪粟一百万斛,减价出粜以济贫民。 诏延州:“若元昊专遣人投进表章,即且拘留之,先具事宜以闻。若令伪官持私书,知州须候朝廷处分,然后报之。”始用张方平议也。 回鹘遣使贡于辽。 甲子,朝享景灵宫。乙丑,飨太庙、奉慈庙。丙寅,祀天地于圜丘,大赦,改元。蠲陕西来年夏租十之二,麟、府今年夏秋租及来年夏租,保安军今年秋租尽蠲之。 诏:“元昊背惠以来,屡求归附;然其欲缓我师,专为谲诈,是以拒而弗受;况河西士民素被王化,朕为之父母,岂不闵伤!自今仰边臣但谨守封疆,精练军伍,非因战斗,毋得枉杀老幼及薰烧族帐。国朝将帅之臣,素有捍边勋名者,委中书门下求访其子孙,特与录用。自今功臣不限品数,赐私门立戟,文武臣僚许立家庙,已赐门戟者仍给官地修建,令有司检详制度以闻。” 是月,梁适使陕西还,知庆州范仲淹附奏攻、守二议。 其议攻曰:“臣窃见延安之西,庆州之东,有贼界百馀里侵入汉地,中有金汤、白豹、后桥三寨,为延、庆二州经过道路,使兵势不接,策应迂远。自来虽曾攻取,无招降之恩,据守之谋,汉兵才回,边患如旧。臣谓西贼更有大举,朝廷必令牵制,则可攻之地,其在于此。可用步兵三万,骑兵五千,军行入界,先布信令,大为城寨以据其地;城寨坚完,当留土兵守之,方诸旧寨,必倍其数。使巡检范全、赵明以安抚之,严戒曰:贼大至则明斥候,召援兵,坚壁清野以困之;小至则扼险设伏以待之;居常高估入中及置营田以助之。如此,则可分彼贼势,振此兵威,通得延、庆两路军马,易于应援。又,环州之西,镇戎之东,复有葫芦泉一带蕃部,与明珠、灭藏相接,阻环州、镇戎经过道路。明珠、灭藏之居,北接贼疆,多怀观望。又,延州南安去故绥州四十里,在银、夏川口。今延州兵马东渡黄河,北入岚、石,却西渡黄河,倒来麟、府策应。盖以故绥州一带,贼界阻断。经过道路如此,取下一处,城寨平定,则更图一处,为据守之策,比之朝去暮还,此稍为便稳。” 其守议曰:“臣昨在延州,见知青涧城种世衡言,欲于本处渐兴田利,今闻仅获万石。臣观今之边寨,皆可使弓手、土兵以守之,因置营田,据亩定课,兵获羡馀,中粜于官,人乐其勤,公收其利,则转输之患,久可息矣。且使其兵徙家塞下,重田利,习地势,父母妻子共坚其守,比之东兵不乐田利,不习地势,复无怀恋者,功相远矣。守愈久而备愈充,虽贼时为患,不能困我。此假土兵、弓手之力,以置屯田为守之利也。” 十二月,丁丑,司天监上《崇天万年历》。 戊寅,诏陕西四路部署及转运使兼营田使。 癸未,铸“庆历元宝”钱。 甲申,命丁庆、梁适同三司放天下欠负。 己丑,翰林学士王尧臣等上新修《崇文总目》六十卷。景祐初,以三馆、秘阁所藏书间有谬滥及不完者,命官定其存废,因仿《开元四部录》为《总目》,至是上之,所藏书凡三万六百六十九卷。 甲午,韩琦言:“前日山外之战,诸将多亡殁。所部兵众,故不可一概问罪。今不立法制,则各务生全,岂复以亡殁主将为意!若人数不多,则军法可必行。请陕西、河东诸路部署,许亲随兵百五十人。钤辖百人,招讨、都监等七十人,月加给钱二百,其出师临敌,主将亡殁者,并斩。”从之。 丙申,以右千牛卫大将军宗实为右羽林卫大将军。 以才人张氏为修媛。 辽主闻宋讨元昊屡败,欲兴师南伐,复取关南十县,集群臣议。南院枢密使齐王萧惠曰:“宋人西征有年,师老民疲,陛下亲率六军临之,其胜必矣。”北院枢密使楚王萧孝穆曰:“昔太祖南伐,终以无功。嗣圣皇帝仆唐立晋,后以重贵叛,长驱入汴,銮驭始旋,反来侵轶,自后连兵二十馀年,仅得和好。今国家比之曩日,虽曰富强,然勋臣宿将,往往物故。且宋人无罪,无故伐之,其曲在我。况胜败未可逆料。愿陛下熟察!”辽主不听。丁酉,以伐宋诏谕诸道会师于南京,以惠与太弟重元将之。孝穆以年老乞骸骨,不许。 ◎宋纪四十四 ∷起玄黓敦牂正月,尽九月。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 庆历二年辽重熙十一年。壬午,一零四二年 春,正月,庚戌,诏:“近分陕西缘边为四路,各置经略安抚招讨等使,自今路分部署、钤辖以上,许与都部署司同议军事,路分都监以下,并听都部署等节制,违者以军法论。” 知庆州范仲淹请给枢密院及宣徽院宣头空名者各百道,缓急书填,以劝赏战功及招降蕃部;从之。 丁巳,命翰林学士聂冠卿权知贡举。初,端明殿学士李淑侍经筵,访以进士诗、赋、策、论先后,淑奏请先策,次论,次赋,次贴经墨义,而敕有司并试四场,通校工拙,毋以一场得失为去留。诏有司议,稍施行焉。 自元昊反,军兴,用度不足,因听入中刍粟予券,趋京师榷货务受钱若金银;入中它货予券,偿以池盐。由是羽毛、筋角、胶漆、铁炭、瓦木之类,一切以盐易之。猾商奸人,乘时射利,与官吏表里为奸,虚费池盐,不可胜计。盐直益贱,贩者不行,公私无利。朝廷知其弊,戊午,用三司使姚仲孙请,以度支判官范宗杰为制置解盐使,往经度之。 始,诏复京师榷法。宗杰请:“凡商人以虚估受券,及已受盐未鬻者,皆计直输亏官钱。内地州、军民间盐,悉收市入官,为置场增价而出之。复禁永兴第十一州商贾,官自辇运,以衙前主之。又禁商盐私入蜀,置折博务于永兴、凤翔,听人入钱若蜀货易盐,趋蜀中以售。”诏皆用其说。宗杰,雍子也。 京兆府布衣雷简夫,隐居不仕,枢密副使杜衍荐之。召见,论边事甚辩,帝悦,令中书检真宗用种放故事。吕夷简言有口才者未必能成事,请试之。乃以为校书郎、秦州观察判官。简夫,有邻孙也。 壬戌,诏以京西闲田处内附蕃族无亲属者。 遣使河北募兵,及万人者赏之。 癸亥,诏磨勘院考提点刑狱功罪为三等,以待黜陟。 辛未,秦州筑东西关城成,赐总役官吏金帛有差。初,知州韩琦言:“州东西居民及军营万馀家,皆附城而居,无所捍御,请筑外城凡十里。”至是成之。 辽主谋亲帅师南伐,意未决,乃幸旧相张俭第,使尚食先往具馔,俭却之,进葵羹、干饭。辽主食之而甘,徐问以南伐之策,俭极陈利害,且曰:“第遣一使问之,何必远劳车驾!”辽主悦而止。复即其第赐宴,器玩悉与之。是月,辽遣南院宣徽使萧特默、翰林学士刘六符来,使取晋阳及瓦桥以南十县地,且问兴师伐夏及沿边疏浚水泽、增益兵戍之故。 二月,丁丑,诏权御史中丞贾昌朝侍讲迩英阁。故事,台丞无在经筵者,帝以昌朝长于讲说,特召之。 知秦州韩琦请降枢密院空名宣头五十道,以赏属羌之有功者,从之。 知保州王果,先购得辽人南伐谕稿以闻,且言:“辽人潜与元昊相结,将必渝盟;请自广信军以西缘山口出入之路,预为控守。”诏答刂付河北安抚司,密修边备。果,饶阳人也。 旧制,诸州荐贡者,既试礼部,则引试崇政殿廊。知制诰富弼言:“历代取士,悉委有司,独后汉文吏课笺奏,副上端门,亦未闻天子亲试也。至唐武后载初之年,始有殿试,此何足法哉!必虑恩归有司,则宜使礼部次高下以奏,而引诸殿庭,唱名赐第,则与殿试无所异矣。”辛巳,诏罢殿试。而翰林学士王尧臣、同修起居注梁适,皆以为祖宗故事,不可遽废。癸未,诏复殿试如旧。 丙戌,天章阁侍讲林瑀,落职通判饶州。先是瑀奉诏撰《周易天人会元纪》,其说用天子即位年月日辰,占所直卦以推吉凶。且言:“自古圣王即位,必直乾卦。”御史中丞贾昌朝,尝面折瑀所言不经。及是瑀又言:“帝即位,其卦直需,其象曰:‘君子以饮食宴乐。’愿陛下频出宴游,极水陆玩好之美。”帝骇其言。昌朝即劾奏瑀邪说罔上,不宜在经筵。乃黜瑀,而命崇文院检讨临淄赵师民为崇政殿说书。 乙未,诏:“真定府、定州、天雄军、澶州各备兵马刍粮及器甲。”又诏:“河北诸州军城隍应修者悉修之。”又诏:“河北诸州强壮,自三月后并赴州阅习,委知州择其强劲者,刺手背为义勇军;不愿者释之而存其籍,以备守葺城池。”于是强壮浸废。诏始下,人情讠凶讠凶,河北转运使李昭述乘疾置日行数舍,开谕父老,众始安。昭述,宗谔子也。 辛丑,保静军节度使、新知澶州王德用入见,流涕言:“臣前被大罪,陛下幸赦不诛,今不足辱命。”帝尉劳曰:“河北方警,藉卿威名镇抚耳。”赐手诏遣之。 壬寅,辽主如鸳鸯泺。 三月,甲辰朔,诏殿前指挥使、两省都知举将才。 丁巳,命杜衍宣抚河东。 辛酉,参知政事晁宗悫以疾罢。 乙丑,赐礼部奏名进士合肥杨寘,等及诸科及第、出身、同出身八百三十九人。寘察弟也。 己巳,辽使萧特默、刘六符至京师,致辽主书,略曰:“粤自世修欢契,时遣使轺。切缘瓦桥关南是石晋所割,讫至柴氏,兴一旦之狂谋,掠十县之故壤,人神共怒,庙社不延。至于贵国,肇创基业,寻与敝境,继为善邻。暨乎太宗,于有征之地才定并汾,以无名之师直抵燕蓟,羽召精锐,御而获退,遂致弥年有戍境之劳,继日备渝盟之事,始终反覆,前后谙尝。窃审专命将臣,往平河右,炎凉屡易,胜负未闻。兼李元昊,于北朝久已称藩,设罪合加诛,亦宜垂报。迩者郭稹特至。杜妨又回,虽略具音题,而但虞诈谍。已举残民之伐,曾无忌器之嫌,营筑长堤,填塞隘路,开决塘水,添置边军。既潜稔于猜嫌,虑难敦于信睦。倘思久好,共遣疑怀,曷若以晋阳旧附之区,关南元割之县,俱归当国,用康黎人!如此,则益深兄弟之怀,长守子孙之计。缅维英悟,深达悃悰。” 先是正月己巳,边吏言辽使且至,帝为之旰食,历选可使辽者,群臣皆惮行。宰相吕夷简举右正言富弼,入对便殿,叩头曰:“主忧臣辱,臣不敢爱其死。”帝为动色。壬申,命弼为接伴使。弼以二月丙子发京师,至雄州,久之,特默等始入境。遣中使慰劳,特默称足疾不拜,弼谓曰:“吾尝使北,病卧车中,闻命辄拜。今中使至而君不起,此何礼也?”特默矍然起,遂使人掖而拜。及特默等至,命御史中丞贾昌朝馆伴。廷议不许割地,而许以信安僖简王允宁女与辽之皇子梁王洪基结婚,或增岁赂;独弼为结婚为不可。 初,辽太弟重元者,挟太后势,尝自通书币。帝欲因今使答之,令昌朝问六符,六符辞曰:“此于太后则善,然于本朝不便也。”昌朝曰:“即如此,而欲以梁王求和亲,皇帝岂安心乎?”六符不能对。 辛未,授弼礼部员外郎、枢密直学士,将使弼报聘故也。弼曰:“国家有急,惟命是从,臣职也,奈何逆以官爵赂之!”固辞不受。 是春,范仲淹巡边至环州,州属羌阴连贼为边患。仲淹谓种世衡素得羌心,而青涧城已坚固,乃奏徙世衡知环州以镇抚之。 有牛家族努额者,崛强未尝出,闻世衡至,遽郊迎。世衡与约,诘朝至其帐。是夕,大雪深三尺,左右曰:“地险不可往。”世衡曰:“吾方结诸羌以信,不可失期。”遂缘险而进。努额方卧帐中,谓世衡必不能至,世衡蹴而起,努额大惊,率其族罗拜听命。又有兀二族,受贼伪职,世衡招之不至,命蕃官慕恩出兵讨之。其后百馀帐皆自归,莫敢贰。因令诸族置烽火,有急则举燧,介马以待。又课吏民射,有过失,射中则释其罪;有辞某事,辄因中否而与夺之。由是人人精于射,贼不敢复近环州。 夏,四月,甲戌朔,辽主颁南征赏罚之令,欲使宋边臣告急于朝也。 戊寅,命权御史中丞贾昌朝等议裁减浮费。 庚辰,诏以右正言富弼为回谢国信使,西上閤门使符惟忠副之。复书曰:“昔我烈考章圣皇帝与大契丹昭圣皇帝弭兵讲好,通聘著盟,肆余纂承,共遵谟训,边民安堵,垂四十年。兹者专致使臣,特诒缄问,且以瓦桥内地,晋阳故封,援石氏之割城,述周朝之复境。系于异代,安及本朝!粤自景德之初,始敦邻宝之信,凡诸细故,咸不置怀。况太宗皇帝亲驾并郊,匪图燕壤,当时贵国亟发援兵,既交石岭之烽,遂举蓟门之役,义非反覆,理有因缘。元昊赐姓称藩,禀朔受禄,急谋狂僣,俶扰边陲,曰乡议讨除,已尝闻达,杜防、郭稹传导备详,及此西征,岂云无报!聘轺旁午,屡闻嫉恶之谈,庆问交驰,未谕联亲之故,忽窥异论,良用惘然!谓将轸于在原,反致讥于忌器。复云营筑堤埭,开决陂塘,昨缘霖潦之馀,大为衍隘之患,既非疏导,当稍缮防,岂蕴猜嫌,以亏信睦!至于备塞隘路,阅习兵夫,盖边臣谨职之常,乃乡兵充籍之旧,在于贵境,宁撤戍兵!一皆示以坦夷,两何形于疑阻!顾惟欢契,方保悠长;遽兴请地之言,殊非载书之约。谅惟聪达,应切感思。自馀令弼口陈。”书词,翰林学士王拱辰所撰也。 初,辽人书言太宗举无名之师,一时莫知所答。拱辰独请间曰:“河东之役,本诛僣伪,辽人寇石岭关,潜假兵以援贼,太宗怒反覆,既平继元,遂下令北征,安得谓之无名!”帝喜,谕执政曰“非拱辰详识故事,殆难答也。”刘六符尝谓贾昌朝曰:“南朝塘泺何为者哉?一苇可航,投箠可平。不然,决其堤,十万土囊遂可逾矣。”时议者亦请涸其地以养兵。帝问拱辰,对曰:“此六符夸言耳。设险守国,先王不废,且祖宗所以限戎骑也。”帝深然之。 壬午,右正言、知制诰刘沆出知潭州。 始,沆使于辽,馆伴杜防强沆以酒,沆沾醉,拂袖起,因骂之曰:“我不能饮,何强我至是!”辽使来,以为言,故出之。寻又降知和州。因诏:“使辽及接伴、送伴臣僚,每燕会毋得过饮,其语言应接,务存大体。” 戊子,降诏奖谕知延州庞籍等,以籍兴修桥子谷寨成也。 始,元昊陷金明、承平、塞门、安远、栲栳寨,破五龙川,边民焚略几尽。籍既至,稍葺治之。戍兵十馀万,未有壁垒,散处城中,畏籍严,无敢犯法。金明西北有浑州川,其土平沃,川尾曰桥子谷,为敌出入隘道。籍使部将狄青将万馀人筑招安寨于谷旁,却贼数万。募民耕植,得粟以济军。周美袭取承平寨,王信筑龙安寨,悉复贼所据故地,筑清水等十一堡。 甲午,徙知澶州王德用为真定府定州路都部署。 丙申,右正言田况言:“朝廷择将以备北边,乃用杨崇勋、夏守赟、高化等,物情未协,恐误机事。”诏各选通判、幕职官往助之。知谏院张方平亦言:“朝廷处置北鄙,虽增兵饬垒,事为之备,然所遣将率,未尽推择。使杨崇勋在镇、定,夏守赟在瀛州,刘涣在沧州,张耆在河阳,陛下得高枕乎?莫若取陕西偏裨之知名者如狄青、范全辈,召之赴阙,量其材器,稍迁用之,追崇勋等使奉朝请。比富弼使归,幸而盟好未渝,即各还之本路;若辽兵南向,且使分捍北方。事机所悬,乞赐裁察!” 己亥,以知秦州韩琦为秦州观察使,知渭州王沿为泾州观察使,知延州庞籍为鄜州观察使,知庆州范仲淹为邠州观察使。 五月,癸卯朔,徙并代钤辖张亢为高阳关钤辖。初,麟州犹未通,馈路闭隔,敕亢自护南效赏物送麟州。贼既不得钞,随以兵数万趋柏子寨,邀我归路,亢所将才三千人,亢激怒之曰:“若等已陷死地,前斗则生,不然,为贼所屠无馀也。”士皆感厉。会天大风,顺风击之,斩首六万馀级,夺马千馀匹,乃修建宁寨。贼数出争逐,战于兔毛川,亢自以大阵抗贼,而使骁将张岊以短兵强弩数千伏山后。亢以万胜军皆京师所募,疲耎不能战,贼目曰东军,素易之,而虎翼卒勇悍,阴易其旗以误贼。贼果趋东军而值虎翼卒。搏战良久,发伏,贼大溃,斩首二千级。不逾月,筑清塞、百姓、中候、建宁、镇川五堡,麟州路始通。亢复奏:“今所通特往来之径耳,旁皆虚空无所阻;若增筑并边诸栅以相维持,则可以广田牧,河外势益强。”议未下,而朝廷虑辽将渝盟,乃徙亢高阳。 庚戌,河北都转运使李昭述请修澶州北城,从之。先是河决久未塞,昭述但以治堤为名,调农兵八万,逾旬而就。刘六符过之,真以为治堤也,及还而城具,甚骇愕。 壬子,出诏书:“减皇后及宗室妇郊祀所赐之半,著为式。”又诏:“皇后、嫔御进奉乾元节回赐物亦减半,宗室外命妇回赐权罢,边事宁日听旨。”于是皇后、嫔御各上俸钱五月以助军费,宗室刺史以上亦纳公使钱之半。荆王元俨尽纳公使钱,诏以半给之。 癸丑,命知贝州、供备库使开封张茂实为回谢国信副使,以符惟忠道病卒,从富弼请也。 甲寅,诏三馆臣僚上封事及听请对。 戊午,建大名府为北京。释河北诸州军系囚。严饬行宫增制仓廒、营舍,并给赏钱,毋得科率。初,范仲淹知开封,建议城洛阳以备急难。及辽人将渝盟,言事者请从仲淹之请,吕夷简谓:“辽人畏壮侮怯,遽城洛阳,无以示威,反长彼势;宜建都大名,示将亲征,以伐其谋。”诏既下,仲淹又言:“此可张虚声耳,未足恃也。城洛阳既弗及,请速修京城。”议者多附仲淹议,夷简曰:“此囊瓦城郢计也。使辽人得渡河,而固守京师,天下殆矣!故设备宜在河北。”卒建北京,识者韪之。 己未,以知天雄军程琳知大名府兼北京留守司。 庆州之西北马铺寨,当后桥川口,深在贼腹中,范仲淹欲城之,度贼必争,密遣子纯佑与蕃将赵明先据其地,引兵随其后。诸将初不知所向,行至柔远,始号令之,版筑毕具,旬日城成,是岁三月也,寻赐名大顺。贼觉,以骑三万来战,佯北,仲淹戒勿追,已而果有伏。大顺既成,白豹、金汤皆截然不敢动,环庆自是寇益少。 癸亥,新邠州观察使范仲淹、鄜州观察使庞籍,并复为龙图阁直学士,从所请也。 初,仲淹上表言:“臣守边数年,羌人颇亲爱臣,呼臣为龙图老子。今改观察使,则与诸族首领名号相乱,恐为贼所轻;且无功,不应更增厚禄。”辞甚切至,表三上,乃从之。 甲子,召江南东路转运使杨察入为左正言、知制诰。察在部,专以举官为急务,或讥之,察曰:“此按察职也。掎拾羡馀,则俗吏能之矣。” 乙丑,罢左藏库月进钱。帝语辅臣曰:“此《周官》所谓供王之好用者,朕宫中无所费,其斥以助县官。” 真定府、定州路都部署王德用入朝奏事,命为宣徽南院使,判成德军,未行,改判定州兼三路都部署;徙判定州杨崇勋判成德军。崇勋老不任事,故徙之。 德用至,日教士卒习战,顷之,皆可用。辽使人来觇,或请捕杀之。德用曰:“彼得实以告,是服人以不战也。”明日,大阅于郊,提枹鼓誓师,进退坐作,终日不戮一人。乃下令,具糗粮,听鼓声,视吾旗所乡。觇者归告其国中,谓汉兵将大入。既而复议和,兵乃解。时发兵屯定州几六万人,皆寓居逆旅及民间,无一敢喧呼暴横者。将校相戒曰:“吾辈各务敛士卒,勿令扰我菩萨。” 以高阳关路钤辖张亢权知瀛州兼本路部署司事,夏守赟疾故也。 丁卯,徙知成德军张存为河北转运使。先是存上言:“辽与元昊为婚,恐阴相首尾。河北城久不治,宜留意。”于是悉城河北诸州,俾存督察之。 戊辰,诏:“有司申明前后条约,禁以销金、贴金、镂金等为服饰,自宫廷始,民庶犯者必置法。” 六月,甲戌,出内藏库银一百万两,?绢各一百万匹,给边费。 壬午,辽主御含凉殿,放进士王寔等六十四人。 辽禁鬻毡、银于宋。 癸未,徙知杭州郑戩知并州兼河东路经略安抚沿边招讨使,寻改知郓州。杭州有钱塘湖,溉民田数十顷,钱氏置撩清军以疏导淤滞。既纳国后,不治,葑土堙塞,为豪族僧坊所占冒,湖水益狭。戩发属县丁夫数万辟之,民赖其利。事闻,诏杭州岁治如戩法。 丙戌,建定州北平寨为北平军。 戊子,以枢密副使任中师为修建北京使,以入内副都知皇甫继明佐之。 乙未,以天章阁待制明镐知并州兼河东经略安抚沿边招讨使。时边任多纨袴子弟,镐忧其误军事,乃取尤不职者杖之。疲软子弟皆自解去,更奏择习事者守堡塞。军行,倡妇多从之。会有忿争杀倡妇者。镐不问。倡妇闻之,皆散去。 是月,侍御史雍丘鱼周询劾判河阳张耆典藩无状,乞令就京邸养病;寻徙耆判陈州,又徙寿州。 秋,七月,壬寅朔,知谏院张方平疏请废枢密院,并其职事于中书,不报。 丙午,枢密副使任布罢知河阳。 布任枢密,数与宰相吕夷简忤。布长子逊,素狂愚,夷简知之,乃怵使言事,许以谏官。逊即上书历诋执政,且斥布不才。布见其书,匿之。夷简又趣逊以书上。逊复上书罪匿者。帝问知匿者乃布也,布谢:“臣子少有心疾,其言悖缪,惧辱朝廷,故不敢宣布。”侍御史鱼周询因劾布,布遂罢去。逊尚留京师,望除谏官,夷简寻以它事黜之。 戊午,以右仆射、平章事吕夷简判枢密院事,户部侍郎、平章事章得象兼枢密使,加枢密使晏殊同平章事。初,富弼建议,宰相兼权枢密使,帝曰:“军国之务,当悉归中书,枢密非古官。”然未欲遽废,故止令中书同议枢密院事。及张方平请废枢密院,帝乃追用弼议,命夷简判院事,而得象兼使,殊加同平章事,使如故。 初,富弼、张茂实以结婚及增岁币二事往报辽人,惟所择。弼等至辽,特默已加同政事门下平章事,刘六符为行宫副部署。辽主命六符为馆伴。六符言北朝皇帝坚欲割地,弼曰:“此必志在败盟,假此为名。南朝有横戈相待耳。”六符曰:“南朝坚执,事安得济?”弼曰:“北朝无故求割地,南朝不即发兵,而遣使好辞更议,此岂南朝坚执乎?” 及见辽主,弼曰:“两朝继好,垂四十年,一旦忽求割地,何也?”辽主曰:“南朝违约,塞雁门,增塘水,治城隍,籍民兵,此何意也?群臣竞请举兵,朕以为不若遣使求关南故地,求而不得,举兵未晚。”弼曰:“北朝与中国通好,则人主专其利而臣下无所获。若用兵,则利归臣下而人主任其祸。故劝用兵者,皆为其身谋,非国计也。”辽主惊曰:“何谓也?”弼曰:“晋高祖欺天叛君,求助于北,末帝昏乱,神人弃之。是时中国狭小,上下离叛,故北朝全师独克,虽虏获金币,充牣诸臣之家,而壮士健马物故大半,此谁任其祸者?今中国提封万里,所在精兵以万计,北朝用兵,能保必胜乎?”曰:“不能。”弼曰:“胜负未可知,就使其胜,所亡士马,群臣当之欤,抑人主当之欤?若通好不绝,岁币尽归人主,群臣何利焉!”辽主大悟,首肯者久之。弼又曰:“塞雁门者,备元昊也。塘水始于何承矩,事在通好前,地卑水聚,势不得不增。城隍皆修旧,民兵亦旧籍,特补其阙耳,非违约也。”辽主曰:“微卿言,不知其详。然朕所欲得者,祖宗故地耳。”弼曰:“晋高祖以卢龙一道赂契丹,周世宗复伐取关南,皆异代事。宋兴已九十年,若各欲求异代故地,岂北朝之利乎?”辽主无言,徐曰:“元昊称藩尚主,南朝伐之,不先告我,何也?”弼曰:“北朝向伐高丽、黑水,岂尝报南朝乎天子令臣致意于陛下曰:‘向不知元昊与弟通姻,以其负恩扰边,故讨之,而弟有烦言。今击之则伤兄弟之情,不击则不忍坐视吏民之死,不知弟何以处之?’”辽主顾其臣国语良久,乃曰:“元昊为寇,岂可使南朝不击乎?” 既退,六符谓弼曰:“吾主耻受金帛,坚欲十县,如何?”弼曰:“南朝皇帝尝言:‘朕为人子孙,岂敢妄以祖宗故地与人!昔澶洲白刃相向,章圣尚不与关南,岂今日而肯割地乎!且北朝欲得十县,不过利其租赋耳,今以金帛代之,亦足坐资国用。朕念两国生民,不欲使之肝脑涂地,不爱金帛以徇北朝之欲。若北朝必欲得地,是志在背盟弃好,朕独能避用兵邪?澶渊之盟,天地神祇,实共临之。今北朝先发兵端,过不在朕。天地鬼神,其可欺乎!’”六符谓其介曰:“南朝皇帝存心如此,大善。当共奏,使两主意通。” 翼日,辽主召弼同猎,引弼马自近,问所欲言,弼曰:“南朝惟欲欢好之久耳。”辽主曰:“得地则欢好可久。”弼曰:“南朝皇帝遣臣闻下陛下曰:‘北朝欲得祖宗故地,南朝亦岂肯失祖宗故地邪?且北朝既以得地为荣,则南朝必以失地为辱。兄弟之国,岂可使一荣一辱哉?朕非忘燕蓟旧封,亦安可复理此事,正应彼此自谕耳。’”既退,六符谓弼曰:“皇帝闻公荣辱之言,意甚感悟。然金帛必不欲取,惟结婚可议耳。”弼曰:“结婚易生衅,况夫妇情好难必,人命修短或异,不若增金帛之便也。”六符曰:“南朝皇帝必自有女。”弼曰:“帝女才四岁,成婚须在十馀年后。今欲释目前之疑,岂可待哉?”弼揣辽人欲婚,意在多得金帛,因曰:“南朝嫁公主故事,资送不过十万缗耳。”由是辽人结婚之意缓,且谕弼还。弼曰:“二议未决,安敢徒还!愿留毕议。”辽主曰:“俟卿再至,当择一事受之,宜遂以誓书来也。”弼还奏,复授弼吏部郎中、枢密直学士,又辞不受。 癸亥,弼与茂实再以二事往,于是吕夷简传帝旨,令弼草答辽人书并誓书,凡为国书二,誓书三。议婚则无金帛。若辽人能令夏国复纳款,则岁增金帛二十万,不则十万。弼奏于誓书内增三事:一,两界塘淀毋得开展;二,各不得无故添屯兵马;三,不得停留逃亡诸色人。弼因请录副以行。中使夜赍誓书五函并副,追及弼于武强授之。弼行至乐寿,自念:“所增三事,皆辽人前约,万一书词异同,则彼必疑,吾事败矣。”乃密启副封观之,果如所料,即疏报。又遣其属宋诚、蔡挺诣中书白执政。帝欲知北事,亟召挺对便殿,乃诏弼,三事但可口陈。弼知此执政阴谋,乃以礼物属茂实,疾驰至京师,日欲晡,叩閤门求对,阁门吏拘以旧制当先进名,对仍翼日。弼责之,遂急奏,得入见,曰:“执政为此,欲致臣于死。臣死不足惜,奈国事何!”帝急召吕夷简等问之。夷简从容曰:“此误耳,当改正。”弼语益侵夷简。晏殊言:“夷简决不为此,直恐误耳。”弼怒曰:“殊奸邪,党夷简以欺陛下!”遂诏王拱辰易书。其夕,弼宿学士院,明日乃行。 八月,戊子,出内藏库缗钱十分修北京行宫。时任中师奏行宫大抵摧圮,请更修之。帝令创修寝殿及角楼,馀皆完补而已;其自京至德清军行宫、馆驿、廨舍,亦量加葺治。 九月,辛丑朔,以太常博士阳翟孙甫为秘阁校理,枢密副使杜衍所荐也。初,衍守京兆,辟甫知府司录事,吏职纤末皆倚办。甫曰:“待我如此,可以去矣。”衍闻之,不复以小事属甫。衍与语,必引经以对,言天下贤俊,历评其才性所长,衍曰:“吾辟属,乃得益友。” 初,命吕夷简判枢密院事,既宣制,黄雾四塞,风霾终日,朝论甚喧。参知政事王举正,言二府体均,判名太重,不可不避,右正言田况复以为言。夷简亦不敢当;丙午,改兼枢密使。 陕西转运司言:“近添就粮兵士七万人,粮赐几三百万缗,乞加详议。”诏三司擘画以闻。知谏院张方平,请选择近臣分使诸道,就诸边臣,与之深议所以丰财啬用,守备经远之计。即如沿边骑兵,计畜一骑可以赡卒五人。西戎出善马,地形险隘,我骑诚不得与较也。多留马军,既不足用,徒费刍茭。今方北备契丹,乃是用骑之地。乞以陕西新团士兵,多换马军东归,一以省关中之輓输,一以备河北之战守。 富弼、张茂实以八月乙未至辽,翼日,引弼等见辽主,辽主曰:“姻事使南朝骨肉睽离,或公主与梁王不相悦,固不若岁增金帛。但须于誓书中加一‘献’字乃可。”弼曰:“‘献’乃下奉上之辞,非可施于敌国。南朝为兄,岂有兄献于弟邪?”辽主曰:“南朝以厚币遗我,是惧我也,‘献’字何惜?”弼曰:“南朝皇帝重惜生灵,故致币帛以代干戈,非惧北朝也。今陛下忽发此言,正欲弃绝旧好,以必不可冀相要耳。”辽主曰:“改为‘纳’字如何?”弼曰:“亦不可。”辽主曰:“誓书何在?取二十万者来。”弼既与之,辽主曰:“‘纳’字自古有之。”弼曰:“古惟唐高祖借兵于突厥,故臣事之。当时所遗,或称‘献’、‘纳’,亦不可知。其后颉利为太宗所禽,岂复更有此礼?”辽主见弼词色俱厉,度不可夺,曰:“我自遣使与南朝议之。”于是辽主留所许岁增金帛二十万誓书,壬寅,遣耶律仁先、刘六符来议“献”、“纳”字。 乙巳,弼等还至雄州,诏:“即以弼为接伴使,有朝廷合先知者,急置以闻。”弼奏曰:“彼求‘献’、‘纳’二字,臣以死拒之,其气折矣,不可复许。” 乙丑,辽北院枢密副使耶律仁先、汉人行宫副部署刘六符入见,以誓书来。仍议文书称“贡”,论者难之。仁先曰:“曩者石晋报德本朝,割地以献,周人攘而取之,是非利害,灼然可见。”议论相持不决。朝廷用晏殊议,以“纳”字许之。 闰月,庚辰,复命右正言、知制诰富弼为吏部郎中、枢密直学士,弼又固辞。先是弼数论事忤吕夷简,因荐弼使辽,欲因事罪之。馆阁校勘欧阳修上书,引颜真卿使李希烈事乞留弼,不报。而弼受命不少辞,自初奉使,闻一女卒,再奉使,闻一男生,皆不顾而行;得家书,不发而焚之,曰:“徒乱人意耳。” 壬午,以太子中允、通判秦州尹洙直集贤院。洙上奏命令数更,恩宠过溢,赐予不节,词甚切直。 癸巳,泾原副都部署葛怀敏与元昊战,殁于定川寨。 先是元昊声言入寇,是月辛末朔,王沿命怀敏将兵御之。己卯,至瓦亭寨,遣本寨都监许思纯、环庆都监刘贺以蕃兵五千馀人为左翼,天圣寨主张贵为殿后。戊子,进屯五谷口。知镇戎军曹英、泾原路都监赵珣、西路都巡检李良臣、孟渊,皆自山外来会,沿边都巡检使向进、刘湛为先锋,赵瑜总奇兵为援。 及大军次安边寨,给刍秣未绝,怀敏即离军,夜,至开远堡北一里而舍。庚寅,领大军自镇戎军西南,又先引从骑百馀以前。走马承受赵政以为距贼近,不可轻进,怀敏乃少止,晚,趋养马城。曹英及泾原都监李知和、王保、王文、镇戎都监李岳、西路都巡检使赵璘等分兵屯镇戎城西六里,夜则入城自守,凡三日,至是亦趋养马城见怀敏,闻元昊徙军新壕外,乃议质明掩袭。赵珣谓怀敏曰:“贼远来,利速战,宜依马栏城布栅,扼贼归路,固守镇戎以便饷道,俟其衰击之,可必胜。不然,必为贼所屠。”怀敏不听,命诸将分四路趋定川,刘湛、向进出西水口、赵珣出莲华堡,曹英、李知和出刘璠堡,怀敏出定西堡。 既而知和与英督军夜发。辛卯,刘湛、向进行次赵福新堡,遇贼,战不胜,保向家峡。而赵珣、曹英、李良臣、孟渊等将趋定川,怀敏且令援赵福堡;未行,谍言贼已屯边壕上,复召珣等入定川。会李知和麾下蕃落将报贼五千人列定川寨北;顷之,王文、李知和、定川寨主郭纶又报已拔栅逾壕。怀敏命赵珣与其子宗晟先行,日几午,怀敏入保定川寨。贼毁板桥,断其归路,别为二十四道以过军环围之,又绝定川水泉上流。刘贺帅蕃兵斗于河西,不胜,众溃。 怀敏为中军,屯寨门东偏,曹英等阵东北隅。贼四面俱至,先以锐兵冲中军,不动,回击曹英。会黑风自东北起,部伍相失,阵遂扰,士卒攀城堞争入。英面被流矢,仆壕中,怀敏所部兵见之亦奔骇。怀敏为众所拥,蹂躏几死,舆至瓮城,久之乃苏。怀敏选士据门桥,挥刀手以拒入门者。赵珣等拥刀斧手前斗,及以骑军四合御贼,贼众稍却。然大军无斗志,赵珣累驰入,劝怀敏还军中。是夕,贼大聚,围城四隅,临西北呼曰:“尔得非部署厅上点阵图者邪?尔固能军,乃入我围中,今将何往!”夜四鼓,怀敏召诸将计议,莫知所出,遂谋结阵走镇戎军。赵珣请自笼竿城往。曰:“彼无险,且出贼不意。”众不从,及旦。怀敏束马东南驰二里许,至长城壕,路已断,贼周围之,怀敏及诸将曹英等十六人皆遇害,军士九千四百馀人,马六百馀匹,悉陷于贼。怀敏子宗晟与郭京等还保定川。贼长驱直抵渭州,幅员六七百里,焚荡庐舍,屠掠居民而立。 自刘平败于延州,任福败于镇戎,葛怀敏败于渭州,贼声益震。然所以复守巢穴者,盖鄜延路屯兵六万八千,环庆路五万,泾原路七万,秦凤路二万七千,有以牵制其势故也。 戊戌,诏河北都转运司、沿边安抚司:“今辽再议和好,其告谕居民,诸科徭悉罢之。” ◎宋纪四十五 ∷起玄黓敦牂十月,尽昭阳协洽八月,凡十一月。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 庆历二年辽重熙十一年 冬,十月,丙午,以右正言、知制诰富弼为翰林学士。弼言于帝曰:“增金币与辽和,非臣本志,特以朝廷方讨元昊,未暇与北方角,故不敢以死争耳,功于何有,而遽敢受赏乎!愿陛下益修武备,无忘国耻。”卒辞不拜。 辽使之还也,辽主命耶律仁先同知南京留守事,刘六符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及岁币至,命六符为三司使以受之。 己酉,以鄜延钤辖王信为本路部署,鄜延都监狄青为泾原都监兼知原州,左藏库副使景泰为本路钤辖兼知镇戎军;皆赏其破贼功也。后三日,信及青各兼本路经略安抚招讨副使。 知秦州韩琦,尝奏本路兵备素少,请益军马;朝廷以诸处未可抽那,诏琦详度以闻。琦奏曰:“自元昊寇扰西鄙,陕西点民为弓手以助防守,有警则赴集,无事则归农,武艺废而不修,禁约轻而易犯。至有雇人应名,更相为代,官中了不可别,每遇上州防拓,多结众逃避,以此州郡徒有人数,若倚以战,适足败事。臣谓拣刺士兵,自是祖宗旧法。今或只刺手背及充保毅弓箭手名目,终与民不殊。请黥为禁军,人给刺面钱二千,无用例物。”诏从琦请,简陕西弓手,悉刺面充保捷指挥,仍给例物。凡刺保捷军一百八十五指挥。 癸五,赠泾原路副都部署葛怀敏为镇西军节度使兼太尉,谥忠隐,子宗晟等皆迁官。泾原钤辖曹英以下十六人,并赠官有差。怀敏通时事,善候人情,故多以材荐之;及用为将,而刚愎轻率,昧于应变,遂至覆军。 甲寅,以翰林学士王尧臣为泾原路安抚使,内侍副都知蓝元用副之。始,尧臣还自陕西,请先备泾原,弗听。及葛怀敏败,帝思其言,故复遣尧臣往。于是前所格议,多见施行,复任韩琦、范仲淹为统帅,实自尧臣发之。 以河东都转运使文彦博知渭州兼泾原路都部署、经略安抚沿边招讨使。 丙辰,知制诰梁适报使于辽。 戊午,发定州禁军二万二千人屯泾原。 庚申,诏恤将校阵亡,其妻女无依者养之宫中。 丙寅,辽遣林牙萧偕来报撤兵。 丁卯,泾州观察使知渭州王沿降知虢州,坐葛怀敏之败也。沿始教怀敏驻军瓦亭,及怀敏趋镇戎,沿驰书戒勿入,第背城为寨,以羸师诱贼,至则发伏击之,可有功。怀敏弗听,进至定川,果败。贼乘胜犯渭州,沿率州人乘城,多张旗帜为疑兵,贼引去。先是沿子豫谓怀敏非将才,请奏易之;沿不听,故及。 原州属羌敏珠尔、密藏二族,兵数万,与元昊首尾隔绝,邻道范仲淹闻泾原欲袭讨之,己巳,奏言:“二族道险不可攻,前日高继嵩尝已丧师。平时犹怀反侧,今讨之,必与贼为表里,南入原州,西扰镇戎,东侵环州,边患未艾。宜因昊贼别路大入之际,即并兵北取细腰胡芦泉为堡障,以断贼路,则二族自安,而环州、镇戎径道通彻,可以无忧矣。”后二岁,遂筑细腰胡芦诸寨。 十一月,壬申,诏閤门:“自今契丹使,不以官高下,并移坐近前。” 辛巳,徙知渭州文彦博为秦凤路都部署兼知秦州,知泾州滕宗谅为环庆路都部署兼知庆州,知瀛州张亢为泾原都部署兼知渭州,俱加经略安抚招讨使。复置陕西四路都部署、经略安抚兼沿边招讨使,命韩琦、范仲淹、庞籍分领之。仲范与琦开府泾州,而徙彦博帅秦,宗谅帅庆,皆从仲淹请也。初,葛怀敏败于定川,诸郡震恐,宗谅顾城中兵少,乃集农民数千,戎服乘城,又募勇敢,谍知贼远近形势,报旁郡使为备。会仲淹引环庆兵来援。时天阴晦者十日,人情忧沮,宗谅乃大设牛酒,迎犒士卒,又籍定川战殁者,哭于佛祠,祭酹之,因厚抚其孥,使各得所欲。于是士卒感发增气,边民稍安,故仲淹荐以自代。 甲申,以泰山处士孙复为试校书郎、国子监直讲。范仲淹、富弼皆言复有经术,宜在朝廷,故召用之。 丁亥,辽群臣上辽主尊号曰聪文圣武英略神功睿智仁孝皇帝,册皇后曰贞懿宣慈崇圣皇后。大赦。梁王洪基进封燕国王。又进封齐王萧惠为韩王,以首议南伐,得增岁币也。 己丑,降向进、高惟和、李禹珪、吴从周等官,郝从政、赵瑜并落职,坐定川之败也。 辛卯,诏知永兴军郑戩兼管句陕西转运司计度粮草公事。戩建言:“凡军行所须,愿下有司相缓急,析为三等,非急切者,悉宜罢去。”先是衙吏输木京师,浮渭泛河多漂没,既至,则斥不中程,往往破家不能偿。戩岁减三十馀万,又奏罢括籴以劝民积粟。长安故都,衣冠子弟多豪恶,戩治之颇严,甚者至黥窜,人皆惕息。 十二月,壬寅,置武学教授。 甲辰,辽封皇太弟重元子呢噜古为安定郡王。呢噜古性阴很,辽主尝曰:“此子目有反相。”然恩礼如初。 己酉,辽主以宣献皇后忌日,与皇太后素服饭僧于延寿、闵忠、三学三寺。 辛亥,辽命蠲预备伐宋诸部租税一年。 壬子,辽以吐浑、党项多鬻马于夏国,命谨边防。 己未,辽主以宋贺使在邸,微服往观之。 壬戌,诏:“韩琦、范仲淹、庞籍已带四路招讨使,其诸路招讨使、副并罢。”先是知庆州滕宗谅言:“自定川丧师,朝廷命韩琦等都统四路,则逐路帅臣当禀节制,其官号不可同。”故有是诏。 丁卯,辽禁丧葬杀牛马及藏珍宝。 是冬,宰相吕夷简感风眩不能朝,帝手诏拜司空、平章军国重事,俟疾损,三五日一入中书;夷简力辞。复降手诏曰:“古谓髭可疗疾,今剪以赐卿。”又问群臣可任两府者,其宠遇如此。夷简平生朝会,出入进止,皆有常处,不差尺寸。一日朝见,误忘一拜,外间讙言吕相失仪。汉州张纮曰:“是天夺之魄,殆将亡矣!”后旬馀,遂感风眩云。 是岁,密诏知延州庞籍招纳元昊:“元昊苟称臣,虽仍其僣号亦无害;若改称单于、可汗,则固大善。”籍以为元昊骤胜方骄,若中国自遣人说之,彼益偃蹇。 时元昊使李文贵在青涧城,籍乃召文贵谓之曰:“汝之先王及今王之初,皆不失臣节,汝曹忽无故妄加之名,使彼此之民肝脑涂地,皆汝群下之故也。我国家富有天下,虽偏师小衄,未至大损,汝一败则社稷可忧矣。汝归语汝王:若能悔过称臣,朝廷所以待汝王者,礼数必优于前。”文贵顿首曰:“此固西人日夜之愿也。”籍乃厚赆遣之。 元昊国中疲困,欲纳款而耻先言,及文贵还,闻籍言,大喜,使文贵复持旺荣等书抵籍议和。籍嫌其言不逊,未敢复书,请于朝。诏籍复书许其和,而称旺荣为太尉。籍复请曰:“太尉,天子上公,使旺荣称之,则元昊不可得臣矣。其书自称宁令,彼之官名,称之无嫌。”昭从籍言。既而旺荣等又以书来,欲仍其僣号而称臣纳款,籍曰:“此非边臣所敢知也。”时方议修复泾原城寨,籍恐元昊败其功,故与往复计议,不绝其情。 庆历三年辽重熙十二年 春,正月,辛未,辽遣使谕夏国与宋和。 壬申,辽以北面林牙萧革为北院枢密副使。革善谀悦,与近习相比昵,由是名达于上。尝侍宴,辽主谓革曰:“朕知卿才,故自拔擢,卿宜勉力。”革曰:“臣不才,误蒙圣恩,惟竭愚衷,安敢怠!” 泾原安抚使王尧臣言备御之策,凡五事:“其一,镇戎军接贼界天都山止百馀里,西北则有三川、定川、刘璠等寨,皆汉萧关故地,最是贼冲,其寨主、监押,当令本路主帅举辟材勇班行。若谓昨来怀敏之败,定川诸寨不足捍御,遂为弃地,则两路更无保障,贼马可以直抵城下矣。其东南师子、拦马、平泉三堡,俟春当益营筑,为泾、渭之屏蔽,不尔,其势不攻而自下。一路隔绝,更无斥候,镇戎遂为孤垒矣。其二,渭州笼竿、羊牧隆城、静边、得胜四寨,在六盘山外,内则为渭州藩篱,外则为秦、陇襟带,土地饶沃,生齿繁多,请建置为军,择路分都监一员知军,专提举四寨。及令修浚城堑,添屯军马,及时聚蓄粮草,以为备御。其三,原州西至环州定边寨,与敏珠尔、密藏等族一带蕃部相接,其首领至多,素无保聚,不相维统,向背离合,所守不常。须择武臣知环、原二州,相为表里,使招辑蕃部,但不为贼用,庶少减泾、原之患。其四,仪州地控山险,州城低薄,壕堑浅狭,三分军民,二分在外,贼至虽能城守,居民必大遭剽掠,亦宜预虑之。其五,泾州虽为次边,然缘河大川,道路平易,实近里控扼之会,其张村直入州路,宜营作关栅,或断为长堑,以遏奔冲。望下韩琦、范仲淹相度施行。”从之。 辛巳,诏辅臣议蠲减天下赋役。 戊子,诏录将校死王事而无子孙者亲属。 辛卯,诏陕西沿边招讨使韩琦、范仲淹、庞籍,凡军期申覆不及者,皆便宜从事。又建渭州笼竿城为德顺军。皆用王尧臣议也。 初,曹玮开山外地,置笼竿等四寨,募弓箭手,给田,使耕战自守。其后将帅失抚御,稍侵夺之,众怨怒,遂劫德胜寨主姚贵闭城叛。尧臣适过境上,作书射城中,谕以祸福,且发近兵讨之。吏白尧臣曰:“公奉使且还,归报天子耳;贵叛,非公事也。”尧臣曰:“贵土豪,颇得士心,然初非叛者;今不乘其未定速招降,后必为朝廷患。”贵果出降。尧臣为申明约束,如玮之旧,乃归。 壬辰,录唐狄仁杰后。 癸巳,延州言元昊遣伪六宅使、伊州刺史贺从勖来纳款。先是庞籍因李文贵还,再答旺荣等书,约以元昊自奉表削僣号,始敢闻于朝。于是文贵与从勖持元昊书至保安军,其书自称“男邦尼鼎定国乌珠郎霄上书父大宋皇帝”。从勖又致辽使人谕令早议通和之意。又言:“本国自有国号,无奉表体式,其称乌珠,盖如古单于、可汗之类。若南朝使人至本国,坐蕃宰相上。乌珠见使人时,离云床问圣躬万福。”从勖因请诣阙,籍使谓之曰:“天子至尊,荆王叔父也,犹称臣。今名体未正,不敢以闻。”从勖曰:“子事父,犹臣事君也。使从勖至京而天子不许,请归更议之。”籍乃具以闻,且言:“元昊辞稍顺,必有改事中国之心;愿听从勖诣阙,更选使者往其国申谕之,彼必称臣,凡求丐之物,当力加裁损。”时元昊与辽有衅,故请款塞,而当时议边事者虚揣臆度,讫不得其要领。 丙申,王尧臣又言:“韩琦、范仲淹、庞籍既为陕西四路都部署沿边经略安抚招讨等使,四路当禀节制,而诸路尚带经略使名者九人,各置司行事,名号不异,所禀非一。今请逐路都部署、副部署并罢经略,只充沿边安抚使、副。”从之。 吕夷简数求罢,帝优诏未许。陕西转运使孙沔上言:“祖宗未尝以言废人。景祐以前,纲纪未甚废,犹有感激进说之士。观今之政,是可恸哭,而无一人为陛下言者,由宰相多忌而不用正人也。自夷简当国,黜忠言,废直道,及以使相出镇许昌,乃荐王随、陈尧佐代己,盖引不若已者为自固之计,欲使陛下复思己而召用也。陛下果召夷简,还自大名,入秉朝政,于兹三年,以姑息为安,以避谤为智,西州累为败闻,契凡乘此求赂,兵歼货悖,天下空竭,刺史牧守,十不得一。法令变易,士民怨咨。今夷简以病末退,陛下手和御药,亲写德音,乃谓恨不移疾于朕躬,四方传闻,有泣下者。夷简在中书二十年,三冠辅相,所请无不行,有宋得君,一人而已,未知何以为陛下报!今契丹复盟,元昊款塞,天下日望和平,因此振纪纲,修废坠,选贤任能,节用养士,则景德、祥符之风复见于今矣。若恬然不顾,遂以为安,臣恐土崩瓦解,不可复救。而夷简意谓四方已宁,欲因病而去,苟遂容身,不救前过,以柔而易制者升为腹背,以奸而可使者任为羽翼,使之在廊庙,布台阁,是张禹不独生于汉,李林甫复见于今也。”书闻,帝不之罪,议者喜其謇切。夷简谓人曰:“元规药石之言,闻此恨迟十年。”人亦服其量云。 二月,壬寅,辽禁关南汉民弓矢。 丙午,赐陕西招讨韩琦、范仲淹、庞籍钱各百万。 庚戌,右正言梁适使延州,与庞籍议所以招怀元昊之礼,于是许贺从勖赴阙。 乙卯,韩琦、范仲淹等言:“今元昊遣人赴阙,将议纳和。如不改僣号,则不可许。如卑词厚礼,从乌珠之称,亦宜防其后患。”集贤校理余靖亦言必不可许。 辛酉,国子监请立四门学,以士庶人子弟为生员,以广招延之路;从之。 三月,壬申,夷简再辞位,帝御延和殿召见,敕乘马至殿门,命内侍取杌子舆以前,夷简引避久之,诏给扶,毋拜。戊子,罢相,守司徒,军国大事与中书、枢密院同议。 以晏殊为平章事兼枢密使,判蔡州夏竦为户部尚书、充枢密使,权御史中丞贾昌朝为参知政事,右正言、知制诰富弼为枢密副使。弼以奉使,昌朝以馆伴使劳,故俱擢用。弼辞不拜。 时吕夷简罢相,辅臣皆进官。侍御史弋阳沈邈言:“爵禄所以劝臣下,今边圉屡警,未闻庙堂之谋有以折外侮,而无名进秩,臣下何劝焉!” 辛卯,辽主如南京。 癸巳,以侍御史鱼周询为起居舍人,职方员外郎王素为兵部员外郎,集贤校理欧阳修为太常丞,并知谏院。周询固辞。又以集贤校理余靖为右正言,谏院供职。时陕右师老兵顿,京东、西盗起,吕夷简既罢相,帝遂欲更天下弊事,故增置谏官,首命素等为之。 甲午,改枢密副使富弼为资政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弼时再上章辞所除官曰:“臣昨奉使契丹,彼执政之官,汉使所未尝见者,臣皆见之;两朝使臣昔所讳言者,臣皆言之;以故得详知其情状。彼惟不来,来则未易御也,愿朝廷勿以既和而忽之。臣今受赏,彼若一旦渝盟,臣不惟蒙朝廷斧钺之诛,天下公论,其谓臣何!臣畏公论,甚于斧钺,愿收新命,则中外之人必曰:‘使臣不受赏,是事未可知,其于守备决不敢懈驰。’非臣务饰小廉,诚恐误国事也。”帝察其意坚,特改命焉。 夏,四月,戊戌朔,幸琼林苑,阅骑士。 庚子,夏遣使进马驼于辽。 癸卯,以金署保安军判官事邵良佐假著作郎,使夏州。先是良佐与贺从勖诣阙,馆于都亭西驿。承受使臣取元昊书至中书、枢密院,谕从勖以“所赍来文字,名体未正,名上一字又犯圣祖讳,不敢进,却令赍回。其称男,情意虽见恭顺,然父子亦无不称臣之礼。自今上表,只称旧名,朝廷当行封册为夏国主,赐诏不名,许自置官属。其宴使人,坐朵殿之上;或遣使往彼,一如接见契丹使人礼。如欲差人于界上承领所赐,亦听之。置榷场于保安军,岁赐绢十万匹、茶三万斤,生日与十月一日赐赍之,许进奉乾元节及贺正,其沿边兴复寨栅并如旧。”仍命良佐与从勖等同往,议定以闻。 甲辰,以韩琦、范仲淹并为枢密副使,知永兴军郑戩为陕西四路马步军都部署兼经略安抚招讨等使,驻军泾州。琦、仲淹凡五让,不许,乃就道。富弼曰:“琦、仲淹并授枢密副使,然议者云,西寇未殄,若二人俱来,或恐阙事。愿陛下采公论,一召来处内,一授职在边,或二人一岁一更,均其劳逸,内外协济,无善于此。” 乙巳,以枢密副使,吏部侍郎杜衍充枢密使,宣徽南院使、忠武节度使夏竦赴本镇。先是以枢密使召竦于蔡州,台谏交章论“竦在陕西,畏懦不肯尽力,尝出巡边,置侍婢中军帐下,几致军变。又,元昊常榜塞下,得竦首者予钱三千。为贼所轻如此。”且言:“竦挟诈任数,奸邪倾险,与吕夷简不协,夷简畏其为人,不肯引为同列,既退而后荐之,以释宿憾。”御史沈邈,又言竦阴交内侍刘从愿,其言尤切。会竦已至国门,言者请毋令入见。谏官余靖又言:“竦累表引疾。及闻召用,即兼驿而驰。若不早决,竦必坚求面对,叙恩感泣,复有左右为之解释,则圣听惑矣。”御史中丞王拱辰对帝极言,帝未省,遽起,拱辰引帝裾毕其说。前后言者合十八疏,帝乃罢竦而用衍代之。 己酉,以馆阁校勘蔡襄为秘书丞、知谏院。初,王素、余靖、欧阳修除谏官,襄作诗贺之,辞多激劝。三人者以其诗荐于帝,寻有是命。 丙辰,以春夏不雨,遣使祠祷岳渎。 己未,以翰林学士五尧臣为户部郎中,权三司使事。尧臣始受命,言于帝曰:“今国与民皆弊矣,在陛下任臣者如何。”因请自择僚属,帝纳其言。尧臣取陕西、河东三路未用兵前及用兵后岁出入财用之数会计以闻。 庚申,以盐铁判官吕绍宁为淮南转运使。绍宁至淮南,亟上羡钱十万。谏官欧阳修请却所上钱,并治绍宁欺罔之罪,以戒奸吏刻剥。 吕夷简虽罢相,犹以司徒预议军国大事,于是谏官蔡襄疏言:“夷简被病以来,两府大臣受事于夷简之门,夷简为相,首尾二十馀年,功业无闻,今以病归,尚贪权势,不能力辞,伏乞特罢商量军国大事,使两府大臣专当责任,无所推避。”甲子,夷简请罢预议军国大事,从之。 是月,国子监直讲石介作《庆历圣德诗》。介笃学尚志,乐善疾恶,喜声名,会吕夷简罢,章得象、晏殊、贾昌朝、韩琦、范仲淹、富弼同时执政,而欧阳修、蔡襄、王素、余靖并为谏官。夏竦既拜,复夺之,以杜衍代,因大喜曰:“此盛事,歌颂吾职,其可已乎!”诗所称多一时名臣,其言大奸,盖斥竦也。诗且出,孙复闻之,曰:“介祸始于此矣。” 五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庚午,录系囚。 江、淮岁漕不给,京师乏军储,大臣以为忧。枢密副使范仲淹,言国子博士宣城许元可独倚办,辛未,擢元江、淮、两浙、荆湖制置发运判官。元曰:“以六路七十二州之粟,不能足京师者,吾不信也。”至则命濒江州县留三月粮,馀悉发之,远近以次相补,引千馀艘转漕而西。未几,京师足食。 癸酉,命王拱辰、田况与三司同议减放州县科配。 乙亥,忻州地大震。诏本路转运、经略司安恤百姓,毋驰边备。 盐铁副使林濰出知滑州。 初,入内都知张永和建议,请收民房钱十之三以助军费,事下三司,王尧臣持不可。永和密使人致意曰:“能行此,则大用矣。”明日,入见,具为帝言,因曰:“此衰世事,唐德宗所以致乱者,非平时可行也。”濰畏永和势,助之甚力。尧臣奏罢濰,以河北转运使张日之为盐铁副使,议乃定。 戊寅,以虞部员外郎杜杞权发遣度支判官事,太常博士燕度权发遣户部判官事,皆王尧臣所荐也。权发遣三司判官始此。杞,镐之子;度,肃之子也。 庚辰,幸相国寺、会灵观祈雨。 癸未,置御史官六员,罢推直官,从御史台请也。 乙酉,以侍御史席平知润州。中丞王拱辰言其议论无取,故出之。 丁亥,置武学于武成王庙,以太常丞阮逸为武学教授。 戊子,雨,辅臣称贺。帝曰:“天久不雨,朕每焚香上祷于天。昨夕寝殿中忽闻微雷,遽起冠带,露立殿下,须臾雨至,衣皆沾湿。移刻雨霁,再拜以谢,方敢升阶。自此尚冀槁苗可救也。”章得象曰:“非陛下至诚,曷以致天应若此!”帝曰:“比欲下诏罪己,彻乐减膳,又恐近于崇饰虚名,不若夙夜精心密祷为佳耳。” 辛卯,筑钦天坛于禁中。 乙未,谏官欧阳修言:“韩琦、范仲淹到阙以来,只是逐日与两府随例上殿,呈奏寻常公事,陛下亦未曾特赐召对,从容访问。今西事未和,边陲必有警急,乞陛下因无事之时,出御便殿,特召琦等从容访问,使尽陈西边事宜合如何处置。至如两府大臣,每有边防急事,或令非时召见聚议,或各令自述所见,只召一两人商量,此乃祖宗之朝并许如此,不必拘守常例也。” 辽诏复定礼制。 辽主如山西。 是月,忻州地震。 虎翼卒王伦叛于沂州。 六月,丙午,辽诏:“世选宰相、节度使族属及身为节度使之家,许葬用银器,仍禁杀牲以祭。” 庚戌,辽诏:“汉人宫分户绝,恒产以亲族继之。” 辛亥,准布部长遣其弟朝于辽。 癸丑,知谏院欧阳修言:“近日四方贼盗渐多,皆由国家素无御备,而官吏赏罚不行也。今沂州军贼王伦,所过楚、泰等州,连骑扬旗,如履无人之境,而巡检、县尉反赴贼召,其衣甲、器械皆束手而归之,此可谓心腹之大忧。请自今,贼所经州县夺衣甲,官吏并追官勒停,巡检、县尉仍除名,勒从军自效,俟破贼日则许叙之。”甲子,右正言余靖言:“今官吏驰事,细民聚而为盗贼,不能禁止者,盖赏罚不行也。若非大设堤防以矫前弊,则臣忧国家之患,不在西北而起于封域之内矣。乞朝廷严捕贼赏罚,及立被贼劫质、亡失器甲除名追官之法。”并从之。 初,辽北院枢密使萧孝穆,以谏南伐言不用,徙南院,以其弟孝忠为北院枢密使。未几,孝忠疾,仍以孝穆为北院枢密使,徙封齐国王。秋,七月,丙寅朔,孝忠卒,辽主特释系囚。 辽耶律罕班再为北院大王,入朝。辽主从容谓曰:“卿守边任重,当实府库,赈贫乏,以报朕。”罕班既受命,愈竭忠谨,知无不言,便益为多。 戊辰,以翰林学士苏绅知河阳。先是王素、欧阳修等为谏官,数言事,绅恶之。会京师闵雨,绅请对,言:“《洪范》五事,言之不从,是谓不乂,厥咎僣,厥罚常旸。”绅意盖指谏官也。时除太常博士马端为监察御史,绅所荐也。修即上言:“端性险巧,往年常发其母阴事,母坐杖脊。端为人子,不能以礼防闲,陷其母于过恶,又不能容隐,使其母被刑,理合终身不齿官联,岂可更为天子法官!苏绅与小人气类相合,宜其所举如此也。”绅由是黜,端寻亦出外。 己巳,徙宣徽南院使、忠武节度使夏竦判亳州。竦之及国门也,上封章疏示焉。竦既还镇,言者犹不已。会韩亿致仕,竦请代之,故有是命。竦至亳州,上书自辨,凡万馀言,诏付学士批答。孙抃为之辞,略曰:“图功效莫若罄忠勤,弭谤言莫若修实行。”竦得之,恨甚。 御史中丞王拱辰请用朔望日退御后殿,召执政之臣,赐坐,讲时政得失。帝曰:“执政之臣,朕早暮所与图事者,又何朔望之拘也!”辛未,诏:“自今中书、枢密院臣僚,除常程奏事外,如别有所陈,或朕非时留对者,不限时刻。” 丙子,参知政事王举正罢为礼部侍郎、知许州。初,谏官欧阳修、余靖、蔡襄咸言举正懦默不任职,请以范仲淹代之,举正亦自求罢。丁丑,以枢密副使范仲淹为参知政事,资政殿学士富弼为枢密副使。仲淹曰:执政可由谏官而得乎?”固辞不拜。弼直携诰命纳于帝前,口陈所以牢避之意,且曰:“愿陛下坐薪尝胆,不忘修政。”帝许焉。乃复以诰命送中书。弼因乞补外,累章不许。 壬午,罢陕西管内营田。 甲申,以枢密副使任中师为河东宣抚使,范仲淹为陕西宣抚使。仲淹既辞参知政事,愿与韩琦迭出行边,帝因付以西事。而仲淹又言河东亦当为备。中师尝守并州,帝即命使河东。两人留京师,第先移文两路云。 乙酉,元昊复遣吕你如定等与邵良佐俱来,所要请凡十一事,其欲称男而不为臣,犹执前议也。 先是欧阳修言:“贼使此来,意极不逊,须有以挫之,方能抑其骄慢。今若便于礼数之间过加优厚,则彼谓我为怯,知我可欺,议论之间,何由屈折!伏乞将元昊一行来人,凡事减勒,无令曲加优厚。”至是修又言:“闻朝廷欲以殿中丞任颛馆待元昊所遣来人,臣窃谓事体之间,所系者大。兵交之使,来入大国,必先窥伺将相勇怯,觇察国家强弱。若见朝廷威怒未息,事意莫测,必内忧斩戮,次恐拘留,使其偶得生归,自为大幸,则我弱形未露,壮论可持。今若过加厚礼,先为自弱,使其知我可欺,则议论愈益难合。必欲成就其事,尤须镇重为先,况其议未必成,可惜空损事体。前次元昊来人至少,朝廷只以一班行待之,今来渐盛,遂差朝士,若其后来者更盛,则必须差近侍矣。是彼转自强,我转自弱。况闻邵良佐昨来自彼,仅免屈辱而还。今元昊来人,欲乞更不差官馆待,送置驿中,不须急问;至于监视馈犒,传道语言,一了事班行足矣。”修虽有此议,然不能从。 以著作佐郎邵良佐为著作郎,仍赐五品服,赏使夏州之劳也。 先是元昊书至,既未肯称臣,及如定等来,又多所要请。两府厌兵,欲姑从之,独韩琦以为不可,屡请对于帝前。晏殊曰:“众议已同,惟韩琦独异。”帝顾问琦,琦历陈其不便。帝曰:“更审议之。”及至中书,琦持不可益坚,殊变色而起。琦退,复上章言:“屈意与和,恐有后患。望令中书、枢密院再三论难,使朝廷得大体,契丹无争端,以此议和,庶为得策。” 谏官蔡襄言:“元昊始以兀卒之号为请,及邵良佐还,欲更号‘吾祖’,足见羌、戎悖慢之意。纵使元昊称臣,而上书自称曰‘吾祖’,朝廷赐之诏书亦曰‘吾祖’,是何等语邪?”时欧阳修、余靖亦以为言。修又曰:“方今不羞屈志,急欲就和者,多不忠无识之人。而陕西之民亦欲急和,请因宣抚使告以朝廷非不欲和而贼未逊顺之意,然后深戒有司,宽其力役可也。其馀小人之论,望绝而不听。” 庚寅,元昊遣使上表于辽,请出师南伐,辽主不从。 甲午,枢密副使韩琦上疏曰:“臣闻汉文帝时国富刑措,而贾谊上书以为可痛哭太息。臣窃睹时事,谓可昼夜泣血,非直痛哭太息者,盖以西北二边,祸衅已成,而上下泰然,不知朝廷之将危,宗社之未安也。近者契丹遣使求关南之地,邀献纳之名,其轻视中国,意盖可见。而元昊僣号背恩,北连契丹,欲成鼎峙之势,累岁盗边,官军屡衄,今乘定川全胜之气,遣人约和,则知其计愈深而甚可虞也。议者或谓昨假契丹传导之力,必事无不合,岂不思契丹既能使元昊罢兵,岂不能使元昊举兵乎?臣恐契丹谓朝廷事力已屈,堕其誓约,长驱部众,直趋大河,复使元昊举兵深寇关辅,当是时,未审朝廷以何术御之?臣是以夙夕思惟,辄画当今所宜先行者七事:一曰清政本。宜诏中书、枢密院,凡苛碎眇末之务,悉归有司,使从容谋议,专论大计。二曰念边事。今政府但循旧制,才午即出,匆遽佥署;谓宜须未正方出,延此一时以专边论。三曰擢材贤。宜仿祖宗旧制,于武臣中不次超擢以试其能。四曰备河北。自契丹通好三十馀年,武备悉废,宜选转运使二员,密受经略,责以岁月,使营守御之备。五曰固河东。前岁昊贼陷丰州,掠河外属户殆尽,麟、府形势孤绝;宜责本道帅臣,度险要,建城堡,省转饷,为持久之计。六曰收民心。祖宗置内藏库,盖备水旱兵革之用,非私蓄财以充己欲也。自用兵以来,财用匮竭,宜稍出金帛以代边用。七曰营洛邑。今帝都无城隍之固以备非常,遽议兴筑,则为张皇劳民,不若阴葺洛都以为游幸之所,岁运太仓羡馀之粟以实其廪庚。”帝嘉纳之。 是月,获王伦。 八月,丙申,辽主谒庆陵。 戊戌,诏谏官日赴内朝。 己亥,出内藏库绸绢三百万,下三司以助经费,用韩琦之言也。 辛丑,辽燕国王洪基,加尚书令,知北南院枢密使事,进封燕赵国王。 丁未,以枢密副使范仲淹为参知政事,资政殿学士富弼复为枢密副使。弼犹欲固辞,会元昊使入辞,群臣班紫宸殿门,上俟弼缀枢密院班乃坐,又使章得象谕弼曰:“此朝廷特用,非以使契丹故也。”弼不得已乃受。晏殊以弼其女之婿,引嫌求罢相,又求解枢密,俱不许。 修缓张氏,宠冠后庭,忽感疾,进白帝曰:“资薄宠厚,所以召灾,愿贬秩为美人。”帝许之,戊申,以修缓张氏为美人。 癸丑,以枢密副使韩琦为陕西宣扶使。先是范仲淹及任中师分路宣抚,逾月皆未行。琦言于帝曰:“贼请和无它,则二人遥领宣抚事可矣。彼若未副所望,必乘忿盗边,当速遣仲淹;河东则臣方壮,可备奔走。中师宿旧大臣,毋劳往也。”诏琦代仲淹宣抚陕西,而中师卒不行。 以大理寺丞张子奭为秘书丞,与右侍禁王正伦使夏州。子奭,齐贤孙也。 戊午,罢武学。 庚申,辽裕悦耶律洪古卒。辽主闻之,曰:“惜哉善人!”亲临奠焉。 甲子,准布贡于辽。 ◎宋纪四十六 ∷昭阳协洽九月,尽阏逢涒滩七月,凡十一月。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 庆历三年辽重熙十二年 九月,丁卯,召辅臣及知杂御史以上于天章阁,朝谒太祖、太宗御容及观瑞物。既而帝问御边大略,久之,乃罢。 帝既擢任范仲淹、韩琦、富弼等,每进见,必以太平责之,数令条奏当世务。仲淹语人曰:“上用我至矣。然事有后先,且革弊于久安,非朝夕可能也。”帝再赐手诏督促,既又开天章阁召对,赐坐,给笔札,使疏于前。仲淹、弼皆惶恐避席,退而列奏,言十事:一曰明黜陟,二曰抑侥幸,三曰精贡举,四曰择官长,五曰均公田,六曰厚农桑,七曰修武备,八曰减徭役,九曰覃恩信,十曰重命令。帝方信向仲淹等,悉用其说,当著为令者,皆以诸事画一次第颁下;独请设府兵,辅臣共以为不可而止。 司徒吕夷简固请老,戊辰,授太尉,致仕,朝朔望及大朝会并缀中书门下班。谏官欧阳修言:“夷简为宰相,纪纲大坏。今筋力已衰,合杜门自守,不交人事。纵有未忘报国之意,凡事即合公言,岂可暗入文书,眩惑天德!乞赐止绝。”于是始命宰臣章得象监修国史。初,夷简罢相为司徒,犹带监修;及致仕,乃以还得象。 赐知谏院王素三品服,余靖、欧阳修、蔡襄王品服,面谕曰:“卿等皆朕所自择,数论事无所避,故有是赐。” 乙亥,枢密副使任中师罢。 丙子,以端有殿学士李淑为翰林学士。谏官欧阳修奏事延和殿,面论淑奸邪,退又上言:“淑朋附吕夷简,在三尸五鬼之数,望早与一外任差遣。”寻令淑知寿州。既仍不行,修又言:“窃闻中书须得淑自上章求出,方敢差除。此乃大臣避怨,不肯为陛下除去,望特出圣旨处分,以彰圣明之德。” 丁丑,诏:“执政大臣非假休,不许私第接见宾客。”从知谏院蔡襄言也。议者以为唐元和用兵时,裴度为相,请私第延见四方贤俊以广谋虑,今一切禁绝宾客,非谏官所宜言也。 是日,群盗晨入金州,劫府库兵仗,散钱帛与其党及贫民,知州王茂先将直兵二十四人御之,不敌,遂走。群盗恣行掠夺,日暮乃出城去。茂先具以闻。 枢密副使富弼言:“伏见西鄙用兵以来,物力穷困,朝廷不能存抚,遂使为盗。今张海、郭邈山等惊扰州县,杀伤吏民,巡检、县尉不敢向前,遂从京师遣兵,仍令中使监督,尚犹迁延日月,倔强山林,以至白昼公行,平入州县,开府库,劫货财,散募凶徒,啸聚渐众。陕府、西京、唐、汝、均、房、金、商、襄、邓千馀里,所在疮痍,诸郡无兵,各不自保。臣思京西诸州贼盗见今往来之处,长吏皆非其人,乞先选转运两人,令往彼体量诸州长吏不才及赃滥老病者,急罢之,令于辖下通判或知县中保举人权充知州,如不足,则朝廷下审官院选人填补。知州得人,则就令选部内知县、县令。昔前汉勃海盗起,丞相举龚遂,遂至郡,盗贼悉平;后汉朝歌盗贼屯聚,乃以虞诩为朝歌长,贼遂骇散;此守宰得人,贼自破灭之验也。 壬午,辽主谒怀陵。 丙戌,命王洙、余靖、孙甫、欧阳修同编修《祖宗故实》。 先是富弼请选官置局,将三朝典故及诸司所行可用文字,类聚编成一书,置在两府,俾为模范。帝纳其言,故命靖等编修,弼总领之。明年,九月,书成,分别事类,凡九十六门,二十卷。 丁亥,徙知庆州滕宗谅权知凤翔府。时郑戩发宗谅前在泾州枉费公用钱,而监察御史梁坚亦劾奏之,诏太常博士燕度往邠州鞫其事,宗谅坐是徙。 范仲淹言:“梁坚奏宗谅于泾州贱买人户牛驴,犒设军士。臣窃见去年葛怀敏败后,向西州军官员惊忧,计无所出。泾州无兵,贼已到渭州,宗谅起遣人户强壮数千人入城防守,时直苦寒,军情愁惨,得宗谅管设环庆路节次策应军马,酒食薪柴并足,众心大喜。虽未有大功,显是急难可用之人,所以举知庆州。仓卒收买牛驴犒军,纵有亏价,情亦可恕。今一旦逐之如一小吏,后来主帅,岂敢便宜行事!欲乞朝廷指挥,宗谅止在任句当,委范宗杰在邠州一面勘鞫。如宗谅显有欺隐入己及乖违大过,臣甘与宗谅同行贬黜。” 壬辰,翰林学士李淑罢知郑州,以权知开封府吴育言淑前在府多亵近吏人故也。 是月,桂阳洞蛮寇边,湖南提刑募兵讨平之。 冬,十月,乙未朔,徙知江宁府刘沆知潭州,经制蛮事。 知光化军韩纲,性苛急,不能拊循,士卒皆怨愤,员僚邵兴率众盗库兵,欲杀纲。戊戌,纲逾城逃,兴等遂焚掠居民,劫其指挥使李美及军士三百馀人趋蜀道,美自缢死。纲,亿长子也。 己亥,辽北院枢密使萧孝穆卒。孝穆廉谨有礼法,为政宽简,时称为国宝臣。追赠大丞相、晋国王,谥曰贞。其弟西北路招讨使孝友以葬兄还京师,拜南院枢密使。 庚子,辽诏诸路上重囚,遣官详谳。 壬寅,以玉清昭应宫田二十二顷赐国子监。 丙午,以盐铁副使张日之为河北都转运案察使,知谏院王素为淮南都转运案察使,盐铁判官沈邈为京东转运案察使,用富弼、范仲淹等言也。先是仲淹、弼等言:“今内外官虽多,然与陛下共理天下者,惟守宰最要耳。比来不加选择,非才、贪浊、老懦者,一切以例除之,其间良吏百无一二,使天下赋税不均,狱讼不平,水旱不得救,盗贼不得除,民无所告诉,而不思叛者,未之有也。救之之术,莫若守宰得人;欲守宰得人,请诏二府通选转运使。转运既得人,即委逐路自择知州;知州已得人,即委逐州自择知县。其不任事者,奏罢之。仍令久其官守,勿复数易,其异政者,宜就与升擢。则官修政举,朝廷唯总其大纳而振举之可也。”帝纳其言,于是日之等首被兹选。素入辞,帝谓曰:“卿今便去谏院,事有未言者,可尽言之。” 丁未,以右正言余靖为辽太后正旦使。 初,洺州肥乡县,田赋不平,久莫能治,转运使杨偕患之。大理寺丞郭谘曰:“是无难者,得一往,可立决也。”偕即以谘摄令,并遣秘书丞孙琳与其事。谘等用千步方田法括地,得其数,除无地之租者四百家,正无租之地者百家,收通赋八十万,流民乃复。而王素为谏官,建议均天下田赋。欧阳修即言:“谘与琳方田法,简而易行,愿召二人者。”三司亦以为然,且请于亳、寿、汝、蔡四州,择尤不均者均之。于是遣谘与琳先往蔡州,首括上蔡一县,得田二万六千九百三十馀顷,均其赋于民。既而谘言州县多逃田,未可尽括,遂罢。谘,赵州人也。 戊申,诏二府同选诸路提刑。 辽参知政事韩绍芳、三司使刘六符,与参知政事杜防不协,防以六符尝受宋赂,白其事。辛亥,绍芳出为广德军节度使,六符为长宁军节度使;防愈见亲任。 壬子,辽以夏人侵党项,遣延昌宫使高嘉努让之。 甲寅,复置诸路转运判官,仍诏中书、枢密院同选用。 乙卯,诏修兵书,翰林学士承旨丁度提举,集贤校理曾公亮等为检阅官。 己未,范仲淹言:“臣窃见京朝官、使臣、选人等进状,或理会劳绩,或诉雪过犯,或陈乞差遣,其事理分明可行、可罢者,则朝廷便有指挥。内有中书、枢密院未见根原文字及恐审官、三班院、流内铨别有例,难便与夺者,多批送逐司;其逐司为见批送文字,别无与夺,便不施行,号为送杀。以此官员、使臣三五度进状,不能结绝,转成住滞。乞特降圣旨,今后凡进状者,仰逐司主判子细看详,如内有合施行者,即与勘会,具条例情理定夺进呈,送中书、枢密院再行相度,别取进止。如不可施行,亦仰逐司告谕本人始委,庶免官员、使臣、选人等重叠进状,紊烦圣听。”从之。 壬戌,诏二府新定磨勘式。自是法密于旧。 甲子,陕西路经略安抚招讨使郑戩言:“德顺军生户大王家族元宁等以水洛城来献。其地西占陇坻,通秦州往来道路,陇之二水,环城西流,绕带河、渭,田肥沃,广数百里,杂氐十馀落,无所役属。寻遣静边寨主刘沪招集其酋长,皆愿纳质子,求补汉官。今若就其地筑城,可得蕃兵三五万人及弓箭手,共捍西贼,实为封疆之利。”从之。 谏官欧阳修言:“近来传闻燕度勘鞫滕宗谅事,枝蔓句追,囚系满狱,人人嗟怨,自狄青、种世衡等,并皆解体。乞告谕边臣以不枝蔓句追之意,兼令今后用钱,但不入己处,任从便宜,不须畏避,庶使安心用命立功。”修又言:“臣风闻边臣张亢,近为使过公用钱,见在陕西置院根勘,干连甚众。亦闻狄青曾随亢入界,见已句追照对。臣伏见兵兴以来,所得边将,惟狄青、种世衡二人,其忠勇材武,不可与张亢、滕宗谅一例待之。且青本武人,不知法律,纵有使过公用钱,必非故意偷谩,不过失于点检,乞特与免勘。”知渭州尹洙亦言:“青于公用钱物,无豪分私用,不可以细微诖误,令其畏惧。望特旨谕青,庶安心专虑边事。” 辽以北府宰相萧惠为北院枢密使。 十一月,丙寅,上清宫火。寻有诏以宫地为禁军营。 景祐初,置殿中侍御史里行、监察御史里行,凡四人。既而久阙不除,于是诏以两人为额。癸酉,以太常博士赵人李京、殿中丞合肥包拯并为监察御史里行,中丞王拱辰所荐也。京尝知魏县,奉法严正,吏不便之,欲以奇中京,遂相率遁去,监司果议以苛刻斥。知府任布曰:“如此,适堕吏计中矣。”京赖以免。拯尝知天长县,有诉盗割牛舌者,拯使归屠其牛,鬻之。既而又有告杀牛者,拯曰:“何为割某家牛舌而又告之?”盗者惊服。徙知端州,州岁贡砚,前守缘贡率取十倍以遗权贵人。拯命制者才足贡数,岁满,不持一砚归。 初,光化军贼邵兴帅其党趋蜀道,遇提举捉贼上官珙,杀之,又败兴元府兵于饶风岭,本府军校赵明以众降,乃自州北循山而东。捉贼使臣陈曙等领兵追击兴于壻水,及其党皆就禽。壬午,诏并凌迟处死。曙,若拙子也。 谏官欧阳修言:“臣窃见近日盗贼纵横,盖由威令不行。昨王伦既败之后,不诛家族。凡小人作事,亦须先计,成则获大利,不成则无大祸。有利无害,谁不欲反!只如淮南一带官吏,与王伦宴,率民金帛献送,开门纳贼,道左参迎。苟有国法,岂敢如此!而往来取勘,已及半年,未能断遣。古者称罚不逾时,所以威激士众。今迟缓如此,谁有惧心!遂致张海等,官吏依前迎奉,顺阳县令李正己,延贼饮宴,宿于县厅,恣其劫掠,鼓乐送出城外。其敢如此者,盖为不奉贼则死,不奉朝廷不死,所以畏贼过于畏国法。伏望陛下勿行小惠以误大事。其宣毅兵士,必有家族,乞尽戮于光化市中,使远近闻之悚畏,以止续起之贼。其正己闻已有台宪上言,亦乞斩于邓州,使京西一路官吏闻之,知国法尚存,不敢奉贼。”又言:“臣闻江、淮官吏等,各为王伦事奏案已到多时,尚未闻断遣,仍闻议者犹欲宽贷。此由权要之臣多方营救,不思国体,但植私恩。惟陛下以天下安危为计,出于圣断,以厉群下。其晁仲约等,乞重行朝典。” 初,群盗剽劫淮南,将过高邮,知军晁仲约度不能御,谕富民出金帛,具牛酒,使人迎劳,且厚遗之。盗悦,径去,不为暴。事闻,枢密副使富弼议诛仲约,参知政事范仲淹欲宥之,争于帝前。弼曰:“盗贼公行,守臣不能战守,而使民醵钱遗之,法所当诛,不诛则郡县无复肯守者矣。”仲淹曰:“郡县兵械足以战守,遇贼不御,法所当诛。今高邮无兵与械,虽仲约之义当勉力战守,然事有可恕,戮之恐非法意。”帝释然,从之。 癸未,诏:“馆职有阙,以两府、两省保举,然后召试补用。自今见任、前任两府及大两省已上官,不得陈乞子弟亲戚馆职并读书之类。” 丁亥,诏更荫补法:长子不限年,馀子孙年过十五、弟侄年过二十乃得荫。自是任子之恩稍杀矣。 辽以上京岁俭,复其民租税。 庚寅,诏陕西宣抚使韩琦、副使田况赴阙。谏官欧阳修言:“议和未决,乞仍令琦等在彼经略,以俟和议之决。” 辛卯,同修起居注欧阳修,请自今后,上殿臣僚退,令少留殿门,俟修注官出,面录圣语;从之。 壬辰,诏限职田。 诏详定国朝勋臣名次,本家见无人食禄者,录其下子孙一人。 司天监言五星皆在东方,主中国大安。 十二月,乙巳,桂阳监猺贼复寇边。 戊申,以秘书丞张子奭为祠部员外郎,右侍禁王正伦为左侍禁、閤门祗候,并以累使夏州之劳也。 辽改政事省为中书省。 己酉,诏转运使郭辅之等攻讨蛮、猺,并就便招抚之。 戊午,以南京府学为国子监。 庚申,许广州立学。 是月,澧州献瑞木,有文曰“太平之道”。谏官欧阳修言:“知州冯载,本是武人,不识事体,便为祥瑞以媚朝廷。方今元昊叛逆,契丹骄傲,加以西则泸戎,南则湖、岭,无一处无事。内则百姓困弊,盗贼纵横。以臣视之,实未见太平之象。臣顷见太平州曾进芝草,今又进瑞木,窃虑四方相效,争造妖妄。其所进瑞木,伏乞勿示臣僚,仍速诏天下,凡有奇兽、异禽、草木之类,并不得进献。”从之。 是岁,河北降赤雪。河东地震,五六日不止。谏官孙甫请省后宫浮费以消灾谴,帝嘉纳之。 韩琦至陕西,属岁大饥,群盗啸聚商、虢之郊,张海、郭邈山等为之渠率。琦遣属官乘传赍宣抚司榜,收集散军,谕以免罪归所属;仍召谢云行等将沿边士兵入山捕张海等,相继歼衄,禽捕馀党殆尽。是冬,大旱,河中、同、华等州饥民相率东徙。琦即选官分诣州县,发省仓以赈之,奏差提点刑狱许宗寿专切往来提举蒲、华、同三州,所活凡二百五十四万馀人,它州称是。时民力久困,琦乃蠲赋役。察官吏能否,升黜之。又以兵数虽多,而杂以疲老,耗用度,选禁军不堪征战者,停放一万二千馀人。 庆历四年辽重熙十三年 春,正月,戊辰,辽主如混同江。 辛未,降天章阁待制、权知凤翔府滕宗谅知虢州,职如故;并代副部署张亢为本路钤辖。宗谅及亢皆置狱邠州,狱未具而有是命,从参知政事范仲淹言也。 先是仲淹力辩宗谅、亢等非有大过,乞免下狱。及是又言:“燕度勘到滕宗谅所用钱数分明,并无侵欺入己。张亢借公用钱买物,事未发前,已还纳讫。又因移任借却公用银,却留钱物准还,皆无欺隐之情。”宗谅及亢由是得免重劾。 壬申,西蕃摩戩入贡。 乙亥,荆王元俨薨。元俨性谨约寡欲,喜儒学,好文词。尝问诩善王涣曰:“元昊平未?”对曰:“未也。”曰:“如此,安用宰相!”及病,帝亲至卧内,手调药,屏人语久之,所献多忠言。及薨,赠天策上将军、徐、兖二州牧、燕王,谥恭肃。 丙戌,诏:“自今臣僚毋得以奏荐恩泽及所授命,为亲属乞赐科名及转官、升陟入通判以上差遣,其亲属尝降官、降差遣,亦毋得乞以恩泽牵复;若因累而为别更名奏荫者,重坐之。” 辛卯,太常礼院上新修《太常新礼》、《庆历祀仪》;赐提举、编修官器币有差。 二月,丙申,遣内侍赍奉宸库银三万两下陕西,博籴谷麦以济饥民。 壬寅,知光化军韩纲,除名英州编管,兵马监押许士从,追三官舒州编管,坐弃城也。 广西宜州蛮区希范作乱。希范,思恩人,狡黠,颇知书,尝举进士试礼部。景祐末,与其叔正辞应募从官军讨安化州叛蛮。既而希范击登闻鼓求录用,事下宜州,知州冯伸己言其妄,编管全州。正辞亦尝自言其功,不报。二人皆缺望。希范后辄遁归,与正辞率其族人及白崖山酋蒙赶、荔波洞蛮谋为乱,择日杀牛,建坛场,祭天神,推蒙赶为帝,正辞为奉天开动建国桂王,希范仲神武定国令公、桂州牧,以区丕绩为宰相,馀皆伪立名号,补署四十馀人。前月丙子,率众五百破环州,劫州印,焚其积聚,以环州为武成军。癸卯,事闻,诏转运钤辖司亟发兵捕击之。 乙巳,以上清宫田园、邸店赐国子监。 戊申,遣入内供奉官王昭明往宜州,召募勇敢人入洞捕击蛮贼。 徙知虢州滕宗谅知岳州。时中丞王拱辰言其盗用公使钱,止削一官,所坐太轻,故再谪。 庚戌,辽主如鱼儿泺。 甲寅,罢陕西四路都部署、经略安抚招讨使,复置逐路都部署、经略安抚招讨使,从韩琦议也。 以郑戩为永兴军都部署,兼知永兴军。初,命戩知永兴军,仍兼四路都部署,谏官欧阳修言:“戩虽名都部署,而诸路自各有将,又其大事不令专制,必禀朝廷。假如边将有大事,先禀于戩,又禀朝廷,朝廷议定下戩,戩始下于沿边,只此一端,自足败事。且大事戩既不专,小事又不由戩,则部署一职,虚名可废。若小事一一问戩,处分合宜,尚有迟缓之失,万一耳目不及,处置失宜,则为害不细。欲乞落其虚名,只令坐镇长安,抚民临政,以为关中之重,而使四路各责其将,则名体皆顺,处置合宜。”从之。 丙辰,辽以参知政事杜防为南府宰相。防生子,辽主幸其第,赐其子名旺满努。 丁巳,诏天章阁侍读曾公亮删定审官、三班院、流内铨条贯,从范仲淹请也。 三月,乙丑,以殿中侍御史会稽王丝为荆湖南路体量安抚提举捉贼。 丁卯,以天章阁侍讲杨安国为直龙图阁,崇政殿说书赵师民为天章阁侍讲,并赐三品服。帝以二人久侍经筵,行义淳质,因褒擢之。 己巳,以职方员外郎、同判登闻鼓院张尧佐提点开封府诸县镇公事。谏官余靖言:“尧佐,修媛之世父,进用不宜太遽。顷者郭后之祸,起于杨、尚,不可不监。”帝曰:“朕岂以女谒进人,亦因臣僚论荐而后用。如物议不允,当更授以一郡。”帝虽有此言,尧佐竟不出。 甲戌,命盐铁副使鱼周询、宫苑使周惟德往陕西,同都转运使程勘相度铸钱及修水洛城利害以闻。先是韩琦以修水洛城为不便,奏罢之,郑戩固请终役。琦还自陕西,戩罢西路都部署,改知永兴,又极言城水洛之便,役不可罢,命刘沪、董士廉督役如故。知渭州尹洙及泾原副都部署狄青相继论列,以为修城有害无利。议者纷纷不决,故遣周询等行视。戩初命泾原都监许迁将兵为修城之援,及戩罢统四路,洙亟召迁还,又檄沪、士廉罢役,且召沪、士廉。蕃部皆遮止沪、士廉等,请自备财力修城。沪、士廉亦以属户既集,官物无所付,又恐违蕃部意,别生它变,日增版趣役;洙再召之,不从,洙亟命瓦亭寨都监张忠往代,沪又不受。洙怒,命青领兵巡边,追沪、士廉,欲以违节度斩之。青械二人送德顺军狱,时周询等犹未至也。蕃部遂惊扰,争收积聚,杀吏民为乱,又诣周询等诉。周询等具奏,诏释沪、士廉,令卒城之。 参知政事范仲淹言:“刘沪、董士廉元禀回路都部署节制往修水洛城,即非二人擅兴。况刘沪是沿边有名将佐,累有战功,国家且须爱惜,不可轻弃。董士廉是朝廷京官,亦与将佐一例枷勘,更未合事理。伏望圣慈特遣中使乘驿往彼,委鱼周询、周惟德取勘刘沪等所犯因依情罪闻奏,仍送邠州拘管,听候朝旨。” 范仲淹等意欲复古劝学,数言兴学校,本行实,诏近臣议。于是宋祁、王拱辰、张方平、欧阳修等八人合奏曰:“教不本于学校,士不察于乡里,则不能核名实。有司束以声病,学者专于记诵,则不足尽人材。谨参考众说,择其便于今者,莫若使士皆土著而教之于学校,然后州县察其履行,学者自皆修饬矣。”乙亥,下诏令州县皆立学,本道使者选属部官为教授,三年而代;选于吏员不足,取于乡里宿学有道业者,三年无私谴,以名闻。士须在学习业三百日,乃听预秋赋;旧尝充赋者,百日而止。亲老无兼侍,取保任,听学于家。三场,先策,次论,次诗赋,通考为去取,而罢贴经墨义。又以旧制用词赋,声病偶切,立为考式,一字违忤,已在黜落,使博识之士,临文拘忌,俯就规检,美文善意,郁而不申。如白居易《性习相近远赋》,独孤绶《放训象赋》,皆当时试于礼部,对偶之外,自有意义可观。宜许仿唐体,使驰骋于其间。士子通经术,愿对大义者,试十道,以晓析意义为通,五通为中格;三史科取其明史意而文理可采者;明法科试断案,假立甲乙罪,合律令法意、文理优者为上等。 庚辰,录唐郭子仪后。 壬午,以国子监直讲石介直集贤院,兼国子监直讲。时韩琦乞召试介,诏特除之。 甲申,免衡、道州、桂阳监民经猺贼劫掠者赋役一年。 丙戌,丁度等上《答迩英圣问》一卷。帝指其中事体大者六事,付中书、枢密院,令奉行之。 丁亥,辽以宣政殿学士杨佶参知政事。 高丽贡于辽。 诏权停贡举。 先是辽人犯法,例须汉人禁勘,受枉者多,太弟重元请五京各置警巡使,从之。 夏,四月,乙未,监察御史里行李京言:“近闻契丹筑二城于西北,南接代郡,西交元昊,广袤数百里,尽徙沿边生户及丰州,麟州被虏人口居之,使绝归汉之路。违先朝誓书,为贼声援,其畜计不浅。况国家前年方修河北沿边故满城、阴城,再盟之后,寻即罢役。请下河东安抚司诘其因依,或因贺乾元节使人还,责以信誓,使罢二城,以破未然之患。”从之。 丙申,诏:“湖南民误为征猺军所杀者,赐帛存抚其家。” 丁酉,以宜州蛮区希范叛,命京西转运案察使杜杞为广南西路转运案察使兼安抚使。 戊戌,帝谓辅臣曰:“自昔小人多为朋党,亦有君子之党乎?”范仲淹对曰“臣在边时,见好战者自为党,而怯战者亦自为党,其在朝廷,邪正之党亦然,惟圣心所察耳。苟朋而为善,于国家何害也!” 初,吕夷简罢相,夏竦授枢密使,复夺之,代以杜衍,同时进用富弼、韩琦、范仲淹在二府,欧阳修等为谏官,石介作《庆历圣德诗》,言进贤退奸之不易。奸,盖斥夏竦也,竦衔之。而仲淹等皆修素所厚善,修言事一意径行,略不以形迹嫌疑顾避。竦因与其党造为党论,目衍、仲淹及修为党人。修乃作《朋党论》上之,略曰:“臣谓小人无朋,惟君子则有之。小人所好者利禄,所贪者财货。当其同利之时,暂相党引,及其见利而争先,或利尽而交疏,则反相贼害。君子则不然,所守者道义,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节。以之修身,则同道而相益;以之事国,则同心而共济;终始如一,此君子之朋也。为人君者,但当退小人之伪朋,用君子之真朋,则天下治矣。”于是为党论者恶修,摘语其情状,至使内侍蓝元震上疏言:“范仲淹、欧阳修、尹洙、余靖,前日蔡襄谓之四贤。斥去未几,复还京师。四人得时,遂引蔡襄以为同列。以国家爵禄为私惠,胶固朋党,递相提挈,不过三二年,布满要路,则误朝迷国,谁敢有言?”帝不信。 己亥,帝以上封者言河东刍粮不继,数请废麟州,命右正言欧阳修往河东与转运使议之。初,河东转运使张奎于晋州铸铁钱,而民多盗铸,又,晋州矾岁课益亏,并下修计度之。 庚子,以度支判官李绚为京西转运案察使。时范雍知河南,王举正知许州,任中师知陈州,任布知河阳,并二府旧臣,绚皆以不才奏之。居半岁,召入,修起居注。绚,邛州人。 己酉,监修国史章得象上新修《国朝会要》。 壬子,判国子监王拱辰等言:“首善当自京师。今国子监制度狭小,不足以容学者,请以锡庆院为太学,葺讲殿,备临幸,以潞王宫为锡庆院。”从之。 始,狄青械刘沪、董士廉送德顺军狱,寻有诏释二人,令往水洛城讫役,须勘到罪状,别听旨。丙辰,谏官欧阳修言:“自西事以来,擢用边将,能立功效者殊少。惟范仲淹筑大顺城,种世衡筑青涧城,刘沪筑水路城;沪尤为艰勤,功不在二人下。今若曲加轻沮,则武臣无复为朝廷作事。且沪若不在水洛,恐它人不能绥抚,苟别致生事,则蕃部更难招辑,望圣意断而行之。”余靖亦言:“乞早降指挥谕鱼周询,如所筑新城实利,即应留沪等专守此城,招抚蕃部,仍以此意诫敕狄青、尹洙,今后行事不可如此仓卒。朝廷若以沪与青等既有私隙,不欲令在一路,则宁移青等,不可移沪,以失新附之心。” 命集贤校理历城张掞往江、淮、两浙路转运司体问利害事。 是月,辽南院大王果实,奏党项等部叛降夏国。未几,西南面招讨都监罗汉努等,奏山西部族节度使吉里以五部叛入西夏,乞南北府兵援送实威塞州户。诏:“富者遣行,馀留屯田天德军。” 五月,壬戌朔,枢密副使韩琦、参知政事范仲淹并对于崇政殿,陈攻守之策,数刻乃罢。 辽都监罗汉努,奏所发部兵与党项战不利,元昊遣兵助叛党,招讨使萧普达、四捷军祥衮张佛怒殁于阵。 先是郑戩奏修水洛城,乞令韩琦不预商量,琦言:“臣任西边,在泾原、秦凤两路,于水洛城事,比它人知之甚详。”遂陈所见利害凡十三条,诏答刂与鱼周询、郑戩等。而周询及戩已先具奏修城之利,且言:“水洛城惟女墙未完,弃之诚可惜,宜遂令讫役。”乃诏戩等卒城之。丁卯,遣内殿崇班陈惟信往泾原路催修水洛城。 戊辰,辽征诸道兵会西南边以讨元昊。 己巳,徙知庆州孙沔知渭州,知渭州尹洙知庆州,用欧阳修议也。 庚午,录系囚。 壬申,幸国子监,谒至圣文宣王。有司言旧仪止肃揖,帝特再拜。赐直讲、大理评事孙复五品服。遂幸昭烈武成王庙;又幸玉津园,观种稻,宴从臣。寻召复为迩英阁祗候说书,杨安国言其讲说多异先儒,乃罢之。 癸酉,抚州上金谿县所得生金山,重三百二十四两,帝令藏于龙图阁瑞物库。 乙亥,卫尉寺丞丘浚,降饶州军事推官、监邵武军酒税。浚坐作诗讪谤,执政欲重诛之,帝曰:“狂夫之言,圣人择焉。古有郇模哭市,其斯人之徒欤!”乃薄其罪。 丁丑,欧阳修言:“臣亲至河外,相度移、废麟州,其城壁坚完,地形高峻,乃是天设之险。移、废二说,未见其可。乞减寨卒以纾民力,委土豪以资捍御。” 戊寅,诏募人纳粟振淮南饥。 丙戌,元昊始称臣,自号夏国主,复遣尹与则、杨守素来议事。 己丑,省河南府颍阳、寿安、偃师、缑氏、河青五县并为镇,又析王层县隶河南府,始用范仲淹议也。 鄜延经略司言西贼寇青涧城,宣武副都头刘岳等与战,败之。诏功等一迁两资,次迁一资。 六月,辛卯朔,辅臣列奏,答手诏所问五条。韩琦、范仲淹又奏陕西、河北画一利害事,陕西八事,河北五事。已而仲淹又奏:“西贼议和,变诈难信,愿早罢臣参知政事,知边上一郡,带安抚之名,足以照管边事,乞更不带招讨、部署职任。” 元昊遣使乞援于准布,准布执其使以闻于辽,且乞以兵助战,许之。甲午,辽主驻永安山,以将伐元昊来告。 丙申,辽命翰林都林牙萧罕嘉努、耶律庶成编集上世以来事迹。 癸卯,改知渭州孙沔复知庆州,知庆州尹洙知晋州。始,朝廷欲卒城水洛,故令洙与沔易任,沔以病辞,乃别徙洙。于是渭州阙守,诏委狄青。谏官余靖言:“泾原山川广宽,道路平易,边臣制御不住,可以直图关中。如此形势,安得轻授于人!假如贼人图守镇戎,狄青既是部署,岂得不出救援?青出之后,何人守城?贼若以一二万人与青相拒,劫从间道领众直趋渭州,又使何人守备?以臣观之,渭州必须别得能臣与狄青分职句当,方免朝廷深忧。”又言:“青武人粗暴,不可兼知渭州。”章三上。诏徙青权并代部署。 丙午,高丽贡于辽。 丁未,辽录囚。 开宝寺灵宝塔灾。谏官余靖言:“塔为天火所烧,五行之占,本是灾变,乞更不营造。”时盛暑,面奏,靖素不修饰,帝入内云:“被一汗臭汉熏杀,喷唾在吾面上。”其优容谏臣如此。 庚戌,以天章阁待制王素知渭州。 壬子,以参知政事范仲淹为陕西、河东路宣抚使。始,仲淹放逐数年,陕西用兵,帝以仲淹士望所属,拔用护边。及召还执政,中外想望其功业,促淹亦感激眷遇,以天下为己任,遂与富弼日夜谋虑,兴致太平。然规模阔大,论者以为难行。及案察使出,多所举劾,人心不自安。任子之恩薄,磨勘之法密,侥幸者不便。于是谤毁浸盛,而朋党之论滋不可解。然仲淹、弼守所议弗变。 先是石介奏记于弼,责以行伊、周之事,夏竦欲因是倾弼等,乃使女奴阴习介书,久之,习成,遂改伊、周曰伊、霍,而伪作介为弼撰废立诏草,飞语上闻。帝虽不信,而仲淹、弼始恐惧,不敢自安于朝,皆请出按西北边,未许;适有边奏,仲淹固请行,乃使宣抚陕西、河东。 枢密副使富弼言:“朝廷以契丹发兵会元昊讨岱尔族,路出河东境外,疑是变诈。它时虽欲背盟自逞,必寇河北,第以河东为掎角之地而已。伏乞陛下更令范仲淹且相度河东,未宜调发。”时仲淹疑辽败盟,欲大发兵为备;杜衍谓辽必不来,兵不可妄出。仲淹争议帝前,诋衍,语甚切。仲淹尝以父行事衍,衍初不为恨,既退,仲淹犹力争。韩琦曰:“若尔,则琦当请行,不须朝廷一人一骑。”仲淹怒,再求对,首奏琦语。然兵卒不发,仲淹亦不以为忤为。 先是仲淹受命主西事,弼主北事。弼条上河北守御十二策,且言:“臣奉使契丹日,于河北往回十馀次,询于沿边土豪并内地故老,博采参较,得之甚详,以至稽求载籍,质证时务,用是裒聚撰述,以副陛下委任之意。伏望陛下令两府会议,可者速行之,其不可者更相致语而是正之。” 秋,七月,戊寅,封宗室德文东平郡王,允让汝南郡王,允弼北海郡王,允良华原郡王,从蔼颍国公,从煦安国公,宗说祁国公,宗保建安郡公,宗达恩平郡公,宗望清源郡公。帝始用富弼议,次第封拜宗室,以德文属尊且贤,方汉东平王苍故事,封东平,仍诏德文等十人并列本班之上,少前。 甲申,夷人寇三江砦,淯井监官兵击走之。 丙戌,诏:“诸路转运使、副、提点刑狱,察所部知州、军、知县、县令有治状者,以名闻,议旌擢之。或不如所举,令御史台劾奏,并坐上收书不实之罪。”从范仲淹奏也。 ◎宋纪四十七 ∷起阏逢涒滩八月,尽旃蒙作噩九月,凡一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 庆历四年辽重熙十三年 八月,辛卯,命参知政事贾昌朝领天下农田,范仲淹领刑法,事有利害,其悉条上。 初,仲淹建议:“周制,三公分兼六官之职,汉以三公分部六卿,唐以宰相分判六曹。今中书,古天官冢宰也;枢密院,古夏官司马也。四官散于群有司,无三公兼领之重,而二府惟进擢差除,循资级,议赏罚,检用条例而已。上不专三公论道之任,下不专六卿佐王之职,非法治也。臣请仿前代,以三司、司农、审官、流内铨、三班院、国子监、太常、刑部、审刑、大理、群牧、殿前马步军司,各委辅臣兼判其事,凡创置新规,更改前弊,官吏黜陟,刑法轻重,有利害者,并从辅臣予夺;其事体大者,二府佥议奏裁。臣愿自领兵赋之职,如其无补,请先黜降。”章得象等皆以为不可,久之乃降是命,然卒不果行。 甲午,以枢密副使富弼为河北宣抚使。先是辅臣奏事垂拱殿,帝曰:“契丹主受礼云州,将袭我河东,两府宜设备。”弼退而上言:“河北平坦,河东险阻,河北富实,河东空乏,河北无备,河东有备,契丹必不舍河北而袭河东。臣近奏河北守御之策,乞守要郡,自行其事,不惟训兵备敌以安元元,至于身羞国耻,庶几可刷。”于是命弼宣抚河北。其实弼欲出避谗谤也。 保州巡检司云翼卒拥都监韦贵据城叛,知州刘继宗渡城濠溺水死。知广信军刘贻孙与走马承受宋有言临城谕之,叛兵有欲降者,计未决,而诸路各进兵来讨,遂复固守拒命。 戊戌,以右正言余靖为回谢使,使于辽,其复书略曰:“若以元昊于北朝失事大之体,则自宜问罪。或谓元昊于本朝稽效顺之故,则何烦出师!矧延州昨奏,元昊已遣杨守素将誓文入界,傥不依初约,则犹可沮还;如尽遵承,则亦难却也。” 以右正言、知制诰欧阳修为河北都转运案察使。帝谕修曰:“勿为久居计,有事第言之。”修对以谏官乃得风闻,今在外,使事有指,越职,罪也。帝曰:“事苟宜闻,不可以中外为辞。”谏官蔡襄、孙甫奏留修,不许。 以余靖知制诰,仍知谏院;以知谏院蔡襄直史馆,同修起居注。 诏入内供奉官刘保信往视保州兵乱。 庚子,命右正言田况度视保州,仍听便宜行事。 壬寅,降敕榜招安保州叛军,仍诏知雄州王德基牒报北界,恐缘边人户惊扰也。 甲寅,朝议以诸道兵集保州城下,未有统辖,因诏宣抚使富弼促行,往节制之。再降敕榜招安,仍令田况等且退兵,选人赍敕入城,若遂开门,即一切抚存;如尚拒命,则益兵进攻,其在营同居骨肉,无老幼皆戮之。 先是知定州王果率兵趋保州,攻城甚急,会有诏招安,贼不肯降,登陴呼曰:“得李步军来,我降矣。”李步军,谓昭亮也。诏遣昭亮。是日,昭亮至,与况同谕贼,贼终未信。右侍禁洛阳郭逵径逾壕诣城下,谓贼曰:“我班行也,汝下索,我就汝语。”贼乃下索,即援之登城,谓贼曰:“朝廷知乱不由汝,由官吏遇汝不以理。今赦汝罪,又以禄秩赏汝,使两制大臣奉诏书来谕汝,汝何疑!”贼皆相顾动色曰:“果如此乎?”乃更召其所知数人登城。贼信之,争投兵下城,降者一千馀人,遂开门纳官军。其造逆者四百二十九人,况具得其姓名,令杨怀敏率兵入城,悉坑杀之。降卒二千馀人,悉分隶诸州宣抚使。富弼恐后生变,与都转运使欧阳修相遇于内黄,夜半,屏人谋,欲使诸州同日诛之。修曰:“祸莫大于杀已降,况胁从乎?既非朝命,诸州有一不从,为变不细。”弼悟,乃止。 乙卯,帝谓辅臣曰:“如闻诸路转运案察、提点刑狱司发擿所部官吏细过,务为苛刻,可降敕约束之。”先是监察御史刘湜言:“转运使掎摭州县,苛束官吏,人不得骋其材。”包拯言:“诸道转运使自兼案察及置判官以来,体量部下官吏,颇伤烦碎。欲乞于郊禋赦书内特行约束,凡官吏先被体量者,情非故犯,咸许自新。”于是降敕约束诸路案察使,备载台官所上之言。 欧阳修奏曰:“自差诸路案察,虽未有大效,而老病昏昧之人,望风而惧,近日致仕者渐多,州县方欲澄清,而朝廷自沮其事。乞令两府召台官上言者至中书,问其何路案察之人因挟私怒,苟有迹状,乞下所司辨明,若实无人,乃是妄说。其近降答刂子,乞赐抽还,不使四方见朝廷自沮案察之权,而为贪赃老缪之吏所快。” 先是夏遣使朝于辽,辽主怒其对不以情,羁之。丁巳,夏复遣使来,辽主询以事宜,又不实对,辽主笞之。 戊午,诏:“自今除台阑官,毋得用见任辅臣所荐之人。” 徙知沧州刘涣知保州。涣至逾月,云翼军又谋反,涣以单骑至,械其首恶,诛之,一军帖然。 九月,辛酉,田况奏保州平。壬戌,诏:“保州官吏死乱兵而无亲属者,官为殡敛;战殁兵官并优恤;民田蹂践者蠲其租。” 河北都转运案察使、天章阁待制张日之落职知虢州。缘边都巡检杨怀敏尝领兵至保州,特免罚。初,日之闻保州乱,自魏驰至城下,召诸部将分攻城,使人谓怀敏曰:“不即来,当以军法从事。”既至,就坐,又以兵自卫,日皿之斥去之,故怀敏深恨日之,尝密奏:“杀日之则贼降矣。”富弼力为日之辨,帝意解,犹坐前事落职。 戊辰,寿州言太尉致仕申国公吕夷简卒。帝涕下曰:“安得忧公忘身如夷简者!”赠太师,中书令,谥文靖。夷简当国柄最久,虽数为言者所诋,帝眷倚不衰。然所斥士旋复用,其于天下事屈伸舒卷,动有操术。后配食庙庭。始,王旦奇夷简,谓王曾曰:“君其善交友之。”卒与曾并居相位。后曾家请御篆墓碑,帝因惨然思夷简,书“怀忠碑”三字以赐之。 庚午,平章事兼枢密使晏殊,罢为工部尚书,知颍州。殊初入相,擢欧阳修等为谏官,既而苦其数论事,或面折之,及修出为河北都转运使,谏官奏留修,不许。孙甫、蔡襄遂言:“庄懿诞生圣躬,为天下主,而殊被诏誌庄懿墓,没而不言。”又奏论殊役官兵治僦舍以规利。殊坐是黜。然殊以庄献方临朝,故誌不敢斥言。而所役兵乃辅臣例宣借者,又役使自其甥杨文仲,时谓非殊之罪云。 壬申,参知政事贾昌朝言:“用兵以来,天下民力颇困,请下诸路转运司,毋得承例折变,科率物色;其须科折者,并奏听裁。即有宣敕及三司移文而于民不便者,以闻。”从之。 辽主亲征元昊,会大军于九十九泉,以太弟重元、北院枢密使韩国王萧惠将先锋兵,东京留守赵王萧孝友率师以从。 丙子,以荆湖南路体量安抚王丝为广南东路转运案察使兼本路安抚。丝在湖南凡十月,蛮既衰息,乃徙广东。 丁丑,元昊复遣杨守素来议事。 甲申,以枢密使、吏部侍郎杜衍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衍务裁侥幸,每内降恩,率寝格不行,积诏至十数,辄纳帝前。谏官欧阳修入对,帝曰:“外人知杜衍封还内降邪?凡有求于朕,每以衍不可告之而止者,多于所封还也。” 以参知政事贾昌朝充枢密使,资政殿学士、知青州陈执中为参知政事。 先是傅永吉以诛王论故骤迁,得入见,帝面奖之,永吉谢曰:“臣非能有所成也。皆陈执中授臣节度,臣奉之,幸有成耳。”因极言执中之美。未几,帝谓宰相曰:“执中在青州久,可召之。”遂召执中参知政事。于是谏官蔡襄、孙甫等争言执中刚愎不学,不可任以政。帝命中使赍敕告即青州赐之,且谕意曰:“朕用卿,举朝皆以为不可;朕不惑人言,力用卿耳。”明日,谏官上殿,帝作色迎谓之曰:“岂非论陈执中邪?朕已召之矣。”谏官乃不敢言。 丁亥,宴宗室太清楼,射于苑中。 初,元昊以誓表来上,其词曰:“两失和好,遂历七年,立誓自今,愿藏盟府。其前日所掠将校民户,各不复还;自此有边人逃亡,亦无得袭逐,悉以归之。臣近以本国城寨进纳朝廷,其栲栳、镰刀、南安、承平故地及它边境蕃、汉所居,乞画中央为界,于界内听筑城堡。朝廷岁赐绢十三万匹,银五万两,茶二万斤,进奉乾元节回赐银一万两,绢一万匹,茶五千斤,贺正贡献回赐银五千两,绢五千匹,茶五千斤,中冬赐过服银五千两,绢五千匹,及赐臣生日礼物银器二千两,细衣著一千匹,杂帛二千匹,乞如常数,无致改更。乞俯颁誓诏,世世遵承。傥君亲之义不存,或臣子之心渝变,使宗祀不永,子孙罹殃。”冬,十月,庚寅,赐誓诏,谕国人,藏书祖庙。 辛卯,太子太师致仕陈尧佐卒,谥文惠。 甲午,诏河北沿边安抚司械送辽驸马都尉刘三嘏至涿州。三嘏,六符之兄也,尚同昌公主,与公主不谐,逃至广信军。辅臣议厚馆三嘏以砚其国阴事,谏官欧阳修亦请留之。帝以问杜衍,衍曰:“中国主忠信,若违盟誓,纳叛亡,其曲在我。且三嘏舍近亲而遁逃,谋身若此,恶足与谋国!”帝从衍言。辽人得三嘏,杀之。 知谏院蔡襄以亲老乞乡郡,己酉,授右正言、知福州。襄与孙甫俱论陈执中不可执政,既不从,于是两人俱求出。而襄先得请,时甫使辽未还也。 范仲淹言:“麟、府二州,山川回环五六百里,皆蕃、汉人旧耕耘之地,自为西贼所掠,今尚有三千馀人散处黄河东涯。自来所修堡寨,只是通得麟、府道路,其四面别无城寨防守,边户至今不敢复业,粮草踊贵,官中大费钱帛籴买,河东百姓又苦馈运。今二州之人皆愿修起城寨,若只以河西兵马粮草般移应用,自可办事。况折氏强盛之时,府州只屯汉兵二千,今虽残破,兵马堂及万馀。如招辑蕃、汉人户,从而安居,强人壮马又可得数千,却减屯汉兵,兹诚守御之长计也。”因奏张亢得所增广堡寨,宜使就总其役。 诏既下,而明镐持不可,屡牒止亢。亢曰:“受诏置堡寨,岂可得经略牒而止邪!”督役愈急。卒事,乃上章自劾,朝廷不问。蕃、汉归者数千户,岁减戍兵万人,河外遂安。皇祐中,韩琦经略河东,按堡寨处,多北汉名将杨业所度者,益知亢有远略云。 辽主之西征夏也,元昊上表谢罪,继遣使奏,欲收叛党以献。辛亥,进方物,辽主命北院枢密副使萧革迓之。壬子,辽军于河曲,革言元昊亲率党项三部来,辽主命革诘其纳叛背盟,元昊伏罪。赐酒,许以自新,遣之。 辽主欲还,萧惠曰:“元昊忘奕世恩,萌奸计,车驾亲临,不尽归所掠。天诱其衷,使彼来迎,天与不图,后悔何及!”辽主从之,督数路兵掩袭。夏人已有备,诘旦,夏人列拒马于河西,蔽盾以立,惠击败之。夏师退,惠麾先锋及右翼邀之,夏师千馀人突出。大风忽起,飞沙眯目,萧孝友一军先乱,夏人乘之,辽师大溃,蹂践而死者不可胜计。驸马萧呼敦为所执,辽主单骑突出,几不得脱,元昊命勿追。 桂阳蛮降,授蛮酋三人奉职。 直集贤院兼国子监直讲石介通判濮州。富弼等出使,谗谤益多,人多指目介,介不自安,遂求出。 元昊遣使如辽,以先被执者来归,辽主命所留夏使亦归其国。 十一月,戊午朔,司天言日当食不食。 辛酉,辽主第将校功罪,欲诛萧孝友,以太后救免。 壬戌,以西界内附香布为团练使。 甲子,监进奏院刘巽、集贤校理苏舜钦,并除名勒停;直龙图阁兼天章阁侍讲、史馆检讨王洙,落侍讲、检讨,知濠州;集贤校理刁约通判海州,江休复监蔡州税,王益柔监复州税,并落校理;降太常博士周延隽为秘书丞,集贤校理章岷通判江州,直集贤院、同修起居注吕溱知楚州,殿中丞周延让监宿州税,馆阁校勘宋敏求签署集庆军节度判官事,将作监丞徐绶监汝州叶县税。益柔,曙之子;敏求,绶之子也。 先是杜衍、范仲淹、富弼等同在政府,多引用一时闻人,欲更张庶事,御史中丞王拱辰等不便其所为。而舜软乃仲淹所荐,其妻又衍女,舜钦年少能文章,议论稍侵权贵。会进奏院祠神,舜钦循例用鬻故纸公钱,召妓乐,会宾客,拱辰廉得之,讽其属鱼周询、刘元瑜等劾奏,因欲摇动衍。事下开封府劾治,于是舜钦及巽俱坐自盗除名,洙等同时斥逐。拱辰等喜曰:“吾一举网尽之矣!” 狱事起,枢密副使韩琦言于帝曰:“昨闻宦者操文书逮捕馆职甚急,众听纷骇。舜钦一醉饱之过,止可付有司治之,何至是!”帝悔见于色。 益柔亦仲淹所荐,拱辰既劾奏,宋祁、张方平又助之,力言益柔作傲歌,罪当诛,盖欲因益柔以累仲淹也。章得象无所可否,贾昌朝阴主拱辰等议。及辅臣进对,琦独言:“益柔少年狂语,何足深治!天下大事固不少,近臣同国休戚,置此不言,而攻一王益柔,此其意有所在,不特为傲歌也。”帝悟,稍宽之。 时两府合班奏事,琦必尽言,事虽属中书,琦亦对帝陈其实,同列尤不悦,帝独识之,曰:“韩琦性直。” 丁卯,辽改云州为西京。 己巳,诏曰:“朕昃食厉志,庶几治古。而承平之敝,浇竞相蒙,人务交游,家为激讦,更相附离,以沽声誉,至阴招贿赂,阳托荐贤。又,案察将命者,悉为苛刻,构织罪端,奏鞫纵横,以重多辟。至于属文之人,类亡体要,底斥前圣,放肆异言,以讪上为能,以行怪为美。自今委中书、门下、御史台采察以闻。” 范仲淹上表乞罢政事,知分阝州,诏不许。 知潞州尹洙上疏言:“去年朝廷擢欧阳修、余靖、蔡襄、孙甫相次为谏官,臣甚庆之,所虑者任之而不能终耳。夫今世所谓朋党,甚易辨也。陛下试以意所进用者姓名询于左右曰:某人为某人称誉;必有对者曰:此至公之论。异日其人或以事见疏,又询于左右曰:某人为某人营救;必有对者曰:此朋党之言。昔之见用,此一臣也。今之见疏,亦此一臣也,其所称誉与营救一也。然或谓之公论,或谓之朋党,是则公论之与朋党,常系于上意,不系于忠邪也。惟圣明裁察!” 诏如天禧故事置谏官六员。 己卯,改上庄穆皇后谥曰章穆,庄献明肃皇太后曰章献明肃,庄懿皇太后曰章懿,庄怀皇后曰章怀,庄惠皇太后曰章惠。先是礼官言:“旧制,后谥皆冠以帝谥,孝字连太祖谥,德字连太宗谥;唯真宗诸后不然,请改庄为章。至是始用其议。 庚辰,朝享景灵宫。时雨雪连日,至是大霁。辛巳,享太庙、奉慈庙。壬午,合祭天地于圜丘,大赦。复西京、河阳府所废县。京西、湖南、北经贼剽劫处,第蠲其租。 十二月,己丑,辽主如西京。 壬辰,加恩百官。左千牛卫大将军宗敏,缘郊恩请封所生母范氏,许之。宗室得封所生母自宗敏始。宗敏,信安郡王允宁子也。 乙未,遣祠部员外郎张子奭等册元昊为夏国主,更名曩霄,约称臣,奉正朔,改所赐敕书为诏而不名,许自置官嘱。使至京,就驿贸易,燕坐朵殿。朝廷遗使至其国,相见以宾客礼。置榷场于保安军及高平寨,第不通青盐。子奭既行,寻有诏即所在止之,候契丹使至别议。富弼深言其不便,曰:“若北使未至而子奭先去,天下共知事由我出。若候北使至方行,则是以讲和之功归于契丹。万一北使知我尚未封册,词或不顺,又不可却拒元昊而曲就契丹。如此,则是朝廷举动坐为契丹所制,而又前后反覆,大为元昊所薄矣。优乞断自宸衷,速令子奭行封册之典。” 己亥,高丽遣使贡于辽。 环、原之间,属羌有敏珠尔、密藏、康诺三族最大,素号强梗。其北有二川,交通西界,宣抚使范仲淹,议筑古细腰城断其路。于是檄知环州种世衡与知原州蒋偕共主其事。世衡时卧病,即日起兵,会偕于细腰,使甲士昼夜筑城,先遣人以计款羌人,果不来争。又召三族酋长犒之,谕以官筑此城,为汝御寇。三族既出不意,又亡外援,因遂服从。城成而世衡卒。世衡在边数年,积谷通货,所至不烦县官,益兵增馈,善抚士卒,得人死力。及卒,羌猷朝夕临者数日,青涧及环人皆画象祠之。 仲淹复檄蒋偕筑堡大虫巉,堡未完而为敏珠尔、密藏伺间邀击,偕辄从间道遁归,伏经略使庭下请死。王素将赦其罪,令复往毕功以自赎,狄青曰:“偕轻而无谋,往必更败。”素曰:“偕死则部署行矣。”青乃不敢言。偕卒完所筑堡,致其酋长而还。 戊申,夏释萧呼敦归于辽。时辽都监耶律哈哩济方以贺生辰来使,馆于白沟驿。及设宴,优人嘲萧惠河西之败,哈哩济曰:“胜负兵家常事。我嗣圣皇帝俘石重贵,至今兴中有石家寨。惠之一败,何足较哉!”后辽主闻之,曰:“优伶失词,何为伤两家交好?”鞭哈哩济二百,免其官。 辛亥,置保安、镇戎军榷场。 庆历五年辽重熙十四年 春,正月,庚申,辽以侍中萧虚烈为南院统军使,封辽西郡王。 己巳,三司言更造锡庆院乏财费多,而北使锡宴之所不可阙;诏复以太学为锡庆院如故,别择地建太学。 庚午,辽主如鸳鸯泺。 甲戌,以秘阁校理孙甫知邓州。 先是甫言陈执中,不听,数请补外。帝尝问丁度:“用人以资与才孰先?”度对曰:“承平宜用资,边事未平宜用才。”甫又劾奏:“度所言盖自求大用,请属吏。”帝谕辅臣曰:“度在侍从十五年,数论天下事,未尝及私,甫安从得是语!”度知甫所奏误,力求与甫辨。宰相杜衍以甫方使辽,寝其奏,度深衔之,且指甫为衍门人。及甫自辽还,亟命出守。度侍经筵岁久,帝每以学士呼之而不名。尝问蓍龟占应之事,对曰:“卜筮,圣人之所为,要之一技而已,不若以古之治乱为监也。” 罢河东、陕西诸路招讨使。 乙亥,复置言事御史,以殿中侍御史梅挚、监察御史李京为之。 丙子,辽遣使来告讨夏人回。 辽主之归自伐夏也,留耶律仁先镇边,未几,召为契丹为宫都部署。仁先奏复王子班郎君及诸宫杂役,从之。时夏人乞款,辽主以其前后反覆,命左伊勒希巴萧迪里往觇诚否。迪里因为夏主陈述祸福,听命,乃还。 赐润州草泽邵餗号冲素处士,知州王琪荐餗守道丘园,素有节行故也。餗上表固辞,许之。 甲申,夏遗使进鹘于辽。 乙酉,以参知政事范仲淹知邠州兼陕西四路缘边安抚使,枢密副使富弼为京东、西路安抚使、知郓州。 仲淹、弼既出使,谗者益甚,两人在朝所施为亦稍沮止,独杜衍左右之。帝颇惑谗言,仲淹愈不自安,因疏乞罢政事。帝欲听其请,章得象曰:“仲淹素有虚名,一请遽罢,恐天下谓轻黜贤臣,不若且赐诏不允。若仲淹即有谢表,是挟诈要君,乃可罢也。”帝从之。仲淹果表谢,帝愈信得象言。于是弼自河北还,将及国门,右正言钱明逸希得象等意,言:“弼更张纷扰,凡所推荐,多挟朋党,所爱者尽意主张,不附者力加排斥,倾朝共畏,与仲淹同。”又言:“仲淹去年受命宣抚河东、陕西,闻有诏戒励朋党,心惧张露,称疾乞医;才见朝廷别无行遣,遂拜章乞罢政知邠州,欲固己位以弭人言,欺诈之迹甚明,乞早废黜。”疏奏,即降诏罢仲淹、弼。 是夕,并锁学士院草制罢衍,而衍不知也。陈执中在中书,数与衍异议,而蔡襄、孙甫之乞出也,事下中书。甫本衍所举用,于是中书共为奏言:“谏院今阙人,且留甫等供职。”既奏,帝颔之。衍退归,即召吏出答刂子,令甫等供职。衍及得象既署,吏执答刂子诣执中,执中不肯署,曰:“向者上无明旨,当复奏,何得遽尔!”吏还白衍,衍取答刂子焚之。执中因谮衍曰:“衍党二人,欲其在谏院,及臣觉其情,遂焚答刂子以灭迹。”帝入其言。丙戌,衍罢为尚书左丞、知兖州,制辞略曰:“自居鼎辅,靡协岩瞻,颇彰朋比之风,难处咨谋之地。”学士承旨丁度笔也。 枢密使、工部侍郎贾昌朝,依前官平章事兼枢密使,宣徽南院使兼枢密副使王贻永为枢密使,资政殿学士、知郓州宋庠参知政事。帝既罢范仲淹,问章得象:“谁可代者?”得象荐庠弟祁,帝雅意属庠,乃复召用。 以翰林学士权知开封府吴育、龙图阁直学士知延州庞籍并为枢密副使。育初尹开封,范仲淹在政府,因白事,数与仲淹迕。既而仲淹安抚河东,有奏请,多为当国者所沮,育独取可行者固执行之。 二月,戊子朔,分遣内臣往诸路选汰羸兵,诸州宣毅军过三百人者无得更募,用韩琦议也。 辛卯,诏曰:“比京朝官因人保任,始得叙迁。朕念廉士或不能以自进,其罢之。”时监察御史刘元瑜言:“近年考课之法,自朝官至员外郎、郎中、少卿监,须清望官五人保任,方许磨勘,适长奔竞,非所以养士廉耻也。望酌祖宗旧规,别定可行之制。”故降是诏。 康定初,元瑜尝言:“范仲淹以非罪贬,既复天章阁待制,宜在左右。尹洙、余靖、欧阳修,皆坐朋党斥逐,此小人恶直丑正也。”及仲淹迹危,元瑜即希章得象、陈执中意,起奏邸狱,劾窜陆经。又言:“前除夏竦为枢密使,谏臣数人摭其旧过,召至都门而罢之。自兹以进退大臣为己任,以激讦阴私为忠直,荐延轻薄,扇为朋比。近除两府,出自圣断,独党人以进用不出于己,议论哗然,臣恐复被疏罢矣。前日孙甫荐叶清臣,毁丁度,效此也。”磨勘保任之法,实仲淹所建,仲淹既黜,故元瑜亟奏罢之。 知制诰余靖言:“臣伏睹近降中书答刂子,今后臣僚奏荐子孙亲属,内长子、长孙皆不拘年甲;诸子、诸孙须年十五已上,弟侄等并须年二十已上,方得奏荐;所奏亲属,并须在五服内者,窃以朝廷推恩延赏,皆欲嗣续门户,其有老登郎署,晚得职司,其亲子孙则限以年幼不得陈乞,乃旁荫疏远房从年长之人,是舍亲用疏,遗近取远,殆非国家善善及子孙之意。臣亲弟年已及格,不碍新条;但缘年老臣僚不得荫其亲子孙,旁奏疏属,于理不便。乞特降指挥,令不拘年甲,以广赏延之典。”从之。 壬辰,夏国主曩霄初遣使来贺正旦。自是岁以为常。 戊戌,讲《诗》,起《鸡鸣》,尽《南山篇》。先是讲官不欲讲《新台》,帝曰:“《诗》三百,皆圣人所删定。义存劝戒,岂当有避!”乃命自今讲读经史毋得辄遗。 以兵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赵及权判吏部流内铨。初,铨吏匿员阙,与选人为市,及奏阙至即榜之。吏部榜阙自及始。 诏陕西、河东经略司:“夏国虽复称臣,其令边臣益练军,毋得辄弛边备。其城垒器甲,逐季令转运、提点刑狱司按察之。”从枢密副使吴育言也。 知制诰余靖言:“昨闻西人与契丹约和,寻复侵掠,恐契丹兵忿不解,又遣使来告西伐,将命者不绝,蠹耗财用。臣今奉使契丹,欲先谕以元昊反覆小人,其去就不足为两朝重轻,设或携叛,亦是常事,彼此只边上关报,更不专遣使臣。”从之。 庚子,辽主驻撒刺泺。 乙巳,以马军都虞候公廨为太学。 庚戌,御迩英阁,进读《三朝经武圣略》,出阵图数本,并陕西僧所献兵器铁浑拨,以示讲读官。 癸丑,桂阳监言唐和等复内寇。 三月,戊午,御迩英阁,讲《诗·匪风篇》曰“谁能烹鱼,溉之釜鬻”,帝曰:“《老子》谓‘治大国若烹小鲜’,义与此同否?”丁度对曰:“烹鱼烦则碎,治民烦则散。非圣学深远,何以见古人求治之意乎!” 杜衍、范仲淹、富弼既罢,枢密副使韩琦上疏言:“陛下用杜衍为相,方及一百二十日而罢,必陛下见其过失,非臣敢议。范仲淹以夏人初附,自乞保边,朝廷因而命之,固亦有名。至于富弼,天与忠义,昨使契丹,蹈不测之祸,以正辨屈强敌,忘身立事,古人所难。去年秋,契丹点集大兵,声言讨伐元昊,朝廷未测虚实,弼以河朔边备未完,又自请行,在外半年,经久御戎之术,固已畜于胸中。事毕还朝,甫及都门,未得一陈于陛下之前,而责补闲郡,中外不知得罪之因。臣恐自此天下忠臣义士,指弼为戒,孰肯为国家用?所损岂细哉!臣窃见近日李用和多疾,陛下欲召李昭亮赴阙管殿前司事,而武臣中求一代昭亮者,皆难中选。臣谓陛下不若因此改弼知定州,仍兼部署之职,遣一中使宣谕,令赴阙奏覆河北公事毕赴任,俟其陛对,慰而遣之。弼素禀忠义,又感此恩,唯思效死,岂敢更以内外职任为意!如此,则朝廷以北事专委弼,以西事专委范仲淹,使朝夕经营,以防二边之变,朝廷实有所倚。”疏入,不报。而董士廉又诣阙讼水洛城事,辅臣多主之。琦不自安,恳求补外。辛酉,琦罢枢密副使,加资政殿学士,知扬州。 甲子,广西转运使杜杞,言宜州蛮贼区希范平。杞初至真州,先遣急递以檄谕蛮,听其自新。比至宜州,蛮无至者。杞得州校吴香及狱囚区世宏,脱其械,与衣带,使入峒说谕,不听。乃勒兵攻破白崖、黄泥、九居山寨及五峒,焚毁积聚,斩首百馀级,复环州。希范与蒙赶散走,杞使香趣赶出降。杞谓将佐曰:“蛮依险阻,威不足制则恩不能怀,所以数叛。今特以穷蹙来降,后必复动,莫如尽杀之以绝后患。”乃击牛马,为蔓陀罗酒,大会环州,坐中,伏兵发,禽诛七十馀人,取五藏画为图,释尫病被胁与因败而降者百馀人。后三日,又得希范,醢之以遗诸谿洞。 丙子,诏礼部贡院增天下解额。贡院请以景祐四年、庆历元年科场取解进士人数内,择一年多者令解,及二分为率,就试人虽多,所增人数各不过元额之半,总诸州军凡增三百五十九人。诏遂为定额。 范仲淹既去,执政以新定科举入学预试为不便,且言诗赋声病易考,而策论汗漫难知,祖宗以来,莫之有改,得人常多。帝下其议,有司请如旧法。乃诏曰:“科举旧条,皆先朝所定,宜一切如故。前所更令,宜罢之。” 监察御史包拯言:“臣伏睹先降敕节文,应奏荫选人年二十五已上,遇南郊大礼,限半年内许令赴铨投状,京官每年春季赴国子监投状,并差两制官于逐处考试,内习词业者或论或诗赋,习经业者各专一经,试墨义等及格者,与放选注官及差遣。自敕下之后,天下士大夫之子弟,莫不靡然向风,笃于为学,诏书所谓‘非惟为国造士,是乃为臣立家’,实诲人育材之本也。近闻有臣僚上言,欲议罢去,则务学者日以怠惰,一旦俾临民莅政,犹未能操刀而使之割也。或前条制有未尽事件,望只令有司再加详定,依旧施行。” 枢密副使庞籍言曩霄已受封册,望早令延州、保安军立定封界。 甲申,诏:“师兴以来,陕西军士暴露良苦,民疲转饷。其降系囚罪一等,杖笞释之;边兵赐缗钱;民去年逋负皆勿责,蠲其租税之半。麟、府州尝为羌所寇掠,除逋负视此。进士一举、诸科两举,并与免今年取解。” 丙戌,罢人粟授官,从殿中丞张庚所请也。 是月,欧阳修上疏曰:“臣闻士不忘身,不为忠信;言不逆耳,不为谏诤。伏见杜衍、韩琦、范仲淹、富弼等,皆陛下素所委任之臣,一旦相继而罢,天下士皆素知其可用之贤,不闻其可罢之罪。臣职虽在外,事不审知,然臣窃见自古小人谗害忠贤,其识不远,欲广陷良善,则不过指为朋党,欲摇动大臣,则必须诬以专权。其故何也?夫去一善人而众善人尚在,则未为小人之利。欲尽去之,则善人少过,难为一二求瑕,惟指以为朋党,则可一时尽逐。至如大臣已被知遇而蒙信任者,则不可以它事动摇,惟有专权是人主之所恶,故须此说方可倾之。臣料衍等四人各无大过,而一时尽逐,弼与仲淹委任既深,而忽遭离间,必有朋党专权之说,上惑圣聪。臣请详言之: “昔年仲淹以忠言闻于中外,天下争相称慕,当时奸臣诬作朋党,犹难辨明。自近日陛下擢此数人并在两府,察其临事,可以辨也。盖衍为人清审而谨守规矩,仲淹则恢廓自信而不疑,琦则纯正而质直,弼则明敏而果锐,四人性既不同,所见各异,故议事多不相从。如衍欲深罪滕宗谅,仲淹力争而宽之;仲淹谓契丹必攻河东,请急修边备,弼力言契丹必不来;又如尹洙亦号仲淹之党,及争水洛城事,琦则是洙而非刘沪,仲淹则是刘沪而非洙。此四人者,可谓公正之贤也,平居则相称美,议事则廷争无私,而小人谗为朋党,可谓诬矣。 “臣闻有国之权,诚非臣下所得专。夫权者,得名位则可行,故行权之臣,必贪名位。自陛下召琦与仲淹于陕西,琦等让至五六,陛下亦五六召之。弼三命学士,两命枢密副使,每一命未尝不恳让愈切,而陛下用之愈坚。臣但见避让太繁,不见其专权贪位也。及陛下坚不许辞,方敢受命,然犹未敢别有所为。陛下开天章阁,召而赐坐,授以纸笔,使其条列,然众人避让,弼等亦不敢独有所建。又烦圣慈出手诏,指定姓名,专责其条列大事而行,行之已久,冀其有效。弼性虽锐,然亦不敢自出意见,但举祖宗故事,请陛下择而行之。自古君臣相得,一言道合,遇事而行,更无推避。弼等蒙陛下委任,督责丁宁,而犹迟缓自疑,作事不果,然小人巧谮,已曰专权,岂不诬哉! “至如两路宣抚,国朝累遣大臣,况中国之威,近年不振,故元昊叛逆一方,劳困及于天下,契丹乘衅违盟,书词侮慢,陛下但以边防无备,屈志买和。弼等见中国累年侵陵之患,感陛下不次进用之恩,各自请行,力思雪耻,沿山傍海,不惮勤劳,欲使武备再修,国威复振。臣见弼等用心,本欲尊陛下威权,未见其侵权而作过也。陛下于千官中选得此数人,一旦罢去,使群邪相贺,此臣所以为陛下惜也!” 疏入,不报,指修为朋党者益恶焉。 夏,四月,丁亥朔,司天言日当食而阴晦不见,宰臣率百官称贺。 是日,御崇政殿,录系囚,遣监察御史刘元瑜等往三京疏决。御史李京言:“陛下因天戒修省,避正殿,减常膳,故精意感格,日当食而阴云蔽亏。然臣窍有疑者,自宝元初,定襄地震,十年未已,岂非西、北二边有窥中国之意乎?二月雷发声,八月收声。今孟夏雷未发声,岂非号令之不信乎?愿陛下饬边臣,备捍御,戒辅臣,谨出命,以厌祸于未形。又,尚美人弃外馆多年,比闻复召入。臣虑假媚道为蛊惑,宜亟绝之。苗继宗嫔御子弟,乃缘恩私为府界提点。宜割帷薄之爱,重名器之分,庶几不累圣政。”帝嘉纳之。 夏国主曩霄初遣使来贺乾元节。自是岁以为常。 戊申,章得象罢为镇安节度使、同平章事、判陈州。得象在中书八年,方陕西用兵,帝锐意天下事,进用韩琦、范仲淹、富弼,使同得象经画当世急务,得象无所建明。琦等皆去,得象居位自若。监察御史里行孙抗数以为言,而得象亦十二章请罢,帝不得已,乃许之。 以工部侍郎、参知政事陈执中依前官平章事兼枢密使。 庚戌,以枢密副使吴育参知政事,翰林学士承旨丁度为枢密副使。 辛亥,高丽遣使贡于辽。 癸丑,徙知陈州、资政殿学士任中师知曹州。中师自言:“臣家本曹人,今老矣,愿得守曹,营归休之计。”帝怜而许焉。 五月,夏人归石元孙。谏官御史奏元孙军败不死为国辱,请斩于寨下,宰相陈执中谓宜如所奏。贾昌朝独曰:“在《春秋》时,晋获楚将谷臣,楚获晋将知罃,亦还其国不诛。”因入对,探袖出《魏志·于禁传》,奏曰:“前代将臣,败覆而还,多不加罪。”帝乃贷元孙。癸亥。削除官爵,编管全州,其子弟恩泽并追夺。 知制诰余靖,前后三使辽,益习外国语,尝对辽主效其国语。侍御史王平、监察御史刘元瑜等劾靖失使者体,请加罪。元瑜又言靖知制诰,不当兼领谏职。庚午,出靖知吉州。 癸未,诏吏部流内铨:“自今试初入官选人,其习文词者试省题诗或赋论一首,习经者试墨义十道,并注合入官;如所试纰缪,试墨义凡九不中,令守选,候放选再试;又不中,与远地判司。其年四十以上,依旧格读律,通,即与注官。仍命两制一员同考试之。” 闰月,殿前副都指挥使、建武节度使李用和以老乞解军职,戊子,授宣徽北院使。命步军副都指挥使、淮康军留后李昭亮为武宁节度使、殿前副都指挥使,代用和也。时承平久,将帅多因循,军士纵弛。昭亮本将家子,习军事,既统宿卫,一切尚严。万胜、龙猛军蒱博争胜,彻屋椽相击,市人惶骇。昭亮捕斩之,杖其军主,诸军股栗。及帝祀南郊,有骑卒亡所挟弓,会赦,当释去,昭亮以为宿卫不谨,不可贷,卒配隶下军。禁兵自是颇肃。 丙午,夏国主曩霄遣使谢册命。 壬子,诏:“三后厌代,多历年所,令礼官稽考故籍,议升祔之礼。” 癸丑,河北都转运案察使欧阳修言:“转运使虽合专掌金谷,不与兵戎之事,然向被朝廷密旨,令熟图本道利害,阴为边备。今沿边知州武臣不过诸司使、副,通判即是常参初入京朝官,并得尽闻机事,而臣之本司独不得与;非欲侵挠边臣之权,盖调用军储,须量边事之舒急,以至案察将吏,亦当知处事之当否。请自今,许令本司与闻边事。”从之。 辽主清暑于永安山。 六月,癸亥,以泽州进士刘羲叟为试大理评事。羲叟精算术,兼通《大衍》诸历,尝注司马迁《天官书》及著《洪范灾异论》,欧阳修荐之,召试学士院,而有是命。 丁卯,减益、梓州上供绢岁三之一,红锦、鹿胎半之。 辽主谒庆陵。 壬申,太常礼院言:“奉诏,议升祔三后事。谨案唐肃明皇后,本中阃之正,昭成皇后,缘帝母之尊,开元中并祔睿宗之室。国朝懿德、明德、元德三后,亦同祔太宗庙。恭惟章献明肃皇太后,母仪天下,辅成丕业,章懿皇太后,诞生圣躬,恩德溥大,伏请迁祔真宗庙,序于章穆皇后郭氏之次。章惠皇太后虽先朝遗制,尝践太妃之贵,然至明道中始加懿号,与章怀皇后事体颇同,伏请迁于皇后庙,序于章怀之次。又,太者生事之礼,不当施于宗庙,况太庙诸室,皇后并无四字之名,伏请改上章献明肃皇太后曰章献皇后刘氏,章懿皇太后曰章懿皇后李氏,章惠皇太后曰章惠皇后杨氏。乞再行集议,以示奉先谨重之意。”诏两制及待制、御史中丞同议以闻。 己卯,准布大王率诸酋长朝于辽。 庚辰,夏遣使贡于辽。 秋,七月,辛丑,贬知潞州尹洙为崇信节度副使,坐前在渭州贷公使钱用也。 壬寅,翰林学士王尧臣等言:“礼官议改上章献皇后、章惠皇后谥,揆诸礼意,窃所未安。盖谥告于庙,册藏于陵,无容异时更有轻改。矧升祔庙祐,本极孝思之报,若裁损尊名,恐非严奉之仪。而又博询典故,参质人情,有增崇之文,无追减之例,其章献明肃之号,伏请如旧。章惠皇太后,拥佑圣躬,义专系子,礼须别祠,请仍称章惠皇太后,仍旧享于奉慈庙。”乃诏中书门下覆议,请如礼官及学士等所议,奉章献、章懿升配真宗庙室,其尊谥如故;章惠仍享奉慈别庙,皆得礼之变,顺祀无违。乙巳,诏恭依礼官所议,奉章献明肃皇太后、章懿皇太后序于章穆皇后之次。 戊申,诏:“自今罪殊死,若祖父母年八十以上及笃疾无期亲者,以其所犯闻。” 广州地震。 辽主驻中会川。 八月,知秦州田况遭父丧,辛酉,起复,况固辞。又遣内侍持手诏敦谕,况不得已乞归葬阳翟,托边事求见,泣请终丧,帝恻然许之。帅臣得终丧自况始。 自真宗封禅之后,不复校猎,废五坊之职。直集贤院李东之上言:“祖宗校猎之制,所以顺时令而训戎事也。陛下临御以来,未尝讲修此礼。愿诏有司草仪,撰日命殿前、马步军司出兵马以从猎于近郊。”壬戌,诏枢密院讨详先朝校猎制度以闻。 甲子,以监察御史包拯为贺正使,使于辽。馆伴者谓拯曰:“雄州新开便门,乃欲诱纳北人以刺候疆事乎?”拯曰:“欲刺知北事,自有正门,何必便门!本朝岂尝问涿州开门邪!”议遂斩。及拯使还,具奏:“臣奉命出境,彼中情伪,颇甚谙悉,自创云州、作西京以来,添置营寨,招集军马,兵甲粮食,积聚不少,但以西讨为名,其意殊不可测。缘云州至并、代州甚近,从代州至应州,城壁相望,只数十里,地绝平坦,此中外所共出入之路也。自失山后五镇,此路尤难控扼,万一侵轶,则河东深为可忧。不可信其虚声,驰其实备。兼闻代州以北,累年来蕃户深入南界,侵占地土,居止耕佃甚多,盖边臣畏儒,不能画时禁止。今若不令固守疆界,必恐日加滋蔓,窥伺边隙,浸成大害。欲乞今后沿边要冲之处,专委执政大臣,精选素习边事之人以为守将。其代州尤不可轻授,如得其人,责以实效,虽有微累,不令非次移替,则军民安其政令,缓急不致败事矣。” 庚午,荆南府、岳州地震。 癸酉,诏:“夏国比进誓表,惟延州、保安军别定封界,自馀皆如旧境。其令陕西、河东严戒边吏,务守疆土,无得辄有生事。” 甲戌,河北都转运案察使欧阳修和滁州,权发遣户部判官苏安世监泰州盐税,出内供奉官王昭明监寿春县酒税。初,修有妹适张龟正,卒而无子,有女实前妻所生,甫四岁,无所归,其母携养于外氏,及笄,修以嫁族兄之子晟。会张氏在晟所与奴奸,事下开封府。权知府事杨日严前守益州,修尝论其贪恣,因使狱吏附致其言以及修。谏官钱明逸遂劾修私于张氏,且欺其财。诏安世及昭明杂治,卒无状;乃坐用张氏奁中物买田立欧阳氏券,安世等直牒三司取录问吏人而不先以闻,故皆及于责。安世,开封人也。狱事起,诸怨修者必欲倾修,而安世独明其诬,虽忤执政意,与昭明俱得罪,然君子多之。 鄜延经略司言夏国未肯明立封界,诏保安军移文宥州,令遵守誓约指挥。 壬午,监察御史李京言:“去年保州军乱之后,缘边兵骄,小不如意则哗言动众。近又永宁军士潜谋窃发,边氓远近不安。尝观唐自至德以后,河朔兵骄,镇、魏尤甚,济以奸臣跋扈,朝廷威令不行,斯盖不早制之失。今沿边主兵之臣,既不遴择,及军士作过,一概被罪,遂使骄兵增气,动要姑息,守臣避祸,但务因循,不早制之,将复有至德之弊。宜下两府案边吏罢懦不任事及绮纨子弟,一切罢之。其有军士作过,本非长吏生事者,只坐召祸之人。所贵骄卒畏威而革心,守臣竭节以专事,非特张纪律之本,亦所以制机事之先也。” 九月,庚寅,诏:“文武官已致仕而所举官犯罪当连坐者,除之。”从翰林学士张方平请也。方平言:“坐缪举而许首免,盖责其当察所举者之不法也。致仕官既谢事,不当与在职者向责。”遂著为令。 辛卯,以重阳曲宴近臣、宗室于太清楼,遂射苑中。 癸巳,诏近臣考先朝正史,实录为《景德御戎图》。 庚子,置南京留守司御史台。 甲辰,徙江南东路转运案察使杨纮知衡州。纮尝言:“不法之人不可贷,如使肆贪残于一郡一邑,害良民万家,不若去之,不利一家耳。”闻者望风解去。然竟坐苛刻下迁。纮,亿从子,为亿后,其为江东转运案察使,富弼所荐也。 ◎宋纪四十八 ∷起旃蒙作噩十月,尽强圉大渊献三月,凡一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 庆历五年辽重熙十四年 冬,十月,乙卯,辽遣使来致元龙车及所获夏国羊马。 辛酉,祔章献明肃皇后、章懿皇后神主于太庙,大赦天下。 “诸路转运使昨带案察之名,比闻过为烦苛,吏不安职,至有晓谕州县,俾互相告论;有伤风化,无益事体,其并罢之。”时执政沮改范仲淹、富弼所行事,因肆赦,遂有此命。初,议者请覃恩百官,且优赐军士。参知政事吴育曰:“无事而启侥幸,谁为陛下建此议者?请治之。”已而帝语辅臣曰:“外人怨执政,宜防喧哗。”育曰:“此必建议者欲以动摇上听,愿毋虑。臣既以身许国,何惮此邪?”帝遣中使察视山东盗贼,还奏:“盗不足虑,而兖州杜衍,郓州富弼,山东尤尊爱之,此为可忧。”帝欲徙二人淮南。育曰:“盗贼无足虑。然小人乘时以倾大臣,非国家之福。”议遂格。 甲子,辽主望祀木叶山。 己巳,诏送伴辽使刘湜:“北界近筑寨于银坊城,侵汉界十里,其以誓约谕使人,令毁去之。” 庚午,帝御内东门,赐从官酒三行,奏钧容乐。幸琼林苑门,赐从官食。遂猎于杨邨,宴幄殿,奏教坊乐,遣使以所获獐兔驰荐太庙。既而召父老临问,赐以饮食茶绢,及赐五坊军士银绢有差。 辛未,始班历于夏国。 庚辰,罢宰臣兼枢密使。时贾昌朝、陈执中言:“国初以两司对持大柄,向以关陕未宁,兵议须一,复兹兼领。今西夏来庭,边防有序,当还使印,庶协邦规,臣等愿罢兼枢密使。”既降诏许之,又诏枢密院:“凡军国机要,依旧同商议施行。” 十一月,壬午朔,回鹘遣使贡于辽。 枢密院请自今进退管军臣僚、极边长吏、路分兵马钤辖以上,并与宰臣同议,从之。 丁亥,冬至,宴宗室于崇政殿。 辛卯,诏提点京东路刑狱司体量石介存亡以闻。先是介受命通判濮州,归家待次。是岁七月,病卒。夏竦衔介甚,且欲倾富弼,会徐州孔直温谋叛,搜其家,得介书,竦因言:“介实不死,弼阴使入契丹谋起兵,弼为内应。”执政入其言,故有是命,仍羁管介妻子于它州。 初,徐州人告直温等挟妖法诱军士为变,而转运使不受,亟诣提点刑狱吕居简。居简令无言有不受者,复与转运使合谋捕直温等。既就诛,濮州复有谋叛者,民相摇惊溃。居简驰往,得其首恶,诛之,阅兵享士,奸不得发。居简,蒙正之子也。时亦有诏下兖州核介死虚实,知州杜衍会官属语之,众莫敢对。泰宁节度掌书记高苑龚鼎臣独曰:“介平生直谅,宁有是邪!愿以合族保其必死。”衍悚然,探怀中奏稿示之,曰:“老夫既保介矣,君年少,见义必为,安可量哉!” 国子监直讲孙复责监虔州税。孔直温败,索其家,得遗复诗故也。 诏以边事宁息,盗贼渐衰,知郓州富弼、知青州张存,并罢安抚使,知邠州范仲淹,罢陕西四路安抚使,其实谗者谓石介谋乱,弼将举一路兵应之故也。仲淹先引疾求解边任,是日,改知邓州。 初,翰林学士叶清臣居父丧,言者尝请起复为边帅,既而不行。至是免丧,宰相陈执中与清臣有隙,不欲清臣居内,乃申用其言。庚子,改除翰林侍读学士、知邠州。 壬寅,以殿中侍御史刘湜为礼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议者谓湜探宰相意深致尹洙罪,故得优擢。 甲辰,辽以同知北院宣徽事萧阿刺为北府宰相。 十二月,癸丑,以知潞州郭承佑为并代副部署,兼知代州。始,杜衍奏罢承佑军职,至是复之。及包拯还自契丹,言:“河北边帅宜精选,而代州尤不可轻授。今朝廷委任郭承佑,恐必败事。乞早令召还,别用能者。沿边守将畏懦不胜任者,亦乞速赐移易。” 辽主观汉军习炮射击刺。癸亥,辽主决滞狱。 庆历六年辽重熙十五年 春,正月,乙酉,辽主如混同江。 禁辽人以奴婢鬻与汉人。 戊子,王尧臣罢三司使,为翰林学士承旨兼端明殿学士、群牧使、尧臣主计凡三年,前使姚仲孙借内藏钱数百万,久不能偿,尧臣悉案籍偿之,而军国之费犹沛然有馀,未尝加赋于民也。益、梓、夔三路转运使皆乞增盐井课,岁可得钱十馀万,尧臣固不从。帝问其说,对曰:“庸蜀僻远,恩泽鲜及,而贡入常倍,民力由此困。朝廷既未有以恤之,而又牟利焉,是重困也,虽有小益,将必大损矣。”帝善其对。然权幸因缘多见裁抑,京师数为飞语,及帝之左右往往有谗其短者,帝一切不问,而尧臣为之自若。已而言于帝曰:“臣母老,愿解烦剧。”既罢,帝慰劳之,尧臣顿首曰:“非臣之能,惟陛下信用臣耳。” 礼部尚书、知河南府范雍卒,赠太子太师,谥忠献。雍好谋而少成,颇知人,喜荐士。狄青初为小校,坐法当斩,雍贷之,卒为名将。 甲午,命翰林学士孙抃权知贡举。 丙申,以翰林学士、知制诰苏绅知河阳。绅锐于进取,善中伤人,衣冠惮疾之。言者斥其状,故命出守,绅自扬州复入翰林未三月也。是岁,卒于河阳。绅与梁适同在两禁,人以为险诐,语曰“草头木脚,陷入倒卓。” 戊申,徙广南戍兵善地,以避瘴毒。 二月,壬子朔,赐太傅致仕张士逊月俸百千。 乙卯,辽主如长春河。 癸亥,荆湖南路转运使周沆言:“本路蛮寇未息,而官军久戍,请负给公使钱一千贯以犒设将校。”从之。沆又言:“蛮骤胜方骄,未易怀服,宜须秋冬进兵。蛮地险气毒,其人骁悍,善用鋋盾,北军不能与之角。请选邕、宜、融三州澄海忠敢,知其山川,习其伎艺者三千,捣巢穴,馀兵络山足,出则猎取之,俟其势穷力屈,然后可抚也。”朝廷用其策,卒平蛮寇。 戊寅,青州地震。 诏陕西经略安抚及转运司:“朝廷开纳夏国,本欲宽财息民。自其受封进誓,已及一年,而调度犹不减用兵时;其议裁节诸费及所增置官员、指使、使臣今无用者,悉条奏之。”从枢密使庞籍言也。 权同知礼部贡举张方平言:“今之礼部程式,定自先朝。由景祐之初,有以变体而擢高等者,后进传效,皆忘素习。迩来文格日失其旧,各出新意,相胜为奇。至太学盛建,而讲官百介益加崇长,因其好尚,浸以成风,以怪诞诋讪为高,以流荡猥琐为赡,逾越绳墨,惑误后学;朝廷累下诏书戒饬,而学者乐于放逸,罕能自还。今贡院试者,间有学新体赋至八百字以上,每句或有十六字、十八字,而论或千二百字以上,策或置所问而妄肆胸臆,条陈它事,岂国家取贤敛材以备治具之意邪!其增习新体而澶漫不合程式者,悉已考落。请申前诏,揭而示之。”诏从其情。时御史王平又请赋毋得过四百字。而礼部复谓才艺所取,一字之多,遂至黜落,殆非人情。自是复以旧数为限。 三月,辛巳朔,日有食之。御崇政殿。录系囚,杂犯死罪以下递降一等,杖以下释之。 乙酉,辽以太后应圣节,减死罪,释徒以下。 庚寅,登州地震,岠嵎山摧。自是震不已,每岁震则海底有声如雷。 丁酉,辽主诏诸道岁具狱讼以闻。 高丽贡于辽。 壬寅,赐进士穰人贾黯等及第、出身、同出身有差。癸卯,赐诸科及第并出身。甲辰,赐特奏名诸科同出身及诸州长史、司马、文学。 夏,四月,辛亥朔,辽禁五京吏民击鞠。 甲寅,降河东转运使李昭遘知泽州,坐使辽时其从者尝盗辽之银杯也。昭遘从者既杖死,诏以银杯送还辽。议者谓盗已正法,送杯于体有损。判大名夏竦亦奏乞罢送,不听。知雄州王仁旭直纳军资库,人称其得体。 戊午,辽罢遥辇帐戍军。 壬戌,辽以北女真详兖萧杲陆为奚六部大王。 甲子,辽主清暑永安山。 甲戌,蒲卢毛朵曷懒河百八十户附于辽。 辽主以左中丞萧惟信为燕赵国王傅。辽主谕之曰:“燕赵左右多面谀,不闻忠言,浸以成性。汝当以道规诲,使知君父之义;有不可使居王邸者,具以名闻。”惟信性好学,长于辩论,及为王傅,能辅导以礼。 丙子,徙知定州王德基知雄州兼沿边安抚使。初,守臣畏生事,未尝出猎,德基至,乃纵骑猎境上。关城居民甚众,而故堞堕坏,久莫敢修,德基豫调兵夫筑完之。辽岁遣使贻果饵,前皆改服以见,德基接以常礼;及每移文至者,例以郡官主劳,至是以指使代焉。 己卯,权御史中丞张方平言:“中书、枢密院比岁除授,多预批圣旨,俟半年或一二年后与转官或改职。夫迁除之体,率有常规,若因劳应赏而擢之不次,孰曰不然!如其事出侥幸,纵赊日月,曷厌群议!譬之贾人交易于市,作为契卷,立期待偿。非唯滋长滥恩,实亦有亏治体。请自今文武官辄援前比而希迁改者,并明行责降。”从之。 五月,甲申,雨雹,地震。 戊子,减邛州盐井岁额缗钱一百万。川、峡四路盐课,县官之所仰给,然井原或发或微,而责课如旧,任事者多务增课以为功,往往贻患后人。朝廷切于除民疾苦,尤以远人为意,有司上言,辄为蠲减,前后不可悉数。 丙申,诏陕西市蕃部马。 丁酉,京东人刘卺、刘沔、胡信谋反,伏诛。 六月,庚戌朔,降御前答刂子下夏安期等:“比令与陕西诸路经略安抚司议减节边费,其务悉心经画,以成朝廷悠久之利。” 诏夏竦与河北监司察帅臣、长吏之不职者。 初,吴育在翰林,荐唐询为御史;未至,母丧。服除,育方参政事,而宰相贾昌朝与询有亲,育数为昌朝言,询用故事当罢御史,昌朝不得已以询知庐州。凡官外徙者皆放朝辞,而询独许入见。中丞张方平因奏:“询材质美茂,宜留备言职。”诏许之,育争不能得。询由是怨育而附昌朝。 癸丑,辽以西京留守耶律玛陆为汉人行宫都部署,参知政事杨佶出为武定军节度使。时武定亢旱,苗稼将槁,佶视事之夕,雨泽沾足,百姓歌颂之。 丁巳,流星出营室南,大如杯,其光烛地,隐然有声,北行至王良没。 辛酉,诏河东经略使郑戩裁减本道边费。 癸亥,帝谓辅臣曰:“比有上言星变者,国家虽无妖异,亦当修警,况因谪见乎!夫天之谴告人君,使俱而修德,亦犹人君知臣下之过,先示戒饬,使得自新,则不陷于咎恶也。”贾昌朝等皆引咎再拜。 戊辰,辽主御清凉殿,放进士王棠等六十八人。棠,涿州新城人,博古善属文,时称得人。 辛未,知益州文彦博言:“益、彭、邛、蜀、汉五州,非用马之地,而逐州共屯军马凡二千馀人,请皆易以步军。”诏易三之一。 参知政事吴育与宰相贾昌朝不相能,监察御史唐询既怨育,遂希昌朝意上奏曰:“贤良方正直言极谏、茂材异等料,由汉涉唐,皆不常置,若天见灾异,政有阙失,则诏在位荐之。本朝稽用旧文,讫真宗世,三建此科。陛下即位,增科为六,初应诏才数人,后乃至十馀人,今殆至三十馀人。一中此科,曾未累岁,悉至显官。请自今,不与进士同时设科,若因灾异非时举擢,宜如汉故事亲策,罢秘阁之试。”疏上,帝刊其名付中书,育奏疏驳之。帝是育言,即诏礼部:“自今制科随进士贡举,其著为今;仍须近臣论荐,毋得自举。”帝因谓辅臣曰:“彼上言者乞从内批,以今乃知其欺妄也。”育又奏:“阴邪沮事,正当明辩,愿出姓名案劾,以明国法。”育本由制策进,帝数称其贤,以为得人,故询力肆排诋,意在育,不在制科也。育弟娶李遵勖妹,有六子而寡。询又奏:“育弟妇久寡,不使改嫁,欲用此附李氏自进。”大抵希昌朝意,且欲报怨;帝讫不听。 秋,七月,三司使王拱辰言:“太祖时兵十二万,太宗时十八万,章圣时四十万,今倍之。兵在精不在众,冗散坐食,非计也。三司虽总财用大计,而事实在外,请诸道帅臣并任其责。”乙酉,诏判大名府夏竦、知并州郑戩、知永兴军程琳并兼本路计置粮草,从拱辰言也。 辽豳王遂格卒。 庚寅,河东经略司言雨坏忻、代等州城壁。 乙未,辽以前南府宰相耶律喜逊为东北路详兖。 丙申,以知吉州余靖分司南京,许居韶州。初,靖为谏官,尝劾奏太常博士茹孝标不孝,匿母丧,坐废。清既失势,孝标因与知谏院钱明逸言靖少游广州,犯法受笞,明逸即劾奏靖不宜在近侍。靖闻之,不自安,求侍养去。会朝廷下广州案得其实。靖初名希古,举进士,未得解,曲江主簿善遇之。知韶州者疾主簿,捃其罪,无所得,唯得与靖接坐。主簿既以违敕停任,而靖受笞后,乃改名取解它州及第。案牍具在,故有是命。 辽籍诸道军。 丁酉,辽主如秋山。辛丑,辽禁扈从践民田。 辽翰林都林牙并修国史萧罕嘉努,见辽主猎,未尝不谏,会有司奏,猎于秋山,熊虎伤死数十人,罕嘉努书于册。辽主见而命去之,罕嘉努既出复书。它日,辽主见之,曰:“史笔当如是。”辽主尝问罕嘉努曰:“我国家创业以来,孰为贤主?”罕嘉努以穆宗对。辽主怪之,曰:“穆宗嗜酒,喜怒不常,视人犹草芥,卿何以谓之贤?”罕嘉努曰:“穆宗虽暴虐,省徭轻赋,人乐其生,终穆之世未有过。近日秋山伤死者众,臣故以穆宗以贤。”辽主默然。 壬寅,帝谓宰臣曰:“前日除李用和子璋为閤门副使,今次子珣求为通事舍人。朕已谕之曰:‘朝廷爵赏,所与天下共也,傥戚里之家,兄弟补迁,如己所欲,朕何以待诸勋旧乎?’”贾昌朝对曰:“母后之家,自昔固多蒙恩泽。今陛下能重惜爵赏,不肯轻授,非惟示天下以至公,亦保全外戚之福也。” 癸卯,以马军副都指挥使许怀德为静安军留后。言事官上章论奏者相继,御史中丞张方平言:“怀德妄援体例,侥幸陈乞,堕紊军制,干挠朝章,乞夺军职,付环卫,或除一郡。”帝不听。 乙巳,户部副使夏安期等,言与鄜延经略使沈邈已减罢官员、使臣四十四人。 八月,乙未,诏:“臣僚子孙,恃荫无赖,尝被刑者,如再犯私罪,更毋得以赎论。”时邵武军言:“故秘书监致仕龚曙之孙,屡犯犀牛法,当以荫免。”帝特命加真刑,而更著此条。 癸丑,高丽国王钦卒,子徽嗣。 壬戌,诏陕西、河东经略司:“西人虽纳款称臣,然其心诡谲难信。恐诸路乘罢兵之后,渐弛边备,其益务练兵卒,完城壁!若寇至,有不如诏者,亟以名闻。” 癸亥,策试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太常博士钱彦远策入第四等,擢祠部员外郎、知润州。彦远,易之子,明逸之兄也。钱氏父子兄弟并以制策登科,当时以为盛事。 癸酉,以参知政事吴育为枢密副使,枢密副使丁度为参知政事。育在政府,遇事敢言。知永静军向绶,疑通判江中立谮己,因诬以罪,迫令自杀。育欲坐绶死,宰相贾昌朝颇营助之,得轻比,育遂争论帝前,殿中皆失色。育论辩不已,乃请曰:“臣所辩者职也,顾力不胜,愿罢臣职。”乃与度易位。度为枢密副使,在庞籍后。时籍女嫁参知政事宋庠之子,庠固言于帝,以亲嫌不可共事,故越次用度。始,昌朝与育争,帝欲俱罢二人,御史中丞张方平将对,昌朝使人约方平助己,当以方平代育。方平怒,斥遣之曰:“此言何为致于我哉!”既对,极论二人邪正曲直,然育卒罢。世皆以方平实为昌朝地也。 甲戌,以监察御史唐询知湖州,竟以宰相亲嫌罢也。 九月,庚寅,以户部副使夏安期为陕西都转运使。安期与诸路经略安抚司议边事,凡奏省官员及汰边兵之不任役者五万人。 时数有灾异,户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梅挚引《洪范》上变戒曰:“王省惟岁,谓王总群吏,如岁兼四时,有不顺则省其职。今日食于春,地震于夏,雨水于秋,一岁而变及三时,此天意以陛下省职未至而丁宁告戒也。伊、洛暴涨,漂庐舍,海水入台州,杀人民,浙江溃防,黄河溢埽,所谓水不润下。陛下宜责躬修德,以回上帝之眷祐,阴不胜阳,则灾异衰止而盛德日起矣。”又言:“权陕西转运使张尧佐非才,由宫掖以进,恐上累圣德。”及奏减省资政殿学士员,召待制官同议政,复百官转对。帝谓大臣曰:“梅挚言事有体。”以为户部副使。 癸卯,登州地震。帝曰:“山东连岁地震,宜防未然之变,其下登州严武备。” 甲辰,辽禁以罝网捕狐兔。 冬,十月,丁未朔,诏:“比遣张子奭往延州与夏国议疆事,其丰州地,当全属汉界。或所议未协,听以横阳河外向所侵耕四十里为禁地。若犹固执,即以横阳河为界。”初,夏国既献卧贵庞、吴移、已布等九寨,又纳丰州故地,欲以没宁浪等处为界。下河东经略郑戩。戩言:“没宁浪等处并在丰州南,深入府州之腹,若如其议,则麟、府二州势难以守,直宜以横河阳为界。”帝乃以戩所上地图付子奭往议之。 己酉,辽主驻中会川。 辛未,诏发兵讨湖南猺贼。 十一月,己卯,遣著作佐郎楚建中往延州,同议夏国封界事,以张子奭道病故也。 以权御史中丞张方平为翰林学士、权三司使。 自开宝以来,河北盐听人贸易,官收其算,岁为额钱十五万缗。上封者尝请禁榷以收遗利,余靖时为谏官,言:“昔者太祖皇帝特推恩意以惠河朔,故许通盐商,止令收税。今若一旦榷绝,价必腾踊;民苟怀怨,悔将何及!乞令仍旧通商,无辄添长盐价以鼓民怨。”其议遂寝。及王拱辰为三司使,复建议悉榷二州盐,下其议于本路,都转运使鱼周询亦以为不可,且言:“商人贩盐,与所过州县吏交通为弊,所算十无二三。请敕州县以十分算之,听商人至所鬻州县并输算钱,岁可得缗钱七十馀万。”三司奏用其策,帝曰:“使人顿食贵盐,岂朕意哉!” 于是三司更立榷法而未下也,方平见帝,问曰:“河北再榷盐,何也?”帝曰:“始议立法,非再也。”方平曰:“周世宗榷河北盐,犯辄处死。世宗北伐,父老遮道泣诉,愿以盐课均之两税钱而弛其禁。今两税,盐钱是也,岂非再榷乎?且今未榷也,而契丹常盗贩不已;若榷之,则盐贵,契丹盐益售,是为我敛怨而使彼获利也。彼盐滋多,非用兵莫能禁;边隙一开,所得盐利,能补用兵费乎?”帝大悟曰:“卿语宰相立罢之。”方平曰:“法虽未下,民已皆知,宜直以手诏罢之,不可自有司出也。”帝大喜,命方平密撰手诏,下之,且刊诏北京。其后父老过诏书下,必稽首流涕。 癸未,湖南猺贼寇英、韶州界。 丁亥,辽以南院枢密使萧孝友为北府宰相,以契丹行宫都部署耶律仁先为南院大王,以北府宰相萧革同知北院枢密使事,以知伊勒希巴事耶律信先为汉人行宫都部署。萧革席宠擅权,南院宣徽使耶律义先疾之,因侍宴,言于辽主曰:“革狡佞喜乱,一朝大用,必误国家。”辽主不纳。它日,侍宴,辽主命群臣博,负者罚一巨觥。义先当与革对,怃然曰:“臣纵不能进贤退不肖,安能与国贼博哉!”革佯言曰:“公相谑不既甚乎?”辽主亦止之曰:“卿醉矣!”义先厉声诟不已,辽主大怒,皇后解之曰:“义先酒狂,醒可治也。”翼日,辽主谓革曰:“义先无礼,当黜之。”革曰:“义先之才,岂逃圣鉴!然天下皆知其忠直,今以酒过为罪,恐咈人望。”辽主以革犯而不校,眷遇益厚。革之矫情媚上,多此类也。义先郁郁不自得,然议事未尝少沮。后又于辽主前博,义先祝曰:“向言人过,冒犯天威;今日一掷,可表愚款。”俄得堂印,辽主愕然。义先,仁先之弟也。 辛丑,帝猎于城南之韩邨。自玉津园去辇乘马,分骑士数千为左右翼,节次旗鼓,合围场,径十馀里,部队相应。帝按辔中道,亲挟弓矢,屡获禽。是时道帝居民或畜狐兔凫雉,驱入场中,帝因谓辅臣曰:“畋猎所以训武事,非专务获也。”悉令纵之。至棘店,御帐殿,召问所过父老,子孙供养之数,土地种植所宜,且叹其衣食粗粝而能享寿,人加慰劳。还,次近郊,遣卫士更奏技御驾前,两两相当,掉鞅挟槊以决胜。又谓辅臣曰:“此亦可观士之材勇也。”免所过民田在围内租税一年。 乙巳,辽赈南京贫民。 十二月,壬申,辽曲赦徒以下罪,以是日为圣宗在时生辰也。辽主溺浮屠法,务行小惠,数降赦宥,释死囚甚众,圣宗之风替矣。 庆历七年辽重熙十六年。丁亥,一零四七年 春,正月,丙子朔,御大庆殿受朝。 己卯,辽主如混同江。 甲申,知大宗正事允让,请自今宗室辄有面祈恩泽者,罚一月俸,仍停朝谒;从之。 丁亥,诏河北所括马死者限二年偿之。 戊子,尚书左丞、知兖州杜衍,以太子少师致仕。时年方七十,正旦日上表,还印绶。贾昌朝素不喜衍,遽从其请。议者谓衍故宰相,一上表即得谢,且位三少,皆非故事,盖昌朝抑之也。 癸巳,以知制诰杨伟权知谏院。伟尝曰:“谏官宜论列大事,细故何足论!”然时讥其亡补。 壬寅,诏减连州民被猺害者为年夏祖。 二月,丁未,诏流内铨:“应纳粟授官人,不除司理、司法参军洎上州判官;资深无过犯,方注主簿、县尉;如循资入县令、录事参军者,诠司依格注拟,止令临监物务。”从御史知杂李东之所请也。 己酉,诏取益州交子三十万于秦州,募人入中粮粟。 丙辰,命内侍二员提举月给军粮。时侍御史棣州吴鼎臣言:“诸军班所给粮多陈腐,又斗升不定,请以内侍纠察之。”翼日,诸监仓官进呈军粮,帝谕曰:“自今当足其数以给之。”时卫士皆在殿下,殿前都指挥使李昭亮因相率罗拜以谢。然军粮自江、淮转漕至京师,又积年而后支,上军所给斗升仅足,中下军率十得八九,虽遣内侍提举,终不能行也。 庚申,辽主如鱼儿泺。辛酉,禁群臣遇宴乐奏请私事。诏世选之官从各部耆旧择材能者用之。 先是,枢密使马保忠言于辽主曰:“强天下者儒道,弱天下者吏道。今之授官,大率吏而不儒。崇儒道则乡党之行修,修德行则冠冕之绪崇,自今非圣帝明王孔、孟之教者,望下明诏痛禁绝之。”辽主不听。 三月,癸未,诏求宽恤民力之事,听官吏驿置以闻;上其副于转运司,详其可行者辄行之。 毁后苑龙船。初,有司请修以备幸,诏特毁之。 丁亥,以旱罢大宴。癸巳,诏曰:“自冬讫春,旱未已,五种弗入,农作失业。朕惟灾变之来,应不虚发,殆不敏不明以干上帝之怒,咎自朕致,民实何愆!与其降疾于人,不若移灾于朕。自今避正殿,减常膳,中外臣僚,指当世切务,实封条上。三事大夫,其协心交儆,称予震惧之意焉!” 帝每命学士草诏,未尝有所增损。至是杨察当笔,既进诏草,以为未尽罪己之意,令更为此诏。 辽主如黑水泺。遣使审决双州囚。 乙未,贾昌朝罢为武胜节度使、同平章事、判大名府兼河北安抚使;枢密副使、右谏议大夫吴育罢为给事中,归班。昌朝与育数争论帝前,论者多不直昌朝。时方闵雨,昌朝引汉灾异册免三公故事,上表乞罢。御史中丞高若讷在经筵,帝问以旱故,若讷因言:“阴阳不和,责在宰相。《洪范》:‘大臣不肃,则雨不时若。’”帝用其言,即罢昌朝等;寻复命育知许州。 以河阳三城节度使、同平章事、判大名府夏竦依前官充枢密使。故事,文臣自使相除枢相,必纳节还旧官,独竦不然。初,降制召竦为宰相,谏官御史言:“大臣和则政事起,竦与陈执中论议素不合,不可使共事。”越三日,遂贴麻改命焉。 以知益州、枢密直学士文彦博为右谏议大夫、枢密副使。 帝因李东之建议,再畋近郊。南城之役,卫士不及整马而归,夜,有雉殒于殿中,谏者以为不祥。是月,将复出,谏者甚众,御史成都何郯言尤切直,遂罢出猎。又诏停建州造龙凤茶。 丁酉,改枢密副使文彦博参知政事,以权御史中丞高若讷为枢密副使。 己亥,赐天章阁待制兼侍讲曾公亮三品服。故事,待制入谢,未始赐服。至是帝御迩英阁面赐之。 公亮自修起居注,当迁知制诰,贾昌朝其友婿也,避嫌,故使待制天章阁。昌朝罢既半岁,乃命知制诰。 壬寅,降宰臣工部侍郎陈执中为给事中,参知政事、给事中宋庠为右谏议大夫,工部侍郎丁度为中书舍人。先是贾昌朝引汉故事乞罢相,昌朝既罢,执中等复申前请,于是各降官一等而辅政如故。 帝之幸西太一宫也,日方炎赫,却盖不御,及还而雨沾足。 是日,辽大雪。 癸卯,诏权停贡举。 ◎宋纪四十九 ∷起强圉大渊献四月,尽著雍困敦三月,凡一年。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 庆历七年辽重熙十六年。丁亥,一零四七年 夏,四月,乙巳朔,辽主闻太后不豫,驰往视疾。丙午,太后愈,辽主复如黑水泺。 己酉,诏曰:“前京东转运使薛绅,任文吏孔宗旦、尚同、徐程、李思道为耳目,伺察州县细过以滋刑狱,时号四瞪。前江东转运使杨纮,判官王绰,提点刑狱王鼎,皆苛察相尚,时号三虎。是岂称朕忠厚待人之意!纮既降知衡州,而绅等故在;其降绅知陕州,鼎知深州;绰方居丧,候服除日取旨。自今毋皆复用为部使者。宗旦等四人,并与远小处差遣。”绰,益都人,鼎,沿子,与纮三人者,皆范仲淹等所选用也。天章阁待制侍讲杨安国,因讲筵为帝言三虎、四瞪事,故有是诏。 绰先为刑部详覆官,有廖均者,挟当路权势雪罪,中书连旧例送刑部,官属无敢违者,绰独以为敕一定而例有出入,今废敕用例,非有司所敢闻也。执政虽深恶之,然卒不能屈。迁通判雄州,城久坏,守将虑违辽人誓书,不敢修,绰以为今但修之而已,非有所增广,于誓书固无害也。既兴役,辽人果来问。绰报以前语,仍缓其使,及使反而役已毕,辽亦不复问。杜衍、富弼尤称其才。及丧除,责通判莱州。 庚戌,以京东转运使包拯为直集贤院、陕西转运使。 壬子,御正殿,复常膳,仍赐二府《喜雨诗》。 乙卯,陈执中、宋庠、丁度皆复所降官。 丁卯,上封者言:“诸路转运司广要出剩,求媚于上。民输赋税,已是太半之赋,又令加耗,谓之润官。江西诸路州军体例,百姓纳米一石,出剩一斗,往往有聚敛之臣,加耗之外,更要一斗。江西一路,岁以百万石为淮,每石取米一斗,以百万石计之,所收已及十万石,十万石耗米入官,则下民必食贵米。此但粗引一路之弊耳,况天下之广,赋税之饶,其弊无极。臣恐诸路转运司尚有似此无名刻削,愿陛下阅其奏目,或有横加收敛,名为出剩,乞赐黜贬为便。”帝览之,曰:“古称聚敛之臣过于盗贼,今如此掊敛,是为朕结怨于民也。”亟下诏止绝之。 辽以太后疾愈,赦境内。 己巳,诏谏官除朝参外,非公事毋得出入请谒。 五月,丙子,以东头供奉官李玮为左卫将军、驸马都尉,选尚福康公主。玮,用和次子,帝追念章懿太后不已,顾无以厚其家,乃使长女降焉。 知谏院王贽言:“臣僚章疏内,有事合更张者,送两制及台谏官等同议,动经半年有馀,未见结绝,素无条约,务在因循。欲乞今后应批状下两制及台谏等官同定者,乞限五日内聚议,半月内连书奏上;如议论不同,即许别状以闻。”从之。 戊寅,诏武臣非历知州、军无过者,毋授同提点刑狱。 己丑,补降猺唐和等为峒主。 以知青州、翰林学士、户部郎中叶清臣兼龙图阁直学士为永兴军路都部署兼本路安抚使、知永兴军。帝初欲进清臣官为谏议大夫,宰相陈执中曰:“此太优,乞且令兼龙图阁直学士。”帝许之。故事,新除知永兴军者,当有锡赍,执中曰:“清臣近已得赐。”遂不与。清臣愈恨,过阙,请对,于帝前数执中之短,且力辞龙图阁直学士不拜,帝锡赍之,亦不受。然帝遇执中如故。 水洛城都监刘沪卒。其弟渊将护丧东归,居人遮道号泣,请留葬水洛,立祠城隅,岁时祀之。经略司言:“熟户蕃官牛奖逋等愿得沪子弟主其城。”乃复命沪弟淳为水洛城都监。 己亥,命翰林学士杨察除放天下欠负。 辛丑,诏:“西北二边有大事,自今令中书、枢密院召两制以上同议之。” 六月,戊申,辽主清暑于永安山。 丁巳,准布部长朝于辽,献方物。 戊午,辽诏士庶言事。 壬戌,置北京留守司御史台。 诏:“臣僚移任求朝见者,留京师毋得过十日。” 先是夏竦言石介实不死,富弼阴使入契丹谋起兵,朝廷疑之。弼时知郓州,亟罢京西路安抚使。既而北边安堵,竦谗不验。弼自郓州徙青州,仍领京东路安抚使。 竦在枢府,又谗介说契丹弗从,更为弼往登、莱结金坑凶恶数万人欲作乱,请发棺验视,侍御史知杂事韩城张昪及御史何郯尝极论其事。郯奏:“此事造端,全是夏竦,意本不在石介。缘范仲淹、富弼在两府日,竦尝有枢密使之命,以群议不从,即行罢退。竦疑仲淹等排摈,以介曾被仲淹等荐引,故欲深致介恶以污忠义之臣。皆由畴昔之憾未尝获逞,昨以方居要位,乃假朝廷之势有所报耳。其石介存殁,乞更不根问,庶存大体。”帝不听,复诏监司体量。 中使持诏至奉符,提点刑狱吕居简曰:“今破冢发棺,而介实死,则将奈何?且丧葬非一家所能办,必有亲族门生及棺敛之人,苟召问无异,即令具军令状保之,亦可应诏矣。”中使曰:“善!”及还奏,帝意果释。介妻子初羁管它州,事既辨明,乃得还。 秋,七月,辛巳,诏两制及太常礼院议增真宗谥。 壬午,以户部副使张尧佐为河东都转运使。 辛卯,辽主如庆州。 辛丑,禁贡馀物馈近臣。 八月,丁未,赐汝州龙兴县处士孔?攵粟帛。?攵,孔子四十六代孙,性孤洁,喜读书。有田数百亩,赋税常为乡里先;遇岁饥,分所馀周不足者,未尝计有无。闻人之善,若出于己。动止必依礼法,环所居百里人皆爱慕,见?攵于路,辄敛衽以避。葬其父,庐墓三年,卧破棺中,日食米一溢,壁间生紫芝数十本。州以行义闻,故有是赐,又诏给复其家。 丙辰,加真宗谥曰膺符稽古成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从张方平等议也。 戊午,改文明殿学士为紫宸殿学士。文明殿,禁中已无之,学士自程羽、李昉后亦不以除授,而“文明”二字又同真宗谥。用宋庠议也。 初置天章阁直学士,位在龙图阁直学士之下。 乙丑,析河北为四路,各置都部署。 九月,甲戌,降知渭州张亢知磁州。时三司给郊赏,州库物良而估贱,三司所给物下而估高,亢命均其直以便军人。转运使奏亢擅减三司所估,枢密使夏竦挟故怨,因黜亢。御史宋禧继言亢尝以库银市易,复降知寿州。 自七月至于是月,辽主日射猎于楚不沟、霞列、系轮、石塔诸山。 冬,十月,壬寅朔,以集贤殿修撰范阳张揆为天章阁待制兼侍读学士。揆著《太玄集解》,召见延和殿,令揲蓍,得《断首》,且言:“《断首》,准《易》之《夬》卦,盖阳刚以决阴柔,君子进而小人退之象也。”帝悦,故有是命。 辛亥,辽主如中京。 太子太傅致仕李迪既归濮州,其子东之为侍御史知杂事,奉迪来京师。帝数遣使劳问,欲召见,以羸疾辞。壬子,迪卒,赠司空、侍中,谥文定。帝篆其基碑曰“遗直之碑”,又改迪所葬鄄城之邓侯乡曰遗直乡。 丙辰,辽定公主行妇礼于舅姑。 乙丑,河阳、许州地震。 庚午,铁骊仙门朝于辽,辽主以其始入贡,加其使为右监门卫大将军。 十一月,戊寅,辽主祀木叶山。己丑,如中京,朝太后。 壬辰,辽禁漏泄宫中事。 丙申,朝享景灵宫。丁酉,享太庙、奉慈庙。戊戌,冬至,祀天地于圆丘。大赦。 是日,贝州宣毅卒王则据城反。则本涿州人,岁饥,流至贝州,自卖为人牧羊,后隶宣毅军为小校。贝、冀俗妖幻,相与习《五龙滴泪》等经及图谶诸书,言释迦佛衰谢,弥勒佛当持世。初,则去涿,母与之诀别,刺福字于背以为记,妖人因妄传福字隐起,争信事之。而州吏张峦、卜吉主其谋,党连德、齐诸州,约以明年正旦断澶州浮梁,乱河北。会其党潘方净,怀刃以书谒北京留守贾昌朝,事觉被执,不待期亟叛。 时知州张得一,方与官属谒天庆观,则率其徒劫库兵,得一走保骁捷营。贼焚门,执得一,囚之。兵马都监田斌以从卒巷斗,不胜而出。城扉阖,提点刑狱田京、任黄裳持印弃其家缒城出,保南关。贼从通判束鹿董元亨取军资库钥,元亨拒之,杀元亨。又出狱囚,囚有憾司理参军王奖者,遂杀奖。既而节度判官李浩、清河令齐开、主簿王湙皆被害。则僣号东平郡王,以张峦为宰相,卜吉为枢密使,建国曰安阳。榜所居门曰中京,居室厩库,皆立名号。改年曰得圣,以十二月为正月。百姓年十二以上,七十以下,皆涅其面曰“义军破赵得胜”。旗帜号令,率以佛为称。城以一楼为一州,书州名,补其徒为知州,每面置一总管。然缒城下者日众,于是令守者五伍为保,一人缒,徐悉斩。 贾昌朝遣大名府钤辖郝质将兵趋贝州。十二月,辛丑朔,昌朝以贝州反书闻。内出答刂子下中书、枢密院,亟择将领往扑灭之。仍令澶州、孟州、定州、真定府豫设守备,毋致奔逸。 壬寅,遣入内押班麦允言、西京作坊使王凯往贝州捕杀军贼,仍诏贾昌朝发精兵卫之。 高阳关都部署王信闻贝州乱,亟领本部兵傅城下。甲辰,以信为贝州城下招捉都部署。 戊申,加恩百官,王贻永封遂国公,夏竦英国公,章得象郇国公,王德用祁国公。 旧制,将相食邑万户,即封国公。王旦为相,过万户,而谦抑不受。是岁,郊恩,中外将相唯竦满万户,中书请封英国公,因诏节度使带平章事未满万户皆得封,于是贻永、得象、德用皆封国公。 庚戌,以权知开封府明镐为河北体量安抚使。 辛亥,辽主谒太祖庙,观太宗《收晋图》。 癸丑,辽主问太后安。 甲寅,徙知沧州高继隆知贝州,遣内侍何诚用赍敕榜招安贝州军贼。御史中丞高若讷言:“河朔重兵所积处,今释贝州不讨,后且启乱阶,为辽人笑。”不听。 乙卯,辽以太后疾愈,命杂犯死罪以下减一等论,徒以下免。 庚申,辽南府宰相杜防、韩绍荣奏事有误,各以大杖决之,出防为武定军节度使。 三司使张方平言:“勘会陕西用兵以来,内外所增置禁军八百六十馀指挥,约四十有馀万人,内马军一百二十馀指挥,若马数全足,计六万有馀匹;其系三路保捷、振武、宣毅、武卫、清边、蕃落等指挥并本道士兵,连营仰给约二十馀万人,比屯驻戍兵当四十万人。又自庆历三年以后,增添给送西北银绢,内外文武冗官,日更增广,所以三司经用不赡。天下山泽之利,茶盐酒税诸色课入,比之先朝以前,例皆大有增剩,可谓无遗利矣。而有司调度,交见匮乏,直以支费数广,不量入为出所致耳。方今急务,莫先食货,食货不足,何以为国!伏望令中书、枢密院审加计议,裁于圣断。早为之所,犹须效在累年之后;如救焚援溺,则益不及矣。” 王戌,高丽贡于辽。 庆历八年辽重熙十七年 春,正月。辛未,夏国主曩霄殂,伪谥曰武烈皇帝,庙号景宗,墓曰泰陵。 曩霄凡七娶:一曰米母氏,舅女也,生一子,以貌类它人,杀之。二曰索氏。三曰都罗氏,早死。四曰咩迷氏,生子阿理,谋杀曩霄,为卧香乞所告,沉于河,杀咩迷氏。五曰雅尔氏,裕勒且从女也,颀长,有智谋,曩霄畏之,戴金起云冠,令它人不得冠。生三子,曰宁明,喜方术,从道士学辟谷,气忤而死。次宁令格,曩霄以貌类己,特爱之,以为太子。次薛埋,早死。后复纳玛伊克,皆山女,营天都山以居之。雅尔之族宣言:“吾女嫁二十年,止故居,而得玛伊克女,乃为修内!”曩霄怒。会有告裕勒且兄弟谋以宁令格娶妇之夕作乱,曩霄遂族裕勒且、刚哩、凌城逋等三家。既而雅尔氏诉“我兄弟无罪见杀”,曩霄悔恨,下令访遗口,得裕勒且妻阎于三香家,后与之私通,雅尔氏觉之,乃出之为尼,号密藏大师。六曰耶律氏。七曰玛伊克氏,初欲纳为宁令格妻,曩霄见其美,自娶之,号为新皇后。宁令格愤而杀曩霄,不死,劓其鼻而去,匿黄芦鄂特彭家,为鄂特彭所杀。曩霄遂因鼻创死,年四十六。 密藏氏初为尼,寓于兴州之戒坛院,既娠而曩霄死。曩霄遗言,立从弟委格宁令。其大酋诺伊尚都等与密藏鄂特彭议所立。密藏,大族也,鄂特彭为之长。众欲如遗言立委格宁令。鄂特彭独弗许,曰:“委格宁令非子,且无功,安得有国!”诺伊尚都曰:“国今无主,然则何所立?不然,尔欲之乎!尔能保有夏土,则亦众所愿也。”鄂特彭曰:“予何敢哉!夏自祖考以来,父死子继,国人乃服。今密藏尼娠先王之遗腹,幸而生子,则可以嗣先王矣,谁敢不服!”众曰:“然。”遂立密藏尼为太后。曩霄死三月而生男,是为谅祚。以毛惟昌、高怀正之妻更乳之,而政在密藏氏。惟昌、怀正皆汉人,本裕勒且帐下,故亲待之。已而怀正贷银夏人,惟昌窃衣曩霄所与盘龙服,皆为鄂特彭所族。 乙亥,明镐以贝州城峻,不可攻,谋筑距闉,度用工二万人,期三十日可与城齐。而贼亦于城上设战棚,与官军相当,名曰喜相逢。距闉将成,为贼所焚,火三日不灭。乃用军校刘遵计,即南城凿地道,而日攻其北以牵制之。 贝州民有汪文庆、郭斌、赵宗本、汪顺者,自城上系书射镐帐,约为内应,夜,缒縆以引官军,既纳数百人,焚楼橹,贼觉,率众拒战。初,官军既登,欲专其功,断縆以绝后来者。及与贼战,兵寡不敌,与文庆等复缒而下。是夜,城几克。丙子,授文庆、斌西头供奉官,宗本、顺右侍禁。 丁丑,以参知政事文彦博为河北宣抚使,本路体量安抚使明镐副之。镐督诸将攻贝州城,久不下。帝忧之,问辅臣策安出,彦博乞自往讨贼,故遣彦博宣抚而改镐为副。先是枢密使夏竦恶镐,恐其成功,凡镐所奏请,辄从中沮之。彦博既受命,因言军事中覆不及,愿得专行。戊寅,诏许彦博以便宜从事。彦博请用将作监主簿鞠真卿等三人掌机宜文字,许之。镐所奏辟殿中丞王起等四人,仍听随军。贝州贼谋窃出要劫辽使,明镐谍知之,遣殿侍安素伏兵西门。壬午,贼果以三百人夜出,伏发,皆就获。 是日,江宁府火。初,南唐大建宫室府寺,其制皆仿帝京。时营兵谋乱,事觉,伏诛。既而火,知府事、集贤殿学士李宥惧有变,阖门不救,延烧几尽,唯存一便厅,乃旧玉烛殿也。寻责宥为秘书监直,令致仕。宥奏火事云:“不意祸起萧墙,变生回禄。”会新有卫士之变,朝廷恶其言,故责特重。 乙酉,降空名告敕宣头答刂子三百道,下河北宣抚使,以备赏战功。是日,文彦博至贝州城。 丁亥,辽主如春水。 乙未,日赤无光。 官军攻贝州城北甚急,贼尽锐御之。而南城所穴地道潜达城中,贼初不觉也。闰月,庚子朔,文彦博夜选壮士二百,衔枚由地道入,右班殿直曹竭等导之。既出,登城,杀守陴者,垂縆引官军。贼纵火牛,官军稍却。军校杨遂以枪中牛鼻,牛还走,贼众惊溃。王则开东门遁,閤门祗候张絪缘壕与战,死之。王信捕得则,馀党保邨舍,皆焚死。则自反至败,凡六十五日。 辛丑,文彦博遣李继和来告贝州平,赐继和锦袍、金带。彦博请斩王则于大名府,夏竦言恐所获非真盗,当覆视之,诏以槛车送则京师。 王则之以贝州反也,深州卒庞旦,与其徒谋以元日杀军校、劫库兵应之。前一日,有告者,知州王鼎夜出,檄遣军校摄事于外邑,而阴为之备。翼日,会僚吏,置酒如常,叛党愕不敢动。鼎刺得实,徐搏首谋十八人送狱,狱具,俟转运使至审决。未至,军中凶凶,谋劫囚,鼎谓僚吏曰:“吾不以累诸君。”独命取囚桀骜者数人斩于市,众皆失色,一郡帖然。转运使至,囚未决者半,讯之,皆伏诛。 壬寅,升翼州为安武军。 甲辰,曲赦河北,赐平贝州将士缗钱,战殁者官为葬祭;兵所践民田,除夏秋税。改贝州为恩州。 丁未,以秘阁校理张环为两浙转运使。环十年不磨勘迁官,朝廷奖其退静,故用之。 戊申,以文彦博为礼部侍郎、平章事,明镐为端明殿学士,给事中,马军都虞候王信为威德军留后。自馀兵官各以功次迁转及赐缗钱有差。 赠马遂为宫苑使。遂,开封人,以三班奉职为北京指使,闻王则叛,诣留守贾昌朝请击贼。昌朝使持榜入城招降,则盛服见之,与饮茶。遂谕以祸福,辄不答。遂将杀则而无兵仗自随,时张得一在侧,遂欲其助己,目得一,得一不动。遂奋起,投杯抵则,扼其喉,击之流血,而左右卒无助者。贼党攒刃聚噪,至断其一臂,犹詈则曰:“妖贼,恨不斩汝万段!”贼执遂,缚而支解之。则仓猝被殴伤,病数日乃起。事闻,帝叹息久之。则既诛,乃追赠遂,封其妻为旌忠县君,赐冠帔,官其子五人。后得杀遂者,使其子剖心而祭之。 癸丑,辽主射虎于侯里吉。 乙卯,判大名府兼北京留守司贾昌朝加检校太师,进封安国公,以恩州平也。翰林侍读学士杨偕言:“贼发昌朝部中,至出大臣讨之乃平。昌朝为有罪,不当赏。”弗听。 辛酉,崇政殿亲从官颜秀、郭逵、王胜、孙利等四人谋为变,杀军校,劫兵杖,登延和殿屋,入禁中,至寝殿。时皇后侍帝,夜半,闻变,帝遽欲出,后闭閤抱持,遣宫人驰召都知王守忠等以兵入卫。贼至福宁殿下,斫宫人,伤臂,声彻帝所。宦者何承用虑帝惊,绐奏宫人殴小女子,后叱之曰:“贼在殿下杀人,帝且欲出,敢妄言邪!”后知贼必纵火,乃遣宦者持水踵贼,贼果以烛焚帘,水随灭之。是夕,所遣宦者,后亲翦其发以为识,谕之曰:“贼平加赏,当以汝发为证。”故宦者争尽死力。仓猝处置,一出于后。颜秀等三人寻为宿卫兵所诛,王胜走匿宫城北楼,经日乃得,捕得即支分之,卒不知其始所谋。 枢密使夏竦言于帝,请御史同宦官即禁中鞫其事,且言不可滋蔓,使反侧者不安。参知政事丁度曰:“宿卫有变,事关社稷,此而可忍,孰不可忍!”固请付外台穷治党与。自旦争至食时,帝卒从竦议。甲子,降内侍杨景宗、邓保吉、杨怀敏、刘永年、赵从约、王从善等五人皆外迁;独怀敏领职如故,竦庇之也。 先是有诏释景宗等罪,御史中丞鱼周询、侍御史知杂事张昪、御史何郯等言:“殿廷所置宿卫,本为人主预备非常。今卫士所为凶悖,意不可测,兼后来获贼馀党,累传圣旨令未得杀死,而全不依禀,盖是本管臣僚惧见捕获之后,勘鞫得情,所以容众殴死,以图灭口,欲轻失职之罪。情状如此,理无可恕。太祖朝,酒坊火发,本处兵士因便作过,太祖以本坊使副田处岩等不能部辖,并处极法。今乘舆咫尺,贼乱窃发,凶恶之状,无大于此。而居职者既不能察举,当宿者又不即禽捕,未正典法,何以塞公议!伏乞重行黜降,用振威罚。”景宗等既外迁,郯等又再具奏,乞黜怀敏。帝令中书召郯等,谕以独宽假怀敏之故。郯等又言:“卫士持刃直入禁庭,欲凌犯乘舆,为大臣者宜深责有司失察之罪,如杨景宗等,并当诛戮以谢天下;若以其过非自取,止可贷其正坐,并宜流窜以戒百职。景宗等罚既甚轻,怀敏又独异众,盖两府大臣畏陛下左右之怨怒,不能坚执祖宗之法也。伏望一例责授外任,以协公论。” 帝语辅臣以宫庭之变,美人张氏有扈跸功,夏竦即倡言宜讲求所以尊异之礼。宰相陈执中不知所为,翰林学士张方平见执中言:“汉冯婕妤身当猛兽,不闻有所尊异。且舍皇后而尊美人,古无是礼。若果行之,天下谤议必大萃于公,终身不可雪也。”执中瞿然而罢。 初,谏官言:“江宁,上始封之地,守臣视火不谨,府寺悉焚,宜择材臣缮治之。”命司农卿林濰代李宥,濰固辞不行,乃降濰知袁州,改命龙图阁直学士张奎知江宁府。奎既至,简材料工,一循旧制,不逾时复完。 丙寅,磔王则于都市。 以知洪州、直集贤院李绚为荆湖南路转运使。时五谿蛮寇湖南,择转运使,帝曰:“有馆职善饮酒者为谁?今安在?”辅臣未喻,帝曰:“是往岁城邠州者,其人才可用。”辅臣以绚对,遂除之。绚乘驿至邵州,戒诸部按兵无动,使人谕蛮以祸福。蛮悦,罢兵受约束。 初,元昊犯延州,并边皆恐。绚通判邠州,城陴不完。绚方摄守,即发兵治城,僚吏皆谓当言上待报,绚不听。帝闻之,喜,因诏它州悉治守备。 丁卯,诛张得一,其兄弟悉坐降官,妻子论如律。得一知贝州,视事八日而乱作。贼置得一州廨之西,日具食饮。初,贼取州印,语曰:“用讫却见还。”每见贼,必呼曰大王,先揖而坐,坐必东向,又为则草僣拟仪式。贼平,得一付御史台劾治。狱具,朝廷议贷死,中丞高若讷谓:“守臣不死自当诛,况为则屈乎?”于是坐弃市。得一,耆之子也。 是月,臣僚上言:“皇城司在内中最为繁剧,祖宗任为耳目之司,句当官四员,多差亲信有心力人。近年员数倍多,并不选擢。乞今后只差四员,选有心力沉厚之人,更不许人指射陈乞;如违,并以违制论。”从之。 二月,癸酉,杨怀敏落入内副都知,复为左藏库使、滑州钤辖,始从御史言也。何郯击怀敏尤力,帝谕郯曰:“古之谏臣尝有碎首者,卿能行此否?”对曰:“古者帝不从谏,故臣有碎首。今陛下从谏如流,何用如此!若必碎首,则美归臣下而过在君上也。”帝欣纳之。 颁《庆历善救方》。帝始阅福建奏狱,多以蛊毒害人者,福州医工林士元能以药下之,遂诏录其方。又命太医集诸方之善治蛊者为一编,诏丁度为序而颁之。 丙子,翰林侍读学士、左谏议大夫杨偕为工部侍郎,致仕。召见,宴劳,赐不拜。及卒,遗奏上《兵论》一篇。帝怜之,特赠兵部侍郎。偕性刚而忠朴,敢为大言,数上书论天下事,议者以为迂阔难用。与人少合,然亦能有所容。初,蔡襄等劾奏偕,出知杭州。会襄谒告过杭,而轻游里市,或谓偕,盍言于朝,答曰:“襄尝以公事诋我,我岂可以私报邪!” 丁丑,夏遣杨守素来告其主曩霄之丧,命开封府判官曹颖叔为祭奠使,六宅使邓保信为吊慰使,赐绢布羊米面酒如例。夏亦遣使告于辽,辽遣使如夏慰奠。 戊寅,改知荆南范仲淹复知邓州。仲淹在邓二年,邓人爱之。及徙荆南,众遮使者请留仲淹,仲淹亦愿留,诏从其请。 己卯,赐瀛、莫、恩、冀州缗钱二万,赎还饥民鬻子。 壬午,贬三司户部判官韩综知滑州。综前使辽,辽主问其家世,综言父亿在先朝已尝持礼来使,辽主喜曰:“与中国通好久,父子相继奉使,宜酌我酒。”综率同使者五人起为寿,辽主亦离席酬之,欢甚。既还,宰相陈执中以为生事,故责之。寻改知许州。 乙未,以侍御史宋禧为兵部员外郎、同知谏院。先是禧鞫卫士狱于内侍省,不能究其本谋。狱既具,内侍又使禧自为牒,称无敢漏泄。已而乞遍于宫省置防谨火烛牌,及伐禁中临檐巨木,畜罗江犬以备盗。朝论非笑,因号曰宋罗江。开封府判官曹颍叔言禧为制使辱命,请置于法,不听,至是又擢谏官。 是月,辽命士庶言国家利便,不得及己事,奴婢所见,许白其主,不得自陈。 三月,甲辰,诏礼部贡举。 以京西转运使任颛权判三司都理欠凭由司。 初,夏遣吕你如来纳款,要请凡十一事,其尤者欲去臣称男。选颛押拌,一切责以大义,词屈而去。及孙延寿再使,虽上表已称臣,而犹欲以青盐通中国及自买卖,又乞增岁赐至三十万。诏惟许榷场及添赐五万,其议多颛所陈者。曩霄既为其下所杀,遣杨守素告哀,而守素乃康定中为曩霄谋不称臣、纳所赐节者也。颛适奏计京师,帝留颛馆伴。颛问守素曩霄所以死,守素不能对,终其去,不敢桀骜。中书拟颛知凤翔府,帝曰:“任颛应接杨守素事毕,宜备朝廷缓急委任,凤翔不难得人。”执政有不悦颛者,因命以此官。 甲寅,幸龙图、天章阁,召近臣、宗室观太宗《游艺集》、真宗《幸澶州诗碑》及三朝瑞物。又出手诏赐辅臣曰:“间者西垂备御,天下绎骚,趣募兵师,急调军食,虽常赋有增而经用不给。加以承平浸久,进仕多门,人浮政滥,员多缺少。又,牧宰罕闻奏最,将帅艰于称职,岂制度未立,不能变通于时邪?简擢靡臻,不能劝厉于下邪?西北多故,敌情靡常,献奇谲空言者多,陈悠久实效者少,思济此务,罔知所从,悉为调画之。”又诏翰林学士、三司使、知开封府、御史中丞曰:“欲闻朕躬阙失,左右朋邪,中外险诈,州郡暴虐,法令非便民者,及朝廷几事,其悉以陈。”皆给笔札,令即坐上对。时枢密使夏竦知执中不学少文,故为帝画此谋,意欲困执中也。执中方力辞,未许。参知政事宋庠进曰:“两汉对策,本延岩穴之士;今备位政府而自比书生,非所以尊朝廷,请至中书合议上对。”许之。论者以为知体。 是日,翰林学士张方平既退朝,会锁院草制,方平即条对所问,夜半,与制书俱上,曰:“向因夏人阻命,诸路增置禁军约四十二万馀人,通三朝旧兵且八九十万人,其乡军义勇、州郡厢军、诸军小分剩员等不在此数。凡此冗兵,非惟困天下财用,方且成天下祸阶,若不早图,后无及矣。望严令天下禁止召募,命逐路转运使、提点刑狱,分案所部,拣选疲老,便与放停。若虽系禁军而羸弱愿退就厢军,亦听从便。 “今入官之路,徼幸攀援,日生新例,乞令中书、枢密院各具逐年诸色入仕名目及人数,取其徼幸弊滥尤甚者,逐色别立条约,稍加裁损。其属三司、殿前司、群牧司等处酬奖条贯,亦乞重行详定。 “臣闻先朝,虽将相大臣之子孙,犹多白衣未仕者。今自少卿监以上,辄每岁任一人,不亦过乎?祖宗之时,文武官不立磨勘年岁,不为升迁资序,有才用名实之人,或从下位便见超擢。无才用名实之人,有守一官十馀年不改转者,其任监当或知县、通判、知州,有至数任不得迁者。故当时人皆自勉,非有劳效,知不得进。自祥符之后,朝议益循宽大,故令守官及三年,即例得磨勘,贤不肖莫知所劝。愿陛下稍革此制,其应磨勘叙迁者,必有劳绩可褒,或朝廷特敕择官保任者,即与转迁,足以见圣恩急才爱民之意也。 “至于将帅之任,宜久于其职。祖宗任李汉超、郭进等,远或二十年,近犹八九年,略其细故,不轻有移易。今则不然,武臣指边郡,谓之边任,借为发身之地。历边任者,曾无寸劳,不数年径列横行、刺史、防、团、廉察,能饰厨传,熟于人事者,即以为才。而又移换改易,地形山川未及知,军员仕伍未及识,吏民士俗未及谙,已复去矣。愿陛下鉴祖宗故事,重爵赏以待功劳,责久任以观能效,亦驭将帅之一节也!” 帝览奏惊异。诘旦,更赐手札,问诏所不及者。方平即日复上对曰:“臣观古今治乱之变,不在其它,只在上下之势合,事无大不成;上下之势离,事无小不败。比年以来,朝廷颇引轻险之人,布之言路,违道干誉,利口为贤,败坏雅俗,遂成险薄。内则言事官,外则案察官,多发人闺门暧昧,年岁深远累经赦宥之事。而又诸色小人,下至吏胥僮仆,观时得逞,敢于犯上,创造词说,朝廷便行,济以爱憎,何所不至!故自将相而下,至于卿大夫,惴惴危恐,一动一为,辄曰恐致人言,苟且因循,求免谤咎,何暇展布心体,为国立事哉!愿陛下留神,务在通上下之情;欲上下之情合,在审于听受而已。”帝览奏,益异之,书“文儒”二字以赐。 壬戌,以霖雨录系囚。 癸亥,御迎阳门,召知制诰、待制、谏官、御史等诏之曰:“朕欲闻朝政得失,兵农要务,边防备御,将帅能否,财赋利害,钱法是非,与夫谗人害政,奸盗乱俗,及所以防微杜渐之策,悉对于篇。”是曰,知制诰曾公亮以母病在告,亦遣内侍赐诏令上对。 殿中侍御史何郯既对诏所问,又言:“天下利害,非一日可尽条陈,欲乞特颁诏旨,告谕两制、两省臣僚,自今有闻朝政阙失,政令过差,军机利害,虽非本职,并许上章论列,仍委中书置籍具录所上章疏。遇欲进用臣僚,令取有裨补多者,用为选首。所冀亲侍之人,各知责任,务图倾竭,以助政化。” 翰林侍读学士叶清臣在永兴,条对甲寅诏书所问,其言多劘切权贵,且曰:“陛下欲抑奔竞,此系中书。若宰相裁抑奔竞之流,则风俗敦厚,人知止足;宰相用险佞之士,则贪荣冒进,浸成波靡。向有职在管库,日趋走时相之门,入则取街谈巷言以资耳目,出则窃庙谟朝论以惊流辈,一旦皆擢职司以酬所任。比日人士,竞踵此风,出入权要之家,时有三尸、五鬼之号,乃列馆职,或置省曹。且台谏为天下耳目,今则尽为宰相肘腋,宰相所恶,则捃以微瑕,公行击搏;宰相所喜,则从而唱和,为之先容。中书政令不平,赏罚不当,则钳口结舌,未尝敢言;人主纤微过差或宫闱小事,即极言过当,用为讦直。供职未逾岁时,迁擢已加常等。宋禧为御史,劝陛下宫中畜犬设棘以为守卫,削弱朝礼,取笑外国,不加诃谴,擢为谏官。王逵两为湖南、江西转运使,所至苛虐,诛剥百姓,徒配无辜,特以宰相故旧,不次拔擢,遂有河东之行。如此,是长奔竞也!”其它所列利害甚众。 ◎宋纪五十 ∷起著雍困敦四月,尽屠维赤奋若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 庆历八年辽重熙十七年 夏,四月,己巳朔,封曩霄子谅祚为夏国主,以祠部员外郎任颛等为册礼使。 谅祚生甫三月,诸将未和,议者谓可因此时,皆以节度使命诸将,使各统所部,分弱其势,冀绝后患。判延州程琳言:“幸人之丧,非所以示德,不如因而抚之。”知庆州孙沔亦言代丧非中国体,帝纳其言,遂趣有司行册礼。然议者颇惜其失机会。 参加政事丁度数请罢,御史何郯又言:“度列在三事,于兹累年,上无所益国体,下不能服人心,伏乞断在不疑,退之以礼。”辛未,度罢为紫宸殿学士兼输林侍读学士。以端明殿学士、权三司使明镐参知政事。文颜博自贝州入相,数推镐功,故度罢而镐代之。 甲戌,以知永兴军叶清臣为翰林学士、权三司使。 丙子,诏:“科场旧条皆先朝所定,宜一切无易。”时礼部贡院言:“四年,宋祁等定贡举新制,会明年诏下,且听须后举施行。今秋试有期,缘新制诸州军发解,但令本处官属保明行实,其封弥、誉录,一切罢之。窃见外州解送举人,自未弥封、誉录以前,多采虚誉,即试官别无请托,亦止取本州曾经荐送旧人,其新人百不取一。弥封以后,考官不见姓名,须实考文艺,稍合至公。又,新制,进士先试策三道,次试论,次试诗赋;先考策论定去留,然后与诗赋通定高下。然举人每至尚书省,不下五七千人,及临轩覆较,止及数百人,盖诗赋以声病杂犯,易为去留,若专取策论,必难升黜。盖诗赋虽名小巧,且须指题命事,若记问该当,则辞理自精。策论虽有问题,其间敷对,多挟它说,若对不及五通尽黜之,即与元定解额不敷,若精粗毕收,则滥进殊广。所以自祖宗以来,未能猝更其制。兼闻举人举经史疑义可以出策论题目,凡数千条,谓之《经史质疑》。至于时务,亦钞撮其要,浮伪滋甚,难为考较。又旧制以词赋声病偶切之类,立为考试,今特许仿唐人赋体,及赋不限联数,不限字数。古今文章,务先体要,古未必悉是,今未必悉非。尝观唐人程试诗赋,与本朝所取名人词艺,实亦工拙相半。俗儒是古非今,不为通论。自二年以来,国子监生,诗赋即以汗漫无体为高,策论即以激讦肆意为工。非惟渐误后学,实恐将来省试,其合格能几何人!伏惟祖宗以来,得人不少,考较文艺,固有规程,不须变更,以长浮薄,请并如旧制。”故降是诏。初,诏外州发解到省,差官覆考。寻罢之,盖虑因此或致抑退寒士故也。 辽复以武定军节度使杜防为南府宰相。 丙子,高丽贡于辽。 辛卯,置河北四路安抚使。初,贾昌朝判大名,已兼河北安抚使。至是以资政殿学士、给事中韩琦知定州,礼部侍郎王拱辰知瀛州,右谏议大夫鱼周询知成德军,并兼本路安抚使。 御史何郯言紫宸不可为官称。五月,乙巳,诏改旧眨恩殿为观文殿,仍改紫宸殿学士为观文殿学士,班次如旧制。 乙卯,知谏院宋禧出为江南东路转运使;己未,改荆湖北路。禧虽罢谏职,犹得为监司,议者非之。 御史何郯言:“枢密使、平章事夏辣,学非而博,行伪而坚;有纤人善柔之质,无大臣鲠直之望;聚敛货殖以逞贪婪,比周权幸以图进取。近者卫兵为乱,突入宫掖,凡在职守,失于防察,宜置大戮,而竦只缘管皇城司内臣杨怀敏素与交通,曲为掩藏,但欲私相为恩,未尝公议其罪。千百具僚,皆谓怀敏失察贼乱,只缘官责,其罪小;夏竦多怀顾慕,不奋臣节,其罪大。今怀敏黜而竦独留,中外之心,无不愤激。伏望与众永弃,示人不私。”辛酉,竦罢枢密使,判河南府。 言者既数论竦奸邪,会京师同日无云而震者五,帝方坐便殿,趣召翰林学士。俄顷,张方平至,帝谓曰:“夏竦奸邪,以致天变如此,亟草制出之!”方平请撰驳辞,帝意遽解,曰:“且以均劳逸命之。” 郯又言:“闻竦乞一殿学士职名,不顾廉耻,冒有陈请,陛下岂宜许其自便,留在朝廷!乞不改前命,仍指挥催促赴任。”从之。 是日,参知政事宋庠加检校太傅,充枢密使。壬戌,以枢密副使庞籍参知政事。 六月,戊辰朔,诏近臣举文武材堪将帅者。 癸酉,河决澶州商胡埽。 庚辰,准布献马驼二万于辽。 壬午,太子太师致仕徐国公张耆卒,赠太师兼侍中,谥荣僖。耆为人重密有智数,太后预政,宠遇最厚,安佚富盛,逾四十年;所历藩镇,人若其扰。 癸已,参知政事明镐疽发背,帝亲临视。甲午,卒,赠礼部尚书,谥文烈。镐端挺寡言,所至安静有体,而遇事能断,为世所推重。 乙未,诏:“馆阁官须亲民一任,方许入省府及转运、提点刑狱差遣。” 丙申,司空致仕章得象卒。故事,致仕官乘舆不临奠,帝特往奠之。赠太尉兼侍中,谥文宪。 民间盗铸者众,钱文大乱,物价翔涌,公私患之。于是河东都转运使张奎奏:“晋、泽、石三州及威胜军日铸小铁钱,独留用河东。”铁钱既行,而盗铸者获利十之六,钱轻货重,言者皆以为不便。知并州郑戩请河东铁钱且以二当铜钱一,行一年,以三当一或以五当一;罢官炉日铸,但行旧钱。知泽州李昭遘亦言:“河东民烧石炭,家有橐冶之具,盗铸者莫可诘。而契丹亦能铸铁钱,以易并边铜钱而去,所害尤大。” 是月,翰林学士张方平、宋祁、御史中丞杨察与三司使叶清臣先上陕西钱议,请以小铁钱三当铜钱一,既而又请河东小铁钱亦如之,且罢官所置炉,朝廷皆施用其言。自是奸人稍无利,犹未能绝滥钱也。其后诏商州罢铸清黄铜钱,又令陕西大铜钱、大铁钱皆一当二,盗铸乃止。然令数变,兵民耗于资用,类多咨怨,久之始定。 秋,七月,戊戌,以河北水,令州县募饥民为军。 甲寅,辽录囚,减杂犯死罪。 八月,丁丑,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杨察、兵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张昪并落职,察知信州,昪知瀛州。察为御史中丞,论事无所避。会诏举御史,建言:“台属供奉殿中,巡纠不法,必得通古今治乱良直之臣。今举格太密,坐细故谐置不取,恐英伟之士或有所遗。”何郯以论事不得实,中书问状,察又言:“御史,故事许风闻,今以疑似之间,遽被诘问,臣恐台谏官畏罪缄默,非所以广言路也。”察数以言事忤宰相陈执中,故坐与昪俱黜。 其后监察御史建阳陈旭数言昪宜在朝廷,帝曰:“吾非不知昪贤,然言词不择轻重。”旭请其事,帝曰:“顷论张尧佐事,云‘陛下勤身克己,欲致太平,奈何以一妇人坏之!’”旭曰:“此乃忠直之言,人臣所难也。”帝曰:“昪又论杨怀敏云:“怀敏苟得志,所为不减刘季述。’何至于此?”旭曰:“昪志在去恶,言之不激,则圣意不回,亦不可深罪也。” 知陕州吴育上言:“近传三司判官杨仪下狱,自御史台移劾都亭驿,械缚过市,万目惊骇。及闻案具,乃止坐请求常事,非有枉法赃贿。又传所断罪名,法不至此,而出朝廷特旨,恐非恩归主上、法在有司之意也。且仪身预朝行,职居馆阁,任事省府,使有大罪,虽加诛斩,自有宪章。苟不然者,一旦至此,使士大夫不胜其辱,下民轻视其上,非所以养廉耻、示敦厚也。仪罪未断,臣不敢言。今事已往,且无救解之嫌,止祈圣神此后详审庶事,毋轻置诏狱。具案之上,自非情涉巨蠹,且从有司论谳,不必法外重行。如此,足以安人心,静风俗,养廉耻,召和平,天下之幸也。” 丙戌,辽复南京贫户租税。戊子,辽以殿前都点检耶律义先为行军都部署,以中顺军节度使夏行美副之,伐富努里。 己丑,以河北、京东、西水灾,罢秋宴。 甲午,御迩英阁,读《政要》。 是月,殿中侍御中何郯言:“臣昨于六月内赠具奏论,今岁灾异,为害甚大,陈执中首居相位,实任其责,因举汉时以灾异册免三公故事,乞因执中求退,从而罢免,以答天意,未蒙施行。今霖雨连昼夜不止,百姓忧愁,岂非大臣专恣,务为壅蔽,阴盛侵阳所致?况执中所举事,多不副天下人心,怨咨盈耳。如向传式不才,累被人言,不可任以要剧,而执中以私恩用传式至三司副使。吕昌龄曲事执中,执中宠嬖之,兄弟至为三司判官。此皆圣意所明知,所以传式、昌龄并罢要职;而执中则释而不问,窃所未安。兼风闻执中以旧识宽减前京东转运使张铸,不案告孔宜温谋反人状罪犯,及以私愤降开封府界提点李肃之差遣,挟情高下,岂是至公?其它专权恣纵,不可尽数。伏望罢免执中,以慰天下之望。” 九月,戊午,诏三司以今年江、淮所运米二百万斛转给河北州军。 己未,殿中侍御史何郯言:“近年大臣罢两府任,便陈乞子弟召试,充馆职或出身,用为恩例。望自今后,馆阁不许臣僚陈乞子弟外,其陈乞及奏举召试出身,候有科场与免取解及南省试,令赴御前与举人同试,以塞私幸。”诏:“今后臣僚奏子孙弟侄等乞出身及馆职,如有合该恩例者,类聚一处,候及三五人,送学士院试诗、赋、论三题,仍封弥、誉录考试。其试官,令中书具学士姓名进呈点定,仍精加考试,候点到等第,临时取旨。” 癸亥,三司言韶州天兴场铜岁采二十五万斤,请置监铸钱,诏以为永通监。 冬,十月,壬午,进美人张氏为贵妃,仍令所司择日备礼册命。先是夏竦倡议欲尊异美人,起居舍人、同知谏院王贽,因言贼根本起皇后閤前,请究其事,冀动摇中宫而阴为美人地。御史何郯入见,帝以贽所言谕郯,郯曰:“此奸人之谋,不可不察。”帝悟,乃止。然美人卒用扈跸功进妃位。 甲申,辽南院大王耶律罕班卒,年五十五。罕班平居不屑细务,喜怒不形。尝失所乘马,家僮以同色者代之,数月不觉。死之日,筐无旧储,椸无新衣。辽主闻之悼惜,遣使祭吊,给葬具。 丁亥,以屯田员外郎邠州范祥提点陕西路刑狱兼制置解盐。先是祥请变两池盐法,诏祥乘传陕西,与都转运使程戩共议。而戩与祥议不合,祥寻亦遭丧去。及是祥复申前议,故有是命,使推行之。 其法,旧禁盐地一切通商,盐入蜀者,亦恣不问。罢九州军入中刍粟,令入实钱,以盐偿之,视入钱州军远近及所指东西南盐,第优其直。东南盐又听入钱永兴、凤翔、河中,岁课入钱总为盐三十七万五千大席。授以要券,即池验券,案数而出,尽弛兵民辇运之役。又以延、庆、环、渭、原、保安、镇戎、德顺地近乌白池,奸人私以青白盐入塞,侵利乱法,乃募人入中池盐,予券,优其直,还以池盐偿之,以所入盐,官自出鬻,禁人私售。峻青白盐之禁,并边旧令入中铁炭瓦木之类,皆重为法以绝之。其先以虚估受券及已受盐未鬻者,悉计直使输亏官钱。又令三京及河中、河阳、陕、虢、解、晋、绛、濮、庆成、广济,官仍鬻盐。须商贾流通乃止,以所入缗钱市并边九州军刍粟,悉留榷货务钱币以实中都。行之数年,猾商贪贾无所侥幸,关内之民得安其业,公私以为便云。 庚寅,翰林学士、知制诰宋祁落职知许州。 故事,命妃皆发册,妃辞,则罢册礼;然告在有司,必俟旨而后进。又,凡制词既授閤门宣读,学士院受而书之,送中书,结三省衔,官先院用印,然后进内。张美人进号贵妃,祁适当制,不俟旨,写告不送中书,径取官告院印用之,亟封以进。妃方爱幸,冀行册礼,得告,大怒,掷地不肯受,祁坐是黜。初,祁疑进告为非,谓李淑明于典故,因问之,淑心知其误,谓祁曰:“第进,何所疑邪!”祁果得罪去。议者益恶淑倾险云。 甲午,辽主驻独卢金。 十一月,乙未朔,辽遣使括马,以将伐夏故也。 辽主将城西边,命东路统军使耶律多珍相地及造战舰。多珍因成楼船百三十艘,上置兵,下立马,规制坚壮,辽主嘉之。 戊戌,景福殿使、入内都知王守忠领武信留后。寻诏守忠如正任班,它无得援例。守忠遂移閤门,欲缀本品坐宴閤门,从之。 侍御史何郯言:“祖宗典法,未尝有内臣殿上预宴之事,此弊一开,所损不细。伏望指挥下閤门速行改正,一遵旧制。”初,西上閤门使钱晦亦言:“天子大朝会,令宦官齿士大夫坐殿上,必为四夷所笑。”然竟为奏定坐图。及郯又言,守忠自知未允,宴日,辞而不赴。 己亥,作皇帝钦崇国祀之宝。真宗尝为昭受乾符之宝,凡斋醮表章用焉。及大内火,宝焚,止用御前之宝。于是下学士院定其文,命宰相陈执中书付有司别刻之。 乙卯,以起居舍人、直史馆、知谏院王贽为天章阁待制。 张贵妃既得立,甚德贽,密赐贽金币以巨万计。尝谓人曰:“我家谏官也。”及将受册礼,欲得贽捧册,中书言摄侍中,故事必用待制以上,于是骤进贽职。 以殿中侍殿史何郯为礼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初,台知杂阙,执政欲进其党,帝特用郯,且谕郯曰:“卿不阿权势,故越次用卿。” 诏:“河北水灾,民流离道路,男女不能自存者,听人收养之,后毋得复取;其佣雇者,自从私券。” 丁巳,李用和兼侍中。 辽封皇子和啰噶为越王,阿伦为许王。赐太弟重元金券。重元子尼噜古,由安定郡王进封楚王。辽主尝与重元宴酣,许以千秋万岁后传位,重元甚喜,骄纵不法。又因双陆赌居民城邑,辽主屡不竞,前后已偿数城。重元恃宠多过,朝臣无敢言者。一曰,复博,伶人罗衣轻指其局曰:“双陆休痴,和你都输去也。”辽主始悟,不复戏。 壬戌,以畿内物价翔贵,于新城外置十二场,官出来,裁其价以济贫民。 癸亥,赐王贻水、李用和笏头金带。故事,非二府大臣不赐,惟张耆在枢密院兼侍中尝赐之。 时雨潦害稼,坏堤防,两河间尤甚。十二月,乙丑朔,颁德音,改明年元曰皇祐,降天下囚罪一等,徒以下释之。 出内藏钱帛赐三司贸粟,以赈河北流民,所过,官为舍止之,所赍物无收算。 丁卯,贵妃张氏行册礼,群臣表贺。 丙子,诏三司:“河北沿边州军客人入中粮草,改作四说之法,每以一百贯为率,在京支钱三十贯,香药、象牙十五贯,在外支盐十贯,茶四十贯。”用权发遣盐铁判官董沔请复行三说之言,而加以末盐为四说也。 庚辰,判大名府贾昌朝言:“自九河尽灭,独存漯川,而历代徙决不常,然不越郓、濮之北,魏、博之东,即今澶、滑大河历北京朝城,由莆台入海者也。国朝以来,开封、大名、怀、滑、澶、郓、濮、棣、齐之境,河屡决,天禧三年至四年夏连决,天台山旁尤甚,凡九载,乃塞之。天圣六年,又败王楚。景祐初,溃于横垅,出至平原,分金、赤、淤三河,经棣、滨之北入海。近岁海口壅阏,淖不可浚,是以去年河败德、博间者凡二十一。今夏溃于商胡,经北都之东,至于武城,遂贯御河,历冀、赢二州之城,抵乾宁军南,达于海。今横垅故水,尚存三分,金、赤、淤河,皆已堙塞,惟出雍京口以东,大决民田,乃至于海。自古河决为害,莫甚于此。朝廷以朔方根本之地,御备契丹,取材用以馈军师者,惟沧、棣、滨、齐最厚。自横垅决,财利耗半,商胡之败,十失其八九。况国家恃此大河,内固京师,外限戎马,祖宗以来,留意河防,条禁严切者以此。今乃帝流散出,甚至有可涉之处。欲救其弊,草若东复故道,尽塞诸口。案横垅以东至郓、濮间,堤埽具在,宜加完葺。其堙浅之处,可以时发近县夫,开道至郓州东界。谨绘漯川、横垅、商胡三河为一图上进,惟陛下留省。”诏翰林学士郭劝、入内内侍省都知蓝元用与河北、京东转运使再行相度修复黄河故道利害以闻。 辽主姊秦晋国长公主,始嫁萧特布,改适萧哈里,又适萧呼敦,俱以不谐离婚;是年,乃适韩国王萧惠。 皇祐元年辽重熙十八年。己丑,一零四九年 春,正月,甲午朔,日有食之。 辽将伐夏,留其贺正使不遣。己亥,遣使以伐夏来告。 辛丑,命翰林学士虞城赵概权知贡举。 丙午,辽主如鸳鸯泺。 戊申,以河北水灾,罢上元张灯,停作乐。 庚戌,太傅致仕邓国公张士逊卒。车驾临奠,翼日,谓辅臣曰:“昨有言庚戌是联本命,不宜临丧;朕以师臣之旧,故不避。”文彦博曰:“唐太宗辰日哭张公谨,陛下过之远矣。”赠上逊太师、中书令,谥文懿,御篆其墓碑曰“旧德之碑”。 丙辰,辽主猎于霸特山。行军都部署耶律义先遣人奏富努里之捷。 己未,诏以缗钱二十万市谷种,分给河北贫民。 辛酉,诏曰:“自古为治,必戒苛察,近岁风俗,争事倾危,狱犴滋多,上下睽急,伤累和气,朕甚悼焉!自今言事者,非朝廷得失,民间利病,毋得以风闻弹奏,违者坐之。”殿中侍御史馀杭张祹,言不当禁御史、谏官风闻言事,不报。 癸亥,铸“皇祐元宝”钱。 二月,丁卯,彗出虚,晨见东方,西南指,历紫微至娄,凡一百一十四日而没。诏:“自今月五日不御正殿,其尚食所供常膳,亦宜减省,中外臣僚,极言当世切务。” 以前刑部员外郎张友直为史馆修撰,用其父士逊遗奏也。御史何郯言:“史馆修撰,故事皆试知制诰;友直素元学术,不当得。”乃改集英殿修撰。 戊辱,以河北疫,遣使颁药。 己已,以龙图阁直学士崇安刘夔为枢密直学士、知郓州兼京东西路安抚使。 时民流京东,盗贼多起,帝将益兵为备,问谁可守郓者,宰相以夔对,遂擢用之。夔至郓,发廪赈饥民,赖全活者甚众,盗贼衰止,赐书褒谕。 辛未,以知青州、资政殿学士富弼为礼部侍郎。 初,河北大水,流民入京东者不可胜数。弼择所部丰稔者五州,劝民出粟,得十五万斛,益以官廪,随所在贮之。择公私庐舍十馀万区,散处其人,以便薪水。官吏自前资待阙寄居者,皆给其禄,使即民所聚,选老弱瘠病者廪之。山林陂泽之利,有可取以为生者,听流民取之,其主不得禁。官吏皆书其劳,约为奏请,使它日得以次受赏于朝;率五日遣入以酒肉饭糗劳之,人人为尽力。流民死者,为大家葬之,谓之丛冢,自为文祭之。及流民将复其业,又各以远近受粮归。凡活五十馀万人,募而为兵者又万馀人。帝闻之,遣使慰劳,就迁其秩。弼曰:“救灾,守臣职也。”辞不受。前此救灾者,皆聚民城郭中,煮粥食之,饥民聚为疾疫及相蹈籍死,或待哺数日,不得粥而仆,名为救而实杀之。弼所立法,简便周至,天下传以为式。 诏发京师禁军十指挥赴京东西路驻泊,以备盗贼,京东西路钤辖并兼本路安抚都监。京东安抚使富弼,言本路遽增屯禁军,虑摇人心,欲量增一两指挥。诏:“兵已就道,俟将来岁丰,令还京师。” 宣徽北院使、武昌节度使、判延州程琳请代,己卯,加同平章事,再判延州。 琳尝获戎奠,不杀,戒遣之,夏人亦相告毋捕汉民。久之,诈以五百户驱牛羊叩边请降,言辽兵至衙斗矣,国中乱,愿自归。琳曰:“辽至彼帐下,当举国取之,岂容有来降者?吾闻夏人方捕叛者,此其是邪?不然,诱我也。”拒不受。已而贼果将骑三万临境上,以捕降者为辞。琳行谍知之,闭壁倒旗,戒诸将勿动。贼以为有备,遂引去。 辽耶律义先之讨富努里也,多所招降,乙酉,俘其猷长托德勒以归。辽主手诏褒奖,以功封武昌郡王,改南京统军使。旋请统军司钱营息以赡贫民,未及期而军器完整,民得休息。 自辽人以伐夏来告,边候稍警,帝御便殿,访近臣以备御之策。权三司使叶清臣对曰:“陛下临驭天下二十八年,未尝一日自暇逸,而西北二边,频岁为患,岂非将相太臣不得其人,不能为陛下张威德以致此乎?庆历初。刘六符来,执政不能折冲樽俎,只烦一介之使,坐致二十万物。匮膏血以奉外敌,此有识之士所为长太息也。今诏问北使诣阙,以西戎为名,即有邀求,何以答之。臣闻誓书所载,彼此无求,况元昊叛边,累年致讨,辽人岂有毫发之助!今彼国出师,辄求我助,干盟违约,不亦甚乎!若使辩捷之人判其曲直,我直彼曲,岂不惮服!苟肆侵凌,方河朔灾伤之馀,野无庐舍,我坚壁自守,纵令深入,其能久居?即无所因粮,则亟当遁去。然后选择骁勇,遏绝归师,设伏出奇,邀击首尾,若不就禽,亦且大败矣。” 淯井蛮寇边。 三月,庚子,御延和殿,召辅臣观新造浑仪木样,时命日官舒易简、于渊、周琮等参用梁令瓒、李淳风旧制改铸浑仪也。 辛丑,命户部副使包拯往河北提举计置粮草。 乙巳,高昌国贡于辽。 先是燕赵国王洪基有疾,辽主亲诣其帐视之。壬子,以洪基疾愈,赦杂犯死罪以下。 癸丑,赐进士江夏冯京等一百七十四人及第、一百六十人出身、二百九人同出身于崇政殿。甲寅,赐诸科及第并出身五百五十人于观文殿。 诏徙河北阙粮处士兵及戍兵近南州军,候经置边储有备,复令还屯,从包拯言也。广平二临马牧共占邢、浼、赵三州民田万五千顷,前已废其一,然漳河沃壤,民犹不得耕,拯请悉以赋民,从之。 丁巳,乌库遣使送款于辽,五国节度使耶律珊图所招徕也。 庚申,以辽人告伐夏,遣权知开封府钱明逸等报聘,且致赆礼。 夏,四月,甲子,御崇政殿,阅知澶州宋守信所献冲陈无敌流量弩等器八种。 庚午,命包拯与河北四路安抚使、转运司议省冗官及汰军士之不任役者以闻。 癸酉,辽以南府宰相杲锡为南京统军使。 癸未,梓州转运司言淯井监夷人平。 丁亥,右司谏钱彦远上劝农疏曰;“本朝转运使、提点刑狱、知州、通判,皆带劝农之职,徒有虚文,无劝导之实。谓宜置劝农司,以知州为长官,通判为佐官,举清强幕职、州县官为判官,先以垦田顷亩及户口数、陂塘、山泽、沟洫、桑柘著之于籍,然后委劝农官设法劝课,除害兴利,俟岁终农隙,转运司考较而赏罚之。”帝嘉纳焉。 五月,丁酉,以祠部员外郎任颛为河东转运使。帝以河北尝赐内库金帛,今亦以五十万济河东阙乏。颛辞曰:“朝廷始命使,委以经制财用,而遽乞金帛以往,不可。”帝善之。 甲辰,五国猷长名率所部附于辽。 丙午,幸后苑宝岐殿,观刘麦,顾谓辅臣曰:“朕新作此殿,不欲植花卉而岁以种麦,庶知穑事之不易也。” 执政庞籍言殿中丞、馆阁校勘范镇有异材,不汲汲于进取。丁巳,特迁直祕阁。 戊午,辽五国节度使耶律珊图授左监门卫上将军。 六月,壬戌朔,辽以韩国王萧惠为河南道行军都统,赵王萧孝友、汉王特布副之。时辽师分三道,惠等所将者为南道,其北道则行军都统耶律达和克将之,中道则辽主自将,尚未发也。 甲子,蠲河北民复业者租赋二年。 乙丑,以太子右清道率府率叔韶为右领军卫将军,仍赐进士及第,寻加文州刺史。叔韶尝献所著文,召试学士院,入优等,特迁之。入谢,命坐赐茶,谓曰:“宗子好学无几,尔独以文章得进士第,前此盖未有也。”又出《九经》赐之。后以图书赐正刺史已上,叔韶不当得,独赐及之。叔韶,德恭之曾孙也。宗室召试自叔韶始。 辽录囚。 丙寅,辽行十二神纛礼。 甲戌,以贾昌朝为观文殿大学士、判都省,朝会班中书、门下,视其仪物。观文殿置大学士自此始,仍诏自今非尝为宰相毋得除。 戊寅,诏中书、枢密非聚议,毋通宾客。 庚辰,准布贡马驼珍玩于辽。 辛巳,夏贡于辽,辽人留其使不遣。 壬午,改命同刊修《唐书》、翰林侍读学士宋祁为刊修官。 乙酉,同知谏院临颍李兑、侍御史知杂事何郯、监察御史陈旭等言:“比岁臣僚有缴奏交亲往还简尺者,朝廷必推究其事而行之,遂使圣时成告讦之俗。自今非情涉不顺,毋得缴简尺以闻;其官司请求非法,自论如律。”从之。 丁亥,监察御史陈旭言:“三馆职事,文儒之高选;近时用人益轻,遂为贵游进取之津要。庆历中尝有诏旨,今后见任、前任两省及两大省以上官,不得陈乞子弟、亲戚入馆阁职事。然挠于横恩,复寝不用。望申明前敕,严为科禁,溅汰滥进,必清其选,使在位者皆得文行充实之人。然后举用故事,特因闲燕,延备访问,于治体不为无益。”诏:“今后近上臣僚,援例奏乞子孙得试者,如试中,只与转官或出身,更不除馆阁。” 辽主行再生礼。 戊子,太子少傅致仕李若谷卒。诏以子淑在近侍,优赠太子太傅,后毋得为例。 诏:“转运使、提点刑狱所补官吏受脏,失觉察者降黜。” 秋,七月,丙申,定州雨。初,知定州韩琦言:“河朔久不雨,请祈无所应。若出自圣怀,祷于天地山川,宜获嘉泽。”寻遣祕阁校理张子思持密词祷于北岳。至是以雨足闻。 丁酉,诏臣僚毋得保荐要近内臣。 翰林侍读学士、右谏议大夫张锡,讲书禁中,帝叹其博学,飞白书“博学”二字赐之,因问治道,锡对曰:“节嗜欲者,治身之本;审刑罚者,治国之本。”时贵妃方宠幸,故锡以此讽。帝改容曰:“卿言甚嘉,恨用卿晚。” 戊戌,辽主亲帅师伐夏,以太弟重元、北院大王耶律仁先为前锋。 辛丑,翰林侍读学士、右谏议大夫张锡卒,以白金三百两赙其家,赠工部侍郎。 戊申,以集贤校理李中师为提点开封府界诸县镇公事。中师,开封人,宰相陈执中所荐也。 八月,辛酉朔,辽师渡河,不见敌而还。 辽主所御战舰,即耶律多珍所造之楼船也,辽主喜甚。其后尝亲赐卮酒,问其所欲,多珍曰:“臣幸被圣恩,得效驽力,万死不能报国,又将何求!”辽主益喜,手书多珍衣裾曰:“勤国忠君,举世无双。” 壬戌,工部侍郎、平章事陈执中罢为兵部尚书、知陈州。先是河决民流,灾异数见,执中无所建明,但延接卜相术士。言者屡攻之,因论执中越次用李中师为府界提点及吕昌龄等出入门下,不协众望,而执中亦以足疾辞位,诏从其请。翰林学士孙抃当制,遂除尚书左丞。文彦博、宋庠言恩礼太薄,乃下学士院贴麻,改命之。 以枢密使宋庠为兵部侍郎、平章事,参知政事庞籍为工部侍郎、充枢密使,枢密副使高若讷为工部侍郎、参知政事,翰林侍读学士梁适为左谏议大夫、枢密副使。 甲申,御崇政殿,策试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殿中丞吴奎所对入第四等,以奎为太常博士、通判陈州。奎,北海人,尝为广信军判官,昼则治事,夜辄读书不寐。杨怀敏增广北边屯田,至夺民谷地,无敢与抗者。奎上书论其不便,知保州王果亦屡争之;怀敏使人讼果它事,诏置狱推劾,奎为果力辩,得免。庆历中宿卫之变,怀敏当番直而得罪轻,奎时监京东排岸司,上疏曰:“臣闻句当皇城司六人,其五已被谪,独怀敏尚留,人咸谓陛下私近幸而屈公法,臣窃为陛下痛惜之!况中外传闻,且获贼之际,陛下宣令勿杀,而左右辄屠之,此必有同谋者,恐事泄露而杀之以灭口。不然,何以不奉诏也?”帝深器之。 卫士王安,与其党相恶,阴置刃衣箧中,从句当引见司杨景宗入禁门。既为阍者所得,景宗辄隐不以闻。御史中丞郭劝请先治景宗罪,章再上,不听,又廷争累日。乙酉,责景宗均州安置。景宗乞尽纳官爵,留居京师,御史何郯极言其不可。既逾月,乃自均州徙邓州。 太子少师致仕石中立卒,赠太子太傅,谥文定。 中立好谐谑,然练习台阁故事,不汲汲近名。初,家产岁入百万钱,末年费几尽。帝闻其病,赐银三百两。既殁,其家至不能办丧。 九月,乙未,以权三司使张尧佐为礼部侍郎、三司使。监察御史陈旭,言尧佐以后宫亲,不宜使制国用,不听。 诏河东、河北经略安抚使司:“辽举兵讨夏人,其边要之地,选委将佐,严加备御。”时司天言太阴犯毕宿,主边兵,赵分有忧故也。 乙巳,广南西路转运司言广源州蛮寇邕州,诏江南、福建等路发兵备之。广源州在邕州西南,郁江之原也,峭绝深阴,产黄金、丹沙,颇有邑居聚落。俗椎髻左衽,善战斗,轻死好乱。其先韦氏、黄氏、周氏、侬氏为酋领,互相劫掠。唐邕管经略使徐申厚抚之,黄氏纳职贡,而十三部、二十九州之蛮皆定。自交趾蛮据有安南,而广源虽号邕管西羁縻州,其实服役于交趾。 初,有侬全福者,知傥犹州,其弟存禄知万涯州,全福妻弟侬当道知武勒州。一日,全福杀存禄、当道,并有其地。交趾怒,举兵掳全福及其子智聪以归。其妻阿侬,本左江武勒族也,转至傥犹州,全福纳之。全福见掳,阿侬遂嫁商人,生子,名智高,年十三,杀其父商人,曰:“天下岂有二父邪!”因冒姓侬,与其母奔雷火洞。其母又嫁特磨道侬夏卿。久之,智高复与其母出据傥犹州,建国曰大历。交趾复拔傥犹州,执智高,释其罪,使知广源州,又以雷火、频婆四洞及思浪州附益之。然内怨交趾,居四年,遂袭据安德州,僣称南天国,改年景瑞,于是始入寇。 辽萧惠之伐夏也,战舰粮艘,绵亘数百里。既入敌境,侦候不远,铠甲载于车,军士不得乘马。诸将请备不虞,惠曰:“谅祚必自迎车驾,何暇及我!无故设备,徒自弊耳。”辽主既还,惠犹进师。丁未,营栅未立,夏人奄至,惠与麾下不及甲而走,追者射之,惠几不能脱,士卒死伤不可胜计。 戊午,太白犯南斗。 己未,罢武举。 始,范祥议改盐法,论者争言其不便,朝廷独以为可用,委祥推行之。于是侍御史知杂事何郯言:“风闻改法以来,商旅为官盐长价,获利既薄,少有算请。陕西一路,已亏损课利百馀万贯,其馀诸路,比旧来亦皆顿减卖盐见钱,甚妨支用。兼陕西民间官盐价高,多以卖私盐事败,刑禁颇烦,官私俱不为利,经久何以施行!臣谓事有百利始可议变,变不如前,即宜仍旧。”冬,十月,壬戌,遣户部副使包拯与陕西转运使议盐法。 丁丑,诏:“妇人所服冠,高无得过四寸,广无得逾一尺,梳长无得逾四寸,仍无得以角为之,犯者重致于法。” 先是宫中尚白角冠梳,人争效之,谓之内样。其冠名曰垂肩,至有长三尺者,梳长亦逾尺。御史刘元瑜以为服妖,请禁止之,故有是诏。妇人多被刑责,大为识者所嗤,都不作歌词以嘲之。 壬午,诏:“马铺以昼夜行四百里,急脚递五百里。” 侍御史知杂事何郯言:“陕西新置保捷兵士,年五十以上及短弱不及等之人,如不愿在军者,许令自陈,减放归农。此等久习武艺,今若放罢,亦须置籍拘管。仍乞以所居乡社相近处,如河北义勇,团作指挥,置人员节级管辖。其边郡每岁以此军番递,防守处亦令比岁减数,非时边上或有警急,其罢放之人尚可追集守城,却代精兵出战,于事又无废阙。方今财力大屈,此亦省费之一端。”枢密使庞籍独以其言为事。省兵之议,实郯发之。 是月,辽北道行军都统耶律达和克率准布诸军攻夏凉州,至贺兰山,获夏国主嫡母及其官僚家属以归。夏以三千人扼险力战,破之,都监萧慈氏弩殁于阵。 十一月,丙申,加赠虢州刺史种世衡为成州团练使。先是,世衡长子古诣阙自言:“父世衡在青涧城,尝遣王嵩人夏国反间,其用事臣雅尔、旺荣兄弟皆被诛,元昊由是势衰,纳款称臣。经略使庞籍掩父功,自取两府。”籍时在枢密院,具言:“嵩入虏境即被囚,元昊委任旺荣如故。元昊欲和,先令旺荣为书遗边将。元昊妻即旺荣妹,元昊黜其妻,旺荣兄弟怨望。元昊既称臣后二年,旺荣谋杀元昊,事觉被诛,非因嵩反间。臣与范仲淹、韩琦,皆豫受中书答刂子,候西事平除两府,既而仲淹、琦先除,臣次之,非专以招怀之功,文书具在可验。”朝廷虽知古妄言,犹念世衡旧劳,自东染院使赠刺史,录其子之未仕者。古复上书诉赏薄,于是加赠团练使,特授古天兴尉,令御史台押出城,趣使之官。及籍罢,古复辩理,下御史考实,以籍奏王嵩疏为定。诏以其事付史官,听古徙官便郡。 诏:“河北被灾民年八十以上及笃疾、贫不能自存者,人赐米一石,酒一斗。” 辛丑,诏:“民有冤,贫不能诣阙者,听诉于监司以闻。” 戊午,杨怀敏罢内侍副都知,为三陵副使。初,怀敏自高阳关钤辖入奏事,除副都知。知制诘胡宿当制,因言:“怀敏以宿卫不谨,致逆徒窃入宫闱,又不能生致之。议者谓规灭奸人之口。罪在怀敏及杨景宗二人。得不穷治诛死,已为幸矣,岂宜复在左右邪!臣不敢草制,辄封还以闻。”帝疑宿职不当言,翼日,谓宰相曰:“前代有此故事否?”文彦博对曰:“唐给事中袁高不草卢杞制书,近来富弼亦曾封还词兴。”帝意解。谏官钱彦远谓宿曰:“仁者必有勇,于公见之矣。”既而它舍人为怀敏草制,彦远及台官论列不已,逾半月,卒罢之。宿闻怀敏除三陵副使,谓人曰:“怀敏必死矣。祖宗神灵所在,大奸岂能逃乎!”无几何,怀敏果卒。 十二月,壬戌,诏:“陕西保捷兵年五十以上及短弱不任役者,听归农;若无田园可归者,减为小分。”凡放归者三万五千馀人,皆欢呼反其家。在籍者尚五万馀人,悲涕,恨不得俱去。陕西缘边,计一岁费缗钱七十千养一保捷兵,自是岁省缗钱二百四十五万,陕西之民力稍苏。 初,枢密使庞籍与宰相文彦博,以国用不足,建议省兵,众议纷然陈其不可,缘边诸将争之尤力,且言兵皆习弓刀,不乐归农,一旦失衣粮,必相聚为盗贼,帝亦疑焉。彦博与籍共奏:“今公私困竭,上下皇皇,其故非它,正由养兵太多耳,若不减放,无由苏息。万一果聚为盗贼,臣请以死当之。”帝意乃决。既而判延州李昭亮复奏陕西所免保捷特多,往往缩颈曲腘,诈为短小以欺官司。籍曰:“兵苟不乐归农,何为欺诈若此乎!”帝深然之。 甲子,遣入内供奉高怀政督捕邕州盗贼。 壬申,观文殿大学士、右仆射、判都省贾昌朝,复为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判郑州。 戊寅,辽庆陵林木灾。 己卯,辽录囚,有弟从兄为盗者,兄弟俱无子,特原其弟。 是岁,夏改元延嗣宁国。 ◎宋纪五十一 ∷起上章摄提格正月,尽重光单阏五月,凡一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 皇祐二年辽重熙十九年 春,正月,庚寅,辽僧惠鉴加检校太尉。 庚子,辽论伐夏诸将士功罪,封耶律达和克为漆水郡王,其所属将校及准布等部长各进爵有差。以萧惠子慈氏努战殁,释惠丧师之罪,赠慈氏努平章事。 辛丑,辽遣使问罪于夏。 壬寅,辽主如鱼儿泺。 癸卯,以岁饥,罢上元观灯。 壬子,命翰林学士承旨王尧臣、入内都知王守忠、右司谏陈旭与三司较天下每岁财赋出入之数以闻。 自康定元年,陕西募人入中并边刍粟,始加数给东南盐,而河北稍用三说法,亦以东南盐代京师所给缗钱,数足即止。及庆历二年,三司又请如康定元年法募人入中,乃诏入中陕西、河东者,持券至京师,偿以钱及金帛各半之。不愿受金帛者,予香药、茶、盐,惟其所欲。而东南盐利特厚,商旅不复受金帛,皆愿得盐。至八年,河北行四说法,盐居其一,而并边刍粟皆有虚数,腾跃至数倍,券至京师,反为畜贾所抑。盐八百斤旧售钱十万,至是止六万;商人以贱估券取盐,不复入钱京师,帑藏益乏。于是诏三司详定,尧臣等请复入钱京师法,视旧入钱数稍增予盐,而并边入中元得券受盐者,河东、陕西入刍粟直钱十万,止给盐直七万,河北又损为六万五千,且令入钱十万于京师,乃听兼给,谓之对贴。自是入钱京师稍复故。 二月,甲申,出内藏库绢五十万,下河北、陕西、河东路,以备军赏。 丁亥,夏将攻辽金肃城,辽南面林牙杲嘉努等击破之,斩首万馀级。 三月,戊子朔,诏罢今年冬至亲祀南郊之礼,以九月择日有事于明堂。先是宋庠议,今年当郊而日至在晦,用建隆故事,宜有所避,因请秋季大享于明堂。帝谓辅臣曰:“明堂者,布政之宫,朝诸侯之位,天子之路寝,乃今大庆殿也,况明道初,合祀天地于此。今之亲祀,不当因循,尚于郊壝寓祭。”己丑,诏以大庆殿为明堂,仍令所司详定仪注以闻。 甲午,遣官祈雨。 戊戌,诏:“明堂礼成,群臣毋得上尊号。” 辽殿前都点检萧迪里特与夏人战于三角川,败之。 己亥,诏祀明堂,自乘舆服御诸物,务令有司裁简之。 庚子,辽遣殿前副点检耶律益等来告伐夏国还。 癸卯,辽遣西南招讨使萧蒲努等帅师代夏。甲辰,遣同知北院枢密使萧革按军边城,以为声援。 诏:“宗室子生四岁者,官为给食。”初,诏五岁始给食,知大宗正事允让请且仍旧以三岁,故裁定之。 己酉,以朝林学士赵概为辽国信使。辽主驻息鸡淀,尝因会猎,令概赋《信誓如山河诗》,诗成,侑以玉杯。 诏:“两浙流民男女不能自存者,听人收养,后不得复取。” 癸丑,诏以季秋辛亥大享明堂。先是礼官议王者郊用辛,盖取斋戎自新之义,又,《通礼》祀明堂亦用辛;遂下司天择日,而得辛亥吉,盖九月二十七日也。 丙辰,宋祁上《明堂通议》二篇。 知府州折继闵卒,以其弟继祖领府州军事。 夏,四月,甲子,沙州符骨笃末、似婆温等来贡玉。 乙丑,内出手诏言:“明堂之礼,前代并用郑康成、王肃两家义说,兼祭昊天上帝,已为变礼。祖宗以来,三岁一亲郊,合祭天地,祖宗并配,百神从祀。今祀明堂,正当亲郊之期,而礼官所定,止祭昊天五帝,不及地祇,配坐不及祖宗,未合三朝之制。宜合祭地祇,奉太祖、太宗、真宗并配,而五帝、神州亦亲献,日月河海诸神,悉如圜丘从祀。”因谓文彦博曰:“礼非天降地出,缘人情耳。礼官习拘儒之旧传,捨三朝之成法,非朕所以昭孝息民也。”翼日,彦博奏:“诏书所定亲献之礼,周于五天帝、神州,比圜丘之位,陟降为劳,请命官分献。”帝曰:“朕于大祀,岂敢惮劳!”礼官议从祀神位未决,复谕曰:“郊坛第一龛者在堂,第二、第三龛者设于左右夹庑及龙墀上,在壝内外者列于堂东西厢及后庑,以象坛壝之制,仍先绘图以闻。” 辽主如鱼儿泺。 戊辰,降翰林学士、权知开封府钱明逸为龙图阁学士、知蔡州。 先是,医家子冷青自称皇子,言其母尝得幸掖廷,有娠而出,生青,都市聚观。明逸捕得青,入府,叱明逸曰:“明逸安得不起!”明逸为起坐。既而以为狂,送汝州编管。推官韩绛言青留外将惑众;翰林学士赵概言青言不妄不当流,若诈当诛;即诏概与知谏院包拯追青穷治。盖其母王氏尝执役禁中,出嫁民冷绪,始生女,后生青。青漂泊庐山,数为人言己实帝子,浮屠全大道挟之入京师,欲自言阙下。狱具,皆论不道,诛死。明逸坐尹京师无威望,古及于责。绛,亿之子也。 甲申,高丽贡于辽。 五月,己丑,辽主如凉陉。 癸巳,辽萧蒲努等入夏境,不见敌,纵掠而还。 甲午,礼院上《明堂五室制度图》。 封兖州尼丘山神曰毓圣侯。 丙申,诏国信司罢三番使臣。自与辽通好,其接送使人皆自京差三番使臣,沿路州军,困于须索,谏官包拯、吴奎极言其扰。既罢遣三番,而顿置什物,并令沿路州、军官自办之。 戊申,广南西路转运司言交趾发兵捕广源州贼侬智高,其众皆遁伏山林;诏本路严备之。 六月,丙寅,翰林学士承旨王尧臣等言:“奉诏与太常参议阮逸所上编钟四清声谱法,请用之于明堂者。窃以律吕旋宫之法,既定以管,又制十二钟准为十二正声,以律计,自倍半。说者云:半者,准正声之半以为十二子声之钟,故有正声、子声各十二。子声,即清声也。其正管长者为均,自用正声;正管短者为均,则通用子声而成五音。然求声之法,本之于钟,故《国语》所谓‘度律均钟’者也。其编金石之法,则历代不同,或以十九为一佺,或以三十一为一佺,或以十六为一佺,或以二十四为一佺。故唐制以十六数为小架,二十四为大架,天地、宗庙、朝会各有所施。今太常钟县十六者,旧传正声之外,有黄钟至夹钟四声,盖自夷则至应钟四律为均之时,若尽用正声,则官轻而商重。缘宫声以下,不容更有浊声。一均之中,宫弱商强,是谓陵僣,故须用子声,乃得长短相叙。自角而下,亦循兹法。至它律为宫,其长短尊卑自序者,不当更以清声间之。自唐末多故,乐文坠缺,考击之法,久已不传。今丝竹等诸器旧有清声者,今随钟石教习;本无清声者,未可创意求法,且当如旧。其阮逸所上声谱,以清浊相应,先后互击,取言靡曼,近于郑声,不可用。”诏可。 辽主谒庆陵。 丁卯,以御撰黄钟五音五曲凡五十七声,下太常肄习之。 庚午,辽主谒大安殿。 壬申,辽以将策进士,命医、卜、屠、贩、奴隶及倍父母或犯事逃亡者,不得应举。 丙子,谏官包拯、陈旭、吴奎等言:“三司使张尧佐。凡庸之人,徒缘宠私,骤阶显列,自任用以来,万口交讥。陛下何庇一尧佐,上违天意,下咈人情,而稔成危机乎?实为陛下痛之!”拯又言:“历代后妃之族,虽有才者未尝假以事权,况不才者乎?伏见祖宗以来,当帑廪丰盈,用度充足之际,尚乃精选计臣如陈恕、魏羽辈用之,其馀亦尽一时之选。况今上下窘迫,岂可专任此人!伏望特出宸断,授以它职,别求才杰之士,委而任之。” 辛巳,以屯田员外郎吕公著同判吏部南曹。公著,夷简子也,尝召试馆职,不就。于是帝谕曰:“知卿有恬退之节。”因赐五品服。 辽主策进士于金銮殿。 是月,帝讲书迩英阁,因谓侍臣曰:“古有迁民于宽闲之地者,今闽、蜀地狭,其民亦可迁乎?”丁度对曰:“律令故在,但有司不能举行耳。太祖尝徙太原民千馀家于山东,太宗又徙云、应、寰、朔之民于京西诸州。西北之人,勤力谨俭,今富于其乡里者,多当时所徙之民也。民固安土重迁,若地利既尽,要无可恋之理。今蜀民岁增,旷土尽辟,下户才有田三十五亩或五七亩,而赡一家十数口,一不熟则转死沟壑,诚可矜恻。臣以为不但蜀民,凡似此狭乡,皆宜徙之,计口给田,复其家如律令,实利农积谷之本也。”帝纳其言,乃诏京西转运司晓告益、梓、利、夔、福建路,民愿徙者听之。 秋,七月,丁亥,赠美人尚氏为婉仪。 壬辰,辽主驻括里蒲碗。 癸巳,辽以皇子燕赵国王洪基领北南枢密院。 丙申,幸彰信节度使兼侍中李用和第问疾,入见于卧内,擢其次子珣为閤门使,以所居第赐之,并日给官舍僦钱五千。用和缘帝舅,起民间,位将相,而能阖门谢客,推远权势。帝以章懿太后不逮养,故宠外家逾等。及卒,临奠,哭之恸,赠太师、中书令、陇西郡王,特轰视朝五日,制服苑中,谥恭僖,御撰神道碑,仍篆曰“亲贤之碑”。及其妻卒,亦辍朝成服。 戊戌,辽录囚。 戊申,辽以左伊勒希巴萧唐括为北院枢密副使。 壬子,辽主猎于侯里吉。 八月,己未,以侍御史知杂事何郯为直龙图阁、知汉州、郯以母老请外故也。将行,上疏言:“三司使张尧佐,虽由进士登第,历官无它故,然骤被宠用,人情皆以止缘后宫之亲,非复以才能许之。逾年若大享讫事,众议谓陛下以酬劳为名,必当进用两府。果如众议,命行之日,言事之臣必以死争。用尧佐而黜言者则累德,用言者而罢尧佐则伤恩;累德则损归圣躬,伤恩则怨起近戚。莫若富贵尧佐而不假之以权,如李用和可也。” 乙丑,知杭州、资政殿学士范仲淹奏进建昌军草泽李覯所撰《明堂图义》,诏送两制看详,称其学业优博,授试太学助教。覯尝举茂材异等,不中,亲老,以教授自资,学者尝数十百人。 丙寅,福州草泽郑叔豹上《宗祀书》三卷,述明堂制度及配享冕服之义。 丁丑,诏立冬罢祭神州地祇。初,礼院以黑帝及神州地祇皆当合祭于明堂,请罢立冬之祭。帝以四时迎气不可辍,故罢祭神州地祇。 九月,辛卯,诏明堂礼毕,并以袭衣、金帛、器币、鞍勒马赐夏竦、王德用、程琳、李昭亮。将相在外遇大礼有赐自此始。 丙申,诏太子太保致仕杜衍、太子少傅致仕任布陪祀明堂,令应天府以礼敦遣,仍于都亭驿、锡庆院优备供帐几杖,待其至。衍手疏以疾辞,布将就道,始辞以疾;并遣中使赍赐医药。 庚子,揭御篆“明堂”二字,飞白“明堂之门”四字,诏祀毕藏于宗正寺。 壬寅,夏侵辽边界,漆水郡王耶律达和克遣六院军将谐里击败之。夏人数不得志于辽,始议通使。 时积雨弥旬,帝请褥禁中,甲辰,斋于文德殿,天霁。己酉,朝享景灵宫。庚戌,享太庙。辛亥,大享天地于明堂,以太祖、太宗、真宗配。大赦。文武职官及公司、致仕者,并特与转资;内臣入仕及十年,亦与迁改,不为永例。 诏:“内降指挥,百司执奏毋辄行;敢因缘干请者,谏官、御史察举之。” 初,议肆赦,帝谓辅臣曰:“比有贵戚近习,夤缘请托以图内降,虽颇抑绝,然未免时有侵挠。可于赦文中严切禁止,示信天下。”辅臣对曰:“陛下躬行大祀,辟至公之路,杜私谒之蹊,天下幸甚。然载之赦条,恐未尽圣意。”乃别为手诏,与赦同降。 先是屯田员外郎、知常州庐陵彭思永入为侍御史,极论内降之弊,以为斜封非盛世所宜有。及祀明堂前一日,有传赦书语百官皆迁官者,思永从驾宿景灵宫,亟上言不宜滥恩。时张尧佐以亲连宫掖骤进,王守忠以出入禁闼被宠,参知政事缺员,尧佐朝暮待命,而守忠亦求为节度使。思永欲率同列言之,或曰:“宜俟命出。”思永曰:“宁以先事得罪,命出而不可救,则为朝廷失矣。”遂独奏:“陛下覃此缪恩,岂为孤寒,独以尧佐、守忠故取悦众人耳。外戚秉政,宦官用事,皆非宗社之福也。”疏入,帝震怒,诏诘思永:“安从得此?”谏官吴奎言:“御史许风闻,事有非实,朝廷当含容之,不能容,罪之可也,何必穷究主名?”中丞郭劝亦言思永不宜深罪,帝悟,不复致诘。思永寻罢侍御史,以司封员外郎知宣州,而尧佐、守忠之议遂格。 先是入内都知麦允言卒,赠司徒、安武节度使。又诏:“允言有军功,特给卤簿,今后不得为例。”同知礼院司马光言:“孔子谓惟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夫爵位尊卑之谓名,车服等威之谓器。今允言近习之臣,非有元勋大劳过绝于人,赠以三公之官,给以一品卤簿,其为繁缨,不亦大乎!陆下欲宠秩其人,适足增其罪累耳。”光,池之子也。 冬,十月,丙辰,宰相文彦博以下进官有差。枢密使王贻永,加镇海节度使,进封邓国公。初,议覃恩,高若讷谓文彦博曰;“官滥久矣,未有以节止,今又启之,何也?”彦博不听。 丙寅,大宴集英殿,以明堂礼成饮福也。 庚午,辽主还上京。 辛未,诏文彦博、宋庠、高若讷、王洙编修《大享明堂记》。 夏国主谅祚母没藏氏遣使于辽,乞依旧称藩。辽因其使还,诏别遣信臣至,当徐图之。 壬申,辽释临潢府徒役。 甲戌,辽主如中会川。 乙亥,宴京畿父老一百五十人于锡庆院。 是月,美人杨氏为婕妤。景祐初,听入道,居瑶华宫,至是复进位号。 诏:“自今诸处无得申奏及发遣念书童子赴阙。” 十一月,乙酉,召太子中舍致仕胡瑗赴大乐所,同定钟磬制度。先是亲阅大乐,言者以为镈钟、特磬,大小与古制度未合;诏令改作,而太常言瑗素晓音律,故召之。 戊子,命权御史中丞郭劝、知谏院包拯放天下欠负。 壬辰,赐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金部员外郎许元进士出身。 帝尝谓执政曰:“发运使总领六路八十八州、军之广,其财货调用,币帛谷粟岁千百万,宜得其人而久任。今许元累上章求去,朕思之,不若奖励以尽其才。”故特有是赐。 戊戌,权御史中丞郭劝,罢为翰林侍读学士。劝初就明堂斋次,帅众御史求对,论群臣不当迁官,不许。又上疏极言之,讫不从。于是以老求解台任,许之。 召知益州田况权御史中丞。 益州守臣得便宜从事,多擅杀以为威,虽小罪,辄并妻子徙出蜀,至有流离死道路者。况在蜀逾二年,拊循教诲,非有甚恶,不使东迁。蜀人爱之,以比张咏。 庚戌,辽录囚。 壬子,辽以南府宰相韩知白、枢密副使杨绩擅给进士堂帖,出知白为武定军节度使,绩为长宁军节度使。 是月,诏:“观察使以上,自今依大两省、待制例,经两次郊礼,许一次将弟侄子孙恩泽奏补异姓骨肉。” 闰月,乙卯,辽汉王特布为中京留守。 丙辰,出内藏库缗钱四十万,?绢六十万,下河北使籴粮草。先是河北频年水灾,朝廷蠲民税几尽。至秋,禾稼将登,而镇、定复大水,沿边尤被其害。帝忧军储不给。故特出内府钱帛以助之。 戊午,河南府言前观文殿学士、尚书左丞张观卒。赠吏部尚书,谥文孝。观初为秘书郎,其父居业从事坊州,因上言愿以官授父,真宗嘉之,以居业为京官。及观贵,居业由恩至太府卿。尝过洛,嘉其山川风物,曰;“吾得老于此足矣。”观于是买田宅,营林榭,以适其意。观早起奉药膳,然后出视事,未尝一日易也。居丧,哀毁过人,既练而卒。 己未,以三司使、户部侍郎张尧佐为宣徽南院使、淮康节度使、景灵宫使,以资政殿学士、尚书左丞王举正兼御史中丞,改命田况权三司使。是日,诏:“后妃之家,无得除二府职位。”庚申,又加尧佐同群牧制置使。 辛酉,赐贵妃张氏从弟卫尉寺丞希脯、太堂寺太祝及甫并进士出身,尧佐之子也。 是夜,秀州地震,有声如雷。 癸亥,知谏院包拯等言:“陛下即位仅三十年,未有失德。乃五六年间,超擢张尧佐,群臣皆窃议于下;然而其过不在陛下,在女谒近习及执政大臣也。盖女谒近习,动伺陛下之所为,知陛下继嗣未立而有所私,莫不潜有趋向而附结之。执政大臣不思规陛下以大谊,乃从谀顺指,高官要职,惟恐尧佐不满其意,使陛下有私昵后宫之过,此岂爱君之心哉!伏望断以大义,追寝尧佐过越之恩;必不得已,宣徽、节度使择与其一,仍罢群牧制置使之命,畀之外郡以安全之。” 初,执政希上旨,一日除尧佐四使;又以王举正重厚寡言,同日授御史中丞。朝议意举正或迤丽退避,动经旬浃,则尧佐之命必遂行,论谏弗及矣。甲子,举正遂告谢上殿,力言擢用尧佐不当。其疏曰:“近者台谏论列,陛下虽罢其使任,而复加崇宠,转逾于前,并授四使,又赐二子科名。贤愚一词,无不嗟骇。昔汉元帝时,冯野王以昭仪之兄,在位多举其行能,帝曰:‘吾用野王,后世必谓我私后宫亲戚。’本朝太宗皇帝孙妃之父,止授南班散秩。盖保全后宫戚属,不令僣盛以取颠覆。伏望陛下远鉴前古美事,近守太宗圣范,追取尧佐新命,除与一郡,以息中外之议。”不报。戊辰,朝退,举正留百官班廷诤,复帅殿中侍御史益都张择行、江陵唐介及谏官包拯、陈旭、吴奎于帝前极言,且于殿庑切责宰相。帝闻之,遗中使谕旨,百官乃退。 己巳,诏:“近者台谏官累乞罢张尧佐三司使;又言亲连宫掖,不可用为执政,若优与官爵,于体差便,遂除宣徽使;兼已指挥:‘自今后妃之家,毋得除两府职任。’今台谏官重有章疏,其言反覆,及进对之际,失于喧哗,在法当黜,朝廷特示含容。其令中书取戒厉,自今台谏官相率上殿,并先申中书取旨。”时帝怒未解,大臣莫敢言,枢密副使梁适独进曰:“台谏官盖有言责,其言虽过,惟陛下矜察。然宠尧佐太厚,恐非所以全之。”是日,尧佐亦奏辞宣徽使、景灵宫使。仍诏学士院贴麻处分,而取戒厉卒不行。 辛未,辽以同知北院枢密使萧革为南院枢密使;以南院大王耶律仁先知北院枢密使事,封宋王。 十二月,甲申朔,诏班三品以上家庙之制。 初,宰臣宋庠请令诸臣建立家庙,下两制与礼官详定审度。翰林学士承旨王尧臣等定议:“官正一品、平章事以上,立四庙;枢密使、知枢密院事、参知政事、枢密副使、同知枢密院事、签署院事,见任、前任同。宣徽使、尚书、节度使、东宫少保以上,皆立三庙。馀官祭于寝。凡得立庙者,许嫡子袭爵,世降一等。死即不得作主祔庙,别祭于寝;自当立庙者,即祔其主。其子孙承代,不计庙寝祭,祭并以世数亲疏迁祧。始得立庙者不祧,以比始封;有不祧者,通祭四庙、五庙。庙因众子立而嫡长子在,则祭以嫡长子主之;嫡长子死,即不传其子,而传立庙者之子。凡立庙,听于京师或所居州县;其在京师者,不得于里城及南郊御路之侧。仍别议袭爵之制。”其后终以有庙者之子孙或官微不可以承祭,而朝廷又难尽推袭爵之恩,遂不果行。 初,戎州人向吉等操兵贾贩,恃其众,所过不输物税,州县捕逐,皆散走。成都钤辖司奏请不以南郊赦除其罪,从之。逮捕亲属系狱,至更两赦。有诣阙告讦者,刑部祥覆官以为特敕遇赦不原者,虽数赦犹论如法。同判刑部孙锡独奏释之,凡释百二十三人。旧判刑部者多持事往决于中书,锡独不往。锡,真州人也。 丁亥,辽北府宰相赵王萧孝友出为东京留守。 庚戌,辽韩国王萧惠请老,诏赐肩舆入朝,策杖上殿,再辞,乃许之,徙封魏王。诏冬夏赴行在参决疑议。惠性宽厚,自奉俭薄。辽主尝使其恣取珍物,惠曰;“臣以戚属居要地,禄足养廉,奴婢千馀,不为阙乏,陛下犹有所赐;贫于臣者,何以待之?”辽主以为然。故为将虽数败衄,不之罪也。 壬子,夏国主谅祚遣使上表于辽,言遵母训,乞依旧臣属。 是岁,准布数贡于辽。 夏改元天祐垂圣。 皇祐三年辽重熙二十年。辛卯,一零五一年 春,正月,丙子,诏江宁府、扬州、庐州、洪州、福州并带提辖本路兵甲贼盗公事,益屯禁兵。仍分淮南为两路:扬州为东路,庐州为西路。 戊戌,辽主如混同江。 二月,壬午朔,以太子中舍致仕胡瑗为大理评事兼太常寺主簿,固辞。 甲申,辽遣前北院都监萧友括等使西夏,索党项叛户。 丙戌,文彦博等进《明堂大享记》二十卷,《纪要》二卷;帝为之序,镂版以赐近臣。 己丑,诏徐、宿、泗、耀、江、郑、淮阳七州军采磬石,仍令诸路转运司访民间有藏古尺律者上之。 辽主如苍耳泺。 己亥,诏三司,河北入中粮草复行见钱法。 甲辰,吐蕃贡于辽。 丙午,泾原经略使夏安期上弓箭手阵图。初,安期选弓箭手万三千人,分隶东西路都巡检下。属岁丰稔,召至州,大阅,技艺精强,且言可当正兵五七万。既图上阵法,乃降诏奖谕。 戊申,翰林侍读学士、史馆修撰宋祁,坐其子与张彦方游,出知亳州。 张彦方者,贵妃母越国夫人曹氏客也。受富民金,为伪告敕,事败,系开封府狱,语连越国夫人。知开封府刘沆论彦方死,不敢及曹氏;执政以妃故,亦不复诘。狱具,中书遣比部员外郎杜枢虑问,枢扬言将驳正,亟改用谏官陈旭。权幸切齿于枢。先是御史中丞王举正留百官班,论张尧佐除宣徽使不当,枢独出班问曰;“枢欲先问中丞所言何事而后敢留班。”举正告之故,枢曰:“用此留枢可也。”至是盖累月,执政白以为罪,黜临衡州税。枢,杞之弟也。 初,开封府寡妇胡氏,诉诸贾负息本钱,因尽抱券书至庭;其夫交游书多知名士,沆止为理所负欠而置其书不问。及彦方狱,沆又不问越国及所与交游者,谏官、御史以为言。帝问之,沆对:“胡氏夫,七品正员官;彦方举进士,尝廷试;虽交贵官,与公聊子弟游,无害也。顾臣久在外,偶不识之耳。”帝然其言。 左正言贾黯,自以少年遭遇,果于言事,首论韩琦、富弼、范仲淹可大用。及杜枢贬黜,黯言枢无罪,且旨从中出,恐自此贵幸近习,阴肆谗毁,害及善良,不可不察。时言者或论事无状,辄戒厉穷诘。黯奏:“谏官、御史,迹既疏远,未尝预闻时政,不免采于传闻。一有失实,而诘难沮辱随之,非所以广开言路。请如唐太宗故事,每执政奏事,听谏官一员随入。”时执政患言事官旅进,论议帝前不肯止,遂诏:“凡欲合班上殿者,皆禀中书俟旨。”黯论以为:“今得进见言事者独谏官、御史,若然,言路将壅,陛下不得闻外事矣。请如故便。”皆弗许。 三月,壬子朔,辽主如墨水。 乙卯,命知亳州宋祁就州修《唐书》,易史馆修撰为集英殿修撰。 己未,谏官包拯、吴奎、陈旭,言工部尚书、平章事宋庠,不戢子弟,在政府无近建明;庠亦请去。又言庠闻有劾章,即求退免;表既再上,乃不待答,复入视事。庚申,罢为刑部尚书、观文殿大学士、知河南府。以龙图阁学士、权知开封府刘沆参知政事。议者谓沆不敢穷治张彦方狱,贵妃德之,坐此获进。谏官、御史相继论列,帝不听。 癸酉,广南西路转运司言侬智高奉表献驯象及生熟金银,诏却之。 丙之,魏国大长公主薨。主,太宗第八女。太宗尝发宝藏,令诸女择取之,主独无所取,太宗尤所钟爱。下嫁李遵勖,时遵勖父继昌亡恙,主因继昌生日,以舅礼谒之。帝闻,密以兼衣、宝带、器币助以为寿。 故事,命妇皆服发紒进见,章献明肃太后命以珠错罗巾縚之,又赐金龙小冠,辞不敢服。它日,固命之,然诞节称寿,犹以发紒入见。太后于政事有所访逮,主多语祖宗旧事以讽。居遵勖丧,衰麻未尝去身,服除,不复御华丽。尝宴禁中,帝亲为主簪花,主辞曰:“自誓不复为此久矣。”尝诫诸子以忠义自守,无恃吾以速悔尤。其视它子,与己出均。及病目,帝遣内侍挟太医诊视,禳禬无不至。车驾临幸,侍者掖主迎之。帝命主先坐,设御坐于西,主固辞。乃移榻东南向,因亲舐主目,左右皆感泣。帝亦悲痛曰:“先帝伯仲之籍十有四人,今独存大主,奈何婴斯疾?”复顾问子孙所欲,主曰:“岂可以母病而邀赏邪!”赍白金三千两,辞不受。帝因谓从臣曰:“大主之疾倘可移于朕,亦所不避也。”主虽丧明,平居隐几,冲澹自若。尝戒诸子曰:“汝父遗令,柩中无藏金玉,时衣才数袭而已。吾殁后,当亦如是。”初以暴疾闻,帝趣驾往,及道,奏不起,乃易服奠哭。追封齐国大长公主,谥献穆。诏乾元节罢乐,宰臣固请,乃已。御制挽辞,仍篆碑首曰“褒亲旌德之碑”。 夏,四月,癸未,诏:“河北民流相属,吏不加恤,而乃饬厨传,交赂使客,以取虚名。自今非犒设兵校,其一切禁之。” 甲申,知谏院吴奎言:“七十而致仕,载之《礼经》。臣下引年而自陈,分之常也;君上推恩而固留,权之至也。近日光禄卿句希仲、吏部郎中、直昭文馆陆轸等,并以年高,特与分司,初欲风动群伦,而在位殊未有引去者。乞早以臣前奏施行。”先是奎及包拯皆言:“在官年七十而不致仕者,并令御史台以时按籍举行。”知制诰胡宿独以为:“文吏当养其廉耻,武吏当念其功旧,今欲一切以吏议从事,殆非优老劝功之意。当少缓其法,武吏察其任事与否,勿断以年,文吏使得自陈而全其节。”朝廷卒行宿言。 辛丑,以河北转运使吕公弼为天章阁待制、河北都转运使。公弼,夷简子也,在职逾年,通御河,漕粟实塞下。又置铁冶佐经用,减近边屯兵,使就食京东以省支移。诸州增壮城兵,专给版筑以宽民役。蠲冗赋及民负责不能偿者数百万计,而官用亦饶。帝以为能,故加秩而因任之。谏官陈旭言公弼藉父馀荫,干求荐引,不当遽有此除,公弼因是乞罢。帝谓辅臣曰:“古之君子,贵夫几谏,今则务计人阴私以沽直名,朕不取也。” 以刑部郎中、知制诰曾公亮为翰林学士。公亮自为集贤校理,即预经筵,凡十馀年,帝每厚遇之。及迁学士,管句三班,三班吏丛猥,老胥抱文书升堂取判者,皆高下在口,异时长官漫不省察,谨占署而已。公亮尽取前后条目置座侧,案以从事,吏束手无能为。后至者皆以为法。 五月,庚戌朔,以恩、冀等州旱,诏长吏决系狱。 癸丑,辽萧友括自夏还。夏国主谅祚之母上表,乞如党项权进马驼牛羊等物。 丁巳,诏:“中书堂后官,自今毋得佩鱼,若士人选授至提点五房者,许之。” 己巳,夏遣使如辽求唐隆镇及乞罢所建城邑,辽主以诏答之。 庚午,宰臣文彦博等言:“臣等每因进对,尝闻德音,以搢绅之间,多务奔竞,匪裁抑之则无以厚风俗。若恬退守道者稍加旌擢,躁求者庶几知耻。伏见工部郎中、直史馆张瑰,十馀年不磨勘,朝廷奖其退静,特迁两浙转运使;代还,差知颍州,亦未尝以资序自言。殿中丞王安石,进士第四人及第,旧制,一任还,进所业,求试馆职。安石凡数任,并无所陈;朝廷特令召试,亦辞以家贫亲老。馆阁之职,士人所欲,而安石恬然自守,未易多得。大理评事韩维,尝预南省高荐,好古嗜学,安于退静。并乞特赐甄擢。”诏赐瑰三品服;召安石赴阙,俟试毕别取旨;维令学士院与试。安石、维并辞不就。安石,临川人。维,亿之子也。 壬申,初置河渠司,隶三司,命盐铁副使刘湜、判官邵饰领之。 丙戌,辽以所获夏国主嫡母及前后所俘获夏人安置苏州。 ◎宋纪五十二 ∷起重光单阏六月,尽玄黓执徐八月,凡一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 皇祐三年辽重熙二十年 六月,丁亥,无为军献芝草三百五十本。帝曰:“朕以丰年为瑞,贤臣为宝。至于草木虫鱼之异,焉足尚哉!知军茹孝标特免罪,仍戒天下,自今毋得以闻。” 戊子,汝州部署杨景宗求为部,帝谓辅臣曰:“景宗,章惠太后之弟,朕岂不念之!然性贪虐,老而益甚,今与郡,则一方之民受祸矣。”不许。 丁酉,谏官包拯言:“顷岁以来,凡有才名之士,必假险薄之名以中伤之,摈弃不用。欲望圣慈申命宰执,应臣僚中素有才行,先以非辜被谴,如杨纮、王鼎、王绰等,曾叙用未复职任者,并乞复与甄擢,或委之繁剧,必有成效。”戊戌,徙知越州杨纮为荆湖南路转运使。王鼎先知深州,徙知建州,寻亦除提点河北刑狱。鼎前在江东,坐苛察免,及复起,治奸赃愈急,所举劾,于贵势无所避,时盗贩茶盐者众,鼎一切杖遣之。监司屡以为言,鼎不为变。 秋,七月,壬子,诏:“太学生旧制二百人,如不能充数,止以百人为限。” 癸丑,诏:“外任少卿监以下,年七十不任厘务者,其令转运、提点荆狱司以闻;在京委御史台、审官院;尝任馆阁、台谏及提点刑狱,令中书裁处;待制以上,能自引年,则优加恩礼,不须用为定制。” 甲寅,赐陕州草泽魏闲清逸处士。闲,野之子也,世有隐德,知州李昭遘上其行义,故有是赐。 丙辰,诏充州仙源县复以孔氏子孙知县事。 丁巳,从翰林学士承旨王尧臣等议,雅乐名《大安》。 乙丑,帝谕辅臣曰:“近日职司,以长吏不理闻者多矣,中书未尝施行。夫长吏者,民之性命所系,宜择其甚者罢之,小者易之。”文彦博等惭谢而退。于是鄂州王开、台州吕士宗等,或以衰老,或以弛慢,罢斥、对移者凡十六人。 丁卯,免天平军节度推官鄞人沈起擅去官罪。起因父疾请解,不待报而归。法官论以私罪,帝曰;“若此,何以厚风俗?其除之。” 己巳,知制诰宋城王洙、直集贤院郾城掌禹锡上《皇祐方域图志》五十卷。 乙亥,知秦州吕公绰赴阙,已而中丞王举正、知谏院包拯言:“公绰当其父夷简执政时,多所干预,若遽令代还,恐更图进用。”乃诏复任。公绰通敏有才,然其父执政时,常漏除拜以市恩,时人以比窦申。 丙子,减湖南郴、永、桂阳监丁身米。 初,马氏科民采木,不以贫富,皆科丁取数。国初,量给其直,令随税输米,而重轻不等,贫者苦之。帝命三司取最下数为准,凡岁减十馀万石。 是月,辽主如秋山。 八月,辛巳,特赠给事中孔道辅为工部侍郎。时龙图阁直学士王素入对,语及道辅,帝思其忠,故有是命。 癸未,知定州韩琦,加观文殿学士,再任。 初,明镐引诸州兵平恩州,独定兵邀赏赍,出怨语,凡欲噪城下。琦素闻其事,以为不治且乱,及至,即用军制勒习,察其尤天良者,捽首斩军门外。士死攻战,则赙赏其家,籍其孤儿,使继衣廪,威信并行。又效古兵法,作方圆锐三阵,指授偏将,日月训习之,由是定兵精劲冠河朔。京师发龙猛卒戍保州,在道窃取人衣履,或饭讫不与人直,至定,琦悉留不遣,曰:“保州极塞,尝有叛者,岂可杂以骄兵戍之!”易素教者数百人以往。而所留卒,未逾月亦皆就律,不敢得犯法。岁大歉,赈之,活人数百万。诏书褒美。 丙戌,遗使安抚京东、淮南、两浙、荆湖、江南饥民。 辛卯,以张尧佐为宣徽南院使、判河阳,中丞王举正言此授非当,有损圣德。不报。 乙未,以知制诰王洙为辽太后生辰使。至靴淀,辽使刘六符来伴宴,言耶律防善画,向持礼南朝,写圣容以归,欲持至馆中,王洙曰:“此非瞻拜之地也。”六符言恐未得其真,欲遗防再往传绘,洙力拒之。 御史中丞王举正言“陛下滥赏尧佐,乞即黜臣”,不报。知谏院包拯、陈旭、吴奎相继言:“尧佐制命复下,物议沸腾,望检会臣等前后奏答刂,必赐施行。”庚子,诏:“自今张尧佐别有迁改,检会此答刂子进呈执奏。”仍诏:“除宣徽使自今不得过二员。” 乙巳,冯道曾孙舜卿上道官诰二十通,乞录用。帝谓辅臣曰:“道相四朝,而偷生苟禄,无可旌之节;所上官诰,其给还之。” 是月,汴河绝流。 九月,癸丑,赐李继隆神道碑额曰“显功”。 乙卯,武宁节度使兼侍中夏竦卒,赠太师、中书令,谥文献。知制诰王洙当草制,封还其目曰:“臣下不当与僖祖同谥。”遂改文正。同知礼院司马光言:“谥之美者极于文正,竦何人,乃得此谥?”判考功新喻刘敞言:“谥者,有司之事也;竦奸邪,而陛下谥之以正,不可也。”光疏再上,敞疏三上,诏更谥文庄。竦为郡,喜作条教,立保伍之法,盗贼不敢发。治军尤严,敢诛杀;而疾病死丧,拊循甚至。尝有龙骑卒戍边,群聚剽劫,州郡莫能止。或密以告略多类此。然性贪,数商贩部中,在并州,使其仆贸易,为所侵盗,至杖杀之。积家财累巨万,自奉尤侈,畜声伎甚众。所在阴间僚属,使相猜阴,以钩致其事;遇家人亦然。 庚申,赐国子博士梅尧臣同进士出身,仍改太常博士。尧臣,询从子,工于诗,大臣屡荐尧臣宜在馆阁,召试学士院,而有是命。 丙子,改太子太师王溥谥文献为文康,司空致仕章得象谥文宪为文简,以知制诰王洙言得象谥同周公,溥同僖祖故也。有欲改溥谥为文忠者,天章阁待制兼侍读张揆曰:“溥,周宰相,国亡不死,安得忠!”乃谥文康。 丁丑,诏迩英阁讲读官当讲读者,立侍敷对,馀皆赐坐侍于阁中。天圣以前,讲读官皆坐侍,自景祐以来皆立侍,至是帝屡面谕以经史义旨须详悉询说,因有是诏,遂为制。 教坊官王世昌,自陈年老,乞监永济仓门。帝曰;“世昌本亦士人,以无行检,遂充此职。仓门乃国家粮储出入之所,岂可令此辈主之?宜与在京一庙令。” 是月,辽更定条制。 辽主驻中会川。 冬,十月,己卯朔,诏三司:“解盐听通商,候二年较其增损以闻。初,包拯自陕西还,力主范祥所建通商法,朝廷既从之。已而判磨勘司李徽之又言不便,乃下其事三司,驿召祥,令与徽之及两制共议。而议者皆以祥为是,故有是诏。 辽括诸道军籍。 甲申,大理寺言信州民有劫米而伤主者,法当死。帝谓辅臣曰:“饥而劫米则可哀,盗而伤主则难恕;然细民无知,终缘于饥耳。”遂贷之。又曰:“刑宽则民慢,猛则民残,为政常得宽猛之中,使上下无怨,则水旱不作。卿等宜戒之!” 乙酉,新作隆儒殿,在迩英阁后。 乙未,翰林学士兼礼部侍郎、知制诰李淑,落翰林学士。淑初以端明、侍读二学士奉朝请,寻复入翰林。谏官包拯、吴奎言:“淑性奸邪,尝乞侍养其父而不及其母;既得侍养,又复出仕,有谋身之端,无事亲之实。作《周三陵》诗,语涉怨愤,非所宜言。宜夺禁职,以戒怀奸隐慝之臣。”故有是命。 丁酉,殿中侍御史里行唐介,责授春州别驾。初,张尧佐除宣徽、节度、景灵、群牧四使,介与包拯力争,又请王举正留百官班廷论,卒夺尧佐宣徽、景灵二使。顷之,复除宣徽使、知河阳。或谓补外不足争,介以为宣徽次二府,不计内外,独争之。帝谕介,除拟初出中书,介言当责执政。退,请全台上殿,不许;自请贬,亦不报。于是劾宰相文彦博“知益州日,作间金奇锦,因中人入献宫掖,缘此擢执政。及恩州平贼,幸会明镐成功,遂叨宰相。昨除张尧佐宣微、节度使,臣累论奏,面奉德音,谓是中书进拟,以此知非陛下本意。盖彦博奸谋迎合,显用尧佐,阴结贵妃,外陷陛下有私后宫之名,内实自为谋身之计。”又言:“彦博向求外任,谏官吴奎与彦博相为表里,言彦博有才,国家倚赖,未可罢去。臣见彦博自独专大政,凡所除授,多非公议,恩赏之出,皆有夤缘。三司、开封、谏官、法寺、两制、三馆、诸司要职,皆出其门,更相援引,借助声势,欲威福出于己,使人不敢议其恶。乞斥罢彦博,以富弼代之。臣与弼亦昧平生,非敢私也。”帝怒,却其奏不视,且言将加贬窜。介徐读毕,曰:“臣忠义愤激,虽鼎镬不避,敢辞贬窜!”帝于座急召二府,示以奏曰:“介言它事乃可,至谓彦博因贵妃得执政,此何言也!进用冢司,岂应得预,而乃荐弼!”时彦博在帝前,介面质之,曰;“彦博宜自省,即有之,不可隐!”彦博拜谢不已。帝怒益甚。枢密副使梁适叱介下殿,帝令送御史台劾介。彦博再拜言:“台官,言事职也,愿不加罪。”不许;乃召当制舍人即殿庐草制而责之。 时帝怒不测,群臣莫敢谏,右正言蔡襄独进言:“介诚狂直,然容受尽言,帝王盛德也。”己亥,中丞王举正复上疏言责介太重。赤亦中悔,敕朝堂告谕百官,改介英州别驾,复取其奏以入,遣中使护送介至英州,且戒无令道死。知制诰胡宿言:“唐介改贬英州,闻专差中使押之贬所。窃寻曰前台谏官贬黜,无此体制。一旦介若因霜露之病,死于道路,四海广远,不可家至户晓,将使朝廷负谤于天下,其伤不小。就使介安全至于贬所,亦不可著为后法。伏望追还使人,以全朝体。”殿中侍御史梁蒨亦言:“陛下爱介,故遣中使护送;即不幸介以疾死,天下后世能无以杀疑乎?”帝曰:“诚不思此。”亟追还中使。介直声闻天下。 庚子,礼部尚书、平章事文彦博,罢为吏部尚书、观文殿大学士、知许州。 以枢密使庞籍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参知政事高若讷,以本官充枢密使。 辛丑,以枢密副使、给事中梁适参知政事,翰林学士承旨、知制诰王尧臣为枢密副使。起居舍人、知谏院吴奎,出知密州。包拯奏乞留奎,且言:“唐介因弹大臣,并以中奎,诬惑天听。”帝曰:“介昨言奎、拯皆阴结文彦博,今观此奏,则非诬也。” 乙巳,帝谓庞籍曰:“谏官、御史,必用忠直淳厚、通世务、明治体者,以革浮薄之弊。”籍既承圣谕,自是中书奏诏举台官,必以帝语载敕中。 十一月,辛亥,诏以“漳、泉州、兴化军,自五代以来,计丁出米甚重,或贫不能输。自今泉州、兴化军旧纳七斗五升者,主户与减二斗五升,客户减四斗五升;漳州纳八斗八升八合者,主户减三斗八升八合,客户减五斗八升八合,为定制。”初,庞籍为福建转运使,请罢漳、泉、兴化军丁米,有司持不可;及籍为宰相,遂行之。 甲子,辽命东京留守司总领户部内省事。 丁卯,辽罢中丞记录职官过犯,令承旨总之。 乙亥,帝谓辅臣曰:“江、淮连年荒歉,如闻发运司惟务诛剥,以敷额为能,虽名和籴,实抑配耳。其减今年上供米百万石。”因诏免灾伤人户所输盐米。先是河北饥,三司益增江、淮米以饷河北,及江、淮饥,有司责米数如常岁,度支副使梅挚奏减之。 十二月,庚辱,翰林天文院新作浑仪成,御撰《浑仪总要》十卷,论前代得失,已而留中不出。 乙酉,辽以太后行再生礼,肆赦。 戊子,中书言:“诸房人吏稽违案牒者,自来量行罚典,终未革心。欲籍其名目,以轻重为差,其罚数多及情重者,取旨黜逐。”从之。 戊戌,以资政殿学士吴育知陕州。始,命育兼翰林侍读学士,育辞以疾,固请便郡。帝谓近臣曰:“育刚正可用,但嫉恶太过耳,宜听其便。”因遣中使赐以禁中良药。不半岁,又徙汝州。 先是包拯请除范祥权本路转运副使,令擘画盐法利害,计置沿边斛斗,事归一局,易为办集。而三司使田况亦请久任祥,使专其事。己亥,以祥为陕西转运副使,仍赐金紫服以宠之。 庚子,诏:“文武官年七十以上未致仕者,更不考课迁官;其有功于国,有惠于民,当加赏者,勿拘。” 以益州乡贡进士房庶为试校书郎。庶,成都人,宋祁尝上其所著《乐书补亡》二卷,田况自蜀还,亦言其知音。既召赴阙,庶自言:“尝得古本《汉志》云:‘度起于黄钟之长,以子谷秬黍中者,一黍之起,积一千二百黍之广度之九十分,黄钟之长一为一分。’今文脱‘之起积一千二百黍’八字。故自前世以来,累黍为尺以制律,是律生于尺,尺非起于黄钟也。且《汉志》‘一为一分’者,盖九十分之一。后儒误以一黍为一分,其法非是。当以秬黍中者一千二百实当中黍尽得九十分,为黄钟之长,九寸加一以为尺,则律定矣。”直秘阁范镇是之,乃言曰:“李照以纵黍累尺管,空径三分,容黍千七百三十;胡瑗以横黍累尺管,容黍一千二百,而空径三分四厘六豪;是皆以尺生律,不合古法。今庶所言,实千二百黍于管,以为黄钟之长,就取三分以为空径,则无容受不合之差,校前三说为是。请如其法,试造尺律,更以古器参考,当得其真。”乃诏王洙与镇同于修制所依庶说造律尺籥,上之。帝召辅臣同观,又令庶自陈其法,因问律吕旋相为宫事,令撰图以进。是时胡瑗等制乐已有定议,特推恩而遣之。镇为论于执政曰:“今律之与尺,所以不得其真,由累黍为之也。累黍为之者,史之脱文也。古人岂以难晓不合之法书之于史,以为后世惑乎!易晓而必合者,房庶之法是矣。今庶自言其法,依古以律而起尺,其长与空径、与容受、与一千二百黍之数,无不合之差。诚如庶言,此至真之法也。”执政不听。 皇祐四年辽重熙二十一年 春,正月,辛亥,徒英州别驾唐介为全州团练副使、监郴州酒税。 辽主如混同江。 王尧臣、王守忠、陈旭等,校庆历、皇祐总四年天下财赋出入,凡金币丝纩薪刍之类,皆在其数,参相耗登,皇祐元年入一亿二千六百二十五万有奇,而所出亡馀;为书七卷,丙辰,上之。诏送三司,取一岁中数以为定式。 庚申,乾宁军献古钟,诏送详定大乐所。 丙寅,听吉州司理参军祝绅持兄服。绅幼亡父母,养于兄嫂,已尝为嫂服,至是又请解官持兄丧。帝曰:“近盖有匿父母丧而干进者,今绅虽所服非礼,然不忘鞠养恩,亦可劝也。可听之,仍候服阕日,与幕职官、知县。” 诏:“昨为唐介显涉结附,合行降黜,亦虑言路或阻,寻与除迁。尚恐言事之臣有所顾忌,御史台、谏院,其务尽鲠直以箴阙失。” 二月,戊寅,帝谓辅臣曰:“东南岁比不登,民力匮乏,尝诏蠲岁漕百万石。今发运使施昌言、许元乃欲分往两浙、江南调发军储,是必谋诛剥疲民,求羡馀以希进耳,宜约束之。”因诏昌言等遵前诏,毋得辄有科率。 庚辰,以兵部郎中考城傅求为户部副使。 庆历末,求自梓州路转运使移陕西。时关中用当十铁钱,盗铸不可胜计,求献策请变钱法。至境,问民所乏,贷以种粮钱,令麦熟纳偿,而薄取其息,民大悦。求急檄州县,凡散二百八十万缗。已而朝廷变法,遂下令,以小铁钱三折大铁钱一。民出不意,破产失业,自经者众,而盗铸亦衰止。所贷得麦四十万斛,商人入粟于边而受钱于中都,岁五百万缗。时河北奏乞线,朝廷未有以给,求言本道仓廪实,请以所当受钱畀之,帝嗟赏。自康定用兵,陕、华以西移税输于边,民力大困,求令输本郡,而转钱以供为籴,民受其惠而兵食亦足。王尧臣详定课绩,上其事实;赐诏褒之。寻召入,权纠察在京刑狱,于是擢副三司。 癸未,命御史中丞王举正与三司同详定冗费。 是月,辽主如鱼儿泺。 三月,丁未,以知谏院包拯为龙图阁学士、河北都转运使。居数月,徙为高阳关路安抚使。因籍一路吏民积岁所负公钱十馀万,悉除之。 丙辰,蠲江南乐、西路民所贷种粮。初,帝谓辅臣曰:“顷江南岁饥,贷种粮数十万斛,且屡经寝阁,而转运司督索不已。比闻民贫不能尽偿,非遣使安抚远方,无由上达,其蠲之。” 壬戌,出内藏库绢十万,下三司以助军费。 丙寅,河东、陕西都部署司言郭谘所进独辕冲阵无敌流星弩,可以备军用,诏弓弩院如样置之。寻以谘为鹿延路钤辖,给所制弩五百,募土兵教之。既成,经略使夏安期言其便,诏置独辕弩车。 戊辰,以全州团练副使、监郴州税唐介为秘书丞。 辛未,诏杂买务:“自今凡宫禁所市物,皆给实直,其非所阙者,勿得市。”初,帝谓辅臣曰:“国朝鉴唐宫市之患,特置此务,以京朝官、内侍参主之,且防扰人。近岁物非所急者一切收市,扰人甚矣。”故降是诏。 夏,四月,戊寅,禁内宿臣寮聚会。 先是内出欹器一,陈于迩英阁御坐前,谕丁度等曰:“朕思古欹器之法,试令宫人制之,以示卿等。”命以水注之,中则正,满则覆,虚则欹,率如《家语》、荀卿、淮南之说。帝曰:“日中则昃,月盈则亏;朕欲以中正临天下,当与列辟共守此道。”度拜曰:“臣等亦愿无倾满以事陛下。”因言太宗尝作此器,真宗亦尝著论。庚辰,帝制《后述》以赐度等。 丙戌,辽遣使来贺乾元节,其国书始去国号,称南、北朝,且言书称大宋、大契丹非兄弟之义。帝召二府议之,参知政事梁适曰:“宋之为宋,受之于天,不可改。契丹亦其国名。自古岂有无名之国!”又下两制、台谏官议,皆以讲和以来,国书有定式,不可辄许。乃诏学士院答辽书,仍旧称大契凡、大宋。其后辽复有书,亦自称大契丹如故。初,知制诰韩综为馆伴,北使欲复书如其国但称南、北朝。综谓曰:“自古未有建国而无号者。”北使惭,遂不复言。其后北使来,朝廷择馆伴者,时综已卒,帝曰:“孰有如韩综者乎?” 初,依智高贡方物,求内属,朝廷拒之。后复贡金函书以请,知邕州陈珙上闻,不报。智高既不得请,又与交趾为仇,且擅广源山泽之利,遂纳亡命,数出敝衣易合,给言峒中饥,部落离散,邕州信其微弱,不设备。乃与广州进士黄玮、黄师宓及其党侬建中、侬智忠等日夜谋入寂。一夕,焚其巢穴,给其众曰:“平生积聚,今为天火所焚,生计穷矣。当拔邕州,据广州以自王,否则必死。”是日,率众五千沿郁江东下,攻破横山寨,寨主张日新、邕州都巡检高士安、钦、横州同巡检吴香死之。 五月,乙巳朔,侬智高破邕州,执知州陈珙、通判王乾祐、广西都监张立。初,贼围城,珙令乾祐守来远门,权都监李肃守大安门,指使武吉守朝天门。张立自宾州来援,既入,珙犒军城上,酒行而城破。珙、立、乾祐及节度推官陈辅尧、观察推官唐鉴、司户参军孔宗旦皆被执,兵死者千馀人。智高阅军资库,得所上金函,怒谓珙曰:“我请内属,求一官以统摄诸部,汝不以闻,何也?”珙对尝奏不报;索奏章,不获,遂扶珙出。珙病目,不能视,惶恐呼万岁,求自救,不听,并立、乾祐、辅尧、鉴、宗旦害之。立临刑,大骂不屈,逾月,得其尸如生。 当智高未反对,邕州有白气出庭中,江水溢。宗旦以为兵象,度智高必反,以书告珙。珙怒,诋之曰:“司户狂邪?”及智高破横山寨,宗旦即载其亲诣桂州,曰:“吾有官守不得去,无为俱死也。”既而贼执宗旦,欲任以事,宗旦叱贼,且大骂,遂被害。 智高既得邕州,即伪建大南国,僣号仁惠皇帝,改年启历,赦境内,师宓以下皆称中国官名。 丙午,以太常丞致仕导江代渊为祠部员外郎。渊事亲孝,举进士甲科,得清水主簿,叹曰:“禄不及亲,何以为!”即还家教授,坐席常满。王拱辰安抚两川,遗书欲起之,托疾不往见。杨日严知益州,又荐之,遂以太子中允致仕。谢绝诸生,著《周易旨要》、《老佛杂说》数十篇。至是翰林学士田况上其书,诏优加两官。 庚戌,诏:“国子监直讲,自今选通经有行实、年四十以上者为之。”时侍御史梁蒨言:“近日荐杨忱为学官,忱年少轻肆,不可用。”故降是诏。忱,偕之子也。 癸丑,侬智高入横州;丙辰,入贵州;庚申,入龚州;辛酉,入藤州;又入梧州、封州,知封州曹觐死之。时岭南州县无备,守将多弃城走。封州士卒才百人,又无城隍以守,或劝觐避贼,觐正色叱之曰:“吾守臣也,有死而已,敢言避贼者斩!”贼至,觐率从卒决战,不胜,被执。贼捽使拜,且诱之曰:“从我得美官,以女妻汝。”觐詈曰:“人臣惟北面拜天子,我岂从尔苟生邪!”贼犹惜不杀,徙置舟中。觐不食者两日,探怀中印章授其从卒曰:“我且死,若求间道,以此上官。”贼知其无降意,害之,至死骂贼不绝。 壬戌,侬智高入康州,知州赵师旦,监押马贵死之。师旦,稹从子也。 贼既破邕州,顺流东下。师旦使人觇贼,还报曰:“诸州守皆弃城走矣。”师旦叱曰:“汝亦欲吾走邪”乃大索,得谍三人,斩以徇。而贼已薄城下,师旦止有兵三百,开门迎战,杀数十人。会暮,贼稍却,师旦语其妻,取州印佩之,使负其子以匿,曰:“明日贼必大至,吾知不敌,然不可以去,尔留死,无益也。”遂与贵部士卒固守州城。召贵食,贵不能食,师旦独饱如平时。迟明,贼攻城愈急,左右请少避,师旦曰:“战死与戮死何如?”众皆曰:“愿为国家死。”至城破,无一人逃者。矢尽,与贵俱还,据堂而坐。智高麾兵入,胁师旦,师旦大骂,智高怒,并贵害之。癸亥,入端州,知州丁宝臣弃城走。 甲子,知颍州、资政殿学士、户部侍郎范伸淹行至徐州而卒。 仲淹少有大志,于富贵、贫贱、毁誉、欢戚,不一动其心,而慨然有志于天下,常自诵曰:“士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也。”每感激论天下事,奋不顾身,一时士大夫矫厉尚风节,自仲淹创之。性至孝,以母在时方贫,其扣虽贵,非宾客不重肉,妻子衣食仅能自充。而好施予,置义庄里中,以赡族人。守杭之日,子弟知其有退志,乘间请治第洛阳,树园圃,为逸老地。仲淹曰:“人苟有道义之乐,形骸可外,况居室乎!”吾今年逾六十,生且无几,乃谋治第树园圃,顾何待而居乎!吾所患在位高而艰退,不患退而无居也。且西都士大夫园林相望,为主人者莫得常游,而谁独障吾游者?岂必有诸己而后为乐邪?”及卒,赠兵部尚书,谥文正,又遣使部问其家。既葬,帝亲书其碑曰“褒贤之碑”。仲淹为政主忠厚,所至有恩,邠、庆二州之民与属羌皆画像立生祠事之。其卒也,羌酋数百人哭之如父,斋三日而去。 丙寅,侬智高围广州。前二日,有告急者,知州江都仲简以为妄,囚之,下令曰:“有言贼至者斩!”以故民不为备。及贼至,始令民入城,民争以金贝遗阍者求先入,践死者甚众,馀皆附贼,贼势益张。 命知韶州陈曙领兵讨侬智高。朝廷初闻智高反,诏进奏院不得辄报。知制诰吕溱言:“边防警急,一方有盗贼,宜令诸路闻之,共得为备。今欲人不知,此何意也!” 六月,乙亥,起复前卫尉卿余靖为秘书监、知潭州;前屯田员外郎、直史馆杨畋为广南西路体量安抚提举经制贼盗。靖及畋各居父丧。先是靖与知韶州者结缉农兵,完葺保障,共为守御计,朝廷闻而嘉之;又以畋素习蛮事,故有是命。寻改靖广南西路安抚使、知桂州。畋被召,至都门外,辞以丧服不敢见;帝赐以所服御巾,入对便殿,即日加起居舍人、同知谏院而遣之。 甲申,徙知广州仲简知荆南。朝廷但以简能守城,故有是命,不知广人怨之深也。 丙戌,诏:“诸州军里正、押司、录事,已代而令输钱免役者,以违制论。”先是王逵为荆湖南路转运使,率民输钱免役,得缗钱三十万,进为羡馀,朝廷降诏奖谕。由是诸路尽为掊克,至破产不能偿所负。朝廷知其弊,故条约之。 丁亥,以太子太师致仕王德用为河阳三城节度使、同平章事、判郑州。 时将相王姓者数人,而闾阎妇女小儿皆号德用为黑王相公。德用虽致仕,乾元节上寿,预班廷中,辽使曰:“黑王相公乃复起邪?”帝闻之,遂更付以方镇。 以彰化节度使、知延州狄青为枢密副使。御史中丞王举正,言青出兵伍为执政,本朝所无,恐四方轻朝廷;左司谏贾黯、御史韩贽亦以为言,皆不听。青面涅犹存,帝尝敕青傅药除字。青指其面曰:“陛下擢臣以功,不问门第。臣所以有今日,由面涅耳,愿留此以劝军中,不敢奉诏。” 壬辰,以秘书丞、监郴州税唐介为主客员外郎、通判潭州。 己亥,置广南东、西路、湖南、江西转运判官各一员。庚子,以知宿州朱寿隆提点广南西路刑狱。朝廷惩岭表无备,命完城,贵州守者虐用其人,人不堪命。寿隆驰至州,械守送狱,奏黜之,州人为立生祠。寿隆,台符子也。 秋,七月,乙巳,出内藏库钱三十万缗、绢十万匹,下河北助籴军粮。 丙午,命知桂州余靖经制广南东、西路盗贼。时谏官贾黯言:“靖及杨畋皆许便宜从事,若两人指踪不一,则下将无所适从。又,靖专制西路,若贼东向,则非靖所统,无以使众。不若并付靖经制两路。”靖亦自言:“贼在东而使臣西,非臣志也。”帝从其言,故有是命。 初,魏瓘筑广州城,凿井蓄水,作大弩为守备。及侬智高攻城甚急,且断流水,而城坚,井饮不竭,弩发辄洞中,贼势稍屈。 知英州晋江苏缄,始闻广州被围,谓其众曰:“广与吾州密迩,今城危在旦暮,而恬不往救,非义也。”乃蒐募壮勇合数千人,委州印于提点刑狱鲍轲,夜行赴难,去广二十里驻兵。黄师宓为贼谋主,缄使缚其父,斩以徇,贼闻之丧气。时郡民皆旁缘为盗,缄得六十馀人,斩之。招怀其驱胁诖误,使复故业者,凡六千八百馀人。 城被围日久,战数不胜。贼方舟数百,急攻南城。番禺令新喻萧注,先自围中出,募得海上强壮二千馀人,以海船集上流,未发;会飓风夜起,纵火焚贼船,烟焰烛天,大破之,即日发县门诸路援兵及民户牛酒刍粮,相继入城。而转运使成都王罕,亦自外募民兵入城,益修守备。贼知不可拔,围五十七日,壬戌,解去,由清远县济江,拥妇女作乐而行。 攻贺州,不克。遇广东都监张忠于白田,忠战死,虔州巡检董玉、康州巡检王懿、连州巡检张宿、合州巡检赵允明、监押张全、司理参军邓冕皆殁。先是缄与洪州都监蔡保恭,以兵八千人据边渡村,扼贼归路,忠自京师至,夺而将之。临战,谓其下曰:“我十年前一健儿,以战功为团练使,尔曹勉之!”于是不介马而前。先锋遇贼奔,忠手拉贼帅二人;马陷泞,不能奋,遂中标枪死。 甲子,广东钤辖蒋偕击贼于路田,兵败,南恩州巡检杨逵、南安军巡检邵馀庆、权宜州巡检冯岳、西路捉贼王兴、苌用和皆殁。 考功议上故司空致仕张齐贤谥曰文定,右仆射陈尧叟曰文忠,太子太傅致仕辛仲甫谥曰康节,赠吏部尚书温仲舒谥曰恭肃,赠户部尚书钱若水谥曰宣靖,赠刑部尚书宋湜谥曰恭质,右屯卫上将军王嗣宗谥曰景庄,威塞节度使冯守信谥曰勤威。自齐贤而下,皆祖宗旧臣也,已葬而未谥,至是其家始请之。 八月,丁丑,以监新淦县税丘浚签署滁州判官事。浚坐作诗刺讥时事,谪官久之。至是淮南安抚陈旭、湖北提点刑狱祖无择表荐之。帝曰:“浚无雅行,惟以口舌动人。今旭等称其才,无乃长浮薄!”辅臣言:“浚所坐已更赦,宜使自新。”故内徙之。 杨畋既趋广南,又奏请删康定行军约束及赏罚格颁下,并置检法官。己卯,诏谕畋曰:“智高乘飚锐窃发,二广之民日徯官军至,故委卿节制,以歼贼为期。临机趋变,安用中覆!今甲兵大集,不能度形势一举扑灭,乃奏请颁格令,置检法官,此岂应速计邪?贼或顺风下海,掠琼管及海壖诸州,厚戍则兵不足,无备则寇乘之。如能断海道,则不以日月淹滞可也。” 乙酉,降广南东路转运使王罕官,监信州酒税。初,罕往潮州议盐事,闻侬智高围广州,即领兵还,入城为守御备,城得不陷者,罕有力焉,而朝廷未知也。提点刑狱鲍轲自英州挈其孥欲过岭北,至雄州,知州萧勃留之,乃具奏,召罕至雄州计事,罕辄不至。谏官李兑遂劾罕怯懦避贼,端居广州,朝廷亦以罕奏不时达,故及于责。 丙戌,赠张忠为感德节度使,录其父馀庆为左监门卫大将军,赐第一区,给半俸终其身。 丁亥,以萧注为礼宾副使,仍权发遣番禺县事。 戊子,以资政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吏部尚书、知汝州吴育为集贤院学士、判西京留守御史台,以育固称疾,求居散地故也。留台旧不领民事,时张尧佐判河阳,民讼久不决者,多诣育,育为辨曲直,判书状尾,尧佐畏恐奉行。 鄜州兵广锐、振武二指挥戍延州,闻其家被水灾,诣副都署王兴求还,不能得,乃相率逃归,至则家人无在者,于是聚谋为盗,州人震恐。知州薛向遣亲吏谕之曰:“冒法以救父母妻子,乃人之常情;而不听汝归,乃武帅不知变之故耳。汝听吾言,亟归收亲属之尸,贷汝擅还之罪;不听吾言,汝无噍类矣。”众径入,拜庭下泣谢,境内以安。向,颜之孙也。 辛卯,改知秦州孙沔为湖南、江西路安抚使,入内押班石全彬副之。沔初入见,帝以秦州事勉之,对曰:“臣虽老,然秦州不足烦圣虑,当以岭南为忧也。臣睹贼势方张,官军朝夕当有败奏。”既而闻张忠死,蒋偕败,帝谕执政曰:“南事诚如沔料。”宰相庞籍因奏遣沔行,仍许沔便宜从事。沔以南方兵连为贼破,气慑不可用,请益发骑兵,且增选偏裨二十人,求武库精甲五千。参知政事梁适谓沔曰:“毋张皇。”沔曰:“前日惟无备,故至此。今指期灭贼,非可以侥幸,乃欲示镇静邪!”居二日,促行,才与兵七百。沔忧贼度岭而北,乃檄湖南、江西曰:“大兵且至,其缮治营垒,多具燕犒。”贼疑,不敢北侵。沔行至鼎州,复诏加广南东、西路安抚使。 以知英州、秘书丞苏缄为供备库使。初,广州以贼遽至,不及清野,故贼得肆略。后缄知贼将走,分兵扼其归路,布槎木、巨石凡四十里。贼至,果不得前,乃绕出数舍,入沙头渡江,由清远县道连、贺州西归,摧伤甚众,缄尽得贼所略去物。 ◎宋纪五十三 ∷起玄黓执徐九月,尽昭阳大荒落七月,凡十一月。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 皇祐四年辽重熙二十一年 九月,戊申,侬智高杀广南钤辖蒋偕于贺州太平场,庄宅副使何宗古、右侍禁张达、三班奉职唐岘皆殁。 偕始受命讨贼,驰驿十七日,至广州城下,入城,数知州仲简曰:“君留兵自守,不袭贼,又纵部兵馘平民以幸赏,可斩也!”仲简曰:“安有团练使欲斩侍从官!”偕曰:“斩诸侯剑在吾手,何论侍从!”左右解之,乃止。及贼去广州,杨畋檄偕焚储粮,退保韶州。军次贺州,贼夜入其营,袭杀之。偕举动轻肆,卒以此败。 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贾昌朝初除母丧,乙卯,召赴迩英阁讲《乾卦》。帝曰:“将相侍讲,天下盛事。”昌朝稽首谢。寻命昌朝判许州,将行,诏讲读官饯于资善堂。 丙辰,降广南东、西路体量安抚经制贼盗杨畋知鄂州,同体量安抚经制贼盗曹修为荆南都监,广南东路钤辖兼捉杀蛮贼蒋偕为潭州都监。 初,畋与修闻侬智高徙军沙头,将济江,即命偕弃英州,焚储粮,乃召内殿承制丌赟、岑宗闵、閤门祗候开封王从政退保韶州,仍移文御史台及谏院,故并责之。时偕死已九日矣。 马军副都指挥使、耀州观察使周美卒。驾临奠,辍朝一日,赠忠武节度使,谥忠毅。 自陕西用兵,美前后十馀战,平族帐二百,焚寨二十四,招种落内附者十一族,复故城堡甚众。在军中所得俸禄赏赐,多分其麾下,有馀悉以飨劳之,及卒,家无馀资。 丁巳,命知桂州余靖提举广南东路兵甲、经制贼盗。 己未,赠岭南诸州死事者官有差,知封州曹觐为太常少卿,知康州赵师旦为光禄少卿。始,师旦尝知江山县,断治出于己,吏不能得民一钱,弃物道上,人无敢取。及是丧过江山,江山人哭祭于路,数百里不绝,康州立庙祭之。及田瑜安抚广南,亦为觐立庙封州。 庚申,侬智高破昭州,知州柳应辰弃城走,广西钤辖王正伦与贼斗于馆门驿,死之,閤门祗候王从政、三班奉职徐守一、借职文海皆被害。从政骂贼不绝口,至以汤沃之,终不屈而死。 辛酉,以太常博士韩绛为右正言。帝面谕曰:“卿朕所选用,言事不宜沽激,当存朝廷事体,务令可行,毋使朕为不听谏者。”绛前使江南,所宽减财力、赈救全活十数事;创为五则,以均衙役;斥陂湖利,夺其锢者予贫民;罢信州民运盐,趣发运司以时输送;宣州守贪暴不法,收以付狱,州人相贺。使还称旨,故有是命。 癸亥,诏:“外官有所陈事,并附递闻朝廷,毋得申御史台。”时州郡多以状申御史台,欲其缴奏而行之。 杨畋、曹修经制蛮事,师久无功,改命孙沔及余靖等,帝犹以为忧。或言侬智高欲得邕、桂七州节度使即降,枢密副使梁适曰:“若尔,岭外非朝廷有矣!”帝问宰相庞籍,谁可将者,籍荐枢密副使狄青。青亦上表请行;翼日,入对,自言:“臣起行伍,非战伐无以报国,愿得蕃落骑数百,益以禁兵,羁贼首至阙下。”帝壮其言。庚午,改宣徽南院使、荆湖南、北路宣抚使、提举广南东、西路经制贼盗事。初,欲用入内都知任守忠为青副,谏官李兑言唐以宦官观军容,致主将掣肘,是不足法,遂罢守忠。 是月,辽主谒怀陵,追上嗣圣皇帝、天顺皇帝尊谥,更谥彰德皇后曰靖安,谥齐天皇后曰仁德。旋谒祖陵,增太福谥曰大圣大明神烈天皇帝,更谥贞烈皇后曰淳钦,恭顺皇帝曰章肃,后萧氏曰和敬。 冬,十月,甲戌,殿中丞胡瑗落致仕,为光禄寺丞、国子监直讲,同议大乐。 丙子,诏鄜延、环庆、泾原路择蕃落广锐军曾经战斗者各五千人,仍逐路遣使臣一员,押赴广南行营,从狄青请也。青言:“贼便于乘高履险,步兵力不能抗,故每战必败。愿得西边蕃落兵自从。”或谓南方非骑兵所宜,枢密使高若讷言:“蕃落善射,耐艰苦,上下山如平地,当乘瘴未发时,疾驰破之,必胜之道也。”青卒用骑兵破贼。 丁丑,侬智高入宾州,知州陈东美弃城。 戊寅,辽主驻中会川。 己卯,降空名宣头、答刂子各一百道,锦袄子、金银带各二百,下狄青以备赏军功。 兵部郎中、天章阁待制仲简,落职知筠州。 庚辰,狄青辞,置酒垂拱殿。青既行,帝谓辅臣曰:“青有威名,贼必畏其来,左右使令,非亲信者不可,虽饮食卧起,皆宜防窃发。”因驰使戒之。 辛巳,内降手诏付狄青:“应避贼在山林者,速招令复业。其乘贼势为盗,但非杀人,及贼所胁从能逃归者,并释其罪。已尝刺面,令取字给公凭自便。若为人所杀而冒称贼首级,令识验,给钱米周之。其被焚劫者,权免户下差径;见役,仍宽与假,使营葺室居。凡城壁尝经焚毁,若初无城及虽有城而不固,并加完筑。器甲朽敝不可用者,缮治之。”右正言韩绛,言青武人,不可独任。帝以问庞籍,籍曰:“青起行伍,若用文臣副之,必为所制,而号令不专,不如不遣。”乃诏广南将佐皆禀青节制,若孙沔、余靖分路讨击,亦各听沔等指挥。 甲申,侬智高复入邕州,知州宋克隆弃城。克隆承贼践蹂之后,不营葺守备,颇纵士卒下诸山寨,杀逃民,诈为获盗,一级赏钱十千文,诈给亲兵贴,以为尝有功。及智高再至,克隆无以御贼,遂遁去。 丁亥,夏主遣使如辽,乞弛边备,防辽即遣萧友括往谕之。 戊子,辽主如显、懿二州。 庚寅,帝谓辅臣曰:“比日言政事得失者少,岂非言路壅塞所致乎!其下閤门、通进银台司、登闻理检院、进奏院,自今州县奏请及臣僚表疏,毋得辄有阻留。” 甲午,诏:“比有军卒邀车驾进状而卫士失呵止者,其贷之。”帝初幸景灵宫,既登辇,因戒卫士:“今岁天下举人皆集京师,如有投诉者,勿呵止之。”及军卒进状,卫士亦不之禁,有司欲论罪,帝具以其事语辅臣而贷之。 辽以南院大王潞王札拉为南院枢密使,进封越国王;辽兴军节度使萧虚烈封郑王。 戊戌,辽主射虎于南撒葛柏。 十一月,壬寅朔,日有食之。 辽增谥文献皇帝为文献钦义皇帝,及谥二后曰端顺,曰柔贞,复更谥世宗孝烈皇后为怀节。丁未,增孝成皇帝谥曰孝成康靖皇帝,更谥圣神宣献皇后为睿智。 先是以知制诰长社何中立知秦州,谏官、御史皆言中立非边才;己酉,改知庆州。中立奏曰:“臣不堪于秦,则不堪于庆矣,愿守汝州。”不报。会戍卒有告大校受赃者,中立曰:“是必挟它怨也。鞭告者,窜之。或谓:“贷奸可乎?”中立曰:“部曲得持短长以制其上,则人不安矣。” 癸丑,以都官员外郎大名郭申锡为侍御史。申锡尝知博州,戍兵出巡,有欲胁聚为乱者,申锡戮一人,黥二人,乃定。奏至,帝谓执政曰:“申锡小官,临事如此,岂易得也!”京东盗执濮州通判井渊,诏移申锡知濮州。至未阅月,凶党悉获。 戊午,诏免江西、湖南、广南民供军需者今年秋税十之三。 庚申,赐故参知政事蔡齐墓次所建佛祠曰宝严。初,齐母张氏请赐,中书以为无例;帝特赐之,因谓辅臣曰:“朕临御以来,命参知政事多矣,其间忠纯可纪者,蔡齐、鲁宗道、薛奎而已。宰臣如王曾、张知白,皆履行忠谨,虽时有小失,而终无大过。李迪心亦忠朴,但言多轻发耳。”庞籍等对曰:“才难,自古然也。”帝复曰:“朕记其大,不记其小,然皆近名臣也。” 谏官韩贽言:“发运使旧例虽尝入奏,不闻逐次改官。乞今每岁更不许赴京奏事,只差一人附奏年额足数。”诏:“发运使自今押米运至京城外,更不朝见。” 甲子,辽主次中会川。回鹘遣使贡名马、文豹于辽。 丙寅,辽录囚。 十二月,壬申朔,广西钤辖陈曙击侬智高,兵败于金城驿,东头供奉官王承吉、白州长史徐噩死之。曙素无威令,既与贼遇,士卒犹聚博营中,使承吉将宜州忠敢兵五百为先锋,仓卒披甲以前,遂致覆军。 丁丑,以枢密直学士程戡为端明殿学士、知益州。 初,孟知祥据蜀,李顺起为盗,岁皆在甲午。或言明年甲午,蜀且有变,帝谓庞籍曰:“朕择重臣镇抚西南,莫如戡者。”遂再使守蜀。前守多以嫌不治城,戡独修筑之。 戊子,知桂州余靖言:“交趾累移文乞会兵讨贼,而朝廷久未报。观其要约甚诚,纵未能灭贼,亦可使相离贰。”朝廷从其请。已而狄青奏:“李德政声言将步兵五万、骑一千赴援,此非情实;且假兵于外以除内寇,非我利也。以一智高横蹂二广,力不能讨,乃假蛮夷兵。蛮夷贪得忘义,因而启乱,何以御之?愿罢交趾兵勿用,且檄靖无通交趾使。”人咸服青有远略云。 先是迩英阁讲《尚书·无逸》。帝曰:“朕深知享国之君宜戒逸豫。”杨安国言:“旧有《无逸图》,请列屏间。”帝曰:“朕不欲坐席背圣人之言,当别书置之左方。”因令丁度取《孝经》之《天子》、《孝治》、《圣治》、《广要道》四章对为右图,命王洙书《无逸》,知制诰蔡襄书《孝经》,又命翰林学士承旨王拱辰为二图序,而襄书之。甲午,洙、襄皆以所书来上。 乙未,录颜真卿后。 戊戌,辽以郑王虚烈为北府宰相,以契丹行宫都部署耶律义先为特里衮,释役徒限年者。 庚子,谏官韩绛因对而言曰:“天下柄不下移,事当简出睿断。”帝曰:“朕固不惮处分,所虑未中于理,故每欲先尽大臣之虑而后行之。”绛又言:“林献可遣其子取书抵臣,多斥中外大臣过失。臣不敢不以闻。”帝曰:“朕不欲留中,恐开告讦之路。第持归焚之。” 皇祐五年辽重熙二十二年 春,正月,壬寅朔,御大庆殿受朝。 乙巳,辽主如混同江。 丁未,诏广南西路转运使移文止交趾助兵,从狄青之请也。青合孙沔、余靖兵自桂州次宾州。先是张忠、蒋偕皆轻敌取死,军声大沮。青戒诸将:“无得妄与贼斗,听吾所为。”陈曙恐青独有功,乘青未至,辄以步卒八千犯贼,溃于昆关,其下殿直袁用等皆遁。青曰:“令之不齐,兵所以败。”己酉晨,会诸将堂上,揖曙起,并召用等三十二人,案所以败亡状,驱出军门斩之,沔、靖相顾愕然。靖尝迫曙出战,因离席而拜曰:“曙失律,亦靖节制之罪。”青曰:“舍人文臣,军旅非所任也。”诸将皆股栗。 诏:“广南东、西、湖南、江西路新置转运判官四员,盖缘岭表用兵,均漕輓之劳,非久制也;候在任满三年,具逐人劳绩取旨,罢不复置。” 辛亥,观文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尚书右丞丁度卒。是日旬休,驾临奠,赠吏部尚书,谥文简。度性纯质,左右无姬侍,常语诸子曰:“王旦为宰相十五年,卒之日,子犹布衣。汝曹宜自力,吾不复有请也。” 丙辰,以广南用兵,罢上元张灯。 丁巳,会灵观火。道士饮酒殿庐,既醉而火发。居宇神像悉焚,独三圣御容得存,乃诏权奉安于景灵宫。谏官贾黯言:“天意所欲废,当罢营缮,赦守卫罪,以示儆惧修省之意。” 狄青既戮陈曙,乃案军不动,更令调十日粮,众莫测。贼觇者还,以为军未即进。翼日,遂进军,青将前阵,孙沔将次阵,余靖将后阵,以一昼夜绝昆关。时值上元节,令大张灯烛,首夜宴将佐,次夜宴从军官,三夜享军校。首夜,乐饮彻晓。次夜二鼓,青忽称疾,暂起入内;久之,又谕沔主席行酒,少服药乃出,数劝劳坐客。至晓,各未敢退,忽有驰报者,云“三鼓已夺昆关矣”。 初,贼谍知青宴乐,不为备。是夜,大风雨,青既度关,喜曰:“贼不知守此,无能为矣。彼谓夜半风雨,吾不敢来也。”遂出归仁铺为阵。戊午,贼悉其众列三锐阵以拒官军,执大盾、标枪,衣绛衣,望之如火。及战,前军稍却,右将开封孙节死之。贼气锐甚,沔等惧失色。青起,自执白旗麾蕃落骑兵,张左右翼,出贼后交击,左者右,右者左,已而左者复左,右者复右,贼众不知所为,大败走。侬智高复趋邕州。追奔五十里,捕斩二千二百级,其党黄师宓、侬建中、智忠并伪官属,死者五十七人,生禽五百馀人。智高夜纵火烧城遁,由合江入大理国。迟明,青按兵入城,获金皇巨万,杂畜数千,招复老壮七千二百尝为贼所俘胁者,慰遣使归。枭师宓等首于邕州城下,得尸五千三百四十一,筑京观城北隅。时有贼尸衣金龙衣,众以为智高已死,欲具奏,青曰:“安知非诈邪!宁失智高,不敢诬朝廷以贪功也。” 青始至邕州,会瘴雾昏塞,或谓贼毒水下流,士卒饮者多死,青甚忧之。一夕,有泉涌寨下,汲之甘,众遂以济。智高自起至平,几一年,暴践一方,如行无人之境,吏民不胜其毒。先是谣言“农家种,籴家收”,已而智高为青所破,果如其谣。 当战于归仁也,右班殿直张玉为先锋,如京副使贾逵将左,西京左藏库副使孙节将右。既阵,青誓曰:“不待令而举者斩!”及节搏贼死山下,逵私念:“所部忠敢、澄海皆土兵,数困易衄,苟待令,必为贼所薄。且兵法,先据高者胜。”乃引军疾趋山立,立始定而贼至。逵拥众而下,挥剑大呼,断贼阵为二;玉以先锋突出阵前,而青指麾蕃落骑兵出贼后,贼遂大溃。逵乃诣帐下请罪,青拊逵背曰:“违令而胜,权也,何罪之有!” 壬戌,以知定州韩琦为武康节度使、知并州,徙判并州李昭亮判成德军,知成德军宋祁知宋州。琦至并州,首罢昭亮所兴不急之役。走马承受廖浩然,怙中官势,既诬奏昭亮,所为益不法,琦奏还之,帝命鞭诸本省。 命知制诰王洙修纂地理书。 甲子,遣使抚问广南将校,赐军士缗钱。 二月,庚辰,辽主如春水。 癸未,以宣徽南院使、彰化节度使狄青为护国节度使、枢密副使,依前宣徽南院使。 初,广西捷书至,帝大喜,谓宰相庞籍曰:“青破贼,卿议之力也。”遂欲擢青枢密使、同平章事。籍以为不可,力争之,乃罢。 甲申,赦广南。凡战殁者,给槥椟护送还家,无主者葬祭之。免贼所过州县田赋一年,死事科徭二年;贡举人免解至礼部不预奏名者,亦以名闻。 乙酉,以孙沔、余靖并为给事中,仍诏靖留屯邕州,经制馀党,候处置毕,乃还桂州。狄青尝问沔何以破贼,沔曰:“使贼出上计,取其保聚,退守巢穴,当徐图之。据邕州以拒我师,犹为中计。若恃胜求战,此计最下。然贼有轻我心,必出下计。将成禽耳。”已而果然。沔与青夜谋幄中,昼则惟青治青,附贼者多诛杀。沔请与青分治,所免释数百人。命军中制长刀巨斧,人谓刀斧非所用,及战,贼皆翳大盾,翼两标,置阵甚坚,矢石不可动,竟赖刀斧杂短兵搏击,阵乃破。众皆叹服。 广南东、西、湖南、江西路安抚副使、入内押班石全彬及閤门祗候狄谘、右侍禁狄咏并进官。谘、咏,皆青子也。赐青敦教坊第一区。 丙戌,诏广西都监萧注等追捕侬智高。 丁亥,下德音,减江西、湖南系囚罪一等,徒以下释之;丁壮馈运广南军需者,减夏税之半,仍免科徭一年。 戊子,诏:“文武官遇南郊,得奏荐子孙,而年老无子孙者,听奏期亲一人。”从知谏院李兑请也。 论广西弃城罪,壬辰,贷知邕州宋克隆死,除名,杖脊,刺配沙门岛。谿洞都巡检刘庄,除名,杖脊,刺配福建牢城。宾州推官、权通判王方,灵山县主簿、权推官杨德言,并除名免杖,刺配湖南本城,永不录用。 乙未,诏大宗正司,宗室有能习诗赋文词者以名闻。后二日,又诏通经者差官试验,虑其专尚华藻,不留意典籍也。 赠荆湖北路都监孙节为忠武军留后,官其子二人,从子三人,给诸司副使俸终丧。 三月,庚戌,右龙武大将军克悚上拟试诗、赋、论十卷,且请随举人赴殿试。帝曰:“宗子好学,亦朝廷美事也。”令学士院召试三题,既中等,迁左卫大将军。 古渭州距秦州三百里,道经哑儿峡,边臣屡欲城之,朝廷以艰于馈饷,不许。陕西转运使范样,狃于功利,权领州事,遽请修筑,未得报,辄自兴役。蕃部惊扰,青唐族羌攻破广吴岭堡,围哑儿峡寨,杀官军千馀人。 辛酉,赐进士安陆郑獬等及第、出身、同出身。壬戍,赐诸科及第、出身。丙寅,赐特奏名进士、诸科与广南特奏名出身及试衔文学、长史。 辽主如黑水泺。 夏,四月,庚午朔,陕西转运使、度支员外郎范祥降为屯田员外郎、知唐州,坐擅兴古渭之役也。议者谓责祥太轻云。 命陕西转运使须城李参制置解盐,代范祥也。时参为陕西转运使,阅五年矣。自军兴,诸路经略使多贷三司钱以佐军,谓之随军钱;军罢乃偿。参权庆州,钩考得所贷八万缗,悉偿之,遂废其库。又,戍兵多而食苦不足,参视民阙乏,时令自隐度谷麦之入,预贷以官钱,谷麦熟则偿,谓之青苗钱。数年,兵食常有馀。其后青苗法盖取诸此。朝廷患入中法岁费增广,参请立飞钱于边郡以平估籴,权罢入中。比参之法行,省榷贷钱以二千万计。 壬申,狄青还朝,置酒垂拱殿。 庚辰,御崇政殿,令蕃落骑兵布阵,如归仁铺破贼之势,观其驰逐击刺,等第推赏,仍以拱圣马三百补其阙。都大提举教阅阵法、右班殿直张玉,迁内殿承制。 枢密直学士、给事中孙沔还自岭南,帝问劳,解所御服带赐之。壬午,命知杭州,沔自请也。 戊子,辽主猎于鹤淀。 庚寅,诏毋得连用太宗、真宗旧名。 甲午,命参知政事刘沆、梁适监议大乐。 五月,乙巳,枢密使、户部侍郎高若讷,罢为尚书左丞、观文殿学士。 帝复欲用狄青为枢密使、同平章事,宰臣庞籍曰:“昔太祖时,慕容延钊将兵,一举得荆南、湖南之地方数千里,兵不血刃,不过迁官加爵邑,锡金帛,不用为枢密使。曹彬平江南,禽李煜,欲求使相,太祖不与,曰:‘今西有汾晋,北有幽蓟;汝为使相,那肯复为朕死战邪!’赐钱二十万贯而已。祖宗重名器如山岳,轻金帛如粪壤,此陛下所当法也。青奉陛下威灵,殄戮凶丑,诚可褒赏。然比于延钊与彬之功,不逮远矣。若遂用为枢密使、同平章事,则青名位已极,万一它日更立大功,欲以何官赏之?且枢密使高若讷无过,若何罢之?不若且与移镇,加检校官,多赐金帛,亦足以酬青功矣。”帝曰:“向者谏官、御史言若讷举胡恢书《石经》,恢狂险无行;又,若讷前导者殴人致死,何为无过?”籍曰:“今之庶僚举选人充京官,未迁官者犹不坐,况若讷大臣,举恢以本官书《石经》,未尝有所选也,奈何以此解其枢密哉!若讷居马上,前导去之里馀,不幸殴人致死,若讷寻执之以付开封正其法,若讷何罪!且陛下既已赦之,今乃追举以为罪,无乃不可乎!”参知政事梁适曰:“王则止据贝州一城,文彦博攻而拔之,还为宰相。侬智高扰广南两路,青讨而平之,为枢密使,何足为过哉!”籍曰:“贝州之赏,论者已嫌其太厚。然彦博为参知政事,若宰相有阙次补,亦当为之,况有功乎?又,国朝文臣为宰相,出入无常;武臣为枢密使,非有大过,不可罢也。且臣不欲青为枢密使者,非徒为国家惜名器,亦欲保全青之功名耳。青起于行伍,擢为枢密副使,中外咸以为国朝未有此比。今青立功,言者方息,若又赏之太过,是复召众言也。”争之累日,帝乃从之,曰:“然则更与其诸子官,如何?”籍曰:“昔卫青有功,四子皆封侯。前世有之,无伤也。”帝既从籍言,后数日,两府奏事,帝顾籍笑曰:“卿前日商量除青官,深合事宜,为虑远矣。” 是时适以若讷为枢密使,位在己上,宰相有缺当次补;青武臣,虽为枢密使,不妨己涂辙,故于帝前争之。既不得,退,甚不怿,乃密为奏言:“狄青功大赏薄,无以劝后。”又密使人以帝前之语告青,又使人语入内押班石全彬,使于禁中自颂其功,极言青与孙沔褒赏太薄。帝既日闻之,不能无信,于是两府进对,帝忽谓籍曰:“平南之功,前者赏之太薄,今以狄青为枢密使,孙沔为副;石全彬先给观察使俸,更俟一年除观察使;高若讷迁一官加近上学士,置之经筵;召张尧佐归宣徽院。”声色俱厉。籍错愕,对曰:“容臣等退至中书商议,明日再奏。”帝曰:“只于殿门閤内议之,朕坐于此以俟。”籍乃与同列议奏,皆如圣旨。复入对,帝容色乃和。因诏:“军国大政、边防重事,候前殿退,请对后殿,先一日具所陈以闻。”故事,枢密使罢,必学士院降制,及罢若讷,止命舍人草词,后遂为例。 丙午,诏判河阳、宣徽南院使张尧佐归院供职。 丁未,以枢密直学士、给事中、知杭州孙沔为枢密副使。沔行至南京,召还。 以给事中、知桂州余靖为工部侍郎。时御史梁蒨倩数言靖赏薄,孙沔既与狄青继践二府,故靖亦加秩。 戊申,诏曰:“闻诸路转运使多掊克于民,以官钱为羡馀,入助三司经费,又高估夏秋诸物,抑人户输见钱,并宜禁绝之。”时三司常责诸道羡馀,淮南转运使张瓖独上金九钱,三司怒,移文诋之甚急。瓖以赋数民贫为对,卒不能夺。 戊午,翰林学士承旨王拱辰言:“奉诏详定大乐,比臣至局,钟磬已成。窃缘律有长短,磬有大小。黄钟九寸最长,其气阳,其象土,其正声为宫,为诸律之首,盖君德之象,不可并也。今十二钟磬,一以黄钟为率,与古为异。臣亦尝询阮逸、胡瑗等,皆言依律大小,则声不能谐。臣窃有疑,请下详定大乐所,更稽古义参定之。” 辛酉,知谏院李兑言:“曩者紫宸殿阅太常新乐,议者以钟之形制未中律度,遂斥而不用,复诏近侍详定。窃闻崇文院聚议,而王拱辰欲更前史文义,王洙不从,语言往复,殆至喧哗。夫乐之道,广大微妙,非知音入神,岂可轻议!阮逸罪废之人,务为异说,欲规恩赏。朝廷制乐数年,当国赋匮乏之时,烦费甚广;器既成矣,又欲改为,虽命两府大臣监议,然未能裁定得当。请以新成钟磬与祖宗旧乐参校其声,但取谐和近雅者合用之。”洙既与瑗、逸更造钟磬,而无形制容受之别,又数劝帝用新乐于南郊,而议者多以为非,后亦不复用。 癸亥,御史中丞王举正罢为观文殿学士、知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驳事。初,狄青迁枢密使,举正力争之,既不能得,因请解言职。帝称其有风宪体,遣使就第赐白金三百两,而有是命。 以翰林学士孙抃权御史中丞。谏官韩绛论奏抃非纠绳才,不可任风宪。抃即手疏曰:“臣观方今士人,趋进者多,廉退者少,以善求事为精神,以能讦人为风采,捷给若啬夫者谓之有议论,刻深若酷吏者谓之有政事;谏官所谓才者,无乃谓是乎!若然,臣诚不能也。”帝察其言,趣令视事,且命知审官院。抃辞以任言责不当兼事局,乃止。 甲子,诏:“谏官、御史上章论事,毋或朋比以中伤善良。” 六月,辛未,还曹利用所籍乐游第宅。帝闵利用死非辜,既赐谥立碑,至是又以其第还之。 壬申,辽主驻胡吕山。 乙亥,御紫宸殿,奏太常寺新定《大安》之乐,召辅臣至省府馆阁学官预观之。仍观宗庙祭器,赐详定官器币有差。 壬午,右武卫大将军宗谔上《治原》十五卷,降诏奖谕。宗谔,允宁子也。 丙戌,新修集禧观成。初,会灵观火,更名曰集禧,即旧址西偏复建一殿,共祀五岳,名曰奉神殿。 壬辰,诏:“诸路转运使上供斛斗,依时估收市物,毋得抑配人户;仍停考课赏罚之制。”先是三司与发运使谋聚敛,奏诸路转运使上供不足者皆行责降,有馀则加升擢,由是贪进者竞为诛剥,民不堪命。帝闻之,特降是诏。 甲午,赠邕州司户参军孔宗旦为太子中允。知袁州祖无择始以宗旦死事闻故也。 乙未,诏:“河北荐饥,转运使察州县长吏能招辑劳徕者上其状,不称职者举劾之。” 秋,七月,乙巳,诏:“荆湖北路民因灾伤,所贷常平仓米免偿。” 己酉,诏曰:“朕思得贤才,故开荐举之路,虚心纳用。而比年以来,率多缪滥,或人才庸下而褒引乖实,或宿负丑愆而亟请湔洗,或职任疏远而推授过重,考其心迹,非衒鬻崇私,何以臻此!自今所举非其人者,其令御史台弹奏,当置于法。见任监司以上,毋得论荐。” 准布大王率诸部长献马驼于辽。 庚戌,帝谓辅臣曰:“顷闻诸州军常于夏秋之际,先奏时雨沾足,田稼登茂;后或灾伤,遂不敢奏,致使民税不得蠲除,甚非长吏爱民之意,宜申饬之。” 戊午,诏太常定谥毋溢美。 庚申,以庄宅副使开封赵滋权并代钤辖。初,滋授定州路驻泊都监,常因给军食,同列言粟不善,滋叱之曰:“尔欲以是怒众邪!使众有一言,当先斩尔以徇!”韩琦闻而壮之,以为真将相材。滋有是命,从琦所奏也。 辽主如黑岭。 闰月,戊辰朔,诏内侍省:“自今内侍供奉官至黄门,以一百八十人为额。” 诏:“广南经蛮寇所践而民逃未复者,限一年复业,仍免两岁催科及蠲其徭役三年。”从体理安抚周沆所奏也。先是民避贼,多弃田里远去;吏以常法,满半载不还,听它人占佃。沆曰:“是岂可与凶年逃租役者同科?”乃奏延期一年,已占佃仍旧还之,贫者官贷以种粮。初,帝诏沆:“广南地恶,非贼所至处不必往。”沆曰:“远民新罗荼毒,当布宣天子德泽。”遂遍行州县。 庚午,乌库贡于辽。 辛未,徙知青州文彦博知秦州,知秦州张智知青州。时方城古渭州,日议不合故也。御史中丞孙抃言:“朝廷昨者筑城境外,众蕃之心已皆不安。今又特命旧相临边,事异常例,是必转增疑虑,或生它变。闻知永兴军晏殊秩将满,不若遣镇关中,兼制秦凤事宜,庶蕃部不至惊扰,在于国体,实为至便。” 壬申,户部侍郎、平章事庞籍罢,以本官知郓州。 初,齐州学究皇甫渊获贼,法当得赏钱,渊上书愿易一官。道士赵清贶者,籍甥也,绐为渊白籍,而与堂吏共受渊赂。渊数诣待漏院自言,籍乃勒渊归齐州。有小吏告清贶等受赂事,籍即捕送开封府,清贶及堂吏皆坐赃刺配岭外,行至许州死。谏官韩绛言籍阴讽府杖杀清贶以灭口,又言事当付枢密院,不当中书自行,故罢之。然谓籍阴讽开封,覆之无实也。 以判大名府陈执中为吏部尚书、平章事,给事中、参知政事梁适为吏部侍郎、平章事。 甲戌,赠祕书监致仕胡且为工部侍郎,仍赐其家钱三十万,令襄州为营葬事。知州项城马寻,言旦家贫,久不克葬,故恤之。寻以明习法律称,其在襄州,会岁饥,或群入富家掠囷粟,狱吏鞫以强盗,寻曰:“此迫于饥耳,其情与强盗异。”奏,得减死论,遂著为例。 乙亥,诏:“诸路知州军武臣,并须与僚属参议公事,毋得专决,仍令安抚、转运使、提点刑狱司常检察之。” 丙子,以集贤校理李中师为淮南转运使。中师入辞,帝谓曰:“比闻诸路转运使多献羡馀以希进,然遇灾伤,不免暴取于民,此朕所不取也,其戒之。”出内藏库缗钱十万,?绢二十万,绵十万,下河北助籴军储。 庚辰,秦凤路言部署刘涣等破蕃部,斩首二千馀级。 戊子,诏礼部贡院:“自今诸科举人,终场问大义十道,每道举科首一两句为问,能以本经注疏对而加以文词润色发明之者为上;或不指明义理而且引注疏备者次之,并为通;若引注疏及六分者为粗;不识本义或连引它经而文意乖戾、章句断绝者为不通。并以四通为合格。《九经》止问大义,不须注疏全备;其《九经》场数并各减二场,仍不问兼经。”又诏:“开封府、国子监进士,自今每一百人解十五人,其试官亲嫌,令府、监互相送;若两处俱有亲嫌,即送别头。” 己丑,诏:“古谓塞修城卒,权给保捷请给,仍以蕃官左班殿直讷支蔺毡为本地分巡检,月俸钱五千,候一年,能弹压蕃部,即与除顺州刺史。” 蔺毡世居古渭州,密迩夏境。夏人牧牛羊于境上,蔺毡掠取之,夏人怒,欲攻之,蔺毡惧力不敌,因献其地,冀得戍兵以敌夏人。范祥欲立奇功,亟往城之。蔺毡先世跨有九谷,后浸衰,仅保三谷,馀悉为它族所锯。青唐族最强,据其盐井,日获利,可市马八百匹。蔺毡白祥:“此本我地,亦乞汉家取之。”祥又多夺诸族地以招弓箭手,故青唐及诸族皆怒,举兵叛。祥既坐责黜,张日请弃古渭勿城。夏人复来言:“古渭州本我地,今朝廷置州于彼,违誓诏。”帝遣傅求制置粮草,专度其利害,求言:“今弃勿城,夏人必据其地,更为秦州患。且已得而弃之,非所以强国戚。按蔺毡祖父皆受汉官,其地非夏人所有明甚,但当更名古渭寨,不为州,以应誓诏耳。”即召青唐等族酋,谕以“朝廷今筑城,实为汝诸族守卫,而汝叛,何也?”皆言:“官夺我盐井及地,我无以为生。”求曰:“今不取汝盐井及地则如何?”众皆喜,听命,遂罢兵。求乃割其地四分之一以畀青唐等族,卒城古渭。始加蔺毡以爵秩。 癸巳,辽于长春州置钱帛司。 ◎宋纪五十四 ∷起昭阳大荒落八月,尽阏逢敦牂十月,凡一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 皇祐五年辽重熙二十二年 八月,丁酉朔,诏:“民诉灾伤而监司不受者,听州军以状闻。” 丁未,以通判潭州唐介为殿中侍御史里行、知复州。 戊申,以知秦州文彦博为忠武节度使、知永兴军兼秦凤路兵马事,始用孙抃言也。 傅求言古渭寨方发兵戍守,不宜更易主将;己酉,命知青州张日复知秦州。 庚申,以知复州唐介为殿中侍御史,充言事御史,遣内侍赍敕告赐之。介贬斥不二岁复召,议者谓帝能优容言事之臣,近代所希。 辛酉,策试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太常寺太祝赵彦若。颜若所对策疏阔,下有司,考不中等,罢之。先是制举就祕阁试者凡十八人,有司独取彦若,于是又被黜,议者谓宰相陈执中不由科第以进,故阴讽有司抑之也。 壬戌,诏:“今后每遇南郊,以太祖、太宗、真宗并配。” 九月,庚午,以东上閤门使钱晦知河中府。帝戒曰:“陕西兵方解,民困久矣,卿为朕爱抚。无纵酒作乐,使人谓为贵戚子弟。”晦顿首谢。 乙酉,御崇政殿,召近臣、宗室、台谏官、省府推、判官观新乐。先是钟律之音未协古法,诏中书门下集两制及太常礼官与知钟律者考定。其当议者各安所习,久而不决,乃命诸家各作钟律以献,亲临视之。然古者黄钟为万事根本,故尺量权衡皆起于黄钟。至隋,用黍累为尺而制律,容受卒不能合;及平陈,得古乐,遂用之。唐兴,因其声以制乐,其器无法,而其声犹不失于古。古代大乐沦散,王朴始用尺定律,而声与器皆失之,故太祖患其声高,特减一律,至是又减半。然太常乐比唐声尤高五律,比今燕乐高三律。帝虽勤劳制作,未能得其当者,有司失之于以尺生律也。 庚寅,以国子监直讲胡瑗为大理寺丞,复勒停人院逸为户部员外郎,并以制钟律成,特迁之。 壬辰,罢三司提举司句当公事官,从宰臣陈执中所奏也。 夏主遣使进降表于辽。甲午,辽使南面林牙高嘉努等奉诏抚谕夏国。 冬,十月,丙申朔,日有食之。 戊戌,徐州录事参军路盛,追一官勒停。盛马毙,怒厩人刍秣失时,杖之,令抱石立五昼夜,又杖之。大理寺断杖八十私罪,帝以盛所为苛暴,贵畜而贱人,特贬之。 乙亥,判大宗正司允让言:“宗室生子,须五岁然后赐名受官,毋得依长子例不限年。”从之。 壬子,作镇国神宝。 丙辰,御延和殿,召辅臣观指南车。 丁巳,以殿中侍御史唐介为工部员外郎、直集贤院。介始入见,帝曰:“闻卿迁谪以来,未尝有私书至京师,可谓不易所守。”介顿首谢。后数论得失,因言于帝曰:“臣继今言不行,必将固争,争之急,或更坐黜,是臣重累陛下,愿听解言职。”许之。御史中丞孙抃奏留介,或补谏暑,不报。寻以为开封府判官。 诏以蝗旱,令监司谕亲民官上民间利害。 甲子,避神宝名,改镇国军为镇潼军。 十一月,丁卯,朝享景灵宫。戊辰,享太庙、奉慈庙。己巳,合祭天地于圜丘,大赦。 先是张方平言王畿赋敛之重,于是诏开封府诸县两税,务于元额上减三分,永为定式。 丁丑,加恩百官。戊子,放天下逋负。 庚寅,罢荆湖南路、江南西路、广南东、西路转运判官。 辛卯,辽命诸职事官以礼受代及以罪去者置籍,岁申枢密院。 十二月,丙申朔,辽以契丹人充回鹘部副使。 丁酉,广西安抚使言捕获侬智高母阿侬及智高弟智光、子继宗、继封,诏护送京师。阿侬有智谋,智高攻陷城邑,多用其策,僣号太后。天资惨毒,嗜小儿,每食必杀小儿。智高败走,阿侬入保特磨,依其夫侬夏卿,收残众约三千馀人,复欲入寇。余靖督部吏黄汾、黄献珪、石鉴、进士吴舜举发峒兵入特磨掩袭,并智高弟、子皆获之。 庚子,张方平加翰林侍读学士、知秦州,代张昪也。 初,日命部署刘涣讨叛羌,涣逗遛不进,奏以郭恩代之。恩既多所斩馘,涣疾恩出己上,遂诬奏恩所杀皆老稚。朝廷疑焉,故罢日而遣方平往帅,亦徙涣泾原。方平力辞,曰:“涣与日有阶级,今互言而两罢,帅不可为也。”日以故得不罢。寻命方平知滑州。 辽以应圣节曲赦徒以下罪。 癸丑,诏:“入内内侍省都知、押班,非年五十以上,历任无赃私罪,勿除。” 戊午,诏曰:“转运之职,本以徵清官吏,绥抚人民,岂特事诛求以剥下乎?有能尽岁入以致增盈者,留为本路移用,毋得进羡馀。务宽民力,以称朕怀。” 庚申,以太常博士兴国吴中复为监察御史里行,用中丞孙抃荐也。中复尝知犍为县,有善政。抃未始识其面,即奏为台属,或问之,抃曰:“昔人耻为呈身御史,今岂荐识面台郎邪!” 辛酉,辽贺正旦使请观庙乐,帝以问,宰相陈执中曰:“乐非祠享不作,请以是告之。”枢密副使孙沔曰:“此可告而未能止也。当告之曰:‘庙乐之作,以祖有功、宗有德而歌咏之也。使者能留与吾祭则可观。’”帝从之,使者乃退。 初,贾昌朝建议:“汉、唐都雍,置辅郡,内翼京师。国朝都汴,而近京诸郡皆属它道,制度不称王畿。请析京东之曹州、京西之陈、许、郑、滑州并开封府总四十二县为京畿。”帝纳之。壬戌,诏:“以曹、陈、许、郑、滑五州为辅郡,隶畿内,置京畿转运使。五州各增钤辖一员,曹州更增都监一员,留屯兵三千人,以时教阅。若出戍,即于开封府近县或邻州徙兵足之。”以王贽为枢密直学士、京畿水陆计度转运使。 左司谏贾黯建言:“臣尝读隋史,见所谓立民社义仓者,取之以时而藏之于民,下足以备凶灾而上实无所利焉。愿仿隋制,诏天下州军,遇年谷丰熟,立法劝课蓄积以备灾。”即下其说司农寺,且命李兑与黯合议以闻。乃下诸路度可否,而以为可行者才四路,馀或谓赋税之外两重供输,或谓恐招贼盗,或谓已有常平足以赡给,或谓置仓烦扰。于是黯复上奏,一一辨之。然当时牵于众论,终不果行。 是岁,夏改元福圣承道。 至和元年辽重熙二十三年 春,正月,己巳,辽主如混同江。 辛未,京师大寒,诏有司恤民之冻死者。 壬申,碎通天犀,和药以疗民病。时京师大疫,太医进方,内出犀牛角二本,析而观之,其一通天犀也。内侍李舜卿请留供帝服御,帝曰:“吾岂贵异物而贱百姓哉!”立命碎之。 建宁留后杨景宗卒,赠武安节度使兼太尉,谥庄定。景宗起徒中,以外戚故至显官。然性暴戾,使酒任气,知滑州,尝殴通判王述仆地。帝深戒毋饮酒,景宗虽书其戒坐右,顷之辄复醉,其奉赐亦随费无馀。始,宰相丁谓筑第敦教坊,景宗为役卒,负土第中。后谓败,帝以其第赐景宗,居之三十年乃终。 癸酉,贵妃张氏薨。 妃宠爱日盛,出入车御华楚,颇侵后饰。尝议用红伞,增兵卫数;有司以一品青盖奏,兵卫准常仪。帝守法度,事无大小,悉付外延议,凡宫禁干请,虽已赐可,或辄中却;妃嬖幸少比,然终不得紊政。及薨,帝悲悼不已,谓左右曰:“昔者殿庐徼卫卒夜入宫,妃挺身从别寝来卫朕。尝祷雨宫中,妃刺臂血书祝词,外皆不得闻,宜有以追贲之。”入内押班石全彬探帝意,请用后礼于皇仪殿治丧,诸宦者皆以为可,入内都知张惟吉独言此事须翼日问宰相。既而判太常寺、翰林学士承旨王拱辰、知制诰王洙等皆附全彬议,宰相陈执中不能正,遂诏近臣、宗室皆入奠于皇仪殿,移班慰上于殿东楹。特辍视朝七日,命参知政事刘沆为监护使,全彬及句当御药院刘保信为监护都监。凡过礼,皆全彬与沆合谋处置,而洙等奏行之。初,有司请依荆王故事辍视朝五日,或欲更增日,请上裁,乃增置七日。殿中侍御史酸枣吕景初言:“贵妃一品,当辍朝三日。礼官希旨,使恩礼过荆王,不可以示天下。”不报。 丁丑,追册贵妃张氏为皇后,赐谥温成。御史中丞孙抃三奏请罢追册,不报。初,赐谥曰恭德,枢密副使孙沔言:“太宗四后皆谥曰德,从庙谥也。今恭德之谥,其法何从?且张、郭二后不闻有谥,此虽礼官之罪,实贻讥于陛下,不可不改。”因改谥温成。抃及侍御史毋湜、殿中侍御史俞希孟等皆求补外,知杂事郭申锡请长告,皆以言不用故也。 禁京城乐一月。己卯,殡温成皇后于皇仪殿之西阶,宰臣率百官诣殿门进名奉慰。壬午,遣官告太庙、皇后庙、奉慈庙。 甲申,宰臣梁适奉温成皇后谥册于皇仪殿,百官诣西上閤门进名奉慰。是夕,设警场于右掖门外,帝宿于皇仪殿。 乙酉,帝成服于殿幄,百官诣殿门进名奉慰。是日,殡温成皇后于奉先寺,輴车发引由右升龙门出右掖门,升大昪举,设遣奠。 先是诏枢密副使孙沔读哀册,孙沔奏:“章穆皇后丧,比葬,行事皆两制官,今温成追谥,反诏二府大臣行事,不可。”于是执册立帝前陈故事,且曰:“以臣孙沔读册则可,以枢密使读册则不可。”置册而退。宰相陈执中取而读之。既殡,百官复诣西上閤门进名奉慰。 戊子,夏遣使贡方物于辽。 壬辰,辽主如春水。 诏:“待制以下丁父母忧,已听解官行服,今满百日犹起复,其罢之。” 癸巳,延福宫使、武信留后、入内内侍省都知王守忠,罢延福宫使,为武信留后,它毋得援例。故事,宦官未有真为留后者,守忠介东宫恩,数求之。帝欲从其请,时高若讷为枢密使,持不可,故止。及是守忠疾,复求为节度使。宰相梁适曰:“宦官不除真刺史,况真节度使乎?”帝曰:“朕尝许守忠矣。”适曰:“臣今日备位宰相,明日除一内臣为节度使,臣虽死有馀责。”御史中丞孙抃亦奏疏力谏,乃罢节度使不除,然犹得真为留后。守忠谨愿细密,故眷遇最厚。方在疾告,帝令用浮屠法,集僧于其家,凡四十九日,为之禬禳。既卒,赠太尉、昭德节度使,谥安僖,特给卤簿以葬。 辽主先猎于双子淀,甲午,复猎于盘直坡。先是牌印郎君耶律陈嘉努逐鹿围内,鞭之二百。会耶律仁先荐陈嘉努健捷比海东青鹘,授御盏郎君。 二月,丁酉,诏礼院,孝惠、孝章、淑德、章怀皇后、章惠皇太后、温成皇后皆立小忌。先是有请立温成忌者,直集贤院刘敞言:“太祖以来,后庙四室,陛下之妣也,犹不立忌,岂可以私昵之爱至变古越礼乎!”于是并四后及章惠皆诏立忌。枢密副使孙沔极陈其不可,中丞孙抃累奏论列,而礼院官亦以为言,皆不听。寻罢之。 庚子,诏:“治河堤民有疫死者,蠲户税一年;无户税者,给其家钱三千。” 戊申,太常博士、史馆检讨鄄人张刍,落职监潭州税。诏立温成忌,礼官列言其不可,宰相患之。或谓宰相曰:“刍独主兹议,它人皆不得已从之耳。”刍父太祝牧,当任蜀官,刍尝奏乞代其父,且求知广安军,执政谓曰:“故事,史馆检讨不为外官,若舍去此职则可往。”刍始谓必换职名,及知弗得,乃言父欲自行,仍愿留史馆。无何,牧至京师,复上书乞免入蜀。宰相既恶刍,因追罪刍奏事前后异同而黜之。 戊午,诏乾元节度僧尼。 己未,以直史馆张掞为户部副使。 枢密副使孙沔,数言追册温成于礼不可,且曰:“皆由佞臣赞兹过举。”宰相陈执中等甚衔之。沔不自安,力求解职。壬戌,授资政殿学士、知杭州。浙俗贵僧,或纵妇女与交;沔严察之,杖配者甚众。 以三司使、礼部侍郎田况为枢密副使。 枢密使、彰德节度使、同平章事王贻永,数以疾求罢。三月,己巳,罢为景灵宫使、加右仆射兼侍中,仍诏特依宗室例,岁赐在京公使钱五千缗,其进奉听如两府例。贻永性清谨寡言,颇通书,不为声伎之乐。旧制,外姻未有辅政者,贻永在枢密十五年,归第则杜门谢客,人称其谦静。庆历间,贻永位冠西府,杨怀敏自河朔入奏塘泊事,欲升黜者数十人。两府聚议,宰相贾昌朝见怀敏为兴,呼押班太傅,怀敏称说云云。独贻永怒曰:“押班如此,腾倒人太多,宁谓稳便!”怀敏缩颈而退,昌朝大惭。庞籍、吴育时为枢密副使,相谓曰:“常得此老发怒,大是佳事!” 以河阳三城节度使、同平章事、判郑州王德用为枢密使。 辛未,诏:“诸路提点刑狱朝臣,自今三岁一代。” 壬申,置提点京畿刑狱官,以度支员外郎蔡挺为之。 乙亥,司天监言四月朔日当食。庚辰,德音,改元,降天下死罪一等,流以下释之。癸未,易服,避正殿,减常膳。 丁亥,辽主幸皇太弟重元帐。 夏,四月,甲午朔,日有食之。遣官祀社以救日。是日,雷雨,至申时,见所食九分之馀。丙申,宰相以日食不及算分率,百官表贺。 戊戌,诏三司铸“至和元宝”钱。 辛丑,御正殿,复常膳。 祥源观火。 先是知制诰胡宿言:“臣窃以国家乘火而王,火于五行属礼。古者祭天神无二主,礼专一配,所以奉天帝之尊,明不敢渎。唐初始有兼配之事。垂拱中,礼官希旨,郊丘诸祠遂有三祖同配之礼。开元十一年,明皇亲享圜丘,礼官建议,遂罢三祖同配。国家至道三年,诏书亲郊圜丘,以太祖、太宗并配。陛下即位,景祐二年,诏礼官详按典礼,辨崇配之序。诏书节文:‘自今以住,太祖定配,二宗迭侑。’去年八月八日诏书:‘今次南郊,三圣并侑,后次却依旧礼。’未逾旬日,复有‘今后每遇南郊三圣并侑’之诏。窃寻诏旨,先后不同。臣愚欲望今后南郊,且依景祐二年礼官所定太祖定配之典,追寝去年‘每遇南郊三圣并侑’之诏,告谢天地,以顺火性。”不报。 癸卯,高丽遣使贡于辽。 癸丑,辽主猎于合只忽里。 五月,己巳,夏乞进马驼于辽,辽主命岁贡之。 乙亥,以马军副都指挥使、昭信留后张茂实为宁远节度使、知潞州。茂实之母微,既生茂实,入宫乳悼献太子。茂实方襁褓,真宗以付内侍张景宗曰:“此儿貌厚,汝养视之。”景宗遂以为子。于是开封民繁用扣茂实马首,言茂实乃真宗子,茂实执以闻。事下开封府。用盖病狂易。事既明,言者以嫌请罢茂实兵柄。帝察其无它故,擢节度使出守。用坐配窦州牢城。 己丑,客星出天关之东南可数寸。 庚寅,辽主如永安山。 壬辰,夏遣使贡于辽。 六月,乙未,诏益州路钤辖司:“应蛮人出入处,皆预择人为备御。”时黎州言侬智高自广源州遁入云南之故也。 丙申,辽主如庆州。己亥,谒庆陵。 辛亥,吐蕃遣使贡于辽。 癸丑,殿中侍御史里行吴中复上殿弹宰相梁适奸邪,帝曰:“近马遵亦有弹疏,且言唐室自天宝而后治乱分,何也?”中复对曰:“明皇初任姚崇、宋璟、张九龄为宰相,遂致太平。及李林甫用事,纪纲大坏,治乱于此分矣。虽威福在于人主,而治乱要在辅臣。”帝曰:“朕每进用大臣,未尝不采公议,顾知人亦未易耳。”遵,乐平人也。 甲寅,出内藏库?绢五十万,缗钱三十万,下河北助籴军储。 秋,七月,丁卯,以端明殿学士、给事中、知益州程戡参知政事。 礼院言:“奉诏参定即温成皇后旧宅立庙及四时享祀之制。检详国朝孝惠皇后,太祖嫡配,止即陵所置祠殿以安神主,四时惟设常馔,无荐享之礼。今温成皇后宜就葬所立祠殿,参酌孝惠故事施行,仍请题葬所曰‘温成皇后园’。”从之。 戊辰,礼部侍郎、平章事梁适罢,以本官知郑州。先是殿中侍御史马遵等弹适奸邪贪黯,任情徇私,且弗戢子弟,不宜久居重位,适表乞与遵等辨。遵等即疏言:“光禄少卿向传师,前淮南转运使张可久,尝以赃废,乃授左曹郎中;又,留豪民郭秉,在家卖买,奏与恩泽;张掞还自益州,赂适得三司副使,故王逵于文德殿廷厉声言:‘空手冷面,如何得好差遣!’”中丞孙抃亦言:“适为宰相,上不能持平权衡,下不能训督子弟,言事官数论奏,非罢适无以慰清议。”帝不得已,乃罢之。 己巳,夏遣使求婚于辽。 殿中侍御史马遵知宣州,吕景初通判江宁府,殿中待御史里行吴中复通判虔州。 梁适之得政也,中官有力焉。及马遵等弹适,左右或言:“御史捃拾宰相,自今谁敢当其任者?”适既罢,左右欲并遵等去之。始,遵等言:“盐铁判官李虞卿,尝推按茶贾李士宗负贴纳钱十四万缗,法当倍输。而士宗与司门员外郎刘宗孟共商贩,宗孟与适连亲,适遽出虞卿提点陕西刑狱。”下开封府鞫其事,宗孟实未尝与士宗共商贩,且非适亲,遵等皆坐是黜,而中复又落里行。知制诰蔡襄,以三人者无罪,缴还词头,改付它舍人,亦莫敢当者,遂用熟状降敕。虞卿,昌龄子也。 御史中丞孙抃言:“臣等昨论列宰相梁适事,今日风闻吕景初以下并议谴责。臣详观朝旨,必是奸人以巧言移人主意,遂使邪正曲直,溃然倒置。况威赏二字,帝王之权,古先圣人尤所谨重。今梁适内恃私邪,外恃势力,重轻高下,皆在其手,嗟怨之声,沸腾中外,陛下庇而不问。臣恐缘此之后,朝廷事事尽由柄臣,台谏之官,噤口结舌,畏不敢言,陛下深居九重,何从而知之!臣居风宪之长,既不能警策权臣,致令放纵私徇,又不能防闲奸人,致令惑误圣听,臣之罪多矣。乞夺臣官爵,窜臣远方,以谢天下。”又言:“臣前与郭申锡等全台上殿论列朝廷事,陛下亦优容不罪。今止言梁适,遽有此行遣,显是犯天子之颜者其过轻,言宰相之事者其过重。方今幅员数万里,生齿至夥,治乱安危之要,系执政数人而已;既有过咎,台官不得言,谏署不得奏,朝廷其如何哉!伏望念祖宗大业而谨重之,无使威赏二柄尽假于下。”又累奏乞召还遵等,皆不报。翰林学士胡宿,因召对,乞留马遵等,退,又上言:“刚猛御史,自古难得。近日谪见未息,奸宄须防。古人有言:‘猛虎在深山,藜藿为之不采。’欲乞降旨留三御史在朝,以警奸邪。”亦不报。 以权知开封府、龙图阁直学士吕公弼为枢密直学士、知益州。先是帝每念吕夷简,闻公弼有才,书其名于殿柱。公弼奏事,帝目送之,语宰相曰:“公弼甚似其父。”既召程戡入辅,因使公弼代戡。公弼固辞,乃复授龙图阁直学士、同知群牧使。甲戌,以知滑州张方平为户部侍郎、知益州。 辽主如秋山。己卯,诏八房族皆加巾帻。 戊子,以龙图阁直学士、吏部郎中欧阳修知同州。 先是修守南京,以母忧去,服除入见,帝恻然怜修发白,问在外几年,今年几何,恩意甚至,命判吏部流内铨。小人恐修复用,乃伪为修奏,乞汰内侍挟恩令为奸利者,宦官忿怨,阴求所以中修者。会选人张俅、胡宗尧例改京官,宗尧前任常州推官,知州以官舟假人,宗尧连坐。及引对,修奏宗尧所坐薄,且更赦去官,于法当选。谗者因是言宗尧翰林学士宿子,故修特庇之,夺人主权,修坐是出。修在铨曹未浃旬也。 八月,癸巳,以判吏部南曹吴充同知太常礼院,同判吏部南曹冯京同判登闻鼓院。二人皆以胡宗尧故易任。充上疏为欧阳修辨,不报。 出内藏库钱二百万缗,令入内供奉官张茂则置司以市河北入中军粮钞。先是上封者言:“河北入中军粮,京师给还缗钱、?绢,商人以算请,久未能得,其钞每百千止鬻六十千,今若出内藏库钱二百万缗量增价收市之,岁可得遗利五十万。”帝以为然,故委茂则干其事。既而知谏院范镇言:“内藏库、榷货务同是国家之物,岂有榷货务固欲滞商人算钞,而令内藏库乘钱以买之?与民争利,伤体坏法,莫此为甚。”帝是镇言,遽罢之。 甲午,以知制诰贾黯权判吏部流内铨。时承平日久,百官乐于因循,黯始欲以风义整救其弊。益州推官桑泽,在蜀三年,不知其父死,后代还,应格当迁,投牒自陈。人皆知其尝丧父,莫肯为作文书。泽知不可,乃去,发丧制服,以不得家问为解。泽既除丧,求磨勘。黯以为泽三年不与其父通问,虽非匿丧,犹为不孝也,言之于朝,泽坐废,归田里,不齿终身。晋州推官李亢,故尝入钱得官,已而有私罪,默自引去,匿所得官,以白衣应举及第,积十年,当磨勘,乃自首,言其初事。黯以为此律所谓罔冒也,奏罢之,夺其劳考。 丁酉,诏:“前代帝王后,尝仕本朝官八品以下,其祖父母妻子犯流以下罪,听赎;未仕而尝受朝廷赐者,所犯非凶恶,亦听赎。” 丙午,工部侍郎、参知政事刘沆依前官平章事。 以知郑州梁适为观文殿大学士、知秦州。御史中丞孙抃再疏言旧相不当临边,不报。初,渭寨为蕃部所扰,及益兵拒守,而它族多惊疑。适具牛酒,召其酋长默罗多尼等抚定之,罢所益兵;终适之去,蕃部不为寇。 丁未,徙知宣州、殿中侍御史马遵为京东转运使,通判江宁府、殿中待御史吕景初知衢州,通判虔州、主客员外郎吴中复知池州。 初,欧创修罢判流内铨,吴充、冯京罢判南曹,知谏院范镇言:“铨曹承禁中批旨,疑则奏禀,此有司之常也。今谗人以为挠权,窃恐上下更相疑畏,谁敢复论是非!请出言者主名,正其罪,复修等职任。”言之至再,帝意乃解;而宰臣刘沆亦请留修。戊申,命修刊修《唐书》。 诏学士院:“自今当宿学士以故请告者,令以次递宿。”前一夕,命刘沆为宰相,召当宿学士杨伟草麻,不至,乃更自外召赵概草之,故有是诏。 戊午,知制诰贾黯言:“陛下日御迩英阁,召侍臣讲读经史,其咨访之际,动关政体,而史臣不得预闻;欲乞令修起居注官入侍阁中,事有可书,随即记录。”从之。赐坐于御坐西南。 诏:“自今将相迁拜见辞之礼,令閤门以故事举行。”从知制诰韩绛言也。 九月,辛酉朔,以权三司使、翰林学士杨察为户部侍郎、提举集禧观事。内侍杨永德建请于蔡汴河置水递铺,察条不便,罢之,永德毁察于帝。三司有狱,辞连卫士,皇城司不即遣,而有诏移开封府鞫之。察由是乞罢,帝从其请。 知谏院范镇言:“外议皆谓察近因点检内衣库积尺罗帛及建水递铺非便,内藏库不当买交钞,香场人吏取乞钱物,皇城司占护亲从官不以付外勘鞫。此等事皆是害政伤理之大者,三司义当论列,而谗邪小人,多方沮毁,使其请解使权,朝廷因遂其请,臣窃为陛下惜之。夫邪正之辨,不可不审,陛下以察之所陈是邪非邪?以为是,则宜使察主大计,以塞奸幸之路;以为非,则不当改官,使自暇逸。累日以来,日色不光,天气沉阴,欲雨而不雨,此邪人用事之应,而忠良之情不得上通也。陛下宜以察所争四事下中书、枢密大臣,详正是非,付有司依公施行,复察所任,庶几上应天变,下塞人言。”殿中侍御史西安赵抃亦言:“察若有罪,不当更转官资;若本无罪,不当改任。乞追还新命。”不报。抃为御史,弹劾不避权幸,时号铁面御史。 先是盐铁判官王鼎为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副使,永德请沿汴置辅挽漕舟,岁可省卒六万,鼎议以为不可。永德横滑,执政重违其奏,乃令三司判官一员将永德就鼎议。鼎发八难,永德不能复。鼎因疏言:“陛下幸用臣,不宜过听小人,妄有所改,以误国计。”于是永德言不用。居二年,遂以为使。前使者多渔市南方物,因奏计京师,持遗权贵。鼎一无所市,事无大小,必出于己,凡调发纲吏,度漕路远近,定先后,为成法。于是劳逸均,吏不能为轻重。官舟禁私载,舟兵无以自给,则盗官米为奸。有能居贩自赡者,市人持以法,不肯偿所逋,鼎为移州县督偿之。舟人有以自给,不为奸,而所运米未尝不足也。 以殿中丞王安石为群牧判官。安石力辞召试,有诏与在京差遣。及除群牧判官,安石犹力辞,欧阳修谕之,乃就职。馆阁校勘沈康,诣宰相陈执中求为群牧判官,执中曰:“安石辞让召试,故朝廷优与差遣。且朝廷设馆阁以待天下贤才,当以德让为先,而争夺如此,公视安石,颜何厚也!”康惭沮而退。 癸亥,起居舍人、知制诰吕溱,工部郎中、知制诰兼侍讲、史馆修撰王洙,并为翰林学士。故事,翰林学士六员,时杨察、赵概、杨伟、胡宿、欧阳修并为学士,于是察加承旨,溱及洙复同除学士,洙盖第七员也。温成皇后之丧,洙与石全彬附会时事,陈执中、刘沆在中书,喜其助己,故员外擢洙。议者非之。 甲子,以直集贤院、同修起居注吴奎、刘敞并知制诰,仍以敞为右正言。陈执中言奎、敞修注未一月,不应骤迁,帝不听,曰:“此岂计算日月邪!”谢日,帝面谕以“外间事不便,有闻当一语朕也。” 丙寅,翰林学士王洙上《周礼礼器图》。先是洙读《周礼》,帝命画车服、冠冕、笾豆、簠簋之制,及是图成,上之。 枢密副使王尧臣,务裁抑侥幸,于是有镂匿名书布京城以摇军情者,帝不信。丁卯,诏开封府揭榜募告者,赏钱二千缗。 己巳,迩英阁讲《周礼》“大荒大札,则薄征缓刑”。杨安国曰:“所谓缓刑者,乃过误之民耳,当岁歉则赦之,闵其穷也。今众持兵杖,劫粮廪,一切宽之,恐不足以禁奸。”帝曰:“不然,天下皆吾赤子也。一遇饥馑,州县不能存恤,饿莩所迫,遂致为盗,又捕而杀之,不亦甚乎!” 先是辽主欲见帝容像,以耶律防善画,因其来使,窃画帝容以归,然以为未得其真。上年,辽主谕其大臣曰:“朕与宋皇帝约为兄弟欢,故欲见其画像,可告来使。”至是辽使萧德、吴湛以为请,又乞进本国酒馔;不许。 丁丑,诏开封府:“自今凡决大辟囚,并覆奏之。”初,开封府言得枢密院答刂子,军人犯大辟无可疑者,更不以闻,其百姓则未有明文。帝重人命,至是军人亦令覆奏。 辛巳,以三司使王拱辰为回谢使,德州刺史李珣副之,使于辽。 癸未,礼院言温成皇后葬所,请称园陵,从之。乙酉,温成皇后启殡,帝不御前后殿,百官进名奉慰。御史中丞孙抃率其属言刘沆既为宰相,不当领温成皇后监护使,且言立庙建陵皆非礼。章累上,不报。因相与请对,固争不能得,抃伏地不起,帝为改容遣之。 庚寅,辽主出猎,遇三虎,纵犬获之。 冬,十月,辛卯朔,太白昼见。 壬辰,诏:“士庶之家尝更佣雇之人,自今毋得与主人同居亲为婚;违者离之。” 丁酉,葬温成皇后。帝御西楼,望柩以送,自制輓歌词,宰相率百官进名奉慰。知谏院范镇言:“太常议温成皇后葬礼,前谓之温成园,后谓之园陵;宰相刘沆前为监护使,后为园陵使。如闻此议皆出礼官,前日是则今日非,今日是则前日非,必有一非于是矣。古者法吏舞法,而今世礼官舞礼。若不加诘问,恐朝廷典章浸坏而不可救。乞下臣章,劾礼官前后异状,以正中外之惑。”不报。镇又请葬温成皇后罢焚瘗锦绣、珠玉以舒国用,从之。 辽主如中京,戊戌,幸新建秘书省。 先是都官员外郎燕度议,川峡选人遭父母丧,须代者至,然后听去官;知制诰、同判流内铨刘敞言,此非所以全人子之孝也。辛丑,诏自今并听奔丧。敞尝建议曰:“窃见旧制官自三司副使以上及班行使臣,不论高低,遭父母丧者,例皆百日公除。孝子虽有思慕之心,逼于王命,不得遂行,此诚伤教害礼,无取于今。伏以三年之丧,通于天下。以义制恩,古人有之,自谓身在军旅、躬备金革者,不敢以私事辞王事耳;本非承平侍从之臣所当行,又非班行冗下之职所当预。习俗既久,浸以成风,其贤者则以不即人心为悲,其不肖者则以当丧墨縗为荣;以之锡类,是为伤恩,以之教民,是为忘孝。今天下往往有闻哀不举,废哀图仕,原自此始,不可不虑。窃谓惟在军中者可从权变礼,其旧制三司副使以上及班行使臣百日公除,不合礼意,宜听行三年之服,以崇孝悌之风。臣又闻,古者大夫去国,三年然后收其田里,明有恩也。今丁忧臣僚,即日绝其俸禄,亦为太薄,岂有行礼之人,反不及被放之臣乎?臣往见丁忧者家贫无食,乞丐糊口,其皇皇伤孝子之心,非所以化民成俗也。臣以为文官两制、武官自诸司使以上,与给全俸,其馀京朝官、班行使臣,与给半俸,以明朝廷笃于礼而厚于教也。乞下近臣商量可否。”又言:“陛下幸加恩,令诸近臣得为亲服三年,又不夺其俸,至仁至惠,不可尚矣。然常参京朝官、班行使臣犹不用此令。臣以为名位不同,尊亲一也。苟取周急,不宜分别。《书》云:‘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惟陛下留意。” 辽有事于太庙。 癸丑,辽以开泰寺铸银佛像,曲赦在京囚。 丙辰,以太常少卿穰人周湛为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湛入辞,帝谕曰:“朝廷遴选此职,不可阴致苞苴于京师。”湛惶恐对曰:“臣蒙圣训,不敢苟附权要以谋进身也。” 戊午,幸城北炮场观发炮,宴从臣,赐卫士缗钱。 是月,夏进誓表于辽。 ◎宋纪五十五 ∷起阏逢敦牂十一月,尽旃蒙协洽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 至和元年辽重熙二十三年 十一月,辛酉,以同知太常礼院吴充知高邮军,太常寺太祝鞠真卿知淮阳军。 礼院故事,常须为印状,列署众衔;或非时中旨访问,不暇遍白礼官,则白判寺一人书填印状,通进施行。及追赠温成皇后日,有中旨访问礼典,判寺王洙兼判少府监,廨舍最近,故吏多以事白洙。洙常希望上旨,以意裁定,填印状进内。事既施行,而论者皆责礼官,礼官无以自明,乃召礼直官戒曰:“自今凡朝廷访问礼典,无得辄以印状申发,仍责取知委。”后数日,有诏问温成皇后应如它庙用乐舞否,礼直官李亶以事白洙,洙即填印状奏云:“当用乐舞。”事下礼院,充、真卿怒,即牒送亶于开封府,使案其罪。洙抱案卷以示知府事蔡襄曰:“印状行之久矣,礼直官何罪!”襄患之,乃复牒送亶于礼院,礼院吏相率逃去。殿中侍御史赵抃奏蔡襄不案治礼直官罪,畏懦观望,执政以为充教抃上言。又,礼直官日在温成葬所,诉于内臣云:“欲送开封府案罪者,充与真卿也。”明日,诏礼直官赎铜八斤,充、真卿俱补外。抃及谏官范镇等皆言充等无罪,不当降黜,不报。 甲子,出太庙禘袷时享及温成皇后乐章,肄于太常。 乙丑,太常丞、同修起居注冯京,落同修起居注。时台谏官言吴充、鞫真卿不当补外,京最后上疏,言愈切。宰相刘沆怒,请出京知濠州,帝曰:“京何罪!”然犹落修注。台谏又争言京不当夺职,不报。 准布部长贡于辽。 丙寅,徙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许元知扬州。元在江、淮十三年,以聚敛刻剥为能,急于进取,多聚珍奇以赂遗京师权贵,尤为王尧臣所知。在真州,衣冠之求官舟者日数十辈,元视势家要族,立榷巨舰与之;即小官茕独,伺候岁月,有不能得。人以是愤怨,而元自谓当然,无所愧惮。 己巳,秦凤经略安抚司言城秦州古渭寨毕工。初,筑城费百万缗,其后留兵戍守,每岁费十万缗。 壬申,辽主率群臣上太后尊号曰仁慈圣善钦孝广德安静贞纯懿和宽厚崇觉仪天皇太后,大赦,内外官进秩有差。先是太后生辰,详衮耶律陈嘉努进诗,献驯鹿,太后嘉奖,赐珠二琲,杂采二百段。 辛巳,诏宰相刘沆子太常寺太祝瑾,令学士院召试馆职。温成皇后既葬,赐后閤中金器数百两,沆力辞,而为瑾请之。 壬午,以入内押班石全彬为入内副都知,知制诰刘敞封还词头,奏曰:“全彬昨已有制旨除宫苑使、利州观察使,未能三日,复换此命。朝令夕改,古人所非,臣不敢辄撰诰词。”从之。后三月,全彬卒为入内副都知。 癸未,辽录囚。 甲申,辽群臣上辽主尊号曰钦天奉道祐世兴历武定文成圣神仁孝皇帝;后萧氏曰贞懿慈和文惠孝敬广爱崇圣皇后。 丙戌,诏宗正寺:“故事,属籍十年一修。今虽及八年,而宗支蕃衍,其增修之!” 知制诰刘敞言:“臣昨闻吴充出外,冯京落职,将谓其人所行实有过当,所言实有不可,是以触忤圣意。及延和殿奏事,面奉宣诏,充乃是尽职,京意亦无它,中书恶其太直,不与含容,臣窃惊骇。前古以来,惟有人主不能容受直言,或致窜谪臣下。今陛下宽大如此,不知中书何故须要排逐言者!”又言:“臣前论吴充、冯京谪官,面蒙宣谕本末,臣即言:若如此,则是大臣蔽君之明,专君之权,而擅作威福也。必恐感动阴阳,有地震、日食、风雾之异。今臣窃闻镇戎军地震一夕三发,去臣所言五日之内耳。又,京师雪后昏雾累日,复多风埃,太阳黄浊,此皆变异之可戒惧者。陛下宜深究天地之意,收揽威权,无使聪明蔽塞,法令不行,则足以消伏灾异矣。” 十二月,丙申,辽主如中会川。 庚子,翰林学士王洙、直集贤院掌禹锡上《皇祐方域绘图》。 知并州韩琦,以疾奏乞太医齐士明,翰林医官言士明当诊御脉,不可遣,帝立命内侍押士明往视之。 丙午,诏:“司天监天文算术官毋得出入臣僚家。” 丁未,殿中丞、直秘阁司马光上《古文孝经》,诏送秘阁。 己酉,如京使、果州团练使、入内都知张惟吉卒,赠保顺军节度使,谥忠安。惟吉任事久,颇见亲信,而言弗阿徇。温成治丧皇仪殿,宰相既导谀,惟吉争不能得,至顿首泣下。 殿中侍御史赵抃言:“宰相陈执中家,捶挞女奴迎儿致死,一云执中亲行杖楚,以致毙踣,一云嬖妾阿张酷虐殴杀。臣谓二者有一于此,执中不能无罪。若女使本有过犯,自当送官断遣,岂宜违朝廷之法,立私门之威!若女使果为阿张所杀,自当禽付所司以正典刑,岂宜公为之庇!夫正家而天下定,执中家不克正,陛下倚以望天下之治定,是犹却行而求前也。”执中亦自请置狱。已而有诏罢狱,台官皆谓不可,翰林学士欧阳修亦以为言,逮执中去位,言者乃止。 丙辰,睦州防御使宗谔上所撰《太平盘维录》,降敕褒谕。 帝春秋高,未有继嗣。皇祐末,太常博士张述上书,请“遴选宗亲才而贤者,异其礼秩,试以职务,俾内外知圣心有所属,则天下大幸。”是岁,复上疏言:“嗣不早定,则有一旦之忧而贻万世之患。历观前世,事出仓卒,则或宫闱出令,或宦官主谋,或奸臣首议,贪孩孺以久其政,翼暗昧以窃其权。安危之机,发于顷刻,而朝议恬不为计,岂不危哉!”述前后七上疏,最后语尤激切,帝终不以为罪。述,小谿人也。 融州大丘洞蛮杨光朝内附。 至和二年辽重熙二十四年,八月后为清宁元年 春,正月,癸亥,辽主如混同江。 戊辰,邕州言苏茂州蛮内寇,诏广西发兵讨之。 辛未,幸奉先资福禅院,谒宣祖神御殿。先是议者谓帝特行此礼,因欲致奠温成陵庙。御史中丞孙抃言:“陛下临御以来,未尝朝谒祖宗山陵,今若以温成故特行此礼,亏损圣德,莫此为大。”翰林学士欧阳修亦论谏。帝从之,不复至温成陵庙。 丁亥,观文殿大学士、兵部尚书晏殊病剧,乘舆将往视之,即驰奏曰:“臣老病,行愈矣,不足为陛下忧。”已而卒,帝虽临奠,以不视疾为恨,特罢朝二日,赠司空兼侍中,谥元献。既葬,篆其碑首曰“旧学之碑”。殊善知人,如孔道辅、范仲淹,皆出其门,富弼、杨察,其婿也。 初,命张方平知益州,未行,而程戡已先入为参知政事,转运使高良夫摄守事。时西南夷有邛部川首领者,妄言蛮贼侬智高在南诏,欲来寇蜀。良夫亟移兵屯边郡,益调额外弓手,发民筑城,日夜不得休息,民大惊扰。诏促方平行,且许以便宜从事。方平言:“南诏去蜀二千馀里,道险不通,其间皆杂种,不相役属,安能举兵与智高为寇哉!此必妄也,臣当以静镇之。”道遇戍卒兵仗,辄遣还。入境,下令邛部川曰:“寇来,我自当之,妄言者斩!”悉归所调兵,散遣弓手,罢筑城之役。会上元张灯,城门三夕不闭,人心稍定。已而得邛部川译人始为此谋者,斩之,枭首境上,而配流其馀党于湖南,蜀人遂安。 二月,壬辰,以汾州团练推官郭固为卫尉寺丞。知并州韩琦言:“固尝造车阵法,其车前锐后方,上置七枪以为前后二拒,可用于平川之地,一则临阵以折奔冲,二则下营以为寨脚。今令固自赍车式诣阙进呈。”既试用之,而有是命。 广州司理参军陈仲约,误入人罪死,有司当仲约公罪,应赎。帝谓知审刑院张揆曰:“死者不可复生,而狱吏虽暂废,它日复得叙官,可不重其罚邪!”癸巳,诏仲约特勒停,会赦不许叙用。 辽主如长春河。 给事中崔峄,受诏按治陈执中纵嬖妄杀婢事。峄以为执中自以婢不恪,笞之死,非嬖妾杀之,颇左右执中。甲午,授峄龙图阁待制、知庆州。 庚子,殿中侍御史赵抃言:“臣尝言宰相陈执中不学无术、措置颠倒、引用邪佞、招延卜祝、私仇嫌隙、排斥良善、很愎任情、家声狼籍八事。伏恐陛下犹以臣言为虚,至今未赐省纳。臣若不概举一二,明白条陈,即是负陛下耳目徵察之任,又得宪台鳏寡失职之罪,臣不忍为也。 “去年春正以后,制度礼法,率多非宜,盖执中不知典故,惟务阿谀,败坏国体。又,翰林学士素有定制,执中愚暗自用,遂除至七员,此执中空疏,宜罢免者一也。 “执中赏罚在手,率意卷舒,如刘湜自江宁府移知广州烟瘴之地,而待制之职仍旧,乃向传式自南京移知江宁府近便之任,乃转龙图阁直学士。又,吴充、鞠真卿摘发礼院生代署文字等事,人吏则赎金免决,充、真卿并降军垒,此执中缪戾宜罢免者二也。 “馆阁清官,岂容纤巧!而执中树恩私党,如崔峄非次除给事中、知郑州,既罢而给事中不夺,故峄治执中之狱,依违中罢以酬私恩。又,执中尝寄嬖人于周豫之家,而豫奸谄,受知执中,遂举豫召试馆职,此执中朋附宜罢免者三也。 “执中之门,未尝待一俊杰,礼一才能,所与语者苗达、刘祐、刘希叟之徒,所预坐者普元、李宁、程惟象之辈,且处台鼎之重,测候灾变,穷占吉凶,意将奚为!此执中颇僻宜罢免者四也。 “邵必知常州日,诖误决人徒刑,既自举觉,复会赦宥,又该去官,执中素恶必,乃罢必开封府推官,落馆职,降充邵武军监当。后有汀州石民英勘入使臣犯赃,杖背、黥面,配广南牢城,本家诉雪,悉是虚枉,却只降民英差遣。以邵必比之民英,则民英所犯重而断罪反轻,邵必所犯轻而断罪反重,此执中舞法宜罢免者五也。 “吕景初、马遵、吴中复弹奏梁适,既得罪,出知郑州,吕景初辈随又逐去,有‘行将及我’之语。冯京疏言吴充、鞠真卿、刁约不当以无罪黜,充等寻押发出门,又落京修起居注,使朝廷有罪忠拒谏之名,此执中嫉贤宜罢免者六也。 “女奴迎儿才十三岁,既累行箠挞,从嬖人阿张之言,穷冬裸冻,封缚手腕,绝其饮食,遂致毙踣。又海棠者,因阿张决打逼胁,既而自缢。又女使一名,髡发杖背,自经不殊。凡一月之内,残忍事发者三名,前后幽冤,闻固不少,此执中酷虐宜罢免者七也。 “执中帷簿丑秽,门阃混淆,放纵嬖人,信任胥吏,而又身贵室富,藏镪巨万,视姻族辈如行路人,虽甚贫窘,不一豪赈恤,此执中鄙恶宜罢免者八也。愿陛下为社稷生灵计,正执中之罪,早赐降黜。” 寻有诏:“邵必复职,知高邮军,吴充、鞠真卿、刁约、吕景初、马遵召还,冯京候修注有阙,吴中复候台官有阙,并牵复。” 甲辰,赵抃言:“臣近累次弹奏宰臣陈执中之罪,未蒙施行。风闻知谏院范镇妄行营救,伏望陛下开日月之明,判忠邪之路,取公议,立大法,则天下幸甚!” 先是知谏院范镇言:“去年十二月,荧惑犯房上相,未几,陈执中家决杀婢使,议者以为天变应此。臣窃谓为不然。执中再入相,未及二年,变祖宗大乐,堕朝廷典故,缘葬事除宰相,除翰林学士,除观察使,其馀僣赏,不可悉纪。自陛下罢内降,五六年来,政事清明。近日稍复奉行,至有侍从臣僚之子,亦求内降,内臣无名,超资改转,月须数人。又,今天下民困,正为兵多而益兵不已。执中身为首相,义当论执,而因循苟简,曾不建言。天变之发,实为此事。陛下释此不问,御史又专治其私,舍大责细,臣恐虽退执中,未当天变。乞以臣章宣示执中,宣示御史,然后降付学士草诏,使天下之人,知陛下退大臣,不以家事而以其职事,后来执政,不敢恤其家事而尽心于陛下职事。” 至是镇又言:“御史以谏院不论奏陈执中家事,乞加罪谏官。臣闻执中状奏,女使有过,指挥决杖,因风致死,而外议谓阿张决死。臣再三思维,就阿张下狱,自承非执中指挥,有司亦可结案。须执中证辨,乃是为一婢子令宰相下狱,国体亦似未便,所以不敢雷同上言。然臣有不言之罪二而御史不知。初,朝廷为礼直官逐礼官,而臣再奏论列,及为一婢子因辱宰相而反无一言,臣之罪一也。臣不及众议未定时辨理执中,至执中势去已决,始人文字,臣之罪二也。乞以臣章下御史台,榜于朝堂,使士大夫知臣之罪,臣虽就死,无所憾也。” 乙巳,以观文殿学士、户部侍郎、知河阳富弼为宣徽南院使、判并州。 丙午,徙知并州武康军节度使韩琦知相州,琦以疾自请也。先是潘美帅河东,避寇钞为己累,令民内徙,空塞下不耕,号禁地,而忻、代州、宁化、火山军废田甚广。欧阳修尝奏乞耕之,诏范仲淹相视,请如修奏;寻为明镐阻挠,不得行。及琦至,遣人行视,曰:“此皆我腴田,民居旧迹犹存。今不耕,适留以资敌,后且皆为敌有矣。”遂奏代州、宁化军宜如岢岚军例,距北界十里为禁地,馀则募弓箭手居之。会琦去,即诏弼议,请如琦奏,凡得户四千,垦地九千六百顷。 初,翰林学士吕溱上疏,论陈执中外虽强项,内实奸邪,又历数其过恶十馀事,帝还其疏,溱进曰:“若止用口陈,是阴中大臣也,请付执中令自辨。”于是溱改翰林侍读学士、知徐州。辞日,特赐宴资善堂,遣使谕曰:“此会特为卿设,可尽醉也。”仍诏自今由经筵出者亦如例。 宰臣刘沆言:“面奉德音,‘凡传宣内降,其当行者自依法律赏罚外,馀令二府与所属官司执奏。’盖欲杜请托侥幸之路也。”因陈三弊:一曰近臣保荐官吏之弊,二曰近臣陈丐亲属之弊,三曰叙劳干进之弊,“愿诏中书、枢密,凡三事毋得用例,馀听如旧事。”既施行而众颇不悦,未几,复故。 甲寅,夏遣使如辽,贺加尊号。 乙卯,流内铨引对前雍丘县主簿陈琪改京官,帝谓判诠贾黯曰:“琪虽无它过,。而历三任,皆因缘陈乞,不由有司奏拟。琪乃庞籍女婿,今保荐多至二十四人,得非专欲谄附大臣故尔邪!且与幕职官、知县。”琪,盐铁副使洎之子也。 知谏院范镇等言:“恩州自皇祐五年秋至去年冬,知州凡换七人,河北诸州,大率如此。欲望兵马练习,固不可得。伏见雄州马怀德,恩州刘涣,冀州王德恭,皆有材勇智虑,可责以办治,乞令久任。”从之。 三月,癸亥,辽主以皇太弟重元生日,典赦行在及长春、镇北二州徒以下罪。 丁卯,诏:“修起居注,自今每御迩英阁,立于讲读官之次。”初,贾黯请左右史入阁记事,帝赐坐于御榻西南。至是修起居注石扬休言,恐上时有宣谕咨访,而坐远不悉闻,因令立侍焉。 丙子,诏封孔子后为衍圣公。初,太常博士祖无择言:“文宣王四十七代孙孔宗愿袭封文宣公。按前史,孔子之后袭封者,在汉、魏曰褒成、宗圣,在晋、宋曰奉圣,后魏曰崇圣,北齐曰恭圣,后周及隋并封以邹国公,唐初曰褒圣,开元初,始追谥孔子为文宣王,又以其后为文宣公。然祖谥不可加后嗣,乞诏有司更定美号。”乃下两制定议,更封宗愿而令世袭焉。 翰林学士、群牧使杨伟等,言判官、殿中丞王安石,文行颇高,乞除职名。中书检会安石累召试不赴,诏特授集贤校理,安石又固辞不拜。 癸未,以权知开封府蔡襄为枢密直学士、知泉州,以母老自请也。襄工笔札,帝尤爱之,御制《李用和碑文》,诏使襄书。后又敕襄书温成皇后父清河郡王碑,襄曰:“此待诏职也。”卒辞之。 丙戌,迩英阁王洙讲《周官》典瑞含玉,帝曰:“若使人用此而骨不朽,岂如功名之不朽哉!” 丁亥,知审刑院张揆,言知虢州周日宣妄言涧水冲注城郭,当坐不实之罪。帝曰:“州郡多奏祥瑞,至水旱之灾,或抑而不闻。今守臣自陈垫坏官私庐舍,意亦在民,当恕其罪。” 翰林学士欧阳修言:“朝廷欲俟秋兴大役,塞商胡,开横陇,回大河于故道。夫动大众必顺天时,量人力,谋于其始而审于其终,然后必行,计其所利者多,乃可无悔。往年河决商胡,执政之臣,不审计虑,遽谋修塞,凡科配梢芟一千八百万,骚动六路百馀州军,官吏催驱,急若星火,虚费民财,为国敛怨。今又闻复有修河之役,聚三十万人之众,开一千馀里之长河,计其所用物力,数倍往年。当此天灾岁旱、民困国贫之际,不量人力,不顺天时,知其有大不可者五:盖自去秋至春半,天下苦旱,而京东尤甚,河北次之,国家常务安静,赈恤之犹恐民起为盗,况于两路聚大众,兴大役乎!此其必不可者一也。河北自恩州用兵之后,继以凶年,人户流亡,十失八九,数年以来,稍稍归复,而物力未充。又,京东自去冬无雨雪,麦不生苗,将逾暮春,粟未布种,农心焦劳,所向无望。若别路差夫,又远者难为赴役,一出诸近,则两路力所不任,此其必不可者二也。往年议塞滑州决河,储积物料,诱率民财,数年之间,始能兴役。今国用方乏,民力方疲,且合商胡,塞大决之洪流,此一大役也;凿横陇,开久废之故道,又一大役也;自横陇至海千馀里,埽岸久已废顿,须兴缉,又一大役也。往年公私有力之时,兴一大役尚须数年,今猝兴三大役于灾旱贫虚之际,此其必不可者三也。就令商胡可塞,故道未必可开。鲧障洪水,九年无功,禹因水之流,疏而就下,水患乃息。今欲逆水之性,障而塞之,夺洪河之正流,使人力斡而回注,此其必不可者四也。横陇湮塞已二十年,商胡决又数岁,故道已平而难凿,安流已久而难回,此其必不可者五也。宜速止罢,用安人心。” 是月,以旱除畿内民逋租及去年秋逋税,罢营缮诸役。 诏中外咸言得失。庞籍密疏曰:“太子天下本,今陛下春秋固方盛,然太子不豫建,使四方无所系心。愿择宗室之宜为嗣者早决之,群情既定,则灾异可塞矣。” 夏,四月,丙申,上封者言:“有荫子孙犯杖以上私罪,情理重者,令州县批所犯于用荫官诰之后;若三犯,奏听裁。”从之。 宰臣陈执中,初为御史所劾,即家居待罪不敢出,庚戌,复入中书视事。 辛亥,罢诸路里正衙前。 先是知并州韩琦言:“州县生民之苦,无重于里正衙前。自兵兴以来,残剥尤甚,至有孀母改嫁,亲族分居,或弃田与人,以免上等,或非命求死,以就单丁,规图百端,苟脱沟壑之患,殊可痛伤。自今罢差里正衙前,只差乡户衙前,令于一县诸乡中第一等,选一户物力最高者为之。”于是下京畿、河北、河东、陕西、京西转运使相度利害,皆谓如琦所议便。又,知制诰韩绛言:“臣尝安抚江南东、西路,见两路衙前应役不均,请行乡户五则之法。”又,知制诰蔡襄言:“臣尝为福建路转运使,见一县之中,所差里正衙前有三四年或五七年轮差一次者,一百贯至十贯,皆入十分重难。请止以产钱多少定其所入重难之等。”乃命绛、襄与三司使、副、判官置司同定夺。遣都官员外郎吴几复往江东,殿中丞蔡禀往江西,与本路长吏、转运使相度。因请行五则法,更著淮南、两浙、荆湖、福建之法,下三司颁行之。其法虽逐路小有不同,然大率得免里正衙前之役,民甚便之。 乙卯,诏三司出米,京诚诸门裁其价以济流民。 知谏院范镇言:“窃以水旱之作,由民之不足而怨;民之不足,由有司之重敛;有司之重敛,由官冗兵多,与土木之费广而经制不立也。国家自陕西用兵增兵以来,赋役烦重,及近年不惜高爵重禄,假借匪人,转运使复于常赋外进羡钱以助南郊,其馀无名敛率,不可胜计,皆贪政也。贪政之发,发于掊克暴虐,此民所以怨,干天地之和而水旱作也。臣欲乞使中书、枢密院通知兵民财利大计,与三司量其出入,制为国用,天下民力,庶几少宽,以副陛下忧劳之心。”自天圣以来,帝每以经费为虑,命官裁节,臣下亦屡以为言,而有司不能承上之意,牵于习俗,卒无所建明,议者以为恨焉。 丙辰,殿中侍御史赵抃言:“宰相陈执中,退处私第,不赴朝请,前后数月,外议谓陛下不即降黯,是欲使全而退之。今执中遽然趋朝,再入中书,不知陛下以臣言为是邪,为非邪?执中之罪为有邪,为无邪?陛下若以执中为非,即乞罢免相位,以从公议。若以臣言为非,亦乞窜臣远方,以诫后来。”不报。 五月,己未,录囚。 辛酉:诏“中书公事,自今并用祖宗故事施行。”初,宰臣刘沆建言中书不用例,议者皆以为非便,左司谏贾黯奏罢之。 戊寅,诏曰:“朕祗绍骏谟,厉精庶政,吁惟近岁,荐至烦言,以为参顾问者间怵于私,尸言职者或失于当,莅官无匪懈之恪,专觊谬恩,荐士乖责实之诚,时容私谢。至于命令之下,以及诏除之行,论议所移,纲条益紊,爰申戒告,以厉浚明。苟迷修省之方,浸长浇浮之俗,必从吏议,以正邦彝。”时上封者言:“古之取士以德行,故淳明朴茂之人用;后世取士以辞章,故浮薄纤巧之人进。望条列弊事,申戒百官。”故降是诏。 御史中丞孙抃与其属乞正陈执中之罪,以塞中外公议,不报。于是抃与知杂事郭申锡、侍御史毋湜、范师道、殿中侍御史赵抃同乞上殿,閤门以违近制,不许。壬午,诏抃等轮日入对。知谏院范镇言:“御史全台请对,陛下何不延问,听其所陈,别白是非,可行则行,其不可亦当明谕其故,使知自省。今拒其请,非所以开言路也。”旋命孙抃、郭申锡、赵抃以次入对,皆以罢执中为请。 是月,辽主驻南崖。 六月,己丑,以翰林学士欧阳修为翰林侍读学士、知蔡州,知制诰贾黯知荆南,皆从所乞也。 先是修奏疏言:“伏见宰臣陈执中,自执政以来,不协人望,累有过恶,招致人言;而执中迁延,尚玷宰府。陛下忧勤恭俭,仁爱宽慈,尧、舜之用心也;而纪纲日坏,政令日乖,国用益困,流民满野,滥官满朝,此由用相不得其人也。近年宰相多以过失,因言者罢去。陛下不悟,以为宰相当由人主自去,不可因言者而罢之,故宰相虽有大恶,而屈意以容之;彼虽惶恐求去,而屈意以留之;虽天灾水旱,饥民流离死亡道路,皆不暇顾,而屈意以用之。其故非它,直欲拒言事者耳。夫言事者何负于陛下哉!使陛下上不顾天灾,下不恤人言,以天下之事,委一不学无识、诌邪狠愎之执中而甘心焉,言事者本欲益于陛下而反损圣德者多矣。然而言事者之用心,本不图至于此也,由陛下好疑自用而自损也。今陛下用执中之意益坚,言事者攻之愈切,陛下方思有以取胜于言事者。而邪佞之臣,希合上意,将曰执中宰相,不可以小事逐,不可使小臣动摇,甚则诬言事者欲逐执中而引用它人。陛下乐闻斯言,不复察其邪佞,所以拒言事者益峻,用执中益坚。夫以万乘之尊,与三数言事小臣角必胜之力,万一圣意必不可回,则言事者亦当知难而止矣。然天下之人与后世之议者,谓陛下拒忠言,庇愚相,以陛下为何如主也!前日御史论梁适罪恶,陛下赫怒,空台而逐之。而今日御史又复敢论宰相,不避雷霆之威,不畏权臣之祸,此乃臣能忘其身而爱陛下者也,陛下嫉之,恶之,拒之,绝之。执中不学无识,憎爱挟情,除改差缪,取笑中外,家私秽恶,流闻道路,阿意顺旨,专事逢君,此乃诌上傲下愎戾之臣也,陛下爱之,重之,不忍去之。陛下睿智聪明,群臣善恶,无不照见,不应倒置如此,直由言事者太切,而激成陛下之疑惑耳。执中不知廉耻,复出视事,此不足论,陛下岂忍因执中上累圣德,而使忠臣直士卷知于明时也?愿陛下廓然回心,释去疑虑,法成汤改过之思,遵仲虺自用之戒,尽以御史前后章疏出付外廷,罢其政事,别用贤才,以康时务,则天下幸甚!” 已而修及黯皆补外,殿中侍御史赵抃言:“窃见近日以来,所谓正人贤士者,纷纷引去,如吕溱知徐州,蔡襄知泉州,吴奎被黜知寿州,韩绛知河阳,此皆众所共惜其去。又闻欧阳修乞知蔡州,贾黯乞知荆南府。侍从之贤,如修辈无几,今坚欲请郡者,非它,盖不能曲奉权要,日虞中伤,皆欲效溱、襄、奎、绛而去耳。今陛下又从其请而外补之,万一有缓急事,陛下何从而询访,何从而质正也?伏望陛下勿使修等去职,留为羽翼。以自辅助。”知制诰刘敞亦以为言,修、黯遂复留。 戊戌,吏部尚书、平章事陈执中,罢为镇海节度使、同平章事,判亳州。孙抃等既入对,极言执中过恶,请罢之。退,又交章论列,抃最后乞解宪职补外,以避执中。于是执中卒罢,抃寻改翰林学士承旨。 始,御史因执中杀婢事,欲击去之,帝未听。而谏官初无论列者,御史并以为言。而赵抃攻范镇尤力,镇累奏乞与御史辨,不报。及御史入对,又言执中私其女子,伤化不道。执中既罢,帝以谕镇,镇复言:“朝廷置御史以防谗慝,非使其为谗慝也。审如御史言,则执中可诛;如其不然,亦当诛御史。”并缴前五奏,乞宣示执政,相与廷辨之,卒不报。镇由是与赵抃有隙。 以忠武节度使、知永兴军文彦博为吏部尚书、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宣徽南院使、判并州富弼为户部侍郎、平章事。是日宣制,帝遣小黄门数辈觇于庭,士大夫相庆得人。后数日,翰林学士欧阳修奏事殿上,帝具以语修,且曰:“古之求相者,或得于梦卜;今朕用二相,人情如此,岂不贤于梦卜哉!”修顿首称贺。 癸卯,以龙图阁直学士张昪权御史中丞。帝尝谕执政,以昪清直,可任风宪,故使代孙抃。时富弼初入相,欧阳修复为翰林学士,士大夫咸谓三得人云。 甲辰,以观文殿大学士知郓州庞籍为昭德节度使、知永兴军,寻改知并州。 籍过京师,入对,帝新相文彦博、富弼,意甚自得,谓籍曰:“朕用二相何如?”籍曰:“二臣皆朝廷高选,陛下拔之,甚副天下望。”帝曰:“诚如卿言。文彦博犹多私;至于富弼,万口一词,皆曰贤相也。”籍曰:“文彦博臣顷与同在中书,详知其所为,实无所私,但恶之者毁之耳。况前者被谤而出,今当愈畏谨矣。富弼顷为枢密副使,未执大政,朝士大夫未有与之为怨,故交口誉之,冀其进用而已,亦有所利焉。若弼以陛下爵禄树私恩,则非忠臣,何足贤!若一以公议概之,则向之誉者将转而为毁矣,陛下所宜深察也。且陛下既知二臣之贤而用之,则当信之坚,任之久,然后可以责其成功。若以一人言进之,未几又以一人言疑之,臣恐太平之功未易卒致也。”帝曰:“卿言是也。” 乙巳,侬智高母阿侬、弟智光、子继宗、继封伏诛。 以工部侍郎知桂州余靖为户部侍郎,知邕州萧注为引进副使,留再任。注募死士使大理国,购智高。南诏久与中国绝,林箐险深,界接生蛮,语皆重译,行百日乃通。智高亦自为大理所杀,函其首至京师。 秋,七月,癸亥,翰林学士欧阳修请自今两制、两省以上,非因公事不得与执政相见,及不许台谏官往还。诏:“如有公事,许就白于中书、枢密院。” 甲子,诏:“凡宰相召自外者,令百官班迎之;自内拜者,听行上事仪。”国朝待宰相盖有故事,其后多承例辞,至是文彦博、富弼入相,御史梁蒨请班迎于国门,范师道又请行上事礼,然亦卒辞之。师道,长洲人。 戊辰,以资政殿大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吴育为宣徽南院使、判延州。育侍读禁中,帝因语及臣下毁誉,多出爱憎,育曰:“圣言要切,实四海之幸。然知而形之于言,不若察而行之于事。自古人君,因信谗邪而致乱,察奸险而致治,至于安危万端,不出爱憎二字,达之则群书不足观,不达虽博览无益也。盖人主事有不可不密者,有不可不明者。语及军国几微,或于权要,不可不密也。若指人姓名,阴言其罪而事状未见者,不可不明也。若不明,则谗邪得计,忠正难立,曲直莫辨,爱憎遂行。故曰偏听生奸,独任成乱。是故圣王之行,如天地日月,坦然明白,进一人,使天下皆知其善,黜一人,使天下皆晓其恶,则邪险不能陷害,公正可以立身,此百王之要道也。”帝数欲大用之,而谏官或诬奏育在河南尝贷民出息钱,久之,遂命出帅。 己巳,罢三司市御箭翎。初,三司言:“御箭翎皆以两末黑中白羽为之。今监锢市人,求之不可得。”帝曰:“箭之傅黑白羽,但取其文采耳,然不若鸡翎之劲也。”因令罢市。 翰林学士欧阳修奏疏言:“近者为京师土木兴作处多,乞减罢。寻准敕,差臣与三司相度减定,续具奏闻。今又闻旨下三司重修庆基殿及奉先寺。伏见近年民力困贫,国用窘急,小人不识大计,但欲广耗国财,务为己利,托名祖宗,张大事体。况诸处神御殿,栋宇坚固,未必损动。昨开先殿只因两柱损,遂换一十三柱,广张工料,以图酬奖恩泽。臣窃见累年火灾,自玉清昭应、洞真、上清、鸿庆、寿宁、祥源、会灵七宫,开宝、兴国两寺塔殿,皆焚烧荡尽,足见天意厌土木之侈,为陛下惜国力民财,谴戒丁宁,前后非一。与其广兴土木以事神,不若畏惧天戒而修省。其已兴作者既不可及,其未修者宜速停。” 壬午,辽主如秋山,次南崖之北峪,有疾。八月,丁亥,病甚,召皇子燕赵国王洪基,谕以治国之要。戊子,大赦,纵五坊鹰鹘,焚钓鱼之具。己丑,辽主殂,年四十,谥为神圣孝章皇帝,庙号兴宗。 兴宗初立,受制于生母钦哀太后,致嫡母无罪被弑,论者讥其亏王者之孝,其后迁钦哀而复迎奉,颇尽孝养。而钦哀以不得干预朝政,意常不怿,临兴宗之丧,无戚容;见皇后悲泣如礼,乃曰:“汝年尚幼,何悲痛乃尔!”其很戾如此。兴宗多酒失,然能感富弼之言,罢南伐之师;用兵西夏,旋许乞盟,边鄙不耸,辽人安之。 皇子燕赵国王洪基,奉遗诏即位柩前,哀恸不听政,群臣上表固请,许之。辽主诏曰:“朕以菲德,托居士民之上,第恐智识有不及,群下有未信,赋敛妄兴,赏罚不中,上恩不能及下,下情不能达上。凡尔士庶,直言无讳,可则择用,否则不以为愆。卿等其体朕意!” 庚寅,诏流内铨:“臣僚陈乞子孙当得试衔知县者,自今并与权注初等幕职官,仍著为令。” 壬辰,辽以皇太弟重元为皇太叔,免汉拜,不名。 癸巳,知谏院范镇言:“比者京师及辅郡岁一赦,去岁再赦,今岁三赦;又,在京诸军岁再赐缗钱;姑息之政,无甚于此。夫岁一赦者,细民谓之热恩,以其必在五月、六月间也。猾胥奸盗,倚为过恶,指以待免,况再赦至三赦乎!今防秋备塞之人,无虑五六十万,使闻京师端坐而受赐者,能不动心哉!请自今,罢所谓一赦以摧奸猾,而使善良得以立;罢兵士之特赐钱以均内外,而使民力得以宽。” 甲午,辽遣皇太叔重元安抚南京军民。 乙未,知谏院范镇言:“先朝以御宝印纸给言事官,使以时奏上,所以知言者得失而殿最之。今陛下虽喜闻谏诤,然考其施行,其实无几,岂大臣因循而多废格乎?请据今御史、谏官具员,置章奏簿于禁中,时时观省;仍以尚书省所置簿具言行否,每季录付史官。”诏中书置台官言事簿,令以时检勾销注之,仍录与枢密院。 戊戌,辽主以遗诏命西北路招讨使、西平郡王萧阿喇为北府宰相,仍权知南院枢密使事;北府宰相萧虚烈为武定军节度使。辛丑,改元清宁。大赦。 壬子,诏曰:“任职之臣,则有考课迁官之法。而宗姓不预吏事,先朝著格,使十八年一迁,所以隆族示爱,教忠厚也。朕尚念夫本支之秀,昭穆之近,而有耆老久次者,其令中书、枢密院第其服属,自明堂覃恩后及十年,咸与进官;近缘特恩改转者,须更十年。” 乙卯,观文殿学士、尚书左丞高若讷卒,车驾临奠,赠右仆射,谥文庄。 九月,戊午,辽告哀使至,帝为发哀,成服于内东门幕次,遣使祭奠吊慰及贺即位。 辽主诏所幸围场外毋禁。庚申,诏:“除护卫士,馀不得佩刀入宫,非勋戚后及承应诸执事人不得冠巾。” 癸亥,诏学士、舍人院:“自今召试,未有科名人,复试三题。” 乙丑,辽赐内外臣僚爵赏有差。庚午,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丙子,尊皇后为皇太后。宴菆涂殿。以上京留守宿国王陈留为南京留守。 冬,十月,丁亥,辽有司请以辽福生日为天安节,从之。以吴王耶律仁先同知南京留守事。 己丑,诏京畿毋领辅郡,罢京畿转运使、提点刑狱。 乙未,出内藏库钱百万下河北市籴军储。 丙申,以主客员外郎吴中复为殿中侍御史里行。 戊戌,监修南京鸿庆宫内臣请于本宫隙地建皇帝本命殿,帝曰:“建宫观,所以为民祈福,岂可劳民自为邪?其遇本命道场日,止令设板位祠之。” 己亥,以开封府判官、殿中侍御史俞希孟为言事御史。御史中丞张昪等言:“希孟自入台以来,论事私邪,动多迎合。前年内臣王守忠请节度使俸给,谏官韩绛力言不可,希孟辄上言称恩命已行,只乞后不得为例。又,中书答刂子下御史台同刑法寺定百官行马失序事,同时聚议,皆云臣子对君失仪,尚蒙矜恕,岂为偶近两府,行马趋朝,既已赎铜,又作过犯!希孟承望大臣风旨,不肯同署奏状,而乃独入文字,乞理为过犯。此皆奸邪,迹状明白。后因全台上殿奏事,陛下面责希孟,不逾两月,除开封府判官,中外咸谓公明。今却自府判复除言事台官,伏乞别与一差遣。”壬寅,改希孟为祠部员外郎、荆湖南路转运使。 癸卯,侍御史梁蒨言:“近制,两府大臣遇假休日,方许一见宾客,非所以广朝廷聪明,其开禁使接士如故。”从之。 乙巳,礼部贡院上《删字贡举条制》十二卷。 庚戌,翰林学士、刊修《唐书》欧阳修言:“自武宗以下,并无《实录》,以传记、别说考正虚实,尚虑阙略。闻西京内中省寺、留司御史台及銮和诸库有唐朝至五代以来奏牍、案簿尚存,欲差编修官吕夏卿诣彼检讨。”从之。夏卿,晋江人。 癸丑,下溪州蛮彭仕羲入寇。 下溪州自彭允林至仕羲,相继为刺史者五世矣,至是,仕羲子师宝怨父取其妻,来奔辰州诉仕羲尝杀誓下十三州,将夺其印符而并其地,自号如意大王,补置官属,将起为乱。知辰州宋守信闻之,乃以师宝为乡导,帅兵数千深入讨之。仕羲遁入地洞,不可得,俘其孥,而官军战死者十六七。守信等皆坐贬。自是蛮獠数入寇掠,边吏不能制矣。 十一月,丙辰,出内藏库绢三十万,下并州市籴军储。 初,虞部郎中薛向言河北籴法之弊,以为:“被边十四州,悉仰食度支,岁费钱五十万缗,得粟百六十万斛,其实才直二百万缗耳,而岁常虚费三百万缗,入于商贾蓄贩之家。今既用见钱实价,革去三百万虚估之弊矣,然必有以佐之,则其法可行。故边谷贵,则籴澶、魏粟,漕黄、御河以给边;新陈未交,则散粜减价以救民乏;军食有馀,则坐仓收籴以待不足。使见钱行而三利举,则河北之谷不可胜食矣。”于是诏置河北都大提举便籴粮草及催遣黄、御河纲运公事。己未,以向为之,行并边见钱和籴法。 甲子,辽葬兴宗于庆陵,名其山曰定兴。 丙寅,北府宰相、西平郡王萧阿喇进封韩王。 己巳,交趾来告其王李德政卒。诏赠侍中、南越王,以其子日尊为静海节度使、安南都护、交趾郡王。 壬申,辽主次怀州,有事于太宗、穆宗庙。甲戌,谒祖陵。戊寅,冬至,有事于太祖、景宗、兴宗庙,不受群臣贺。 十二月,丙戌,辽主诏内外百官秩满各言一事,仍转谕所部,无贵贱老幼,皆得直言无讳。 丁亥,修六塔河。先是河决大名、馆陶,殿中丞李仲昌请自澶州商胡河穿六塔渠入横陇故道,以披其势,富弼是其策。诏发三十万丁修六塔河以回河道,以仲昌提举河渠。仲昌,垂子也。 翰林学士欧阳修,以尝奉使河北,知河决根本,复上疏言:“河水重浊,理无不淤,淤从下流;下流既淤,上流必决;水性避高,决必趋下。以近事验之,决河非不能力塞,故道非不能力复,但势不能久,必决于上流耳。横陇功大难成,虽成必有复决之患。六塔狭小,不能容受大河,以全河注之,滨、棣、德、博必被其害。不若因水所趋,增治堤防,疏其下流,浚之入海,则河无决溢散漫之忧,数十年之利也。”帝不听。 戊子,辽以应圣节上太皇太后寿,宴群臣、命妇。册妃萧氏为皇后。后,枢密使惠之女也。进封皇弟和啰噶为鲁国王,阿琏为陈国王。 辛卯,辽诏部署院:“事有机密即奏,其投谤讪书辄受及读者,并弃市。” 甲午,辽以枢密副使姚景行为参知政事,翰林学士吴湛为枢密副使,参知政事、同知枢密院事韩绍文为上京留守。 知制诰刘敞使于辽,素习知山川道径,辽人道之行,自古北至柳河,回屈殆千里,欲夸示险远。敞质译人曰:“自松亭趋柳河,甚迳且易,不数日可抵中京,何为故道此?”译相顾骇愧,曰:“实然,但通好以来,置驿如是,不敢变也。” 丁酉,诏:“武臣有赃滥者毋得转横行,其立战功者许之。” 戊戌,辽主命设学养士,颁《五经》传疏,置博士、助教各一员。 庚子,辽遣使致兴宗遗留物及谢吊祭。 辽以知涿州杨绩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 庚戌,太白昼见。 辽以圣宗在时生辰,赦上京囚。 壬子,新修醴泉观成,即祥源观也,因火更其名。 是岁,辽主御清凉殿,策进士张孝杰等四十四人。 ◎宋纪五十六 ∷起柔兆涒滩正月,尽强圉作噩七月,凡一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 嘉祐元年辽清宁二年。丙申,一零五六年 春,正月,甲寅朔,帝御大庆殿受朝。前一夕,大雪,帝在禁庭,跣足祷天,及旦而霁。百官就列,帝暴感风眩,冠冕欹侧,左右或以指抉帝口出涎,乃小愈,趣行礼而罢。 丙辰,辽主命诸郡长吏如诸部例,与僚属同决罪囚,无令瘐死狱中。诏曰:“先时诸路死刑,皆待决于朝,故狱讼留滞;自今凡强盗得实者,听即决之。” 戊午,宴辽使于紫宸殿,宰相文彦博奉觞诣御榻上寿。帝顾曰:“不乐邪?”彦博知帝有疾,错愕无以对;然尚能终宴。己未,辽使入辞,置酒紫宸殿,使者入至庭中,帝疾作,扶入禁中。彦博以上旨谕辽使,遣大臣就驿赐宴,仍授国书。彦博与两府俟于殿阁,久之,召入内副都知史志聪等问帝起居状,志聪等对以禁中事不敢泄,彦博怒叱之曰:“上暴疾,惟汝曹得入禁闼,不令宰相知天子起居,欲何为邪?自今疾势小有增损必白。”仍命引至中书取军令状,志聪等皆听命。及夕,皇城诸门白当下锁,志聪曰:“汝白宰相,我不任受其军令。”由是禁中事,宰相无不知者。庚申,诣内东门小殿问起居,帝自禁中大呼而出。宫人扶侍者皆随出,谓彦博等曰:“相公且肆赦消灾。”彦博等退,始议降赦。 帝既不省事,两府但相与议定,称诏行之。两府欲留宿禁中而无名,辛酉,彦博与富弼建议,设醮祈福于大庆殿,两府监之,昼夜焚香,设幄宿于殿西庑。志聪等白故事两府无留宿殿中者,彦博曰:“此岂论故事时邪!”遣近臣祷于在京寺观,天下长吏祷于岳渎诸祠。 壬戌,帝疾小间,暂御崇政殿以安众心。 癸亥,两府求诣寝殿见帝,史志聪难之。富弼责之曰:“宰相安可一日不见天子!”志聪等不敢违。是日,两府始入福宁殿卧内奏事,两制近臣日诣内东门问起居,百官五日一入。 甲子,大赦,蠲被灾田租及倚阁税。 戊辰,罢上元张灯。自是帝神思渐清,然不能语,辅臣奏事,大抵首肯而已。 己巳,命辅臣祷天地、宗庙、社稷。 壬申,罢醮,两府始分番归第,不归者各宿于其府。 知开封府王素尝夜叩宫门,求见执政白事。彦博曰:“此际宫门何可夜开!”诘旦,素入白,有禁卒告都虞候欲为变者,欲收捕治状,彦博曰:“如此则张皇矣。”乃召殿前都指挥使许怀德,问都虞候某者何如人,怀德称其良谨可保。彦博曰:“此卒有怨,诬之耳,当亟诛以靖众。”众以为然。时富弼以疾谒告,彦博请刘沆判状尾,斩于军门。彦博初欲自判,王尧臣捏其膝,彦博悟,因请沆判之。及帝疾愈,沆谮彦博曰:“陛下违豫时,彦博斩告反者。”彦博以沆判呈帝,帝意乃解。 壬午,大雨雪,木冰。 辽主如鱼儿泺。 二月,乙酉,辽以左伊勒希巴萧玛噜知西南面招讨都监事。 甲午,诏两制以上问候于内东门,馀皆罢之。 甲辰,帝疾愈,御延和殿。丙午,宰臣率百官拜表称贺。 三月,丁巳,诏礼部贡举。 辽以应圣节曲赦百里内囚。 辛未,司天监言,自至和元年五月,客星晨出东方,守天关,至是没。 己卯,辽主制《放鹰赋》赐群臣,示委任臣僚之意。先是兴宗以耶律伊逊为护卫太保。伊逊,本窭人子,尝牧羊,自言梦中食月啖日,方半而寤,颇以自负。比长,美风仪,外和内狡。初为文班吏,掌太保印,陪从入宫,仁懿皇后见其详雅如素宦,令补笔砚吏;兴宗亦爱之。辽主即位,以伊逊先朝所任,使同知点检司事,常召决疑议。伊逊被委任自此始。 闰月,癸未朔,以枢密副使王尧臣为户部侍郎、参知政事,参知政事程戡为户部侍郎、枢密副使,以戡与文彦博姻家故也。 诏閤门,自今前后殿间日视事。 辛卯,以翰林学士王洙为翰林侍读学士兼侍讲学士,出知制诰刘敞知扬州。敞,王尧臣姑子;洙,尧臣从父。尧臣执政,两人皆避亲也。 知谏院范镇言:“洙在太常,坏陛下礼乐,为学士时,进不由道,资性奸回,恐终累尧臣。”章六上,卒不报。 镇安节度使、同平章事程琳既归本镇,上书言:“臣虽老,尚能为国守边。”未报,得疾,遽卒。丁酉,赠中书令,谥文简。 辽自圣宗时铸太平钱,新旧互用,由是钱法演迤域中。开泰中,每岁春秋以官钱宴享将士,钱不胜多。己亥,始行东京所铸钱。 乙巳,辽南京狱空,进留守以下官。 夏,四月,壬子朔,六塔河复决。 丙辰,召知郑州曾公亮为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公亮治郡有能名,盗贼悉窜它境,至外户不闭,民呼为“曾开门”。 甲子,辽主诏曰:“方夏长养鸟兽孳育之时,不得纵火于郊。” 己卯,以右司谏、知制诰贾黯知陈州,以父疾自请也;寻改许州。 五月,甲申,诏以九月于大庆殿行恭谢礼。 初,左千牛卫大将军宗实,幼养于宫中,帝及皇后鞠视如子。既出,还第,问劳赏赐不绝。及帝得疾,不视朝,中外忧恐。宰相文彦博、刘沆、富弼劝早立嗣,帝可之。参知政事王尧臣之弟纯臣为王府官,数与尧臣言宗实之贤,尧臣以告彦博等。彦博等亦知宗实帝意所属,乃定议,乞立宗实为嗣;既具稿,未及进,而帝疾有瘳,其事中辍。 知谏院范镇疏曰:“昔太祖舍其子而立太宗,天下之大公也。真宗以周王薨,养宗子于宫中,天下之大虑也。愿陛下以太祖之心行真宗故事,拔近族之尤贤者,优其礼秩,置之左右,与图天下事,以系亿兆人心。”疏奏,文彦博使提点开封府界诸县公事蔡挺问镇何所言,镇以实对。明日,挺谓镇曰:“言如是事,何不与执政谋?”镇曰:“镇自分必死,乃敢言;若谋之执政,或以为不可,岂得中辍乎?” 戊戌,辽主谒庆陵;甲辰,有事于兴宗庙。 丙午,以龙图阁直学士夏安期知延州。州东北阻山,无城,敌骑尝乘之。安期至,即命大筑城。方暑,诸将白士卒有怨言,安期益广计数百步,令其下曰:“敢有一言动众者斩!”躬自督役,不逾月而就,袤延六里。 六月,辛亥朔,诏双日不御殿,伏终如旧。 丁巳,辽命宰相举才能之士。 戊午,辽命有司籍军补边戍。 己未,殿中侍御史赵抃疏曰:“今上有谪见之文,下有妖言之俗,天其或者以皇嗣未立,人心未有所系,丁宁警戒,欲陛下深思远图,亟有所为而然也。愿陛下择用宗室贤善子弟,或教育宫闱,或封建任使,左右以良士,辅导以正人,磐石维城,根本深固,惟陛下以至公而裁择焉。” 辛酉,准布部长朝于辽,贡方物。 癸亥,中丞张昪等言:“臣等累次奏乞许台谏官依例上殿,闻已降付中书;至今逾月,未蒙施行,乃是执政大臣不欲臣等进对,故为沮遏。伏望陛下指挥中书,许令台谏官上殿,臣等必不敢以琐细事务上烦圣听。”寻有诏,许中丞上殿。 丁卯,高丽遣使贡于辽。 庚午,集贤校理、通判并州司马光上疏曰:“储贰者,天下之根本,根本未定则众心未安。夫细民之家,有百金之宝,犹择亲戚可信任者,使谨守之,况天下之大乎?今陛下未有皇嗣,人心忧危。伏望断自圣志,遴选宗室之中聪明、刚正、孝友、仁慈者,使摄储贰之位,以俟皇嗣之生,退居藩服。倘未欲然,且使之辅政,或典宿卫,或尹京邑,亦足以镇安天下之心。”帝在位久,国嗣未立,及不豫,天下寒心,而莫敢言。惟谏官范镇首发其议,光继之,又与镇书言:“此大事,不言则已,言一出岂可复反顾!愿公以死争之。”于是镇言益力。 辽旧制,史官得与闻朝议;辛未,辽主命罢之,俾史官问宰相而后书。 时京师自五月大雨不止,水冒安上门,门关折,坏官私庐舍数万区,城中系栰渡人,命辅臣分行诸门。而诸路亦奏江河决溢,河北尤甚,民多流亡,令所有赈救之。水始发,马军都指挥使范恪受诏障朱雀门,知开封府王素违诏止之,曰:“方上不豫,军民庐舍多覆压,奈何障门以惑众,且使后来者不入邪!” 知谏院范镇言:“臣伏见诸路州郡俱奏水灾,京师积雨,社稷坛壝辄坏,其为灾变,可谓大矣。伏乞陛下问大臣灾变所起之因及所谓消伏之术,仍诏两制、台阁常参官极言得失,躬亲裁择,以塞天变。” 乙亥,辽南京蝗蝻为灾。 丁丑,辽以南院枢密使赵王紥拉为上京留宁、同知南京留守事,吴王耶律仁先为南院枢密使,秦王萧孝友为北府宰相。辽主亲制诰词,褒赐孝友。 己卯,诏群臣实封言时政阙失。范镇又言:“《传》曰:‘简宗庙,不祷祀,废祭祀,逆天时,则水不润下。’陛下恭事天地神祇,肃祀祖宗,山川之祠,罔不秩举;至于号令,必顺天时。然而上天出此变者,盖晓谕陛下以简宗庙也。宗庙以承祧为重,故古先帝王,即位之始,必有副贰,以重宗庙也。陛下即位以来,虚副贰之位三十五年矣。臣近奏,择宗子贤者,优其礼数,试之以政,俟有圣嗣,复遣还邸,及今两月馀而不决,此天变所以发也。伏惟陛下深念宗庙之重,以臣前一章降付执政大臣,速为裁定。” 秋,七月,辛巳朔,诏三司、开封府、台谏官、审刑院复上殿奏事,仍日引一班。自帝不豫,惟两府得奏事,至是始引对群臣。 乙酉,诏京东、西、荆湖北路转运使、提点刑狱公事,分行赈贷水灾州军,若漂荡庐舍,听于寺院及官屋寓止;仍遣官体量放今年税,其已倚阁者勿复检覆。 辽遣使分道平赋税,缮戎器,劝农桑,禁盗贼。 丙戌,赐河北路诸州军因水灾而徙它处者米,一人五斗。其压溺死者,父、母、妻赐钱三千,馀二千。 文彦博、富弼等之共议建储,未尝与两府谋也,枢密使王德用闻之,合掌加额。于是翰林学士欧阳修上疏曰:“陛下临御三十馀年,而储副未立,臣僚多以此事为言,大臣亦尝进议,圣意久而未决,而庸臣愚士,遂生嫌疑之论,此不思之甚也。《礼》曰:‘一人元良,万国以正。’盖谓定天下之根本,上承宗庙之重,亦所以绝臣下之邪谋。伏望择宗室之贤者,依古礼文,且以为子,既可徐察其贤否,亦可俟皇子之生。臣又见枢密使狄青,出自行伍,遂掌枢密,三四年间,虽未见过失,而不幸有得军情之名。武臣掌国机密而得军情,岂是国家之利?欲乞且罢青枢务,任以一州,既以保全之,亦为国家消未萌之患。”疏凡再上,留中不出。 知制诰吴奎言:“王者以社稷为本,宗庙为重。社稷必有奉,宗庙必有主。《礼》:大宗无嗣,则择支子之贤者。以昭穆言之,则太祖、太宗之曾孙,陛下所宜建立,用以系四海之心者也。况陛下春秋犹盛,俟有皇子,则退所为后者,颇优其礼数,使不与它宗室等,亦何为而不可?” 殿中侍御史吕景初亦言:“商、周之盛,并建同姓,国朝二宗,相继尹京,是欲本支盛强,有磐石之安,而天下有所系望矣。愿择宗子之贤者,使得问安侍膳于宫中,以消奸萌,或尹京典郡,为夹辅之势。” 景初又数诣中书白执政,请出狄青。文彦博以青素忠谨,外言不足置意,景初曰:“青虽忠,如众心何?大臣为朝廷虑,毋牵闾里恩也!” 己丑,出内藏库银绢三十万赈贷河北。 辛丑,三司使、户部侍郎杨察卒,赠礼部尚书,谥宣懿。察勤于吏职,痈方作,犹入对,商榷财利,归而大顿,人以为用神太竭云。 癸卯,以武康节度使、知相州韩琦为工部尚书、三司使。唐制,节度使纳节,不降麻。本朝丁谓自节度使为参知政事,止舍人院命词。今除琦三司使降麻,非故事也。 乙巳,贷被水灾民麦种。 是月,彗出紫微垣,历七星,其色白,长丈馀。 八月,庚戌朔,日有食之。 司马光又上疏请早择宗室之贤,使摄居储位,不报。 癸丑,复知池州包拯为刑部郎中、知江宁府,江南东路转运使唐介为户部员外郎。时侍御史里行吴中复乞包拯、唐介还朝,宰臣文彦博因言:“介顷为御史,言事多中臣病,其间虽有风闻之误,然当时责之太深,请如中复所奏用之。”故有是命。 诏:“大臣自今无得乞子弟及亲旧赐进士出身。” 知谏院范镇言:“近日彗出东方,孛于七星,其色正白。七星主急兵,色白亦主兵。陛下宜与大臣相敕警以求消复之术。”且曰:“陛下以臣言为然,乞以臣前所上章与大臣速定大议;以臣言为不然,乞加臣万死之罪。”甲寅,镇复与执政书,言:“古之人三谏而不从则去,今镇已六谏矣。愿诸公携镇之书言于上前,速定大计;如其不然,即赐镇归田,若解镇之职而置之散外,皆诸公之赐。”镇又两个疏言早定大计。庚申,以镇为户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镇固辞不受。 癸亥,枢密使、护国节度使狄青,罢枢密使,加同平章事、判陈州。青在西府四年,京城小民推其材武,青每出入,辄聚观,至壅路不得行。帝自正月不豫,青益为都人所指目。又,青家犬生角,数有光怪。知制诰刘敞请出青以保全之,未听;敞出知扬州,又言及之。及京师大水,青避水,徙家于相国寺,行止殿上,都下喧然;执政闻之始惧,以熟状出青判陈州。 以三司使、工部尚书韩琦为枢密使,召端明殿学士、知益州张方平为三司使。自西鄙用兵,两蜀多所调发。方平还自益州,奏免横赋四十万贯匹,及减兴、嘉、邛州铸钱十馀万,蜀人便之。 始,方平主计京师,有三年粮,而马粟倍之,至是马粟仅足一岁,而粮亦减半,因建言:“今之京师,古所谓陈留,天下四冲八达之地,非如雍、洛有山河形势足恃也,特依重兵以立国耳。兵恃食,食恃漕运,汴河控引江、淮,利尽南海,天圣以前,岁发民浚之,故河行地中。有张君平者,以疏导京东积水,始辍用汴夫,其后浅妄者争以裁减费役为功,河日以湮塞。今仰而望河,非祖宗之旧也。”遂画漕运十四策。宰相富弼读方平奏帝前,昼漏尽十刻,侍御皆跛倚;帝太息称善。弼曰:“此国计之大本,非常奏也。”悉如所欲施行。其后未期年,京师有五年之蓄。 先是枢密直学士、权知开封府王素,数与欧阳修称誉富弼于帝前,弼入相,素颇有力焉,意弼引己登两府,既不如志,因求外官,于是改龙图阁学士、知定州。 是夕,彗星灭。 翰林学士胡宿知审刑院,详议官阙,判院者当择人荐于帝,宿与同列得二人。一人者监税河北,以水灾亏课,同列曰:“小失不足以白上。”宿至帝前,悉白之,且曰:“此人小累,才足惜。”帝曰:“果得才,小累何恤乎!”遂除详议官。同列退,诮曰:“详议欲得人,公固欲白上,倘缘是不用,奈何?”宿曰:“彼得与不得,不过一详议官耳。宿以诚事主,今白首矣,不忍丝发欺君,丧平生节;为之开陈,听主上自择耳。” 初,李照斥王朴乐音高,乃作新乐,下其声。太常歌工病其太浊,歌不成声,私赂铸工使减铜齐,而声稍清,歌乃协,然照卒莫之辨。又,朴所制编钟皆侧垂,照及胡瑷皆非之。及照将铸钟,给铜于铸钅写务,得古编钟一,工不敢毁,乃藏于太常。钟不知何代所作,其铭云:“粤朕皇祖宝和钟,粤斯万年子子孙孙永宝用。”叩其声,与朴钟夷则清声合,而其形侧垂。瑗后改铸,正其钮使下垂,叩之,弇郁而不扬。其钅博钟又长角而震掉,声不和。著作佐郎刘羲叟谓人曰:“此与周景王无射钟无异,上将有眩惑之疾。”已而果然。 于是范镇言:“国家自用新乐,日食,星变,冬雷,秋电,大雨不时,寒暑不节,不和之气,莫甚此者。去年十二月晦,大雨雪,大风,宫架辄坏;元日大朝会,乐作而陛下疾作。臣恐天意以为陛下不应变祖宗旧乐而轻用新乐也。乞下执政大臣参议,且用祖宗旧乐,以俟异时别加制作。” 丁丑,诏太常恭谢,用旧乐。 戊寅,诏招抚彭仕羲。 是月,辽主如秋山,后从行,至杀虎林,命后赋诗,后应声而成;辽主大喜,出示群臣。次日,行猎,有虎突出,辽主一发殪之,谓群臣曰:“力能伏虎,不愧皇后诗矣。” 辽魏国王萧惠卒,年七十四,后之父也。遗命家人薄葬。讣闻,辽主戩三日。 九月,壬午,司马光又上疏曰:“自古帝王,即位则立太子,此不易之道,其或捴谦未暇,则有司为请之,所以尊社稷,重宗庙,未闻人主以为讳也。及唐中叶,人主始有恶闻立嗣者,群臣莫敢发言,言则刑戮随之,是以祸患相寻,不可复振。不知本强则茂,基壮则安。今日公卿至庶人,皆知当今之务,无此为大,而莫敢进言。向以水灾亲下明诏,勤求得失,臣安敢舍此大节,隐而不言!其馀琐碎,岂足道哉?”时范镇亦屡奏辞所除官,且乞因恭谢大礼决定大议。 庚寅,命宰臣富弼摄事于太庙,枢密副使田况于皇后庙,程戡于奉慈庙。辛卯,恭谢天地于大庆殿,大赦,改元。丁酉,加恩百官。 庚子,辽主如中京,祭圣宗、兴宗于会安殿。 癸卯,以侍御史范师道知常州,殿中侍御史赵抃知睦州。先是宰相刘沆进不以道,深疾言事官,因举行御史迁次之格,满三岁者与知州。师道及抃尝攻沆之短,至是抃等又乞避范镇,各请补外,沆遂引格出之。中丞张昪等言沆挟私出御史,请留抃及师道,不报。 甲辰,诏三司置司编禄令,以知制诰吴奎、右司谏马遵、殿中侍御史吕景初为编定官,从枢密使韩琦言也。 冬,十月,丁卯,出内藏库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钱十万贯,下河北市籴军储。 辛未,以草泽双流宋堂为国子四门助教。堂著书颇究时务,数为近臣所荐;至是翰林学士赵概又言其所著书,特录之。 丙子,辽主如中会川。 十一月,辛巳,王德用罢为山南东道节度使兼侍中,以判大名府贾昌朝为枢密使。翰林学士欧阳修言:“昌朝禀性回邪,颇知经术,能缘饰奸言,善为阴谋以陷害良士,小人朋附者众,皆乐为其用。臣愿速罢昌朝,还其旧任,天下幸甚!” 是日,范镇入对垂拱殿。镇前后上章凡十九次,待罪几百日,须发为白,至是泣以请。帝亦泣曰:“朕知卿言是也,当更俟三二年。”镇由是卒辞言职,朝廷不能夺也。己丑,镇复为起居舍人、充集贤殿修撰。 庚寅,录潭州进士杨谓为郊社斋郎。先是蛮猺数寇边,史馆检讨张刍责监潭州税;及天章阁待制刘元瑜知潭州,刍遂以说干元瑜,使谓入梅山招谕,其酋长四百馀人,皆出听命,因厚犒之,籍以为民,凡千一百户,故朝廷特录为功。通梅山盖自此始。 癸巳,以草泽建安黄晞为大学助教,致仕。晞少通经,著《聱隅书》十卷。庆历中,聘召不至。至是枢密使韩琦表荐之,受命一夕而卒。 戊戌,辽以知左伊勒希巴事耶律啰勒为伊勒希巴,以北院大王耶律仙通知黄龙府事。都监耶律哈里齐,先以使宋失辞免官,至是起为怀化军节度使。 辽主之为燕赵国王也,兴宗以左中丞萧惟信资性沉毅,笃志好学,徙为燕赵王傅,谕之曰:“燕赵左右多面谀,不闻忠言。汝当以道规诲,使知君臣之义,有不处王邸者,以名闻。”惟信辅导以礼,后迁北院枢密副使,坐事免官,至是复为枢密副使。 甲辰,辽群臣上辽主尊号曰天祐皇帝,后曰懿德皇后。大赦。乙巳,辽主以皇太叔重元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徙封赵国王紥拉为魏国王,吴王尼噜古进封楚国王,百官进迁有差。 辽主谓南府宰相杜防曰:“朕以卿年老嗜酒,不欲烦以剧务,朝廷之事,总纲而已。”顷之,拜右丞相,加尚父。防旋卒,辽主叹悼,赗赠加等,官给葬具,赠中书令,谥元肃。 帝之得疾也,贾昌朝阴结右班副都知武继隆,令司天官二人于大庆殿庭两府聚处,执状抗言:“国家不当穿河于北方,致上休不安。”文彦博知其意,顾未有以制。数日,二人又上请皇后同听政,亦继隆所教也。史志聪等以状白执政,彦博召二人诘之曰:“天之变异,汝职所当言也,何得辄预国家大事!汝罪当族!”二人惧,色变,彦博曰:“观汝,真狂愚耳,未忍治妆罪,自今无得复尔!”及议遣司天宫定六塔于京师方位,彦博复遣二人往。继隆请留之,彦博曰:“彼何敢妄言,有人教之耳。”继隆不敢对。二人至六塔,恐治前罪,乃更言:“六塔在东北,非正北,无害也。” 十二月,戊申朔,右司谏吕景初言:“伏睹诏书,今后虽遇辰牌,当留一班,令台官上殿,欲望谏官同此。”从之。 辽以韩王萧阿喇为北院枢密使,徙王陈,与萧革同掌国政。革诌谀不法,阿喇争之不得,遽告归,辽主由是恶之;旋除东京留守。 壬子,兵部侍郎、平章事刘沆,罢为工部尚书、观文殿大学士、知应天府。 范师道、赵抃既出,御史中丞张昪言:“天子耳目之官,用舍进退,必由陛下,奈何以宰相怒斥之!”又请与其属俱出。吴中复指沆治温成丧,天下谓之“刘弯”,俗谓鬻棺者为弯,则沆素行可知;沆亦极诋台官朋党。先是狄青以御史言罢柩密使,沆因奏:“御史削陛下爪牙,将有不测之忧。”而昪等亦辨论不已,凡上十七章。沆知不胜,乃自请以本官兼一学士,守南京。寻诏沆遇大朝会,缀中书班。 昪为中丞,弹劾无所避,帝谓昪曰:“卿孤立,乃能如是!”昪曰:“臣朴学愚忠,仰托圣主,是为不孤。今陛下之臣,持禄养交者多,忠心谋国者少,窃以为陛下乃孤立耳。”帝为之感动。 以翰林学士、权知开封府曾公亮为给事中、参知政事,龙图阁学士、知江宁府包拯为右司郎中,权知开封府。 拯立朝刚严,闻者皆惮之,至于童稚妇女亦知其名,贵戚、宦官为之敛手。旧制,凡讼诉,不得径造庭下,府吏坐门,先收状牒,谓之牌司。拯开正门,径使至庭自言曲直,吏不敢欺。时京师大水,因言中官。势族筑园榭多跨惠民河,故河塞不通,乃悉毁去。或持地券自言,有伪增步数者,皆审验,劾奏之。 甲寅,辽上太后尊号曰慈懿仁和文惠孝敬广爱宗天皇太后。 乙卯,以太子中允、天章阁侍讲胡瑗管句太学。始,瑷以保宁节度推官教授湖州,科条纤悉备具,以身先之,虽盛暑必公服坐堂上。严师弟子之礼,视诸生如其子弟,诸生亦亲爱如其父兄,从游者常数百人。庆历中,兴太学,下湖州取其法,著为令。瑷既为学官,其徒益众,太学至不能容。瑷教人,随材高下,衣服容止有度,人遇之,虽不识,皆知其为瑷弟子也。于是擢为经筵,治太学如故。 甲子,夏国主谅祚遣使来告其母密藏氏卒。初,密藏氏通于李守贵,又通吃多已。守贵愤怒,于是杀吃多已及密藏氏。谅祚母族鄂特彭乃族杀守贵,保养谅祚,以其女妻焉,时谅祚生九岁矣。 乙丑,辍视朝,以谅祚母丧故也。 嘉祐二年辽清宁三年 春,正月,庚辰,辽主如鸭子河。 癸未,翰林学士欧阳修权知贡举。时士子尚为险怪奇涩之文,号太学体,修痛排抑之。榜出,嚣薄之士,候修晨朝,群聚诋斥,或为祭文投其家。然文体自是遂变。 丙戌,辽置倒塌岭节度使。 乙未,五国部长贡方物于辽。 己亥,天章阁待制兼侍读孙甫卒,特赠右谏议大夫。甫善持论,著《唐史记》,每言唐人行事以推见当时治乱,若身履其间。诏藏其书秘阁。 二月,己酉,梓夔路三里邨夷人寇淯井监。 庚戌,遣使录三京辅郡系囚。 己未,辽主如大鱼泺。 壬戌,太子太师致仕杜衍卒。衍退寓南京凡十年,性不植产,第室卑漏,才数十楹,居之裕如也。出入从者十许人,乌帽皂履,衤弟袍革带。亲故或言宜为居士服,衍曰:“老而谢事,尚可窃高士名乎!”王洙谒告归应天府,有诏抚问。及病,帝中使赐药,挟医往视,不及,卒,年八十,赠司徒兼侍中,谥正献。衍临终戒其子薄葬,自作遗疏,其略曰:“无以久安而忽边防,无以既富而轻财用,宜早建储副以安人心。”语不及私。 澧州罗城洞蛮内寇,发兵击走之。 癸酉,山南东道节度使兼侍中王德用卒。德用,将家子,习知军中情伪,以恩抚下,故多得士心,名闻外国,虽闾阎妇女小儿亦呼为黑王相公云。 是月,雄、霸州地震。 三月,辛巳,辽以楚国王尼噜古为武定军节度使。 丁亥,赐进士建安章衡等及第、出身、同出身。是岁,进士与殿试者始皆不落。己丑,赐诸科及第,又赐特奏名进士诸科同出身,补诸州长史、文学。 乙未,辽遣林牙耶律防等来请御容。戊戌,以御史中丞张昪为回谢使,单州防御使刘永年副之。初,辽兴宗致其画像及圣宗画像凡二轴,请易真宗及帝御容,既许之,会兴宗晏驾,遂寝。至是遣使再请,故命昪等传命,令更持新主画像来即予之。翰林学士胡宿草国书,奏曰:“陛下先已许之,今不与,则伤信矣。”不从。昪等至辽,辽主欲先得圣容。昪曰:“昔兴宗弟也,弟先面兄,于理为顺。况今南朝乃伯父之尊,当先致恭。”辽人不能对。 庚子,判陈州、护国节度使、同平章事狄青卒。帝发哀苑中,赠中书令,谥武襄。 青为人,谨密寡言,计事必审中机会而后发。师行,先正部伍,明赏罚,与士卒同甘苦,虽敌卒犯之,无一人敢先后者,故其出常有功。尤喜推其功以与将佐,始与孙沔破贼,谋一出青,贼已平,经制馀事悉以委沔,退然如不用意者。沔始服其勇,既又服其为人,自以为莫及也。尹洙以贬死,青悉力周其家事。尝有持狄梁公画像及告身诣青,以为青远祖;青谢曰:“一时遭际,安敢自附梁公!”厚赠其人而遣之。 夏,四月,丙辰,辽主清暑永安山。 丁巳,徙知常州、侍御史范师道为广南东路转运使。旧补摄官皆委吏胥,无先后远近之差,师道始置籍次第之。 己巳,以殿中侍御史里行吴中复为殿中侍御史、充言事御史,从中丞张昪言也。 辛未,通判黄州赵至忠上《辽地图》及《杂记》十卷。 癸酉,以彭仕羲未降,遣官安抚湖北。 甲戌,司天监言:“据《崇天历》,己亥年日当食正月朔,乞定戊戌年十二月为闰以避之。”诏不许。 火峒蛮侬宗旦聚众人寇。宗旦者,智高之族也。知邕州萧注欲大发峒丁击之,知桂州萧固独请以敕招降。转运使王罕以为宗旦保山溪篁竹间,苟设伏要我军,未可必胜,徒滋边患,乃独领兵次境上,使人招宗旦子日新,谓曰:“汝父内为交趾所仇,外为边臣希赏之饵。归报汝父,可择利而行。”于是宗旦父子皆降,南事遂定。以宗旦为忠武将军,日新为三班奉职。 五月,庚辰,并代钤辖、管句麟府军马开封郭恩与夏人战于断道坞,死之。走马承受黄道元、府州宁府寨监押刘庆被执,死伤数百人,亡失器甲马匹甚众。诏赠恩同州观察使,封其妻,官其子弟有差,给旧俸三年。 癸未,赐国子博士寇諲银绢五十两匹,諲上其祖准所著文集也。 甲申,改筑禖坛于圜丘东南。 己亥,辽主如庆陵,献酎于金殿、同天殿。 六月,壬子,以汝州龙山孔日攵为校书郎,致仕,绛州稷山韩退为安逸处士,翰林学士承旨孙抃等荐二人有行义故也。 自赵彦若制策不入等,阅四年,遂无应科者。帝曰:“岂朕待之不至邪?”丁巳,诏:“朝廷设制科以取天下美异之士,尝以推恩过厚而难其选,所取不过三二人,甚非所以广详延之路也。其令两制以上同议之!”既而孙抃等言:“太常博士以下至选人、草泽人应制科者,并听待制以上奏举,无得自陈,内草泽人亦许本路转运使奏举。其行不如所学,并坐举者。其进用差次,不得引旧例超擢。”从之。 戊午,夏国主谅祚遣人来谢吊祭。 戊辰,以淑妃苗氏为贵妃,兖国公主之母也。公主将出降,故有是命。旧时公主受封降制,有册命之文,不行礼,只以纶告进内。于是翰林学士胡宿疏论之,不从。 辛未,辽以魏国王紥拉为特里衮、同知枢密院事。 秋,七月,辛巳,诏河北诸道部署,分遣兵官教阅所部军。 甲申,辽南京地震,赦其境内。 乙酉,辽主如秋山。 辛卯,令翰林学士承旨孙抃、御史中丞张昪磨勘转运使及提点刑狱课绩。初,知谏院张旭,言朝廷有意天下之治,宜自转运使始,因上选用、责任、考课三法,故以命昪等,然卒亦无所进退焉。 壬辰,知麟州武戡,除名,江州编管,坐与夏人战断道坞而弃军先入城也。 ◎宋纪五十七 ∷起强圉作噩八月,尽屠维大渊献三月,凡一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 嘉祐二年辽清宁三年 八月,乙巳朔,知襄州、兵部员外郎、知制诰贾黯,降知郢州。黯请解官就养,不报,乃弃官去,为御史吴中复所劾,故降。 诏编集枢密院机要文字,枢密副使程戡提举,从枢密使韩琦言也。 丁未,琦又言:“天下见行《编敕》,自庆历四年以后,距今十五年,续降四千三百馀件,前后多抵牾,请加删定。”乃诏宰臣富弼等及参知政事曾公亮同提点详定《编敕》。 戊申,兖国公主出降。己酉,驸马都尉李玮入谢,宴于禁中。 辛亥,辽主作《君臣同志华夷同风诗》,后亦属和,并进于太后。 丁卯,建广惠仓。初,韩琦请罢鬻诸路户绝田,募人承佃,以夏秋所输之课给在城老幼贫乏不能自存者。即建仓,乃诏逐路提点刑狱司专领之,岁终,具所支纳上三司。 戊辰,知谏院陈旭言:“比日内降营求恩赏者甚多,请令中书、枢密院推劾,以正干请之罪。”从之,仍榜御史台、閤门。 是月,翰林学士欧阳修奏疏言:“陛下向未有皇嗣,尚有公主之爱,上慰圣颜。今既出降,渐疏左右,则陛下万几之暇,处深宫之中,谁可与语言,谁可承颜色!臣愚亦谓宜因此时,出自圣意,于宗室中选材贤可喜者录以为皇子,使其出入左右,问安视膳,以慰圣情。” 翰林侍读学士兼侍讲学士、吏部郎中王洙、病逾月,帝遣使问。九月,甲戌朔,洙卒,赐谥曰文,御史吴中复言洙官不应谥,乃止。 庚辰,诏内臣为钤辖、都监者,逐路止置一员。 乙酉,枢密院言:“自今举使臣,须本路安抚、转运使、提点刑狱、知州、通判方为举主。其在京文臣非知杂御史、武臣非观察使以上所举,毋得施行。”从之。 庚子,辽主幸中会川。 辽遣枢密使萧扈等来请御容。冬,十月,巳酉,以翰林学士胡宿为回谢使,使于辽,礼宾使李绶副之,且许以御容,约贺正使置衣箧中交致焉。 辽主谒祖陵。庚申,谒让国皇帝及世宗庙。辛酉,奠酎于玉殿。 辛未,赠太尉兼侍中刘平谥曰壮武。 初,三司言:“商旅于榷货务入见钱算东南盐,岁课四百万缗,诸路般运不足而课益亏,请选官置司以主之。”十一月,癸西朔,置江、淮南、荆湖制置司句当运盐公事一员。 丙子,辽以左伊勒希巴玛噜为契丹行宫都部署。 丁丑,以礼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马遵为吏部员外郎、直龙图阁,以疾自请也。遵寻卒,录其子侄二人。遵性乐易,言时政得失,不为激讦,故多见推行,杜衍、范仲淹皆称道之。 己卯,以河北提举便籴粮草薛向提点河北刑狱,仍兼提举便籴粮草。当河北大水,民乏食,诏辍太仓米六十万斛以赈之;向以为北人不便食粳,且漕路回远不时至,请出本司米四十万石以代之。 丙申,诏三司使、副,体量在省判官才否以闻,从知谏院陈旭言也。 戊戌,以昭德军节度使、知并州庞籍为观文殿大学士、户部侍郎、知青州。初,司马光建议筑堡,籍檄麟州如光议。及郭恩等败殁,诏侍御史张伯玉按鞫,籍匿光初所陈事,故光得以去官免责。而籍为御史劾奏,罢节度使,光不自安,三上书乞独坐其罪,不报。 己亥,殿中丞、国子监直讲孙复,治《春秋》,著闻于时。既疾,韩琦言:“请选书吏给纸札,命其门人祖无择即家录之。”书藏秘阁,特官其子。复卒,又赐钱十万。复恶胡瑷为人,在太学常相避。瑷治经不如复,而教养诸生过之。 庚子,高丽贡于辽。 先是王洙侍迩英阁,讲《周礼》至三年大比,帝曰:“古者选士如此,今率四五岁一下诏,故士有抑而不进者。为今之计,孰若裁其数而屡举也!”下有司议,咸请易以间岁之法,则无滞才之叹;荐举数既减半,主司易以详较,得士必精。十二月,戊申,诏:“自今间岁贡举,进士、诸科,悉解旧额之半;又别置明经科;旧置说书举,今罢之。其不还乡里而寓户它州以应选者,严其法。每秋试,自县令、佐察行义,保任之,上于州;州长、贰复审察得实,然后上本道使者类试。已保任而后有缺行,则州、县皆坐罪;若省试而文纰缪,坐元考官。”又用孙抃奏,诸州解试额多而中程少者,不必足额。 庚戌,辽禁职官于部内假贷贸易。 辛亥,立内降关白二府法。 癸丑,诏:“大臣所举馆职,自今令中书籍记姓名,候在官员数稍少,即选文行为众所推者与试,其考校无得假借等第。”从知谏院陈旭言也。 戊辰,辽以太皇太后不豫,曲赦行在五百里内囚。己巳,太皇太后殂,谥钦哀。钦哀自听政,弑其嫡后,为国人所不服。既废而复迎,以不得颛政,猜忌兴宗,然犹干预政事。郡王特布家奴济哩节告其主,言涉怨望,鞫之无验,当反坐,以钦哀言,竟不加罪,亦不断付其主,仅籍没焉。宁远军节度使萧白掠乌库德哷勒都详兖迪噜之女,强为妻,亦因钦哀言,仅杖而夺其官。兴宗末年,政刑废弛,亦多由钦哀使然。时钦哀诸弟惟孝友尚存,先以柴册恩遥授洛京留守,致仕,至是进封丰国王。 是岁,夏改元奲都。 嘉祐三年辽清宁四年 春,正月,壬申朔,辽主如鸭子河。 己卯,以福州进士陈烈为安州司户参军。 烈笃于孝友,从学者数百人。天章阁待制曹颖叔知福州,荐之,授本州州学教授。于是翰林学士欧阳修又荐之,故有是命。烈皆辞不受。 甲申,封江夏民妻张氏为旌德县君,表其墓曰“烈女”。初,里中恶少谢师乞过其家,持刀逼张,欲与为乱,张大骂;至以刃断其喉,犹能走禽师乞以告邻人。事闻,特褒异之。 丁亥,辽知易州事耶律普德秩满,部民请留,许之。 二月,癸卯,辽遣林牙萧福延来告丧,帝为发哀于内东门幄殿,辍视朝七日。 先是太常博士吴及既除丧,擢秘阁校理。乙巳,改右正言、谏院供职,复上疏请择宗室子以备储副。既又言:“开宝诏书,内侍年三十,听养一子为嗣,并以名上宣徽院,违者抵死。比年此禁益弛,夭绝人理,阴累圣嗣,愿诏大臣明示旧制,上顺天意,以绥福祐。”帝嘉纳之。 丙午,辽诏伊勒希巴诸路鞫死罪,狱虽具,仍令别州县覆案,无冤然后决之,称冤者即具奏。 庚戌,辽主如鱼儿泺。 三月,辛未朔,命翰林学士欧阳修兼侍读学士,修以侍读多冗员,固辞不拜。 甲戌,诏礼部贡举。 戊寅,辽募天德、镇武、东胜诸处之勇健者,籍之为军。 己卯,以起居舍人范镇知制诰。镇自罢言职,每因事未尝不以储嗣为言。及知制诰,正谢,又面论曰:“陛下许臣复三年矣,愿早定大计。” 甲午,辽肆赦。 丙申,诏三司编天下《驿券则例》,从枢密使韩琦请也。 夏,四月,甲辰,辽主谒庆陵。 甲子,资政殿大学士吴育卒,赠吏部尚书,谥正肃。 乙丑,罢修睦亲宅祖宗神御殿,初从欧阳修言也。 五月,癸酉,右正言吴及言:“太宗朝尝给三司判官御前印纸历子,令批书课绩。今其书虽存,而无考校之法。请自今,岁终案功过而升黜之。”诏以及所言录示三司使张方平。 辽葬钦哀太后于庆陵。 初,盐铁副使郭申锡,受诏视河,与河北都转运使李参论议不相中,讼参遣小吏高守忠赍《河图》属宰相文彦博;御史张伯玉,亦奏参朋邪,结托有状。以事连宰相,乃诏天章阁待制卢士宗、右司谏吴中复推劾,而申锡、伯玉皆不实。伯玉以风闻免劾;乙酉,降申锡知滁州,寻改知濠州。 辽主如永安山清暑。 六月,丙午,吏部尚书、平章事文彦博,罢为河阳三城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河南府。郭申锡、张伯玉攻彦博虽不胜,彦博亦不自安,数求退,帝许之。 以枢密使、工部尚书韩琦依前官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枢密使、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贾昌朝罢为镇东节度使、右仆射兼侍中、景灵宫使。 文彦博始求退,谏官陈旭等恐昌朝代之,乃疏昌朝交通女谒,建大第,别为客位以待宦官;又,宦官有矫制者,枢密院释弗治。昌朝由此罢。初,温成皇后乳母贾氏,宫中谓之贾婆婆,昌朝以姑事之;谏官劾昌朝交通女谒,指贾氏也。 以观文殿大学士、兵部尚书宋庠、枢密副使、礼部侍郎田况,并为枢密使。帝初欲用王尧臣为枢密使,当制学士胡宿固抑之,乃止。 以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张昪为枢密副使。 庚戌,以权知开封府包拯为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拯言:“东宫虚位,群臣数有言者,未审圣意何久不决?”帝曰:“卿欲谁立?”拯曰:“臣为宗庙万世计耳,陛下问臣欲谁立,是疑臣也。臣行年七十,且无子,非邀后福者。”帝喜曰:“徐当议之。”拯又言:“近年内臣禄秩、权任,优崇稍过,惟陛下裁抑。”又言:“累年以来,制敕才下,未逾月而辄更,奏语方行,又随时而追改。民知命令之不足信,则赏罚何以沮劝!欲乞今后臣僚上言利害,并请先下两制集议,如可经久,方许颁行,不可数有更易。”又陈教养宗室之法,请条责诸路监司及御史府自举属官,谏官、御史不避二府荐举者,听两制得至执政私第,事多施行。 以翰林学士欧阳修权知开封府。修承包拯威严之后,一切循理,不事风采。或以为言,修曰:“人各有短长,不能舍所长强所短也。” 甲寅,诏学士院编录国初以来所撰制诰,从欧阳修请也。 乙丑,辽以北院枢密使萧革为南院枢密使,徙封楚王,以南院枢密使吴王耶律仁先为北院枢密使。革先以奸佞得幸于兴宗,旋奉遗诏立辽主,辽主宠礼不衰。仁先尝为东京留守,通山开道,控制女真以安边民,甚有威望,辽主待之不如革。 丁卯,交趾贡异兽二物,本国称贡麟,状如水牛,身被肉甲,鼻端有角,食生刍果瓜,必先以杖击然后食。知虔州杜植奏:“广州尝有番商辨之曰:‘此乃山犀也。’谨按《符瑞图》,麟,仁兽也,麇身、牛尾、一角,角端有肉。今交趾所献不类麇身而有甲,必知非麟,但不能识其名,请宣谕交趾进奉人及回降诏书,但云得所进异兽,不言麒麟,足使殊俗不能我欺,又不失朝廷怀远之意。”乃诏止称异兽云。 是月,提点荆湖北路刑狱、司勋员外郎潘夙权本路转运使。时蛮反邵州,杀队将及其部兵,故委夙经制蛮事。夙驻兵赀木寨,亲督兵援所遣将,破团峒九十馀。夙,美之从曾孙也。 秋,七月,癸酉,以福州进士周希孟为国子监四门助教、本州州学教授,以知州蔡襄荐也。往时闽人专用赋以应举,襄得希孟,专以经术传授。襄亲至学舍,执经讲问,为诸生光;延见处士陈烈,尊以师礼。州人陈襄、郑穆,学行著称,襄皆折节待之。闽俗治丧尚浮屠,务丰侈,往往破家,襄下令禁止。至于巫觋主病、蛊毒杀人之类,皆痛断绝之。闽俗以变。 辛巳,辽制:“诸掌内藏库官盗两贯以上者,许奴婢告。” 壬午,辽主猎于黑岭。先是伊实部人萧岩寿,刚直尚气,重熙末始仕,无所知名。及辽主即位,太后屡称其贤,由是进用。辽主出猎,命岩寿典其事,未尝高下于心,辽主益重之,旋历文班太保、同知枢密院事。 丙戌,诏:“广济河溢,原武县河决,遣官行视民田,赈恤被水害者。” 丁亥,命权御史中丞包拯领转运使、提点刑狱考课院。 壬辰,复以度支员外郎范祥制置解盐,从张方平、包拯言也。 权御史中丞包拯言:“右正言吴及,立身有守,遇事敢言,缘与枢密副使张昪妻是亲,奏乞外郡;然昪妻亡已久,理不当避,乞令依旧供职。”许之。 权知开封府欧阳修言:“近依谏官陈旭所请,幸求内降之人,委二府劾奏其罪。臣自权知开封府未及两月,十次承准内降,本府具奏,至于再三,而内降不已。乞根究因缘干求之人,奏摄下府勘劾,重行责罚。” 八月,己亥朔,日有食之。 甲辰,诏礼部贡院,宗室婿不许锁厅应举。 丁未,诏三司:“京师比岁旱,屡蠲民租,其以缗钱十万下本路助籴军储。” 辛亥,以度支副使周湛为辽太后生辰使。淇辞不行,乃命权盐铁副使王鼎代往。 己未,参知政事王尧臣卒,辍视朝一日,赠左仆射,谥文安。 庚申,卞溪蛮彭仕羲率众降,归连岁所掠甲仗士卒,诏辰州还其孥及铜柱;自是复通中国,然桀骜益甚。 辛酉,封左屯卫大将军、秀州团练使从信为荣国公。吴懿王德昭孙,舒国公惟忠子也。 知浑州刘敞言:“昔周公作《无逸》以戒成王,其言曰:‘商王中宗及高宗及祖甲及文王皆以无淫于观、于逸、于游、于田,是以膺无疆之福,子孙蕃昌。’此圣人之至言也。陛下临政三十七年矣,百姓赖陛下之德,养老慈幼,人遂其性。愿陛下日谨一日,与天无极。比闻车驾数临苑圃,置酒观乐;圣心自有常节,而议者谓其太频。臣恐近习苟于承意而不能谏,大臣限以礼貌而不得言,传闻四方,未副圣德。外之则嫌怠于政事,有游观之好;内之则疑酣于酒德,违摄生之理。愿陛下玩心神明,养以清净,听止于中声,毋以烦耳,味止于实气,毋以爽口,则自天祐之,吉无不利矣。” 初,官既榷茶,民私蓄贩皆有禁,腊茶之禁尤严,犯者其罚倍,凡告捕私茶皆有赏。然约束愈密而冒禁愈蕃,岁报刑辟,不可胜数。园户困于征取,官司旁缘侵扰,因而陷于罪戾,以至破产、逃匿者,岁比有之。官茶所在陈积,县官获利无几,论者皆谓宜弛禁便。景祐中,叶清臣尝上疏乞弛禁,三司议皆以为不可。至是著作佐郎何鬲、三班奉职王嘉麟又皆上书,请罢给茶本钱,纵园户贸易,而官收其租钱,与所在征算归榷货物,以偿边籴之费,可以疏利源而宽民力。嘉麟为《登平致颂书》十卷,《隆衍视成策》二卷,上之。淮南转运副使沈立,亦集《茶法利害》为十卷,陈通商之利。宰相富弼、韩琦、曾公亮等决意向之,力言于帝。九月,癸酉,命翰林学士韩绛、知谏院陈旭及知杂御史吕景初即三司置局议之。 丙子,以屯田员外郎李师中提点广南西路刑狱。师中建言:“岭南自古不利戍兵,乞置土丁,募敢勇,家丁至四五则籍一人。总为五番,上州教阅,不及五百人为四番。利器械,农隙训之,禁一切它役。上番则给粮免税,校长免二丁税。”于是一路得四万馀人。又请通盐商以便民,复邕州和市场以实边,事多施行。 桂州兴安县有灵渠,北通江、湖,南入海,自秦、汉通舟楫,皆石底浅狭,十八里内置三十六斗门,一舟所载不过百斛,乘涨水则可行。师中积薪焚其石,募工凿之,废斗门二十六,役三旬而成,舟楫以通。 辛巳,天平节度使、宣徽南院使张尧佐卒,赠太师。尧佐持身谨畏,颇通吏治。晚节以戚里进,遽至崇显,恋嫪恩宠,为世所鄙。 冬,十月,乙巳,出内藏库?绢十万,下河东转运司助籴军储。 癸亥,除河北坊郭客户乾食盐钱。 甲子,以提点江南东路刑狱王安石为度支判官。 安石献书万言,极陈当世之务,其略曰:“今天下之财力日以困穷,而风俗日以衰坏,患在不知法度故也。法先王之政者,当法其意而已。法其意,则吾所改易更革,不至乎倾骇天下之耳目,嚣天下之口,而固已合乎先王之政矣。”又曰:“方天下之人才,未尝不自人主陶冶而成之。所谓陶冶而成之者,亦教之、养之、取之、任之有其道而已。今之教者非特不能成人之才,又从而困苦毁坏之,使不得成才。”又曰:“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自古治世,未尝以财不足为公患也,患在治财无其道耳。”又曰:“在位之人才既不足矣,而闾巷草野之间亦少可用之才。非特行先王之政而不得也,社稷之托,封疆之守,陛下其能久以天幸为常而无一旦之忧乎!臣愿陛下鉴汉、唐、五代之所以乱亡,惩晋武苟且因循之祸,明诏大臣,思所以陶成天下人才,虑之以谋,计之以数,为之以渐,期合于当世之变而无负于先王之意,则天下之人才不胜用矣。”又曰:“臣之所称,流俗之所不讲,而今之议者以谓迂阔而熟烂者也,惟陛下留神而察之!” 十一月,癸酉,命翰林学士韩绛、谏官陈旭、御史吕景初同三司详定省减冗费。 初,枢密副使张昪请罢民间科率及营造不急之务,其诸场库务物之阙供者,令所在以官钱收市之。于是置省减司于三司,自是多所裁损云。 是日,辽主行再生礼及柴册礼,宴群臣于八方陂。 先是辽主将行大册礼,南院枢密使萧革曰:“行大礼备仪物,必择广地,莫若黄川。”三司使刘六符曰:“不然。礼仪国之大体,帝王之乐不奏于野。今中京四方之极,朝觐各得其所,宜中京行之。”辽主从六符议。 戊寅,御清风殿受大册礼,大赦。吴王耶律仁先徙封隋王,出为南京副元帅,以耶律华格谮之也。 壬午,辽主谒太祖及诸帝宫。丙戌,祠木叶山。禁造玉器。 己丑,诏置在京都水监,罢三司河渠司,以御史知杂吕景初判监,领河渠司事杨佐同判,河渠司句当公事孙琳、王叔夏知监丞事。 江、湖上供米,旧转运使以本路纲输真、楚、泗州转般仓,载盐以归,舟还其郡,卒还其家。而汴舟诣转般仓运米输京师,岁折运者四。河冬涸,舟卒亦还营,至春复集,名曰放冻;卒得番休,逃亡者少,而汴船不涉江路,无风波沉溺之患。其后发运使权益重,六路上供米团纲发船,不复委本路,独发运使专其任。文移坌并,事目繁夥,有不能检察,则吏胥可以用意于其间,操舟者赇诸吏,辄得诣富饶郡,市贱贸贵,以趋京师。自是江、汴之舟混转无辨,挽舟卒有终身不还其家、老死河路者,籍多空名,漕事大敝。皇祐中,发运使许元奏:“近岁诸路因循,粮纲法坏,遂令汴纲至冬出江为它路转漕,兵不得息。宜敕诸路增船载米,输转般仓,充岁计如故事。”于是言利者多以元说为然,诏如元奏。会元去,不果行。既而诸路纲不集,庚寅,复下诏切责有司,江、淮、两浙转运司期以期年,各造船补卒团本路纲,自嘉祐五年,汴纲不得复出江。 辽三司使刘六符卒。六符有志操,能文章,辽人重之。 十二月,乙巳,诏三司:“每岁上天下岁赋之数,自今三岁一会其亏赢以闻。” 辽弛士庶畜鹰之禁。 辛亥,南院枢密使楚王萧革复为北院枢密使。 翰林学士韩绛言:“中书门下,宰相所职,而以它官判省,名不相称,宜更定其制,依《周礼》、《唐六典》为一书。”诏翰林学士胡宿、知制诰刘敞详定以闻。敞等条列,刊正裁损,申明十事;后不果行。 辛酉,诏:“年七十而居官犯事,或以不治为所属体量若冲替而未致仕者,更不推恩子孙。” 闰月,丁卯朔,诏:“尝为中书、枢密院诸司吏人及技术官职,无得任提点刑狱及知州军,自军班出至正任者,方得知边要州军。” 己巳,辽赐皇太叔重元金券。会皇子濬生,重元妻入贺,以艳冶自矜,皇后素端重,见之弗喜,戒曰:“为大家妇,何必如此!”重元妻归,詈重元曰:“汝是圣宗儿,乃使人以哈屯加我!汝若有志,当笞此婢。”重元子尼噜古素有异志,故妇言如此。 先是朝议以科举既数,则高第之人倍众,其擢任恩典,宜损于故,诏中书门下裁之。丁丑,诏:“自今制科入第三等与进士第一,除大理评事,签署两使幕职官事,代还,升通判,再任满,试馆职;制科入第四等与进士第二、第三,除两使幕职官,代还,改次等京官;制科入第五等与进士第四、第五,除试衔知县,代还,迁两使幕职官。锁厅人视此。”自是骤显者鲜,而所得人才及其风迹,比旧亦寝衰。 己卯,诏:“明年正旦日食,其自丁亥避正殿,减常膳。”知制诰刘敞言:“三代之典,日食无预避之事。先王制礼,过之者犹不及。其制法,先时者与不及时者,均贵得中而已。汉、唐素服寝兵,却朝会不视事及求直言,大率皆在合朔之辰,未有先时旬日者也。兆忧太过,《春秋》所讥。乞详求旧典,折衷于礼。” 己丑,诏中书五房编总例,从韩琦请也。 是岁,应天府失入平民死罪,未决,通判孙世宁辨正之;吏当坐法,知府刘沆纵弗治。提点刑狱韩宗彦往案举,沆复沮止之;宗彦疏于朝,卒抵吏罪。宗彦,纲之子也。 嘉祐四年辽清宁五年。己亥,一零五九年 春,正月,丙申朔,日有食之。遣官祭社,帝避殿,不视朝。知制诰刘敞言:“臣前论先期避殿不中古典,未蒙省察。今又闻遣官祭社,稽之于经,亦未见此礼。盖社者,上公之神,群阴之长,故曰日食则伐鼓于社,所以责上公,退群阴。今反祠而请之,是屈天子之礼,从诸侯之制,抑阳扶阴,降尊贬重,非承天戒、尊朝廷之意也。”右正言吴及言:“日食者,阴阳之戒,在人事之失。陛下渊默临朝,阴邪未能尽屏,左右亲幸,骄纵亡节,将帅非其人,为外所轻,此其失也。”因言孙沔在并州,苛暴不法,宴饮无度;庞籍前在并州,轻动寡谋,辄兴堡寨,屈野之衄,为国深耻。沔卒坐废。 丁酉,群臣表请御殿,复常膳,三请,乃许。 自去年雨雪不止,民饥寒死道路甚众,诏遣官分行京城赈恤。知开封府欧阳修请罢上元放灯,从之。壬寅,赐在京诸军班特支钱,因赈恤而兼及于诸军也。 三司使张方平上所编《驿券则例》三卷,赐名曰《嘉祐驿令》。 甲辰,翰林学士胡宿权知贡举。 太子中允、天章阁侍讲、管句太学胡瑗,病不能朝,戊申,授太常博士,致仕,归海陵,诸生与朝士祖饯东门外,时以为荣。及卒,诏赙其家。集贤校理钱公辅,率太学诸生百馀人即佛舍为位哭,又自陈师丧,给假二日。 始命韩绛、陈旭、吕景初即三司置局议弛茶禁。三司言:“宜约至和后一岁之数,以所得息钱均赋茶民,恣其买卖,所在收算。请遣官询察利害以闻。”诏遣司封员外郎王靖等分行六路,及还,皆言如三司议便。二月,己巳,下诏弛茶禁。初,所遣官既议弛禁,因以三司岁课均赋茶户,凡为缗钱六十八万有奇,使岁输县官,比喻茶时,其出几倍。朝廷难之,为损其半。岁输缗钱三十三万八千有奇,谓之租钱,与诸路本钱悉储以待边籴。自是惟腊茶禁如旧,馀茶肆行天下矣。 乙亥,诏三司:“以天下广惠仓隶司农寺,逐州选幕职、曹官各一人专监之。每岁十月,别差官检视,老弱病不能自给之人,籍定姓名,自次月一日给米一升,幼者半升;每三日一给,至明年二月止;有馀,即量县大小而均给之。” 丁丑,置馆阁编定书籍官,以秘阁校理蔡抗、陈襄、集贤校理苏颂、馆阁校勘陈绎分昭文、史馆、集贤院、秘阁书而编定之。抗,挺之兄;颂,绅之子;绎,开封人也。 初,秘阁校理吴及言:“近年用内臣监馆阁书库,借出书籍,亡失已多。又,简编脱略,书吏补写不精,非国家崇尚儒学之意。请选馆职三两人,分馆阁人吏编写书籍,其私借出与借之者,并以法坐之,仍请求访所遗之书。”乃命抗等仍不兼它局,二年一代,别用黄纸印写元本,以防蠹败。 庚寅,诏礼部贡院:“进士曾经御试五举、诸科六举,进士省试六举、诸科七举,年五十以上者,具名以闻。”癸巳,御崇政殿,试礼部奏名进士及明经、诸科及特奏名进士、诸科。 交趾寇钦州。 三月,戊戌,命翰林学士韩绛、权知开封府陈旭、天章阁待制唐介与三司减定民间科率以闻。 己亥,以三司使张方平为端明殿学士、知陈州。先是京城富民刘保衡开酒场,负官麹钱百馀万,三司遣吏督之,保衡卖产以偿。方平因买其邸舍,保衡得钱即输官,不复人家。会保衡姑讼保衡非刘氏子,坏刘氏产,下吏案验,具对以实。御史中丞包拯,遂劾方平乘势贱买所监临富民邸舍,不可处大位。故命出守,寻改知应天府。以端明殿学士宋祁为三司使。 丁未,赐进士铅山刘辉第一百三十一人及第,三十二人同出身;诸科一百七十六人及第、同出身;特奏名进士、诸科六十五人同出身及诸州文学长史;授官如三年闰十二月扼诏书。 己未,以三司使宋祁为端明殿学士、知郑州,权御史中丞包拯为枢密直学士、权三司使。 先是右司谏吴及言祁在定州不治,纵家人贷公使钱数千缗,及在蜀奢侈过度;而拯亦言祁在益部多游宴,且其兄庠方执政,不可任三司,论之不已。庠因乞除祁外官,故命祁出守而拯代居其位。翰林学士欧阳修言:“近除包拯为三司使,命下之日,外议喧然,以为朝廷贪拯之材而不为拯惜名节。然犹冀拯能坚让以避嫌疑,而数日之间,拯已受命,是可惜也!拯天资峭直,然素少学问,朝廷事体,或有不思。至如逐其人而代其位,嫌疑之迹,常人皆知,拯岂独不思哉?拯在台日,尝指陈前三司使张方平过失,方平由此罢去,以宋祁代之。又闻拯弹祁过失,祁亦因此罢,而拯遂代其任。此所谓蹊田夺牛,岂得谓无过?而整冠纳履,当避嫌疑者也。”疏奏,拯即家避命,不许;久之,乃就职。 初,王禹偁奏:“天下僧尼,日增月益,不可卒去,宜诏天下州军,凡僧百人得岁度弟子一人,久而自消之势也。”诏从之。至和初,陈执中执政,因乾元节,听僧五十人度弟子一人;既而言者以为不可,复行旧制。贾昌朝在北京,奏:“京师僧寺多招纳亡赖游民为弟子,乞皆取乡贯保任,方听收纳。”诏从之,京师尼僧大以为患。至是有中旨,复令五十僧度一弟子,及京师僧寺弟子不复更取保任,僧徒大喜,争为道场以答上恩。 有上封者论:“河北义勇,有事则集于战阵,无事散归田里,以时讲习,无待储廪,得古寓兵于农之意;惜其束于列郡,止以为城守之备。诚能于邢、冀二州分东西两路,命二郡守臣分领,寇至,即两路义勇之师,翔进赴援,傍出掩击,使其腹背受敌,则河北二十馀所常伏锐兵矣。”议下河北路帅臣等。 时大名府李昭亮、定州庞籍、真定府钱明逸、高阳关王贽等上议曰:“唐泽潞留后李抱真籍户丁男,三选其一,农隙则分曹角射,岁终都试,以示赏罚,三年,皆善射,举部内得劲卒二万。既无廪费,府库益实,乃缮甲兵为战具,遂雄视山东。是时天下称昭义步兵冠于诸军,此近代之显效。而或者谓民兵只可城守,难备战阵,诚非通论。但当无事时,便分两路,置官统领,以张用兵之势,外使敌人疑而生谋,内亦摇动众心,非计之得。姑令在所点集训练,三二年间,武艺稍精,渐习行阵,遇有警,得将臣如抱真者统驭,制其阵队,示以赏罚,何战之不可哉!至于部分布列,量敌应机,系于临时便宜,亦难预图。况河北本皆边胡之地,自置义勇,州县以时案阅,耳目已熟,行固无疑。”诏如所议,岁阅,以新旧籍并阙数闻。 是春,辽主如春州。 ◎宋纪五十八 ∷起屠维大渊献四月,尽上章困敦五月,凡一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 嘉祐四年辽清宁五年。己亥,一零五九年 夏,四月,戊辰,诏:“诸路提点刑狱朝臣、使臣,并带兼提举河渠公事。”从判都水监吴中复请也。 壬申,端明殿学士、户部侍郎李淑卒,赠尚书右丞。淑详练朝廷典故,凡有沿革,帝必咨访。然喜倾诐,故屡为言者所斥,讫不得志,抑郁以死。 初,著作佐郎何鬲,以皇嗣未立,疏请访唐、周苗裔,备二王后。礼院议:“唐世数已远;周室子孙,宜授官爵,专奉庙享。”癸酉,诏有司取柴氏谱系,推最长一人奉周祀。于是封周世宗后柴詠为崇义公,与河南府、郑州合入差遣,给公田十顷,专管句陵庙。 丙子,以天章阁待制何郯同知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驳事。时封驳职久废,郯上言:“本朝设此司,实代给事中之职;乞准王曾、王嗣宗故事,凡有诏敕,并由银台司。”从之。 癸未,司徒致仕陈执中卒。帝幸其第临奠,赠太师兼侍中。礼官韩维议其谥曰:“皇祐之末,天子以后宫之丧,问所以葬祭之礼,执中为上相,不能考正仪典,如治丧皇仪,非嫔御之礼;追册位号,与宫闱有嫌;建庙用乐,逾祖宗旧制。闺门之内,礼分不明。谨案《谥法》:‘宠禄光大曰荣。不勤成名曰灵。’请谥曰荣灵。”判太常寺孙抃等请谥恭,判尚书考功杨南仲覆议,请益恭襄。诏谥曰恭。维累疏论列,以为“责难于君谓之恭,臣之议执中,正以其不恭。”因乞罢礼官,不报。既而帝又为执中篆其墓碑曰“褒忠”。 己丑,后宫董氏生皇第九女,旋晋董氏为贵人。 壬辰,御崇政殿,录系囚,杂犯死罪以下递降一等,徒以下释之。知制诰刘敞言:“疏决在京系囚,虽恩出一时,然在外群情,皆云圣意以皇女生,故施庆泽,恐非令典。去年闰月,已曾减降,尚未半年,复行此恩。传称民之多幸,则于国不幸,一岁再赦,好人暗哑,前世论之详矣。虽成事不说,臣愿朝廷戒之。又闻多作金银、犀象、玉石、琥珀、玳瑁、檀香等钱及铸金银为花果,赐予臣下,自宰相、台谏,皆受此赐。无益之费,无名之赏,无甚于此,非所以轨物训俭也。望陛下深执恭俭以答天贶,不宜行姑息之恩,出浮沉之费,以堕俭德。” 五月,戊戌,诏曰:“君臣同德,而过设禁防,非朕意也。旧制,臣僚不许诣执政,尝所荐举不得为御史,其悉除之。”始用包拯议也。 庚子,诏:“入内内侍省内臣员多,权罢进养子入内。”用吴及议也。 度支判官、祠部员外郎王安石累除馆职,并辞不受,中书门下具以闻。壬子,诏令直集贤院。安石上章辞,至八九,犹累辞,乃拜。 遣官经界河北牧地,馀募民种艺。 枢密使、礼部侍郎田况,暴中风瘖,十上章求去,丙辰,罢为尚书右丞、观文殿学士、翰林侍读学士、提举景灵宫。 戊午,后宫周氏生皇第十女。初,董氏及周氏有娠,内外皆冀生皇子,内侍省多具金帛器皿杂物备赐予,又修潜龙宫。潜龙宫者,真宗为府尹时廨舍也。皆生皇女,其赐予之数,犹数倍于兖国公主出降时。 六月,甲子,辽主如纳葛泺。 自温成之殁,后宫得幸者凡十人,谓之十閤,周氏、董氏、温成之妹皆与焉。周、董以生皇女进秩,诸閤皆求迁改,诏中书出敕诰;中书以其无名,覆奏罢之。求者不已,乃皆以手诏授焉。温成之妹独固辞不受。同知谏院范师道上疏曰:“礼以制情,义以夺爱,常人之所难,惟明哲之主然后能之。窃闻诸閤女御以周、董育公主,御宝白答刂并为才人,不自中书出诰,而掖廷觊觎迁拜者甚多。周、董之迁可矣,女御何名而迁乎?夫宠幸太过,则渎慢之心生,恩泽不节,则无厌之怨起,御之不可不以其道也。且用度太烦,须索太广,一才人之俸,月直中户百家之赋,岁时赐予不在焉。况诰命之出,不自有司,岂盛时之事邪?恐斜封墨敕,复见于今日矣!” 戊辰,光禄卿、直秘阁、同判宗正寺赵良规言:“国家乘百年之运,崇七世之灵,追孝不为不严,奉先不为不至,然而祭祀之秩举,间以公卿而摄行,虽神主有合食之名,而太祖虚东向之位。伏请讲求定仪,为一代不刊之典。”下太常礼院议,又诏待制以上及台谏官同议。礼部尚书王举正等议曰:“大袷之祭,所以合昭穆,辨尊卑,必以受命之祖居东向之位。本朝太祖实为受命之君,然僖祖以降,四庙在上,故每遇大袷,止列昭穆而虚东向。魏、晋以来,亦用此礼。今亲享之盛,谓宜如旧为便。”从之。 己巳,宰臣富弼等请加尊号曰“大仁至治”,诏不许。 故事,每三岁,躬行大礼毕,辄受尊号,自康定以来罢之,至是执政复举故事以请。知谏院范师道言:“比灾异数出而崇尚虚文,非所以答天戒。”知制诰刘敞言:“尊号非古也,陛下不受徽号已二十年,奈何一旦增虚名而损实德!”帝曰:“朕意亦谓当如此。”弼等表五上,卒不许。 以太子中允王陶、大理评事赵彦若、国子博士傅卞、於潜县令孙洙并为馆阁编校书籍官。馆阁编校书籍自此始。 丁丑,诏:“诸路转运司使,凡邻路邻州灾伤而辄闭籴者,以违制坐之。”从谏官吴及言也。 戊寅,月食几尽。己卯,放宫人二百一十四人。 己丑,辽以南院枢密使萧阿苏为北府宰相,以枢密副使耶律伊逊为南院枢密使,以特里衮札拉为辽兴军节度使,以鲁王色嘉努为武定军节度使,以东京留守吴主持布为西京留守。 秋,七月,丙申,以太子中允王陶为监察御史里行。初,诏中丞韩绛举御史,而限以资任,屡举不应格。于是绛请举里行,以陶为之,诏可。陶辞不受,诏强之,乃就职。 丁酉,辽以乌库德哷勒详衮玛噜为左伊勒希巴。 甲辰,贬观文殿学士、礼部侍郎、知寿州孙沔为检校工部尚书、宁国节度副使。初,台谏交论沔淫纵不法事,令使者案之得实,故贬。 丙午,出后宫彭城县君刘氏于洞真宫,为法正虚妙大师,赐名道一。后又坐罪削发为妙法院尼。初,刘氏在掖廷,通请谒为奸,御史中丞韩绛密以闻,帝曰:“非卿言,朕不知此。”后数日,有是命。刘氏及黄氏,在十閤中尤骄恣,于是并黄氏皆出之。 丁未,放宫女二百三十六人。 甲寅,以校书郎致仕孔日攵为国子监直讲,扬州进士孙侔为试校书郎、本州州学教授,皆以近臣荐其行义也。两人卒辞不受。 有御营卒桑达等数十人,酗酒斗呼,指斥乘舆,有司不之觉。皇城使以旨捕送开封府推鞫,案成,弃达市。 纠察刑狱刘敞,移府问所以不经审讯之由,府报曰:“近例,凡圣旨,中书门下、枢密院所鞫狱,皆不虑问。”敞曰:“此岂可行邪!”遂奏请自今一准定格。枢密使以开封府有例,不复论可否进呈报,敞争之曰:“先帝仁圣钦恤,以京师刑狱最繁,故建纠察一司,澄审真伪。今乃曲忤圣旨,中书门下、枢密院所鞫公事,不复审察,未见所以尊朝廷,审刑罚,而适足启府县弛慢,狱吏侮,罪人衔冤不得告诉之弊。又,旧法不许用例破条,今于刑狱至重,而废条用例,此臣所不谕也。”帝乃以敞章下开封,令著为令。 帝始欲于景灵宫建郭皇后影殿,礼官言其不可,遂寝之。既而翰林侍讲学士杨安国请建影殿于洪福院,礼官言:“影殿非古,若谓郭皇后本无大过,今既牵复位号,则宜赐谥册,祔于后庙,以正典礼。” 八月,甲戌,知制诰刘敞言:“伏闻礼官倡议,欲祔郭氏于庙,臣窃惑之。昔《春秋》之义:‘夫人不薨于寝,不赴于同,不反哭于庙,则不言夫人,不称小君。’徒以礼不足,故名号阙然。然则名与礼非同物也,名号存而礼不足,因不敢正其称,况敢正其仪者乎!郭后之废,虽云无大罪,然亦既废矣,及其追复也,许其号而不许其礼,且二十馀年,一旦欲以嫡后之仪致之于庙,然则郭后之殂也,为薨于寝乎,赴于同乎,反哭于庙乎,群臣百姓亦尝以母之义为之齐衰乎?恐其未安于《春秋》也。《春秋》,夫人于彼三者一不备则不正,其称郭氏,于三者无一焉,而欲正其礼,恐未安于义也。‘禘于太庙,用致夫人,’盖谓致者,不宜致也,不宜致者,以其不薨于寝,不祔于姑也。古者不二嫡,则万世之后,宗庙之礼,岂臣子所当擅轻重哉!谨案景祐诏书,本不许郭氏祔庙,义已决矣,无为复纷纭以乱大礼。议者或谓既复其号,不得不异其礼;譬犹大臣坐非辜而贬者,苟明其非辜,则复用之,岂得遂不使为大臣!夫臣之与妻,其义虽均,然逐臣可以复归,放妻不可复合,臣众而妻一也。故《春秋》公孙婴齐卒于貍脤,君曰:‘吾固许之反为大夫。’此逐臣可以复归也。杞伯来逆叔姬之丧以归。夫元逆出妻之丧而为之者,此放妻不可复合也。今追祔郭氏,得无近于此乎?乞令诸儒博议,以求折衷于礼。”诏下学士院详定。 乙亥,御崇政殿,策试应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明州观察推官陈舜俞、贤良方正直言极谏旌德县尉钱藻、汪辅之。舜俞、藻所对策并入第四等,授舜俞著作佐郎、签署忠正军节度判官事,藻试校书郎、无为军判官。辅之亦入等,监察御史里行沈起言其无行,罢之。辅之躁忿,因以书诮让富弼曰:“公为宰相,但奉行台谏风旨而已。”弼不能答。舜俞,乌程人;藻,镠五世孙也。 庚辰,诏学士院趣上郭皇后祔庙议。先是礼官祥符张洞驳刘敞议曰:“郭氏正位中宫,无大过恶,陛下闵其偶失谦恭,旋复位号。位号既复,则谥册、祔庙,安得并停!况引《春秋》‘禘于太庙,用致夫人’之例,据《左氏》,则哀姜之恶所不忍道,考《二传》之说,复有非嫡之辞。以此证本庙之事,恐非其当。若曰‘不薨于寝,不赴于同,不祔于姑’,则郭后之殁不得其所,责当归于朝廷,死者何罪?傥以杞伯来逆叔姬之丧质之,讥其既弃而复逆,则天子之后,万方兆姓之母,非有极恶,又可弃之乎?既追复曰皇后,可绝其祭享乎?议者欲用后汉、东晋故事,或祭于陵寝,或筑宫于外。稽考二史,皆称曰母后,况之于今,亦未见其合也。惟唐创立别庙,遇禘祫则奉以入享,于义为允。”敞复奏曰:“臣前奏最要切者,以为人君无二嫡,恐万世之后礼分不明也。洞既不以此为辩,若不幸朝廷过听之,是虽自以能讦上起废为功,而犹且阴逼母后,妄渎礼典,臣以为非臣子之义。乞并下臣章,令两制详议。”洞复疏难敞说。其后学士院卒不上议。 癸未,赐殿中丞致仕龙昌期五品服,绢百匹。昌期,陵州人,上所著书百馀卷,诏下两制看详,两制言:“昌期诡诞穿凿,指周公为大奸,不可以训。乞令益州毁弃所刻版本。”昌期年几九十,诣阙自辩。文彦博少从昌期学,因力荐之。故有是赐。翰林学士欧阳修、知制诰刘敞等劾昌期异端害道,当伏少正卯之诛,不宜推奖。同知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驳事何郯亦封还诏书,乃追夺昌期所赐,遣归。 先是礼官张洞,韩维言:“国朝每遇禘祫,奉别庙四后之主,合食大庙。据《唐·郊祀志》载禘祫祝文,自献祖至肃宗凡十一帝,所配皆一后,其间惟睿宗二后,盖昭成,明皇之母也。《续曲台礼》有别庙皇后合食之文,盖未有本室,遇祫享即祔于祖姑之下,所以大顺中以三太后配列禘祭。博士商盈孙以误认《曲台礼》意,当时不能改正,议者讥其非礼。臣等伏思每室既有定配,则馀后于礼不当升祔,遂从别庙之祭,而禘祫之日复来参列,与《郊祀志》、《曲台礼》相戾。今亲行盛礼,义当革正,其皇后庙,伏请依奉慈庙例遣官致祭。”诏待制以上议。 翰林学士承旨孙抃、学士胡宿、侍读学士李昭述、侍讲学士向传式、知制诰刘敞、王畴、天章阁待制何郯等议曰:“《春秋传》曰:‘大祫者何?合祭也。’未毁庙之主,皆升合良于太祖。是以国朝事宗庙百有馀年,至祫之日,别庙后主皆升合食,遵用以为典制,非无据也。大中祥符五年,已曾定议,于时礼官著酌中之论,而先帝有恭依之诏。且行之已久,祝嘏宗史既守以为常,一旦轻议损益,恐神灵不安,亦未必当先帝意也。宗庙之礼,至尊至重,苟未能尽祖宗之意,则莫若守其旧礼。臣等以谓如其故便。”翰林学士欧阳修、吴奎、枢密直学士陈旭、包拯、权御史中丞韩绛、知制诰范镇、天章阁待制钱象先、唐介、卢士宗议曰:“古者宗庙之制,皆一帝一后,后世有以子贵者,始著并祔之文,其不当祔者,则又有别庙之祭。本庙禘祫,乃以别庙之后列于配后之下,非惟于古无文,于今为不可者,又有四焉:淑德皇后,太宗之元配也,列于元德之下,章怀皇后,真宗之元配也,列于章懿之下,其位序先后不伦,一也。升祔之后,统以帝乐,别庙诸后,则以本室乐章自随,二也。升祔之后,同牢而祭,牲器祝册亦统于帝,别庙诸后乃从专享,三也。升祔之后,联席而坐,别庙诸后,位乃相绝,四也。章献、章懿在奉慈庙,每遇禘祫,本庙致享,最为得礼。若四后各祭于其庙,则其尊自申而于礼无失。议者以为行之已久,重于改作,则是失礼之举无复是正也。臣等请从礼官议。”久之,不能决。 刘敞又独上奏言:“群臣不务推原《春秋》之法,而独引后儒疑似之说,欲摈隔四后,使永不得合食,臣窃恨之。夫宗庙之礼,神灵之位,岂可使数有后悔哉!” 丁亥,诏:“孝惠、孝章、淑德、章怀皇后祫享且依旧,须大礼毕别加讨论。” 自郭谘均税之法罢,论者谓朝廷徒恤一时之劳而失经远之虑。至皇祐,中天下垦田视景德增四十一万七千馀顷,而岁入九谷乃减七十一万八千馀石,盖田赋不均,其弊如此。其后田京知沧州均无棣田,蔡挺知博州均聊城、高唐田,岁增赋谷帛之类,而沧州之民不以为便,诏谕如旧。是日,复遣职方员外郎孙琳、都宫员外郎林之纯、屯田员外郎席汝言、虞部员外郎李凤、秘书丞高本分往诸路均田。本独以为田税之制,其废已久,不可复均,才均数郡田而止。 九月,甲午,以权发遣度支判官、太常博士澶渊张田知蕲州。田初为广信军通判,夏辣与杨怀敏建议增广信等七州军塘水,诏田聚议,田独曰:“塘水不足以御边,而坏民良田,浸人冢墓,非便。”奏疏极言之,坐徙通判均州,又责监郢州税;久之,复通判冀州。中官张宗礼迎辽使过郡,使酒自恣,郡将畏惮不敢发,田发之。诏置狱,配宗礼西京洒扫班。三司使包拯荐田摄其属,执政难之。田乃贻富弼书,数其过失五事曰:“公负天下重望数十年,今为元宰,而举措如此,甚可惜也。”拯由是得请。田因建议:“郊赉非古也,军赏或不可遽废,愿自执政以下小损之。”章五上。谏官唐介劾田“内挟奸心,外夸敢言,阴附宗室宦官,不敢裁减,而刻剥其馀,使国家亏恩伤体,乞加贬黜!”故有是命。 丙午,诏:“带閤门祗候使臣、内殿崇班以上,太子率府率及正刺史以上,遭父母丧及嫡子孙承重者,并听解官行服;其元系军班出职及见管军若路分部署、钤辖、都监、极边知州、军、县、城、寨主、都监、同巡检,并给假百日,追起之;供奉官以下仍旧制;愿行服者听。宗室解官给全俸。”先是判三班院韩缜言:“今武臣遭父母丧不解官行服,非通制。”下台谏官详定,而具为令。 戊申,提点广南西路刑狱李师中言:“知邕州萧注欲伐交趾,知宜州张师正欲取安化军,恐远人闻之不自安,请戒注等毋得生事。”从之。注在邕州久,阴以利啖广源诸蛮,密缮兵甲,乃奏曰:“交趾外奉朝供,中包祸心,臣今尽得其腹心,周知要害之地,此时不取,它日为患不细,愿得驰至阙下,面陈方略。”论者以注为国生事,不省。 甲寅,以户部郎中张瓖同判太常寺兼礼仪使事。瓖再上疏乞毁温成庙,皆不报。 史馆修撰欧阳修言:“史书宜藏之有司。往时李淑以本朝正史进入禁中而焚其草,今史院但守空司而已。乞诏龙图阁别写一本下编修院,备检阅故事。”从之。 丙辰,降礼部郎中、分司南京吕溱为兵部员外郎,以前责尚轻也。初,陕西用兵,朝廷多假借边帅,及孙沔与溱相继得罪,自是守帅之权益微。 诏:“享景灵宫、太庙习仪,自今并于尚书省。” 先是集贤校理邵必言:“《周官》小宗伯之职,凡王之会同、甸役、祷祠,肄仪为位。郑氏《注》云:‘若今时肄仪司徒府。’今习宫庙仪而启室登殿,拜则小挹,奠则虚爵,乐举柷吾攵,舞备行缀,慢亵神灵,莫斯为甚。宜移尚书省,以比汉司徒府。”从之。 冬,十月,壬戌朔,辽主如南京,祭兴宗于嘉宁殿。 甲子,百官赴尚书省习仪。尚书省门庭迫狭,仆马壅塞,自宰相亲王以下,至日映不能出。 壬申,朝享景灵宫。癸酉,大祫于太庙,大赦。以益州为成都府,并州为太原府。始,中书进拟赦书条目极多,专务惠泽及民,既宣赦毕,咸称前后赦恩未尝如此也。 韩琦之在太原也,乞复并州为节镇。翰林学士胡宿以为:“商为宋星,参为晋星,国家受命始于商丘,又京师当宋分野,而并为晋地;参商,仇雠之星;今欲崇晋,非国之利也。自宋兴,并最后服,太宗削之,不使列于镇几八十年,宜如旧制。”帝是宿议。及琦秉政,因祫享赦书,卒复之,宿又以为言,不报。 戊寅,文武百官并以祫享赦书加恩。始,百官致斋朝堂,翰林侍读学士、尚书左丞李昭述,暴得疾,舆归,遗医诊视,存问甚厚。甲申卒,赠礼部尚书,谥恪。方李氏居城北崇庆里,凡七世不异爨,士大夫多推之。至昭述,稍封殖,与从子不相中,家法颇衰。 十一月,乙未,命天章阁待制兼侍讲钱象先、卢士宗、右司谏吴及定夺该恩叙雪人。自后每降赦,即命官定夺,事盖始此。 己亥,以河南处士邵壅为将作监主簿;本府以遗逸荐,故有是命。后再命为颍州团练推官,皆辞疾不起。 庚子,汝南郡王允让薨。王性至孝,母楚国太夫人感寒疾,方盛暑犹处密室,欲凿牖为明,恐匠氏弗谨,以斤劚惊夫人,因自撤牖,始庀工。及丧,过自哀毁。帝亲临奠,赙白金三千两,王伏泣曰:“亲丧受重赐,是子终不能以己力办丧而负诚孝也。”固辞。葬日,徒跣攀柩行十馀里。帝闻,亟诏就乘,再三,始奉诏。王始病,帝忧见于色,敕医诊疗,日问疾增损。既临奠,诏特屏桃{艹祓}涤,以示亲厚,赙恤加等,罢朝五日,赠太尉、中书令,追封濮王,谥安懿。王天资浑厚,内仁而外庄,虽左右未尝见喜愠之色,为大宗正二十年,宗族怀其恩而畏其严重。 是月,赐果州草泽何群号安逸处士,益州草泽章誉号冲退处士,以转运使言其有行义也。群,西充人,尝游太学,石介语诸生曰:“群日思为仁义而已,不知饥寒之切己也。”尝上书请复乡里举选而罢诗赋,两制诎其议,遂归,不复举进士。誉,双流人,长于《易》、《太玄》,尝以荐授本州教授,辞不拜。 辽禁民私猎。 十二月,壬戌朔,辽以北院林牙玛陆为右伊勒希巴。参知政事吴湛以弟洵冒入仕籍,削籍为民。 初,右谏议大夫周湛知襄州。襄人不用陶瓦,率为竹屋,岁久,侵据官道,檐庑相逼,故火数为害。湛至,度其所侵,悉毁撤之,自是无火患。然豪姓不便,提点刑狱李穆奏湛所毁撤民屋,老幼失业,乞特行责降,或令致仕。诏转运司察实。甲子,徙湛知相州。右司谏吴及言湛不宜被责,穆听谗言为权豪报怨。明年,六月,湛卒于相州。 己卯,观文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王举正为太子少傅,致仕。宰相富弼,自祫享礼成,以母老累章求退,帝不许,仍断来章。弼又上答刂子,一留中,一封还。又称疾卧家,帝遣中使召出之,乃复视事。 知制诰刘敞言:“伏见故事,诸让官者,或一让,或再让,或三让,皆有品秩。顷来士大夫每有除命,不问高下,例辄累让,虽有出于至诚,恬于势利者,然亦已逾典制。若习俗逐巧,流风稍敝,必且挟伪采名,要上迷众,更以此为进取之捷径,奔竞之秘策,甚可恶也。臣言似迂而虑实远,望赐裁察!”时士大夫稍矜虚名,每得官辄让,或四五让以至七八,天子常优容之。下至布衣陈烈等,初除官亦让,赐之粟帛亦让,故敞有此疏。 是岁,辽放进士梁援等一百一十五人。 嘉祐五年辽清宁六年 春,正月,辛卯朔,白虹贯日。 己亥,录刘继元后。 乙卯,省御书院并翰林图画待诏以下额外所增员。 是月,凿二股河。自李仲昌贬,河事久无议者。河北都转运使韩贽言:“四界首,古大河所经,宜浚二投渠,分河流入金赤河,可以纾决溢之患。”朝廷如其策,役三千人,几月而成。未几,又并五股河浚之。 有大星坠西南,光烛地,有声如雷,占者曰天狗。同知谏院范师道言:“天狗所下为破军杀将,宜择将帅,训练士卒。”诏天下预为备御。 二月,壬戌,录系囚。 丙寅,礼部贡院请增江、浙、福建、川、广诸州军解额凡一百三十五人,从之。 戊辰,以太常丞、监察御史里行王陶为右正言,谏院供职。 帝自服丹药,寡于言语,群臣奏事,颔之而已。陶言:“王者之言,群臣皆禀受以施于天下者也。今政事无小大,皆决于中书、枢密,陛下一无所可否,岂为人主之道哉!”又言:“皇嗣未立,宜择宗子昭释同者育之。”以同列志趋不合,数请监灵仙观,不许。 三月,壬辰,诏礼部贡举。 癸巳,观文殿大学士、刑部尚书刘沆卒,赠左仆射兼侍中。知制诰张瑰草词诋沆,其子馆阁校勘瑾诉于朝,帝为改命词臣。其家不敢请谥。帝又为作挽辞,且篆其墓碑曰:“思贤”。沆性豪率,少仪矩;然任数,善刺取权近过失,阴持之,故虽以高科仕,其进用多由此。 乙未,岁星昼见。 戊戌,诏流内铨:“自今归明人年二十五以上听注官。” 丙午,诏:“广南东、西路摄官处,皆荒远炎瘴之地,而月俸不足以自给,其月增钱千五百。” 初,御史中丞韩绛言:“诸路灾伤,朝廷虽行赈恤,而监司亲民官未尽究心,致民之流徙者众。”壬子,下诏训敕。 甲寅,诏登州改配沙门寨罪人三十二人于诸州牢诚。 自诏驰茶禁,论者复言不便,知制诰刘敞、翰林学士欧阳修颇论其事。敞疏云:“朝廷变更茶法,由东南来者更言不便。大要谓先时百姓之摘山者,受钱于官,而今也顾使之纳钱于官,受纳之间,利害百倍。先时百姓冒法贩茶者被罚耳,今悉均赋于民,赋不时入,刑亦及之,是良民代冒法者受罪,子子孙孙未见其已。先时大商富贾为国贸迁,而州郡收其税,今大商富贾不行,则税额不登,且乏国用。望朝廷因臣言,求便国惠民之策。”修疏云:“臣闻议者谓茶之新法既行,而民无私贩之罪,岁省刑人甚多,此一利也。然而为害者五焉:民旧纳茶税,今变租钱,一害也。小商所贩至少,大商绝不通行,二害也。茶税不登,顿亏国用,三害也,往时官茶容民入籴,故茶多而贱;今民自买卖,须用真茶,真茶不多,其价遂贵,四害也。河北和籴,实要见钱,不惟商旅得钱艰于移用,兼自京师岁岁辇钱于河北,理必不能,五害也。一利不足以补五害,乞除前令,许人献说,详定精当,庶不失祖宗旧制。”不听。 辽主如鸳鸯泺。 夏,四月,庚申,权同判尚书刑部李綖言:“刑部一岁中,杀父母、叔伯、兄弟之妻,杀夫、杀妻、杀妻之父母,凡百四十;劫盗九百七十。夫风俗之薄,无甚于骨肉相残;衣食之穷,莫急于盗贼。今犯法者众,岂刑罚不足以止奸,而教化未能导其为善欤?愿令刑部类天下所断大辟罪,岁上朝廷,以助观省。”从之。 己卯,命度支判官、祠部员外郎、直集贤院王安石同修起居注。安石以入馆才数月,馆中先进甚多,不当超处其右,固辞。 程戡与宋痒不合,数争议帝前,台谏以为言,帝不悦。殿中侍御史吕诲复论戡结贵幸,癸未,乃罢戡为翰林学士承旨兼侍读学士,以礼部侍郎、知制诰孙抃为枢密副使。 甲申,降右司谏、秘阁校理吴及为工部员外郎、知庐州;太常博士、监察御史里行沈起落里行,通判越州。 初,谏官陈旭建议裁节班行补授之法,下两制台谏官集议。已定稿,及与起辄增注:“兴国军磁湖铁冶仍旧与班行。”主磁湖铁冶者,大姓程淑良也。翰林学士胡宿等劾及等职在台谏,而为程氏经营,占锢恩泽,乞诏问其状。及等引伏,故并黜之。 丙戌,命权三司使包拯、右谏议大夫吕居简、户部副使吴中复同详定均税。 五月,戊子朔,京师民疫,选医给药。 辽监修国史耶律白请编辽主所制诗赋,命白为序。辽主好吟咏,其后知制诰耶律良又编御制诗文曰《清宁集》。辽主命良诗为《嘉会集》,亲制序赐之。 己丑,京师地震。 西上閤门使、英州刺史郭谘献所造拒马车。谘尝知潞州,言怀、保二郡旁山,可以植稻,定武、唐河抵瀛、莫间,可兴水田。又作鹿角车、陷马枪,请广独辕弩于它道。诏谘置弩。 谘又言:“顷因北使得观幽燕,方不及三百里,无十万人一年之费,若以术制之,使举不得利,居无以给,不逾数年,必弃幽州而遁。臣庆历初经画河北大水,果断敌疆,乃其术也。臣所创车弩,可以破坚甲,制奔冲,若多设之,助以大水,取幽蓟如探囊中物耳!” 会三司议均田租,召还,谘陈均括之法四十条。复上《平燕议》曰:“自瓦桥至古北口,地狭民少;自古北口至中京,属奚契丹;自中京至庆州,道旁才七百馀家。盖契丹疆土虽广,人马至少,傥或南牧,必率高丽、渤海、达达、黑水、女真、室韦等国会战,其来既远,其粮匮乏。臣闻以近待远,以佚待劳,以饱待饥,用兵之善计。又闻得敌自至者胜,先据便地者佚。以臣所见,请举庆历之策,合众河于塘泊北界以限戎马,然后以景德故事,顿兵自守。步卒二十万,骑卒三万,强壮三万,岁计粮饷百八十三万六千斛,及旁河郡邑可由水运以给保州应援。以拒马车三千,陷马枪千五百,独辕弩三万,分选五将,臣可以备其一,来则战,去则勿追。幽州粮储既少,属国兵不可久留,不半年间,当遁沙漠,则进兵断古北口、塞松亭关,传檄幽蓟,燕南自定。”帝壮其言,诏置独辕弩二万。寻命谘同提举在京诸司库务及拣内军器库兵仗,下南北作坊,以完军器。 贵人董氏生皇第十一女,庚寅,进位美人,固辞:乞赠父官一级,如其请。 甲午,观文殿大学士、户部侍郎庞籍为太子太保,致仕。籍自定州召还,既入见,诣中书省求致仕,执政曰:“公康宁如是,上意方厚,奈何坚求欲去?”籍曰:“若待筋力不支,人主厌弃然后去,岂得为知足哉?”遂归臣于家。前后凡七上表,乃许之,仍诏籍出入如二府仪。 丁酉,诏三司置宽恤民力司。 己亥,以颍州进士常秩为试将作监主簿、本州州学教授,翰林学士胡宿等言其文行称于乡里故也。秩,临汝人,尝举进士不中,退居二十馀年,尤长于《春秋》,斥孙复所学为不近人情,著《讲解》数十篇。 己酉,以王安石为三司度支判官。 辽主驻纳葛泺。 乙卯,录系办,降罪一等,徒以下释之。 ◎宋纪五十九 ∷起上章困敦六月,尽重光赤奋若八月,凡一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语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 嘉祐五年辽清宁六年 六月,戊午朔,辽以东北路女真详衮果嘉努为特里衮。 壬戌,辽遣使录囚。 乙丑,诏戒上封告讦人罪或言赦前事,及言事官弹劾小过不关政体者。时殿中侍御史吕诲言:“故事,台谏官许风闻言事者,盖欲广其采纳,以补朝廷阙失。比来中外臣僚多告讦人罪,既非职分,实亦侵官;甚者诋斥平素之缺,暴扬暧昧之事,刻薄之态,浸以成风,请惩革之。”故下是诏。 丙寅,命天章阁待制张掞同详定均税。 辽中京置国子监,命以时祭先圣、先师。 壬申,诏礼部贡院:“内外锁厅并亲戚举人,并同引试,解十分之一;如不及十人,亦许解一名;四人以下送邻路聚试。” 乙亥,遣官分行天下,访宽恤民力事。 癸未,辽以随王耶律仁先复为北院大王。先是仁先尝为北院大王,有惠政,及是民欢迎数百里,如见父母。 甲申,三司减省冗费所言:“比岁内人请俸倍多,乞酌天圣初嫔御以下人数,著为定额。”从之。 秋,七月,辛卯,诏分京西为二路,以许、陈、郑、滑、孟、蔡、汝、颍、信阳九州军隶北路,邓、襄、随、房、金、唐、均、郢、光化九州军隶南路;各置安抚使,以许、邓二州守臣兼之,其河南府即不隶所部。 癸巳,邕州言交趾与甲洞蛮合兵寇边,都巡检宋士尧拒战,死之。诏发诸州兵讨捕。 甲午,以天章阁待制、知谏院唐介知荆南,从介请也。敕过门下,知封驳事何郯封还之,言:“介为谏官,有补朝廷,不当出外。”诏介复知谏院如故。 戊戌、翰林学士欧阳修等上所修《唐书》二百五十卷;刊修以编修官皆进秩或加职,仍赐器币有差。 著作佐郎刘羲叟为崇文院检讨,未入谢,疽发背卒。羲叟强记多识,尤长于星历数术,其言多验。 时生齿益蕃,田野加辟,独京西唐、邓间尚多旷土。唐州闲田尤多,或请徙户实之,或请以卒屯田,或请废州为县,知州事、比部员外郎赵尚宽言:“土旷可益垦辟,民稀可益招徕,而州不可废。”乃按图记,得召信臣故迹,益发卒,复三大陂、一大渠,皆溉田万馀顷。又教民自为支渠数十,转相浸灌,而四方之民来者云集。尚宽复请以荒田计口授之,及贷民官钱买牛。比三年,废田尽为膏腴,增户万馀。监司上其状,三司使包拯亦以为言。丙午,诏留再任。 庚戌,诏曰:“朕乐与士大夫惇德明义,以先天下。而在位殊趋,弗率朕旨,或为危言诡行,务以警众取誉,罔上而邀宠。论事之官,搜抉隐微,无忠恕长厚之风;托迹于公,而原其本心,实以合党图私,甚可恶也!中书门下其采端实之士,明进诸朝;察辩矫激巧伪者,加放黜焉。”御史中丞赵概言:“比年以来,搢绅之论多险刻竞浮,宜行戒敕之。”故降是诏。 壬子,命翰林学士吴奎、户部副使吴中复、度支判官王安石、右正言王陶同相度牧马利害以闻。时马政因循不举,言者以为当有更革也。 八月,丁巳朔,以观文殿学士、吏部侍郎程戡为宣徽南院使、判延州。殿中侍御史吕诲言:“戡才微识暗、外厚中险,交结权贵,因缘进擢,徇私罔上,怙势作威。况年逾七十,自当还政。近罢枢府,既以匪能;复委帅权,曷由胜任!且本朝故事,宣徽使非戚勋未尝除拜,乞追寝戡恩命。”知杂御史范师道等相继论列,讫不从。 以度支判官、金部员外郎薛向权陕西转运使兼制置解盐使。范祥既卒,故以向代之。时西夏青盐盗贩甚贱,而官卖解盐价高,盐以故不售。向至,始减价以抑之。盐池岁调畦夫数千种盐,而盐支十年未售,向奏损其数,当时便之。 甲子,以眉州进士苏洵为试校书郎。 洵年二十七,始发奋为学,举进士、茂才异等,不中,悉焚其常所为文,闭户益读书,遂通《六经》、百家之说,下笔顷刻数千言。至和、嘉祐间,与其二子轼、辙至京师。翰林学士欧阳修上其所著《权书》、《衡论》、《机策》二十二篇,宰相韩琦善之。召试舍人院,以疾辞。本路转运使赵抃等荐其行义,修又言洵既不肯就试,乞除一官,故有是命。 壬申,诏曰:“国初承五代之后,简编散落,三馆聚书才万卷。其后平定列国,亦尝分遣使者,屡下诏令,访募异本,校定篇目,听政之暇,无废览观。然比开元,遗逸尚众,宜加购赏,以广献书。中外士庶并许上馆阁阙书,每卷支绢一匹,五百卷与文资官。” 相度牧马利害所吴奎等上言:“今陕西马价,多出解盐,三司所支银绢,许于陕西转运使易钱。权转运副使薛向既掌解盐,陕西财赋,可悉委之移用,仍俾择空地置监而孳养之。盖得西方不失其土性,一利也;因未尝耕垦之地,无伤于民,二利也;因向之才,使久其任而经制之,三利也。”帝可其奏。甲申,命向专领本路监牧及买马事,仍规度于原、渭州、德顺军置场;同州沙苑监、凤翔府牧地使臣,并委向保荐以闻。 欧阳修言:“唐之牧地,西起陇右、金城、平凉、天水,外暨河曲之野,内则岐、豳、泾、宁,东接银、夏,又东至于楼烦,以今考之,或陷没蕃戎,或已为民田,皆不可复得。惟河东岚、石之间,荒山甚多,及汾河之侧,草地亦广,其间草软水甘,最宜养牧,此乃唐楼烦监地也。迹而求之,则楼烦、元池、天池三监之地,尚冀可得。臣往年奉使,尝行威胜以东及辽州、平定军,见其不耕之地甚多,而河东一路,山川深峻,水草甚佳,地势高寒,必宜马性。又,京西路唐、汝之间,荒地亦广。请下河东、京西转运使遣官审度,若可兴置监牧,则河北诸监寻可废罢。”下其奏相度牧马所,奎等请如修奏。 乃诏选官分诣河北、河南诸监,案牧地肥瘠顷亩,俟得实数,即遗官二人案视,其陕西估马司,仍委向规度以闻。向乃上言:“秦州券马至京师,计所值并道路之费,一马当钱数万。然所入止中杂支,于上等良马固不可得。请于原、渭州、德顺军置场收市,以解盐交引募蕃商广售良马八千,三千给缘边军骑,五千人群牧司。”诏从之。 乙酉,罢诸路同提点刑狱使臣,置江南东、西、荆湖南、北、广南东、西、福建、成都、梓、利、夔路转运判官。先是同提点刑狱使臣或有窃公用银器及乐倡首饰者,议者因言使臣多不习法令、民事,不可为监司,故罢之。十一路旧止一转运使,至是各增置判官,以三年为一任。 九月,丁亥朔,起居舍人、知制诰刘敞为翰林侍读学士、知永兴军。初,台谏劾敞行吕溱责官制词不直,又前议郭后祔庙,尝云“上之废后,虑在宗庙社稷,不得不然”,是欲导人主废后也。章十数上,敞不自安。会永兴阙守,遂请行,诏从之。 己丑,太白昼见。 丙申,命枢密直学士、右谏议大夫吕公弼同详定均税。 辛丑,诏:“齐、登、密、华、邠、耀、鄜、绛、润、婺、海、宿、饶、歙、吉、建、汀、潮十八州并烦剧之地,自今令中书选人为知州;其知潮州,委本路转运、提点刑狱司同保荐之。” 翰林侍讲学士、给事中杨安国卒,赠礼部侍郎。安国讲说,一以注疏为主。在经筵二十七年,帝称其行义淳质,以比先朝崔遵度。 驸马都尉、安州观察使李玮与公主不协,而玮所生母又忤主意,主夜开皇城门入诉禁中,玮惶恐自劾。庚戌,降玮为和州防御使,仍与外任。明日,免降官,止罚铜三千斤。留京师。 癸丑,右正言王陶言:“汉光武出猎夜还,上东门候郅惲拒关不纳,光武从中东门入;明日,赏郅惲而贬中东门候。魏武之子临淄侯植,开司马门昼出,魏武怒,公车令坐死。今公主夜归,未辨真伪,辄便通奏,开门纳之,直彻禁中,略无机防,其所历皇城、宫殿内外监门使臣,请并送劾开封府。”知谏院唐介、殿中待御史吕诲等亦以为言,皆不报。 冬,十月,丙辰朔,诏:“自今因奏举改官及升差遣,其所举人各犯枉法自盗而会赦不原者,举主亦毋得以赦论。” 庚申,诏:“兖国公主宅都监梁全一等并置远小处监当,梁怀吉配西京洒扫班。自今勿置都监,别选内臣四人在宅句当,入位祗候并不得与驸马都尉接坐。”时台谏官皆言主第内臣数多,且有不自谨者,帝不欲深究其罪,但贬逐之,因省员更制。 甲子,辽主驻藉丝淀。 十一月,丁亥,以均州防御使李珣为相州观察使,单州团练使刘永年为齐州防御使。知制诰杨畋封还珣、永年词头,因言:“祖宗故事,郭进戍西山,董遵诲、姚内斌守环、庆,与强寇对垒各十馀年,未尝转官移镇,重名器也。今珣等无尺寸功,特以外戚故除之,恐非祖宗法。”不报,诏它舍人草制。而范镇言:“朝廷如以杨畋之言为是,当罢珣等所迁官,傥以为非,乞复令畋命词。”不许。既而镇复有论列,遂罢之。 戊子,录故陕西制置解盐使、度支员外郎范祥孙景为郊社斋郎;子太庙室长褒,候服阕与堂除差遣。权三司使包拯言:“祥建议通陕西盐法,行之十年,岁减榷货务缗钱四百万,其劳可录。”故有是命。 辛丑,枢密使、兵部尚书、同平章事宋痒,罢为河阳三城节度使、同平章事、判郑州。殿中侍御史吕诲等论:“痒外宽内忌,近者李玮家事,猥陈均州缪例,欲陷玮深罪,阿公主意;赖上明察,不行其言。且结交内臣王保宁,阴求援助;昨除御药院供奉四人遥领团练使、刺史,保宁乃其一也。三班院吏授官,隔过年限,略不惩诫。御前忠佐,年当拣退,乃复姑息。其徇私罔公率如此。”章凡四上,右司谏赵抃亦论痒不才,诏从优礼罢之。以礼部侍郎、参知政事曾公亮依前官充枢密使。枢密副使、右谏议大夫张曰、礼部侍郎孙抃并参知政事。翰林学士、礼部待郎、知制诰、史馆修撰欧阳修,枢密直学士、右谏议大夫陈旭,御史中丞赵概,并为枢密副使,仍以概为礼部侍郎。 诏:“自今臣僚之家,毋得陈乞御篆神道碑额。” 辛亥,以直秘阁、判度支句院司马光、度支判官、直集贤院王安石同修起居注。光五辞而后受,安石终辞之。最后有旨,令閤门吏赍敕就三司授之,安石避于厕,吏置敕于案而去,安石遣人追还之,上章至八九,乃受。 十二月,癸酉,太常礼院言:“自今文武臣僚薨卒,法当谥者,考功于未葬前取索行状,移礼官考定。如其家葬速,集议不及,则许赐之。其有勋德,既葬未尝请谥者,亦听取旨。”诏可。 戊寅,以枢密直学士吕公弼为龙图阁学士、知成都府。公弼初至,人疑其少威断,会营卒犯法当杖,不肯受,曰:“宁请剑,不能受杖。”公弼再三谕之,不从,乃曰:“杖,国法,不可不从;剑,汝所请,亦不汝违也。”命杖而复斩之。军中肃然。 先是知永兴军刘敞朝辞日,言关中岁比不登,民多流移,请发仓赈之,又言均田扰民,帝令于所部徐访利害以闻。及敞至永兴,即具奏:“孙琳在河中府,用方田法打量均税,百姓惊骇,各恐增起租税。因此斫伐桑柘;赖转运使薛向在处张榜告谕,方得暂止。又闻只打量万泉一县,近须一年乃毕;蒙减者则必欣喜,被增者自然怨嗟,词诉狱讼,恐自此始。乞且召还孙琳,更俟丰岁,庶几灾伤之馀,不至惊扰。”其后河中民果诉增减田税不平,凡数万户。欧阳修亦言:“均税之事,朝廷只于见在税数量轻重均之,初不令其别生额外之数也。近闻卫州、通利军括出民冒佃田土,不于见在管榷数内均减重者摊与冒佃户,却生立税数配之,此非朝廷之意,而民所以喧诉也。欲望圣慈特赐指挥,令均税所只如朝廷本议,将实榷见在税数量轻重均之;其馀生立税数及远年虚数,却与放免,及未均地分,并且罢均。” 己卯,苏茂州蛮寇邕州。 辛巳,补诸州父老百岁以上者十二人为州助教。 是岁,置三司推勘公事一人,以京朝官充,掌推勘诸部公事。 嘉祐六年辽清宁七年 春,正月,乙未,权御史中丞王畴言:“比岁两制臣僚不得与执政相见及台谏官往还。议出一时,初无典故,当时论者即以为非。今执政与谏官已弛其禁,而台官尚设科防。臣愚以为台官主于议论,以补天子之闻见,岂一二人能周知天下事乎?两制侍从之臣,皆国之选,今偶或相见,交自为疑,非所以示朝廷之大体也。请自今,两制亦许与台官相见。”从之。 戊申,降郢州防御使宗懿为信州团练使,宗懿葬其父濮安懿王,而自以本命日不临穴故也。时任守忠护王葬事,凌蔑诸子,所馈遗近万缗,而心犹未厌。宗懿得罪,守忠实为之。 庚戌,辽主如春州,以耶律伊逊知北院枢密使事。时驸马都尉萧呼敦同知北枢密院,以位在伊逊下,意常怏怏。萧革之谮出萧阿喇也,时欲中伤之。西北路招讨使萧珠泽,阿喇之从父昆弟也,为阿喇所爱,革嫉之。珠泽当受代赴阙,先尝借官粟,留直而去,萧呼敦希革意发其事,欲以倾阿喇。辽主大怒,决珠泽以大杖,免其官。呼敦,亦阿喇之从父昆弟也,呼敦又欲要权,岁时献遗珍玩畜产于革,二人相爱过于兄弟。 二月,丁巳,诏:“宗室赐名授官者,须年及十五,方许转官。” 乙丑,诏曰:“如闻良民子弟或为人诱隶军籍,父母泣诉而不得还者,朕甚闵之。自今有司审其所从来,隶籍百日内,父母诉官者,还之。” 丙寅,录系囚,降罪一等,徒以下释之。 戊辰,诏枢密院:“自今内殿崇班以上,须年二十方听受差遣。” 三月,癸巳,赐礼部进士掖人王俊民等一百三十九人及第,五十四人同出身;诸科一百二人及第并同出身;特奏名进士、诸科四十三人同出身、诸州文学、长史。 己亥,富弼以母丧去位。庚子,罢大宴。时同知礼院晏成裕言:“君臣之义,哀乐所同,请罢春宴,以表优恤大臣之意。”帝亟从其言,成裕,殊子,弼妻弟也。议者或以为过云。 甲辰,诏翰林学士承旨宋祁遇直许一子主汤药,祁以羸疾请之也。 戊申,幸后苑赏花钓鱼,遂宴太清楼,出御制诗一章,命从臣属和以进。 诏:“周六庙在西京者,令有司以三品祭服一、四品祭服二及当用祭器给之。” 夏,四月,辛酉,以权三司使包拯为给事中、三司使。拯在三司,凡诸管库供上物,旧皆科率外郡,积以困民。拯特置场和市,民得无扰。吏负钱帛多,缧系间辄逃去,械其妻子者,类皆释之。 诏:“岭南官吏死于侬赋而其家流落未能自归者,所在给食护送还乡。” 庚午,以右正言王陶知卫州。时台谏共言陈旭不当为枢密副使,帝弗听。陶既引疾在告,又先自乞罢,因许之。 辛未,辽禁吏民畜海东青鹘。 丙子,命大理寺丞郭固编校秘阁所藏兵书。先是置官编校书籍,而兵书与天文为秘书,独不预,大臣或言固知兵法,即以命之。然兵书残缺者多,不能遍补也。 庚辰,以枢密副使、右谏议大夫陈旭为资政殿学士、知定州,三司使,、给事中包拯为枢密副使。出礼部郎中、天章阁待制、知谏院唐介知洪州,右司谏赵抃知虔州,兵部员外郎兼待御史知杂事范师道以本官知福州。殿中侍御史吕诲知江州。 旭始除枢密副使,或言旭阴结宦者史志聪、王世宁等,故有此命。介等交章论列,且言:“旭顷为谏官,因张颜方事阿附贵戚,已不为清议所与。及知开封府,尝贱市富民马,纳外弟甄昂于府舍,恣意请托。”帝以其章未旭,旭奏:“臣前任言职,弹斥内臣,其桀黠用事如杨怀敏、何诚用、武继隆、刘恢辈,多坐黜逐,今言者乃以此污臣。志聪臣不识面,世宁弟娶臣妻舅之孤女,久绝往来,若尝荐臣,陛下必记其语。乞付吏辨劾。”遂家居求罢。帝手诏召出之,介等复阖门待罪,顷之复出,如是者数四。帝顾谓辅臣曰:“凡除拜二府,朕岂容内臣预议邪!”而介等言不已,故两罢之。欧阳修请召还介等,以劝守节敢言之士,不报。 初,诸路敦遣行义、文学之士赴京师者二十三人,其至者十六人,皆馆于太学,即舍人院试论策。五月,丙戌,赐徐州颜复、润州焦千之、成都章禩、荆南乐京等七人进士出身,四人同出身,馀悉授试校书郎。复,太初子:禩,察子也。时濮州李植道卒,岳州顾立有期丧,越州吴孜等五人辞不就试,复等既推恩,亦以试将作监主簿命之。 辽主清暑永安山。 丁酉,诏天章阁待制、知谏院吕景初同详定均税。 翰林学士承旨、工部尚书、知制诰、集贤殿修撰宋祁卒,赠刑部尚书。祁兄弟皆以儒学显,而祁尤能为文章,善议论;清约庄重,不逮其兄,论者谓祁不至公辅盖亦以此。祁自为遗奏,请早建储。又自为《左志》、《右志》及《治戒》以授其子。其子遵《治戒》,不请谥;久之,张方平言祁法应得谥,谥曰景文。 己亥,马军副都指挥使、淮康节度使张茂实,落管军,知曹州。初,赵概为御史中丞,言茂实不宜典宿卫,未听;及概为枢密副使,复言之。而言者又劾茂实贩易公使所遣卒杀人于外,茂实因以老自请解兵权,始命出守。先是翰林侍读学士刘敞尝奏言:“张茂实本周王乳母子,尝养宫中,故往年市人以狂言动茂实,颇骇物听;近者韩绛又以谗说倾宰相,重摇人心。是一茂实之身,远则为小人所指目,近则为群臣所疑惧。假令茂实其心如丹,必无它肠,亦未能家至户晓也。莫若解茂实兵权,处以外郡,于茂实不失富贵,而朝廷得远嫌疑,策之善者也。昔王郎自称刘子舆,卢芳自号刘文伯,因疑饰伪,未必皆有犯上之心,但流言驱扇,群情眩惑。臣忝近列,方当远出,心之所疑,不敢不极论。乞以臣言密付执政商量。”久之,茂实乃罢。 丙午,辽主谒庆陵。 庚戌,诏:“凡府号、官称犯父祖名而非嫌名及二名者,不以官品高下,并听回避。” 录系囚,降罪一等,徒以下释之。分命官录三京系囚。 辛亥,辽杀东京留守陈王萧阿喇。阿喇以例来朝,辽主访群臣以时务,阿喇陈利病,言甚激切。萧革伺辽主意不悦,因谮曰:“阿喇恃宠,有慢上之心,无人臣之礼。”辽主大怒,命缢杀于殿下。皇太后营救不及,大恸曰:“阿喇何罪而遽见杀!”辽主乃优加赙赠,赐葬乾陵之赤山。阿喇性忠果,晓世务,有经济才,议者谓阿喇不死,后当无重元、伊逊之祸。 萧呼敦既自结于萧革,藉以鬻权。其族弟迪里荐萧呼都于呼敦,呼敦见其辩给壮勇,倾心交结,每遇休沐,言论终日。呼敦乘间为辽主言呼都及迪里可用,辽主以迪里为旗鼓伊喇详衮,以呼都为宿直官。及革搆陷阿喇,呼都阴为之助,时人丑之。 六月,壬子朔,日有食之。 初、司天言当食六分之半,是日未初,从西食四分而阴云雷电,顷之雨,浑仪所言不为灾。权御史中丞王畴言:“顷岁日食于正阳之月,方食时实亦阴晦,然于云气之间尚有见者,固不得同不食。当时有司乃称食不及分,而宰臣集班表贺,甚失陛下祗畏奉天之意。恐今有司或援近例乞班贺者,臣故先事而言也。”同判尚书礼部司马光言:“日之所照至远,云之所蔽至狭,虽京师不见,四方必有见者。此乃天戒至深,不可不察。食不满分者,乃历官术数之不精,当治其罪,亦非所宜贺也。”于是诏百官毋得称贺。 庚申,赐草泽建安章友直银绢。友直篆国子监《石经》成,除试将作监主簿,辞不就,因有是赐。友直,得象之族也。得象为宰相,尝欲官之,友直谢去,终身不仕。 甲子,辽以萧玛噜为顺义军节度使。 乙丑,太白昼见。 丁卯,辽主如弘义、永兴、崇德三宫致祭,射柳,赏赉有差。戊辰,行再生礼,复命群臣分朋射柳。 壬申,岁星昼见。 甲戌,起复富弼为礼部尚书、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弼辞不拜。故事,执政遇丧皆起复,弼谓金革变礼,不可用于平世。帝五遣使起之,卒不从命。 丙子,以司马光知谏院,入对。 丁丑,命翰林学士吴奎、王珪同详定茶法。 辽以楚王尼噜古知南院枢密使事。 戊寅,以度支判官、直集贤院、同修起居注王安石知制诰。 初,安石辞修起居注,既得请,又申命之,安石复辞至七八乃受:及迁知制诰,自是遂不复辞官矣。时有诏,今后舍人院不得申请除改文字。安石曰:“审如是,则舍人不得复行其职,而一听大臣所为,自非执政大臣欲倾侧而为私,则立法不当如此。今大臣之弱者则不敢为陛下守法,强者则挟上旨以造令,谏官、御史无敢忤其意者,臣实惧焉。”安石由是与执政忤。 秋,七月,壬午朔,光禄寺丞、知长州县夏噩,坐私贷民钱,特勒停。噩中制科,本路提点刑狱王道古恶其轻傲,捃其事而废之。 乙酉,泗州淮水溢。 丙戌,诏:“淮南、江、浙水灾,差官体量蠲税。” 丁亥,权御史中臣王畴言:“比年中外臣僚,或因较量差遣,或因辩论身计,或因进以干誉,或因罪而觊免,肆为妄谈,辄形奏章。其间求放归田里者有之,乞别自营生者有之,岁未至而愿致仕者有之,苟辞禄而请归农者有之,皆心语相违,情实交戾。请自今,有如向所陈者,并许弹奏施行。又,国家开广言路,任用台谏官。比年士大夫乃有险徼之人,挟己憎爱,依其形势,以造浮说,奔走台谏之门,鼓扇风波之论,幸言者得以上达。推原其情,本非公正,止于阴借权力,取快私意。当言之人,率务举职,既所传耳目稍异,则岂敢遂无论列!万有一爱憎不中之论,荧惑紊挠人主之聪明,岂不为听断之累哉!望晓厉士大夫,庶几偷薄革心,以清朝路。又,台谏有白事于朝而更以状干台司者,推原其情,盖欲当任者为言而助之尔。臣以为事有曲直,法有轻重,朝廷以至公待天下,固不俟言者助之也。请自今,臣僚如以公事奏朝廷,不俟施行而辄申御史台者,许弹奏以闻。”帝嘉纳之。 戊子,录昭宪皇太后、孝明、孝惠、孝章、淑德皇后家子孙,进秩授官者十有九人。先是集贤校理同修起居注江休复言:“朝廷初行祫享之礼,而昭宪太后躬育祖宗,其后裔多流落民间,宜思所以推恩者。”于是并四后家子孙皆录之。寻复赐昭宪太后家信陵坊第一区。 诏中书、枢密院:“累年未修《时政记》,自今随月撰进。” 壬辰,命同知谏院司马光同详定均税。光既立条约,下诸路监司旋行。又言:“国家立事,当先使赏罚明,然后事无不成。职方员外郎秦植,前通判德州,均五县税,皆得平允,并无词诉。若遇庸愚之人烦扰败事者。同归常调,一无殿最,则能吏解体,必无成功。伏望察其勤瘁,优加酬奖,并其馀均税官吏,随其功过,量行惩劝,则后来无不尽力矣。” 癸巳,诏曰:“台谏为朕耳目之官,而事有不能周知,固将博问朝士大夫以广听察。乃有险诐之人,因缘憎嫉,依倚形势,兴造飞语以中伤善良,殆非忠厚之行也。中书门下其为朕申儆百工,务敦行实;循而弗改,当重黜焉。”从御史中丞王畴所请也。 甲午,出内藏库绢二十万匹,下河北助籴军储。 壬寅,同知谏院司马光以三札子上殿。其一论君德曰:“臣窃惟人君大德有三:曰仁,曰明,曰武。陛下天性慈惠,子育元元,虽古圣王之仁,殆无以过。然自践祚垂四十年,而纪纲犹有亏缺,穷民犹有怨叹,意者群臣不肖,不能宣扬圣化;将陛下于三德亦有所未尽欤?伏见陛下推心御物,端拱渊默,群臣各以其事有所疏奏,陛下不复询访利害,考察得失,一皆可之。诚使左右前后股肱耳目之臣皆忠实正人则善矣;或有一奸邪在焉,岂可不为之寒心哉!伏望陛下以天性之至仁,廓日月之融光,以奋乾断,俾善无不录,恶无不诛。” 其二论御臣曰:“臣闻致治之道,一曰任官,二曰信赏,三曰必罚。窃见国家所以御臣之道,累日月以进秩,循资涂而授任。苟日月积久,则不择其人之贤愚而置高位;资涂相值,则不问其人之能否而居重职。远者三年,近者数月,辄已易去,而望职事之修,功业之成,必不可得也。其失在于采名下采实,诛文不诛意。夫以名行赏,则天下饰名以求功;以文行罚,则天下巧文以逃罪。诚能博选在位之士,量能施职,有功则增秩加赏而勿徙其官,无功则降黜废弃而更求能者,有罪则流窜刑诛而勿加宽贷,如是而朝廷不尊,万事不治者,未之有也。” 其三论拣军曰:“养兵之术,务精不务多。今所选之兵,升其军分,增其粮赐,是宜咸戴上恩,人人喜悦;而窃闻京城之内,被选之人,往往咨嗟悲怨,父子相泣。况于外方兵士,远去乡里,诀别亲戚,其为愁苦,不言可知。使中外人情皇皇如此,岂惟久远之害,亦不可不以近切之忧为万一之虑也。伏乞自后每遇大段招拣兵士,须令两府臣僚国共商量,度财用丰耗及事之缓急,若须至招拣,方得闻奏施行。” 八月,己未,马军副都指挥使、武胜留后王凯卒。车驾临奠,赠彰武节度使,谥庄恪。凯治军有纪律,善抚循士卒,平居与均饮食;至临阵援枹鼓,毅然不少假。故士卒畏信,战无不力。 庚申,诏三馆、秘阁校《宋》、《齐》、《梁》、《陈》、《后魏》、《后周》、《北齐》七史书,有不完者访求之。 乙丑,左侍禁、雄、霸等路走马承受林伸言:“国朝上世陵寝在保州保塞县东,犹有天子巷、御城庄存焉,其地颇为塘水所坏,乞下本处时加修筑。”从之。 司马光言:“今国家三年一郊,未尝无赦,每岁盛夏,皆有疏决,猾吏贪纵,大为奸利。悍民暴横,侵侮善良,百千之中,败无一二;幸而发露,率皆亡匿,不过三岁,必遇赦降,则晏然自出,复为平人。使愿悫之民愤悒惴恐,凶狡之群志满气扬,岂劝善沮恶之意哉!且疏决之名,本行于盛暑之际,死罪以下,皆递降一等;近年或至再三,自徒以下,一切赦之。今岁疏决之令已再行矣,此所以使百职堕慢,奸邪瓷睢者也。今纵未能尽革前弊,伏望下中书,今后每岁疏决不过一次,或早或晚,使外人不可豫期,其徒罪仍依旧降从杖;或遇亲祀南郊之负,更不疏决,永为定制,庶几为恶之人有所戒惧。” 丁卯,司马光进五规:一曰保业,二曰惜时,三曰远谋,四曰重微,五曰务实。 乙亥,御崇政殿,策试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著作佐郎王介、福昌县主簿苏轼、渑池县主簿苏辙。轼所对入第三等,介第四等,辙第四等次。以轼为大理评事、签署凤翔府判官事;介为秘书丞、知静海县;辙为商州军事推官。 时辙对语切直,其略曰:“自朔方解兵,陛下弃置忧惧之心二十年矣。古之圣人,无事则深忧,有事则不惧。夫无事而深忧者,所以为有事之不惧也。今陛下无事则不忧,有事则大惧,臣以为失其宜矣。臣闻近岁以来,宫中贵姬,至以千数,坐朝不闻谘谟,便殿无所顾问,女宠害之,内则伐性伤和,外则蠹国败政,陛下无谓好色于内不害外事也。今海内穷困,生民怨苦,而宫中赐予无艺,所欲则给,大臣不敢谏,司会不敢争。国家内有养士、养兵之费,外有契丹、西夏之奉,陛下又自为一阱以耗其遗馀,臣恐陛下以此得谤而民心不归也!” 策入,谏官司马光第以三等,翰林学士范镇难之,欲降其等,蔡襄曰:“吾三司使也,司会之名,吾愧之而不敢怨。”惟胡宿以为策不对所问,而引唐穆宗、恭宗以况盛世,非所宜言,力请黜之。光言是策于同科三人中独有爱君忧国之心,不可不收,而执政亦以为当黜。帝曰:“求直言而以直弃之,天下其谓我何!”乃收入第四等次。及除官,知制诰王安石疑辙右宰相,专攻人主,比之谷永,不肯为词,韩琦笑曰:“彼策谓宰相不足用,欲得娄师德、郝处俊而用之,尚以谷永疑之乎!”改命沈遘,乃为之词。已而谏官杨畋见帝曰:“苏辙,臣所荐也。陛下赦其狂而收之,此盛德事,乞宣付史馆。”帝悦,从之。介,衢州人。 于是司马光复与同列上疏言:“今岁灾异屡臻,民多菜色,此正陛下侧身克己之时。而道路流言,陛下近日宫中燕饮,微为过差,赏赉之费,动以万计,耗散府库,调敛细民。况酒之为物,乱性败德,禹、汤所禁,周公所戒,殆非所以承天忧民、辅养圣躬之道也。陛下恭俭之德,彰信兆民,议者皆以为后宫奢纵,务相夸尚,左右近臣,利于赏赉,陛下重违其请,屈意从之。夫天以刚健为德,君以正固为事,奈何徇后宫左右之欲,上忽天戒,下忘民病,中不为宗庙社稷深自重惜!伏望悉罢宴饮,后宫妃嫔,进见有时,乃可以解皇天谴告之威,慰元元穷困之望,保受命无疆之休。”帝嘉纳之。 丙子,诏龙图阁直学士杨畋,于三司取天下凡课利场务五年并增亏者,限一月别立新额。时场务岁课多亏,惟逐时科校主典,而三司终不为减旧额,故帝欲特行之。 丁丑,诏曰:“考绩之次序,比令有司详议厥制,条奏来上,询谋悉同。咨尔在位,其各悉力一心,务祗新书,以称朕至诚怛恻之意。今考校转运使、副、提点刑狱,课绩院以所定条目施行。” 戊寅,诏曰:“今吏多失职,不称所以为民之意,殆以不得久于其官故也。盖智能才力之士,虽有兴利除害禁奸劝善之意,非假以岁月,则其吏民亦且偷而不为之用,欲终厥功,其路无由。自今知州、军、监、知县、县令有清白不扰而实惠及民者,令本路监司保荐再任,政迹尤异,当加奖擢。” 闰月,乙酉,复以成都府为剑南西川节度。 庚子,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韩琦加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枢密使、礼部侍郎曾公亮为吏部侍郎、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张曰为工部侍郎充枢密使。 帝既许富弼终丧,乃迁琦首相。或谓琦曰:“富公服除,当还旧物,独不可辞昭文以待富公邪?”琦曰:“此位安可长保!比富公服除,琦在何所!若辞昭文以待富公,是琦欲保此位也,使琦何辞以白上?”闻者亦是琦言。 辛丑,以左司郎中、知制诰、史馆修撰胡宿为左谏议大夫、枢密副使。宿谨静,尤顾惜大体。群臣方建利害,多更张庶事以革弊,宿独曰:“变法古人所难,不务守祖宗成法而徒纷纷,无益于治也。” 乙巳,诏给前宰相富弼月俸之半,弼固辞不受。 丁未,谏官司马光奏:“臣昔通判并州,曾三上章乞早定继嗣。是时臣疏远在外,犹不敢隐忠爱死;况今日侍陛下左右,官以谏诤为名。窃惟国家至大至急之务,莫先于此,若舍而不言,是臣怀奸以事陛下,罪不容醢。伏望陛下少加省察。”光既具答刂子,复面请之。帝时简默不言,虽执政奏事,首肯而已。及闻光言,沉思良久,曰:“得非欲选宗室为继嗣者乎?此忠臣之言,但人不敢及尔。”光曰:“臣言此自谓必死,不意陛下开纳。”帝曰:“此何害!古今皆有之。”因令光以所言付中书。光曰:“不可,愿陛下自以意谕宰相。”是日,光复言江、淮盐事,诣中书白之。宰相韩琦问光:“今日复何所言?”光默计此大事,不可不使琦知,思所以广上意者,即曰:“所言宗庙社稷大计也。”琦喻意,不复言。 ◎宋纪六十 ∷起重光赤奋若九月,尽玄黓摄提格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 嘉祐六年辽清宁七年 九月,癸丑,诏三司,以河北秋稼甚登,其出内藏库缗钱一百万,助籴军储。 壬戌,知谏院杨畋、司马光等言:“故事,凡臣僚上殿奏事,悉屏左右内臣,不过去御座数步,恐漏泄机事,非便。”诏:“自今止令御药使臣及扶侍四人立殿角以备宣唤,馀悉屏之。” 司马光复奏请早定继嗣曰:“臣不敢望陛下便正东宫之名,但愿陛下自择宗室仁孝聪明者,养以为子,官爵居处,稍异于众人,天下之人,皆知陛下意有所属,以系远近之心,愿果断而速行之。” 初,韩琦既默喻光所言,后十日,有诏令与殿中侍御史里行陈洙同详定行户利害,洙与光屏人语曰:“日者大飨明堂,韩公摄太尉,洙为监察,公从容谓洙曰:‘闻君与司马君实善,君实近建言立嗣事,恨不以所言送中书,欲发此议,无自发之。’行户利害,非所以烦公也,欲洙见公达此意耳。”于是光复具奏,且面言:“臣向者进说,陛下欣然,意谓即行。今寂无所闻,此必有小人言‘陛下春秋鼎盛,何遽为此不详之事!’小人无远虑,特欲仓卒之际,援立所厚善者耳。‘定策国老’、‘门生天子’之祸,可胜言哉!”帝大感悟,曰:“送中书。”光至中书,见琦等曰:“诸公不及今定议,异日禁中夜半出寸纸以某人为嗣,则天下莫敢违矣。”琦等皆拱手曰:“敢不尽力!” 洙寻具奏,乞择宗室之贤者立以为后。既发奏状,谓家人曰:“我今日入一文字,言社稷大计,若得罪,大者死,小者贬窜,汝辈当为之备。”下奏状者未返,洙得病暴卒。御史中丞王畴等乞优加赙赠,与一子官,赐钱十万。 时知江州吕诲亦上言曰:“臣窃闻中外臣僚以圣嗣未立,屡有密疏,请择宗人。伏望陛下念根本之重,为宗庙之计,检会前后臣僚奏议,廷对大臣,审择宫邸,以亲以贤,稽合天意。万一奸臣阴有附会,阳为忠实以缓上心,此为患之最大者,不可不察也。” 冬,十月,壬午,枢密院请“自今前后省内臣人仕,并理三十年磨勘;已经磨勘者,理二十年;其以劳得减年者,毋得过五年。” 初,沙苑阙马,秦州置场,以券市之。内侍李继和初领其职,不数月,得马千数。梁适荐之,诏减磨勘三年。旧制,内侍入仕,二十年始得磨勘;自是有以劳进官者,皆引继和为例,故有是奏。诏从之。 诏太常礼院修《谥法》。初,本院言:“今所用《谥法》,乃雍熙年中所定,其间字数,比贺琛、沈约、王彦威所录多舛误,请别编修。”从之。 丙戌,诏京西、淮、浙、荆湖增置都同巡检。 壬辰,起复前右卫大将军、岳州团练使宗实为秦州防御使、知宗正寺。 初,司马光既以所上章送中书,内复出知江州吕诲章。宰相韩琦与同列奏事垂拱殿,读光、诲二章,未及有所启,帝遽曰:“朕有此意久矣,但未得其人。”因左右顾曰:“宗室中谁可者?”琦曰:“此事非臣等所可议,当出自圣择。”帝曰:“宫中尝养二子,小者甚纯,近不惠;大者可也。”琦请其名,帝曰:“宗实,今三十许岁矣。”议定,将退,琦复奏曰:“此事甚大,臣等未敢施行。陛下今夕更思之,来日取旨。”明日,奏事垂拱殿,又启之,帝曰:“决无疑矣。”琦曰:“事当有渐,容臣等商量所除官。”时宗实犹居父丧,乃议起复秦州防御使、知宗正寺。帝喜曰:“甚善!”琦又曰:“事不可中止,陛下断以不疑,乞从内批出。”帝曰:“此岂可使妇人知之,只中书行可也。”遂降此诏。 帝自至和末得疾,廷臣多请早立嗣,帝悉未许,如是五六年,言者亦稍怠。琦尝独请建学内中,择宗室之谨厚好学者升于内学,冀得亲贤。因属大事,欲以此感动帝意,乘间即言宜早立嗣。帝曰:“后宫一二将就馆,卿且待之。”后皆生皇女。一日,琦取《汉书·孔光传》怀之以进,曰:“汉成帝无嗣,立弟之子。彼中才之主,犹能如是,况陛下乎!愿以太祖之心为心,则无不可者。”于是因光等言,卒成帝意。 癸巳,以诸王宫侍讲、屯田员外郎、编校书籍长垣王猎为宗正寺伴读。猎为宫僚凡十三年,于宗实有辅导功,故首用之。 初,吴奎在翰林,荐猎可任经筵、文馆之职。宰相韩琦指猎名谓执政曰:“惟此人与孟恂不通私谒,足见其有守。”恂时为都官郎中,遂与猎并除编校书籍。 戊戌,以太庙南旧府司为知宗正寺廨宇。 十一月,丁巳,起复右卫大将军、秦州防御使、知宗正寺宗实上表请终丧,帝以问韩琦,琦曰:“陛引既知其贤而选之,今不敢遽当者,盖器识远大,所以为贤也。愿固起之。”表四上,乃从其请。 庚申,左骐骥使、入内都知史志聪,落都知,提点集禧观。志聪市后苑枯木,私役亲从官,木仆,折足而死。殿中侍御史韩缜言:“亲从布列宿卫,所以奉至尊,戒不虞也。使主者得私役,则禁卫之严驰矣。”事下开封府。故事,有狱,司录参军必白知府乃敢鞫治。于是多为志聪地者,司录参军南宫吕璹独穷竟之。志聪卒坐此黜。 癸亥,以寿星观新作真宗神御殿为永崇殿。先是上清宫灾而寿星殿独存,遂建为寿星观。或言寿星殿像则真宗御容也,于是别建神御殿。天章阁侍讲吕公著言:“都城中,真宗既有三神御殿矣,营创不已,非祀无丰昵之义,请罢其役。”不许。 己巳,夏国主谅祚言:“本国窃慕汉衣冠,今国人皆不用蕃礼,明年欲以汉仪迎待朝廷使人。”许之。 乙亥,枢密院上所编《机要文字》一千一百六十一册,自初纂集讫成书,凡四年馀。 戊寅,许康州刺史李枢以己官封赠父母。 是月,辽以知黄龙事阿里质为南院大王。 十二月,丙戌,复丰州。 庚寅,命诸路总管集随军功过簿,以备迁补。 以周敦颐为国子博士、通判虔州。初,敦颐为合州判官,部使者赵抃惑于谮口,临之甚威,敦颐处之超然。至是抃守虔,熟视敦颐所为,乃大悟,执其手曰:“吾几失君矣!今日乃知周茂叔也。” 太常礼院言:“明年正旦,大庆殿当受朝贺,其三日上辛,祈谷于上帝,前三日不作乐,请如庆历元年故事用次辛。”从之。 甲午,殿前都指挥使、建雄节度使许怀德卒,赠侍中,谥荣毅。怀德年八十,犹筋力过人,在宿卫十四年,数乞身,帝不许。怀德曰:“臣年过矣,倘为御史所弹,且不得善罢。”即诏减数岁。怀德自擢守边,连以畏懦被谪,已而与功臣并进典军;及坐请托得罪,去而复还。遭时承平,保宠终禄,盖有天幸云。 辛丑,三馆、秘阁上所写黄本书六千四百九十六卷,补白本书二千九百五十四卷。遣中使诏中书、枢密院合三馆、秘阁官,即崇文院赐宴以奖其勤。仍诏两制看详所献遗书,择可取者,令编校官复校,写充定本。 嘉祐七年辽清宁八年 春,正月,癸丑,辽主如鸭子河。 壬戌,帝御宣德门观灯,顾从臣曰:“此因岁时与万姓同乐耳,非朕独肆游观也。”先是谏官杨畋、司马光等以去年水灾,乞罢上元观灯,故特宣谕之。 辛未,复命皇侄宗实力秦州防御使、知宗正寺。 乙亥,诏太常礼院:“自今南郊以太祖皇帝定配,改温成皇后庙为祠殿,岁时令宫臣以常馔致祭。” 先是诏太常礼院检详郊庙未顺之事,乃言:“自皇祐五年,诏书以三圣并侑为定制,虽出孝思,然其事颇违经礼。又,温成皇后庙四时祭奠,并同太庙之礼,盖当时有司失于讲求。昔高宗遭变,饬己思咎,祖己训以祀无丰丁昵。况以嬖宠列于秩礼,非所以享天心,奉祖宗之意也。”翰林学士王珪等议曰:“追尊尊以享帝,义之至;推亲亲以享亲,仁之极。尊尊不可以渎,故郊无二主;亲亲不可以僣,故庙止其先。今三后并侑,欲以致孝也,而适所以渎乎享帝;后宫有庙,欲以广恩也,而适所以渎乎享亲。请如礼官所议。”故降是诏。 二月,己卯朔,更江西盐法。 初,江、湖运盐既杂恶,官估复高,故百姓利食私盐,由是盗贩者众,捕之急,则起为盗。江、淮间,虽衣冠士人,狃于厚利,或以贩盐为事。江西则虔州地连广南,而福建之汀州亦与虔接,虔盐弗善,汀故不产盐,二州民多盗贩广南盐以射利。每岁秋冬,田事才毕,往往数十百为群,持甲兵、旗鼓,往来虔、汀、漳、潮、循、梅、惠、广八州之地,所至劫人谷帛,掠人妇女,与巡捕吏卒斗格。至杀伤吏卒,则起为盗,依阻险要。捕不能得,或赦其罪招之,岁月浸淫滋多。朝廷以为患,尝遣职方员外郎黄炳乘驿会所属盐司及知州、军、通判议。于是炳等合议,以谓:“虔州食淮南盐已久,不可改,第损近岁所增官估,斤为钱四十,以十县五等户夏税率百钱,令籴盐二斤,随夏税入钱偿官。”继命提点铸钱沈扶覆视可否。扶及江西、福建、广东转运司、虔州官吏,又请选江西漕船,团为十纲,以三班使臣部之,直取通、泰、楚都仓盐。既又命比部员外郎曾楷诣广南与监司复议通广南盐,而转运判官陈从益、请惠、循、梅、潮置五都仓贮盐,令虔州募盐铺户,入钱二州,趣五仓受盐,还二州贸易。所谓变私盐为官盐,易盗贼为商旋。廷议难之,卒用炳、扶等策;然岁才增籴六十馀万斤。 辛巳,以知蕲州张田提举荆湖南路刑狱。谏官司马光再疏言田倾邪险薄,不可任以监司,寻改知湖州。 癸卯,诏兖国公主入内,安州观察使、驸马都尉李玮知卫州。玮所生母杨氏归其兄璋,公主乳母韩氏出居外,公主宅句当内臣梁怀吉归前省,诸色祗应人皆散遣之。 怀吉等既坐责,公主恚怼,欲自尽,或纵火欲焚第,以邀帝必召杯吉等还,帝不得已,亦为召之。谏官杨畋、司马光、龚鼎臣等皆谏,帝弗听。然公主意终恶玮,不肯复入中閤,状若狂易,欲自尽数矣。苗贤妃与俞充仪谋,使内臣王务滋管句驸马宅以伺玮过。玮素谨,务滋不得其过,乃告苗、俞曰:“但得上旨,务滋请以卮酒了之。”苗、俞白帝,帝不答。顷之,帝与皇后同坐,俞又白之,皇后曰:“陛下念章懿太后,故玮得尚主,今奈何欲为此?”都知任守忠在旁曰:“皇后之言是也。”务滋谋讫不行,寻有是命。 权陕西转运副使薛向言:“陕西之兵,厢禁军凡二十五万,其间老弱、病患、技巧占破数乃过半,请下诸路,拣其不任征役者汰之,敢占技巧者论如法。”从之。 是月,辽主驻纳葛泺。 三月,戊申朔,辽枢密使楚王萧革致仕。革以谄佞结主知,怙权黩货,戕害忠直。辽主渐悟其奸,宠遇日衰,故罢,然犹进封郑国王。 辛亥,诏礼部贡举。 壬子,兖国公主降封沂国公主,安州观察使李玮为建州观察使,落驸马都尉。自公主入禁中,玮兄璋上言:“玮愚騃,不足以承天恩,乞赐离绝。”帝将许之。司马光又言:“陛下始者追念章懿太后,故使玮尚主,欲以申固姻戚,常贵其家。今玮母子离析,家事流落,大小忧愁,殆不卿生,岂陛下初意哉!近者章懿太后忌日,陛下阅奁中故物,思平生居处,独能无雨露之戚、凄怆之心乎!玮既蒙斥,公主亦不得无罪。”帝感悟,遂并责公主,待李氏恩礼不衰,且赐玮黄金二百两,谓曰:“凡人富贵,亦不必为主婿也!” 癸丑,大宗正司言右卫大将军、岳州团练使宗实乞还秦州防御使、知宗正寺告敕,不许。 乙卯,以礼部侍郎、参知政事孙抃为观文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同群牧制置使。抃居两府,年益耄,无所可否,又善忘,好事者至传以为口实。时枢密使张昪请老,朝议以抃当次补,必不胜任;殿中侍御史韩缜因进见,极言抃不材,虽无显过,乞置诸散地,监察御史里行傅尧俞亦以为言。抃遂称疾求免,许之。 以枢密副使、礼部侍郎赵概为参知政事,翰林学士、权知开封府吴奎为右谏议大夫、枢密副使。 丙辰,召右正言、知蔡州王陶赴谏院供职。陶言:“臣与唐介、范师道、吕诲、赵抃同出为郡,今独召臣与师道,非是。请还介等职任。”时师道亦自福州召为盐铁副使,诲、抃及介皆未迁故。 丁巳,诏:“审刑院奏补京朝官,初该磨勘者,自今须有举主一员,方听改官。” 庚申,以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讲钱象先为右谏议大夫、知蔡州。象先善讲说,语约而义明。帝有所顾问,必依经以对,反复讽谕,遂及当世之务,号知经术。留侍经筵前后十五年,时被恩礼。故事,讲官分日迭进,象先已得请补外,帝曰:“大夫行有日,且讲彻一编。”于是同列罢进者浃日。 以天章阁侍讲、崇文院检讨吕公著为天章阁待制兼侍读。公著初召试中书,将除知制诰,三辞不就,故有是命。 辛酉,命参知政事欧阳修提举三馆、秘阁写校书籍。 壬申,徐州言彭城县白鹤乡地生面,凡十馀顷,民皆取食。帝遣内侍窦承秀往视之。占曰:“地生面,民将饥也。”既而濠州亦言钟离县地生面,民取食之。 夏,四月,壬午,宰臣韩琦等上所修《嘉祐编敕》,起庆历四年,尽嘉祐三年,凡十二卷。其元降敕但行约束而不立刑名者,又析为《续附令敕》,凡五卷。诏颁行。 己丑,夏国主谅祚上表求太宗御制诗草隶书石本,欲建书阁宝藏之,且进马五十匹,求《九经》、《唐史》、《册府元龟》及本朝正至朝贺仪。诏赐《九经》,还其马。谅祚又求尚主,诏答以昔尝赐姓,不许。 壬辰,改命起居舍人、知制诰兼侍讲司马光为天章阁待制。先是光与吕公著并召试中书,光已试而公著终辞。及除知制诰,光乃自言:“拙于文词,本当辞召,初疑朝廷不许,故黾勉从命,继闻公著终辞得请,臣始悔恨向者之不辞而妄意朝廷之不许也。”章九上,卒改它官。 五月,丁未朔,命起居舍人、天章阁待制兼侍讲司马光仍知谏院。光上疏曰:“陛下有中宗之严恭,文王之小心,而小大之政多廉让不决,委之臣下。诚所委之人常得忠贤则可矣,万一有奸邪在焉,岂不危甚!古人所谓委任而责成效者,择人而授之职业,丛脞之务,不身亲之,至于爵禄、废置、杀生、予夺,不由己出不可也。 “又,顷以西鄙用兵,权置经略安抚使,一路之兵得以便宜从事,及西事已平,因而不废。其河东一路,总二十二州军。曰时节度使之权,不过如是而已。” 又谓:“大臣典诸州者,多以贵倨自恃,转运使欲振举职业,往往故违戾而不肯从。夫将相大臣,在朝廷之时,则转运使名位固相远矣;及在外为知州,则转运使统诸州职也,乌得以一身之贵庇一州之事,而令转运使不得回哉?” “自景祐以来,国家怠于久安,乐因循而务省事,执事之臣,颇行姑息之政。于是胥吏讙哗而斥逐御史中丞,辇官悖慢而废退宰相,卫士凶逆而狱不穷奸,其馀有一夫流言于道路而为之变令推恩者多矣。凡此数者,殆非所以习民于上下之分也。夫朝廷者,四方之表仪也;朝廷之政如是,则四方必有甚焉者。遂至元帅畏偏裨,偏裨畏将校,将校畏士卒。奸邪怯懦之臣,或有简省教阅,使之骄惰,保庇羸老,使之繁冗,屈挠正法,使之纵恣,诋訿粟帛,使之愤惋,甘言诌笑,靡所不至,于是士卒翕然誉之,而归怨于上矣。 “臣愚以为陛下当奋刚健之志,宣神明之德,凡群臣奏事,皆察其邪正,辨其臧否,熟问深思,求合于道,然后赏罚黜陟,断而行之,则天下孰不旷然悦喜!其馀民事,皆委之州县,一断于法,或法重情轻,情重法轻,可杀可徒,可宥可赦,并听本州申奏,决之朝廷,何必出于经略安抚使哉!转运使规画号令,行下诸州,违戾不从者,朝廷当辨其曲直,若事理实可施行,而州将恃贵势故违之者,当罪州将,勿罪转运使。将校士卒之于州县及所统之官或公卿大臣,有悖慢无礼者,明著阶级之法,使断者不疑。将帅之官,废法违道以取悦于下、归怨于上者,当随其轻重,诛窜废黜;公正无私、御众严整者,当量其才能,擢用褒赏。如是则上虽勤而下用命矣。” 又曰:“食货者,天下之急务,愿复置总计使之臣,使宰相领之。若府库空竭,闾阎愁困,四方之民,流转死亡,而曰我能论道经邦,燮理阴阳,非愚臣之所知也!” 己酉,龙图阁直学士、吏部员外郎兼侍讲、知谏院杨畋卒,赠右谏议大夫。畋素谨畏,每奏事,必发封数四而后上之。自奉甚约,及卒,家无馀资。特赐黄金二百两;其后端午赐讲读官御飞白书扇,亦遣使特赐,置其柩所。 己未,以知荆南府李参为群牧使。执政初议欲用参为三司使,孙抃独不可,曰:“此人若主计,外台承风刻削,则天下益困弊矣。”乃不果用。 庚申,大宗正司言,右卫大将军、岳州团练使宗实缴还秦州防御使、知宗正事敕告;诏不许。 庚午,枢密副使、给事中包拯卒,赠礼部尚书,谥孝肃。拯性峭直,立朝刚毅,人以其笑为黄河清。知开封府时,京师为之语曰:“关节不到,有阎罗包老。”然奏议平允,常恶欲吏苛刻,务为敦厚,虽甚疾恶,未尝不推以忠恕。平居无私书,故人亲党有干请,一皆绝之。居家俭约,衣服器用饮食,虽贵如布衣时。 六月,丙子朔,岁星昼见。 辽主驻图库里。 癸未,以单州团练使刘永年知代州。 辽人取山木,积十馀里,辇载相属于路,前守惧生事,不敢遏,永年曰:“敌人伐木境中而不治,它日将不可复制。”遣人纵火,一夕尽焚之;上其事,帝称善。辽移文代州捕纵火盗,永年报曰:“贼固有罪;然在我境,何预汝事!”遂不敢复言。 鄜延经略司言:“得宥州牒,夏国改西市监军司为保泰军,威州监军司为静塞军,绥州监军司为祥祐军,左厢监军司为神勇军。”且言:“谅祚举措,近岁多不循旧规,恐更僣拟朝廷名号。渐不可长,乞择一才臣下诏诘问,以杜奸萌。”从之。 于是遣供备库副使张宗道赐谅祚生辰礼物。宗道初入境,迎者至,欲先宗道行马,及就坐,又欲居东,宗道固争之。迎者曰:“主人居左,礼之常也,天使何疑焉!”宗道曰:“宗道与夏主比肩以事天子,夏主若自来,当为宾主。尔陪臣也,安得为主人!当循故事,宗道居上位。”争久不决,迎者曰:“君有几首,乃敢如是!”宗道大笑曰:“宗道有一首耳,来日已别家人。今欲取宗道首则取之,宗道之死得其所矣,但夏国必不敢耳。”迎者曰:“译者失词,某自谓无两首耳。”宗道曰:“译者失词,何不斩译者?”乃先宗道。迎者曰:“二国之欢,有如鱼水。”宗道曰:“然。天朝,水也;夏国,鱼也。水可无鱼,鱼不可无水。” 丁亥,秘阁上补写御鉴书籍。 先是欧阳修言:“秘阁初为太宗藏书之府,并以黄绫装潢,号日太清本。后因宣取入内,多留禁中,而书颇不完。请降旧本,令补写之。”遂诏龙图、天章、宝文阁、太清楼管句内臣,检所阙书录上,于门下省补写。至是上之,赐判秘阁范镇及管句补写官银绢有差。 辛丑,辽以右伊勒希巴玛陆为奚六部大王。 是月,辽主御清凉殿,放进士王鼎第九十三人。 秋,七月,戊申,太白经天。 壬子,太常礼院言:“皇祐参用南郊百神之位,不应祀法。宜如隋、唐旧制,设昊天上帝、五方位,以真宗配,而五人帝、五官神从祀,馀皆罢。又,前一日亲飨太庙,当时尝停孟冬之荐。考详典礼,宗庙时祭,未有因严配而辍者。今明堂去孟冬画日尚远,请复荐庙。前者祖宗并侑,今因典独配;前者地祗、神州并飨,今以配天而亦罢。是皆变礼中之大者也。开元、开宝二《礼》,五帝无亲献仪。旧礼,先诣昊天奠献,五帝并行分献,以侍臣奠币,皇帝再拜,次诣真宗神坐,于礼为允。”诏恭依,而五方帝亦行亲献。 甲寅,广西转运使李师中,转运判官刘牧,各罚铜二十斤。先是岭南多旷土,茅菅茂盛,蓄藏瘴毒。师中募民垦田,县置籍,期永无税,以种及三十顷为田正,免科役。于是地稍开辟,瘴毒减息。而师中与牧坐擅除税不以闻,故蒙罚。 甲子,以知虔州赵抃为礼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 丁卯,右卫大将军、岳州团练使宗实辞秦州防御使、知宗正寺,不许。 是月,右正言王陶上疏曰:“去岁亲发德音,稽唐故事,择宗子使知宗正寺。中外闻之。咸谓此举设施安稳,不惊人耳目,而天下摇摇之心一旦而定。厥后浸闻稽缓,四方观听,岂免忧疑!流言或罪宗实,以为自唐以来判宗正寺者,皆用宗子,求之典故,乃一寻常差遣,何必过为辞让。或云事由宫中嫔御、宦官姑息之言,圣意因而微惑。臣闻宗实自有此命以来,夙夜恐惧,闭门不敢见人。昨自二月服除,今半年有馀矣。臣恐天下之人,谓陛下始者顺天心人欲而命之,今者听左右姑息之言而疑之,不独百世之后,使人叹惜圣政始卒之不一,亦恐自今远近中外奸雄之人得以窥伺间隙矣。”因请对,言宫嫔、宦官有以惑圣聪,而使宗实畏避不敢前。帝问陶:“欲别与一名目,如何?”陶对曰:“此止是一差遣名目,乞与执政大臣议之。”帝曰:“当别与一名目。”于是韩琦等始有立为皇子之议。 八月,乙亥朔,内出明堂乐章迎神、送神曲,疑于太常。 丙子,右卫大将军、岳州团练使宗实辞秦州防御使、知宗正寺,许之。 初,宗实屡乞缴还告敕,帝谓韩琦曰:“彼既如此,盍姑已乎?”琦曰:“此事安可中辍!愿陛下赐以手札,使知出自圣意,必不敢辞。”比遣使召之,称疾不入。琦与欧阳修等私议曰:“宗正之命既出,外人皆知必为皇子矣,不若遂正其名。”修曰:“知宗正寺告敕付阁门,得以不受;今立为皇子,止用一诏书,事定矣。”遂入对,乞听宗实辞所除官。帝曰:“勿更为它名,便可立为皇子,明堂前速也了当。”琦因请谕枢密院。及张曰至,帝面谕之,曰曰:“陛下不疑否?”帝曰:“朕欲民心先有所系属,但姓赵者斯可矣。”曰即再拜称贺。琦等乞帝书手札付外施行。既退,辅臣未分厅,中使已传手札至中书。 丁丑,琦召翰林学士王珪,令草诏,珪曰:“此大事也,非面受旨不可。”明日,请对,曰:“海内望此举久矣,果出自圣意乎?”帝曰:“朕意决矣。”珪再拜贺,始退而草诏。欧阳修叹曰:“真学士也!” 己卯,诏曰:“人道亲亲,王者之所先务也。右卫大将军、岳州团练使宗实,皇兄濮安懿王之子,犹朕之子也,少鞠于宫中,聪知仁贤,见于夙成。日者选宗子近籍,命以治宗正之事,使者数至其第,乃崇执谦退,久不受命,朕默嘉焉。夫立爱之道,自亲者始,其以为皇子。”辛巳,帝悉召宗室入宫,谕以立皇子之意。 壬午,诏入内内侍省皇城司,即内香药库之西偏,营建皇子位。癸未,赐皇子名曙。 邈川首领嘉勒斯赉既老,国事皆委其子栋戩,知秦州张方平尝诱栋戩入贡,许奏为防御使,栋戩寻遣使入贡。知杂御史吴中复劾奏方平擅以官爵许戎狄,启其贪心,方平议遂不行。 先是辽以女妻栋戩,与之共图夏国,夏主谅祚与战,屡为所败。及是谅祚举兵击栋戩,屯于古渭州,其熟户奠长皆惧,亟请访平求救。方平惧,饰楼橹为守城之备,尽籍诸县马,悉发下兵。皇祐末,古渭州熟户反,增秦州戍兵甚多,事平,文彦博悉分屯永兴、泾原、环庆三路,期有警则召之,以省刍粮,谓之下番兵。方平至是乃发之,关西震耸,仍驿奏乞发京畿禁军十指挥赴本路。枢密使张曰言于帝曰:“臣昔在秦州,边人言西戎欲入寇者甚众,后皆无事实。今事未可知,而发京畿兵以赴之,惊动远近,非计也,请少须之。”帝从其言。数日,方平复奏谅祚已引兵西去击栋戩矣。谅祚寻复为栋戩所败,筑堡于古渭州之侧而还。 谏官司马光因劾奏方平怯懦轻举,请加窜谪。宰相曾公亮独右方平,乃言曰:“兵不出塞,何名为轻举?且寇所以不入者,以有备故也。有备而贼不至,顾以轻举罪之,边臣自是不敢为先事之备矣。”光奏三上。甲申,徙方平知应天府。 乙酉,诏太常寺登歌用柷、〈吾欠〉,用翰林学士王珪言也。 辛卯,以司封郎中江南李受为皇子位伴读,改宗正寺伴读王猎为皇子位说书。 壬辰,诏权以皇城司廨宇为皇子位。乃命入内高班王中庆、梁德政发车乘津置行李入内。帝既下己卯诏书,皇子犹坚卧称疾不入。司马光、王陶等言:“凡人见丝毫之利,至相争夺。今皇子辞不资之富,已三百馀日不受命,其贤于人远矣。有识闻之,足以知陛下之圣,能为天下得人。然臣闻父召无诺,君命召不俟驾而行,使者受命不受辞;皇子不当避逊,使者不当徒反。凡诏皇子内臣,皆乞责降,且以臣子大义责皇子,宜必入。”帝与辅臣谋之,韩琦曰:“今既为陛下子,何所间哉!愿令本宫族属敦劝,及选亲信内人就谕旨,彼必不敢违也。” 丁酉,赐皇子袭衣、金带、银绢各一千。诏登州防御使、同判大宗正事从古、沂州防御使虢国公宗谔敦劝皇子,仍与润王宫大将军以上同入内,皇子若称疾,即乘肩舆。己亥,从古等言皇子犹固称疾。是夕,使者往返数四,留禁门至四鼓,皇子终不至,乃诏改择异日。 庚子,以立皇子告天地、宗庙及诸陵。 辛丑,皇子以肩舆入内。先是宗谔责皇子曰:“汝为人臣子,岂得坚拒君父之命而终不受邪?我非不能为众人执汝,强置汝于肩舆,恐使汝遂失臣子之义,陷于恶名耳!” 皇子初让宗正,与记室周孟阳谋之,所上表皆孟阳笔也,每一表,饷孟阳十金。孟阳辞,皇子曰:“此不足为谢,俟得请于朝,方当厚赏耳。”凡十八表,孟阳获千馀缗。及立为皇子,犹固称疾。孟阳入见于卧内曰:“主上察知太尉之贤,参以天人之助,乃发德音,太尉独称疾坚卧。其义安在?”皇子曰:“非敢徼福,以避祸也。”孟阳曰:“今已有此迹,设固辞不拜,使中人别有所奏,遂得燕安无患乎?”皇子抚榻而起曰:“吾虑不及此。”遂与宗谔等同入内,良贱不满三十口,行李萧然,无异寒士,有书数橱而已。 甲辰,皇子见帝于清居殿。自是,日再朝于内东门,或入侍禁中。 九月,乙巳朔,以皇子为齐州防御使,进封巨鹿郡公。 己酉,朝享景灵宫。庚戌,享太庙。辛亥,大享明堂,大赦。令天下系帐存留寺观及四京管内虽不系帐而舍屋百间以上者,皆特赐名额。谏官司马光言:“释、老之教,无益治世,而聚匿游惰,耗蠹良民,是以国家著令,有创造寺观百间以上者,听人陈告,科违制之罪,仍即时毁撤。盖以流俗戆愚,积弊已深,不可猝除,故为之禁限,不使繁滋而已。今若有公违法令,擅造寺观及百间以上,则其罪已大。幸遇赦恩,免其罪犯可矣,其栋宇瓦木,犹当毁撤,没入县官。今既不毁,又明行恩命,赐之宠名,是劝之也。今立法以禁之于前,而发赦以劝之于后,恐自今以往,奸猾之人,将不顾法令,依凭释、老之教以欺诱愚民,聚敛其财,广营寺观,务及百间,以冀后赦之恩,不可复禁矣。伏望追改前命,更不施行。” 初,帝享明堂,方宿斋,而充媛董氏疾革,使白皇后曰:“妾不幸即死,愿勿亟闻以慁上精意。”后泫然从之。壬子,帝临奠凄恻,追赠婉仪;癸丑,加赠淑妃,特迁其父右侍禁资为内殿崇班,官其弟侄四人,葬奉先资福院。后又命有司为之定谥及行册礼,于葬日仍给卤簿。司马光言:“古者妇人无谥,近世惟皇后有谥及有追加策命者。卤簿本以赏军功,未尝施于妇人。伏望特诏有司,悉罢议谥及册礼事,其葬日更不给卤簿,凡丧事所需,悉从减损。帝嘉纳之。 己未,内外官并以明堂赦书加恩,宰相韩琦封仪国公。 戊辰,改寿星观为崇先观。 冬,十月,乙亥,皇子上表辞所除官,赐诏不允。 甲午,命知制诰王安石同句当三班院。先是安石纠察在京刑狱,有少年得斗鹑,其侪求之,不与,恃与之昵,辄持去,少年追杀之,开封府案其人罪当死。安石驳之曰:“按律,公取、窃取皆为盗,此不与而彼强携以去,是盗也。追而殴之,是捕盗也。虽死当勿论。”遂劾府司失入,府官不伏。事下审刑、大理,皆以府断为是,诏放安石罪。旧制,放罪者皆诣阙门谢,安石言我无罪,不肯谢;御史台举奏之,释不问。 以秘阁校理蔡抗为广东转运使。先是岑水铜冶大发,官市诸民,止给空文,积逋巨万。奸民无所取资,群聚私铸,与江西盐盗合,郡县患之,督捕甚严。抗曰:“采铜皆惰游之民,铜悉入官而不畀其直,非私铸,衣食安所给!又从而诛之,是罔民也。”因命铜入即给其直,民皆乐输,私铸遂绝。番愚岁运盐给英、韶二州,道远,多侵窃杂恶。抗命十舟为一运,择摄官主之,岁终,会其殿最。是岁,盐课增十五万缗。 乙未,太白昼见。丙申,诏:“天下常平仓多所移用,而不足以支凶年,其令内藏库与三司共支缗钱一百万,下诸路助籴之。”从右正言、判司农寺王陶所请也。 十一月,己巳,进封沂国公主为岐国公主,建州观察使、知卫州李玮改安州观察使,复为驸马都尉。 十二月,皇城司逻卒吴清等密奏富人张文政尝杀人,有司鞫问无状,愿得清诘所从,而主者不遣。御史傅尧俞言:“陛下惜清,恐自是不复闻外事矣。不若付之有司,辨其是非而赏罚之,则事之上闻者皆实,乃所以广视听也。”谏官司马光等亦极言其害。诏清等决杖,配下军。 辽知枢密北院事萧图固哩,辨敏,善伺颜色,应对合上旨。太后尝曰:“有大事,非图固哩不能决。”由是眷遇日隆。庚辰,授北院枢密使,许便宜从事。图固哩好聚敛,专愎,变更法度。时皇太叔重元有异志,图固哩为枢密数月,所荐引多重元之党,其奸佞如此。 癸未,辽主如西京。 戊子,辽以太后行再生礼,曲赦西京囚。 丙申,幸龙图、天章阁,召辅臣、近侍、三司副使、台谏官、皇子,宗室、驸马都尉、主兵官观祖宗御书。又幸宝文阁,为飞白书,分赐从臣,下逮馆阁。作《观书诗》,韩琦等属和。遂宴群玉殿。传诏学士王珪撰诗序,刊石于阁。 庚子,再召群臣于天章阁观瑞物,复宴群玉殿。帝曰:“天下久无事,今日之乐,与卿等共之,宜尽醉勿辞。”赐禁中花、金盘、香药。又召韩琦至御榻前,别赐酒一卮。从臣沾醉,至暮而罢。 是岁,冬无冰。天下断大辟一千六百八十三人。 ◎宋纪六十一 ∷起昭阳单阏正月,尽十二月,凡一年。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 嘉祐八年辽清宁九年。癸卯,一零六三年 春,正月,己西,翰林学士范镇知贡举。 辛亥,辽主如鸳鸯泺。立皇子浚为梁王。浚为皇后所生,幼而能言,好学知书。辽主尝曰:“此子聪慧,殆天授与!”时年六岁,封为王。 癸丑,诏夏国主谅祚:“所遣进奉人石方,称宣徽南院使,非陪臣官号;自今宜遵用誓诏,无得僣拟!” 丙寅,以龙图阁直学士、知审官院韩贽兼判都水监。初,置都水监,欲重其事,以知杂御史判。至是知杂赵抃辞以不知水事,故命贽焉。 戊辰,宰相韩琦言:“秦州永宁寨,旧以钞市马,自修古渭寨,在永宁之西,而蕃、汉多互市其间,因置买马场,凡岁用缗钱十馀万,实耗国用。”诏复置场永宁,罢古渭寨所置场,蕃部马至,径鬻于秦州。 己巳,以充仪俞氏为昭仪,婕妤杨氏为修仪,周氏为婉容。 辛未,辽禁民鬻铜。 二月,癸未,帝不豫。甲申,降天下囚罪一等,徒以下释之。 乙酉,太子少傅致仕田况卒,赠太子太保,谥宣简。况明敏有文武才,其论天下事甚多,如并枢密院于中书以一政本,日轮两制馆阁一员于便殿备访问,以锡庆院广太学,兴镇戎军、原、渭等州营田,汰诸路宣毅、广捷等冗军,策元昊势屈纳款,必令尽还延州侵地,无过许岁币,并入中青盐,请戮陕西陷没主将随行亲兵。其论甚伟,然不尽行也。 始,辽侵澶州,略得数百人,以属况父延昭,延昭哀之,悉纵去,因自脱归中国,生八子,多知名。况,长子也。保州之役,况杀降卒数百人,朝廷壮其决,后大用之。然卒无子,以兄子为后。 丙戌,中书、枢密院奏事于福宁殿之西閤,见帝所御幄亦、裀褥皆质素暗弊,久而不易。帝顾韩琦等曰:“朕居宫中,自奉正如此耳。此亦生民之膏血也,可轻费之哉!” 三月,甲辰,诏前郓州观察推官孙兆、邠州司户参军单骧诊御脉。帝初不豫,医官宋安道等进药,久未效,而兆与骧皆以医术知名,特召之。丙午,诏中书劾宋安道等罪以闻。 戊申,太子太保致仕庞籍卒。时帝不豫,废朝、临奠皆不果,第遣使吊赙其家,赠司空兼侍中,谥庄敏。籍长于吏事,持法深峭。军中有犯者,至或断斩刳磔,或累笞至死,以故土卒畏服;而治民有惠爱。及为相,议者以为声望减于治郡时去。 甲寅,昭德军节度使、同平章事李昭亮卒,赠中书令,谥良僖。昭亮为人和易,谙习近事,于吏治颇通敏,善委任僚佐,故数更藩镇无它过。 壬戌,孙兆为殿中丞,单骧为中都令,仍令校正医书。封神应侯扁鹊为神应公。皇城使宋安道等皆降官。 癸亥,御内东门幄殿。 甲子,御延和殿,赐进士闽人许将第一百二十七人及第,六十七人同出身,诸科一百四十七人及第、同出身,又赐特奏名进士、诸科一百人及第、同出身、诸州文学、长史。 乙丑,以圣体康复,宰臣诣东上閤门拜表称贺。 辛未晦,帝崩于福宁殿。是日,帝饮食起居尚平宁,甲夜,忽起,索药甚急,且召皇后。皇后至,帝指心不能言。召医官诊视,投药、灼艾,已无及。丙夜,遂崩。左右欲开宫门召辅臣,皇后曰:“此际宫门岂可夜开!且密谕辅臣黎明入禁中。”又取粥于御厨。医官既出,复召入,使人禁守之。 夏,四月,壬申朔,辅臣入至寝殿。后定议,召皇子入,告以帝晏驾,使嗣立。皇子惊曰:“某不敢为,某不敢为!”因反走。辅臣共持之,或解其发,或被以御服,召殿前、马步军副都指挥使、都虞候及宗室刺史以上至殿前谕旨。又召翰林学士王珪草遗制,珪惶惧不知所为,韩琦谓珪曰:“大行在位凡几年?”珪悟,乃下笔。至曰昳,百官皆集,犹吉服,但解金带及所佩鱼,自垂拱殿门外哭而入,班福宁殿前,器止,韩琦宣遗制。 皇子即皇帝位,见百官于东楹。百官再拜,复位哭,乃出。帝欲亮阴三年,命韩琦摄冢宰,辅臣皆言不可,乃止。 癸酉,大赦。优赏诸军,如乾兴故事。时禁卫或相告,乾兴内给食物中有金。既而宫中果赐食,众视食中无有,纷纷以为言。殿前副都指挥使李璋呼什长谓曰:“尔曹平居衣食县官,主上未临政,已优赏,尔何功,复云云?敢諠者斩!”众乃定。 判吏部南曹王端言:“公卿子弟襁褓得官,未尝莅事,而锡服与年劳者等,何以示劝!请从莅日始。”遂著为令。端,质之弟也。 遣使告哀于辽及夏国。 三司奏乞内藏库钱百五十万贯,?绢二百五十万匹,银五万两,助山陵及赏赉,从之。 帝初即位,与辅臣言,皆不名。及将责降医官,有欲为孙兆、单骧地者,言于帝曰:“先帝初进兆等药,皆有验,不幸至此,乃天命也,非医官所能及。”帝敛容曰:“闻兆等皆两府所荐,信乎?”对曰:“然。”帝曰:“然则朕不敢与知,唯公等裁之!”皆惶恐。甲戌,兆编管池州,骧峡州,同时责降者十二人,独兆、骧得远地云。 乙亥,群臣表请听政,不从。 诏:“天下官名,地名、人姓名与御名同者改之;改部署曰总管。” 命韩琦为山陵使。 先是辅臣奏事,帝必详问本末,然后裁决,莫不当理,中外翕然皆称明主。是日晚,忽得疾,不知人,语言失次,复召已责降医官宋安道、甄立里、奏宗一、王士伦等人侍疾。 丙子,尊皇后曰皇太后。 丁丑,群臣三上表请听政。戊寅,诏许之,既而以疾不果。有司请改日大敛,司天监言卜近日则不利帝及太后,帝令避太后而已。己卯、大敛,帝疾增剧,号呼狂走,不能成礼。韩琦亟投杖褰帘,抱持帝,呼内人,属令加意拥护。又与同列入白太后下诏,候听政日,请太后权同处分。礼院奏请:“其日皇帝同太后御内东门小殿,垂帘,中书、枢密院合班起居,以次奏事。或非时召学士,亦许至小殿。皇太后处分称‘吾’,群臣进名起居于内东门。”从之。 辛巳,命辽贺乾元节使、保静军节度使耶律谷等进书奠梓宫,见帝于东阶,令閤门以书币入。始,辽使至德清,廷臣有欲却之者,有欲俟其至国门谕使之还者,议未决。太常丞、集贤校理邵亢,请许其使者奉国书置柩前,俾得见帝,以安远人,诏从其言。时龙图阁直学士周沆馆伴辽使者,初未许见,先诏取书置柩前。使者固请见,曰:“取书,非故事也。”帝以方衰绖,辞焉。使者执书不肯授閤门,沆曰:“昔北朝有丧,吾使至柳河而还。今朝廷重邻好,听北使至京师,达命于几筵,恩礼厚矣,奈何更以取书为嫌乎!”使者立授书,然帝亦卒见谷等。朝廷未知辽主之年,沆乘间杂它语以问,使者出不意,遽对以实。既而悔之,相顾曰:“今复应兄事南朝矣。” 壬午,辅臣入对于柔仪殿西閤,皇太后御内东门小殿,垂帘听政。初议帝与太后同御东殿垂帘,辅臣合班以次奏事。及是帝方服药,权居柔仪殿东閤之西室,太后居其东室。辅臣既入西室,候问圣体,因奏军国事,太后及独御东殿,辅臣以政事复奏于帘前云。 癸未,内出遗留物赐两府、宗室、近臣、主兵官有差。富弼、文彦博时居丧,皆遣使就赐之。知谏院司马光言:“国家用度素窘,复遭大丧,累世所藏,几乎扫地。传闻外州、军官库无钱之处,或借贷民钱以供赏给,一朝取办,逼以棰楚。当此之际,群臣何心以当厚赐!”因固辞,卒不许。光乃以所得珠为谏院公使钱,以金遗其舅氏焉。 甲申,宰相韩琦加门下侍郎兼兵部尚书,进封卫国公,曾公亮加中书侍郎兼礼部尚书,枢密使张昪、参知政事欧阳修、赵概并加户部侍郎,枢密副使胡宿、吴奎并加给事中。 知谏院司马光上皇太后疏曰:“殿下初摄大政,四方之人,莫不观听以占盛德。臣以为凡名物礼数所以自奏者,皆当深自抑损,不可尽依章宪明肃皇后故事,以成谦顺之美。大臣忠厚如王曾,清纯如张知白,刚正如鲁宗道,质直如薛奎者,当信之用之,与共谋天下之事。鄙猥如马季良,谗谄如罗崇勋者,当疏之远之,不可宠以禄位,听采其言也。臣闻妇人内夫家而外父母家,况后妃与国同体,休戚如一,若赵氏安则百姓皆安,况于曹氏,必世世长享富贵明矣。为政之道,莫若至公。愿殿下熟察群臣中有贤才则举之,有功则赏之,职事不修则废之,有罪则刑之。俟皇帝圣体平宁,授以治安之业,自居长乐之宫,坐享天下之养,则圣善之德冠绝前古,虽周之文母,汉之明德,不足比也。” 乙酉,作受命宝,命欧阳修篆其文曰:“皇帝恭膺天命之宝”。 发诸路卒四万六千馀人修奉山陵。 丙戌,以国子监所印《九经》及《正义》、《孟子》、医书赐夏国从所乞也。 丁亥,以皇子右千牛卫将军仲针为安州观察使、光国公,右内率府副率仲纠为和州防御使、乐安郡公,仲恪为博州防御使、大宁郡公。 翰林学士王珪上言:“圣体已安,皇太后乞罢权同听政。”即命珪草还政书。既而不行。 荧惑自去年八月庚辰夕伏,积二百四十九日。命辅臣祈禳于集英殿;己丑晨,见东方。 癸巳,权三司使蔡襄奏大行山陵一用永定制度,于是右司谏王陶上言:“民力方困,山陵不当以永定为准。”其后京西转运使吴充、楚建中、知济州田棐相继上言:“请遵先帝遗诏,山陵务从俭约,皇堂、上宫除明器之外,金玉珍宝一切屏去。”建中,须城人也。礼院编纂苏洵亦贻韩琦书切谏,至引华元不臣以责之,琦为变色。乃诏礼院与少府监议,唯省乾兴中所增明器而已,其它犹一用定陵制度。 右司谏、直集贤院、同修起居注郑獬上言:“今国用空乏,财赋不给,近者赏军,已见横敛,富室嗟怨,流闻京师。窃惟先帝节俭爱民,出于天性,无珠玉奇丽之好,无犬马游观之乐,服御至于浣濯,器玩极于朴陋,此天下所共知也。今山陵制度,乃取乾兴最盛之时为准,独不伤先帝节俭之德乎?臣以为宜敕有司条具名数,再议减节。” 帝自不豫以来,丧皆礼官执事,群臣奉慰,则垂帘不坐。乙未,大祥,始亲行礼,又卷帘坐受慰,人心少安。 丁酉,起复文颜博,固辞;表三上,乃听终丧。寻有诏给俸赐比宰臣之半,颜博又辞,许之。 戊戌,司马光上疏曰:“窃惟大行皇帝春秋未甚高,以宗庙社稷之重,超然远览,确然独断,知陛下仁孝可守大业,擢于宗室之中,建为嗣子,授以天下,其恩德隆厚,固非微臣所能称述。今不幸奄弃万国,陛下哀慕过礼,以至成疾,中外闻者,莫不感泣,知大行皇帝能为天下得人,治平之期,企踵可待。 “今者圣体痊平,初临大政,举措云为,不可不审。为政之要,在于用人,赏善罚恶而已。愿陛下难之重之,精心审虑,如射之有的,必万全取中,然后可发也。 “陛下思念先朝,欲报之德,奉事皇太后孝谨,抚诸公主慈爱,此诚仁孝之至,过人远甚。臣愿陛下虽天性得之,复加圣心,夙夜匪懈,谨终如始,以结亿兆之心,形四方之化,则福祚流于子孙,令闻垂于无穷矣。 “古者人君嗣位,必逾年然后改元。愿陛下一循典礼,勿有变更于中年也。 “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一也。自汉氏以来,始从权制,以日易月。臣愿陛下虽仰遵遗诏,俯徇群情,二十七日而释服,至于宫禁之中,音乐、游燕、吉庆之事,皆俟三年然后复常,以尽送终追远之义焉。 “礼,为人后者为之子,故为所后服斩衰三年,而为其父母齐衰期,为所后者之亲皆如子,而为己之亲皆降一等,盖以持重于大宗,则宜降其小宗,所以专志于所奉而不敢顾私亲也。汉宣帝自以为昭帝后,终不敢加尊号于卫太子、史皇孙。光武起于布衣,亲冒矢石以得天下,自以为元帝后,亦不敢加尊号于巨鹿都尉、南顿君。此皆循大义,明至公,当时归美,后世颂圣。至于哀、安、桓、灵,咸自旁亲入继大统,皆追尊其祖父,此不足为孝,而适足犯义侵礼,取讥当时,见非后世。愿陛下深以为鉴,杜绝此议,勿复听也。” 己亥,群臣上表请临朝听政。表三上,乃许之。 庚子,立京兆郡君高氏为皇后,北作坊使遵甫之女。遵甫,继勋子也。母曹氏,皇太后亲姊。后四岁,与帝同育于禁中,仁宗常谓太后,它日必以相配,太后许诺。既长,出宫;庆历七年,归于濮邸,封京兆郡君,于是正位。 五月,癸卯,以太常少卿李受为左司郎中,屯田员外郎王猎为刑部员外郎,并充天章阁待制,受兼侍读,猎兼侍讲。昭宣使、端州刺史、右班副都知石全育领原州团练使,充入内副都知。故事,都知四人,至是并全育而五,诏后有阙勿外。 辽尼噜古、萧呼敦谋逆日甚。呼敦欲速发,尼噜古说其父重元可诈称疾,欲俟辽主临问,即图弑逆;既而忌耶律仁先在朝,谋不果发。尼噜古、呼敦合言于辽主曰:“仁先可任西北路招讨使。”辽主将从之,北院枢密使耶律伊逊谏曰:“仁先,先帝旧臣,德冠一时,不可遽离朝廷。”辽主悟,丙午,以仁先为南院枢密使,徒封许王。 庚戌,封长女为德宁公主,第二女为宝安公主,第三女为寿康公主。 诏:“山陵所用钱物,并从官给,毋以扰民。”诏虽下,然调役未尝损也。三司计山陵当用钱粮五十万贯石而不能备,或请移陕西缘边入中盐于永安县。转运副使薛向陈五不可,且乞如其数以献,许之。 以右司谏王陶为户部员外郎、直史馆,充皇子位伴读,屯田员外郎周孟阳、秘书丞孙思恭充皇子位说书。孟阳自以王官教授,与帝有潜龙之旧,而李受、王猎皆非帝故识,顾先得待制,由是觖望,固辞说书不拜。 丁巳,赐郑州公使钱五百贯,以灵驾所过故也。富弼既除丧,戊午,授枢密使、礼部尚书、同平章事。 庚申,翰林学士王珪奏:“谨按《曾子问》曰:‘贱不诔贵,幼不诔长,礼也。惟天子称天以诔之。’《春秋公羊》说:‘读诔,制谥于南郊,若云受之于天。’然乾兴元年夏既定真宗皇帝谥,其秋始告天于圆丘。史臣以为天子之谥,当集中书、门下、御史台五品以上、尚书省四品以下、诸司三品以上于南郊告天,议定,然后连奏以闻。近制唯词臣擢议,即降诏命,庶僚不得参闻,颇违称天之义。臣奉命撰上先帝尊谥,欲望明诏有司稽详旧典,先之南郊而后下臣之议,庶先帝之茂德休烈,有以信万世之传。”诏两制详议。翰林学士贾黯等议如珪奏,从之。 戊辰,皇子仲针、仲纠始就东宫听读。是日,初御延和殿。帝疾犹未平,命辅臣祈福于天地、宗庙、社稷及景灵宫、寺观,又遣使祷岳、渎、名山。 六月,癸酉,帝复以疾不出。是时唯两府得入对柔仪,退,诣内东门小殿帘帷之外,复奏政事于皇太后如初。 先是礼院言大行祔庙,而太庙七室皆满,请增置一室,诏两制及待制以上与礼官考议。观文殿学士孙抃等议曰:“谨按《礼》曰:‘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书》曰:“‘七世之庙,可以观德。’曰世为昭穆云者,据父子之正而言也。若兄弟则昭穆同,不得以世数数之矣。商祖丁之子曰阳甲,曰盘庚,曰小辛,曰小乙,四人皆有天下,而商之庙有始祖,有太祖,有太宗,有中宗。若以一君为一世,则小乙之祭不及其父祖丁,是古之兄弟相及,昭穆同而不以世数数之明矣。故晋之庙十一室而六世,唐之庙十一室而九世。中宗、睿宗之于高宗,恭宗、文宗之于穆宗,同居穆位。国朝太祖为受命之祖,太宗为功德之宗,此万世不迁者也。故太祖之室,太宗称孝弟,真宗称孝子,太行皇帝称孝孙。而《禘祫图》,太祖、太宗同居昭位,南向,真宗居穆位,北向。盖先朝稽用古礼而著之于祀典矣。大行皇帝神主祔庙,请增一室为八室,以备天子事七世之礼。”诏从之。 于是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讲卢士宗、天章阁待制兼侍读司马光议曰:“臣等谨按《礼》,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太祖之庙,百世不毁。其馀昭穆,亲尽则毁,示有终也。自汉以来,天子或起于布衣,以受命之初。太祖尚在三昭三穆之数,故或祀四世,或祀六世,其太祖以上之主,虽属尊于太祖,亲尽则迁。故汉元帝之世,太上庙王瘗于寝园。魏明帝之世,处士庙主迁于园邑。晋武帝祔庙,迁征西府君;惠帝祔庙,迁豫州府君。自是以下,大抵过六世则迁其神主。盖以太祖未正东向之位,故止祀一昭一穆;若太祖已正东向之位,则并三昭三穆为七世矣。唐高祖初祀四世,太宗增祀六世;及太宗祔庙,则迁洪农府君;高宗祔庙,又迁宣帝;皆祀六世,此前世之成法也。惟明皇立九室,祀八世,事不经见,难可依据。今若以太祖、太宗为一世,则大行皇帝祔庙之日,僖祖亲尽,当迁于西夹室。祀三昭三穆,于先王典礼及近世之制,无不符合,太庙更不须添展一室。”诏抃等再议。 于是复上议曰:“自唐至周,庙制不同,而皆七世。自周以上,所谓太祖,非始受命之主,特始封之君而已。今僖祖虽非始封之君,要为立庙之始祖。方庙数未过七世之时,遂毁其庙,迁其主,考三代之礼,未尝有此。汉、魏及唐一时之议,恐未合先王制礼之意。臣等窃以为存僖祖之室,以备七世之数,合于经传事七世之明文,而亦不失先王之礼意。”诏恭依。 戊寅,以翰林学士、权三司使蔡襄为修奉太庙使。襄乃以八室图奏御,又请广庙室并夹室为十八间;从之。 帝自感疾,即厌服饵,韩琦尝亲执药杯以进,帝不尽饮而却之,药污琦衣。太后亟出服赐琦,琦不敢当。太后曰:“相公殊不易。”皇子仲针侍侧,太后曰:“汝盍自劝之!”帝亦弗顾。 丁亥,诏:“今岁制科举人著作佐郎赵商等十七人权罢,将来到场,便赴秘阁就试。”商,安仁人。 以兵部郎中、权判大理寺陈太素知明州。太素任刑法二十馀年,朝廷有大狱,疑则必召与议。每临案牍,至忘寝食,大寒暑不变。子弟或止之,答曰:“囹圄之苦,其不堪甚于我也!”以耳疾,数求罢;执政以为任职,弗许;久之,乃出守。 癸巳,司马光上太后及帝疏曰:“皇帝圣体平宁之时,奉事皇太后,承顺颜色,宜无不如礼。若药石未效,而定省温清,有不能周备者,亦皇太后所宜容也。孔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盖言诚信纯至,表里著明,而它人不能间也。孟子曰:‘父子责善,贼恩之大者。’盖言骨肉至亲,正当以恩意相厚,不当较辎铢之是非也。伏望皇帝思孔子之言,皇太后无忘孟子之戒。万一奸人欲有开说,涉于离间者,当立行诛戮,以明示天下,使咸知谗佞之徒不能欺惑圣明也!” 帝初以忧疑得疾,举措或改常度,遇宦官尤少恩,左右多不悦者,乃共为谗间,两宫遂成隙。太后对辅臣尝及之,韩琦因出危言感动太后曰:“臣等只在外见得宫家,内中保护,全在太后。若官家失照管,太后亦未安稳。”太后惊曰:“相公是何言!自家更切用心。”琦曰:“太后照管,则众人自然照管矣。”同列为缩颈流汗。或谓琦曰:“不太过否?”琦曰:“不如此不得。”间有传帝在禁中过失事,众颇惑之,琦曰:“岂有殿上不曾错一语而入宫门即得许多错!琦固不信也。”传者亦稍息。 戊戌,山陵使韩琦奏:“山陵诸顿所调物过多,乞选朝臣一员付之计度。”乃命盐铁判官楚建中往裁其数。时三司使蔡襄总应奉山陵事,凡调度供亿皆数倍,劳费既广,已而多不用,议者非之。 帝疾既平,犹未御正殿。御史中丞王畴上疏曰:“今四方之人,翘足引首,倾耳注目,愿观新政者,累月于兹,而未御正殿以见群臣。议者皆谓圣躬既已平复,但以未经先帝卒哭,不忍视朝,此实天子之孝逾于高宗矣。今易月之期已在卒哭之外,惟引礼割情,顾思大谊,早御前殿,南面听政,赫然日升,万物咸睹,臣民之望也。” 秋,七月,乙巳,以侍御史吕诲为起居舍人、同知谏院。 辛亥,知谏院司马光言:“窃见诸路转运使、提点刑狱、知州、军事各遣亲属进贺表至京,朝廷不问官职高下,亲属远近,一例推恩,此盖国初承五代姑息藩镇之弊,后来因循不能革正。国家爵禄,本待天下贤才及有功效之人,今使此等无故受官,诚为太滥。今纵不能尽罢此等恩泽,其进表人若五服内亲,或乞等第受一官,其无服非亲属者,并量赐金帛罢去,庶几少救滥官之失。”同修起居注郑獬亦以为言,且曰:“昔真宗初即位,有事于南郊,旧例群臣皆得迁秩,而真宗以为侥幸太甚,遂命止加勋阶。真宗已尝革滥赏于南郊之初,则陛下亦宜绝缪恩于登极之后也。”执政谓已行之诏难于复改,遂寝其议。 壬子,初御紫宸殿,中书、枢密奏事。帝自六月癸酉不循殿,至是始见百官,感恸者久之。其后只日御前殿,双日御后殿,惟朔望则前后皆不御,至祔庙,始如故。 丙辰,夏主遣使来祭吊。其使者固求入对,弗许。谅衤乍所上表辄改姓李,赐诏诘之,令守旧约。司马光言:“闻夏国所遣使人,前日不肯门见,固求入对,朝廷不许,勒归馆舍。窃以陛下继统之初,蕃戎皆欲瞻望天表;又闻向曾不安,意谓未能视朝,所以敢尔桀黠。今陛下已御正殿,臣谓何惜紫庭数步之地,使之稽首拜伏,瞻仰清光!庶识陛下神武之姿,必能镇服四海。” 丁巳,辽使祭大行皇帝于皇仪殿,遂见帝于东厢。帝恸哭久之。使者言及大行,辄出涕。后数日,辽使辞于紫宸殿,命坐赐茶。故事,当赐酒五行,自是终谅閤,皆赐茶而已。 辽皇太叔重元与其子尼噜古,久萌逆志,会辽主猎于滦河之太子山,扈从诸官多重元之党,尼噜古遂欲因此窃发。戊午,雍睦宫使耶律良闻其谋,以辽主笃于亲爱,不敢遽奏,密言于太后。太后托疾,召辽主告之,且曰:“此社稷大事,宜早为计。”辽主诘良曰:“汝欲间我骨肉邪?”良曰:“臣若妄言,甘伏斧锧。陛下不早备,恐堕贼计。如召尼噜古不来,可卜其事。”辽主从其言,旋召南院枢密使耶律仁先告之,仁先曰:“此曹凶很,臣固疑之久矣。”辽主命仁先察捕之。仁先出,还顾曰:“陛下宜谨为之备。”尼噜古见使者来召,知事泄,羁使者于帐中,欲害之;使者以佩刀断帟而出,驰至行宫,以状闻,辽主始信。 尼噜古与萧呼敦遽招集其徒党,得四百人,奉重元将发,帐前雨赤如血,遂前趋帷宫。辽主仓卒欲往北、南院,仁先曰:“陛下若舍扈从而行,贼必蹑其后。且南、北大王心未可知,岂可往乎!”仁先子托卜嘉曰:“圣意不可违。”仁先怒,击其首。会宣徽使萧罕嘉努闻变驰至,执辔固谏,如仁先言,辽主悟,悉委仁先以讨贼事。仁先亟令环车为营,折行马作兵仗,率官属近侍三十馀骑阵柢枑外。贼势甚锐,太后亦亲督卫士御之。及战,南府宰相萧德身先搏贼,摧其锋,贼众披靡。尼噜古跃马突出,近侍详衮阿苏射杀之,重元众稍退。仁先以五院部萧塔喇所居最近。亟召之,分遣人集诸军。 先是尼噜古广结徒党。而一时不能遽集。殿前都点检耶律萨喇图适在围场,闻乱,劫奚人猎夫来援,既至,闻尼噜古已死,大恸,谓重元曰:“我辈惟有死战,胡为若儿戏,自取灭亡!今行宫无备,乘夜劫之,大事可济。若俟明旦。彼将有备,安知我众不携贰邪!一失机会,悔将奚及!”萧呼敦曰:“仓卒中黑白不辨,若内外军相应,则吾事去矣。黎明而发,何迟之有!”重元听呼敦计,令四面巡警。是夜,呼敦率同党拥立重元,僣位号,呼敦自为枢密使。及旦,重元与呼敦、萨喇图暨其党统军使萧特里德、兴圣宫太保古迪、陈王特布等率奚人二千直犯行宫。会萧塔喇以援兵至,北面林牙耶律迪里亦赵援,耶律仁先曰:“贼势不能久,当俟其气沮攻之。”乃令耶律伊逊、萧德、萧罕嘉努、萧惟信、耶律良等分领宿卫及援师,背营而阵,乘间奋击,贼稍却。罕嘉努谕诸猎夫曰:“汝曹去顺效逆,徒取族灭。何若悔过,转祸为福!”猎夫皆投仗首服。贼党大溃,重元率数骑走。仁先等追杀二十馀里,阵斩萨喇图,禽特里德、古迪,杀之;呼敦单骑遁至十七泽,投水死。辽主握仁先手曰:“平乱,皆卿之功也!” 己未,辽主命捕诛逆党,以萧呼敦首助乱,诛其五子;词连其父陈王孝友,并诛之。前枢密使萧革以子为重元婿,预逆谋,凌迟死。革得幸两朝,恣为奸恶,至是始正典刑,闻者快之。 尼噜古所交结多不逞之徒,萧特里德少不羁,好射猎,以详衮从伐夏,失利还,旋获罪决大杖,削爵为民。及复用,遂附尼噜古。古迪好戏狎,不修绳检,膂力过人,善击鞠。萨喇图尤凶暴。尼噜古所与谋者皆此类,故速败。 庚申,重元北走大漠,度不能免,叹曰:“尼噜古使我至此!”遂自杀。 辛酉,辽主论定乱功,许王耶律仁先进封宋王,加尚父,为北院枢密使;辽主亲制文以褒之,复命画滦河战图以旌其功。赵王耶律伊逊进封魏王,为南院枢密使,以萧罕嘉努为殿前都点检,封荆王。萧惟信加太子太傅,并赐功臣号。萧德封汉王。耶律迪里遥授临海军节度使。宿卫官耶律托卜嘉等并加上将军。诸护卫及士卒,庖夫、弩手等四百馀人,各授官有差。以耶律良首告变,命籍横帐,擢汉人行宫都部署。 辽北府宰相姚景行方以疾告归,中道,闻重元乱,收集行旋,得三百馀骑,偕南府宰相杨绩勤王,比至,贼已平。辽主嘉其忠,赐以逆人财产。 癸亥,辽特布诉为重元所胁,命削爵,流镇州。 八月,庚辰,王珪议上大行皇帝谥曰神文圣武明孝,庙号仁宗。 辛巳,诏军头司引见公事如故。 司马光言:“人君之职,有三而已:量材而授官,一也;度功而加赏,二也;审罪而刑罚,三也。材有短长,故官有能否;功有高下,故赏有厚薄;罪有大小,故罚有轻重。此三者,人君所当用心也。 “伏见国家旧制,百司细事,如三司鞭一胥吏,开封府补一厢镇之类,往往皆须奏闻;崇政殿所引公事,有军人武艺国马刍秣之类,皆躬亲阅视。此盖国初权时之制,施于今日,颇伤烦碎。陛下龙兴抚运,圣政惟新,臣愚以为宜令中书、枢密院检详中外百司自来公事须申奏取旨及后殿所引公事,其间不系大体,非人君所宜躬亲者,悉从简省,委之有司。陛下养性安身,专念人君之三职,足以法天地之易简,致虞舜之无为,天下幸甚!” 癸巳,以生日为寿圣节。 九月,庚戌,诏以皇子位为兴庆宫。既而知谏院吕诲言唐有此宫名,改曰庆宁。 辛亥,以皇子仲针为忠武节度使、同平章事、淮阳郡王,改赐名顼;仲纠为明州观察使,祁国公,赐名颢;仲恪为耀州观察使,雩阝国公,赐名頵。 戊午,上仁宗谥册于福宁殿。 辽萧革既获罪,论者追思耶律义先之言。己未,追封义先为许王。 壬戌,以皇子位伴读王陶为淮阳郡王府翊善,皇子位说书孙思恭为侍讲,太子中允、集贤校理兼史馆检讨韩维为太常丞、充记室参军。陶等请王受拜,不许。吕诲言:“王今未出阁,当且设师友,不宜遂置僚属。臣欲朝廷先正陶等名位,名位既正,则礼分自安。况王年已长,当早令出阁,开府建官。翊善、侍讲自为僚属,于事体即无不顺。” 帝既视朝前后殿,而于听事犹持谦抑。御史中丞王畴上疏曰:“庙社拥佑,陛下起居平安,临朝以时,仅逾半载,而未闻开发听断,德音遏塞,人情缺然。臣屡尝论奏,愿陛下拨去疑贰,日与二府讲评国论,明示可否;而迄今言动寂寥,中外未有所传。此盖议论之臣辞情浅狭,不能仰悟君听。伏望思太祖、太宗艰难取天下之劳,真宗、仁宗忧勤守太平之力,勉于听决大政,以尉母后之慈,勿为疑贰谦抑,自使圣德暗然不光也。” 冬,十月,戊辰朔,辽主如兴王寺。庚午,以六部太保耶律哈穆知南院大王事。 辽主如藉丝淀。 甲午,葬仁宗于永昭陵。 乙未,以左司郎中、知制诰张瑰为左谏议大夫。以瑰在先朝尝建言密定储副,特录其功也。 十一月,己亥,虞主至自山陵,皇太后迎奠于琼林苑。太后乘大安舆辇,如肩舆而差大,无扇{?艮},不鸣鞭,侍卫皆减章献之半,所过起居者或呼万岁。庚子,虞于集英殿。 先是五虞皆在途,及是六虞犹用在途之礼,帝不亲祭。知制诰祖无择、知谏院司马光奏请亲虞,御史中丞王畴亦以为言。下礼院详议,谓宜如无择等奏,乃诏翼日亲虞。既而帝不豫,卒令宗正卿摄事,光即奏:“陛下幸听臣言,命有司设亲祭之礼,而令复不出,在列之臣,无不愕然自失。伏望陛下来日虽圣体小有不康,亦当勉强亲祭,以解中外之惑。”然帝竟以疾故,讫九虞不能出也。 甲辰,帝亲祭虞主而不哭,名曰卒哭。旧无卒哭之礼,于是用吕夏卿议,始行之。 丙午,祔仁宗神主于太庙,庙乐曰《大仁之舞》,以王曾、吕夷简、曹玮配享庙庭。 己酉,减东、西二京罪囚一等,免山陵役户及灵驾所过民租。 庚戌,诏:“州、军长吏举精于医术者令赴阙。” 辛亥,辽遣萧素等来贺即位。 甲寅,赐太常少卿孔叔詹金紫。叔詹监裁造务,以劳当迁,帝不欲以卿监赏管库之劳,故有是赐。自是以为例。 是月,司马光上皇太后疏曰:“仁宗皇帝忧继嗣之不立,念宗庙之至重,以皇帝仁孝聪明,选擢宗室之中,使承大统。不幸践阼数日,遽婴疾疹,虽殿下抚视之慈,无所不至,然医工不精,药食未效。窃闻曏日疾势稍增,举措语言,不能自择,左右之人一一上闻,致殿下以此之故,不能堪忍,两宫之间,微相责望。群心忧骇,不寒而栗。臣是用日夜焦心陨涕,侧足累息,宁前死而尽言,不敢幸生而塞默也。伏以皇帝内则仁宗同堂兄之子。外则殿下之外甥婿,自童幼之岁,殿下鞠育于宫中,天下至亲,何以过此?又,仁宗立以为皇子,殿下岂可不以仁宗之故,特加爱念,包容其过失邪?况皇帝在藩邸之时,以至践阼之初,孝谨温仁,动由礼法,此殿下所亲见而明知也,苟非疾疹乱其本性。安得有此过失哉?今殿下虽日夕忧劳,徒自困苦。以臣愚见,莫若精择医工一二人,以治皇帝之疾,旬月之间,察其进退,有效则加之以重赏,无效则威之以严刑。未愈之间,但宜深戒左右,谨于侍卫,其举措语言有不合常度者,皆不得以闻,庶几不增殿下之忧愤。殿下惟宽释圣虑,和神养气,以安靖国家,纪纲海内,俟天地垂佑,圣躬痊复,然后举治平之业以授之,不亦美乎!” 光又以疏谏帝曰:“陛下龆龀为太后所鞠育,况今日为仁宗皇帝之嗣,承海内之大业,谓宜昏定晨省,亲奉甘旨,无异于事濮王与夫人之时也。近者道路之言,颇异于是。窃惟陛下孝恭之性,著于平昔,岂一旦遽肯变更!盖曏者圣体未安之时,举动言语或有差失,不能自省,而外人讹传,妄为增饰,必无事实。然此等议论,岂可使天下闻之也!伏望疾愈之后,亲诣皇太后閤,克己自修,以谢前失,温恭朝夕,侍养左右,使大孝之美,过于未登大位之时。如此,则上下感悦,宗社永安,今日道路妄传之言,何能为损也!” 吕诲上皇太后书言:“汉马皇后鞠养章帝,劳瘁过于所生,母子慈爱,始终无纤芥之隙。伏愿陛下循修以为法度,念先帝之顾托,体圣躬之忧危,宫中间言,不可不察。”并以书劝帝尽孝道,亲药物。开陈切至,多人所难言。又乞早建东宫以固本根,杜绝窥觎,慰安人心。 方帝疾甚时,云为多乖错,往往触忤太后,太后不能堪。昭陵既复土,韩琦归自陵下,太后遣中使持一封文书付琦,琦启之,则帝所写歌词并宫中过失事,琦即对使者焚毁,令复奏曰:“太后每说官家心神未宁,语言举动不中节,何足怪也!”及进对帘前,太后呜咽流涕,具道所以,且曰:“老身殆无所容!”琦曰:“此病故耳,疾已,必不然。子疾,母可不容之乎?”太后不怿。欧阳修继言曰:“太后事先帝数十年,仁德著于天下。昔温成之宠,太后处之裕如;今母子之间,反不能容邪?”太后意稍和。修又言曰:“先帝在位岁久,德泽在人,故一日晏驾,天下奉戴嗣君,无一人敢异同者。今太后深居房闼,臣等五六书生尔,若非先帝遗意,天下谁肯听从?”太后默然。 它日,琦等见帝。帝曰:“太后待我无恩。”琦对曰:“自古圣帝明王,不为少矣,然独称舜为大孝。岂其馀尽不孝邪?父母慈爱而子孝,此常事,不足道;惟父母不慈而子不失孝,乃为可称。正恐陛下事太后未至耳,父母岂有不慈者哉!”帝大感悟,自是亦不复言太后短矣。 先是十月,辅臣请如乾兴故事,只日召侍臣讲读,帝曰:“当俟祔庙毕,择日开经筵。”寻有诏,直须来春。司马光以为学者帝王首务,不宜因寒暑废,帝纳其言。 十二月,己巳,始御迩英阁,召侍读、侍讲讲《论语》,读《史记》。吕公著讲《论语》不知不愠曰:“古之人”,君令有未孚,人心有未服,则反身修德,而不以愠怒加之。如舜之诞敷文德,文王之皇自敬德也。”刘敞读《史记》至“尧授舜以天下”,因陈说曰:“舜至侧微,尧越四岳禅之以位,天地享之,百姓戴之,非有它道,惟其孝友之德光于上下耳。”二人辞气明畅,帝竦体改容,知其以义理讽也。既退,王珪谓敞曰:“公直言至此乎!”太后闻之,亦大喜。 乙亥,淮阳王顼出阁。王辞两宫,悲泣不自胜,太后亦泣,慰谕遣之,自是日再入朝。 以仁宗御书藏宝文阁,命翰林学士王珪撰记立石。 庚辰,命翰林学士王珪、贾黯、范镇撰《仁宗实录》,集贤校理宋敏求、直秘阁吕夏卿、秘阁校理韩维兼充检讨官。敏求时知亳州,特召用之。 是岁,辽复以萧珠泽为西北路招讨使。珠泽前为呼敦所陷,呼敦既死,时议称其先为招讨,威行诸部,故复任、珠泽既莅官,训士卒,增器械,省追呼,严号令,人不敢犯,边境晏然。 夏改元拱化。 ◎宋纪六十二 ∷起阏逢执徐正月,尽十二月,凡一年。 ○英宗体乾应历隆功盛德宪文肃武睿圣宣孝皇帝 帝名曙,濮安懿王第十三子,母曰仙游县君任氏,明道元年正月三日,生于宣平坊第。初,王梦两龙与日并随,以衣承之,复戏于空中。其一龙视王曰:“吾非王所能有也。”及帝生,赤光满室,或见黄龙游光中。四岁,仁宗养于内,宝元二年,豫王生,乃归濮邸。帝天性笃孝,好读书,不为燕嬉亵慢,服御俭素如儒者。景祐三年,赐名宗实,授左监门卫率府副率,累迁右卫大将军、岳州团练使。嘉祐七年八月,立为皇子,改今名。 治平元年辽清宁十年 春,正月,丁酉朔,改元。 戊戌,太白昼见。 景灵宫使、武宁节度使、同平章事宋庠请老,帝初即位,以大臣故,未忍遽从,乃命判亳州。庠前后所至,以慎静为治;晚,爱信幼子,颇致物议。至是谏官吕诲请敕庠不得以二子随,帝曰:“庠老矣,奈何不使其子从之乎?” 癸丑,诏减寿圣节所赐师号、紫衣、祠部戒牒。故事,圣节所赐三百道,而贵妃、修仪、公主犹别请。至是减为二百,而别请者在数中。 甲寅,雄州奏:“归信容城县报辽人追贼,有七骑奔入南界,逐出之。”诏河北沿边安抚司:“北界贼盗来奔,即逐出;若有劫略,捕送本国;如妇女老小避贼入境,善谕遣之。” 辽南府宰相杨绩出知兴中府。 知唐州、司农少卿赵尚宽再任岁满,特迁光禄少卿,赐钱二十万,复留。寻以母丧去。尚宽在唐州,前后凡五年,修旧起废,兴辑劝课,有实效焉。 同知谏院吕诲奏:“先朝两府及台谏官奏对,即左右近侍悉引避于两庑,故从容论议,事无泄于外者。臣近登对,皆不引避,立于殿隅板门之内。欲乞指挥,自今引避如故事。”从之。 辛酉,诏以仁宗配享明堂。 初,礼院奏乞与两制同议仁宗当配何祭。故事,冬、夏至祀昊天上帝、皇地祗,以太祖配;正月上辛祈谷,孟夏雩祀,孟冬祭神州地祗,以太宗配;正月上辛祀感生帝,以宣祖配;季秋大享明堂,祀昊天上帝,以真宗配。 翰林学士王珪等议:“唐代宗即位,用礼仪使杜鸿渐等议,季秋大享明堂,以考肃宗配昊天上帝;德宗即位,亦以考代宗配。王泾《郊祀录注》云,即《孝经》周公严父之道。今请循周公严父之道,以仁宗配享明堂。” 知制诰钱公辅议:“谨按《孝经》曰:‘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又曰:‘孝莫大于严父,严父莫大于配天,则周公其人也。’以周公言之则严父,以成王言之则严祖。方是之时,政则周公,祭则成王,亦安在乎必严其父哉!夫真宗则周之武王,仁宗则周之成王,虽有配天之业,而无配天之祭,未闻成、康以严父之故,废文王之祭而移之。以孔子之心推周公之祭,则严父也;以周公之心摄成王之祭,则严祖也。严祖、严父,其义一也。当始配之代,适符严父之说,章、安二帝亦弗之变,最为近古而合乎礼。唐中宗时,则以高宗配;在玄宗时,则以睿宗配;在永泰时,则以肃宗配。礼官杜鸿渐、王泾辈,不能推明经训,务合古初,反雷同其论以惑时主,延及于今,牢不可破。当真宗嗣位之初,倘有建是论者,则配天之祭,当在乎太宗矣。愿诏有司博议,使配天之祭不胶于严父,而严父之道不专乎配天。”于是又诏台谏及讲读官与两制、礼院再详定以闻。 御史中丞王畴以为珪等议遗真宗不得配,公辅议遗宣祖、真宗、仁宗俱不得配,于礼意未安,乃献议曰:“在《易》:‘先王作乐崇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然则祖、考配帝,从来远矣。请依王珪等议,奉仁宗皇帝配享明堂,以符《大易》配考之说、《孝经》严父之礼;奉迁真宗配孟夏雩祀,以放唐贞观、显庆故事;太宗皇帝依旧配正月上辛祈谷、孟冬祭神州地祗,馀依本朝故事。如此,则列圣并侑,对越昊穹,厚泽流光,垂裕万祀。必如公辅之议,则陷四圣为失礼,导陛下为不孝,违经戾古,莫此为甚。” 知谏院司马光、吕诲议曰:“孝子之心,孰不尊其父!圣人制礼以为之极,不敢逾也。孔子以周公有圣人之德,成太平之业,制礼作乐,而文王适其父,故引之以证圣人之德莫大于孝,答曾子之问而已,非谓凡有天下者皆当以其父配天,然后为孝也。近世祀明堂者皆以其父配上帝,此乃误释《孝经》之意而违先王之礼。景祐中,以太祖为帝者之祖,比周之后稷;太宗、真宗为帝者之宗,比周之文、武;然则祀真宗于明堂以配上帝,亦未失古礼,仁宗虽丰功美德洽于四海,而不在二祧之位。议者乃欲舍真宗而以仁宗配,恐于祭法不合;又以人情言之,是黜祖而进父也。必若此行之,不独违礼典,恐亦非仁宗之意。臣等窃谓宜遵旧礼,以真宗配五帝于明堂为便。” 观文殿学士、翰林侍读学士孙抃等奏:“谨按《易》称‘先王作乐崇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盖祖、考并可配天,符于《孝经》之说,可谓必严其父也。祖、考皆可配郊与明堂而不同位,不可谓严父、严祖其义一也。虽周家不闻废文配而移于武,废武配而移于成,然《易》之配考,《孝经》之严父,历代循守,固亦不为无说。仁宗继体保成,致天下于大安者四十二年,功德可谓极矣。今祔庙之始,遂抑而不得配帝,甚非所以宣章严父之大孝。臣等参稽旧典,博考公论,敢以前所定议为便。”诏从抃等议。 二月,戊辰,命韩琦提举修撰《仁宗实录》。 辛未,令西京左藏库副使、缘界河巡检都监赵用再任,从高阳关及河北缘边安抚司之请也,用才武果敢而熟边事,虏人以盐船犯边禁者,用剖船而沉之。虏人畏用,以其出常乘虎头船,谓之“赵虎头”。 己卯,诏春分祀高禖,罢用弓矢,弓韣、进酒脯及宫人饮福、受胙之礼,以在谅閤故也。 是月,辽禁南京民决水种粳稻。 三月,丁酉朔,诏:“三司用内藏库钱三十万贯修奉仁宗山陵,依乾兴例蠲其半,馀听渐还。” 命入内都知任守忠、权户剖副使张焘提举三司修造案。句当公事张徽作仁宗神御殿于景灵宫西园,殿成,名曰孝严,别殿曰宁真。焘因请图乾兴文武大臣于殿壁。绘像自此始。 京师赋曲于酒,户有常籍,无论售与不售,或至破产以偿。焘请废岁额,严禁令,随所用曲多寡以售,自是课增数倍。尝与三司使议铸钱事,帝诘难,皆不能对,焘徐开陈,帝是之,既退,令左右记姓名。焘,亢兄子也。 己酉,司马光言:“窃闻近日陛下圣体甚安,奉事皇太后,昏定晨省,未尝废阙,岂独群臣百姓之福,乃宗庙社稷之福也。陛下既为仁宗之后,皇太后即陛下之母。今濮王既没,陛下平生孝养未尽之心,不施之于皇太后,将何所用哉!今陛下已能奉养如礼,而臣复区区进言者,诚欲陛下始终无倦,外尽其恭,内尽其爱,使孝德日新,以协天下之望而已。若万一有无识小人,以细末之事离间陛下母子,不顾国家倾覆之忧而欲自营一身之利者,愿陛下付之有司,明正其罪,使天下晓然皆知陛下圣明仁孝,不负大恩,而谗佞不能间也。” 光又言:“窃见祖宗之时,闲居无事,尝召侍从近臣,与之从容讲论,至于文武朝士、使臣、选人,凡得进见者,往往召之使前,亲加访问。所以然者,一则欲使下情上通,无所壅蔽,一则欲知其人能否,才器所任也。今陛下与当世士大夫未甚相接,民间情伪未甚尽知,宜诏侍从近臣,每日轮一员直资善堂,夜则宿于崇文院,以备非时宣召。其馀群臣进见及奏事者,亦望稍解严重,细加访问,以开广聪明,裨益大政。” 它日,光进对,又言:“皇太后,母也;陛下,子也。皇太后母仪天下已三十年,陛下新自藩邸入承大统,万一两宫有隙,陛下以为谁逆谁顺,谁得谁失”又,仁宗恩德在民,藏于骨髓,陛下受其大业而无以报之,将何以慰天下之望?凡人主所以保国家者,以有威福之柄也。今陛下即位将近期年,而朝廷政事,除拜赏罚,一切委之大臣,未尝询访事之本末,察其是非,有所予夺。臣恐上下之人,习以为常,威福之柄,浸有所移,则虽有四海之业,将何以自固?凡此利害之明,有如白黑,取舍之易,有如反掌。陛下今日回意易虑,犹为未晚。若固守所见,终无变更,臣恐日月浸久,衅隙愈深,不可复合,威权已去,不可复收,后虽悔之,无及已。” 光寻以言不用,恳求外补,帝令宰臣宣谕曰:“卿所言事,略皆施行。且供谏职,未须求出。”光复奏:“臣乡所言二事,若不能行,虽日侍丹扆,有何所益!若奉养之礼,日增月益,访求治道,勤劳不倦,使慈母欢欣于上,百姓安乐于下,则臣虽在远方,亦犹在陛下之侧也。” 吕诲言:“近日圣体平复,而万机之事,未闻亲决。议者谓陛下避让,有所待焉;果如是,恐未为顺。两汉而下,母后临朝者,皆嗣君冲幼,亲为辅翊,并坐帘帏之下,专其听断;幼君既长,故有复辟之议。今日之事,有异于是。先帝拔陛下于宗族之中,以贤且长,付托之意,正为今日也。当陛下违豫之时,非皇太后内辅,则政无所寄;大臣建策于国,忠也。然而陛下临朝御前殿,百官朝罢,两府大臣方至内东门,是纲领柄权皆在于手,陛下自未专决,何所待也!伏望宸衷感悟,无以此为念。唯内勤孝养,率中宫尽礼,则妇姑之情相接,母子之爱益亲。躬修政务,操持威福,日与近臣讲求治道,事无过举,自然皇太后慰安,恩意无间,燕适深宫,优游清净,含饴弄孙,不复关政,岂非皇太后之心邪?” 诲遂言于皇太后曰:“殿下保佑圣子积三十年,辅翊又逾期岁,寰宇宁泰,庙社安固,慈恩至矣,圣功大矣。然以万机浩繁,劳身焦思,曾未少休,非所以燕怡福寿之本也。况皇帝躬亲治事。勤厉如此,在于圣虑,应已慰安。臣愚以谓东殿帘帏,宜五七日一御,咨询大臣,无俾旷事,庶少均暇逸,于翊政之道亦无所损。豫宣教命,诞告朝廷,外形廉让之宜,中遂优游之乐,上顺天道,下厌群情,享是全美,岂不休哉!” 夏,四月,辛未,诏以河北州县官吏补义勇不足,令转运司劾治。都转运使赵抃奏:“初受诏,官多已罢,吏多死徙。今官吏多新至,若皆治,则新至者被罪。请以岁尽为限,不足乃劾治。”诏从之,其河灾州军,令以渐补。 初,抃至大名,时贾昌朝以故相守魏。抃欲案视府库,昌朝遣其属来告曰:“前此监司,未有案视吾藏者,公虽欲举职,恐事无比,奈何?”抃曰:“舍大名,则列郡不服矣。”即往视之。昌朝初不说,及是官吏以募义勇不足,当坐者八百馀人,抃奏请宽之,坐者得免而募亦随足,昌朝乃愧服。 丁丑,权御史中丞王畴上疏,请车驾行幸以安人心。于是执政及谏官相继有请,帝曰:“当与太后议之。”韩琦以白太后,太后曰:“今素仗皆未具,更少须。”琦曰:“此细事,不难办也。”乃诏有司择日以闻。 先是司马光言:“前代帝王升遐,后宫下陈者,尽放之出宫,还其亲戚,所以遂物情,重人世,省浮费,远嫌疑也。窃惟先帝恭俭寡欲,后宫侍左右、承宠渥者至少,而享国日久,则增月积,掖庭之间,冗食颇众,陛下以哀恤之初,未忍散遣。今山陵祔庙,大礼俱毕,谓宜举前代故事,应先帝后宫非御幸有子及位号稍贵并职掌文事之人,其馀皆给与妆奁,放遣出外,各令归其亲戚,或使任便适人。书之史册,亦圣朝一美事也。”癸未,放宫人百三十五人。 甲申,御迩英阁,谕内侍任守忠曰:“方日永,讲读官久侍对未食,必劳倦。自今视事毕,不俟进食,即御经筵。”故事,讲读毕,拜而退,帝命毋拜,后遂以为常。 帝自即位感疾,至是犹未全安,每不喜进药。吕公著讲《论语》“子之所慎斋、战、疾”,因言:“有天下者,为天地、宗庙、社稷之主,其于斋戒祭祀必致诚尽恭;古之人君,一怒则伏尸流血,故于兴师动众不可不谨;至于人之疾病,常在乎饮食起居之间,众人所忽,圣人所谨。况于人君,任大守重,固当节嗜欲,远声色,近医药,为宗庙自爱,不可不谨。”帝为之动容。后因辅臣奏事,语及公著,欧阳修曰:“公著为人恬静而有文。”帝曰:“比于经筵讲解甚善。” 司马光言:“伏见权御史中丞王畴建言,乞陛下循真宗故事,幸诸寺观祈雨,朝廷虽从其请,至今车驾未出。臣愚以为车驾暂出,近在京城之内,亦何必拘瞽史之言,选拣时日!伏望断自圣心,于一两日间,车驾早出,为民祈雨,以副中外之望。”丙午,祈雨于相国、大清寺、醴泉观。帝久不豫,至是士庶瞻望,欢呼相庆。 五月,己亥,诏:“自今水旱,命官祷于九宫贵神。”从胡宿言也。 丁未,命天章阁待制吕公著同修起居注,邵必编集仁宗御制。 戊申,皇太后出手书付中书,还政。先是帝疾稍愈,自去年秋,即间日御前后殿视朝听政,两府每退朝,入内东门小殿覆奏太后如初。韩琦欲还政天子,而御宝在太后所;乃因帝祈雨还,令御宝更不入太后阁。尝一日取十馀事禀帝裁决,悉皆允当。琦退,与同列相贺,因谓曾公亮等曰:“昭陵复士,琦即合求退;顾上体未平,迁延至今。上听断不倦如此,诚天下大庆。琦当于帘前先白太后,请一乡郡,须公等赞成之。”于是琦诣东殿,覆奏帝所裁决十馀事,太后每事称善。同列既退,琦独留,遂白太后求去,太后曰:“相公安可退!我当居深宫,却每日在此,甚非得已。”琦曰:“前代如马、邓之贤,不免贪恋权势;今太后便能复辟,诚马、邓所不及。”因再拜称贺,且言:“台谏亦有章疏乞太后还政,未审决取何日撤帘?”太后遽起,琦即厉声命仪銮司撤帘;帘既落,犹于御屏后微见太后衣也。 庚戌,帝始日御前后殿。 御史中丞王畴上疏曰:“今陛下南向负扆以临群臣,原其本始,由皇太后拥翊顾复而然;而推避威福,能以国柄专归陛下,虽古之贤后,不能加也。请诏二府大臣讲求所以尊崇母后之礼。若朝廷严奉之体,与岁时朔望之仪,车服承卫之等威,百司供拟之制度,它时尊称之美号,外家延赏之恩典,凡可以称奉亲之意者,皆宜优异章大,以发扬母后之功烈,则孝德昭于天下矣。”帝从之。即日,诏中书、枢密院参议尊崇皇太后仪范以闻。 辛亥,帝问执政:“积弊甚众,何以裁救?”富弼对曰:“须以渐厘改。”又问:“以宽为治如何?”吴奎对曰:“圣人治人固以宽,然不可以无节。《书》曰:‘宽而有制,从容以和。’”又问前代宗室,弼对曰:“唐时名臣,多出宗室。”奎曰:“祖宗时宗室皆近亲,然初授止于殿直、侍禁、供奉官,不如今之过也;朝廷必为无穷计,当有所裁损。” 壬子,诏:“皇太后令称圣旨,出入唯不鸣鞭,它仪卫如章献明肃太后故事;有所取索,本閤使臣录圣旨付所司;其属中书、枢密院,使臣申状,皆覆奏,即施行。” 丙辰,上皇太后宫殿名曰慈寿,加宣徽北院使,保平节度使、判郓州曹佾同平章事。 初议除拜,帝以问宰相韩琦,琦曰:“陛下推恩元舅,非私外戚也。”以问枢密使富弼,弼对如琦。遂降制,而太后持其制弗下。帝固请,乃许。 学士院奏详定改律敕宫文书与御名同者凡二十字,馀令依此以音义改避,从之。 壬戌,以帝康复,命辅臣谢天地、宗庙、社稷及宫观。 癸亥,宰臣韩琦等奏请尊礼濮安懿王及谯国太夫人王氏、襄国太夫人韩氏、仙游县君任氏,诏须大祥后议之。 司马光上皇太后疏曰:“窃闻道路之言,近日皇帝与皇后奉事殿下,恭勤之礼,甚加于往时;而殿下遇之太严,接之太简,或时进见,语言相接,不过数句,须臾之间,已复遣去。如此,母子之恩,如何得达?妇姑之礼,如何得施?推其本原,盖由皇帝遇疾之际,宫省之内,必有谗邪之人,造饰语言,互相间谍,遂使两宫之间,介然相失,久而不解,殿下浚发慈旨,卓然远览,举天下之政归之皇帝,此乃宗庙生民之福。然臣窃料谗邪之人,心如沸汤,愈不自安,力谋离间。愿深察其情,勿复听纳,远斥其人,勿置左右,使两宫之欢,一皆如旧。则殿下坐享孝养,眉寿无疆,国家乂安,名誉光美;其与信任谗慝,猜防百端,终日戚戚,忧愤生疾者,得失相去远矣。” 闰月,癸酉,步军都虞候、端州防御使、知雄州赵滋卒,赠遂州观察使。滋在雄州六年,辽人惮之。辽大饥,旧制,米出塞不得过三斗。滋曰:“彼亦吾民也。”令出米无所禁,边人德之。驭军严,战卒旧不服役,滋役使如厢兵,莫敢有言。缮治城壁楼橹,至于簿书米盐,皆有条法。性尤廉谨,月得公使酒,不以入家。然傲愎自誉,此其短也。 戊寅,帝问执政:“唐明皇治致太平,末年何以至此?”富弼对曰:“明皇初平内乱,励精求理,为政得人,所以治安。末年任非其人,遂至祸乱。人主惟在择人,决不可使奸人当国事也。”吴奎曰:“明皇用王忠嗣统制万里,可矣;安禄山之桀黠,亦令统制万里,安得不兆乱乎!”帝皆以为然。 己丑,以御史中丞王畴为翰林学士。召枢密直学士、史部郎中、知瀛州唐介为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帝面谕介曰:“卿在先朝有直声,今出自朕选,非由左右言也。” 先是翰林学士冯京,数请解开封府事补外,帝问辅臣曰:“京曷为求去?”韩琦曰:“京领府事颇久,必以繁剧故求去耳。”又问:“京为人何如?”琦曰:“京在开封岁馀,处事无过,求之高科中,有足嘉者。”又问:“贾黯何如人?”欧阳修曰:“黯为人刚直,但思虑或有不至耳。”琦因言:“群臣邪正,皆陛下所知,至于进退,实系天下利害,不可不察。” 六月,己亥,进封皇子淮阳郡王顼为颍王,仍令所司择日备礼册命。 增置宗室学官。诏大宗正:“教授有不职者,辄举以闻。” 癸卯,贡院奏:“准皇祐四年诏,娶宗室女补官者,不得应举。按贡举条例,进纳及工商杂类有奇才异行者,亦听取解。今宗室婿皆三世食禄,有人保任,乃得充选,岂可以姻连皇族,遂同赃私罪戾之人?乞许其应举,以广求贤之路。”从之。 丙午,宰臣韩琦等表请序位在颍王下,诏答不允。 帝既命增置宗室学官,以谓宗室数倍于前,而宗正司事亦滋多;丁未,复增置同知大宗正事一员,以左龙武卫大将军、宁州防御使宗惠为怀州团练使,领其职,且降诏申警之。宗惠,允升子也,帝在藩邸知其贤,故擢用焉。谢日,告以选任之意。宗惠乃即所居筑堂曰闻义,日与学士大夫讲肄其间,以身倡率宗属。两召对延和殿,许条奏朝政,由御药院进入。 戊申,诏:“大敕系位,皇子顼在富弼上,颢在宋庠下。” 辛亥,诏增邈川首领嘉勒斯赉年赐,又增其妻子孙及亲信穹庐官封。 作睦亲、广亲北宅于芳林园,徙密州观察使宗旦等七人。其后有求徒者,又广宅而徙焉。 知太原府陈旭言母老,请扬、湖、越一州,庶便奉养;以边臣当久任,难于屡易,不许。 乙卯,帝谓宰臣曰:“程戡何如人?”对曰:“戡在鄜延已三岁,习边事。”帝曰:“延州都监高遵教卒,戡数言其能绩,乞加赠恤。此高琼族子,朕知其为庸人也,戡必以后故耳。大臣苟如此,朕何所赖焉!” 戊午,以淮阳郡王府翊善王陶为颍王府翊善,赐金紫,记室参军韩维为直集贤院、诸王府记室参军,侍讲孙思恭为直集贤院、诸王府侍讲。时淮阳郡王进封颍王,而东阳郡王颢又将出閤,故迁陶,命兼翊善东阳,而维、思恭为两王记室、侍讲。 颍王性谦虚,眷礼宫僚;遇维尤厚,每事谘访,维悉心以对,至于起拜、进止,缓急皆陈其节。一日,侍王坐,近习以弓样靴进,维曰:“王安用舞靴?”王亟令毁去。帝始疾甚,时出语颇伤太后,太后泣告辅臣,并咎两王,维等极谏曰:“上已失太后欢心,王尽孝恭以继之,犹惧不逮:不然,父子俱受祸矣!”王感悟。它日,太后谓辅臣曰:“皇子近日殊有礼,皆卿等择宫僚所致,宜召至中书褒谕之。”曹佾之除使相也,王欲使维等传太后意于辅臣,维及思恭不可,王卒使陶言之。维及思恭戒王曰:“陛下亲总万机,内外上下,事体已正,王当专心孝道,均养三宫而已,它勿有所预也。” 辛酉,太白昼见。 太常寺奏:“仁宗配享明堂,奠币用《诚安之曲》,酌献用《德安之曲》。” 驾部郎中路纶献其父振所撰《九国志》五十卷,诏以付史馆。振在真宗时知制诰:九国者,吴、南唐、闽汉、南汉、楚、西楚、吴越、蜀、后蜀也。 壬戌,岁星昼见。 癸亥,工部尚书、集贤院学士余靖卒,赠刑部尚书,谥曰襄。 秋,七月,庚午,诏:“自今勿以孔氏子弟知仙源县。”从京东提点刑狱王纲所言,以重长民之官也。 壬申,辽决诸道囚。 丙子,以邈川首领嘉勒斯赉子诚州团练使栋戩为顺州防御使。 辛巳,辽禁僧尼私诣行在,妄述祸福,诱取财物。 八月,壬寅,辽主如怀州,谒太宗、穆宗庙。 丙辰,以宣政使、入内都知、安静军留后任守忠为保信节度副使,蕲州安置。 初,帝为皇子,令守忠宣召,守忠避不肯行;及帝即位不豫,遂交构两宫间。于是又擅取奉宸库金珠数万两以献皇后,因受赏赐,司马光、吕诲交章劾之。光言:“守忠有大罪十,皆陛下所亲见,众人所共知,其馀欺慢为奸、恣横不法事,不可胜言,伏望陛下尽发其罪,明示四方,斩于都市,以惩奸慝。”帝纳其言,翼日,遂黜守忠。 丁巳,以上供米三万石赈宿、亳州水灾饥民。 九月,丁卯,诏复置武举。 初,有诏以是日开迩英阁,至重阳节当罢。侍讲吕公著、司马光言:“先帝时,无事常开讲筵。近因圣体不安。遂于端午及冬至以后盛暑盛寒之际,权罢数月。今陛下初政清明,宜亲近儒雅,讲求治术,愿不惜顷刻之闲,日御讲筵。”从之。 丁丑,礼院奏:“准画日孟冬荐享太庙,改为袷祭。案《春秋》,闵公即位二十二月,丧未除而行吉禘,《三传》讥之。真宗以咸平二年六月丧除,至十月乃禘祭。仁宗天圣元年四月在谅阴,有司误通天禧旧禘之数,在再期之内,按行禘祭,故四十二年之间,九禘八袷,例皆太速,事先于始,则岁月相乘,不可得而正矣。今年未大祥,未可袷,明年未衤覃,亦未可禘。今年十月,乞依旧时享。”从之。 辛巳,赠安远军节度使马怀德家请谥;礼院奏怀德已葬,难定谥,从之。 翰林侍读学士刘敞,以疾告满百日,求便郡。帝谓执政曰:“如刘敞岂易得邪!”复赐以告;每燕见诸学士,必问敞疾少间否。癸未,命敞知卫州;未行,改汝州。三司言敞再得告,例不当给俸,诏令特给。 戊子,诏免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读李柬之进读,以其自陈有疾,求致仕也。帝谓柬之曰:“卿耆儒通识,期于咨访以辅不逮,岂止经术而已!” 先是帝亟欲肃正宫省,柬之谏曰:“陛下,长君也,立自齐邸,人方观望,愿曲为容覆。”尝令押赐颍王生日礼物,故事,王拜赐竟即退,帝谕王,令留柬之食,冀其从容也。翼日见帝,具道王英睿仁厚,社稷之福,帝甚悦。 先是夏国贺登极进奉人吴宗等至顺天门,欲佩鱼及以仪物自从,引伴高宜禁之,不可;留止厩置一夕,绝供馈。宗出不逊语,宜折之姑故事,良久,乃听入。及赐食殿门。诉于押伴张觐,诏令还赴延州与宜辨。宜者,延州所遣也。程戡授诏通判诘之,宗曰:“引伴谓‘当用一百万兵,遂入贺兰穴’,此何等语也!”通判曰:“闻使人目国主为少帝,故引伴有此对,是失在使人,不在引伴。”宗沮服。庚寅,赐谅祚诏,戒以自今宜精择使人,毋俾生事。司马光、吕诲乞加高宜罪,不报。 是秋,夏数出兵寇秦凤、泾原,钞熟户,扰边寨弓箭手,杀掠人畜以万计,诏遣文思副使王无忌赍诏诘问。司马光言:“《周书》称文王之德曰:‘大邦畏其力,小邦怀其德。’盖言诸侯傲很不宾,则讨诛之;顺从柔服,则保全之。不避强,不陵弱,此王者所以为政于天下也。伏见去岁先帝登遐,谅祚遣使者来致祭,延州差指使高宜押伴入京,宜言语轻肆,傲其使者,侮其国主,使者临辞自诉于朝。臣当时与吕诲上言,乞加宜罪,朝廷忽略此事,不以为意,使其怨怼归国。今谅祚招引亡命,点集兵马,窥边伺境,攻围堡塞,驱胁熟户八十馀族,杀掠弓箭手约数千人,悖逆如此,而朝廷乃更遣使赍诏抚谕。彼顺从则侮之,傲很则畏之,无乃非文王所以令诸侯乎!若使臣至彼,谅祚稽首服罪,禁止侵掠,犹或可赦。若复拒违王命,辞礼骄慢,侵掠不已,未知朝廷将何以待之?伏望陛下博延群臣,访以御边之策,择其善者而力行之。方今救边之急,宜若奉漏瓮沃焦釜,犹恐不及,岂可外示闲暇而养成大患也!” 壬辰,辽主幸中京,皇子梁王浚从辽主猎,矢连发三中。辽主顾左右曰:“朕祖宗以来,骑射绝人,威震天下。是儿虽幼,不坠其风。”后遇十鹿,射获其九,辽主喜,为设宴。 冬,十月,庚子,帝阅诸军班直将校武艺,擢授有差。 辛丑,直秘阁、同知礼院周孟阳告谢,谕閤门引对于延和殿久之。自是数召见,访以时事,最后至隆儒殿,在迩英阁后苑中,群臣所未尝至也。 癸卯,礼院奏:“魏国公宗懿无后,濮王无嫡孙。故事,宗室推本位最长者承袭,瀛州防御使宗朴,濮王第二子,今于本位最长。”诏封宗朴袭岐国公。 戊午,辽禁民间私刊印文字。先是辽书禁甚严,有以书传入宋地者,罪至死。至是复行此禁。 庚申,翰林学士贾黯奏:“近诏令内外荐举文武官堪备升擢及将领任使,臣见顷者下诏荐士,或其人已有荐者,而有它人荐之,则例皆责以别举。臣愚谓宜无限重复,可择所荐多者特加擢用,则庶几得人。”从之。 十一月,甲子,诏中外文字不得连用“受益”二字,以翰林学士贾黯奏仁宗旧名,所当避也。 辽定吏民衣服之制。 乙亥,命屯田郎中徐亿、职方员外郎李师锡、屯田员外郎钱公纪刺陕西诸州军百姓为义勇。 初,宰相韩琦言:“古者籍民为兵,数虽多而赡养至薄。唐置府兵,最为近之;天宝以后,废不能复。今之义勇,河北几十五万,河东几八万,勇悍纯实,出于天性,而有物力资产,父母妻子之所系,若稍加简练,与唐之府兵何异!陕西当西事之初,亦尝三丁选一丁为弓手,其后刺为保捷正军。及夏国纳款,朝廷拣放,于今所存者无几。河北、河东、陕西三路,皆西北控御之地,事当一体。请于陕西诸州亦点义勇,止刺手背,一时不无小扰,终成长利。”诏从之。乃遣籍陕西义勇,得十五万六千八百七十三人。 于是知谏院司马光累奏,以为:“今议者但怪陕西独无义勇,不知陕西之民,三丁已有一丁充保捷矣。西事以来,陕西困于科调,比于景祐以前,民力减耗三分之二,加以近岁屡遭凶歉,今秋方获小稔,且望息育;又值边鄙有警,众心已摇,若更闻此诏,必大惊扰。况即日陕西正军甚多,不至阙乏,何为遽作此有害无益之事!以臣愚见,河北、河东已刺之民,犹当放还,况陕西未刺之民乎!”亲弗听。光又六奏,及申中书自劾求去。亦终弗许。 尝至中书与韩琦辨,琦谓光曰:“兵贵先声,谅祚方桀傲,使闻陕西骤益二十万兵,岂不震慴!”光曰:“兵之贵先声,为无其实也,独可以欺之于一日之间耳;少缓则敌知其情,不可复用矣。今吾虽益二十万兵,实不可用;不过十日,西人知其详,宁复惧乎!”琦不能答,复曰:“君但见庆历间陕西乡兵初刺手背,后皆刺面充正军,忧今复然耳。今已降敕榜与民约,永不充军戍边。”光曰:“朝廷尝失信于民,未敢以为然,虽光亦不能无疑也。”琦曰:“吾在此,君无忧。”光曰:“相公长在此可也;万一均逸偃藩,它人在此,因相公见成之兵,遣使运粮戍边,反掌间事耳。”琦默然,竟不为止。其后十年,义勇运粮戍边,率以为常矣。 丁丑,辽以乾文阁经籍多阙,下诏求书,命儒臣校雠。 己卯,知桂州陆诜奏交趾使所议事,帝因问:“交趾于何年割据?”辅臣对:“自唐至德中改安南都护府,梁正明中,土豪曲成美专有此地。”韩琦曰:“向以黎桓叛命,太宗遣将讨伐不服,后遣使招诱,乃始效顺。山路险僻,多潦雾瘴毒之气,虽得其地,恐不能守,但当怀柔之耳。”是冬,诜始按边至邕州,召左右江四十五峒首领诣麾下,阅简土丁,得精兵五万,补置将校,更铸印给之,奏免两江积尔税物数万。交趾大恐,因遣使朝贡,辞礼滋益恭。其后诜又奏请每岁一教土丁,仍自今三岁一造籍以闻。 以屯田员外郎、知襄邑县范纯仁为江东转运判官。初,纯仁以著作佐郎知襄城县,俗不蚕织,乃下令劝使植桑,有犯罪轻者,视所植多寡除其罚,民益慕效,后呼为著作林。及徙襄邑,县有牧地,初不隶县,卫士纵马暴民田,纯仁取一人杖之。主者怒,白其事于朝,有诏劾纯仁。纯仁言兵须农以养,恤兵当先恤农,朝廷是之,释不问,且听牧地隶县。牧地隶县自纯仁始。纯仁,仲淹子也。 庚辰,辽禁南京私造御用彩缎、私自货铁及非时饮酒。命南京三司每岁春秋以官钱享将士。 十二月,庚子,知制诰祖无择献《皇极箴》,赐诏奖之。 丙午,以翰林学士、礼部侍郎王畴为枢密副使。帝尝谓辅臣曰:“畴善文章。”欧阳修曰:“其人亦劲正,但不为赫赫之名耳。”一日晚,帝御小殿,召畴草诏,因从容谈中外事,语移时。帝喜曰:“卿清直好学,朕知之久矣,非今日也。”不数日,遂有是命。畴辞不拜,帝遣内侍趣畴入,御延和殿以俟之,日已昳,须畴入,乃进内。 知制诰钱公辅封还词头,言畴望轻资浅,在台素餐,不可大用;又颇荐引近臣可为辅弼者。帝以初政除两府,而公辅沮格制命不行,丁未,责授滁州团练副使,不签书本州事。知制诰祖无择乞薄责公辅,且不即草诏。帝欲并责无择,中书救之;戊申,坐罚铜三十斤。 知谏院事吕诲言:“畴自登科三十五年,仕宦不出京城,进身由径,从而可知。公辅言其资浅望轻,盖欲朝廷选任贤才,未为过也。责降太重,士论纷纭,窃为陛下惜之。伏乞复公辅旧官,止夺其职,移知僻小州军,俾令思过,稍息纷纭之论。”天章阁待制兼侍讲吕公著亦上疏乞寝公辅责命,不报。后数日,龙图阁直学士卢士宗因奏审刑院事对便殿,从容又为上言,外议皆谓责公辅太重,讫不从。 以内侍省押班、文思副使王昭明为环庆路驻泊兵马钤辖,专管句本路兼管句鄜延路蕃部公事,庆州驻答刂;供备库副使李若愚为泾原路权驻泊兵马钤辖,专管句本路兼权管句秦凤路蕃部公事,渭州驻答刂。令体测蕃情,治其诉讼公事,及有赏罚,则与其帅议,则大事即以闻,各许岁乘驿奏事;团结强壮,预为经画,寇至,令老弱各有保存之所。后数日,又以西京左藏库副使梁实领秦凤,内殿承制韩则顺领鄜延,而令昭明、若愚专领本路。 谏官吕诲言:“自唐以来,举兵不利,未有不自监军者。今走马承受官品至卑,一路已不胜其害,况钤辖寄重,实均安抚使之权乎!乞朝廷罢之,精择帅臣,凡事一切付委,庶几阃外之权,得尽其用矣。”御史傅尧俞、赵瞻皆有论列,讫不从。瞻,盩厔人也。 王昭明等既至,召蕃部酋领,称诏犒劳,赏以银帛;籍城寨兵马,计族望大小,分队伍,给旗帜,使各缮堡垒,每人置器甲以备调发,仍约如令下不集,押队首领以军法从事。知延州程戡言:“蕃部所以亡去者,边吏苛暴,为西人诱略耳。今昭明等徒能呼首领,慰恤以言,犒以羊酒,恐未足以结其心也,而甚动边听。宜更置路分钤辖、都监各部一将军马兼沿边巡检使,勿复专蕃部事。”亦不从。 癸丑,以河北都转运使赵抃为龙图阁直学士、知成都府。抃前使蜀时,言蜀人好妖祀,聚众为不法。请以其首处死,馀皆黥流。及是复有此狱,皆谓不免;抃察其无它,谓囚曰:“汝辈能复业,吾释汝罪。”皆叩头乞自省。乃止坐为首者,馀释不问,蜀人大悦。它日,帝谓转运使荣諲曰:赵抃为成都,中和之政也。” 是岁,畿内、宋、亳、陈、许、汝、蔡、唐、颍、曹、濮、济、单、濠、泗、庐、寿、楚、杭、宣、洪、鄂、施、渝州、光化、高邮军大水,遣使行视,疏治赈恤,蠲其赋租。 辽南京、西京大有年。西北路招讨使萧珠泽召入朝,封柳城郡王。 ◎宋纪六十三 ∷起旃蒙大荒落正月,尽十二月,凡一年。 ○英宗体乾应历隆功盛德宪文肃武睿圣宣孝皇帝 治平二年辽咸雍元年。乙巳,一零六五年 春,正月,辛酉朔,辽群臣上辽主尊号曰圣文神武全功大略广智聪仁睿孝天祐皇帝,改元咸雍,大赦。册梁王浚为皇太子;百官赐级有差。 甲子,辽主如鱼儿泺。 始,朝廷遣王无忌赍诏责夏国主谅祚,谅祚迁延弗受诏,而因其贺正使荔茂先附表自言起兵之由,归罪于边吏,辞多非实。丁卯,复以诏戒其侵扰,谅祚终弗听。 以编排中书诸房文字王广渊直集贤院。帝在藩邸,广渊因帝左右时君卿献其所为文及书札,故有是命。知谏院司马光言:“广渊虽薄有文艺,其馀更无所长,于士大夫间,好奔竞,善进取,称为第一。乡以初任通判,排编中书文字,二年之间,堂除知舒州,荐绅已相与指目为侥幸;今既留不行,又骤加美职,安得不取外朝怪惑!陛下方莅政之初,欲简拔天下贤才,置诸不次之位,以率厉群臣,而执事之臣不能称陛下之意。前此用皮公弼权发遣三司判官,今又用广渊直集贤院,将何以使天下之人尚廉耻之节,崇敦厚之风乎!”光凡再论列,讫不报。 癸酉,参知政事欧阳修言:“谅祚猖狂,渐违誓约,御备之计,先在择人。而自庆历罢兵以来,当时经用旧人,唯户部侍郎致仕孙沔尚在,沔守环庆,养练士卒,招抚蕃夷,恩信最著。今虽七十,闻其心力不衰,飞鹰走马,尚如平日。虽中间曾以罪废,然弃暇收使,正是用人之术。欲乞朝廷察访,特加奖用,庶可备一方之寄。诏以沔为资政殿学士、知河中府。 礼院奏:“请自今,文武臣薨卒当辍朝者,皆辍闻丧之明日。”从之。 丁丑,赐许、蔡二州钱钞十万贯、令和籴以救饥民,仍命驾部员外郎李希逸提举。 壬午,命供备库副使孟渊等十九人往开封府界及京东、西、淮南路募兵。司马光言:“国家患在兵不精,不患不多。夫兵少而精,则衣粮易供,公私充足,一人可以当十,遇敌必能取胜;多而不精,则衣粮难赡,公私困匮,十人不足当一,遇敌必致败亡。此利害之明如白黑,不为难知也。边鄙之臣,无它材略,但求添兵。在朝之臣,又恐所给之兵不副所求,它日边事或败,归咎于己。是以不顾国家之匮乏,只知召募,取其虚数,不论疲软无所施用。此群臣容身保位,苟且目前之术,非为朝廷深谋远虑,经久之画也。臣愿陛下速降指挥,应在京及诸路,并宜罢招禁军,但选择将帅,训练旧有之兵,以备御四夷,不患不足。其灾伤之处,州县不得妄招饥民以充厢军。但据所有斗斛,救济农民,俟向后稍丰,使各复旧业,则天下幸甚!” 甲申,以太常博士、集贤校理邵亢为直史馆、颍王府翊善、同判司农寺,令于皇子两位供职。帝尝召对群玉殿,访以世务,曰:“学士真国器也!” 庚寅,辽命群臣,遇正旦及重午、冬至,别表贺东宫。 二月,辛丑,以三司使、给事中蔡襄为端明殿学士、礼部侍郎、知杭州。初,帝自濮邸立为皇子,中外无间言。既即位,以服药故,皇太后垂帘听政。宦官、宫妾争相荧惑,并谓近臣中亦有异议者,外人遂云襄尝有论议,然莫知虚实。帝闻而疑之,数问襄如何人。一日,因其请朝假,变色谓中书曰:“三司掌天下钱谷,事务繁多,而襄十日之中,在假者四五,何不别用人!”韩琦等共奏:“三司事无缺失,罢之无名。今更求一材识名望过襄者亦未有。”欧阳修又奏:“襄母年八十馀,多病。襄但请朝假,不赴起居耳,日高后即入省,亦不废事。”然每奏事,语及三司,帝未尝不变色。 及谅祚攻扰泾原,帝遂督中书,以边事将兴,军须未备,三司当早择人。琦等初尚救解,继知帝意不回,因奏待襄陈乞,可以除移。初,传者多端,或云帝入宫后亲见奏牍。至是因襄请罢,琦遂质于帝,帝曰:“内中不见文字,然在庆宁即已闻之。”琦曰:“事出暧昧,虚实未明,乞更审察。苟令襄以飞语获罪,则今后小人可以倾陷,善人难立矣。”曾公亮曰:“京师从来喜为谤议,一人造虚,众人傅之,便以为实。前世以疑似之言害陷忠良者,非惟臣下被祸,兼与国家为患。”修曰:“陛下以为此事果有否?”帝曰:“虽不见其文字,亦安能保其必无”?修曰:“疑似之谤,不唯无迹可寻;就令迹状分明,犹须更辨真伪。先朝夏辣欲害富弼,令其婢学石介字体,久之学成,乃伪作介为弼撰废立诏草,赖仁宗圣明,弼得保全。臣至和初免丧至阙下,小人有嫉忌臣者,伪撰臣乞沙汰内官奏稿,传布中外,内臣无不切齿,亦赖仁宗保全至今。以此而言,就令有文字,犹须更辨真伪,况无迹状邪!”琦及公亮又各进说。帝曰:“告谤者因何不及它人”遂命襄出守。以龙图阁学士、工部侍郎吕公弼权三司使。 至和初,公弼为群牧使,帝在藩邸,尝得赐马,给使吏以马不善,求易之,公弼曰:“此朝廷近亲,且有素望,宜避嫌,不可许。”至是公弼奏事,帝曰:“朕住在宫中,卿不欲与朕易马,是时朕固已知卿矣。”公弼顿首谢。帝又曰:“卿继蔡襄为使,襄主计,诉讼不以时决,颇多留事,卿何以处之?”公弼知帝不悦襄,对曰:“襄勤于事,未尝有旷失,恐言者妄耳。”帝益以公弼为长者。 癸卯,枢密副使王畴卒。帝临奠,赐白金二千两,赠兵部尚书,谥忠简。 丙午,降陕西转运使、光禄卿陈述古为少府监、知忻州,坐权知渭州日擅移泾原副总管刘几权知凤翔,并劾几罪,按问多失实故也。 赐礼部奏合格进士、明经、诸科鄱阳彭汝砺等三百六十一人及第、出身。 丁未,录囚。 丁巳,翰林学士王珪等奏:“准诏详定礼院及同知礼院吕夏卿禘祫异议,请如礼院所议,今年十月祫,明年四月禘;如夏卿所议,罢今年腊祭。”从之。 以翰林学士、中书舍人贾黯为给事中、权御史中丞。周孟阳、王广渊以藩邸之旧,数召对,黯言:“俊乂满朝,未有一被召者,独召亲旧一二人,示天下以不广。请如太宗故事,召侍从、馆阁之臣以备顾问。”帝尝从容谓黯曰:“朕欲用人,少可任者。”黯对:“天下未尝乏人,顾所用如何耳。”退而上五事:一知人之明;二养育以渐;三材不求备;四以类荐举;五择取自代。 以礼部郎中兼御史知杂事龚鼎臣为集贤殿修撰、知应天府。初,鼎臣为宰相韩琦所善,翰林学士吴奎欲举御史,贾黯不肯,奎争不能得,乃止。既而以都官员外郎换起居舍人、知谏院,遂知杂事;在言职,少建白,至是出之。其后帝欲用王广渊为谏官,曰:“近岁谏官、御史多不职,如龚鼎臣,乃未尝言事也。” 己未,起复前礼部侍郎、枢密副使吴奎领故官职,奎固辞,不许;遣其子大理评事璟奉表恳辞。帝意必起之,韩琦曰:“近年两府大臣文彦博、贾昌朝、富弼各乞终丧,奎必不肯起。”欧阳修曰:“若边境有急,金革从事,则不容免。”帝曰:“方此西边未宁,奎何自遂其私邪?”乃召璟于延和殿面谕,赍诏赐奎。奎终辞,帝许之,诏月给俸钱之半,固辞不受。 三月,丁卯,诏贡院:“经殿试进士五举,诸科六举,经省试进士六举,诸科七举,今不合格而年五十以上者,第其所试为三等以闻。”乃以进士孙京等七人为试将作监主簿,馀三十八人为州长史、司马、文学。 帝初即位,命殿中丞、判司天监周琮等作新历,三年而成。琮言《崇天历》气节加时后天半日,五星之行差半次。日食之候差十刻。既而中官正舒易简与监生石道、李遘更陈家学,于是诏翰林学士范镇、诸王府侍讲孙思恭、国子监直讲刘攽考定是非。上推《尚书》辰弗集于房与《春秋》之日食,参今历之所候。而易简、道、遘等所学疏阔不可用,新术为密,乃赐名《明天历》,琮等各迁两官。其后《明天历》亦不可用。琮等皆夺所迁官。 辛未,新除侍御史和杂事吕诲,以尝言中丞贾黯过失辞职,黯奏曰:“诲初得御史,乃臣与孙抃等五人荐举。臣等知其为人方正谨厚,今兹擢用,甚允众望。臣与共事,必能协济,伏望趣令就职。”诏以谕诲,诲遂受命。因言:“历代设耳目之官,以辅人主之不逮,凡事宜辨论是非,稍涉欺妄,当行重责,不当置其言而不用,使之沮辱。在贤者则死而后已,不贤者翻然以思,动为身谋,悠悠皆是矣。假如朝廷之事,台谏官不得预闻,及其政令既下,方始得知,比正其所失,则曰已行之命难以追改。是执政之臣常是取胜,耳目之官与不设同也。又闻近日臣僚建议,以先帝临政,信任台谏官,所陈已行之事多有追夺,欲陛下矫先帝之为,凡事坚执不可易。行一缪令,进一匪人,倡言于外,曰出自清衰,人必不敢动摇。果有之,是欲窒塞圣聪,使拒谏遂事,岂公忠爱君之人哉?臣尝亲奉德音,指缄默者甚众,然终不闻有所诫厉。窃谓陛下好问过于虞舜,但未尝察其言耳;求治有如汉宣,但未尝责其实耳。臣既未得去,敢不以言责自任。望陛下既问之当察其言,既用之当责其实,无俾左右蔽惑聪明,言事之官时有惩劝,则人无苟且,职事皆举矣。” 辛巳,翰林学士王珪奏:“权御史中丞贾黯,前以学士同修撰《仁宗实录》,自领台宪,不复入院,望令仍旧供职。”从之。 壬午,礼院奏“近依国朝故事,详定仁宗大祥变除服制,以三月二十九日祥,六月二十九日衤覃除,至七月一日从吉,已蒙降敕。臣等谨按礼学,王肃以二十五月为毕丧,而郑康成以二十七月。《通典》用康成之说,又加至二十七日终,则是二十八月毕丧,而二十九月始从吉,益失之也。天圣中,更定五服年月,敕断以二十七月,今士庶所同遵用。夫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不宜有异。请以三月二十九日为大祥,五月择日而衤覃,六月一日从吉。”从之。 丁亥,辽以知兴中府杨绩复知枢密院事。 己丑,赐越州上虞县朱回女家绢三十匹,米二十斛。朱母早亡,养于祖媪,方十岁。里中朱颜与媪竞,持刀欲杀媪,一家惊溃,独朱号呼突前,拥蔽其媪,手挽颜衣,以身下坠颜刀,曰:“宁杀我,毋杀媪也!”媪以故得脱。朱连被数十刀,犹手挽颜衣不释,颜忿恚,断其喉以死。事闻,故有是赐。 帝尝问辅臣:“天下金谷几何?”韩琦等俱以对。因问:“冗兵之费,倍于曩时,何也?”欧阳修曰:“自西事以来,边臣广为守备,既增置军额,则岁费益多。”又问:“祖宗绥怀如此,尚有倔强者。”琦曰:“国家意在息民,故示大体,含容之耳。” 知制诰祖无择言中书省不当在东,乞与门下省对移,从之。 夏,四月,辛卯,辽以知枢密院事张嗣复有疾,改知兴中府。 戊戌,诏礼官及待制以上议崇奉濮安懿王典礼以闻,宰臣韩琦等以元年五月奏进呈故也。 庚子,辽主清暑于特古里。 辛丑,诏:“监司、知州岁荐所部吏,务在得人,不必充所限之数。” 先是御史中丞贾黯言:“今京朝官至卿监凡二千八百馀员,而吏部奏举磨勘选人未引见者至二百五十馀人。臣不敢远引前载,且以先朝事较之。方天圣中,法尚简,选人以四考改官,诸路使者荐部吏数未有限,而在京台阁及常参官尝任知州、通判,虽非部吏皆得荐,时磨勘改官者岁才数十人。后资考颇增,而知州荐吏,视属邑多少裁定其数。又,常参官不许荐士,其条约比天圣渐繁,而改官者固已众矣。然磨勘应格者,犹不越旬日引对,未有待次者。皇祐中,始限监司奏举之数,其法益密,而磨勘待次者已不减六七十人。皇祐及今,才十年耳,而猥多至于三倍。向也法疏而其数省,今也法密而其数增,此何故哉?正在荐吏者岁限定员,务充数而已。如一郡之守,岁许荐五人,而岁终不满其数,则人人以为遗己,当举者避谤畏讥,欲止不敢,此荐者所以多,而真才实廉未免慁于无能也。谓宜明诏天下,使有人则荐,不必满所限之数。”帝纳其言,故降是诏。 丙午,奉安仁宗御容于景灵宫孝严殿。 五月,癸亥,以资政殿学士、礼部侍郎、知太原府陈旭为枢密副使。 吕诲言:“先朝任陈旭时,臣与唐介、范师道、赵抃、王陶言其奸邪,不当置于二府,封章交上,丑迹皆著。而外则近臣主张,内则宦官引援,韩琦极力为地,富弼依违不决,凡论列半年,旭出知定州,臣等谪斥江外。事既两罢,曲直不断,人言沸腾。近崇政殿奏对,承奉德音,谓旭有才,人或言其奸邪者,不数日,遽闻除命。岂有中外言其奸邪,明哲知而复用!臣窃谓大臣极力引荐,陛下不得已而用之耳。唯冀清衷更赐沉虑,旭之进退,系于宸断。” 以兵部员外郎、秘阁校理蔡抗兼起居舍人、充史馆修撰、同知谏院。抗初为睦亲宅讲书,出入宫邸,不受馈遗。帝器重之,请于濮安懿王,愿得与游。每见必衣冠尽礼,义兼师友。及亲政,即问抗安在。抗时为广东转运使。亟召判都理欠凭由司。抗未至,帝每见奉使南来者,辄问之。及入对,留语日旰,曰:“卿乃朕故人,朕望于卿者厚,勿以常礼自疏也。”居数月,遂有是命。 以翰林学士、权知开封府冯京为陕西安抚使,代陈旭也。 戊辰,诏曰:“朕蒙先帝遗烈,嘉与公卿大夫厉精为治。属天下承平日久,内外因循,惰职者众,未闻推利及民,尽心忧国者也。徒累积岁月以幸其进,又沽饰名誉以徼所知,其可道者,亦不过务在簿书期会之间,朕何望焉!夫缄默苟简者弗惩,则端良敏济者亡以劝。朕持赏罚之大公,固将必行之。百执事其易虑孜孜,各修厥职以称朕意。” 辛未,以东上閤门使刘几知鄜州。几初权泾原副都总管,与陈述古交讼,既罢,而代几者遂发几过用公使钱,诏几赴永兴军听劾。权御史中丞贾黯言:“国家任用将帅,当责以御边捍寇之效,细故小恶,皆宜略之,则可以得其死力。太祖时,天下未定,李汉超等一十四人分捍三边,皆十数年不易,举其州征榷之利,皆以与之,仍听其贸易,免所过征税,军士无小大皆许便宜,以故汉超等得成功名,而二十年间无西北之忧。庆历中,陕西用兵,颇失此术,边臣用公使钱微有过,则为法吏绳以深文,如尹洙、张亢、滕宗谅是也。今西戎叛扰,陛下方当以恩威御诸将,所宜思太祖之得人,而惩近事之失体。如几者,苟无大过,愿赦而不问。”帝纳其言,故有是命。 丙子,贾黯奏:“近者皇子封拜,并除检校太傅。按官仪,太师、太傅、太保,是为三师,子为父师,于义不可,前世因循,失于厘正。请自今,皇子及宗室属卑者,皆毋兼师,傅官,随其迁序,改授三公。”下两制议,请如黯奏。而中书亦谓:“自唐以来,亲王无兼师、傅得,国朝以三师、三公皆虚名,故因而授之。宜正其失。”诏可,且令已受命者,异时加恩改授。 辛巳,夏遣使贡于辽。 甲申,命宰相韩琦、曾公亮权兼枢密院公事,富弼在告故也。弼自去冬以足疾卧家,至是章二十馀上,乞补外郡,帝终不许。 丙戌,枢密院编《机要文字》九百八十一册以进,赏执事者有差。 六月,辛卯,以江东转运判官、屯田员外郎范纯仁为殿中侍御史,太常博士、权发遣盐铁判官吕大防为监察御史里行。近制,御史有阙,则命翰林学士、御史中丞、知杂事迭举二人,而帝自择取一人为之,至是阙两员,举者未上,内出纯仁、大防名而命之。大防,蓝田人也。大防首言:“纲纪赏罚未厌四方之望者有五:进用人臣而权不归上,大臣疲老而不得许退,夷狄骄蹇而不择将帅,议论之臣裨益阙失而大臣沮之,疆场左右之臣败事而被赏、举职而获罪者。”又论:“富弼病足,请解机务,章十数上而不纳;张昪年几八十,乞骸骨而不从;吴奎有三年之丧,召其子而呼之者再,遣使而召之者又再;程戡辞老不堪边任,亦不许。窃以为陛下欲尽君臣之分,使病者得休,丧者得终,老者得尽其馀年,则进退以礼,亦何必过为虚饰,使四人之诚不得自达邪!” 癸巳,群臣表请听乐,弗许;五上表,乃许之。 初,绛州团练使杨遂为新城巡检,救濮王宫火,帝识其面目。 于是侍卫司阙帅,帝首出遂姓名,擢登州团练使、步军都虞候。 己亥,诏:“自今三司久任判官,不得别举职任。” 壬寅,提举在京诸司库务王珪等奏都官郎中许遵编修提举司并三司类例一百三十册,诏行之,以《在京诸司库务条式》为名。遵,泗州人也。 己酉,以庄宅使张利一为皇城使、知雄州兼河北沿边安抚使,代皇城使李中祐也。以中祐权定州路总管。 司马光言:“近闻契丹之民,有于界河捕鱼及于白沟之南剪伐柳栽者,此乃边鄙小事,何足介意!而朝廷以前知雄州李中祐不能禁御,另选州将以代之。臣恐新将之至,必以中祐为戒,而妄杀彼民,则战斗之端,往来无穷矣。望陛下严戒北边将吏,如渔船、柳载之类,止可以文牒整会,道理晓谕,使其官司自行禁约,不可以矢刃相加。若再三晓谕不听,则闻于朝廷,专遣使臣至其王庭,与之辨论曲直,亦无伤也。若又不听,则莫若博求贤才,增修政事,待公私富足,士马精强,然后奉辞以讨,复汉、唐之士宇,与其争渔柳之胜负,不亦远哉!” 命试校书郎孙侔、试将作监主簿常秩、前亳州卫真县主簿王回皆为忠武军节度使推官;侔知来安县,秩知长社县,回知南顿县。侔等皆以文行知名,为知制诰沈遘、王陶等所荐。命下而回卒、侔、秩皆辞不赴。 初,议崇奉濮安懿王典礼,翰林学士王珪等相顾莫敢先。天章阁待制司马光独奋笔立议,议成,珪即敕吏以光手稿为案。其议曰:“谨按《仪礼》,为人后者为之子,不敢复顾私亲。圣人制礼,尊无二上,若恭爱之心分施于彼,则不得专壹于此故也。是以秦、汉以来,帝王有自旁支入承大统者,或推尊父母以为帝、后,皆见非当时,贻讥后世。况前代之入继者,多于宫车晏驾之后,援立之策,或出母后,或出臣下,非如仁宗皇帝年龄未衰,深惟宗庙之重,祗承天地之意,于宗室中简拔圣明,授以大业。濮安懿王虽于陛下有天性之亲,顾复之恩,然陛下所以负扆端冕,富有四海,子子孙孙万世相承者,皆先帝之德也。臣等窃谓今日所以崇奉濮安懿王典礼,宜准先朝封赠期亲尊属故事,高官大国,极其尊崇。谯国、襄国太夫人、仙游县君,亦改封大国太夫人。考之古今,实为宜称。”议上,中书奏王珪等议,未见详定濮王当称何亲,名与不名。 于是珪等议:“濮王于仁宗为史,于皇帝宜称皇伯而不名,如楚王、泾王故事。”时议者或欲称皇伯考,天章阁待制吕公著曰:“真宗以太祖为皇伯考,非可加于濮王也。” 中书又奏:“按《仪礼》: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服。’及按令文与《五服年月敕》,并云‘为人后者为其所后父母斩衰三年,为人后者为其父母齐衰期。’即出继之子于所继、所生父母皆称父母。又,汉宣帝、光武,皆称其父为皇考。今王珪等议称皇伯,于典礼未见明据。请下尚书省,集三省、御史台官议。”诏从之。 执政意朝士必有迎合者,而台谏皆是王珪等,议论汹汹,未及上。太后闻之,辛亥,内出手书切责韩琦等,以不当议称皇考。而琦等奏:“太后以珪等议称皇伯为无稽,且欲缓其事,须太后意解。”甲寅,降诏罢尚书省集议,令有司博求典故,务合礼经以闻。 翰林学士范镇,时判太常寺,即率礼官上言:“汉宣帝于昭帝为孙,光武于平帝为祖,则其父容可以称皇考,然议者犹或非之,谓其以小宗而合大宗之统也。今陛下既考仁宗,又考濮安懿王,则其失非特汉宣、光武之比矣。凡称帝若皇若皇考,立寝庙,论昭穆,皆非是。”因具列《仪礼》及《汉书》论议、魏明帝诏为五篇,奏之。执政得奏,怒,召镇责曰:“诏书云当令检详,奈何遽列上邪?”镇曰:“有司得诏书,不敢稽留,即以闻,乃其职也,奈何更以为罪乎!” 于是台官自中丞贾黯以下各有奏,乞早从王珪等议。侍御史知杂事吕诲言:“朝廷既知议论不一,当辨正是非,参合众意,明所适从,岂可事未有定,遽罢集议,还付所司!诏命反复,非所适从,岂可事未有定,遽罢集议,还付所司!诏命反复,非所以示至公于天下也。汉宣、光武皆称父为皇考者,二帝上承本宗,皆非旁继,与今事体略不相类。据王珪等议,濮安懿王于仁宗皇帝,其属为兄,于皇帝合称皇伯而不名,于礼得矣。及引元佐、元俨称皇兄、皇叔之类,皆本朝典礼,安得谓之无据!窃原敕意,直欲加濮安懿王为皇考,与仁庙同称,此事非出清衷,必佞臣建白,苟悦圣情。二三辅臣不能为陛下开陈正论,又将启其间隙,违背礼义,惑乱人情,忘先帝之眷荷,陷陛下于非正,得为忠乎?伏望陛下别降诏旨,以王珪等议为定,取前后所献不一之论,尽降出外,辨正是非,明其有罪,置之于法,可以涣释群疑,杜绝邪论。”诲前后三奏,皆留中不行。 司马光言:“政府言‘《仪礼》、令文、《五服年月敕》,皆云为人后者为其父母,即出继之子于所生皆称父母。’臣按礼法,必须指事立文,使人晓解。今欲言为人后者为其父母之服,若不谓之父母,不知如何立文?此乃政府欺罔天下之人,谓其皆不识文理也。又言‘汉宣帝、光武皆称其父为皇考。’臣按宣帝承昭帝之后,以孙继祖,故尊其父为皇考,而不敢尊其祖为皇祖考,以其与昭穆同故也。光武起布衣,诛王莽,亲冒矢石以得天下,名为中兴,其实创业,虽自立七庙,犹非太过,但称皇考,其谦损甚矣。今陛下亲为仁宗之子以承大业,《传》曰:‘国无二君,家无二尊。’若使尊濮王为皇考,则置仁宗于何地乎?政府前以二帝不加尊号于其父祖,引以为法则可矣;若谓皇考之名亦可施于今日,则事恐不侔。设使仁宗尚御天下,濮王亦万福,当是之时,命陛下为皇子,则不知谓濮王为父为伯?若先帝在则称伯,殁则称父,臣计陛下必不为此也。以此言之,濮王当称皇伯,又何疑焉?愿陛下上稽古典,下顺众志,以礼崇奉濮安懿王,如珪等所议。” 枢密使、户部尚书、同平章事富弼,累上章以疾求罢,至二十馀上,帝固欲留之,不可。秋,七月,癸亥,罢为镇海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河阳。初除仆射及使相、弼八上章,乞以本官出守,不从。将行,又乞罢使相或仆射一官,许罢仆射而改制焉。 丙寅,诏曰:“事有先后,故制有隆杀;礼有重轻,故用有丰约。凡郊庙所以奉天地祖宗者,宜如故事;若乘舆服御之费,其务减省。” 丙子,放宫女百八十人。 辽主以太后射获熊,赏赉百官有差。 丁丑,太白昼见。 戊寅,观文殿大学士、尚书左丞贾昌朝卒。帝幸其宅奠之,赠司空兼侍中,谥曰文元。御篆墓碑曰“大儒元老之碑”。昌朝在侍从,多得名誉,及执政,以结宫人、宦官,数为谏官御史所攻云。 己卯,群臣上尊号曰体乾膺历文武睿孝皇帝,诏答不允。 庚辰,以淮南节度使兼侍中文彦博为枢密使。初,彦博自河南入见,帝谓曰:“朕在此位,卿之力也。”彦博对曰:“陛下登储纂极,乃先帝圣意,皇太后协赞之功,臣何与焉!”帝曰:“备闻始议,卿于朕有恩。”彦博逊避不敢当。帝曰:“暂烦西行,即召还矣。”彦博行未至永兴,亟有是命,又遣中使促之。 枢密使、吏部侍郎张昪罢为彰信节度使,平章事、判许州。昪久在病告,求罢,凡七上章,乃得请。 先是韩琦、曾公亮欲迁欧阳修为枢密使,将进拟,不以告修。修觉其意,谓两人曰:“今天子谅阴,母后垂帘,而二三大臣自相位置,何以示天下!”两人服其言,遽止。及昪去位,帝遂欲用修,修又力辞不拜。 辛巳,以权三司使、龙图阁学士、工部侍郎吕公弼为枢密副使。公弼上言:“谏官、御史,耳目之官,比来言事罕见采用,非所以达四聪也。陛下当以政事责成大臣,而委视听于台谏,非其人则黜之。如此,则言路通而视听广矣。” 以端明殿学士、知成都府韩绛权知开封府,寻迁三司使。绛在成都凡再岁。始,张咏镇蜀时,春籴米,秋籴盐,官给券,以惠贫弱。岁久,券皆转入富室。绛削除旧籍,召贫民别予券,且令三岁视贫富辄易之,豪右不得逞。蜀与夷接,边人伐木境上,数侵争,因下令禁伐木。又以兵守蚕崖,闭绝蕃部往来就威、茂交易。异时内侍使蜀,给酒场吏主贸卖,因倍取以资费,绛奏请加禁约,帝敕内侍省著为令,每行必申戒焉。及在三司,又请以川、峡四路田谷输常平仓,而随其事任、道里差次,给直以平物价。帝叹曰:“众方姑息,卿独不徇时邪!”即行之。内诸司吏有干恩泽者,绛执不可,帝曰:“朕初不知,当为卿改。”而干者不已,绛执益坚,因为帝言;“身犯众怒,惧有飞语。”帝曰:“朕在藩邸,颇闻有司以国事为人情。卿所守固善,何惮于谗!”先是宫中所用财费,悉以合同凭由取之,绛请有例者悉付有司,于是三司始得会计。 以知制诰沈遘为龙图阁直学士、权知开封府。遘为人轻俊明敏,通达世务。前知杭州,民或贫不能葬,给以公使钱。嫁孤女数百人。倡优养良家女者,夺归其父母。接遇士大夫,多得其欢心。部吏皆乐倾尽,为之耳目,刺里卷长短,纤悉必知,故事至立断,众莫不骇伏。小民有犯,情稍不善,不问法轻重,辄刺为兵,奸猾屏息。时鞠真卿提点刑狱,欲按其事,移州诘问,遘为稍弛所刺卒,给以公据,复为民。会遘召还,真卿亦罢去,事遂寝。议者以其严比孙沔,然沔虽苛暴,锐于惩恶,至遘,善人亦惧焉。其治开封如治杭,晨起视事,及午事毕,出与宾旧往还,从容谈笑以示有馀,士大夫交称其能。逾月,加龙图阁学士,寻迁翰林学士。以母丧去位,遽卒。 八月,庚寅,大雨。辛卯,地涌水,坏官私庐舍,漂杀人畜不可胜数。帝御崇政殿,宰相而下,朝参者十敕人而已。诏开西华门以泄宫中积水,水奔激东殿,侍班班屋皆摧没。 甲午,命盐铁副使杨佐等提举修诸军班营屋,虞部郎中来令孙等八人就赐水死诸军民钱,葬祭其无主者。 乙未,下诏求直言。 司马光疏曰:“顷暴雨大至,川泽皆溢,都城摧圮,庐舍覆没殆尽,死于压溺者不可胜纪,此乃非常之大灾。意者陛下于举动循守之间,万一有所未思乎?敢以愚虑言之,盖有三焉:窃惟皇太后保育圣躬,在于襁褓,陛下入承大统,初得疾时,外间传言,皇太后于先帝梓宫前为陛下叩头祈请,额为之伤,此岂可谓无慈爱之心于陛下哉!不幸为谗贼之人交相离间,遂使两宫之情,介然有隙。陛下为人之子,就使皇太后有不慈于陛下,安可校量曲直,遂生忿恨,而于爱恭之心有所不备乎!先帝擢陛下于众人之中,自防御使升为天子,以一后数公主属于陛下,而梓宫在殡,已失皇太后欢心,长公主数人,皆屏居闲宫,希曾省见,此陛下所以失人心之始也。先帝天性宽仁,重违物议,晚年婴疾,厌倦万几,遂以天下之事悉委之两府,取舍黜陟,未必皆当。及陛下即位,皆谓必能收取威福,进贤退愚,使海内廓然立见太平。而陛下益事谦逊,深自晦匿,凡百奏请,不肯与夺,知人之贤不能举,知人之不肖不能退,知事之非不能改,知事之是不能从,大臣专权,甚于先朝,率意差除,无所顾忌,此天下所以重失望也。国家置台谏之官,为天子耳目,防大臣壅蔽。朝廷政事,皆大臣裁定施行,而台谏或以异议干之,陛下当自以圣意察其是非,可行则行,可止则止。今乃复付大臣,彼安肯以己所行为非,以它人所言为是乎!陛下独取拒谏之名,大臣坐得专权之利,四方怀忠之士,皆望风结舌,此天下所以又失望也。愿陛下上稽天意,下顺人心,于此三者,皆留圣意,奉事皇太后,愈加孝谨,务得欢心,诸长公主,时加存抚,无令失所。总揽大柄,勿以假人,选用英俊,循名责实,赏功罚罪,舍小取大,延纳谠言,虚心从善,而皆行以至诚。则人心既悦,天道自和矣。” 吕诲言:“《五行志》曰:‘简宗庙,废祭祀,水不润下。’乃者濮安懿王一事,始议或将与仁庙比崇,终罢追封,不及燕王之例,礼失中而孝不足,是亦几乎慢也。京房《传》曰:‘饥而不损,兹谓大荒,厥灾水。’去冬及春,许、颍等郡大荒。臣谓尚方不急之用,后苑淫巧之作,宜加裁减,以崇俭约,量入制用,正在今日。又曰:‘辟遏有德,厥灾水。’盖有德之人壅遏而不用也。今前席详延,无非藩邸之旧,清途进用,皆出权幸之门。忠良之人,宁无体解。古者以功绩举贤,则万化成而瑞应著;后世以毁誉取人,故功业废而灾异至。陛下当翼翼循思,追救其失,庶几消复之理也。” 吕大防言:“雨水为患,此阴乘阳之沴。”因陈八事,曰主恩不立,臣权太盛,邪议干正,私恩害公,边寇连谋,盗贼恣行,群情失职,刑罚失平。 丙申,辽以客星犯天庙,命诸路备资贼,严火禁。 初,议崇濮安懿王,史馆修撰、同知谏院蔡抗引礼为人后之义,指陈切至,涕下被面,帝亦感泣。会京师大水,抗推原咎征,守前说以对,大臣不便之。庚戌,命抗知制诰兼判国子监,罢谏职。 乙卯,诏减定衮冕制度,从同知礼院李育奏也。育,河南人,尝与同列议禁中事。既上,有中人来,问谁为此,同列惧未对,育独前曰:“育实为之。”中人即去,事亦寝。 命知制诰宋敏求、韩维同修撰《仁宗实录》。 九月,辛酉,提举编纂礼书、参知政事欧阳修已编纂礼书成百卷;诏以《太常因革礼》为名,赐修等银帛有差。 壬戌,以霖雨罢大宴。司马光言:“陛下将有事于南郊,群臣循故事请上尊号,陛下深自抑损,以承天谴,慰众心。望自今,所有群臣上尊号表,皆拒而勿受,仍令更不得上。”光既奏疏,复面有开陈,帝嘉纳之。群臣凡五上表,终不允。 己巳,策制举人。甲戌,以制科入等著作佐郎范百禄为秘书丞,升一任,前和川县令李清臣为著作佐郎。百禄所对策曰:“简宗庙,废祭祀,则水不润下。昔汉孝哀尊共皇而河南颍川大水,孝安尊德皇而京师及郡国二十九大水,孝桓尊崇皇而六郡地裂、水涌、井溢,孝灵尊仁皇而京师大水。异世同验,密如符节。陛下之于濮安懿王,情可以杀而礼不可以加,恩可以断而义不可以隆。礼,为人后者为之子,古者持重大宗,则降其私亲。盖大宗,隆也;小宗,杀也;天地宗庙社稷之祀,重也;门内之期,轻也。宜杀而隆之,宜轻而重之,是悖先王之礼矣。礼悖则人心失,天意暌,此变异所从来也。古之圣帝明王,未尝无过,然而贵乎能改。陛下宜诏有司,勿复议追尊事,第因濮安懿王建国,为之立长,以为嗣王,世世奉祀安懿王,永为一国太祖,则人心悦而天意解,大雨之眚何用禳哉!”百禄,镇从子也。 清臣,安阳人,韩琦妻以其兄之子,欧阳修奇其文,以为似苏轼。试秘阁,考官韩维曰:“荀卿氏笔力也。”试文至中书,修迎语曰:“清臣不第则缪矣。”发视,如言。及廷对,或谓清臣当以《五行传》对,当复得第一,清臣曰:“此《汉书》附会之说,吾不之信。民间岂无疾痛可上者乎!”因言:“天地之大,譬如人身,腹心肺腑有所攻塞,则五官不宁。民人生聚,天地之腹心肺腑也;日月星辰,天地之五官也。善止天地之异者,不止其异,止民之疾痛而已。”清臣第竟在次等。 乙亥,辽主如藉丝淀。 丙子,以权御史中丞贾黯为翰林侍读学士、知陈州,从所乞也。先是黯与两制合议,请以濮王为皇伯,执政弗从,数诣中书争论。会大雨水,时黯已被疾,疏言:“二三执政建两统贰父之说,故七庙神灵震怒,天降雨水,流杀人民。”于是引疾求去而有是命。后十二日卒,口占遗奏数百言,犹以濮王议为请。赠礼部侍郎。黯修洁自喜,在朝数言事,人称其介直。 以龙图阁直学士、判都水监韩贽知河南府,坐都城内外沟洫久不治故也。 壬午,太白犯南斗。 先是僧官有阙,多因权要请谒内降补人,台谏累有论列。仁宗因著令:“僧官有阙,命两街各选一人,较艺而补。”至是鉴义有缺,中书已下两街选人不上,而内臣陈承礼以宝相院僧庆辅为请,内降令与鉴义,中书执奏不可。欧阳修乃奏曰:“补一僧官至小事,但中书事已施行,而用内降改先朝著令,则是内臣挠朝政,此何可启其渐!”又曰:“宫女近习,自前世常患难制。此小事,不以为意而从之,彼必自张于外,以谓朝政可回,威势不小矣。”帝遽可中书所奏,令依例选试。 冬,十月,丁亥朔,辽主如医巫闾山。 庚寅,以天章阁待制吕公著、司马光为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读。 甲午,复以王安石为工部郎中、知制诰,母丧除故也。 己亥,辽以太后射获虎,大宴群臣,命各赋诗。 癸卯,吕诲言:“台谏者,人主之耳目。天圣、景祐间,三院御史五员差出者三人常有二十员;而后益衰减,盖执政者不欲主上闻中外之阙失,然犹不下十数员。今御史台阙中丞者累月,御史五员差出者三人,唯臣与范纯仁、吕大防供职,封章十上,报罢者八九。谏官二员,司马光迁它职,傅尧俞出使北庭。言路壅塞,未有如今日之甚者,臣窃为圣朝羞之!”乙巳,命知制诰邵必权知谏院。 戊申,以权发遣三司开拆司孙永为诸王府侍读,中收编排文字孙固为诸王府侍讲。颍王好学不倦,一日,出新录《韩非子》,属府僚雠校,永曰:“韩非险刻,背《六经》之旨,愿无留意!”王曰:“录备藏书之数,非所好也。” 壬子,以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讲卢士宗知青州。士宗入辞,帝谓曰:“朕素知卿忠纯,岂当久处于外!”因命再对;及见,论祖宗之法无数更变。 甲寅,吕公著进所编《仁宗御集》百卷,帝御延和殿,服靴袍观之。 以翰林学士冯京为南郊仪仗使,阙御史中丞故也。即日更命给事中、天章阁待制彭思永权御史中丞。 十一月,庚午,朝享景灵宫。辛未,享太庙。壬申,祀天地于圜丘,以太祖配。大赦。先是百官习仪尚书省,赐酒食,郎官王易知醉饱呕吐,御史前劾失仪。及是宰相韩琦以闻,帝曰:“已赦罪矣。”琦言:“故事,失仪不以赦原。”帝曰:“失仪,薄罚也,然使士大夫以酒食得过,难施面目矣。”卒赦之。 辽耶律伊逊恃宠不法,北院枢密使耶律仁先抑之,为伊逊所忌。十二月,甲午,出仁先为南京留守,改封晋王。仁先至南京,恤孤茕,禁奸慝,边境晏然。议者谓自裕悦休格后,仁先一人而已。 甲辰,夏国主谅祚使人来贺正旦,丁未,使人来贺寿圣节。 司马光言:“近年谅祚虽外遣使人称臣奉贡,而内蓄奸谋,窥伺边境,阴以官爵金帛诱中国不逞之人及熟户蕃部;其违拒不从者,谅祚辄发兵杀掠,弓箭手有住在沿边者,谅祚皆迫逐使入内地。边臣坐视,不能救援,遂使其馀熟户皆畏惮凶威,怨愤中国,人人各有离叛之心。及朝廷遣使赍问,则谅祚拒而不纳;纵有所答,皆侮慢之辞,朝廷亦隐忍不复致诘。谅祚又数扬虚声以惊动边鄙,而将帅率多懦怯,一路有警,则三路皆耸,尽抽腹内州军下番兵士置在麾下。数月后寂无影响,然后遣来;未及休息,忽闻有警,又复回去。如此往还,疲于道路,讫无是事。臣料谅祚所以依旧遣使称臣奉贡者,一则利于每岁所赐金帛二十馀万,二则利于入京贩易,三则欲朝廷不为之备。其所以诱不逞之人者,欲访中国虚实,平居用为谋主,入寇则用为乡导也。其所以诱胁熟户、迫逐弓箭手者,其意以为客军不足畏,唯熟户、弓箭手生长极边,勇悍善斗,若先事翦去,则边人失其所恃,入寇可以通行无碍也。其所以数扬虚声,惊动边鄙者,欲使中国之兵疲于奔命,耗散诸蕃,公私贫困;既而边吏习以为常,不复设备,然后乘虚入寇也。望明谕中外臣僚,有久历边任或曾经战阵,知军中利害及西戎情伪者,并许上书,择其理道稍长者,从容访问以治兵御戎之策,则处置自得其宜矣。” 郊祀既毕,侍御史知杂事吕诲复申前议,乞早正濮安懿王崇奉之礼,且言:“今佞人进说,惑乱宸听,中书遂非,执守邪论,当有以发明经义,解释群疑。臣欲乞中旨下枢密院及后来进任两制臣僚,同共详定典礼以正是非。久而不决,非所以示至公于天下也。”诲寻进对延和殿,开陈恳切,前后凡七奏,不从。因乞免台职补外,又四奏,亦不从。遂劾韩琦曰:“永昭陵土未干,玉几遗音犹在,乃琦遽欲追崇濮王,使陛下厚所生而薄所继,隆小宗而绝大宗。言者论辨半年,琦犹遂非,不为改正。愿黜居外藩,以慰士论。” 辛亥,辽以南京留守萧惟信为左伊勒希巴。南府宰相萧德以老告归,优诏不许。北府宰相姚景行出为武定军节度使,以汉人行宫都部署耶律良同知南院枢密使事。 ◎宋纪六十四 ∷起柔兆敦牂正月,尽十二月,凡一年。 ○英宗体乾应历隆功盛德宪文肃武睿圣宣孝皇帝 治平三年辽咸雍二年。丙午,一零六六年 春,正月,丁巳,辽主如鸭子河。 壬申,以翰林学士、知制诰范镇为翰林侍读学士、知陈州。初,镇草韩琦迁官制,称引周公、霍光,谏官吕诲驳之;于是琦表求去位,镇批答曰:“周公不之鲁,欲天下之一乎周。”帝以镇不当引圣人比宰相。其意谓琦去位,则讴歌讼狱不归京师,欲罢镇内职。执政因谕镇令自请外,而有是命。 帝于制诰多亲阅,有不中理,必使改之,尝谓执政曰:“此人君谟训,岂可褒贬失实也!” 先是知制诰韩维奏事便殿,尝言:“人君好恶,当明见赏刑以示天下,使人知所避就,则风俗可移。”又言:“思虑不能全无过差,假如陛下误有处分,改之则足以彰纳善从谏之美。”及镇补外,维言:“镇诚有罪,自可明正典刑。若其所失止在文字,当含容以全近臣体貌。陛下前黜钱公辅,中外以为太重。今又黜镇而众莫知其所谓,臣恐自此各怀疑惧,莫敢为陛下尽忠者矣。” 癸酉,契丹改国号曰大辽。 乙亥,宣徵南院使、武安节度使程戡卒。戡守延州凡六年,安重习事,治不近名,然不为言者所与。初,延州夹河为两城,雉堞卑薄,尝为夏贼攻围,登九州台,下瞰城中。戡调兵大,大增筑之,后以为利。横山猷豪怨谅祚,欲以属叛,取灵、夏,来求兵为援,戡言:“豺虎非其相搏,则未易取也。痈疽非其自溃,则未易攻也。谅祚久悖慢,当乘此听许,以蛮夷攻蛮夷,中国之利也。”会帝不豫,大臣重生事,遂寝不报。自以年过七十,告老,章凡十数上,终弗听。遣中使赍手诏问劳,赐茶、药、黄金,乃再上章曰:“臣老疾剧矣,高奴屯劲兵,为要地,岂养病所邪!”还,至澄城,卒;赠太尉,谥康穆。 辛巳,以端明殿学士、知徐州张方平为翰林学士承旨。初,帝谓执政,学士独王珪能为诏,馀多不称职,因问:“方平文学如何?”欧阳修对曰:“方平亦有文学,但挟邪不直。”曾公亮以为不闻其挟邪,赵概又以为无迹,故卒命之。帝尝问治道体要,方平以“简易诚明”为对,帝不觉前席曰:“朕昔奉朝请,望侍从大臣以谓皆天下选人,今多不然。闻学士之言,始知有人矣。” 命翰林学干冯京修撰《仁宗实录》。 壬午,罢三司推勘官。初,诏三司举京朝官一人,专领推勘事,至是三司奏以为不便,罢之,然议者不以罢之为便也。 癸未,辽主如山榆淀。 先是工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吕海与侍御史范纯仁、监察御史里行吕大防合奏曰:“伏见参知政事欧阳修,首开邪仪,以枉道悦人主,以近利负先帝,将陷陛下于过举之讥。”龙图阁直学士司马光,亦上疏请罢追崇之仪,皆不报。诲等论列不已,而中书亦以札子自辩。帝意向中书,然未即下诏也。执政乃相与密议,欲令皇太后下手书,尊濮安懿王为皇,夫人为后,皇帝称亲,又令帝下诏谦让,不受尊号,但称亲,即园立庙,以示非帝意,且欲为异日推崇之渐。 丙子,中书奏事垂拱殿,时韩琦以祠祭致斋,特遣中使召与共议。既退,外间言濮王已议定称皇,欧阳修手为诏草二通,一纳上前。日中,太后果遣中使赍实封文书至中书,执政相视而笑。诲等闻之,即纳缴御史告敕,居家待罪,乞早赐黜责,帝以御宝封告敕,遣内侍趣诲等令赴台供职。诲等以所言不用,虽受告敕,犹居家待罪。 丁丑,中书奉事,帝又遣中使召韩琦同议,即降敕称:“准皇太后手书,濮安懿王、谯国太夫人王氏、襄国太夫人韩氏、仙游县君任氏,可令皇帝称亲,仍尊濮安懿王为濮安懿皇,谯国、襄国、仙游并称后。”又降敕,称帝手诏:“朕面奉皇太后慈旨,已降手书如前。朕以方承大统,惧德不胜,称亲之礼,谨尊慈训;追崇之典,岂易克当!且欲以茔为园,即园立庙,俾王子孙主奉祠事。皇太后谅兹诚恳,即赐允从。”又诏:“濮安懿王子瀛州防御使岐国公宗朴,候服阕除节度观察留后,改封濮国公,主奉濮王祀事。” 庚辰,吕诲等又奉:“臣等本以欧阳修首启邪议,诖误圣心,韩琦等依违附会不早辨,累具弹奏,乞行朝典。近睹皇太后手书,追崇之典,并用哀、桓衰世故事,乃与政府元议相符。中外之论,皆以为韩琦密与中官苏利涉、高居简往来交结,上惑母后,有此指挥,盖欲归过至尊,自掩其恶,欺君负国,乃致如此,首议之臣,安得不诛!臣等待罪于家,屡蒙诏旨促令供职,而踧未敢承命,以此故也。若必使臣等就职,则当合班庭争以救朝廷之失,虽陛下容纳直言,为天下所闻,而臣等不能早悟明主之罪,益深重矣,岂可复居言路,为耳目之官哉!”帝令中书降札子,趣使赴台供职,而诲等缴还札子并后所奏九状,申中书坚辞台职。 是日,诏避濮安懿王名下一字,置濮安懿王园令一人,以大使臣为之;募兵二百人,以奉园为额;又令河南置柏子户五十人,命带御器械王世宁、权发遣户部判官张徵度濮安懿王园庙地图上;皆从中书所请也。 壬午,诏罢尚书省集议濮安懿王典礼。中书进呈吕诲等所申奏状,帝问执政当如何,韩琦对曰:“臣等忠邪,陛下所知。”欧阳修曰:“御史以为理难并立,若以臣等为有罪,即当留御史;若以臣等为无罪,则取圣旨。”帝犹豫久之,乃令出御史;既而曰:“不宜责之太重。”于是诲罢侍御史知杂事,以工部员外郎知蕲州;范纯仁以侍御史通判安州;吕大防落监察御史里行,以太常博士知休宁县。故事,知杂御史解官皆有诰词,时知制诰韩维当直,又兼领通进银台司上下封驳事,执政恐维缴词不肯草制及封驳敕命,遂径以敕送吕诲等家,仍以累不遵禀圣旨赴台供职为诲等罪。维言:“罢黜御史,事关政体,而不使有司预闻,纪纲之失,无甚于此。宜追还诲等敕命由银台司,使臣得申议论以正官法。”又言:“诲等能审论守职,国之忠臣,计其用心,不过欲陛下尽如先王之法而止耳。士大夫贪固宠利,厚赏严罚,犹恐此风不变;而复内牵邪说,贬斥正人,自此陛下耳目益壅蔽矣。”又求对,极论其失,请追还前敕,令百官详议以尽人情,复召诲等还任旧职以全政体,皆不从。是日,诏翰林学士、知制诰、御史中丞、知杂各举御史两人,以起居舍人、同知谏院傅尧俞兼侍御史知杂事。 司马光言:“窃闻吕诲、范纯仁、吕大防,因言濮王典礼事尽被责降,中外闻之,无不骇愕。臣观此三人,忠亮刚正,忧公忘家,求诸群臣,罕见其比。今一旦以言事太切,尽从窜斥,臣窃为朝廷惜之!臣闻人君所以安荣者,莫大于得人心。今陛下徇政府一二人之情,违举朝公议,尊崇濮王,过于礼制。天下之人,已知陛下为仁宗后,志意不专,怅然失望,今又取言事之臣群辈逐之,臣恐累于圣德,所损不细,闾里之间,腹非窃叹者多矣。伏望圣慈,亟令诲等还台供职,不则且为之别改近地一官,亦可以少慰外人之心也。” 吕公著言:“吕诲等以论事过当,并从责降,闻命之始,物论腾沸,皆云陛下自即位以来,纳善从谏之风,未形于天下;今诲等又全台被黜,窃恐义士钳口,忠臣解体。且自古人君,纳谏则兴,拒谏则亡,兴亡之机,不可不审。愿陛下以天地之量,包荒含垢,特追诲等敕命,令依旧供职,则天下幸甚!” 二月,乙酉朔,白虹贯日。 命殿中丞苏轼直史馆。帝在藩邸,闻轼名,欲以唐故事召人翰林,知制诰,韩琦曰:“苏轼,远大之器也,它日自当为天下用,要在朝廷培养。久而用之,则人无异辞,今骤用之,恐天下未必皆以为然,适足累之也。”帝曰:“与修起居注,可乎?”琦曰:“记注与制诰为邻,未可遽授;不若于馆阁中择近上贴职与之,且请召试。”帝曰:“未知其能否,故试;如苏轼,有不能邪?”琦言不可,乃试而命之。它日,欧阳修具以告轼,轼曰:“韩公可谓爱人以德矣。” 甲午,辽驿召武定军节度使姚景行入见。辽主问以治道,奏对称旨,复拜南院枢密使。又召入内殿,出御书及太子书示之。辽主尝有意南伐,问景行曰:“宋人好生边事,如何?”景行曰:“自圣宗与宋人和好,迨今几六十年,若以细故用兵,恐违先帝成约。”辽主以为然,遂止。 乙巳,颍王府翊善邵亢奏:“皇子颍王,天质早茂,姻媾及期。方陛下即位之初,而元嗣克家之日,推之于礼,莫重于斯。臣伏见国朝亲王聘纳,虽《开宝通礼》具有旧仪,而因循未尝施行。欲乞下太常礼院博采旧典,修撰颍王聘纳仪范,其故事非礼者悉罢之。”诏礼院详定。礼院奏:“《开宝通礼》,亲王纳妃,有纳采、问名、纳吉、纳成、请期、亲迎、同牢之礼,国朝未尝用。今检《国朝会要》皇亲婚会礼,物数请如《会要》故事。”从之。 三月,丁巳,赐群臣御筵于诸园苑。 己未,彗星晨见于壁,长七尺许。 辛酉,起居舍人、同知谏院傅尧俞、侍御史赵鼎、赵瞻自使辽归,以尝与吕诲言濮王事,家居待罪。而尧俞辞新除侍御史知杂事告牒不受,稽首帝前曰:“臣初建言在诲前,今诲等逐而臣独进,不敢就职。”帝数谕留尧俞等,尧俞等终求去,乃以尧俞知和州,鼎通判淄州,瞻通判汾州。 司马光言:“比蒙圣恩,宣谕濮王称亲事,云‘此事朕不欲称,假使只称濮王与仙游县君,有何不可!’臣乃知陛下至公,初无过厚于私亲之意,直为政府所误,以致外议纷纷。必谓旦夕下诏罢去亲名,其已出台官当别有除改,见任台官亦优加抚谕,使之就职。今忽闻傅尧俞等三人相继皆出,此政府欲闭塞来者,使皆不敢言,然后得专秉大权,逞其胸臆耳。伏望特发宸断,召还尧俞等,下诏更不称亲。如此,则可以立使天下愤懑之气化为欢欣,诽谤之语更为讴歌矣。”不过。光遂奏请与尧俞同责,因家居待罪。又奏:“陛下即位之年,臣已曾上疏预戒追尊之事;及过仁宗大祥,臣即与尧俞诣政府,白以为人后者不得顾私亲之义;当两制、礼官共详时,臣又独为众人手撰奏草。若治其罪,臣当为首。其吕诲等系后来论列,既蒙遣逐,如臣者岂宜容恕!纵陛下至仁,特加保庇,臣能不愧于心乎!”又奏乞早赐降黜,凡四奏,卒不从。 壬戌,以屯田员外郎、签书江宁节度判官事孙昌龄为殿中侍御史,太常博士、监永丰仓廓源明为监察御史里行。源明,劝子也。 甲子,以都官员外郎黄炤为侍御史,太常博士蒋之奇为监察御史里行。 初,命王珪等举官,已除孙昌龄及郭源明,而尚阙两员,中书以珪等前所举都官员外郎孔宗翰等七名进,而炤中选。帝又特批“之奇与御史”。欧阳修素厚之奇,前举制科不久等,尝诣修,盛言追崇濮王为是,深非范百禄所对,修因力荐之,即与炤并命。之奇入对,帝面谕曰:“朕向览卿所对策,甚善,而有司误遗,故亲有是除。”之奇,宜兴人,堂从子。宗翰,道辅子也。 是日,纳故宰相向敏中孙女为皇子颍王妇,封安国夫人。先是禁中遗使泛至诸臣家为王择配,记室韩维奏:“宜选勋望之家,精拣淑媛,考古纳采、问名之义,以礼成之,不宜苟取华色而已。”帝嘉纳之。 戊辰,帝亲录囚。 庚午,以彗出,避正殿,减常膳。帝对枢臣,以彗为忧。胡宿请备边。吕公弼曰:“彗非小变,不可不惧。陛下宜侧身修德以祇天戒,臣恐患不在边也。” 新除监察御史里行郭源明奏免除命,乞追还吕诲等。诏听源明免,以告牒纳中书。 辛未,手诏曰:“朕近奉皇太后慈旨,濮王令朕称亲,仍有追崇之命。朕惟汉史,宣帝本生父称曰亲,又谥曰悼,裁置奉邑,皆应经义。既有典故,遂遵慈训,而不敢当追崇之典。又以上承仁考庙社之重,义不得兼奉私亲,故但即园立庙,俾王子孙世袭濮国,自主祭祀,远嫌有别,盖欲为万世法,岂皆权宜之举哉!而台官吕诲等,始者专执合称皇伯、追封大国之义,朕以本生之亲,改称皇伯,历考前世,并无典据,追封大国,则又礼无加爵之道。自罢议之后,诲等奏促不已,忿其未行,乃引汉哀帝去恭皇定陶之号、立庙京师、干乱正统之事,皆朝廷未尝议及者,历加诬诋,自比师丹,意欲摇动人情,眩惑众听。以致封还诰敕,擅不赴台,明缴留中之奏于中书,录传讪上之文于都下。暨手诏之出,诲等则以称亲立庙皆为不当。朕览诲等前疏,亦去‘生育之恩,礼宜追厚,俟祥禫既毕,然后讲求典礼,褒崇本亲。’今乃反以称亲为非,前后之言,自相抵牾。傅尧俞等不顾义礼,更相倡和,既挠权而示众,复归过以取名。朕姑务含容,止命各以本官补外,尚虑搢绅士民,不详本末,但惑传闻,欲释群疑,理当申谕。宜令中书门下俾御史台出榜朝堂及进奏院遍牒告示,庶知朕意。” 命左谏仪大夫、天章阁待制兼侍讲李受赴谏院供职。 癸酉,诏曰:“去秋以来,雨潦为沴,今星躔生变;咎证昭灼,故避殿撤膳,夙夜惕厉。永惟四海之内,狱讼烦冤,调役频冗,与鳏寡孤独死亡贫苦,甚可伤也!转运使、提点刑狱,分行省察而矜恤之,利病大者悉以闻,庶仁恩家至,副朕寅畏之心焉。” 辛巳,彗星见于昴,如太白,长丈五尺;千午,孛于毕,如月。 夏,四月,甲申朔,观文殿学士、户部侍郎孙沔自环庆改帅鄜延;未至,卒于道,赠兵部尚书,谥威敏。沔居官以才力闻,然喜燕游,好色,故中间坐废。 丙戌,礼院言:“濮安懿王建庙,当行祭告,而宗朴丧服未除,请权以本宫诸弟摄事,其祝文令教授为之。” 初,命翰林学士冯京撰祝文,京言本院未有体式,乞下礼院议。礼院议称“皇帝某谨遣官恭告于亲濮安懿王”。既而以前诏俾王子孙奉祠事,乃更定此议。 帝尝以称亲之议质于天章阁待制兼侍讲王猎,猎以为不可。帝曰:“王相待素厚,亦持此说邪?”猎对曰:“臣被王恩厚,故不敢以非礼名号加于王,所以为报也。” 命密州观察使宗旦同知大宗正司事。宗旦居所生母丧,以孝闻。始请别择地以葬,岁时奠祀,后著为法。 己丑,赐工部侍郎致仕皇甫泌帛一百匹。泌献所著《周易精义》等书,故有是赐。 赐真定府僧怀丙紫衣。初,河中府浮梁,用铁牛八维之,一牛且数万斤。后水暴涨绝梁,牛没于河,募能出之者。怀丙以二大舟实土,夹牛维之,用大木为权衡状钩牛,徐去其土,舟浮牛出。转运使张焘以闻,而有是赐。 以工部郎中、天章阁待制陆诜为兵部郎中、鄜延路都总管、经略安抚使,兼知延州。 赠皇后弟内殿崇班高士林德州刺史。士林,将家子,独喜学,帝尝以“谨守法律”四字诲之,曰:“能如此,则为良吏矣。”每欲进擢,后屡辞。既卒,始追赠焉。明年,又赠节度使。 乙未,颍王府翊善、同修起居注邵亢,以知制诰、知谏院兼判司农寺。于是帝谓颍王曰:“翊善端直朴厚,已擢为谏官矣。”王顿首谢。 以金部员外郎、天章阁侍讲傅卞为起居舍人、同知谏院。卞议濮王典礼,与执政意合,故骤进。 以度支郎中王稷臣直集贤院,充颍王府翊善,令于皇子两位供职。 辛丑,命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讲司马光编历代君臣事迹。于是光奏曰:“臣自少以来,略涉群史。窃见纪传之体,文字繁多,虽以衡门专学之士,往往读之不能周浃,况于帝王日有万几,必欲遍知前世得失,诚为未易。窃不自揆,常欲上自战国,下至五代,正史之外,旁采它书,凡关国家之盛衰,系生民之休戚,善可为法,恶可为戒,帝王所宜知者,略依《左氏春秋传》体,为编年一书,名曰《通志》,其馀浮冗之文,悉删去不载,庶几听览不劳而闻见甚博。私家区区力不能办,徒有其志而无所成。顷臣曾以战国时八卷上进,幸蒙赐览。今所奉诏旨,未审令臣续成此书,或别有编集。若续此书,乞亦以《通志》为名。其书上下贯串千馀载,固非愚臣所能独修。伏见翁源县令、广南西路经略安抚司句当公事刘恕,将作监主簿赵君锡,皆以史学为众所推,欲望特差二人与臣同修,庶使得早成书,不至疏略。”诏从之,而令接所进八卷编集,俟书成,取旨赐名。其后君锡以父丧不赴,命太常博士、国子监直讲刘攽代之。恕,筠州人;君锡,良规之子;攽,敞弟也。 司空致仕郑国公宋庠卒。帝方以灾异避正殿,有司误奏毋临丧,乃为挽辞二篇赐之,赠太尉兼侍中,谥元宪。帝为篆其墓碑曰“忠规德范之碑”。 庠与弟祁,以文学名擅天下,俭约,不好声色,读书至老不倦。尤畏法,在扬州,使工甓堂涂,取卮酒与之,后知误取公使,立偿之,而取予者皆被罚。自初执政,遇事辄分别是非可否,用是斥退;及再登用,遂浮沉自安。然天资忠厚,尝曰:“逆作悖明,残人矜才,吾终身弗为也。”沈邈尝为京东转运使,数以事侵庠;及庠在洛阳,邈子为府属所恶,欲治之以法,庠独不肯,曰:“是安足罪也!”人以此益称其长者。 戊申,以河东转运使吴充为盐铁副使。帝雅知充,数问充所在。会充入觐,帝谕以教授时事,嘉劳之。居河东才半岁,即召入。 枢密副使、礼部侍郎胡宿,屡乞致仁;庚戌,罢为吏部侍郎、观文殿学士、知杭州。 以殿前都虞候、容州观察使郭逵迁检校太保、同签书枢密院事。同签书枢密院事自逵始。 于是知制诰邵必当制,草词以进,言逵武力之士,不可置庙堂,望留诰敕与执政熟议;弗听。逵既入西府,众多不服,或以咎韩琦,琦曰:“吾非不知逵望轻也。故事,西府当用一武臣,上欲命李端愿,吾知端愿倾邪,故以逵当之。”知谏院邵亢、御史吴申、吕景交章论:“祖宗朝,枢府参用武臣,如曹彬父子、马知节、王德用、狄青,勋劳为天下所称则可,逵黠佞小才,岂堪大用!”不报。 壬子,司天监奏彗星浸微,群臣诣閤门拜表,乞御正殿,复常膳,不许;三表,乃许之。 是月,辽境霖雨。 五月,乙丑,诏:“河北战兵三十万,陕西战兵四十五万并义勇,令本路都总管常加训练,毋得占役。”时边臣或奏请增兵,朝廷以为兵数不少,故降是诏。 是日,彗行至张而没。 戊辰,帝谓宰臣曰:“朕日与公等相见,每欲从容讲论治道,但患进呈文字颇繁,多不暇及。中书常务有可付有司者,悉以付之。”自是中书细务止进熟状,及事有定制者归有司,中书降敕而已。 庚午,诏中书、枢密,自今朔望会于南厅。 吏部流内铨进编修《铨曹格敕》十四卷。 右武卫在将军、果州刺史叔褒领文州团练使。 初制,宗室入学,十五以上通两经者,大宗正以闻,命官试论及大义,中者度高下赐出身或迁官。至是叔褒试所学中格,故有是命。叔褒,德恭曾孙也。 乙亥,辽主驻特古里。 丁丑,以屯田员外郎王克臣子孝庄为右屯卫将军、驸马都尉,赐名师约,以尚德宁公主故也。初,帝数称唐公主多下嫁名人,及选得师约,其父子皆业进士,令至宰相第,试以诗,并其所业赋一编进御。召见清居殿,又谕以毋废学,后又出经籍及纸笔墨砚赐之。 辛巳,辽以户部使刘诜为枢密副使。诜为户部使,岁入羡馀钱三十万缗,故有是擢。 六月,乙酉,以驾部郎中、知磁州李田监淄州盐酒税务。嘉祐六年,始置考课法。至是考课院言田再考在劣等,故有是命。坐考劣降等自由始。 丙戌,回鹘贡于辽。 丁亥,免陆诜正衙令,入见,帝劳问之曰:卿岭外处画,无不当者,鄜延最当边境,故选用卿。今将何先?”诜曰:“边事难以遥度,抑未审陛下意在安静,或欲示威也?”帝曰:“大抵边陲宜以安静为务。昨王索为朕言:‘朝廷与帅臣常欲无事,自馀将校,无不生事要功者。’卿谓此言如何?”诜曰:“素言是也。陛下能责任将帅,令疆埸无事,即天下幸甚。” 辛卯,以太常博士刘庠为监察御史里行。庠私议濮王事与执政意合,故命以言职。 壬辰,赠故霸州文安县主簿、太常礼院编纂礼书苏洵光禄寺丞。所修书方奏,未报而洵卒,赐其家银绢各百两匹。其子轼辞所赐,求赠官,既从之,又特敕有司具舟载其丧归蜀。 嘉祐初,王安石名始盛,欧阳修亦善之,劝洵与安石游,而安石亦愿交于洵,洵曰:“吾知其人矣。”安石母死,士大夫皆吊,洵独不往。 甲辰,准布贡于辽。 己酉,御崇政殿,疏决在京系囚。 壬子,改清居殿曰钦明,召直集贤院王广渊书《洪范》于屏,谓广渊曰:“先帝临御四十年,天下承平,得以无为。朕方属多事,岂敢言自逸!故改此殿名。”因访广渊先儒论《洪范》得失,广渊对以张景所得最深,遂进景论七篇。明日,复召对延和殿,谓广渊曰:“景所说过先儒远矣,以三德为驭臣之柄,尤为善论。朕遇臣下常失之柔,是以特书此言,置之坐右,以为观省,非特开元《无逸图》也。” 秋,七月,癸丑朔,辽以西北路招讨使萧珠泽为北府宰相,以左伊勒希巴萧惟信为南院枢密使,以同知南院枢密事耶律白为特里衮。 甲寅,以屯田员外郎吴申为殿中侍御史。初,刘庠举申自代,帝曰:“朕固知申。”遂擢用焉。庠,申门人也。自傅卞议濮王事称旨,庠及申私论与卞协,故相继并居言职。 丙辰,辽南院枢密使姚景行致仁。庚申,辽录囚。辛酉,景行复为南院枢密使。 乙丑,以奉国留后虢国公宗谔为保静节度使。于是濮王子孙及鲁王孙各迁官一等,迁者凡二十人。帝之为皇子,辞疾不肯入宫,诏本位长属敦促,宗谔最长,于是劝行。及帝即位,宗谔上十馀章论功,帝不得已,特迁奉国留后。中书召知制诰韩维命辞,再三属之曰:“语勿太深也。”宗谔在藩,素嫉帝。宗谔有疱夫,善羊脍,帝使之为脍两盘,宗谔见,问之,对曰:“十三使之脍也。”宗谔怒,毁器覆肉,笞其庖夫。宗谔性阴狡,所恶婢妾,往往鸩杀之。 丁卯,辽主如藕丝淀。以岁旱,遣使赈山后贫民。 八月,己亥,以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讲吕公著知蔡州。公著尝言濮安懿王不当称亲,及颁讳于天下,又请追还吕诲等。皆不从,即称疾求补外官。帝曰:“学士朕所重,岂得轻去朝廷!”公著家居者百馀日,遣内侍杨安道即家敦谕,且戒安道曰:“公著劲直,宜徐徐开晓,语勿太迫也。”又数令其兄公弼劝之。公著起就职,才数月,数上章请出,故有是命。 九月,壬子朔,日有食之。 癸丑,以知制诰、史馆修撰蔡抗为龙图阁直学士、知定州。帝谓抗曰:“第行,且召卿矣。”郡兵番戍,室家留营多不谨,夫归辄首原;抗下令,悉按以法,戍兵感之。 乙卯,命知制诰宋敏求题濮安懿王及三夫人庙主于园。 丙辰,幸天章、宝文阁,命两府观翰林学士王珪所书仁宗御书诗石刻。 初,仁宗立帝为皇子,珪请对而后草诏,后有间珪者。是日,御蕊珠殿召珪,设紫花墩赐坐,劳问久之,召中书授珪兼端明殿学士,且谕曰:“执政员阙,即命卿矣。”翼日,又赐盘龙金盆一,珪惶恐以谢。帝谓曰:“朕知卿忠纯有守,曩者有谗语,朕今释然无疑矣。”珪顿首曰:“非陛下保全,臣何以至此!” 癸亥,诏:“自今待制已上,自迁官后六岁无过,则复迁之,有过亦展年,至谏议大夫止。京朝官四岁磨勘,至前行郎中止。少卿监仍以七十员为定员,有阙即检勘前行郎中迁及四岁以上,校日月之久者次补之。少卿监以上,迁官听旨。如别有劳绩,或因要重任使,特旨推恩者,即不在此例。” 乙丑,以太常博士、监察御史里行马默守本官、通判怀州。初,默弹奏济州防御使李珣犯销金,并匠人送开封府,官吏不能正其罪。又言宗惠女使当如法录问;且请自今外人罪连宗室,大辟皆录问然后断;又言国子监直讲刘攽轻薄无行,多结交富资举人,不可为开封试官;又言赵及所坏仓米十八万石,当治米所以湿恶;并劾提点仓场李希逸以不觉察,而及等实由希逸举发。默除御史时,攽有戏言,默用此怒,故妄弹奏攽。默又屡言濮王不宜称亲,帝以为疏缪,故黜之。御史留庠奏乞留默,弗听。 皇城司尝捕销金衣送开封府,推官窦卞上殿请其狱。会有以内庭为言者,帝疑之,卞曰:“真宗禁销金自掖庭始;今不正以法,无以示天下,且非祖宗立法意。”诏如卞请。 庚辰,知谏院傅卞言:“风闻贵戚奏荐恩泽,未经减定,或托以亲戚,滥及高资商贩之徒。”诏:“自今妃嫔、公主以下,非有服亲若有服亲之夫,无得奏荐。” 是月,夏国主谅祚举兵寇大顺城,入寇柔远寨。烧屈乞等三村,栅段木岭。 初,环庆经略安抚使蔡挺,知谅祚将入寇,即遣诸将分屯要害。以大顺城坚,虽被攻不可破,不益兵;柔远城恶,命副使总管张玉将重兵守之。敕近边熟户入保清野,戒诸寨无得逆战。谅祚将步骑数万攻围大顺三日,蕃官赵明与官兵合击之。谅祚银甲毡帽以督战,挺先选强弩八列于壕外,注矢下射,重甲洞贯,谅祚中流失,遁去。复寇柔远,张玉募胆勇三千人,夜出扰贼营,贼遂惊溃。遣中使赐挺手诏慰劳。谅祚退屯金汤,声言益发步骑,且出嫚辞,须已得岁赐,复攻围大顺城。鄜延经略安抚使陆诜言:“朝廷积习姑息,故贼敢狂悖;不稍加诘责,则国威不立。”即止其岁赐银、帛,牒宥州问故。帝喜曰:“固知此人可倚也。”诏诜得宥州报具闻。而谅祚果大沮,盘桓塞下,取粮而反,卒不敢入寇。又岁俭贫,愿得赐物,乃报言:“边吏擅兴兵,行且诛之矣。” 冬,十月,壬午朔,以仙游县君任氏坟域为园,从礼院所奏也。 癸未,遣西京左藏库副使何次公赍诏赐夏国主谅祚。问所以入寇之故,仍止岁赐银帛。陆诜言:“西戎颇顺矣,不若且赐时服,因以诏问之,彼必感惧。今特遣次公,彼多奸诈,或疑朝廷畏己,则未遽服也。”不从。 甲申,以户部判官、直集贤院王广渊直龙图阁兼侍读,集贤殿修撰周孟阳兼侍讲。 帝不豫,广渊忧思忘食寝,帝自为诏以慰安之曰:“朕疾少间矣。”乙酉,诏两日一御迩英讲读。时帝已不豫,然近臣尚未知也。于是皇子颍王等引仁宗故事以请,从之。 丁亥,诏令礼部三岁一贡举。天下解额,于未行间岁之法已前,率四分取三分。礼部奏名进士,以三百人为额,明经诸科,不得过进士之数。 以同签书枢密院郭逵为陕西四路沿边宣抚使兼权判渭州。逵恳辞签书,帝曰:“初欲授卿宣徵使,虑外人以为罢政,第领枢职往以重使权。” 甲午,诏宰臣、参知政事举才行士可试馆职者各五人。 先是帝谓中书曰:“水潦为灾,言事者多云不进贤,何也?”欧阳修曰:“近年进贤之路太狭,诚当今所患。”帝曰:“何谓进贤路狭?中书常所进拟者,其人皆如何?”修曰:“自富弼、韩琦当国以来,十数年间,外自监司,内则省府,选擢甚精,时亦得人,然皆是钱谷、刑名强干之吏。此所谓用才。臣言进贤路狭,乃馆职也。”帝曰:“如何?”修曰:“朝廷用人之法,自两制选居两府,自三馆选居两制。然则三馆者,辅相养材之地也。往时入三馆有三路,今塞其二矣,此臣所谓太狭也。”帝曰:“何谓三路?”修曰:“进士高科,一路也;大臣荐举,一路也;因差遣例除,一路也。往时进士五人以上及第者,皆得试馆职;第一人及第,不下十年,有至辅相者。今第一人及第,两任凡十年,方得试馆职,而第二人以下无复得试,是高科一路塞矣。往时大臣荐举,随即召试,今止令上簿,候馆阁阙人乃试。而馆阁人初无员数,无有阙时,则上簿者永无试期,是荐举一路又塞矣。唯有因差遣例除者,半是年劳老病之人,此臣之所谓进贤路太狭也。新格置编校官八人,皆用选人,历七年,乃自校勘除校理,此外示尝有所擢用。臣谓此八员者宜仍旧,它员或阙,即令中书择人进拟,庶无遗贤。”故有是诏。因谓辅臣曰:“馆阁养才之地,比欲选数人出使,无可者,公等其各为朕搜肠,虽执政亲戚、世家勿避。朕当亲阅可否。” 于是韩琦、曾公亮、欧阳修、赵概等所举蔡延庆、夏倚、王汾、叶均、刘攽、章惇、胡宗愈、王存、李常、张公裕、王介、苏棁、安焘、蒲宗孟、陈侗、陈睦、李清臣、朱初平、黄履、刘挚,凡二十人,皆令召试。琦等以人多难之,帝曰:“既委公等举之,苟贤,岂患多也?”乃令先召权提点陕西刑狱、度支员外郎蔡延庆等十人,馀须后试。延庆,齐子也。 丙午,群臣以来岁元会,表上尊号曰体乾应历文武圣孝皇帝,诏不许,五表,乃许之。 十一月,甲寅,以庆州蕃官都巡检使赵明领顺州刺史,以击夏人于大顺城有功也。于是将士及蕃官有功者,随轻重赏之。 戊午,帝不豫。 己巳,归徐国公主于王氏,皇后及皇子颍王、东阳郡王送至第,诏皇后翼日乃归。 司马光奏曰:“今岁彗星彰见,连月乃灭,飞蝗害稼,日有食之。加之陕西、河东夏秋乏雨,禾既不收,麦仍未种;西戎内侮,边鄙未安。而朝廷晏然曾不为意,或以为自有常数,非关人事;或以为景星嘉瑞,更当有福。今者又有佞臣建议,请上尊号;其为欺蔽上天,诬罔海内,孰甚于此!伏望止群臣听上章表,却尊号而弗受,更下诏书,深自咎责,广开言路,求所以事天养民、转灾为福之道。俟圣体康复,天时丰穰,然后推崇徽号,何晚之有!臣承乏侍从,诚见近日群臣皆以言为讳,入则拜手稽首,请加鸿名,出则错立族谈,腹非窃笑,终无一人为陛下正言其不可者,是敢妄进狂瞽,唯圣明采察。”不从。 初,夏人寇大顺,帝问两府:“策将安出?”宰相韩琦请留止岁赐,遣使赍诏往问;枢密使文彦博等曰:“如此,则边衅大矣。”因引宝元、康定之丧师以动帝意。琦曰:“兵家须料彼此。今日御戎之备,大过昔时,且谅祚狂童,岂可比元昊也?诘之必服。”帝竞从琦议,遣何次公往使。朝退,二府以所论不同,各相私语。彦博谓其党曰:“渠自言料敌,且观渠所料。”逾月,次公还,以谅祚表进。帝已卧疾,辅臣因入问起居毕,琦扣御榻曰:“谅祚服罪否?”帝力疾顾琦曰:“一如所料。”谅祚所上表,虽云“受赐累朝,敢渝先誓”。然尚多游辞,归罪于其边吏。乃复赐诏诘之,令专遣使别贡誓表,具言:“今后严戎边上酋长,各守封疆,不得点集人马,辄相侵犯。其鄜延、环庆、泾原、秦凤等路一带,久系汉界熟户,并顺汉西蕃,不得更行劫掳,及逼胁归投。所有汉界不逞叛亡之人,亦不得更有招纳。苟渝此约,是为绝好。馀则遵依先降誓诏,朝廷恩礼,自当一切如旧。” 先是帝久服药,监察御史里行刘庠奏请立皇太子,帝不怿,封其奏。一日,宰相韩琦等问起居退,颍王出寝门,忧形于色,顾琦曰:“奈何?”琦曰:“愿大王朝夕勿离左右。”王曰:“此乃人子之职。”琦曰:“非为此也。”王感悟去。帝自得疾,不能语,凡处分事皆笔于纸。 十二月,壬午,辽以知枢密院事杨绩为南院枢密使,以枢密副使刘诜参知政事。丁酉,以西京留守哈珠为南院大王,旋出萧珠泽为武定军节度使。 辽主以杨绩旧臣,特诏燕见,论古今治乱,人臣邪正。辽主曰:“方今群臣忠直,耶律玦、刘诜而已。然诜不及玦之刚介。”绩拜贺曰:“何代无贤,世乱则独善其身,主圣则兼善天下。陛下区分邪正,陟黜分明,天下幸甚!”辽主又尝谕诜曰:“卿勿惮宰相。”时北院枢密使耶律伊逊势焰方炽,诜奏曰:“臣于伊逊尚不畏,何宰相之畏!”伊逊衔之,相与排诋。未几,出诜为保静军节度使。 辛丑,帝疾增剧,辅臣问起居罢,琦复奏曰:“陛下久不视朝,中外忧惶,宜早立皇太子以安众心。”帝颔之。琦请帝亲笔指挥,帝乃书曰:“立大王为皇太子。”琦曰:“必颍王也,烦圣躬更亲书之。”帝又批于后曰:“颍王顼。”琦曰:“欲乞即今晚宣学士降麻。”帝复颔之。琦召内侍高居简,授以御札,命翰林学士草制。学士承旨张方平至榻前禀命,退而草制。壬寅,立皇子颍王顼为皇太子。帝既用辅臣议立皇太子,因泫然下泪,文彦博退谓韩琦曰:“见上颜色否?人生至此,虽父子亦不能无动也。”琦曰:“国事当如此,可奈何?”皇子始闻命,辞于榻前者久之。 癸卯,大赦,赐文武官子为父后者勋一转。 乙巳,诏以来年正月十九日册皇太子,翰林学士承旨张方平为礼仪使,翰林学士王珪撰册文,钱明逸书册,知制诰宋敏求书宝。 是年,辽放进士张臻等百一人。 ◎宋纪六十五 ∷起强圉协洽正月,尽十二月,凡一年。 ○英宗体乾应历隆功盛德宪文肃武睿圣宣孝皇帝 治平四年辽咸雍三年 春,正月,庚戌朔,群臣上尊号册于大庆殿,太尉奉册授閤门使,转授内常侍,由垂拱殿以进。是日,大风霾。 辛亥,辽主如鸭子河。 丁巳,帝崩于福宁殿。太子即位,时年二十。百官入福宁殿发哀,听遗制,见上于东楹,皆如嘉祐之仪,惟入垂拱殿后门乃哭为异。 帝初晏驾,急召太子,未至,帝复手动,曾公亮愕然,亟告韩琦,欲且止勿召。琦拒之曰:“先帝复生,乃太上皇。”愈促之。 帝始为皇子,被召,戒舍人曰:“谨守吾舍,上有適嗣,吾归矣。”及即位,每命近臣,必以官而不名。大臣从容以为言,帝曰:“朕虽宫中命小臣亦然。” 戊午,大赦,除常赦所不原者。百官进官一等,优赏诸军,悉如嘉祐故事,惟百官拜赦不舞蹈。舞蹈者,嘉祐之失也。 己未,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以宰臣韩琦为山陵使。 御史刘庠言:“礼,居丧不饮酒食肉。仁宗之丧,百官乃诸军朝晡皆给酒肉,京师羊为之竭。请给百官素食。”礼官以为然,执政不从。 庚申,群臣拜表请听政,不允;表三上,乃从之。 枢密院召礼官,问诏辽母后书当何称,欲自称重侄,称彼为太母。判太常寺李东之、同判太常寺宋敏求等以为当称侄孙、叔祖母,从之。 三司使韩绛、翰林学士承旨张方平奏疏曰:“祖宗平天下,收敛其金帛,纳之内藏诸库,其所以遗后世之业厚矣。自康定、庆历以来,发诸宿藏以助兴发,百年之积,惟存空簿。近奉赦书,诸军将校赏给已行支散外,至于文武百官,既迁官加职,其诸赐赉,若更循嘉祐近例,窃虑国家财力不堪供给。伏乞检会真宗上仙及仁宗即位旧事施行。此乃先朝体例,非自今日裁损。所营山陵制度,遗诏戒从省约,乞下三司及经由州县,凡系科率所及路分,当职官吏,各据确数,明立期会,务在爱惜官私物力。今日月犹赊,足以为集。至于诸色用度,非所急者,不以小啬为无益而弗为,不以小费为无伤而不节,深虑经远之计,以底烝民之生。方今之切务,莫先于此矣。”太子右庶子韩维言:“窃闻故事,大行皇帝当有遗留物分赐臣下。伏思承平日久,公私匮乏,又,四年之内,两遭大故,营造山陵及优赏士卒,所费不资。若用嘉祐之例,厚行赐赍,恐为损不少。若以为奉承先志,理不可罢,则望阅诸府库,取服用玩好物以充用,才足将意便可,不须过为丰侈。所有金帛诸物,可以赡兵恤民者,愿赐爱惜,以救当世之急弊。”奏入,诏遗赐令内侍省取旨,裁减山陵制度令三司奉行遗制。 初议山陵,帝以手诏赐执政曰:“国家连遭大丧,公私困竭,宜减节冗费。”且谓执政曰:“仁宗之丧,先帝避嫌不敢裁减,今则无嫌也。” 癸亥,内出遗留物赐宗室、近臣有差。帝谓执政曰:“仁宗御天下四十馀年,宫中富饶,故遗留特厚。先帝御天下才四年,固难比仁宗,然亦不可无也,故所赐皆减嘉祐三分之二。” 甲子,辽主御安流殿钓鱼。 丙寅,始御迎阳门幄殿听政,见百官。三司乞藏钱三十万缗助山陵支费,从之。 癸酉,群臣拜表请御正殿,不许;表三上,乃许之。 戊寅,以王陶为群牧使。 二月,乙酉,始御紫宸殿见群臣,退,御廷和殿视事。 龙图疾直学士韩维陈三事:“一曰从权听政,盖不得已,惟大事急务,时赐裁决,馀当简略。二曰执政皆两朝顾命大臣,宜推诚加礼,每事谘询,以尽其心。三曰百执事各有其职,惟当责任使以尽其材,若王者代有司行事,最为失体。”又曰:“天下大事,不可猝为,人君施设,自有先后,惟加意谨重。”并注释滕世子问孟子居丧之礼一篇,因推及后世变礼,以申规讽;帝嘉纳焉。 立安国夫人向氏为皇后。 丙戌,御垂拱殿。 辛卯,白虹贯日。 壬辰,手诏曰:“朕尝侍先帝左右,恭闻德音,以‘旧制士大夫之子有尚帝女者,辄皆升行,以避舅姑之尊。习行既久,义甚无谓。朕常念此,寤寐不平。岂可以富贵之故,屈人伦长幼之序乎?可诏有司革之。’朕恭承遗旨,敢不遂行!可令中书门下议,隆诏有司,以发扬先帝盛德。”于是令陈国长公主行见舅姑之礼,王师约更不升行。公主行见舅姑之礼自此始。 三月,以枢密直学士、礼部郎中王陶为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陶入对便殿,帝问以时事,陶请谨听纳,明赏罚,斥佞人,任正士,复转对以通下情,省民力以劝农桑,先俭素以风天下,限年艺以汰冗兵。 命天章阁待制陈荐同修撰《仁宗实录》。 降工部侍郎、御史中丞彭思永为给事中、知黄州,主客员外郎、殿中侍殿史里行蒋之奇为太常博士、监道州酒税。 先是监察御史刘庠劾参知政事欧阳修入临福宁殿,衰服下衣紫衣,帝寝其奏,遣使谕修,令易之。朝论以濮王追崇事疾修者众,欲击去之,其事无由。有薛良孺者,修妻之从弟也,坐举官被劾,冀会赦免,而修乃言不可以臣故徼幸,乞特不原,良孺怨修切齿。修长子发娶盐铁副使吴充女,良孺因谤修帷薄,事连吴氏。集贤校理刘瑾,与修亦仇家,亟腾其谤。思永闻之,间以语其僚属。之奇始缘濮议合修意,修特荐为御史,方患众论指以为奸邪,求所以自解,及得此,独上殿劾修,乞肆诸市朝。帝疑其不然,之奇引思永为证,坚请必行。之奇初不与同列谋之,后数日,乃以奏稿示思永,挽思永自助。思永以帷薄之私,非外人所知;但其首建濮议,违典礼以犯众怒,不宜更在政府。帝乃以之奇、思永所奏付枢密院。修上章自辨。帝初欲诛修,以手诏密问天章阁待制孙思恭,思恭极力救解。帝悟,复取之奇、思永所奏以入,并修章付中书,令思永、之奇具传达人姓名以闻。之奇言得自思永,而思永辞以出于风闻;因极陈大臣朋党专恣,非朝廷福。修复言:“臣忝列政府,枉遭诬陷,惟赖朝廷推究虚实,使罪有所归。”章凡三上。而充亦上章乞朝廷力与辨正虚实,使门户不致枉受污辱。于是帝复批付中书,令思永等具传达人姓名并所闻因依明据。思永与瑾同乡,力为瑾讳,乃言:“臣待罪宪府,凡有所闻,合与僚属商议,故对之奇说风闻之由。然暧昧无实,尝戒之奇勿言。无所逃罪。”而之奇亦奏:“此事臣止得于思永,遂以上闻。如以臣不当用风闻言大臣事,臣甘与思永同贬。”故二人同降黜。帝手诏赐修,令起视事。它日,帝谓吴奎曰:“蒋之奇敢言,而所言暧昧,既罪其妄,欲赏其敢。”奎曰:“赏罚难并行。”乃止。 权知贡举司马光等上言,所考试合格进士许安世以下三百五人,分四等;明经、诸科二百一十一人,分三等。诏:“进士第一、第二、第三等赐及第,第四等赐同出身。明经诸科第一、第二并赐及第,第三等赐同出身。敕下贡院放榜,安世及第二、第三人并为防御、团练推官,其馀注官守选如例。” 丙辰,命提点开封府界公事、祠部郎中陈汝义判三司都磨勘司,以知开封县、都官员外郎罗恺代其任。恺入见,问府界事,皆不知能,帝不悦。及见汝义问之,应答详敏。翼日,谓执政曰:“恺不才,宜复用汝义,仍与馆职。”执政言汝义资序已高,复为提点则下迁,宜但令试馆职而已;帝从之。知制诰邵必言:“陛下新即位,以言语擢汝义,如汉文赏上林啬夫,恐臣下争以利口求进。乞罢之。”不从。 昌王颢、乐安郡王頵乞解官行服,诏两制与太常礼院详定典礼。翰林学士承旨张方平等言:“谨按大行遗制,丧服以日易月,自皇帝下至文武百官,并依先朝典故。惟宗室出则惨服,居则衰麻以终制。盖一法度,所以尊天子也。皇帝承大统,奉宗庙,昌王、乐安郡王当与宗室同例,不容以私恩为异。”从之。 丙寅,钱明逸罢翰林学士,为端明殿学士兼龙图阁学士。 先是御史蒋之奇言:“明逸倾险憸薄,在仁宗朝,附贾昌朝、夏竦、王拱辰、张方平之党,陷杜衍、范仲淹、尹洙、石介之徒,朝廷一空,天下同疾。况文辞纰缪,政术乖疏,岂可冒居禁苑!”而同知谏院傅卞亦有言。执政召明逸,未以台谏章疏,使自引疾,因改命之。 丁卯,三司言:“在京粳米约支五年以上,虑岁久陈腐,欲令发运司于上供年额,权住起发五十万石,于谷价贵处减和籴之数,变市金银绢,输榷货务封桩,分给三路,以备军需。”从之。 壬申,尚书左丞、参知政事欧阳修罢,为观文殿学士、刑部尚书、知亳州。彭思永等既以论修贬,而知杂事御史苏寀、御史吴申言犹不已;修亦三表乞罢,故命出守。 初,英宗以疾未视朝,太皇太后垂帘,修与二三大臣主国论,每帘前奏事,或执政聚议,事有未同,修未尝不力争。台谏官至政事堂论事,事虽非己出,同列未及启口,而修已直前折其短。士大夫建明利害及所请,前此执政多媕阿,不明白是非,至修必一二数之曰:“某事可行,某事不可行。”用是怨诽者益多。英宗尝称修曰:“性直,不避众怨。”修亦尝诵故相王曾之言曰:“恩欲归己,怨使谁当!”既出守,遂连六表乞致仕,不从。 癸酉,以枢密副使、礼部侍郎吴奎参知政事。帝欲用奎,宰相言:“陈升之有辅立陛下功。”帝曰:“奎辅立先帝,其功尤大。”遂越次用之。奎入谢日,进《治说》三篇。帝尝语以追尊濮王事与汉宣帝异,奎对曰:“然,宣帝于昭帝祖行,昭穆不相当,又大臣所立,岂同仁宗!此天地之恩,不可忘也。追尊事诚牵私恩。”帝言:“此为欧阳修所误。”奎对曰:“韩琦于此事亦失众心。臣数为琦所悖,天下公论,不敢于君前有所隐。”它日,奎进言:“陛下宜推诚以应天,天意无它,合人心而已。若至诚格物,物莫不以至诚应于上,自然感召和气。今民力困极,国用窘乏,直须顺成,然后可及它事也。帝王之职,所难在判别忠邪,其馀庶务,各有司存,但不使小人得害君子,君子常居要近,则自治矣。”帝因言尧时四凶犹在朝,奎对曰:“四凶虽在,不能惑尧之聪明。圣人以天下为度,何所不容!未有显过,固宜包荒,但不可使居要近耳。” 太常礼院言:“准嘉祐诏书,定太庙近世八室之制。今大行皇帝祔庙有日,僖祖在七室之外,礼当祧迁。将来山陵毕,请以大行皇帝神王祔第八室。僖祖、文懿皇后神主,依唐故事,祧藏于西夹室,以待禘祫。自仁宗而上至顺祖,以次升迁,伏请下两制待制以上参议。”翰林学士承旨张方平等言:“同堂八室,庙制已定,僖祖当祧,合于典礼,请依礼院所奏。”诏恭依。 乙亥,尚书令兼中书令襄阳郡王允良卒,赠太师。有司以允良起居无度,反易晦明,谥曰荣易。 初,蒋之奇劾欧阳修,帝怒曰:“先帝大渐,邵亢建垂帘之议,如此大事不言,而抉人闺门之私乎!”之奇以告吴申,申即劾亢。事下中书,帝徐知其妄,中书亦寝申所奏。亢时同知贡举,及出,上殿自辨曰:“先帝不豫以来,群臣莫得进见,臣无由面陈,必有章奏。愿陛下索之禁中,若得之,臣当伏诛;不然,则谗臣者岂得不问?愿下狱考实。”帝曰:“朕不疑卿,吴申所奏,已不行矣。” 闰月,癸未,太白昼见。 甲申,夏主遣使来献方物谢罪,请戒饬酋长,守封疆,如去冬所赐诏旨。复以诏答之曰:“苟封奏所叙,忠信弗渝,则恩礼所加,岁时如旧。”仍赐绢及银各五百匹、两。 己丑,以京西转运使、刑部郎中刘述兼侍御史知杂事。于是苏寀迁度支副使,中书奏以述代之。中丞王陶言:“述任非所长。”赐陶手诏赏叹,然亦竟用述。述,湖州人也。 御史吴申言:“窃见先召十人试馆职,而陈汝义亦预,渐至冗滥。兼所试止于诗赋,非经国治民之急,欲乞兼用两制荐举,仍罢诗、赋,试策三道,问经史时务。每道问十事,以通否定高下去留。其先召试人,亦乞用新法考试。明诏两制详定以闻。”其后翰林学士承旨王珪等,言宜罢诗赋如申言,于是诏:“自今馆职试论一首、策一道。” 辛卯,辽主驻春州北淀。 庚子,诏:“内外文武群臣,于朝之阙政,国之要务,边防戎事之得失,郡县民情之利害,各直言无隐。言若适用,当从甄擢。” 御史中丞王陶言:“臣奉诏别举台官,缘有才行可举之人,多以资浅不应敕文。欲乞许举三任以上知县资序人为御史里行。”从之。先是陶乞复用吕大防、郭源明,执政以为意欲逼己,不悦。 工部郎中、知制诰王安石既除丧,诏令赴阙。安石屡引疾乞分司,帝语辅臣曰:“安石历先帝朝,累召不起,或以为不恭。今召又不至,果病邪?有所要邪?”曾公亮对曰:“安石文学器业,宜膺大用;累召不起,必以疾病,不敢欺罔。”吴奎曰:“安石向任纠察刑狱,争刑名不当,有旨释罪,不肯入谢。意以为韩琦沮抑己,故不肯入朝。”公亮曰:“安石真辅相之才,奎所言荧惑圣听。”奎曰:“臣尝与安石同领群牧,备见其护前自用,所为迂阔;万一用之,必紊乱纲纪。” 癸卯,诏安石知江宁府。众谓安石必辞,龙图阁直学士韩维言:“安石知道守正,不为利动,久病不朝,今若才除大郡,即起视事,则是偃蹇君命以要自便,臣固知安石之不肯为也。若人君始初践阼,慨然想见贤者,与图天下之治,孰不愿效其忠、伸其道哉!使安石甚病而愚则已,若不至此,必翻然而来矣。议者以为安石可以渐致而不可以猝召,不知贤者可以义动而不可以计取,唯陛下断而行之。”已而诏到,安石即诣府视事,不复辞也。 学士院言:“屯田员外郎夏倚、雄武节度推官章惇诗赋中等。”诏以倚为江南西路转运判官,惇为著作佐郎。 甲辰,诏:“诸路帅臣及副总管或有移易,可依庆历故事,中书、枢密院参议。” 以龙图阁直学士、知蔡州吕公著、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讲司马光并为翰林学士。光累奏固辞。不许。帝面谕光曰:“古之君子,或学而不文,或文而不学,惟董仲舒、扬雄兼之。卿有文学,尚何辞?”光曰:“臣不能为四六。”帝曰:“如两汉制诏可也。”光曰:“本朝故事不可。帝曰:“卿能举进士高等而不能为四六,何邪?”光趋出,帝遣内侍至閤门,强光受告,光拜而不受。趣光入谢,光入至庭中,犹固辞,诏以告置光怀中,光不得已乃受。它日,帝问王陶曰:“公著及光为学士,当否?”陶曰:“二人者,臣尝论荐矣。用人如此,天下何忧不治!” 丙午,以屯田员外郎刘攽、著作佐郎王存为馆阁校勘,太常丞张公裕、殿中丞李常为秘阁校勘,著作佐郎胡宗愈为集贤校理,并以召试学士院诗赋入等也。攽试入优等,故事,当除直馆;又,员外郎例不为校勘。而攽素与王陶有隙,陶及侍御史苏寀共排之。故才得馆阁校勘。 夏,四月,以殿中丞唐淑问为监察御史里行。帝谕曰:“朕以家世用卿,卿当谨家法。人臣病外交阴附,卿宜自结主知。比言者尚抉剔细故以为能,论事必务大体,乃为称职。”淑问,介子也。 唐戌,请大行皇帝谥于南郊。 召还陕西宣抚使、判渭州郭逵同签书枢密院事。御史中丞王陶言:“韩琦引逵二府,至用太祖出师故事劫制人主,琦必有奸言惑乱圣聪,愿罢逵为渭州。”帝不可,曰:“逵先帝所用,今遽罢之,是章先帝任人之失也。” 先是御史台以状申中书云:“检会《皇祐编敕》,常朝日,轮宰臣一员押班。近据引赞官称宰臣更不赴,窃虑此《编敕》仪制别有冲替,伏乞明降指挥。”中书不报。辛酉,中丞王陶因以状白宰相,又不报。乙卯,陶遂劾奏韩琦、曾公亮不押常朝班,至谓琦跋扈,引霍光、梁冀专恣事为喻。甲子,琦、公亮上表待罪。帝以陶章示琦,琦奏曰:“臣非跋扈者,陛下遣一小黄门至,则可缚臣以去矣。”帝为之动,而陶连奏不已;帝以问知制诰滕甫,甫曰:“宰相固有罪,然指为跋扈,则臣以为欺天陷人矣。” 丙寅,帝徙陶为翰林学士,司马光权御史中丞,两易其任。丁卯,光入谢,言:“自顷宰相权重,今陶以论宰相罢,则中丞不可复为。臣愿俟宰相押班然后就职。”许之。时光中丞告已进入,而王陶学士之命,中书独持之不下。戊辰,吴奎、赵概面对,坚请黜陶于外,帝不许;复请授群牧使,许之。既而直批送中书,以陶为翰林学士。时琦方在告,不出,奎即具奏言:“昔唐德宗疑大臣,信群小,斥陆贽而以裴延龄等为腹心,天下称为暗主。今陶挟持旧恩,排抑端良。如韩琦、曾公亮不押班事,盖以向来相承,非由二臣始废。今若又行内批,除陶翰林学士,则是因其过恶,更获美迁,天下待陛下为何如主哉!陶不黜,陛下无以责内外大臣展布四体。”己巳,奎遂称疾求罢。帝封奎答刂子以示陶,陶复劾奎附宰相、欺天下六罪。侍御史吴申、吕景奏乞留陶依旧供职,并劾奎有无君之心,数其五罪。帝以手礼赐知制诰邵亢,趣讲入陶学士告,亢遂言:“御史中丞职在弹劾,阴阳不和,咎由执政。奎所言颠倒,失大臣体。”帝由是有逐奎意。龙图阁直学士韩维言:“宰相跋扈,王法所当诛也。陶言是,宰相安得无罪!陶言非,则安得罢台职而已!今为翰林学士,是迁也。愿廷对群臣,使是非两判。”庚午,帝批付中书:“王陶、吴申、吕景,过毁大臣,陶出知陈州,吴申、吕景罚铜二十斤;吴奎位执政而弹劾中丞,以手诏为内批,三日不下,其罢知青州。” 帝语张方平曰:“奎罢,当以卿代。”方平辞,且言:“韩琦久在告,奎免,必不复起。琦勋在王室,愿陛下复奎位,手诏谕琦,以全始终之分。”司马光言:“奎名望素重,今为陶罢奎,恐大臣皆不自安,纷纷引去,于四方观听非宜。”辛未,公亮入对,亦请留奎,帝许之。壬申,召奎对延和殿,慰劳,使复位,曰:“成王岂不疑周公邪!”奎既复位,邵亢更以为言,帝手札谕亢曰:“此无它,欲起坐卧者耳!”盖指琦也。 初,王陶事琦甚瑾,琦深器之。东宫始建,英宗命以蔡抗为詹事,琦因荐陶。文彦博私谓琦,盍止用抗,琦不从。及帝即位,颇不悦大臣之专,陶料必多所易置,欲自规重位,故视琦如仇,力攻之。彦博谓琦曰:“颇记除詹事时否?”琦大愧曰:“见事之晚,直宜爱挞!”陶既至陈州,谢表诋宰相不已,中书拟再贬。光言:“陶诚有罪,然陛下欲广言路,屈己爱陶,而宰相独不能容乎!”乃止。 罢诸州岁贡饮食果药。 癸酉,诏:“陕西、河东经略转公运司,察主兵臣僚怯懦,老病者以闻。” 司马光上疏,论修身之要三,曰仁,曰明,曰武。治国之要三,曰官人,曰信赏,曰必罚。且曰:“臣昔为谏官,即以此六言献仁宗,其后以献英宗。今以献陛下。平生力学所得,尽在是矣。” 是月,录京师系囚,遣使巡行陕西、河北、京东、西路体量安抚。 五月,辛巳,以久旱,命宰臣祷雨。 韩琦、曾公亮言:“臣等近以王陶弹奏,不过文德殿押班,先尝面奏。旧以前殿退晚,及中书聚厅见客,日有机事商议,故不及押班,为岁已久,即非今始。今检详唐及《五代会要》,每月凡九开延英,则明其馀不坐之日,宰臣须赴正衙押班。及延英对宰臣日,未御内殿前,令閤门使传宣放班,则宰臣更不赴正衙押班明矣。本朝自祖宗以来,继日临朝,宰臣奏事。《祥符敕》宰臣依故事赴文德殿押班,行之不久,渐复堕废。缘中书朝退后议政,动逾时刻,若日赴文德押班,则机务常有妨滞。乞下太常礼院详定。”司马光言旧制当押班,不须详定。癸未,诏:“自今昼刻辰正,垂拱奏事未毕,听宰相不赴文德殿,令御史台放班退。未及辰正,并依《祥符敕令》,永为定制。” 壬辰,辽主驻纳葛泺。 甲辰,以屯田员外郎张唐英为殿中侍御史里行,从翰林学士王珪、范镇之荐也。唐英初调谷城令,县圃岁畦姜,贷种与民,还其陈,复配买取息。唐英至,空其圃,植千株柳,作柳亭于其中,闻者咨美。英宗初立,唐英上谨始书,言:“为人后者为之子,恐它日有引定陶故事以惑圣听者。愿杜其渐。”既而濮议果起,珪、镇谓唐英有先见之明,故荐之。 乙巳,宝文阁成,置学士、直学士、待制官,奉英宗御书藏于阁。 六月,戊申,辽有司奏新城县民杨从谋反,伪署官吏,辽主曰:“小人无知,此儿戏耳。”独流其首恶,馀释之。 河北旱,民流入京师。待制陈荐请以便籴司陈粟贷民,户二石,从之。司马光上疏曰:“圣王之政,使民安土乐业而无离散之心,其要在于得人而已。以臣愚见,莫若择公正之人为河北监司,使察灾伤州县,守宰不胜任者易之,然后多方那融斗斛,使赈济土著之民,居者既安,则行者思反。若县县皆然,岂复有流民哉!”于是诏河北运司约束州县,倍加存恤。 己未,以龙图阁直学士、知成都府赵抃知谏院。入谢,帝谓抃曰:“闻卿入蜀,以一琴一鹤自随,为政简易,亦称事邪?”故事,近臣自蜀还者,必登省府,不为谏官;大臣以为疑,帝曰:“吾赖其言耳。倘欲大用,何必省府乎!”抃上疏言任道德,委辅弼,别邪正,去侈心,信号令,平赏罚,谨机密,备不虞,勿数赦,容谏诤十事。又言吕诲、傅尧俞、范纯仁、吕大防、赵鼎、马默,皆骨鲠敢言,久谴不复,无以慰搢绅之望。复论五费,谓宫掖、宗室、官滥、兵冗、土木之事,多见纳用。 辛未,诏:“天下官吏有能知差役利害,可以宽减者,实封条析以闻。” 先是三司使韩绛言:“害农之弊,无甚差役之法。重者衙前,多致破产,次则州役,亦须重费。向闻京东民有父子二丁将为衙前,父告其子云:‘吾当求死,使汝曹免于冻馁。’遂自经而死。又闻江南有嫁其祖母及与母析居以避役者,又有鬻田减其户等者,田归官户不役之家,而役并于同等见存之户。望令中外臣庶,条其利害,委侍从台省官集议裁定,使力役无偏重之患,则农民有乐业之心。”帝纳其言,故有是诏。役法之议始此。 陕西运运使薛向言:“知青涧城种谔招西人朱令陵,最为横山得力酋长,已给田十顷、宅一区,乞除一班行,使夸示诸羌,诱降横山之众。”诏增给田五顷。谔,世衡之子也。向在英宗时,尝献《西陲利害》十五篇。去冬又上疏陈御边五利:一曰任将帅以制其冲,二曰亟攻伐以罢其敌,三曰省戍兵以实其力,四曰绝利源以敝其国,五曰惜经费以固其本。疏奏,英宗称善,尝置诸左右,帝见而奇之。会边臣多言横山族帐可招纳者,是日,召向入。凡向所陈计策,帝皆令勿语两府,自以手诏指挥。 壬申,辽以度支使赵徵参知政事。 乙亥,御史张纪言:“近岁以来,百司庶务,多禀决于中书。臣谓政府不当侵有司之职,有司亦不当以细务汩政府。”诏:“中书、枢密院,应细务合归有司者,条析以闻。”后中书具三十一事,枢密院具六十二事,皆归之有司。 秋,七月,庚辰,翰林学士承旨张方平等言:“本朝典礼,循唐之旧,真宗、仁宗皆祀于明堂以配上帝。今季秋大享明堂,伏请以大行皇帝配。”诏恭依。 诏察富民与妃嫔家婚姻夤缘得官者。 己丑,命户部郎中赵抃、刑部郎中陈荐详定中外封事。先是帝命张方平、司马光,至是复令抃等同之。 辛卯,告大行皇帝谥于天地、宗庙、社稷。 壬辰,上宝册于福宁殿。 帝初即位,内臣以覃恩升朝者,皆罢内职,独句当御药院高居简等四人留如故。司马光疏言:“居简资性奸回,工谗善佞,久处近职,罪恶其多。顷在先朝,依凭城社,物论切齿。及陛下继统,乃复先自结纳,使宠信之恩,过于先帝。愿明治其罪,以解天下之惑。”帝曰:“祔庙毕,自当去。”光曰:“闺闼小臣,何系山陵先后?舜去四凶,不为不忠;仁宗贬丁谓,不为不孝。”帝从之。癸巳,居简罢为供备库使。 乙未,以三司检法官吕惠卿编校集贤书籍。惠卿与王安石雅相好,安石荐其才于曾公亮,遂举馆职。惠卿,晋江人也。 辛丑,荧惑昼见,凡三十五日。 丙午,文州曲水县令宇文之邵上书指陈得失。之邵,绵竹人,为曲水令,转运使以轻缣高其价,使县配卖,之邵言:“县地狭人贫,耕者亡几,方岁俭饥,羌夷数入寇,不可复困之以求利。”转运使怒。会帝即位求言,乃上书曰:“千里之郡,有利未必兴,有害未必除者,转运使、提点刑狱制之也;百里之邑,有利未必兴,有害未必除者,郡制之也。前日赦令,应在公逋负一切蠲除,而有司操之益急,督之愈甚,使上泽不下流而细民日困。如择贤才以为三司之官,稍假郡县以权,则民瘼除矣。”然后监番、棸、蹶、楀之盛以保安外戚,考《棠棣》、《角弓》之义以亲睦九族,兴坠典,拔滞淹,远夸毗,来忠谠。凡所建置,必与大臣共议以广其善,号令威福则专制之。如此,则太平可拱而俟也。”书奏,不报,喟然曰:“吾不可仕矣!”遂以太子中允致仕,时年未四十也。范镇曰:“之邵位下而言高,学富而行笃,少我二十一岁而先我挂冠,使吾慊然。” 夏国遣使奉慰及进助山陵。 八月,丁未朔,太白昼见。 辛亥,司马光言:“窃闻陛下好令内臣采访外事及问以群臣能否,臣窃以为非宜。陛下内有两府、两省、台谏,外有提、转、牧、守,皆腹心耳日股肱之臣也。诚能精择其人,使之各举其职,则天下之事,犹一堂之上,陛下何患于不知哉!今深处九重,询于近习,采道听涂说之言,纳曲躬附耳之奏,不验虚实,即行赏罚,臣恐谗邪得以逞其爱憎,而陛下为之受其讥谤也。” 戊午,复夏人和市。 张方平、司马光奏所详定内外封事,帝令中书参议。光对延和殿,言:“封事善者,在陛下决行之。”帝曰:“大臣多不欲行。”光曰:“陛下询荛以广聪明,斯乃社稷之福,而非大臣之利也。”癸亥,诏:“详定封事所奏,如其中有难行者,可召详定官赴中书问难,令述利害以进。” 己巳,京师地震。帝问辅臣曰:“地震何祥也?”曾公亮对曰:“天裂,阳不足;地震,阴有馀。”帝曰:“谁为阴?”公亮曰:“臣者君之阴,子者父之阴,妇者夫之阴,夷狄者中国之阴,皆宜戒之。”吴奎曰:“但为小人党盛耳。”帝不怿。 癸酉,葬宪文肃武宣孝皇帝于永厚陵,庙号英宗。 是月,判河阳军富弼上疏曰:“帝王都无职事,惟别君子、小人。然千官百职,岂尽烦帝王辨之乎?但精求任天下之事者,不使一小人参用于其间,莫不得人矣。陛下勿谓所采既广,所得必多,其间当防小人惑乱圣听。奸谋似正,诈辞似忠,疑似之际,不可不早辨也。” 九月,丁丑,诏减诸路逃田税额。 壬午,祧僖祖及文懿皇后。乙酉,祔英宗神主于太庙,乐曰《大英之舞》。 戊子,减两京畿内、郑、孟州囚罪一等,民役山陵者蠲其赋。 辛卯,徙封昌王颢为岐王,乐安郡王頵为高密郡王。 遣孙思恭等报谢于辽。 壬辰,录周世宗从曾孙贻廓为三班奉职。 甲午,辽遣使来贺即位。 戊戌,召知江宁府王安石为翰林学士。 辽主命给诸路囚粮。 辛丑,韩琦、吴奎、陈升之并罢。琦历相三朝,或言其专。自王陶论劾后,曾公亮因力荐王安石,欲以间琦。琦称疾求去,帝不许,以诏书慰抚。琦又疏有四当去,复不许。厚陵复土,琦更不入中书,请甚坚。于是帝夜召张方平议,且曰:“琦志不可夺矣。”方平遂建议,宜宠以两镇节铖,且虚府以示复用;乃除镇安、武胜军节度使、守司徙、检校太师兼侍中、判相州。帝复召知制诰郑獬草奎知青州及方平、赵抃参知政事制,赐双烛归舍入院,外廷无有知者。明旦,獬进草,遂降付中书。升之,初名旭,避帝嫌名,故以字行。帝始擢任杨定,升之屡谏不宜生边事,由是忤旨;以母老,乞便郡,遂出知越州。 以枢密副使吕公弼为枢密使,翰林学士承旨张方平、知谏院赵抃并参知政事,三司使韩绛、知开封府邵亢并枢密副使。 先是薛向奏蕃部嵬名山有归附意,壬寅,司马光对延和殿,言谅祚称臣奉贡,不当诱其叛臣以兴边事。帝曰:“此外人妄传耳。”光曰:“陛下知薛向之为人否?”帝曰:“固非端方士也,徒以其知钱谷及边事耳。”光曰:“钱谷诚知之,边事则未也。”又言张方平奸邪贪猥,帝曰:“有何实状?”光曰:“请言臣所目见者。”帝作色曰:“每有除拜,众言辄纷纷,非朝廷美事。”光曰:“此乃朝廷美事也。知人,帝尧难之;况陛下新即位,万一用一奸邪,若台谏循默不言,陛下从何知之?”帝曰:“吴奎附宰相否?”光曰:“不知也。”帝曰:“结宰相与结人主孰贤?”光曰:“结宰相为奸邪;然希意迎合,观人主趋向而顺之者,亦奸邪也。” 潮州地震。 癸卯,同佥书枢密郭逵罢为宣徵南院使、判郓州;从张纪、唐淑问、赵抃言也。逵至郓七日,徙师延州。 权御史中丞司马光复为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以滕甫权御史中丞。光言:“臣昨论张方平参政,不协众望,其言既不足采,所有新命,臣未敢祇受。”光等诰敕下通进银台司,吕公著具奏封驳。帝手诏谕光曰:“朕以卿经术行义,为世所推,今将开迩英之度,欲得卿朝夕讨论,敷陈治道,以箴遗阙,故换卿禁林,复兼劝讲,非为前日论奏张方平也。吕公著封还,盖不如此意耳。”于是取诰敕直付閤门,趣光等受职。公著又言:“诰敕不由本司,则封驳之职因臣而废。”帝手批其奏曰:“俟开迩英,当谕朕意。” 韩琦既出判相州,入对,帝泣下,琦亦垂涕称谢。诏琦出入如二府仪,又赐兴道坊宅一区,擢其子秘书丞忠彦为秘阁校理。帝曰:“卿去,谁可属国者?王安石何如?”琦曰:“安石为翰林学士则有馀,处辅弼之地则不可。”帝默然。 是月,辽主如南京。 冬,十月,丙午朔,漳、泉诸州地震。 丁未,富弼罢判河阳。 戊申,建州、邵武、兴化军地震。 己酉,初御迩英阁,召侍臣讲读经史。讲退,独留吕公著,语曰:“朕以司马光道德学问,欲常在左右,非以其言不当也。”公著力请解职,许之,它日,又谓公著曰:“光方直,如迂阔何?”公著曰:“孔子上圣,子路犹谓之迂;孟轲大贤,时人亦谓之迂。况光者,岂免此名!大抵虑事深远,则近于迂矣。愿陛下更察之!” 命御史中丞滕甫考诸路监司课绩。 旧制,审定殿最格法,自发运使下至知州,皆归考课院,专以监司所第等级为据。至考监司,则总其甄别部吏能否,副以采访才行,合二事为课,悉书中等,无高下,帝即位,凡职皆有课,凡课皆责实,监司所上守臣课不中等者,展年降资;而治状优异者,增秩赐金帛,以玺书奖励之。若监司以上,则命御史中丞、侍御史考校。 参知政事张方平,以父忧罢。 庚戌,给陕西转运司度僧牒,令籴谷赈霜旱州县。 癸丑,诏:“翰林学士、御史中丞、侍御史知杂事举材堪御史者各二人。” 甲寅,翰林学士司马光初进读《通志》于迩英阁,赐名《资治通鉴》,亲制序以赐光,令候书成写入,又赐颍邸旧书二千四百二卷。序略曰:“博而得其要,简而周于事,是亦典刑之总会,册牍之渊林矣。” 癸酉,知青涧城种谔复绥州。夏将嵬名山部落在绥,其弟夷山降于谔,谔使人因夷山以诱之,赂以金盂。名山小吏李文喜受而许降,而名山未之知也。谔即奏言:“谅祚累年用兵,人心离贰,尝欲发横山族帐尽过兴州,族帐皆怀土重迁,其首领嵬名山欲以横山之众取谅祚以降。”帝信之。知延州陆诜言以情伪未可知,戒谔毋妄动,谔持之力。诏诜诏谔问状,且与转运使薛向议招纳。乃共画三策,令幕佐张穆之入奏。穆之阴受向指说,言必可成。帝意诜不协力,徙之秦凤。谔不待报,悉起所部兵长驱而前,围其帐。名山惊,援枪欲斗,夷山呼曰:“兄已约降,何为如是?”文喜因出所受金盂示之,名山投枪大哭,遂举众从谔而南,得酋领三百,户万五千,胜兵万人。将筑城于其地,诜以无诏出师,召谔还。军次怀远,虏众四万人坌集城下。谔出兵击走之,遂城绥州。 初,谔言名山约降,帝将令边臣招纳其众。司马光上疏极论,以为:“名山之众未必能制谅祚。幸而胜之,灭一谅祚,生一谅祚,何利之有?若其不胜,必引众归我,不知何以待之!臣恐朝廷不独失信于谅祚,又将失信于名山矣。若名山馀众尚多,还北不可,入南不受,穷无所归,必将突据边城以救其命。陛下独不见侯景之事乎?”帝不听。及谔取绥州,费六十万,西方用兵盖自此始矣。 种谔既取绥州,夏人乃诈为会议,诱知保安军杨定等,杀之。朝廷谋西讨,邵亢曰:“天下财力殚屈,未宜用兵,唯当降意抚纳,俟不顺命,则师出有名矣。”因条上其事。”诏报曰:“中国民力,大事也。兵兴之后,不无倍率,人心一摇,安危所系。且动自我始,先违信誓,契丹闻之,将不期而自合,兹朕所深忧者。当悉如卿计。”于是欲弃绥州,知延州郭逵言:“贼既杀王官,而又弃绥不守,见弱已甚。且嵬名山举族来归,当何以处之?”帝不听。 十一月,丁丑,诏近臣各举才行可任使者一人。 文彦博言于帝曰:“诸路帅臣、转运使,职任至重,一道惨舒系焉,所宜择人久任。”又言:“两府堂陛之重,亦当久任,使其下不能倾危,乃可立事。”韩绛曰:“汉王嘉以为二千石尊重难危,乃可使下,况堂陛之势乎!” 戊寅,诏求直言。 诏御史台每遇起居日,令百僚转对。 丙戌,诏曰:“故事,二府初入,举所知者三人,将以观大臣之能。比年多因请谒干誉,荐者不公,其令中书、枢密院举人皆明言才业所长,堪任何事,以副朕为官择人之意。” 改命韩琦判永兴军兼陕西路经略安抚使,赐手札趣令治装。琦言:“边臣肆意妄作,构怨戎狄。臣朝夕引道非难,但须禀朝廷成算,愿召二府亟决之。”琦入辞,曾公亮等方奏事,乞与琦同议,帝召之,琦曰:“臣前日备员政府,所当共议。今藩臣也,惟奉行朝廷命令耳,决不敢与闻。”又言:“王陶指臣为跋扈,今陛下乃举陕西兵柄授臣,夏有劾臣如陶者,则臣赤族矣。”帝曰:“侍中犹未知朕意邪?” 丁亥,诏:“令天下州军各上所辖县令治状优劣,其条约,令考课院详定以闻。” 戊子,分命审臣祈雪。 置马监于河东交城县。 庚寅,诏:“近臣以举官不当,经三劾者,中书别奏取旨。” 壬辰,夏国遣使进回鹘僧、金佛,《梵觉经》于辽。 乙未,诏:“内外文武官各举所知二人,见任两府三人,或耻于自媒,久淹下位,或偶因微累,遂废周行者,咸以名闻。” 先是以向传范知澶州兼京东、西路安抚使。传范,敏中之子也。知谏院杨绘言:“后族不当领安抚使,请易之,以杜外戚干进之渐。”文彦博曰:“传范累典郡有政声,非由外戚。”帝曰:“谏官如此言甚善,可以止它日妄求者。”己亥,命改知郓州。它日,绘又言曾公亮不当用其子孝宽判鼓院。帝谓滕甫曰:“鼓院,传达而已,何与于事?”甫曰:“人有诉宰相者,使其子传达,可乎?且天下见宰相子在是,岂敢复诉事?”帝为寝其命。绘亦解谏职,改兼侍读,绘固辞。甫言于帝,帝诏甫谕意,绘曰:“谏官不得其言则去,经筵非姑息之地。”卒不拜。未阅月,复知谏院。 十二月,丁未,辽参知政事刘诜仍为枢密副使,以枢密直学士张孝杰参知政事。己酉,以孝杰同知枢密院事。孝杰附耶律伊逊,故累迁。 辽主行再生礼,赦死罪以下。 辛酉,诏以来岁日食正旦,自乙丑避正殿,减常膳,罢朝贺。 壬戌,诏起居日增罢对官二人。 丙寅,诏曰:“狱者,民命之所系也。比闻有司岁考天下之奏而瘐死者多。其具为令,提点刑狱岁终会死者之数以闻。委中书检察,或死者过多,官吏虽已行罚,当更黜责。” 己巳,夏人求以亡命景询易嵬名山,郭逵曰:“询,庸人也,于事何所轻重!受之则不得不还名山,恐自是蕃酋无复敢向化矣。”是月,逵诇得杀杨定等首领姓名,谍告,将斩之于境以谢罪,逵曰:“是且枭死囚以绐我。”报曰:“必执李崇贵、韩道喜来。”夏人言杀之矣,逵命以二人状貌物色诘问,敌情得,乃锢而献之。 夏国主谅祚殂,年二十一,国人谥曰昭英皇帝,庙号毅宗,葬安陵;子秉常即位,时年七岁,梁太后摄政。 是月,韩琦至永兴。初,薛向、郭逵等议欲存绥州,诏琦度其可否,琦奏:“贼今已诱杀杨定等,绥州不可弃也。”及谅祚病死,其子秉常方幼,琦因奏:“当此变故,尤非弃绥之时。”文彦博、吕公弼耻于中变,督促弃绥如初,琦条陈不已。帝遣中使赍手诏访琦利害,琦复具奏,言绥不可弃,乃诏如琦议。 是岁,观文殿学士、太子少师致仕胡宿卒。宿内刚外和,临事慎重,不辄发,发即不可回,尤顾惜大体,其笃行自厉,至于贵达,常如布衣时。 辽南京旱、蝗。 ◎宋纪六十六 ∷起著雍涒滩正月,尽屠维作噩六月,凡一年有奇。 ○神宗体无显道法古立宪帝德王功英文烈武钦仁圣孝皇帝 名顼,英宗长子,母曰宣仁圣烈皇后高氏。庆历八年四月戊寅,生于濮王宫。八月,赐名仲针,授率府副率,三迁至右千牛卫将军。嘉祐八年,侍英宗入居庆宁宫。英宗即位,授安州观察使,封光国公。帝天性好学请问,至日晏忘食,英宗尝遣内侍止之。帝正衣冠拱手,虽大暑未尝用扇。是年九月,加忠武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淮阳郡王,改今名。治平元年,进封颍王。十二月壬寅,立为皇太子。 熙宁元年辽咸雍四年 春,正月,甲戌朔,日有食之。诏改元。 复命武臣同提点刑狱。 丙子,辽主如鸳鸯泺。 丁丑,以旱减天下囚罪一等,杖以下释之。 辛巳,辽改易州兵马使为安抚使。 丁亥,命宰臣极言阙失。 辽主猎于炭山。 庚寅,御殿,复膳。 辛卯,辽遣使赈西京饥民。 壬辰,帝幸寺观祈雨。 参知政事赵概数以老求去,丙申,罢知徐州。概秉心和平,与人无怨恶,在官如不能言,然阴以利物者为多,时议比之刘宽、娄师德。 以三司使唐介参知政事。故事,执政坐待漏舍,宰相省阅所进文书,同列不得闻。介谓曾公亮曰:“身在政府而事不预知,上或有所问,何辞以对?”乃与同视,后遂以为常。 丁酉,诏修《英宗实录》。 壬寅,诏太学增置外舍生百员。初,太学置内舍生二百员,官为给食。至是待次盖百馀人,谏官以为言,故有是诏。 二月,甲辰朔,辽命元帅府募军。 辛亥,令诸路每季以雨雪闻。 乙卯,以孔宗愿子若蒙为新泰县主簿,袭封衍圣公。 初,言者交论种谔擅兴生事,诏系长安狱。谔乃悉焚当路所与简牍,置对,无一语罣人,惟自引伏。丙辰,贬谔秩四等,安置随州。 司马光进读《资治通鉴》,至苏秦约六国从事,帝曰:“苏秦、张仪掉三寸舌,乃能如是乎?”光对曰:“纵横之术,无益于治。臣所以存其事于书者,欲见当时风俗,专以辩说相高,人君悉国而听之,此所谓利口覆邦者也。”帝曰:“闻卿进读,终日忘倦。” 帝谓文彦博等曰:“天下敝事至多,不可不革。”彦博对曰:“譬如琴瑟不调,必解而更张之。”韩绛曰:“为政立事,当有大小先后之序。”帝曰:“大抵威克厥爱,乃能有济。” 丁卯,辽主巡行北方。 三月,癸酉朔,帝谓文彦博等曰:“当今理财最为急务,养兵备边,府库不可不丰,大臣宜共留意节用。”又曰:“汉文身衣弋绨,非徒然也,盖亦有为为之耳,数十年间,终有成效。以此言之,事不可不勉也。” 庚辰,夏遣薛宗道等来告哀。帝问杀杨定事,宗道言:“杀人者先已执送之矣。”乃赐诏慰之,并谕令上大首领数人姓名,当爵禄之,俟李崇贵至,即行册礼。及崇贵至,云:“定奉使谅祚,尝拜称臣,且许以归沿边熟户,谅祚遗之宝剑、宝鉴及金银物。”初,定之归,上其剑、鉴而匿其金银,言谅祚可刺,帝喜,遂擢知保安。既而夏人失绥州,以为定卖己,故杀之。至是事露,帝薄崇贵等罪而削定官,没其田宅万计。 夏亦遣使告哀于辽,辽遣人吊祭。 甲申,辽赈应州饥民。 先是辽禁南京种稻,民病之。乙酉,命除军行之地,并许民种稻。 丙戌,诏恤刑。 戊子,作太皇太后庆寿宫,皇太后宝慈宫。 庚寅,辽赈朔州饥民。 乙未,诏河北转运司预计置赈济饥民。 丁酉,潭州雨毛。 夏,四月,壬寅朔,新判汝州富弼入见,以足疾,许肩舆至殿门。帝特为御内东门小殿见之,令其子绍庭掖以进,且命毋拜。坐语从容至日昃,问以治道。弼知帝锐于有为,对曰“人君好恶,不可令人窥测,可窥测则奸人得以傅会其意。陛下当如天之鉴人,善恶皆所自取,然后诛赏随之,则功罪无不得其实矣。”又问边事,弼曰:“陛下临御未久,当先布德泽。愿二十年口不言兵,亦不宜重赏边功,干戈一起,所系祸福不细。”帝默然良久。又问为治所先,弼曰:“阜安宇内为先。”帝称善,欲以集禧观使留之。弼力辞,赴郡。 乙巳,诏翰林学士王安石越次入对。安石素与韩绛、韩维及吕公著相友善,帝在藩邸,维为记室,每讲说见称,辄曰:“此维友王安石之说也。”及为太子庶子,又荐以自代,帝由是想见其人,甫即位,命知江宁府;数月,召为翰林学士,兼侍讲。至是始造朝入对,帝问为治所先,对曰:“择术为先。”帝曰:“唐太宗何如?”曰:“陛下当法尧、舜,何以太宗为哉!尧、舜之道,至简而不烦,至要而不迂,至易而不难,但末世学者不能通知,以为高不可及耳。”帝曰:“卿可谓责难于君矣。” 又问安石:“祖宗守天下,能百年无大变,粗致太平,以何道也?”安石退而奏书,其略曰:“太祖躬上智独见之明,而周知人物之情伪,指挥付托,必尽其材,变置施设,必当其务,故能驾驭将帅,训齐士卒,外以扞夷狄,内以平中国。于是除苛政,止虐刑,废强横之藩镇,诛贪残之官吏,躬以简俭为天下先,其于出政发令之间,一以安利元元为事。太宗承之以聪武,真宗守之以谦仁,以至仁宗、英宗,无有逸德。此所以享国百年而天下无事也。然本朝累世因循末俗之弊,而无亲友群臣之义,人君朝夕与处,不过宦官、女子,出而视事,又不过有司之细故,未尝如古大有为之君,与学士大夫讨论先王之法以措之天下也。一切因任自然之理势,而精神之运有所不加,名实之间有所不察。君子非不见贵,然小人亦得厕其间;正论非不见容,然邪说亦有时而用。以诗赋记诵求天下之士,而无学校养成之法;以科名资格叙朝廷之位,而无官司课试之方。监司无检察之人,守将非选择之吏;转徙之亟,既难于考绩;而游谈之众,因得以乱真;交私养望者,多得显官;独立营职者,或见排沮。故上下偷惰,取容而已,虽有能者在职,亦无以异于庸人。农民坏于差役,而未尝特见救恤,又不为之设官以修其水土之利;兵士杂于疲老,而未尝申敕训练,又不为之择将而久其疆埸之权。宿卫则聚卒伍无赖之人,而未有以变五代姑息羁縻之俗;宗室则无教训选举之实,而未有以合先王亲疏隆杀之宜。其于理财,大抵无法,故虽俭约而民不富,虽勤忧而国不强。赖非夷狄昌炽之时,又无尧、汤水旱之变,故天下无事过于百年,虽曰人事,亦天助也。伏惟陛下知天助之不可常,知人事之不可急,则大有为之时,正在今日!” 明日,帝谓安石曰:“昨阅卿奏书,所条众失,卿必已一一经画,试为朕详言施设之方。”安石曰:“遽数之不可尽,愿陛下以讲学为事,讲学既明,则施设之方不言而自喻矣。” 辛亥,同天节,群臣及辽使初上寿于紫宸殿。 礼官议,欲用唐故事,以五月朔请御大庆殿受朝,因上尊号。翰林学士吕公著言:“五月会朝,始于唐德宗,取术数厌胜之说,宪宗以不经罢之。况尊号非古典,不系人主重轻。”陛下方追复三代,何必于阴长之日为非礼之会,受无益之名!”从之。 戊午,回鹘贡于辽。 庚申,吕公著、王安石等言:“故事,侍讲者皆赐坐;自乾兴以来,讲者始立,而侍者皆坐听。臣等窃谓侍者可使立,而讲者当赐坐。”礼官韩维、刁约、胡宗愈言:“宜如天禧旧制,以彰陛下稽古重道之意。”刘攽曰:“侍臣讲论于前,不可安坐。避席言语,乃古今常礼。君使之坐,所以示人主尊德乐道也;若不命而请则异矣。”龚鼎臣、苏颂、周孟阳、王汾、韩忠彦皆同攽议,曰:“乾兴以来,侍臣立讲,历仁宗、英宗两朝,行之且五十年,岂可轻议变更!”帝问曾公亮,公亮曰:“臣侍仁宗书筵亦立。”后安石因讲赐留,帝面谕曰:“卿当讲日可坐。”安石不敢坐,遂已。 集贤院学士、判南京留司御史台刘敞卒。敞学问渊博,寝食坐卧,未尝不以《六经》自随。尝得先秦彝鼎数十,铭识奇奥,皆按而读之,因以考知三代制度,尤珍惜之,每曰:“我死,子孙以此蒸尝我。”朝廷每有礼乐之事,必就其家以取决焉。欧阳修每于书有疑,折简来问,敞对使答之,笔不停手,修辄叹服。庆历以前,学者守注疏之说,至敞为《七经小传》,始民诸儒异。后王安石修《经义》,盖本于敞,而新奇抑又甚矣。 癸亥,以孙觉为右正言、同知谏院。帝与觉言,欲革积弊,觉曰:“弊固不可以不革,革而当,其悔乃亡。”帝称其知理。 五月,癸酉,帝谓文彦博等曰:“丁渭、王钦若、陈彭年何如人?”彦博等各以所闻对,因言:“当时修建宫殿,皆谓等开之,耗祖宗积储过半,至今府库不复充实。”帝曰:“王旦为宰相,不得无过。”韩绛曰:“旦尝谏,真宗不从;求去位,又弗许。”帝曰:“事有不便,当极论列,岂可以求去塞责??” 国子监言补试国子监生以九百人为额,从之。 甲戌,募饥民补厢军。 庚辰,诏两制及国子监举诸王宫教授。 丙戌,辽主驻特古里。 戊戌,废庆成军。 六月,癸卯,录唐魏征、狄仁杰后;从韩琦请也。 丁未,占城来贡。 辛亥,诏:“诸路监司访寻州县,兴复水利,如能设法劝诱修筑塘堰、圩堤,功利有实,当议旌宠。” 壬子,辽西北路雨谷三十里。 乙卯,赐知唐州高赋敕书奖谕。赋在唐五年,比罢,增户万一千有奇,辟田三万馀顷,岁益税二万二千有奇,作陂堰四十有四。 是月,河溢恩州乌栏堤,又决冀州枣强埽,北注瀛州之域。 秋,七月,壬申,辽署乌库德哷勒部都统军司。 癸酉,诏:“谋杀已伤,按问,欲举自首者,从谋杀减二等论。”初,登州奏,有妇阿云,母服中聘于韦,恶韦丑陋,谋杀韦,伤而不死。及按问,欲举自首。审刑院、大理寺论死,用违律为婚奏裁,敕贷其死。知登州许遵奏,引律因犯杀伤而自首得免、所因之罪仍从故杀伤法,以谋为所因,当用按问欲举条减二等;刑部定如审刑、大理。时遵方召判大理,御史台劾遵,而遵不伏,请下两制议,乃令翰林学士司马光、王安石同议。安石以谋与杀为二事,光言:“谋杀,犹故杀也,皆一事,不可分。若谋为所由,与杀为二,则故与杀亦可为二邪?”二人议不同,遂各为奏,光议是刑部,安石议是遵。诏从安石议。 乙亥,名秦州新筑大甘谷口砦曰甘谷城。初,秦州生户为谅祚劫而西徙,有空地百里,名筚篥,知州马仲甫请城而耕之,即大甘谷口砦也。至是特赐名。 丙子,辽主猎于黑岭。 丁丑,诏:“诸路帅臣、监司及两制、知杂御史已上,各举武勇谋略三班使臣二人。” 赐布衣王安国进士及第。安国,安石弟也,举茂材异等。有司考其所献《序言》为第一,以母丧不试,庐墓三年。韩绛荐其材行,召试,赐及第,除西京国子教授。 己卯,群臣表上尊号曰奉元宪道文武仁孝,诏不许。及第三表,司马光入直,因言:“尊号之礼,非先王令典,起于唐武后、中宗之世,遂为故事。先帝不受尊号,天下莫不称颂。末年,有建言者谓国家与契丹往来书信,彼有尊号而我独无,以为深耻,于是群臣复以非时上尊号。昔汉文帝时,匈奴自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不闻文帝复为大名以加之也。愿陛下追用先帝本意,不受此号。”帝大悦,手诏答光曰:“非卿,朕不闻此言。”遂终不许。 以观文殿学士、尚书左丞、知越州陈升之知枢密院事。故事,枢密使与知院事不并置,时文彦博、吕公著既为使,帝以升之三辅政,欲稍异其礼,故特命之。 辛巳,孙觉责授太子中允,仍知谏院。先是陈升之登对,帝面许擢置中枢。而觉相继登对,帝因与言。“升之宜居宥密;邵亢不才,向欲使守长安,而宰相以为无过。”时升之已有成命,而觉不知,退即上言:“宜使亢知永兴,升之为枢密使。”帝以觉为希旨收恩,故责之。觉又言滕甫贪污颇僻,斥其七罪,帝不信,以觉疏示甫,甫谢曰:“陛下无所疑,臣无所愧,足矣。” 壬午,以恩、冀州河决,赐水死家缗钱及下户粟。 甲申,京师地震。乙酉,又震,大雨。是夜,月食,有司言《明天历》不效,当改;诏司天更造新历。 知开封府吕公著上疏曰:“自昔人君遇灾者,或恐惧以致福,或简诬以致祸。上以至诚待下,则下思尽诚以应之,上下尽诚而变异不消者,未之有也。唯君人者去偏听独任之弊,而不主先入之语,则不为邪说所乱。颜渊问为邦,孔子以远佞人为戒。盖佞人唯恐不合于君,则其势易亲;正人唯恐不合其义,则其势易疏。惟先格王正厥事,未有事正而世不治者也。” 辛卯,以河朔地大震,命沿边安抚司及雄州刺史候辽人动息以闻。赐压死者缗钱。 京师地又震。 壬辰,遣御史中丞滕甫、知制诰吴充安抚河北。时河北地大震,涌沙出水,破城池庐舍,吏民皆幄寝茇舍。甫至,独卧屋下,曰:“民恃吾以生,屋摧民死,吾当以身同之。”民始归安其室。乃命葬死者,食饥者,除田税,察惰吏,修堤防,缮甲兵,督盗贼,北道遂安。 韩琦自永兴复请相州以归。会河北地数震,知梓州何郯因上书言阴盛臣强以讥切琦,又乞召还王陶,以迎合上意,帝薄之。后陶入为三司使,迁翰林学士,中丞吕公著复论“陶赋性倾邪,当韩琦秉政,谄事无所不至;及为中丞,及诬琦以不臣之迹,陷琦以灭族之祸。反覆如此,岂可信任!”乃出陶知蔡州。 癸巳,疏深州溢水。 甲午,减河北囚罪一等。 丁酉,降空名诰敕七十道付河北安抚司,募民入粟。 戊戌,知谏院钱公辅言:“祠部遇岁饥河决,鬻度牒以佐一时之急。乞自今,宫禁遇圣节,恩赐度牒,并裁损或减半为紫衣,稍去剃度之冗。”从之。 是月,河溢瀛州乐寿埽。 辽南京霖雨,地震。 八月,壬寅,京师地又震。 同知谏院孙觉既降官,累章求出,不许。觉以为去岁有罚金御史,今兹有贬秩谏官,未闻罚金贬秩而犹可居位者也,乃出觉通判越州。 诏京东、西路存恤河北流民。 甲辰,京师地又震。 辛亥,迩英讲读已,召司马光,问以河北灾变,光对曰:“饥馑之岁,金帛无所用,惟食不可一日无耳,宜多漕江、淮之谷以济之。”帝因论治道,言州县长吏多不得人,政府不能精择。光曰:“人不易知,天下三百馀州,责其精择诚难,但能择十八路监司,使之择所部知州而进退之,知州择所部知县而进退之,得人多矣。”又问:“谏官难得人,谁可者?”对曰:“凡择言官,当以三事为先:第一不爱富贵,次则重惜名节,次则晓知治体。具此三者,诚亦难得。盐铁副使吕诲、侍御史吴景,此两人似堪其选也。” 癸丑,曾公亮等言:“河朔灾伤,国用不足,乞今岁亲郊,两府不赐金帛。”送学士院取旨。司马光言:“救灾节用,宜自贵近始,可听两府辞赐。”王安石曰:“昔常衮辞堂馔,时议以为衮自知不能,当辞位,不当辞禄。且国用不足,非当今之急务也。”光曰:“衮辞禄,犹贤于持禄固位者。国用不足真急务,安石言非是。”安石曰:“所以不足者,由未得善理财之人耳。”光曰:“善理财之人,不过头会箕敛以尽民财。民穷为盗,非国之福。”安石曰:“不然,善理财者,不加赋而国用足。”光曰:“天地所生财货百物,止有此数,不在民则在官,譬如雨泽,夏涝则秋旱。不加赋而国用足,不过设法以阴夺民利,其害甚于加赋。此乃桑弘羊欺汉武帝之言,史迁书之,以见其不明耳。”争论不已。帝曰:“朕意与光同,今且以不允答之。”会安石当制,遂引常衮事责两府,两府亦不复辞。 乙卯,降空名诰救付河东及鄜延路安抚司,募民入粟实边。 帝谓创业垂统实自太祖,甲子,诏中书门下:“考太祖之籍,以属近而行尊者一人,裂土地而王之,使常从献于郊庙,世世勿绝。” 乙丑,复行《崇天历》。 以盐铁副使吕诲为天章阁待制,复知谏院;用司马光言也。 诏:“自今试馆职,并用策论,罢诗赋。” 九月,同知太常礼院刘攽言:“礼,诸侯不得祖天子,当自奉其国之祖。太祖传天下于太宗,继体之君,皆太祖子孙,不当别为置后。若崇德昭、德芳之后,世世勿降爵,宗庙祭祀,使之在位,则所以褒扬艺祖者至矣。”从之。辛未,泾州观察使舒国公从式进封安定郡王。从式,德芳之孙也。 初,韩琦自永兴入觐,言于帝曰:“推崇太祖之后,令择一人封王,常从献于郊庙,不知何故及此?自古主鬯从献,皆太子事;今忽择一人令郊庙从献,岂不疑骇天下视听乎!”帝悟,遂罢从献之旨。 丁亥,减后妃、臣僚荐奏推恩。 戊子,莫州地震,有声如雷。 丁酉,诏三司裁定宗室月料,嫁娶、生日、郊礼给赐。 己亥,辽主驻藉丝淀。 先是王安石讲《礼记》,数难记者之非是,帝以为然,冬,十月,壬寅,诏讲筵权罢讲《礼记》。是日,帝留安石坐,曰:“且欲得卿议论。”因言:“唐太宗必得魏征,刘备必得诸葛亮,然后可以有为。”安石曰:“陛下诚能为尧、舜,则必有皋、夔、稷、契;诚能为高宗,则必有傅说。彼二子者,何足道哉!以天下之大,常患无人可以助治者,以陛下择术未明,推诚未至,虽有皋、夔、稷、契、傅说之贤,亦将为小人所蔽,卷怀而去耳。”帝曰:“何世无上人,虽尧、舜之时不能无四凶。”安石曰:“惟能辨四凶而诛之,此其所以为尧、舜也。若使四凶得肆其谗慝,则皋、夔、稷、契,亦安肯苟食其禄以终身乎!” 丙午,帝问讲读官富民之术,司马光言:“富民之本在得人。县令最为亲民,欲知县令能否,莫若知州,欲知知州能否,莫若转运使。陛下但能择转运使,俾转运使案知州,知州案县令,何忧民不富也!” 辛亥,辽曲赦南京徙罪以下囚。以永清、武清、安次、固安、新城、归义、容城诸县并遭水灾,复一岁租。 乙卯,出奉宸库珠,付河北买马。 戊辰,禁销金服饰。 辽遣使册李秉常为夏国王。 十一月,癸酉,太白昼见。 丙戌,朝飨太庙,遂斋于郊宫。丁亥,祀天地于圜丘。 先是河溢恩、冀、深、瀛之境,帝忧之,以问近臣司马光等。都水监丞李立之,请于四州创生堤三百六十七里以御河,而河北都转运司言当用夫八万三千馀人,役一月成,今方灾伤,愿徐之。都水监丞宋昌言,谓今二股河门变移,请迎河港进约,签入河身,以纾四州水患,遂与屯田都监内侍程昉献议,开二股以导东流。于是都水监奏:“近岁冀州而下,河道梗溢,致上下埽岸屡危。今枣强抹岸冲夺故道,虽创新堤,终非久计。愿相六塔旧口,并二股河导使东流,徐塞北流。”而提举河渠王亚等谓:“黄、御河一带北行,经边界,直入水海,其流深阔,天所以限契丹。议者欲再开二股,渐闭北流,是未尝睹黄河在界河内东流之利也。”至是诏光及入内副都知张茂则乘传相度四州生堤,回日兼视六塔、二股利害。甲午,光入辞,因请河阳、晋、绛之任,帝曰:“汲黯在朝,淮南寝谋,卿未可去也。” 乙未,京师及莫州地震。 十二月,壬寅,诏:“自今内批指挥事,俟次日覆奏行下。” 癸卯,瀛州地大震。 庚戌,赐夏国主嗣子秉常诏:“候誓表到日,即遣使封册,并以绥州给还,所有岁赐,自封册后,并依旧例。” 辛亥,录唐段秀实后。 夏遣使贡于辽。 庚申,以判汝州富弼为集禧观使,诏乘驿赴阙。 辛酉,邵亢罢。亢在枢密逾年,无大补益,帝颇厌之。至是引疾求去,遂出知越州。 是岁,前建昌军司理参军德安王韶,诣阙上《平戎策》三篇,其略曰:“国家欲平西贼,莫若先以威令制服河湟;欲服河湟,莫若先以恩信招抚沿边诸族。盖招抚沿边诸族,所以威服角氏也;威服角氏,所以胁制河西也。陛下诚能择通材明敏之士、周知其情者,令往来出入于其间,推忠信以抚之,使其倾心向慕,欢然有归附之意,但能得大族首领五七人,则其馀小种,皆可驱迫而用之。诸种既失,角氏敢不归”角氏归,即河西李氏在吾股掌中矣。急之可以荡覆其巢穴,缓之可以胁制其心腹,是所以见形于彼而收功在此矣。今玛尔戩诸族,数款塞而愿为中国用者久矣,此其意欲假中国爵命以威其部内耳。而边臣以栋戩故,莫能为国家通恩意以抚之,弃近援而结远交,贪虚降而忘实附,使栋戩得市利而邀功于我,非制胜之利也。玛尔戩诸族皆角氏子孙,各自屯结,其文法所及,远者不过四五百里,近者二三百里,正可以并合而兼抚之。臣愚以为宜遣人往河州与玛尔戩计议,令入居武胜军或渭源城,与汉界相近,辅以汉法。因选官一员有文武材略者,令与玛尔戩同居,渐以恩信招抚沿边诸羌,有不从者,令玛尔戩挟汉家法令以威之。其瞎征、欺巴温之徒,既有分地,亦宜稍以爵命柔服其心,使习用汉法,渐同汉俗,在我实有肘腋之助,且使夏人不得与诸羌结连,此制贼之上策也。”初,韶试制科不中,客游陕西,访采边事甚悉,故为是书以奏。帝异其言,召问方略,以韶管句秦凤经略司机宜文字。 夏改元乾道。 熙宁二年辽咸雍五年 春,正月,丁亥,帝谓辅臣曰:“尝闻太宗时,内藏财货,每千计用一牙钱记之,名物不同,所用钱色亦异,它人莫能晓也。皆匣而置之御阁,以参验帐籍中定数。晚年尝出其钱示真宗曰:‘善保此足矣!’近见内藏库籍,文具而已,财货出入,略无关防。前此尝以龙脑、珍珠鬻于榷货务,数上不输直,亦不钩考。盖领之者中官数十人,唯知谨扃钥,涂窗牖,以为固密,安能钩考其出入多少与所蓄之数!”乃令户部、太府寺于内藏诸库皆得检察。置库百馀年,至是始编阅焉。 甲午,奉安英宗神御于景灵宫英德殿。 是月,司马光视河还,入对,请如宋昌言策,于二股之西置上约,擗水令东,俟东流渐深,北流淤浅,即塞北流,放出御河、胡卢河,下纾恩、冀、深、瀛以西之患。初,商胡决河,自魏之北至恩、冀、乾宁入于海,是谓北流。嘉祐八年,河流派于魏之第六埽,遂为二股,自魏、恩东至德、沧,入于海,是谓东流。时议者多不同,李立之力主生堤,帝不听,卒用昌言策,置上约。 二月,诏:“今后谋杀人自首,并奏听敕裁。”帝初从王安石议,凡谋杀已伤而自首,减二等科罪,众论不服。御史中丞滕甫请再选官定议,诏送翰林学士吕公著、韩维、知制诰钱公辅重定。公著等议如安石,于是法官齐恢、王师元、蔡冠卿等皆劾奏公著等所议为不当,又诏安石与当官集议。反覆论难,久之不决,故有是诏。 己亥,以观文殿大学士、判汝州富弼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平章事。 庚子,以翰林学士王安石为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 初,帝欲用安石,以问曾公亮,公亮力荐之。唐介言安石不可大任,帝曰:“卿谓安石文学不可任邪,经术不可任邪,吏事不可任邪?”介曰:“安石好学而泥古,议论迂阔,若使为政,恐多变更。”退,谓公亮曰:“安石果用,天下困扰必矣。诸公当自知之。”帝又问侍读孙固曰:“安石可相否?”固对曰:“安石文行甚高,处侍从献纳之职可矣。宰相自有度,安石狷狭少容。必欲求贤相,吕公著、司马光、韩维其人也。”凡四问,皆以此对。帝不以为然,竟用安石,谓之曰:“人皆以为卿但知经术,不晓世务。”安石对曰:“经术,正所以经世务也。但后世所谓儒者,大抵多庸人,故流俗以为经术不可施于世务耳。”帝曰:“然则卿所设施,以何为先?”安石曰:“变风俗,立法度,今之所急也。”帝深纳之。 命翰林学士吕公著修《英宗实录》。 乙巳,以灾变,避正殿,减膳,彻乐。 丙午,司马光入对,乞郡。帝不许,曰:“卿名闻外国,奈何出外?”先是吕公著使辽时,光初解台职,辽人因问光何不为中丞;公著归,告帝,故知之。 甲子,设制置三司条例司,掌经画邦计,议变旧法以通天下之利,命陈升之、王安石领其事。安石素与吕惠卿善,乃言于帝曰:“惠卿之贤,虽前世儒者,未易比也。学先王之道而能用者,独惠卿而已。”遂以惠卿为条例司检详文字。事无大小,安石必与惠卿谋之;凡所建请章奏,皆惠卿笔也。时人号安石为孔子,惠卿为颜子。富弼以足疾未能入见。有为帝言灾异皆天数,非人事得失所致者,弼闻而叹曰:“人君所畏惟天,若不畏天,何事不可为者!此必奸人欲进邪说以摇上心,使辅弼谏争之臣无所施其力,是治乱之机,不可以不速救。”即上书数千言,力论之。 王安石既用事,尝因争变法,怒目谓同列曰:“公辈坐不读书耳!”赵抃折之曰:“君言失矣,皋、夔、稷、契之时,有何书可读!”安石默然。 是月,遣刘航等册李秉常为夏国王。 三月,富弼始入见,曰:“臣闻中外之事,渐有更张,此必由小人献说于陛下也。大抵小人惟喜动作生事,则其间有所希冀。若朝廷守静,则事有常法,小人何望哉!愿深烛其然,毋令后悔。”帝改容听纳,曰:“今日得卿至论,可谓金石之言!” 癸未,以苏辙为制置三司条例司检详文字。先是辙上疏曰:“所谓丰财者,非求财而益之也,去事之所以害财者而已。事之害财者三:一曰冗官,二曰冗兵,三曰冗费。”疏奏,帝批付中书,因召对而有是命。 两府同奏事,富弼言大臣须和乃能成务。又言今所进用,或是刻薄小才,小才虽似可喜,然害事坏风俗为甚,须进用醇厚笃实之人。帝曰:“大臣固当与朝廷分邪正,邪正分则天下自治。” 乙酉,诏令三司判官、诸路监司及内外官各具财用利害闻奏。 戊子,夏国主秉常上誓表,纳塞门、安远二砦,乞缓州;许之。 壬辰,帝问王安石:“制置条例如何?”安石曰:“已检讨文字,略见伦绪。然今欲理财,则必使能。天下但见朝廷以使能为先,而不以任贤为急;但见朝廷以理财为务,而于礼义教化之际未有所及,恐风俗由此而坏,将不胜其敝,陛下当深念国体有先后缓急。”帝颔之。 乙未,以旱虑囚。 辽晋王耶律仁先,前以耶律伊逊之谮,出之于外。至是准布叛,辽主复思仁先,乃命为西北路招讨使,率禁军进讨。仁先入见,辽主亲谕之曰:“卿去朝廷远,每俟奏行,恐失机会,可便宜行事。” 夏,四月,戊戌,省内外土木工。 初,群臣请上尊号及作乐,帝以久旱不许。富弼言:“故事,有灾变皆彻乐,恐陛下以同天节辽使当上寿,故未断其请。臣以为此盛德事,正当以示外国,乞并罢上寿。”从之。 帝委任政府,责以太平。一日,政府召台谏官至都堂,富弼谓曰:“上求治如饥渴,正赖君辈同心以济。”知谏院钱公辅对曰:“朝廷所为是,天下谁敢不同!所为非,公辅虽欲同之,不可得也。” 丙午,同天节,罢上寿。是日,雨。富弼言:“愿陛下不以今日雨泽为喜,常以累年灾变为惧。盖修德致雨,其应如此;万一于德有损,其灾应岂复缓邪!”帝亲书答诏曰:“敢不置之几席,铭诸肺腑!更愿公不替今日之志。” 丁未,参知政事唐介卒。介为人简伉,以敢言见惮。帝谓其先朝遗直,故大用之;然扼于王安石,少所建明,声名减于谏官、御史时。 初,中书尝进除目,数日不决,帝曰:“当问王安石。”介曰:“陛下以安石可大用即用之,岂可使中书政事决于翰林学士!近每闻宣谕,某事问安石,可即行之,不可不行。如此,则执政何所用!必以臣为不才,愿先罢免。” 安石既执政,奏言:“中书处分答刂子,皆称圣旨,不中理者十常八九,宜止令中书出牒。”帝愕然。介曰:“昔寇准用答刂子迁冯拯官不当,拯诉之。太宗谓:‘前代中书用堂牒,乃权臣假此为威福。太祖时堂牒重于敕命,遂削去之。今复用答刂子,何异堂牒!’张洎因言:‘废答刂子,则中书行事别无公式。’太宗曰:‘大事则降敕;其当用答刂子,亦须奏裁。’此所以称圣旨也。如安石言,则是政不自天子出。使辅臣皆忠贤,犹为擅命;苟非其人,岂不害国?”帝以为然,乃止。 介数与安石争论,安石强辩,而帝主其说,介不胜愤懑,疽发背而卒。疾亟,帝临问,流涕。既卒,复幸其第吊哭,以画像不类,命取禁中旧藏本赐其家。盖介为谏官时,仁宗密令图其像,置温成阁中,御题曰“右正言唐介”,外庭不知也。 时安石锐意变更,而帝信任益专,介既死,同列无一人敢与之抗者。曾公亮屡请老,富弼称疾不视事,赵抃力不胜,遇一事变更,称若者数十。故当时谓“中书有生、老、病、死、苦”,盖言安石生,公亮老,富弼病,唐介死,赵抃苦也。 初,仁宗时,范祥为制置解盐使,以盐募商旅输刍粟以实边,公私便之。祥卒,以陕西转运副使薛向继之,向请兼以盐易马,王安石时领群牧,主其说,请久任向。治平末,向坐与种谔开边罢去。至是淮南转运使张靖,被诏究陕西盐马得失,指向欺隐状,帝召向与靖对。钱公辅、范纯仁皆言向罪当黜;安石排群议,抵靖于法,以向为江、淮等路发运使。向乃请即永兴军置卖盐场,以边费钱十万缗储永兴为盐钞本,官自鬻而罢通商;从之。 知开封府滕甫罢。初,甫同修起居注,帝召问治乱之道,对曰:“治乱之道,如黑白东西,所以变色易位者,朋党汩之也。”帝曰:“卿知君子小人之党乎?”曰:“君子无党。譬之草木,绸缪相附者,必蔓草,非松柏也。朝廷无朋党,虽中主可以济;不然,虽上圣亦殆。”帝以为名言,乃除翰林学士、知开封府,甫在帝前论事,言无文饰;帝知其诚荩,事无巨细,人无亲疏,辄以问之,甫随事解答,不少嫌隐。王安石尝与甫同考试,语言不相能,深恶甫。会新法行,天下詾詾,恐甫言而帝信之也,因事排甫,出知郓州。 戊申,富弼、曾公亮以旱上表待罪,诏不允。 癸丑,命曾公亮为西京奉安仁宗、英宗御容礼仪使。 丁巳,遣刘彝、谢卿材、侯叔献,程颢、卢秉、王汝翼、曾伉、王广廉八人行诸路,察农田水利赋役,从条例司请也。 甲子,御殿,复膳。 免河北归业流民夏税。 五月,辛未,宴紫宸殿,初用乐。 己卯,赐河北役兵特支钱。 癸未,翰林学士郑獬罢,知杭州;宣徽北院使王拱辰罢,知应天府;知谏院钱公辅罢,知江宁府。拱辰自北京还朝,言臣欲纳忠,未知陛下意所向,又言牛、李党事方作,不可不戒。帝以语辅臣,王安石曰;“此未足为奸邪;谓未知陛下意所向,乃真奸邪也。”曾公亮因言拱辰在仁宗时已知其不正,不复任用。安石曰:“拱辰交结温成皇后家,人皆知之。”獬权发遣开封府,民喻兴与妻谋杀一妇人,獬不肯用按问新法,为王安石所恶。安石雅与公辅善;既得志,排异己者,出滕甫知郓州,公辅数于帝前言甫不当去。薛向更盐法,安石主其议,而公辅谓向当黜逐,拂安石意。三人由是同日罢。 故事,两制差除,必宰相当笔。时富弼在告,曾公亮出使,独安石在中书,擅出獬等;弼以此不平,多称疾卧家。御史中丞吕诲上疏言:“三人无罪被黜,甚非公议。”帝出诲奏示辅臣,安石曰:“此三人者出,臣愧不能尽暴其罪状,使小人知有所惮,不意言者乃更如此!” 丙戌,王安石乞辞位;帝封还其奏,令视事如故。 壬辰,太皇太后迁居庆寿宫。 癸巳,枢密院言:“欲检寻本院诸文书,凡关祖宗以来法制所宜施于边者,并删取大旨,编次成册,仍于逐门各留空纸,以备书将来处事。”从之,赐名《经武要略》。 王安石以为古之取士皆本于学,请兴建学校以复古,其诗赋、明经诸科悉罢,专以经义、论、策试进士。诏两制、两省、御史台、三司、三馆议之。 时议者多欲变旧法,直史馆、判官告院苏轼独以为不必变,议曰:“得人之道,在于知人;知人之法,在于责实。使君相有知人之明,朝廷有责实之政,则胥史、皂隶未尝无人,而况于学校贡举乎!虽用今之法,臣以为有馀。使君相无知人之明,朝廷无责实之政,则公卿、侍从常患无人,况学校贡举乎!虽复古之制,臣以为不足矣。夫时有可否,物有兴废,使三代圣人复生于今,其选举亦必有道,何必由学乎!且庆历间尝立学矣,天下以为太平可待,至于今,唯空名仅存。今陛下必欲求德行道艺之士,责九年大成之业,则将变今之礼,易今之俗,又当发民力以治宫室,敛民财以养游士,百里之内,置官立师,而又时简不帅教者屏之远方,则无乃徒为纷乱以患苦天下邪!若无大更革而望有益于时,则与庆历之事何异!至于贡举之法,行之百年,治乱盛衰,初不由此。今议者所变改,不过数端:或曰乡举德行而略文章,或曰专举策论而罢诗赋,或欲举唐室故事,兼采誉望而罢封弥,或欲罢经生朴学,不用帖墨而考大义,此数者,皆知其一不知其二者也。夫欲兴德行,在于君人者修身以格物,审好恶以表俗,上之所向而下自趋焉。若俗设科立名以取之,则是教天下相率而为伪也。上以孝取人,则勇者割股,怯者庐墓;上以廉取人,则敝车羸马,恶衣菲食;凡可以中上意者,无所不至矣。自文章言之,则策论为有用,诗赋为无益;自政事言之,则诗赋、策论均为无用。然自祖宗以来,莫之废者,以为设法取士,不过如此也。矧自唐至今,以诗赋为名臣者,不可胜数,何负于天下而必欲废之!近世士人,纂类经史,缀缉时务,谓之策括,待问条目,搜抉略尽,临时剽窃,窜易首尾以眩有司,有司莫能辨也。且其易入也。无规矩准绳,故学之易成;无声病对偶,故考之难精。以易学之士,付难考之吏,其弊有甚于诗赋者矣。唐之通榜,故是弊法,虽有以名取人厌伏众论之美,亦有贿赂公行权要请托之害,卒使恩去王室,权归私门,降及中叶,结为朋党之论。通榜取人,又岂足尚哉!诸科取人,多出三路:能文者既已变而为进士,晓义者又皆去以为明经,其馀皆朴鲁不任化者也。至于人才,则有定分,施之有政,能否自彰。今进士日夜治经传子史,贯穿驰骛,可谓博矣,至于临政,曷尝用其一二!顾视旧学,已为虚器,而欲使此等分别注疏,粗识大义,而望其人能增长,亦已疏矣。臣故曰,此数者皆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也。” 议奏,帝曰:“吾固疑此,今得轼议,释然矣。”即日召见,问:“方今政令得失安在?虽朕过失,指陈可也。”对曰:“陛下求治太急,听言太广,进人太锐。”帝悚然曰:“卿三言,朕当熟思之。”轼退,言于同列,安石滋不悦。帝欲用轼修中书条例,安石曰:“轼与臣所学及议论皆异,别试以事可也。”乃命轼权开封府推官,将困之以事。轼决断精敏,声闻益远。 六月,己亥,辽主驻特古里。 丙午,吐蕃贡于辽。 丁巳,御史中丞吕诲罢。王安石执政,多变更祖宗法,务敛民财,诲屡诤不能得。著作佐郎章辟光上言岐王颢宜迁居外邸,皇太后怒,帝令治其离间之罪,安石谓无罪。诲请下辟光吏,不从,遂上疏劾安石曰:“王安石外示朴野,中藏巧诈,骄蹇慢上,阴贼害物,臣略举十事:安石向在嘉祐中举驳公事不当,御史台累移文催促入谢,倨傲不从,迄英庙朝,不修臣节。慢上无礼,一也。安石任小官,每一迁转,逊避不已;自为翰林学士,不闻固辞。先帝临朝,则有山林独往之思;陛下即位,乃有金銮侍从之乐。何慢于前而恭于后?好名欲进,二也。安石侍迩英,乃欲坐而讲说,将屈万乘之重,自取师氏之尊,不识上下之仪,君臣之分。要君取名,三也。安石自居政府,事无大小,与同列异议。或因奏对,留身进说,多乞御批自中而下,是则掠美于己,非则敛怨于君。用情罔公,四也。昨许遵误断谋杀公事,安石力为主张,妻谋杀夫,用案问首举减等科罪,挟情坏法,五也。安石入翰林,未闻荐一士,首称弟安国之才,朝廷比第一人推恩,犹谓之薄,主试者定文卷不优,遂罹中伤。及居政府才及半年,卖弄威福,无所不至。背公死党,六也。宰相不书敕,本朝故事,未之或闻。专威害政,七也。安石与唐介争论谋杀刑名,遂致喧哗,众非安石而是介。忠劲之人,务守大体,不能以口舌胜,愤懑而死。自是畏惮者众,虽丞相亦退缩,不敢较其是非。陵轹同列,八也。小臣章辟光献言,俾岐王迁居外邸,离间之罪,固不容诛,而安石数进危言以惑圣听。朋奸附下,九也。今邦国经费,要会在于三司,安石与枢密大臣同制置三司条例,虽名商榷财利,其实动摇天下,有害无利,十也。臣诚恐陛下悦其才辩,久而倚毗。大奸得路,群阴汇进,则贤者尽去,乱由是生。且安石初无远略,唯务改作立异,文言以饰非,罔上而欺下。误天下苍生,必斯人也,知久居庙堂,无安静之理。辟光邪谋,本安石及吕惠卿所导,辟光扬言:‘朝廷若深罪我,我终不置此二人!’故力加营救。愿察于隐伏,质之士论,然后知臣言之当否。”帝方注倚安石,还其章,诲遂求去。帝谓曾公亮曰:“若出诲,恐安石不自安。”安石曰:“臣以身许国,陛下处之有义,臣何敢以形迹自嫌,苟为去就!”乃出诲知邓州。苏颂当制,公亮谓颂曰:“辟光治平四年上书时,安石在金陵,惠卿监杭州酒锐,安得而教之?”故制词云:“党小人交谮之言,肆罔上无根之语。”制出,帝以咎颂,颂以公亮之言告,乃知辟光治平时自言它事,非此也。 诲之将有言,司马光自迩英趋资善堂,与诲相逢,光密问:“今日请对,欲言何事?”诲曰:“袖中弹文,乃新参也。”光愕然曰:“众谓得人,奈何论之?”诲曰:“君实亦为是言邪?安石虽有时名,然好执偏见,不通物情,轻信奸回,喜人佞己,听其言则美,施于用则疏。若在侍从,犹或可容;置之宰辅,天下必受其祸。”光曰:“今未有显迹,盍待它日?”诲曰:“上新嗣位,富于春秋,所与朝夕谋议者,二三大臣而已,苟非其人,将败国事。此乃腹心之疾,治之唯恐不逮,顾可缓邪?”章上,诲被黜而安石益横,光于是服诲之先见,自以为不及也。诲三居言职,皆以弹奏大臣而罢。天下推其鲠直。 以知开封府吕公著为御史中丞。 王安石以公著兄公弼不附己,乃白用公著为中丞以逼之。公弼果力求去,帝不许。 太白入井,壬戌,昼见。 辽以南院枢密使萧惟信知北院枢密使事,命北院枢密使魏王耶律伊逊加守太师,四方有军旅,许伊逊便宜从事。由是伊逊势震中外,门下馈赂不绝,凡阿顺者蒙荐擢,忠直者被逐窜,辽人谚云:“宁违敕旨,无违魏王白帖子。” ◎宋纪六十七 ∷起屠维作噩七月,尽上章阉茂六月,凡一年。 ○神宗体元显道法古立宪帝德王功英文烈武钦仁圣孝皇帝 熙宁二年辽咸雍五年 秋,七月,乙丑朔,日有食之。 戊辰,夏主遣使诣辽谢封册。 初,知同州赵尚宽,知唐州高赋,知齐州王广渊,皆条奏置义仓事。知陈留县苏涓,亦言“臣劝谕百姓立义仓以备水旱”,因条上措置事。义仓自庆历中罢,帝善其法,将复之;会王安石主青苗,己巳,言于帝曰:“民有馀粟,乃使之输官,非良法也。”乃止。 庚午,诏御史中丞举可为御史者,不限官高卑;赵抃争之弗得。于是侍御史知杂事刘述言:“旧制,举御史,官须中行员外郎至太常博士,资任须实历通判,又必翰林诸学士与本台丞、杂互举。盖众议佥同,则各务尽心,不容有偏蔽私爱之患。今专委中丞,则爱憎在于一己,苟非其人,将受权臣属托,自立党援,不附己者得以媒蘖中伤,其弊不一。夫变更法度,重事也。今止参知二人同书答刂子,且宰相富弼暂谒告,曾公亮已入朝,台官今不阙人,何至急疾如此!愿收还前旨,俟弼出,与公亮同议,然后行之。”弗听。 甲戌,太保、凤翔、雄武军节度使东平郡王允弼卒,帝临哭之恸。允弼,元偓之子也,性端重谨言,领宗正三十年,与濮安懿王共事,相友爱,为宗属推敬。 辛巳,立淮、浙、江、湖六路均输法。条例司言:“天下财用无馀,典领之官,拘于弊法,内外不相知,盈虚不相补。诸路上供,岁有常数,丰年便道,可以多致而不能赢;年俭物贵,难于供亿而敢不足。远方有倍蓰之输,中都有半价之鬻,徒使富商大贾,乘公私之急以擅轻重敛散之权。今发运使实总六路赋入,其职以制置茶、盐、矾、酒税为事,军储国用,多所仰给。宜假以钱货,资其用度,周知六路财赋之有无而移用之。凡籴买、税敛上供之物,皆得徙贵就贱,用近易远,令预知中都帑藏年支见在之定数所当供办者,得以从便变易蓄买以待上令。稍收轻重敛散之权,归之公上,而制其有无以便转输,省劳费,去重敛,宽农民,庶几国用可足,民财不。”诏本司具条例以闻;而以发运使薛向领均输平准事,赐内藏钱五百万缗,上供米三百万石。议者多言不便,帝弗听。向既董其事,乃请设置官属,从之。 壬午,赈恤被水州军,仍蠲竹木税及酒课。 癸未,帝谓辅臣曰:“人君不可怠于政,朕非好劳苦,盖思少壮精神,欲乘时有为以济生灵。至于兵,乃圣人之大权,所以安天下,但不可轻用,非独杀人,心所弗忍,亦恐天道不祐也。” 诏:“自今文臣换右职,须实有谋勇,曾著绩效,即得取旨。” 辽禁皇族恃势侵渔细民。 甲申,帝御资政殿,因语及选任知州未得善法,曰:“朕每思祖宗百战得天下,今以一州生灵付之庸人,常痛心疾首。卿等谓如何则可?”文彦博奏,以为责在监司,宜得至公之人,可任案察。吕公弼曰:“朝廷能择诸司长官及十八路监司,则无不济矣。” 己丑,韩琦等上《仁宗实录》,曾公亮等上《英宗实录》。 八月,侍御史刘琦、监察御史里行钱顗等言:“薛向小人,假以货泉,任其变易,纵有所入,不免夺商贾之利。”条例司检详文字苏辙言:“昔汉武外事四夷,内兴宫室,财用匮竭,力不能支,用贾人桑弘羊之说,买贱卖贵,谓之均输,虽曰民不加富而国用饶足。然法术不正,吏缘为奸,掊克日深,民受其病。今此论复兴,众口纷然,皆谓其患必甚于汉。何者?方今聚敛之臣,财智方略未见有桑弘羊比;而朝廷破坏规矩,解纵绳墨,使得驰骋自由,唯利是嗜,其害必有不可胜言者矣。”权开封府推官苏轼亦言:“均输徙贵就贱,用近易远;然广置官属,多出缗钱,豪商大贾,皆疑而不敢动,以为虽不明言贩卖,既已许之变易,而不与商贾争利,未之闻也。”帝方惑于王安石言,皆不行,乃进向天章阁待制,以手诏赐向。然均输法讫亦不能成。 癸卯,侍御史刘琦,贬监处州盐酒务,监察御史里行钱顗,贬监衢州盐税。 先是王安石争谋杀自首之律,逾年不决,诏临时奏听敕裁。安石又言:“律意因犯杀伤而自首得免,所因之罪,仍从故杀伤法。若已杀从故杀法,则为首者必死,不须奏裁;为从者自有编敕奏裁之文,不须复立新制。”时文彦博以下皆主司马光议。唐介与安石争论于帝前,介曰:“此法天下皆以为不可首,独曾公亮、王安石以为可首。”安石曰:“以为不可首者,皆朋党也。”至是帝卒用安石言,敕自今并以去年七月诏书从事。侍御史知杂事兼判刑部刘述率同列丁讽、王师元封敕还中书者再。安石白帝,令开封府推官王克臣劾述罪。于是述率琦、顗共上疏曰:“安石执政以来,专肆胸臆,轻易宪度。陛下欲致治如唐、虞,而安石操管、商权诈之术,规以取媚,遂与陈升之合谋,侵三司利柄,取为己功,开局设官,用八人分行天下,惊骇物听,动摇人心。去年因许遵妄议案问自首之法,安石任一偏之见,改立新议以害天下。先朝所立制度,自宜世守勿失,乃欲事事更张,废而不用。安石自应举、历官,士心归向,陛下闻而知之,遂正位公府。遭时得君如此之专,乃首建财利之议,务为容悦。言行乖戾,一至于此,愿早罢逐,以慰安天下。曾公亮阴自结援。久妨贤路,亦宜斥免。赵抃则括囊拱手,但务依违,大臣事君,岂当如是!”疏上,安石奏贬琦、顗,司马光言珂、顗所坐,不过疏直,乞还其本资,不报。 殿中侍御史孙昌龄,素附安石,顗将出台,于众中责昌龄曰:“君昔官金陵,奴事王安石,宛转荐君,得为御史,亦当少思报国,奈何专欲附会以求美官?我视君犬彘之不若也!”即拂衣上马去。昌龄不得已,亦言王克臣阿奉当权,欺蔽聪明。乙巳,贬昌龄通判蕲州。顗后自衢徙秀,家贫母老,至丐贷亲旧以给朝晡,怡然无谪宦之色。 丙午,同知谏院范纯仁罢。纯仁自陕西转运副使召还,帝问:“陕西城郭、甲兵、粮储如何?”对曰:“城郭粗全,甲兵粗修,粮储粗备。”帝愕然曰:“卿之才,朕所倚信,何为皆言粗?”对曰:“粗者,未精之辞,如是足矣。愿陛下且无留意边功,若边臣观望,将为它日意外之患。” 拜起居舍人、同知谏院,奏言:“王安石变祖宗法度,掊克财利,民心不宁。《书》曰:‘怨岂在明,不见是图。’愿陛下图不见之怨。”帝问:“何谓不见之怨?”对曰:“杜牧所谓‘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怨’是也。”加直集贤院、同修起居注。 帝切于求治,多延见疏逖小臣,咨访阙失,纯仁言:“小人之言,听之若可采,行之必有累,盖知小忘大,贪近昧远。愿加深察!” 富弼在相位,称疾家居,纯仁言:“弼受三朝眷倚,当自任天下之重,而恤己深于恤物,忧疾过于忧邦,致主处身,二者均失。弼与先臣素厚,臣在谏院,不敢私谒以致忠告,愿示以此章,使之自省。”又论吕诲不当罢御史中丞,李师中不可守边。及薛向行均输法于六路,又言:“臣尝亲奉德音,欲修先王补助之政,今乃效桑弘羊均输之法,而使小人为之掊克生灵,敛怨基祸。王安石欲求近功,忘其旧学,尚法令则称商鞅,言财利则背孟轲,鄙老成为因循,斥公论为流俗,合意者为贤,异己者为不肖。刘琦、钱顗等,一言便蒙降黜,在廷之人,方大半趋附,陛下又从而驱之,其将何所不至!宜速还言者而退安石,以答中外之望。”又言曾公亮年老不退,惟务雷同;赵抃心知其非,凡事不能力救,退有后言。 帝皆弗听,遂求罢谏职;改判国子监,去意愈确。政府使谕之曰:“毋轻去,已议除知制诰矣。”纯仁曰:“此言何为至于我哉?言不用,万钟非所顾也!” 戊申,河徙东行,张巩等因欲闭断北流,帝意向之。司马光言:“巩等欲塞二股河北流,臣恐劳费未易。幸而可塞,则东流浅狭,堤防未全,必致决溢,是移恩、冀、深、瀛之患于沧、德等州也。不若俟三二年,东流益深阔,堤防稍固,北流渐浅,薪刍有备塞之便。”帝命光与张茂则往视,王安石曰:“光议事屡不合,今令视河,后必不从其议,是重使不安职也。”乃独遣茂则。茂则奏二股河东倾已及八分,北流止二分;巩等亦奏大河东徙,北流已闭,诏奖谕之。已而河自许家港东决,泛滥大名、恩、德、沧、永静五州军境,果如光言。 夏国请从旧蕃仪,诏许之。 范纯仁前后章疏,语多激切,帝悉不付外。纯仁尽录申中书,于是在位大臣俱列名露章求罢,帝优诏答之。富弼自此不复出视事。安石乞重贬纯仁,帝曰:“彼无罪,姑与一善地。”己酉,命知河中府。寻徙成都路转运使,以新法不便,戒州县无得遽行,安石怒其沮格,以事左迁知和州;未至,徙庆州。 庚戌,条例司本详文字苏辙罢。辙与吕惠卿论事,动皆不合。会遣八使于四方,访求遗利,中外知其必迎合生事,皆莫敢言。辙往见陈升之曰:“昔嘉祐末,遣使宽恤诸路,各务生各,还奏,多不可行,为天下笑。今何以异此!”又以书抵王安石,力陈其不可。安石怒,将加以罪,升之止之。至是乞别除一差遣,帝阅辙状,问:“辙与轼如何?观其学问颇相类。”安石曰:“轼兄弟大抵以悦箝捭阖为事。”帝曰:“如此,则宜合时事,何以反为异论?”诏依所乞,除河南府推官。 甲寅,朝神御殿。 辛酉,以秘书省著作佐郎河南程颢、太原王子韶并为太子中允、权监察御史里行。 颢自晋城令改著作佐郎,至是吕公著荐为御史。帝素知其名,数召见。每将退,必曰:“频求对,欲常常见卿。”一日,从容咨访,报正午,始趋出庭中。中官曰:“御史不知上未食乎?” 颢前后进说甚多,大要以正心窒欲、求贤育材为先,不饰辞辩,务以诚意感悟主上。帝尝使推择人材,颢所荐数十人,以父表弟张载及弟颐为首。又劝帝防未萌之欲,及勿轻天下士,帝俯躬曰:“当为卿戒之。” 帝尝召颢,问所以为御史,对曰:“使臣拾遗补阙、裨赞朝廷则可,使臣掇拾群下短长以沽直名则不能。”帝以为得御史体。居职数月,章疏屡上。又论时务十事,大略以为:“圣人创法,皆本诸人情,极乎理物。圣人之所必为者,行之有先后,用之有缓急,在讲求设施如何耳。”帝嘉纳之。 开封狱具,同判刑部丁讽、审刑院详议官王师元皆诬伏。侍御史知杂事兼判刑部刘述独谓朝廷不当劾言事官,三问,不承。王安石欲置之狱,司马光与范纯仁争之,乃止。壬戌,贬述知江州,讽通判复州,师元监安州税。 是月,辽主谒庆陵。 九月,甲子朔,交州来贡。 丁卿,立常平给敛法。 戊辰,初开经筵。 出内库缗钱百万,籴河北常平粟。 初,陕西转运使李参,以部内粮储不足,令民自隐度粟麦之赢,先贷以钱,俟谷熟还官,号“青苗钱”;行之数年,廪有馀粮。至是条例司言:“诸路常平、广惠仓,钱谷敛散,未得其宜,故为利未博。今欲以见在斗斛,遇贵量减市价粜,遇贱量增市价籴,可通融转运司苗税,及前钱斛就使转易者,亦许兑换。仍以见钱依陕西青苗钱例,愿预借者给之,令随税输纳斗斛,半为夏料,半为秋料。内有愿请本色,或纳时价贵,愿纳钱者,皆从其便。如遇灾伤,许展至次料丰熟日纳。非惟足以待凶荒之患,民既受贷,则兼并之家,不得乘新陈不接以邀信息。又,常平、广惠之物,收藏积滞,必待年凶物贵,然后出粜,所及不过城市游手之人。今通一路有无,贵发贱敛,以广蓄积,平物价,使农人得以趋时赴事,兼并者不得乘其急。凡此皆以为民,而公家无所利焉,是亦先王散惠兴利以为耕敛补助之意也。欲量诸路钱谷多寡,分遣官提举,每州选通判、幕职官一员,典干转移出纳,仍先自河北、京东、淮南三路施行,俟有绪,推之诸路。其广惠仓储,量留给老疾贫穷人外,馀并用常平转移法。”从之。 初,王安石既与叶惠卿议定,出示苏辙曰:“此青苗法也,有不便,以告。”辙曰:“以钱贷民,使出息二分,本以救民,非为利也。然出纳之际,吏缘为奸,法不能禁。钱入民手,虽良民不免妄用,及其纳钱,虽富民不免逾限,恐鞭箠必用,州县之事不胜烦矣。唐刘晏掌国计,未尝有所假贷,有尤之者,晏曰:‘使民侥幸得钱,非国之福;使吏倚法督责,非民之便。吾虽未尝假贷,而四方丰凶贵贱,知之未尝逾时。有贱必籴,有贵必粜,以此四方无甚贵甚贱之病,安用贷为!’晏之所言,汉常平法耳。今此法具在,而患不修;公诚有意于民,举而行之,晏之功可立俟也。”安石曰:“君言诚有理,当徐思之。”由是逾月不言青苗。会京东转运使王广渊言:“方春农事兴,而民苦乏,兼并之家,得以乘急要利,乞留本道钱帛五十万,贷之贫民,岁可获息二十五万。”从之。其事与青苗法合,安石始以为可用,召至京师,与之议。广渊请施之河北,安石遂决意行之,次第及于诸路。 辛卯,废奉慈殿。 壬辰,以秘书省著作佐郎吕惠卿为太子中允、崇政殿说书,从王安石荐也。 王安石独奏事,帝问曰:“程颢言不可卖祠部度牒作常平本钱,如何?”安石曰“颢所言自以为王道之正,臣以为颢未达王道之权也。今度牒所得,可置粟四十五万石。若凶年人贷三石,可全十五万人。如是而犹以为不可,岂为知权乎!” 辽西北路招讨使耶律仁先奉命讨准布,严斥候,扼敌冲,诸属国并怀柔服从,诸事整饬。准布来寇,仁先逆击之,追杀八十馀里;大军继至,又败之。别部来救者,见仁先屡胜,不敢战而降,北边遂安。 冬,十月,丙申,富弼罢。王安石专权自恣,弼度不能争,常移病不入中书,久之遂辞位。章数十上,许之,问曰:“卿既去,谁可代卿者?”弼荐文彦博。帝默然良久,曰:“王安石如何?”弼亦默然。加检校太师,以武宁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判亳州。弼初诣阙,即除司空兼侍中,固辞得免。及罢,不复加恩,盖帝意不乐故也。 以尚书右丞、知枢密院事陈升之行礼部尚书、同平章事。故事,宰相以侍郎为之,而无左右丞拜者;学士王珪当制,以为言,升之于是躐迁尚书。升之资历高于安石,而素与安石相表里,故安石劝帝先用之。 诏城绥州。先是韩缜与夏人议,许令纳安远、塞门二砦,还以绥州。郭逵曰:“此正商於之地六百里也!”时已有诏使逵焚弃绥州,逵曰:“一州既失,二砦不可得,中国为夏人所卖,安用守臣!”为藏其诏不出,上言绥州具存,且自劾违诏之罪。召褒逵曰:“有臣如此,朕无西顾之忧矣!”既,誓诏已降,夏人犹不归二砦,且遣刚明鄂特秋,言欲先得绥州。逵命机宜文字赵离等如夏交所纳二砦,且定地界。刚明鄂特曰:“朝廷本欲得二砦,地界非所约。”离曰:“然则塞门、安远二墙墟耳,安用之!二砦之北,旧有三十六堡,以长城岭为界,西平王祥符所移书固在也。”刚明鄂特语塞。离以夏人渝盟,请城绥州,不以易二砦;从之,改名绥德城。 司马光入对,帝问:“近相陈升之,外议云何?”光曰:“闽人狡险,楚人轻易。今二相皆闽人,二参政皆楚人,必将援引乡党之士,天下风俗,何由得更惇厚!”帝曰:“升之有才智,晓边事。”光曰:“不能临大节而不可寺耳凡才智之人,必得忠直之士从旁制之,此明人之法也。”光又言富弼去可惜,帝曰:“朕留之至矣。”光曰:“弼所以去者,其言不用,与同列不合故也。”帝又问:“王安石何如?”光曰:“人言安石奸邪,则毁之太过;但不晓事又执拗耳。”帝曰:“韩琦敢当事,贤于富弼,然为人太强。”光曰:“琦实忠于国家,但好遂非,此其所短也。”帝因历问群臣,至吕惠卿,光曰:“惠卿憸巧,非佳士。使王安石负谤于天下者,惠卿也。近日不次进用,不大合群心。”帝曰:“惠卿应对明辩,亦似美才。”光曰:“江充、李训若无才,何以动人主?” 戊戌,以蕃官礼宾使折继世为忠州刺史;左监门卫将军嵬名山为供备库使,赐姓赵,名怀顺。 己亥,辽主驻藕丝淀。 丙辰,诏:“御史请对,并许直由閤门上殿。”时御史里行张戩、程颢言:“台谏言责既均,则进见之期,理无殊别。况往复俟报,必由中书,万一事干政府,或致阻格。乞依谏官例,牒閤门求对;或有急奏,仍许越次上殿。”帝从其言,故有是诏。戩,长安人也。 己未,夏遣使来谢封册。 十一月,乙丑,命枢密副使韩绛同制置三司条例。陈升之深狡多数,为小官时,与王安石相遇淮南,安石深器之。及安石得政,务变更旧制,患同列不从,奏设制置条例司,与升之共事,凡所欲为,自条例司直奏行之,无复龃龉。升之心知其不可,而极力赞助;或时为小异,阳若不与安石同者。安石不觉其诈,甚德之,故推升之使先为相。升之既登相位,于条例司不肯关预,因言于帝曰:“臣待罪宰相,无所不统,所领职事,岂可称司!”安石曰:“古之六卿,即今之执政,有司马、司徒、司寇、司空,各名一职,何害于理!”升之曰:“兹事当归之三司,何必揽取为己任?”安石大怒,二人于是始判。帝谓安石曰:“向者升之在密院,今俱在中书,以制置条例并归中书,何如?”安石曰:“升之以制词云‘金谷之计宜归内吏’,故耻任此职。陛下置司,本令中书、密院各差一人,今若差韩绛,共事甚便。”帝曰:“善!”遂命绛。安石每奏事,绛必曰:“安石所陈皆至当。”安石恃以为助。 帝欲用苏轼同修起居注,王安石谮之,乃罢轼不用,用蔡延庆、孙觉。 丁卯,辽诏:“四方馆副使,止以契丹人充。” 甲戌,诏:“裁宗室授官法,惟宣祖、太祖、太宗之子,择其后一人为公,世世不绝;其馀元孙之子,将军以下,听出外官;袒免之子,更不赐名授官,许令应举。”初,吕夷简在仁宗时,改宗室补环卫宫,骤增廪给,其具后费大而不可止。韩琦为相,尝议更之而不果,至是遂行之。 丙子,罢诸路提点刑狱武臣。帝以武臣罕习吏文,不足以察举所部人才,故复用文臣;时皆以为便。 攽农田水利约束。 丁丑,五国诸部叛辽,辽主命左伊勒希巴萧苏拉往讨之。 庚辰,御迩英阁,司马史读《通鉴》至汉曹参代萧何事,曰:“参不变何法,得守成之道,故孝惠、高后时,天下晏然,衣食滋殖。”帝曰:“汉常守萧何之法不变,可乎?”光曰:“何独汉也!使三代之君常守禹、汤、文、武之法,虽至今存可也。” 壬午,吕惠卿进讲,因言:“先王之法,有一岁一变者,《月令》‘季冬饰国典以待来岁之宜’,《周礼》‘始和,布法于象魏’是也。有数岁一变者,唐、虞‘五载修五礼’,《周礼》‘十一岁修法则’是也。有一世一变者,‘刑罚世轻、世重’是也。有数十世而变者,夏贡、商助、周彻,夏校、商序、周庠之类是也。有虽百世不变者,尊尊、亲亲、贵贵、长长、尊贤、使能是也。臣前见司马光以为汉初之治皆守萧何之法;臣案何虽约法三章,其后乃为九章,则何已不能自守其法矣。惠帝除挟书律、三族令,文帝除诽谤、妖言,除秘祝法,皆萧何法之所有,而惠与文除之,景帝又从而因之,则非守萧何之法而治也。”帝召问光,光曰:“布法象魏,布旧法也,何名为变?诸侯有变礼易乐者,王巡狩则诛之,王不自变也。刑新国用轻典,乱国用重典,是为世轻世重,非变也。且治天下譬如居室,敝则修之,非大坏则不更造;大坏而更造,非得良匠、美材则不成。今二者皆无,臣恐风雨之不庇矣。三司使掌天下财,不才而黜可也,不可使两府侵其事。今为制置三司条例司,何也?宰相以道佐人主,安用例?苟且例,则胥吏足矣。今为看详中书条例司,何也?”惠卿不能对,以它语诋光。帝曰:“相与论是非耳,何至是!” 光又言青苗之弊曰:“平民举钱出息,尚能蚕食下户,况县官督责之威乎!”惠卿曰:“青苗法,愿则与之,不愿固不强。”光曰:“愚民知取债之利,不知还债之害,非独县官不强,富民亦不强也。昔太宗平河东,立和籴法以给戍卒,时米斗十钱,民乐与官为市。其后物贵而和籴不解,遂为河东世患。臣恐异日之青苗,亦犹是矣。”帝曰:“陕西行之已久,民不以为病。”光曰:“臣陕西人也,见其病,未见其利。”帝问:“坐仓籴米何如?”听讲者皆曰不便,惠卿独曰:“京师坐仓得米百万石,则减东南岁漕百万石,转易为钱以供京师。”光曰:“东南钱荒而粒米狼戾,今弃其有馀,取其所无,农、末皆病矣。”侍讲吴申起曰:“诚至论也!”初,帝用仪鸾司官孙思道言,行坐仓籴米法,王安石以为善。坐仓者,以诸军馀粮愿粜入官者,计价支钱,复储其米于仓也。光以为民有米而官不用其米,民无钱而官必使之出钱,非通财利民之道,故因问极言其害。 赐汴口役兵钱。 己丑,减天下囚罪一等,徒以下释之。 闰月,庚子,诏调镇、赵、邢、洺、磁、相州兵夫六万浚御河,以寒食后入役,从刘彝、程昉言也。 壬寅,以张载为崇文院校书。载少喜谈兵,以书谒范仲淹,仲淹曰:“名教中自有可乐,何事于兵!”因劝读《中庸》,载读其书,犹以为未足,又访诸释、老,累年知无所得,反而求之《六经》。后与程颢兄弟语道学之要,涣然自信曰:“吾道自足,焉用傍求!”至是以御史中丞吕公著荐,召见,问以治道,对曰:“为政不法三代者,终苟道也。”帝悦,遂有是擢。它日,见王安石,安石曰:“新政方行,欲求助于子。”载曰:“公与人为善,则人以善归公。如教玉人琢玉,则宜有不受命者矣!”载,戩之兄也。 戊申,夏国主秉常遣使诣辽,乞赐印绶。 壬子,差官提举诸路常平、广惠仓兼管句农田水利差役事,从条例司请也。时天下常平钱谷见在一千四百万贯、石,诸路各置提举管句官凡四十一人,而常平、广惠之法遂变为青苗矣。 诏置交子务于潞州。条例司言:“交子之法,行于成都府路,人以为便。今河东官私苦运铁钱劳费,请行交子之法,仍令转运司举官置务。”从之。 十二月,癸亥朔,复减后妃、公主及臣僚推恩。 甲子,辽以太子行再生礼,减诸路徒以下罪一等。 乙丑,辽诏百官廷议国政。 癸酉,增失入死罪法。 甲戌,五国降于辽,仍献方物。辽主嘉萧苏拉功,徙北面林牙,寻改南院副部署。 帝以卿监、监司、知州有老不任职者,当与闲局,王安石亦欲以处异议者;丙戌,增置三京留司御史台、国子监及宫观官使,不限员。 是月,知通进银台司祖无择以事下秀州狱。初,无择与王安石同知制诰。故事,词臣许受人馈,谓之润笔。时有馈安石者,辞不获,取置院梁上。安石忧去,无择用为公费,安石闻而恶之,及得政,讽监司求无择罪。会知明州苗振以贪闻,御史里行王子韶出案其狱,迎安石意,发无择知杭州时事,自京师逮对,而以振狱付张载。苏颂言无择列侍从,不当与故吏对曲直,张戩亦救之,皆不听。狱成,无贪状,但得其贷官钱、接部民坐及乘船过制而已,遂谪忠正军节度副使。安石因言于帝曰:“陛下遣一御史出,即得祖无择罪,乃知朝廷于事但不为,未有为之而无效者。”无择少从孙复学,以言语政事为时名卿,用小过锻炼,放弃终身,士论惜之。 中旨下开封府,减价买渐灯四千馀枝,直史馆、权开封府推断苏轼言:“陛下留心经术,动法尧、舜,岂以灯为悦?此不过以奉两宫之欢耳。然百姓不可户晓,皆谓以耳目不急之玩,夺其口体必用之资。此事至小,体则甚大,愿追还前命。”即诏罢之。轼因上书极论时政,凡七千馀言。 其略曰:“臣之所欲献者,三言而已,曰结人心,厚风俗,存纪纲。 “人主所恃者,人心也。自古及今,未有和易同众而不安,刚果自用而不危者。祖宗以来,治财用者不过三司,今陛下又创制置三司条例司,使六七少年日夜讲求于内,使者四十馀辈分行营干于外。以万乘之主而言利,以天子之宰而治财,君臣宵旰,几一年矣,而富国之效,茫如捕风,徒闻内帑出数百万缗,祠部度五千人耳。以此为术,人皆知其难也。汴水浊流,自生民以来,不以种稻,今欲陂而清之,万顷之稻,必用千顷之陂,一岁一淤,三岁而满矣。陛下使相视地形,所在凿空,访寻水利,堤防一开,水失故道,虽食议者之肉,何补于民!自古役人必用乡户,徒闻江、浙之间,数郡顾役,而欲措之天下。自杨炎为两税,租调与庸既兼之矣,奈何复欲取庸?青苗放钱,自昔有禁,今陛下始立成法,每岁常行,虽云不许抑配,而数世之后,暴君污吏,陛下能保之乎?昔汉武以财力匮竭,用桑弘羊之说,买贱卖贵,谓之均输。于时商贾不行,盗贼滋炽,几至于乱。臣愿陛下结人心者此也。 “国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德之浅深,不在乎强与弱;历数之所以长短者,在风俗之厚薄,不在乎富与贫。陛下当崇道德而厚风俗,不当急功利而贪富强。仁祖持法至宽,用人有序,专务掩覆过失,未尝轻放旧章。考其成功,则曰未至;言乎用兵,则十出而九败;言乎府库,则仅足而无馀。徒以德泽在人,风俗知义,故升遐之日,天下归仁。议者见其末年吏多因循,事不振举,乃欲矫之以苛察,济之以智能,招来新进勇锐之人,以图一切速成之效,未享其利,浇风已成。近岁朴拙之人愈少,巧进之士益多,唯陛下哀之救之,以简易为法,以清净为心,而民德归厚。臣愿陛下厚风俗者此也。 “祖宗委任台谏,未尝罪一言者,纵有薄责,旋即超升,许以风闻,而无官长。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台谏固未必皆贤,所言亦未必皆是,然须养其锐气而借之重权者,将以折奸臣之萌也。臣闻长老之谈,皆谓台谏所言,常随天下公议。今者物论沸腾,怨讟交至,公议所在,亦知之矣。臣恐自兹以往,习惯成风,尽为执政私人,以致人主孤立,纪纲一废,何事不生!臣愿陛下存纪纲者此也。”王安石见而深恶之。 辽武安州观察使耶律迪里迁长宁宫使,检括户部司乾州钱帛,逋负,立出纳经画法,公私便之。 熙宁三年辽咸雍六年 春,正月,甲午,辽主如千鹅泺。 癸丑,录唐李氏、周柴氏后。 乙卯,诏:“诸路常平、广仓给散青苗钱,本为惠恤贫乏,今虑官吏不体此意,均配抑勒,翻成骚扰。其令诸路提点刑狱官体量觉察,违者立以名闻,敢沮遏者亦如之。” 先是知通进银台司范镇言:“青苗钱者,唐衰乱之世所为。苗青在田,先估其直,收敛未毕,已趣其偿,是盗跖之法也。”右正言李常、孙觉亦言:“王广渊在河北,第一等给十五贯,第二等十贯,第三等五贯,第四等一贯五百,第五等一贯。民间喧然不以为便,而广入奏,称民间欢呼歌舞,歌颂圣德。”言者既交攻之,朝廷不得已,乃降是诏。 戊午,判尚书都省张方平出知陈州。初,方平为参知政事,帝欲用王安石,方平以为不可,寻以父忧去。服阕,以观文殿学士判尚书都省;安石言留之不便,遂有是命。及陛辞,极论新法之害,帝为之怃然。未几,召为宣徽北院使,留京师。安石深祖之,方平亦力求去,乃复出判应天府。 二月,壬戌朔,河北安抚使韩琦言:“臣准青苗诏书,务在优民,不使兼并者乘其急以邀倍息,而公家无所利其入。今每借一千,令纳一千三百,则是官自放钱取息,与初时抑兼并、济困乏之意,绝相违戾,欲民信服,不可得也。又,乡村每保须有物力人为甲头,虽云不得抑勒,而上户必不愿请,下户虽或愿请,必难催纳,将来决有行刑督责、同保均陪之患。陛下励精求治,若但躬行节俭以先天下,自然国用不乏,何必使兴利之臣,纷纷四出,以致远迩之疑哉!乞尽罢诸路提举官,依常平旧法施行。”癸亥,帝袖出琦奏,示执政曰:“琦真忠臣,虽在外,不忘王室。朕始谓可以利民,不意乃害民如此!且坊郭安得青苗,而亦强与之乎!”王安石勃然进曰:“苟从其欲,虽坊郭何害!”因难琦奏曰:“陛下修常平法以助民,至于收息,亦周公遗法也。如桑弘羊笼天在下货财以奉人主私用,乃可谓兴利之臣。今抑兼并,振贫弱,置官理财,非以佐私欲,安可谓兴利之臣乎?”曾公亮、陈升之皆言坊郭不当俵钱,与安石论难,久之而罢。帝终始以琦说为疑,安石遂称疾不出。 丙寅,以兵部员外郎傅尧俞同判流内铨。尧俞始除丧,至京师,王安石数召之。既见,语及新法,安石谓尧俞曰:“方今纷纷,迟君来久矣,将以待制、谏院还君。”尧俞曰:“新法世不以为便。诚如是,当极论之。平生未尝欺人,敢以实告。”安石不悦,遂有此命。 王安石称疾,求分司,翰林学士司马光为批答曰:“今士夫沸腾,黎民骚动,乃欲委还事任,退取便安。卿之私谋,固为无憾,朕之所望,将以委谁!”安石大怒,即抗章自辩。帝封还其章,手札慰安石曰:“诏中二语,失于详阅,今览之甚愧。”且命吕惠卿谕旨。安石固请罢,帝固留之。 甲戌,以河州刺史瞎欺丁术征为紫金光禄大夫、检校刑部尚书。 帝欲大用司马光,访之王安石,安石曰:“光外托劘上之名,内怀附下之实,所言尽害政之事,所与尽害政之人,而欲置之左右,使预国政,是为异论者立赤帜也。及安石在告,帝乃以光为枢密副使。光上疏力辞。且曰:“陛下诚能罢制置条例司,追还提举官,不行青苗、助役等法,虽不用臣,臣受赐多矣。” 壬午,王安石出视事,诏以韩琦奏付条例司疏驳。安石之在告也,帝谕执政罢青苗法,曾公亮、陈升之欲即奉诏,赵抃独欲俟安石出,令自罢之。安石既视事,持之益坚,人言不能入矣。 乙酉,韩琦以论青苗不见听,上疏请解河北安抚使,止领大名府一路;王安石欲沮琦,即从之。 司马光力辞枢密副使之命,章凡九上。帝使谓曰:“枢密,兵事也。官各有职,不当以它事为辞。”对曰:“臣未受命,则犹侍从也,于事无不可言者。”会王安石出视事,遂诏收珲敕诰。 是月,命张茂则、张巩相度澶、滑州以下至东流河势堤防利害,时方浚御河,韩琦言:“事有缓急,工有先后。今御河漕运通驶,未至有害,不宜减大河之役。”乃诏辍夫卒三万三千,专治东流。 三月,甲午,司马光移书王安石,请罢条例司及常平使者。开谕苦切,犹冀安石之悟而改也。且曰:“忠信之士,于公当路时,虽龃龉可憎,后必徐得其力;谄谀之人,于今诚有顺适之快,一旦失势,必有卖公以自售者。”光意盖指吕惠卿也。书凡三往反,安石答书,但言道不同而已。条例司疏驳韩琦所言,王安石令曾布为之;琦再辩列,不报。 文彦博亦言青苗之害,帝曰:“吾遣二中使亲问民间,皆云甚便。”彦博曰:“韩琦三朝宰相,不信,而信二宦者乎!”先是安石尝与入内副都知张若水、蓝元震交结,帝遣使潜察府界俵钱事,适命二人。二人使还,极言民情深愿,无抑配者,故帝信之不疑。 先是诏举选人淹滞者与京官,凡三十七人。国子直讲奉符姜潜在举中,帝闻其贤,召对延和殿,访以治道,对曰:“有《尧》、《舜》二典在,顾陛下所以致之者如何耳。”知陈留县,至数月,青苗令下,潜出钱榜其令于县门,已而徙之乡落,各三日,无应者,遂撤榜付吏曰:“民不愿矣。”钱以是独得不散。司农、开封疑潜沮格,各使其属来验,皆入令。会条例司劾祥符不散青苗钱,潜知且不免,移疾去。 己亥,御集英殿策试进干,罢诗、赋、论三题。 帝遣刘方有谕司马光以依旧供职。是日,光入对,曰:“臣自知无力于朝廷。朝廷所行,皆与臣言相反。”帝曰:“相反者何事也?”光曰:“臣言条例司不当置,又言不宜多遣使者外挠监司,又言散青苗钱害民,岂非相反?”帝曰:“言者皆云法非不善,但所遣非其人耳。”光曰:“以臣观之,法亦不善。”帝曰:“元敕不令抑勒。”光曰:“敕虽不令抑勒,而所遣使者皆讽令俵配。如开封界十七县,惟陈留姜潜张敕榜县门,听民自来请则给之,卒无一人来请。以此观之,十六县恐皆不免抑勒也。”帝敦谕再三,光再拜固辞。 戊申,知通进银台司范镇罢。时韩琦极论新法之害,送条例司疏驳;李常乞罢青苗钱,诏令分析。镇皆封还,诏五下,镇执如初。司马光辞枢密副使,帝许之,镇封还诏书,曰:“臣所陈大抵与光相类,而光追还新命,则臣亦合加罪责。”帝令再送镇行下,镇又封还,曰:“陛下自除光为枢密副使,士大夫交口相庆,称为得人,至于坊市细民,莫不欢庆。今一旦追还诰敕,非惟诏命反汗,实恐沮光谠论忠计。”帝不听,以诏书直付光,不复由银台司。镇言:“臣不才,使陛下废法,有司失职。”遂乞解银台司,许之。 壬子,御集英殿,赐进士、明经、诸科叶祖洽以下及第、出身、同出身,总八百二十九人。祖洽策言:“祖宗多因循苟简之政,陛下即位,革而新之。”其意在投合也。考官吕惠卿列阿时者在高等,讦直者居下;刘攽覆考,悉反之。李大临、苏轼编排上官均第一,叶祖洽第二,陆佃第五。帝令陈升之面读均等策,擢祖洽为第一。祖洽,邵武人;佃,山阴人也。苏轼谓:“祖洽诋祖宗以媚时君,而魁多士,何以正风化!”乃拟进士第一篇献之。帝以示王安石,安石言:“轼才亦高,但所学不正,又以不得逞之故,其言遂跌荡至此。”数请黜之。 帝谓王安石曰:“陈荐言:‘外人云,今朝廷以为天变不足惧,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昨学士院进试馆职策,其问意专指此三事。’”安石曰:“陛下躬亲庶政,唯恐伤民,惧天变也。陛下采纳人言,事无大小,唯是之从,岂不恤乎!然人言固有不足恤者,苟当于义理,何恤乎人言!至于祖宗之法不足守,则固当如此。且仁宗在位四十年,凡数次修敕,若法一定,子孙当世世守之,祖宗何故屡变也?今议者以为法皆可守,然祖宗用人皆不以次。陛下试如此,则彼异论者必更纷纷矣。” 乙卯,诏诸路毋有留狱。 丙辰,立试刑法及详刑官。帝因王安石议谋杀刑名,疑学者多不通律意,遂立刑法科,许有官无赃罪者试律令、《刑统》大义、断案,取其通晓者,补刑法官。 右正言、知审官院孙觉,贬知广德军。 帝初即位,觉以言事忤帝意,罢去。王安石早与觉善,将援以为助,自通州召还,知谏院,改知审官院。时吕惠卿用事,帝以问觉,觉对曰:“惠卿辩而有才,特以为利之故,屈身王安石。安石不悟,臣窃以为忧。”帝曰:“朕亦疑之。”青苗法行,议者谓:“《周官》泉府,民之贷者至输息二十而五,国事之财用取具焉。”觉条奏其妄曰:“成周赊贷,特以备民之缓急,不可徒与也,故以国服为之息。说者不明,郑康成释《经》,乃引王莽计赢受息无过岁什一为据,不应周公取息重于莽时。况载师任地,漆林之征特重,所以抑末作也。今以农民乏绝,将补耕助敛,顾比末作而征之,可乎?国事取具,盖谓泉府所领,若市之不售,货之滞于民用,有买有予,并赊贷之法而举之;倘专取具于泉府,则冢宰九赋,将安用邪?圣世宜讲求先王之法,不当取疑文虚说以图治。”安石览之,怒,始有逐觉意。会曾公亮言畿县散常平钱有追呼抑配之扰,因遣觉行视虚实。觉受命辞行,且言:“入陈留一县,前后榜令请钱,卒无一人至者,故不散一钱,以此见民实不愿与官中相交。所有体量,望赐寝罢。”遂坐奉诏反覆贬。 御史里行程颢上疏曰:“臣近累上言,乞罢预俵青苗钱利息及汰去提举官事,朝夕以觊,未蒙施行。臣窃谓明者见于未形,智者防于未乱,况今日事理,显白易知,若不因机亟决,持之愈坚,必贻后悔。而近日所闻,尤为未便。伏见制置条例司疏驳大臣之奏,举劾不奉行之民,徒使中外物情,愈致惊骇。伏望检会臣所上言,早赐施行,则天下幸甚!” 夏,四月,癸亥,幸金明池观水嬉,宴射琼林苑。 丁卯,给两浙转运司度僧牒,募民入粟。 戊辰,御史中丞吕公著罢。时青苗法行,公著上疏曰:“自古有为之君,未有失人心而能图治,亦未有胁之以威,胜之以辩,而能得人心者也。昔日之所谓贤者,今皆以此举为非,岂昔皆贤而今皆不肖乎?”王安石怒其深切。帝使公著举吕惠卿为御史,公著言惠卿奸邪不可用;帝以语安石,安石益怒。会韩琦论青苗之害,帝语辅臣以公著上殿言:“朝廷摧沮韩琦太甚,将兴晋阳之甲以除君侧之恶。”安石用此为公著罪,罢知颍州。公著实无此言,盖孙觉常为帝言:“今藩镇大臣如此论列而遭挫折,而当唐末、五代之际,必有兴晋阳之甲以除君侧之恶者矣。”帝误记以为公著也。 己卯,参知政事赵抃罢。抃上疏曰:“朝廷事有轻重,体有大小。财利于事为轻,而民心得失为重;青苗使者于体为小,而禁近耳目之臣用舍为大。今去重而取轻,失大而得小,惧非宗庙社稷之福也。”遂出知杭州。 以枢密副使韩绛兼参知政事。侍御史陈襄言:“王安石参预大政,首为兴利之谋,先与陈升之同领条例司,未几,升之用为相而绛继之,曾未数月,遂预政事。是中书大臣皆以利进。乞罢绛新命,而求道德经术之贤以处之。”不报。 以前秀州军事判官李定为太子中允、监察御史里行。定,扬州人也,少受学于王安石,孙觉荐之朝。初至京师,谒谏官李常,常问曰:“君从南方来,民谓青苗法如何?”定曰:“民便之,无不喜者。”常曰:“举朝方共争是事,君勿为此言。”定即往白安石,且曰:“定但知据实而言,不知京师乃不许。”安石大喜,谓定曰:“君且得见,盍为上道之。”立荐对,帝问青苗事,具对如曩言。于是诸言新法不便者,帝皆不听。命定知谏院,宰相言前无选人除谏官之例,遂拜监察御史里行。知制诰宋敏求、苏颂李大临言:“定不由铨考,擢授朝列,不缘御史,荐置宪台。虽朝廷急于用才,度越常格,然堕紊法制,所益者小,所损者大。”封还制书。诏谕数四,敏求等执奏不已;并坐累格诏命,落知制诰,天下谓之“熙宁三舍人”。未几,监察御史陈荐言:“定顷为泾县主簿,闻母仇氏死,匿不为服。”诏下江东、淮、浙转运使问状,奏云:“定尝以父年老,求归侍养,不云持所生母服。”定自辩,言实不知为仇所生,故疑不敢服,而以侍养解官。曾公亮谓定当追行服,安石力主之,罢荐御史,而改定为崇政殿说书。监察御史林旦、薛昌朝、范育,复言定不孝之人,不宜居劝讲之地,并论安石罪。安石又白罢三人。定亦不自安,求解职,乃以集贤校理、检正中书吏房公事。 监察御史里行程颢,每进见,必陈君道以至诚仁爱为本,未尝及功利。王安石之说既行,颢意多不合,事出必论列,数月之间,章疏十上。尤极论者:辅臣不同心,小臣与大计,公论不行,青苗取息,诸路提举官多非其人,京东转运司剥民希宠,兴利之臣日进,尚德之风浸衰,凡十馀事。以言不用,求去。帝令颢诣中书议,安石方怒言者,厉色待之,颢徐言曰:“天下事非一家私议,愿平气以听之。”安石为之愧屈。乃出颢为京西路同提点刑狱。颢上疏言:“台谏之任,朝廷纲纪所凭,使不以言之是非,皆得进职而去,臣恐纲纪自此废弛。臣虽无状,敢以死请。”乃改佥书镇宁军节度判官。 壬午,右正言,知谏院李常罢。初,王安石与常善,以为三司条例检详官,改右正言、知谏院。安石立新法,常预议,不欲青苗取息,至是疏言:“条例司始建,已致中外之议。至于均输、青苗,敛散取息,傅会经义,人且大骇,何异王莽猥析《周官》片言以流毒天下!”安石见之,遣所亲密谕意,常不为止,又言:“州县散常平钱,实不出本,勒民出息。”帝诘安石,安石请令常具官吏主名,常以为非谏官体;遂落职,通判滑州。 贬监察御史里行张戩知公安县,王子韶知上元县。 戩上疏论王安石变法非是,乞罢条例司及追还提举常平使者,并劾曾公亮、陈升之、赵抃依违不能救正。及韩绛代升之领条例司,戩言:“绛左右徇从安石,与为死党,遂参政柄。李定邪谄,自幕官擢台职。陛下惟安石是信,今辅以绛之诡随,台臣又用李定辈,继续而来,芽蘖渐盛。吕惠卿刻薄辩给,假经术以文饰奸言,附会安石,惑误圣听,不宜劝讲君侧。”章数十上。最后言:“今大恶未去,横敛未除,不正之司尚存,无名之使方扰,臣自今更不敢赴台供职。”又诣中书争之,声色甚厉。曾公亮俯首不答,王安石以扇掩面而笑,戩怒曰:“戩之狂直,宜为公笑,然天下之笑公者不少矣!”陈升之从旁解之,戩顾曰:“公亦不得为无罪。”升之有愧色。戩寻被贬,后徙监司竹监,至,举家不食笋。 子韶初附安石,按苗振之狱,陷祖无择于罪;至是论新法不便,乞召还孙觉、吕公著,故与戩同贬。 初,戩兄载出按振狱,及还朝,会戩以言得罪,载乃谒告西归,屏居终南山下,敝衣蔬食,专意学问。 癸未,侍御史知杂事陈襄,罢为同修起居注。襄论青苗法不便,乞贬斥王安石、吕惠卿以谢天下;又乞罢韩绛政府,以杜大臣争利而进者;且言韩维不当为中丞,刘述、范纯仁等无罪,宜复官;皆不听。会召试知制诰,襄以言不行,辞不肯试,愿补外,帝惜其去,留修起居注。 以淮南转运使谢景温为工部郎中兼侍御史知杂事。王安石屏异己者,数月之间,台谏一空。景温雅善安石,又与安石弟安国通姻。先是安石独对,曰:“陛下知今日所以纷纷否?”帝曰:“此由朕置台谏非其人。”安石曰:“陛下遇群臣无术数,失事机,别置台谏官,恐但如今日措置,亦未能免其纷纷也。”于是专用景温。 甲申,翰林学士司马光读《资治通鉴》至贾山上疏,因言从谏之美、拒谏之祸。帝曰:“舜塈谗说殄行。若台谏为谗,安得不黜!”及退,帝留光,谓曰:“吕公著言藩镇欲兴晋阳之甲,岂非谗说殄行?”光曰:“公著平居与侪辈言,犹三思而发,何上前轻发乃尔?外人多疑其不然。”帝曰:“今天下汹汹者,孙叔敖所谓国之有是,众之所恶也。”光曰:“然陛下当察其是非。今条例司所为,独王安石、韩绛、吕惠卿以为是耳,陛下岂能独与此三人共为天下邪?”光又读至张释之论啬夫利口,曰:“孔子称恶利口之覆邦家者。夫利口何至覆邦家?盖其人能以是为非,以非为是,以贤为不肖,以不肖为贤。人主信用其言,则邦家之覆,诚不难矣。”时吕惠卿在坐,光所论,专指惠卿也。 先是辽西北路招讨使耶律萨沙讨蕃部之违命者,是月,以准布部长至行在。蕃使中有能跃驼峰而上者,以儇捷称相诧。萨沙问左右曰:“谁能此?”禁军萧和克被重铠而出,手不及峰一,跃而上,蕃使大骇。萨沙以女妻之。辽主闻之,召为护卫。 五月,癸巳,诏并边州军毋给青苗钱。 太白昼见。 壬寅,命司马光详定转对封事。 甲辰,诏:“近设制置三司条例司,本以均通天下财利;今大端已举,惟在悉力应接以趣成效,其罢归中书。”先是文彦博等皆请罢条例司。帝谓彦博曰:“俟群臣稍息,当罢之。”盖恐伤安石意也。 辽主清暑特古里。 壬子,诏罢入閤议。 王珪等言:“入閤者,乃唐只日紫宸殿受常朝之仪也,非为盛礼,不可遵行。”故罢之。 甲寅,辽设贤良科。诏应是科者,先以所业十万言进。 旧制,文臣京朝官,审官院主之;武臣内殿崇班至诸司使,枢密院主之,供奉以下,三班院主之。丁巳,诏:“枢辅不当亲有司之事,其以审官为东院;别置西守,专领閤门祇候以上诸司使磨勘、常程差遣。” 是月,夏人号十万,筑闹讹堡,知庆州李复圭合蕃、汉兵才三千,遣偏将李信、刘甫、种咏等出战。信等诉众寡不敌,复圭威以节制,亲画阵图方略授之;兵进,遂大败。复圭惧,欲自解,即执信等而取其图略,命州官李昭用劾以故违节制。咏庾死狱,斩信、甫,配流郭贵。复出兵邛州堡,夜入栏浪市,掠老幼数百;又袭金汤,而夏人已去,惟杀其老幼一二百人,以功告捷,而边衅大起矣。 六月,癸亥,以前知广德军朱寿昌通判河中府。寿昌,天长人,父巽,守京兆时,妾刘有娠而出,生在行昌,数岁,乃还父家,母子不相闻者五十年。寿昌行四方,求之不得。熙宁初,与家人诀,弃官入秦,誓不见母不还。行次同州,得焉,刘时年七十馀矣。知永兴军钱明逸以其事闻,诏寿昌赴阙。时言者共攻李定不服母丧,王安石力主定,因忌寿昌,但付审官院授通判。居数岁,其母卒,寿昌哭泣几丧明,士大夫多以歌诗美之,苏轼为作序,且激世人之不孝者。李定见而衔之。 东上閤门使、枢密都承旨李评,喜论事,又尝言助役法不可行,王安石尤恶之。初,紫宸上寿,旧仪但言枢密、宣徽、三司副使不坐,而故事,亲王、皇亲并坐,惟集英大宴,乃有亲王、驸马都尉不坐之仪。时评定新仪,初无改易,而遽劾閤门内不当令亲王、皇亲、驸马于紫宸预坐,以为不遵新制,贾佑、马仲良皆坐免官。王安石奏:“评所定自不明,而辄妄劾閤门官吏,当罪评。”帝曰:“评固有罪,然亦未可专罪评也。”安石遂留自,乞东南一郡,帝不许。安石恶评,必欲去之。丁卯,入对,辩其上寿新仪不可用,且具言评欺罔之状,乞推鞫;帝令送宣徽院取勘,亦不遽罪评。己巳,安石谒告,请解机务。帝怪安石求去,曰:“得非为李评事乎?朕与卿相知,近世以来所未有。所以为君臣者,形而已,形固不足累卿;然君臣之义,固重于朋友。若朋友与卿要约勤勤如此,亦宜少屈;朕既与卿为君臣,安得不为朕少屈!”安石欲退,帝又固留,约令入中书。安石复具奏,而閤门言:“有旨,不许收接。”安石乃奉诏。 司马光乞差前知龙水县范祖禹同修《资治通鉴》,许之。祖禹,镇从孙也。 戊寅,诏修武成王庙。 乙酉,辽以特里衮耶律白为中京留守。 丙戌,知谏院胡宗愈罢。 王安石议分审官为东、西院,东主文,西主武,以夺枢密之权,且沮文彦博也。彦博言于帝曰:“若是,则臣无由与武臣相接,何由知其才而委令之哉!”帝不听。宗愈亦力言其不可,且言李定匿丧不孝。帝恶之,手诏:“宗愈潜伏奸意,中伤善良,贬通判真州。”宗愈,宿之子也。 是月,辽主御永安殿,放进士赵廷睦等百三十八人。 ◎宋纪六十八 ∷起上章阉茂七月,尽重光大渊献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神宗体元显道法古立宪帝德王功英文烈武钦仁圣孝皇帝 熙宁三年辽咸雍六年 秋,七月,辛卯,诏新判太原府欧阳修罢宣徽南院使、知蔡州。 先是修以病辞官,至五六,因论青苗法不便;又移书责王安石,安石不答而奏从其请。 壬辰,枢密使吕公弼罢;以御史中丞冯京为枢密副使。公弼以王安石变法,数劝其务安静,安石不悦。公弼具疏将论之,从孙嘉问窃其稿以示安石,安石先白之。帝怒,遂出公弼知太原府。吕氏号嘉问为“家贼”。京尝言:“薛向总利权无效,近者复除天章阁待制,于侍从为最亲,非向所堪所。”帝不悦,以语安石。安石请改用京,帝许之,至是以为枢密副使。 罢潞州交子务。转运司以其法行则盐矾不售,有害入中粮草,遂奏罢之。 秘书省正字唐坰,以父任得官,上书云:“秦二世制于赵高,乃失之弱,非失之强。”帝悦其言。又云:“青苗法不行,宜斩大臣异议者一二人。”王安石喜而荐之,故得召对。癸巳,赐进士出身,为崇文院校书。 戊戌,雨雹。 辛亥,辽主猎于哈噜额特。 甲寅,置三班院主簿。 八月,戊午,罢看详银台文字所。 乙丑,司马光因入对,乞外。帝曰:“王安石素与卿善,何自疑?”光曰:“臣素与安石善,但自其执政,违迕甚多。今迕安石者如苏轼辈,皆肆行诋毁,中以危法。臣不敢避削黜,但欲苟全素履。臣善安石,岂如吕公著?安石初举公著,后复毁之。彼一人之身,前是而后非,必有不信者矣。”帝曰:“青苗有显效。”光曰:“兹事天下知其非,独安石之党以为是耳。”帝又曰:“苏轼非佳士,鲜于侁在远,轼以奏稿传之;韩琦赠银三百两而不受,乃贩盐及苏木、磁器。”光曰:“凡人当察其情,轼贩鬻之利,岂能及所赠之银乎?安石恶轼,以姻家谢景温为鹰犬,使力攻之,臣焉能自保?不可不去也。且轼虽不佳,岂不贤于李定?定不服母丧,禽兽之不知,安石喜之,乃欲用为台臣,何独恶于轼也?” 丙寅,以旱虑囚,死罪以下递减一等,杖笞者释之。 以卫州旱,今转运司赈恤,仍蠲租赋。 丙子,辽中京留守耶律白卒,追封辽西郡王。 戊寅,诏:“川峡、福建、广南七路官,令转运司立格就注,具为令。” 己卯,夏人大举入环庆,攻大顺城、柔远砦、荔原堡、怀安镇、东谷、西谷二砦、业落镇,兵多者呈二十万,少者不下一二万。屯榆林,距庆州四十里,游骑至城下,九日乃退。钤辖郭庆、都监高敏、魏庆宗、秦勃等死之。 九月,戊子朔,中书言请置检正中书五房公事官,从之。 韩绛以夏人犯塞,请行边。王安石亦请往,绛曰:“朝廷方赖安石,臣宜行。”乙未,以绛为陕西宣抚使。 陆佃尝受经于王安石,至是庆举入京师,王安石问以新政,佃曰:“法非不善,但推行不能如初意,还为扰民。”安石惊曰:“何为乃尔?吾与吕惠卿议之。”又访外议,佃曰:“公乐闻善,古所未有;然外间颇以为拒谏。”安石笑曰:“吾岂拒谏者!但邪说营营,顾无足听。”佃曰:“是乃所以致人言也。”明日,召佃,谓之曰:“惠卿言:‘私家取债,亦须一鸡半豚。已遣李承之使淮南质究矣。’”既而承之还,诡言民无不便,佃说遂不行。 知开封府刘庠不肯屈事王安石,安石欲见之,或以语庠,庠曰:“彼自执政以来,未尝一事合人情,往将何语邪!”卒不往,而上疏极言新法非是,帝曰:“奈何不与大臣协心济治乎?”庠对曰:“臣事陛下,不敢附大臣。” 以曾布为崇政殿说书、同判司农寺。 王安石常欲置其党一二人于经筵,以防察奏对者。吕惠卿遭父丧去职,安石遂荐布代之。布资序浅,人尤不服。寻奏改助役为免役,惠卿大恨之。 乙亥,命崔台符、曾布、朱温其试法官。法官之试自此始。 庚子,曾公亮罢。公亮初嫉韩琦,故荐王安石以间之。及同辅政,知帝方向安石,凡更张庶事,一切阴助之,而外若不与同者;尝遣其子孝宽参其谋,至帝前,略无所异。由是帝益信任安石,安石深德之。公亮以老求去,遂以守司空兼侍中、领河阳三城节度使、集禧观使,五日一奉朝请。苏轼尝从容责其不能救正,公亮曰:“上与介甫如一人,此乃天也。”然安石犹以公亮不尽附己,于是听其罢相。 辛丑,以枢密副使冯京参加政事,翰林学士、三司使吴充为枢密副使。京为中丞时,尝疏论王安石更张失当,累数千言。安石指为邪说,请黜之,帝不从,至是乃更大用。 乙巳,御崇政殿,策贤良方正及武举。制策中禁切言者,篇末云:“毋谓古人陈迹既久而不可举,本朝成法已定而不可改;其惟改之而适中,举之而得宜,不迫不迂,归于至当。其悉以文陈,朕亦不惮于有为焉。”太原判官吕陶对策曰:“陛下初即位,愿不惑理财之说,不间老成之谋,不兴疆场之事。陛下措意立法,自谓庶几尧、舜;然以陛下之心如此,天下之论如彼,独不反而思之乎?”及奏第,帝顾王安石取卷,读未半,神色丧沮。帝觉之,使冯京竟读,称其言有理。会范镇所荐台州司户参军孔文仲对策,凡九千馀言,立论安石所建理财训兵之法非是,宋敏求第为异等。安石怒,启帝,御批文仲试卷曰:“意尚流俗,毁薄时政,恐不足收录以惑天下。”于是罢文仲还故官。齐恢、孙固封还御批,韩维、陈荐、孙永皆力论文仲不当黜。镇上疏言:“文仲草茅疏远,不识忌讳;且以直言求之而又罪之,恐为圣之累。”帝不听。文仲竟被黜,陶亦止授通判蜀州。文仲与弟武仲、平仲,皆以文誉著江西,时号三孔。 庚戌,辽主如藕丝淀。 壬子,太白昼见。 癸丑,作东、西府以居执政。 甲寅,辽以马希白诗才敏妙,十吏书不能给,召试之。 翰林学士司马光求去益力,乃以端明殿学士出知永兴军。朝辞进对,犹乞免本路青苗、助役。 和川令刘恕,博闻强记,于史学尤精,光修《资治通鉴》,奏请为局僚,遇史事纷杂难治者,辄以委恕。王安石与恕有旧,欲引置三司条例,恕以不习金谷为辞,因言:“天子方属公大政,宜恢张尧、舜之道以佐明主,不应以利为先。”安石不能用。及吕诲得罪去,恕往见安石,为条陈所更法令不合众心者,宜复其旧,则议论自息。安石怒,变色如铁;恕不少屈,遂与之绝,至是光出永兴,恕亦以亲老告归南康,乞监酒税以就养,诏即官修书。后光迁书局于洛阳,恕请诣光,留数月而归,书未成,卒。 诏:“环庆阵亡义勇馀丁当刺者,悉免之。” 冬,十月,辛酉,诏延州毋纳夏使。 通判宁州邓绾,条上时政数十事,又上书言:“陛下得伊、吕之佐,作青苗、免役等法,民莫不歌舞圣泽。以臣所见宁州观之,知一路皆然,以一路观之,知天下皆然,愿勿移于浮议而坚行之。”其辞盖媚王安石;又贻书及颂,极其妄谀。安石荐于帝,驿召对。方庆州有夏寇,绾敷陈甚悉,帝问:“识王安石否?”曰:“不识。”帝曰:“今之古人也。”又问:“识吕惠卿否?”曰:“不识。”帝曰:“今之贤人也。”绾退,见安石,欣然如旧交。陈升之、冯京以绾陈边事,值安石致斋日,复使知宁州。绾闻之不乐,讼言:“急召我来,乃使还邪?”或问:“君今当作何官?”曰:“不失为馆职。”“得无为谏官乎?”曰:“正自当尔。”明日,果除集贤校理、检正中书孔目房公事。乡人在都者皆笑且骂,绾曰:“笑骂从汝,好官我自为之!”绾,双流人也。 甲子,雨木冰。 丁卯,五国部长朝于辽。 壬申,朝谒神御殿。 丙子,贬知庆州李复圭为保静军节度副使。复圭兴兵败绩,诬裨将李信、刘甫、种咏以死,御史劾之,故有是贬。 戊寅,陈升之以母忧罢。升之与安石忤,安石数侵辱之,升之不能堪,称疾卧家逾十旬,会母丧而去。 己卯,贬秦凤经略使李师中知舒州。先是管句经略司机宜文字王韶,请筑渭、泾上下两城,屯兵以胁武胜军,抚纳洮河诸部。下师中议,师中以为不便,诏师中罢帅事。韶又言:“渭源至秦州,良田不耕者万顷,愿置市易司,稍笼商贾之利,取其赢以治田,乞假官钱为本。”诏秦凤经略司以四川交子易物货给之,命韶领市易事。师中言:“韶所指田,乃极边弓箭手地耳。又将移市易司于古渭,恐秦州自此益多事,所得不补所失。”王安石主韶议,为削师中职,徙知舒州,而以窦舜卿代,且遣内侍李若愚案实。若愚至,问田所在,韶不能对;舜卿检索,仅得地一顷,地主有讼,又归之矣。舜卿、若愚奏其欺,安石又为谪舜卿而命韩缜,缜遂附会实其事,乃进韶太子中允。 乙酉,诏罢诸场务内侍监当。 翰林学士范镇罢。先是镇举苏轼谏官,又举孔文仲制科。轼被劾,文仲罢归故官,镇皆力争之,不报。即上疏曰:“臣言不行,无颜复立于朝。臣论青苗不见听,一宜去;荐苏轼、孔文仲不见用,二宜去。李定避持服,遂不认母,坏人伦,逆天理,而欲以为御史,反为之罢舍人,逐台谏。王韶上书,肆意欺罔以兴造边事,事败则置而不问,反为之罪帅臣。不用苏轼,则掎摭其过。不悦孔文仲,则遣之还任。以此二人况彼二人,事理孰是孰非,孰得孰失,其能逃圣鉴乎!”因复极言青苗之害,且曰:“陛下有纳谏之资,大臣进拒谏之计;陛下有爱民之性,大臣用残民之术。”疏入,安石大怒,持其疏至手颤,乃自草制极诋之,以户部侍郎致仕,凡所宜得恩典悉不与。镇表谢,略曰:“愿陛下集群议为耳目,以除壅蔽之奸,任老成为腹心,以养中和之福。”天下闻而壮之。苏轼往贺曰:“公虽退而名益重矣。”镇愀然曰:“天下受其害而吾享其名,吾何心哉!”日与宾客赋诗饮酒。或劝使称疾杜门,镇曰:“死生祸福,天也,吾其如天何!” 知山阴县陈舜俞,自劾违旨不散青苗钱;谪监南康军盐酒税。又有乐京、刘蒙,亦皆以役法废黜。京知长葛县,白提举常平官,言助役不便。使之条析,又不报。因自列求去,坐夺官。蒙知湖阳县,常平使者召会诸县令,议免役法,蒙以为不便,不肯与议,退而条上其害,即投劾去。京,荆南人;蒙,渤海人也。 陕西宣抚使下令分义勇戍边,选诸军骁勇士,募市井恶少年为奇兵,调民造干糒,悉修城池楼橹,关辅骚然。知永兴军司马光上疏,极言:“公私困敝,不可举事。而永兴一路皆内郡,缮治非急,宣抚之令,皆未敢从。若乏军兴,臣当任其责。”于是一路独得免。 十一月,戊子朔,赈河北饥民徙京西者。 壬辰,蠲陕西蕃部贷粮。 甲辰,夏人寇大顺城,都监燕达等击走之。 丁未,客星出娄。 开封府判官、祠部郎中赵瞻,因出使得奏事,帝问:“卿为监司久,知青苗法便乎?”对曰:“青苗法,唐行之于季世扰攘中,掊民财甚便。今陛下欲为长久计,爱养百姓,诚不便。”王安石阴使其党俞充诱瞻曰:“当以知杂御史奉待。”瞻不应。由是出为陕西转运副使。 乙卯,以韩绛兼河东宣抚使,凡机事不可待报者,听便宜施行;授以空名告敕,得自除吏。 朝廷命诸道议更役法。梓州路转运使汲人韩璹,首建并纲减役之制,纲以数计者百二十有八,衙前以人计者二百八十有三,于是省役人五百。又请裁定诸州衙簿。王安石言:“璹所言皆久为公私病,监司背公邀誉,莫之或恤,而璹独能体上意,宜加赏。”乃下诏褒璹,入为盐铁副使。 辽禁鬻生熟铁于回鹘、准布等果。 十二月,乙未,辽以坤宁节赦徒罪以下。 辛酉,禁汉人捕猎。 乙丑,立保甲法。 时王安石言:“先王以农为兵,今欲公私财用不匮,为宗社长久计,当罢募兵,用民兵。”乃立保甲。其法,十家为保,选主户有干力者一人为保长。五十家为大保,选主户物产最高者一伙人为保长。十大保为一都保,选主户有行止材勇为众所伏者为都保正,又以一人为之副。应主客户两丁以上选一人为保丁,授之弓弩,教之战阵。每一大保,夜轮五人往来巡警,遇有盗,画时声鼓,大保长以下率保丁追捕。如盗入别保,递相击鼓应接袭逐。凡告捕所获,以赏格从事。同保犯强盗、杀人、强奸、略人、传习妖教、造畜蛊毒,知而不告,依律伍保法。馀事非干己及非敕律所听纠,皆无得告,虽知情亦不坐,若于法邻保合坐罪者,乃坐之。其居停强盗三人,经三日,保邻虽不知情,科失觉罪。逃移、死绝,同保不及五家,并它保。有自外入保者,收为同保,户数足则附之,俟及十家,则别为保,置牌以书其户数姓名。 提点刑狱赵子几,迎安石意,请先行于畿县;诏行之。遂推行于永兴、秦凤、河北东、西五路,以达于天下。于是诸州籍民为保甲,日聚而教之,禁令苛急,往往去为盗,郡县不敢以闻。判大名府王拱辰抗言其害曰:“非止困其财力,夺其农时,是以法驱之使陷于罪罟也,浸淫为大盗。其兆已见,纵未能尽罢,愿裁损下户以纾之。”主者指拱辰为沮法,拱辰曰:“此老臣所以报国也!”抗章不已,帝悟,由是下户得免。 丁卯,以韩绛、王安石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翰林学士王珪参知政事。绛开幕府于延安,诏即军中拜之。前一日,使者数辈召珪,珪入,帝御小殿,得旨,草制相安石,因出御批示珪曰:“已除卿参知政事。”翼日,命果下。珪典内外制十八年,尝因斋宫赋诗,有所感叹,帝闻而怜之,遂有是拜。 庚午,夏人寇镇戎军,三川砦巡检赵普伏兵邀击,败之。 戊寅,行免役法。 先是诏条例司讲立役法,条例司言:“使民出钱募人充役,即先王致民财以禄庶人在官者之意。”命吕惠卿、曾布相继草具条贯,逾年始成。计民之贫富,分五等输钱,名“免役钱”。若官户、女户、寺观、单丁、未成丁者,亦等第输钱,名“助役钱”。凡输钱,先定州若县应用顾直多少,随户等均取顾直。又增取二分,以备水旱欠阙,谓之“免役宽剩钱”,用其钱募人代役。 既试用其法于开封府,遂推行于诸路。既而东明县民数百,诣开封府诉降等第,帝知之,以诘安石,安石力言:“外间扇摇役法者,谓输多必有赢馀,若群诉,必可免。彼既聚众侥幸,苟受其诉,与免输钱,当仍役之。”帝乃尽用其言。寻以台谏多论奏,因谓安石,宜少裁之,安石曰:“朝廷制法,当断以义,岂即规规浅近之论邪!” 司马光言:“上等户自来更互充役,有时休息;今使岁出钱,是常无休息之期。下等户及单丁户,从来无役;今尽使之出钱,是鳏寡孤独之人俱不免役。夫力者,民之所生而有;谷帛者,民可耕桑而得;至于钱者,县官之所铸,民之所不得私为也。今有司立法,惟钱是求,岁丰则民贱粜其谷,岁凶则伐桑枣、杀牛、卖田得钱以输,民何以为生乎!此法卒行,富室差得自宽,贫者困穷日甚矣。”帝不听。 赐西蕃栋戩诏并衣带、鞍马。 庚辰,命王安石提举编修三司令式。时天下以新法骚然,邵雍屏居于洛,门人故旧仕州县者,皆欲投劾而归,以书问雍,雍曰:“正贤者所当尽力之时。新法固严,能寡一分,则民受一分之赐矣,投劾何益邪!” 是岁,赈河北、陕西旱饥,除民租。 交趾入贡。 广源下溪州蛮来附。 夏改元天赐礼盛国庆。 熙宁四年辽咸雍七年。辛亥,一零七一年 春,正月,戊子,辽主如鸭子河。 己丑,韩绛使种谔袭夏人,败之。绛素不习兵事,开幕府于延安,措置乖方。选番兵为七军,复以谔为鄜延钤辖、知青涧城,信任之,命诸将皆受其节制,众皆怨望。绛与谔谋出兵取横山,安抚使郭逵曰:“谔,狂生耳,朝廷徒以种氏家世用之,必误大事。”绛奏逵沮挠军事,召还之。谔寻败夏人于啰兀,因以众二万城焉。自是夏人日聚兵为报复计,吕公弼言谔稔边患不便,宜戒之,弗听。已而绛言谔入夏之功,乞加旌赏,诏从之。 壬辰,王安石请鬻天下广惠仓田,为河北东、西、陕西、京东四路常平仓本;从之。 乙未,渝州部夷梁承秀等叛;命夔州路转运使孙构讨平之。承秀与其党李光吉、王兖导生獠入寇,巡检李宗敏等战死。转运判官张诜请诛之,选构为使,倍道之官。至则遣浯州豪杜安行募千人往袭,自督官军及黔中兵击其后,斩承秀,入讨二族,火其居,馀众保黑崖岭。黔兵从间道夜噪而进,光吉坠崖死,兖自缚降。以其地建南平军。构,博平人也。 丁酉,朝谒太祖、太宗神御殿。 先是括坊监牧马馀地,立田官,令专掌稼政以资牧养之用,按原武、单镇、洛阳、沙苑、淇水、安阳、东平七监地,馀良田万七千顷,赋民以收刍粟,从枢密副使邵亢请也。至是河北屯田司屡言丰岁所入,亦不偿费,诏:“沿边屯田,不以水陆,悉募民租佃。罢屯田务,收其兵为州厢军。” 丁未,立京东、河北贼盗重法。 庚戌,罢永兴军买盐钞场。 辛亥,以著作佐郎朱明之为崇文院校书。明之,王安石妹婿也。 二月,丁巳朔,罢诗赋及明经诸科,以经义、论、策试进士。 先是议更贡举法,帝以苏轼言为是,它日,以问王安石,安石曰:“不然,今人材乏少,且学术不一,异论纷然,此盖不能一道德故也。欲一道德,则必修学校;欲修学校,则贡举法不可以不变。”赵抃亦是轼议,安石曰:“若谓此科常多得人,自缘仁进别无它路,其间不容无贤,以为科法已善则未也。今以少壮时当讲求天下正理,乃闭门学作诗赋,及其入官,世事皆所不习。此乃科法败坏人材,致不如古。”帝以为然。 已而中书言:“古之取士皆本学校,道德一于上,习俗成于下,其人材皆足以有为于世。今欲追复古制,则患于无渐,宜先除去声病、对偶之文,使学者得专意经术,以俟朝廷兴建学校,然后讲求三代所以教育、选举之法,施之天下。”于是罢明经及诸科、进士试诗赋,各专治《易》、《诗》、《书》、《周礼》、《礼记》一经,兼以《论语》、《孟子》。每试四场,初本经,次兼经大义,凡十道;次论一首,次策三道;礼部试即增二道。中书撰大义式颁行。试义者须通经有文采,乃为中格,不但如明经墨义粗解章句而已。取诸科解名十分之三,增进士额。其殿试则专以策,限千字以上。分五等:第一等、二等赐进士及第,三等赐进士出身,第四等赐同进士出身,第五等赐同学究出身。置京东、西、陕西、河东、河北路学官,使之教导。 辛酉,诏治吏沮格青苗法者。 甲子,以曾布检正中书五房公事。布每事白王安石,即行之。或谓布当白两参政,盖指冯京、王珪也。布曰:“丞相已议定,何问彼为?俟敕出,令押字耳!” 乙丑,女真进马于辽。 丙寅,辽南院枢密使姚景行,出知兴中府事。 戊辰,诏赈河北民乏食者。赙恤西界战死军人。 壬申,进封高密郡王頵为嘉王。 癸酉,诏审官院所定人赴中书,察堪任者引见。 甲戌,赐讨渝州夷贼兵特支钱。 三月,丁亥,夏人陷抚宁诸城。初,种谔进筑永乐川、赏捕岭二砦,分遣都监赵璞、燕达筑抚宁故城,及分荒堆三泉、吐浑川、开光岭、葭芦川四砦与河东路修筑,各相去四十馀里。已而夏人来攻顺宁砦,遂围抚宁。折继昌、高永能等拥兵驻细浮图,去抚宁咫尺,啰兀兵势尚完。谔在绥德节制诸军,闻夏人至,茫然失措;欲作书召燕达战,悸不能下笔,顾运判李南公,涕泗不已。由是新筑诸堡悉陷,将士殁者千馀人,果不出郭逵所料云。会庆州军叛,诏罢西师,弃啰兀城。 夔州路转运使孙构言杜安行等讨夷贼,斥地七百里;诏遣著作佐郎章惇乘驿同转运司制置以闻。先是李承之荐惇于王安石,安石曰:“闻惇极无行。”承之曰:“顾其才可用耳。公诚与语,自当爱之。”安石见惇,惇素辩,又善迎合,安石大喜,恨得之晚。 戊子,庆州广锐卒叛,转运司以闻,帝召二府,出奏示之,深以用兵为忧。枢密使文彦博曰:“朝廷行事,务合人心,宜兼采众论,不当有所偏听。陛下励精求治,而人心未安,盖更张之过也。祖宗法制,未必皆不可行,但有废坠不举之处耳。”冯京曰:“府界溉淤田,又修差役,作保甲,人极劳敝。”帝曰:“询访邻近百姓,皆以免役为喜,盖虽令出钱,而复其身役,无追呼刑责之虞,人自情愿故也。”彦博又言:“祖宗法制具在,不须更张以失人心。”王安石曰:“法制具在,则财用宜足,中国宜强。今皆不然,未可谓之法制具在也。” 诏讨庆州叛卒,平之。 庚寅,诏诸路置学官,州给四十顷以赡士;并置小学教授。 辛卯,诏察奉行新法不职者。 癸卯,减河东、陕西路囚罪一等,徒以下释之。民缘军事科役者,蠲其租赋。 丙午,种谔坐陷抚宁堡,责授汝州团练使、潭州安置;寻再贬贺州别驾。 丁未,韩绛坐兴师败衄罢,以本官知邓州。 己酉,辽主如黑水,论讨五国功,晋秩有差。 都水监丞宋昌言,从内侍程昉之议,请浚漳河,役兵万人,袤一百六十里。帝患财用不足,文彦博曰:“足财用在乎安百姓,安百姓在乎省力役。且河久不开,不出于东则出于西,利害一也。今发夫开治,徙东从西,何利之有!”会京东、河北风变异常,民大恐,帝手诏中书,令省事安静以应天变,漳河之役妨农,来岁为之未晚。 夏,四月,丙辰朔,恤刑。 癸亥,罢陕西交子法。 戊申,以邓绾为侍御史知杂事、判司农寺。时新法皆出司农,而吕惠卿居忧,曾布不能独任其事,王安石欲藉绾以威众,故有是命。绾言:“判亳州富弼,责蒙城官吏散常平钱谷,妄追县吏,重笞之;又遣人持小札下诸县,令未得依提举司牒施行;本州佥判、管句官徐公衮,以书谕诸县,使勿奉行诏令。乞尽理根治。”诏:“送亳州推勘院,其富弼止令案后收坐以闻。”弼上奏,乞独坐,且云:“青苗一事,天下之人皆知为害。臣来本州,不散钱斛,愿当严谴。其馀徐公衮以下州县吏,望圣慈特与矜贷。” 癸酉,以司马光判西京御史台。先是光任永兴,以言不用,乞判留台,不报。又上疏曰:“臣不才,最出群臣之下,先见不如吕诲,公直不如范纯仁、程颢,敢言不如苏轼、孔文仲,勇决不如范镇。此数人者,睹安石所为,抗章、对策,极言其害,而镇因乞致仕。臣闻居其位者必忧其事,食其禄者必任其患,苟或不然,是为盗窃;臣虽无似,不敢为盗窃之行。今陛下惟安石是信,安石以为贤则贤,以为愚则愚,以为是则是,以为非则非,谄附安石者谓之忠良,攻难安石者谓之谗慝。臣才识固安石之所愚,议论固安石之所非,今日所言,亦安石之所谓谗慝者也。若臣罪与范镇同,则乞依镇例致仕;若罪重于镇,或窜或诛,唯陛下裁处!”久之,乃从其请。光既归洛,绝口不论事。 辽主如纳葛泺。 甲戌,诏司农寺月进诸路所上雨雪状。 以前大理评事常秩为右正言、直集贤院、管句国子监。秩屡征不起,诏郡以礼敦遣。至是始诣阙,对垂拱殿。问:“今何道免民于冻馁?”对曰:“法制不立,庶民食侯食,服侯服,此今日之大患也。臣才不适用,愿得辞归。”帝曰:“既来,安得不少留!”遂有是命。寻迁天章阁侍讲、同修起居注,仍使供谏职。秩名重一时,世以为无宦情。及安石更法,秩独以为是,一召即起,任谏职,列侍从,低首抑气,无所建明,闻望日损。秩长于《春秋》,及安石废《春秋》,秩遂尽废其学,时论薄之。 权开封府推官苏轼出通判杭州。初,轼直史馆,王安石赞帝以独断专任。轼因试进士,发策以“晋武平吴,独断而克,苻坚伐晋,独断而亡;齐桓专任管仲而霸,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事同功异”为问。安石见之大怒,使侍御史谢景温论奏其过,穷治无所得,轼遂请外。 乙亥,辽禁布帛短狭不中尺度者。 丙子,遣使按视宿、亳等州灾伤,乃令修饬武备。 壬午,定进士考转官。 五月,甲午,右谏议大夫提举崇福宫致仕吕诲卒。诲初求致仕,表言:“臣本无宿疾,偶值医者用术乖方,妄投汤剂,率情任意,差之指下,祸延四肢,浸成风痹,非祗惮?炙盩之苦,又将虞心腹之变。虽一身之微,固不足恤,而九族之托,良以为忧。”盖以身疾喻朝政也。疾亟,犹旦夕愤叹,以天下事为忧。既革,司马光往省之,至则目已瞑,闻光哭,蹶然而起,张目强视曰:“天下事尚可为,君实勉之!”遂卒。 壬寅,诏许富弼养疾西京。 丙午,高丽来贡。高丽为辽所阻,不通中国者四十三年,至是福建转运使罗拯令商人黄真招接通好,高丽王徽乃因真还,移牒福建,愿备礼朝贡。拯以闻,朝议谓可结以谋辽,乃命拯谕意。徽遂遣其民官侍郎金悌等由登州入贡。自是复与中国通,朝贡相继。 辛亥,诏:“宗室率府副率以上遭父母丧及嫡孙承重,并解官行服。” 壬子,诏:“恩、冀等州灾伤,遣使赈恤,蠲其税。” 御史中丞杨绘言:“东明等县百姓千馀人,诣开封府诉超升等第出助役钱事,本府不受,遂突入王安石私第。安石谕云:‘此事相府不知。’仍问:‘汝等来,知县知否?’皆言不知。又诣御史台,臣以本台无例收接诉状,谕令散去。退而访问,乃司农寺不依诸县元定户等,却以见管户口量第定出役钱数付诸县,各令管认,别造簿籍,前农务而毕。臣窃谓凡等第升降,盖视人家产高下,乃得其实。今乃自司农寺先画数,令本县依数定簿,岂得民无争诉哉!判司农寺乃邓绾、曾布,一为知杂,一为都检正,非臣言之,谁敢言者!”王安石指陈绘言为不然,遂置而弗问。 初,保甲法行,乡民惊扰,至有截指断腕以避丁者。知开封府韩维言之,帝以问王安石,安石曰:“就令有之,亦不足怪。为天下主者,如止任民情,则何必立君而为之建官置吏也!保甲法不特除盗,可渐习为兵,且省财费。惟陛下果断,不恤人言以行之。”安石由此益恶维。帝欲命维为御史中丞,维以兄绛居政府,力辞。安石因言:“维善附流俗以非上所建立,乞允其请。”会文彦博求去,帝曰:“密院事剧,当除韩维佐卿。”明日,维奏事殿中,以言不用,力请外,帝曰:“卿东宫旧人,当留辅政。”维对曰:“使臣言得行,胜于富贵。若缘攀附旧恩以进,非臣之愿也。”遂出知襄州。 六月,丁巳,河北饥民为盗者,减死刺配。 戊午,监察御史里行刘挚上疏曰:“君子、小人之分,在义、利而已。上人才非不足用,特心之所向,不在乎义,故希赏之志,每在事先,奉公之心,每在事后。陛下有劝农之意,今变而为烦扰;陛下有均役之意,今倚为聚敛。其爱君忧国者,皆无以容于其间。今天下有喜于敢为之论,有乐于无事之论。彼以此为流俗,此以彼为乱常,畏义者以进取为可耻,嗜利者以守道为无能,此风浸长,汉、唐之党祸必起矣。愿陛下虑心平听,审察好恶,收过与不及之论,使归于大中之道。”挚初除御史,未及陛对,即奏论:“亳州狱起,小人意在倾富弼以市井。今弼已得罪,愿少宽之。”又言:“程昉开漳河,调发猝迫,人不堪命。赵子几擅升畿县等使纳役钱,县民日数千人遮诉宰相,京师喧然,何以示四方!张靓、王廷老擅增两浙役钱,督赋严急,人情怨嗟。此皆欲以羡馀希赏,愿行显责,明朝廷本无聚敛之意。”及入见,帝面赐褒谕,因问:“卿从学王安石邪?安石极称卿器识。”对曰:“臣东北人,少孤独学,不识安石也。”退,即上是疏,安石不悦。 庚申,群臣三上尊号曰绍天法古文武仁孝,帝不许。 甲子,知蔡州欧阳修以太子少师、观文殿学士致仕。修以风节自持,既连被污蔑,年六十,即乞谢事。及守青州,上疏请止散青苗钱,王安石恶之,修求归益切。冯京请留之,安石曰:“修善附流俗,以韩琦为社稷臣。如此人,在一郡则坏一郡,在朝廷则坏朝廷,留之何用!” 时贤士多引去。杨绘上疏言:“老成人不可不惜。今旧臣告归或屏于外者,悉皆未老,范镇年六十有三、吕诲五十有八、欧阳修六十有五而致仕,富弼六十有八而引疾,司马光、王陶皆五十而求散地,陛下何不思其故邪!” 甲戌,富弼坐沮格青苗,落使相,以左仆射徙判汝州。王安石曰:“鲧以方命殛,共工以象恭流。弼兼二罪,止夺使相,何由沮奸!”帝不答。弼行过应天,谓判府张方平曰:“人固难知。”方平曰:“谓王安石乎?亦岂难知者!方平顷知皇祐贡举,或称安石文学,辟以考校,既至,院中之事皆欲纷更。方平恶其为人,檄之使出,自是未尝与语也。”弼有愧色,盖弼亦素善安石云。 己卯,吐蕃贡于辽。 秋,七月,己丑,辽遣使案问五京囚。 辛卯,北京新堤第四、第五埽决,漂溺馆陶、永济、清阳以北,遣内侍都知张茂则乘驿相视。 甲午,赈恤两浙水灾。 丁酉,贬监察御史里行刘挚监衡州盐仓;御史中丞杨绘,罢为翰林侍读学士。 挚上疏论率钱助役有十害;会绘亦言其不便,前后凡四奏,又论:“提刑赵子几,怒知东明县贾蕃不禁遏县民使讼助役事,摭以它故,下蕃于狱而自鞫之,是希王安石意旨而陷无辜于法也。”挚亦言:“子几捃摭贾蕃,欲箝天下之口,乞案其罪。”安石大怒,使知谏院张璪取绘、挚所论,作十难以诘之,璪辞不为。判司农寺曾布请为之,既作十难。且劾绘、挚欺诞怀向背,诏下其疏于绘、挚,使各分析以闻。挚奋然曰:“为人臣,岂可压于权势,使天子不知利害之实!”即条对所难以伸其说,且曰:“臣待罪言责,采士民之说以闻,职也。今乃遽令分析,交口相直,无乃辱陛下耳目之任!”不报。明日,复上疏曰:“自青苗之议起,而天下始有聚敛之疑。青苗之议未已,而均输之法行;均输之法方扰,而边鄙之谋动;边鄙之祸未艾,而漳河之役作;漳河之害未平,而助役之事兴。其议财,则市井屠贩之人皆召至政事堂;其征利,则下至于历日而官自鬻之。推此而往,不可究言。轻用名器,混淆贤否,忠厚老成者,摈之为无能;侠小儇辩者,取之为可有;守道忧国者,斥之为流俗;败常害民者,称之为通变。凡政府谋议经画,独与一掾属决之,然后落笔,同列预闻,反在其后;故奔走乞丐之人,其门如市。今西夏之款未入,反侧之兵未安,三边疮痍,流溃未定,河北大旱,诸路大水,民劳财乏,县官减耗。圣上忧勤念治之时,而政事如此,皆大臣误陛下,而大臣所用者误大臣也。”疏奏,安石欲窜挚岭外,帝不许,但谪监仓。绘寻出知郑州,璪亦落职。璪,洎之孙也。 遣察访使遍行诸路,促成役书。 庚子,诏宗室不得祀祖宗神御。 辽主如藕丝淀。 丁未,诏唐、邓给流民田。 八月,癸丑朔,遣官体量陕西差役新法及民间利害。 甲寅,诏:“郡县保甲与贼斗死伤者,给钱有差。” 庚申,复《春秋三传》明经取士。王安石初欲释《春秋》以行世,而孙觉经解已出,自知不能复出其右,遂诋圣经,至目为“断烂朝报”,故贡举不以取士。杨绘尝言当复,安石不许,至是帝特命复之。 癸酉,置洮河安抚司,命王韶领其事。初,议取河湟,自古渭寨接青唐、武胜军,应招纳蕃部市易、募人营田等事,韶悉主之,遂至秦。会诸将以蕃部俞龙珂在青唐最大,渭源羌与夏人皆欲羁縻之,议先致讨。韶因案边,引数骑直抵其帐,谕以成败,遂留宿。明旦,两种皆遣其豪随韶以东,龙珂率其属十二万口内附。既归朝,自言;“平生闻包中丞朝廷忠臣,乞赐姓包氏。”帝如其请,赐姓包、名顺。 己卯,以前旌德县尉王雱为太子中允、崇政殿说书。雱,安石子也,为人剽悍阴刻,无所顾忌。年十三,得秦卒言洮河事,叹曰:“此可抚而有也。使夏得之,则敌强而边患博矣。”故安石力主王韶议。初举进士,调旌德尉,著策二十馀篇,极论天下事。时安石执政,所用多少年,雱亦欲与选,乃与父谋曰:“执政子虽不可预事,而经筵可处。”安石欲帝知而自用,乃以雱所作策镂板鬻于市,邓绾、曾布又力荐之,召见而有是命。安石更张政事,雱实导之。 辛巳,辽置佛骨于招山浮图,罢猎,禁屠杀。 是月,河溢澶州,曹村埽决。镇宁佥判程颢方救护小吴,相去百里,州帅刘涣以事急告颢,一夜驰至。涣俟于河桥,颢谓涣曰:“曹村决,京城可虞。臣子之分,身可塞亦所当为,请尽以厢兵见付,事或不集,公当亲率禁兵以继之。”涣即以本镇印授颢,曰:“君自用之。”颢得印,不暇入城省亲,径走决堤,谕士卒曰:“朝廷养尔辈,正为缓急耳!尔知曹村决则注京城乎?吾与尔辈以身捍之!”众皆感激自效。论者或以为势不可塞,徒劳人耳,颢命善泅者度决口,引大索以济众,两岸并进,数日而合。 九月,丙戌,河决郓州。 辛卯,大享明堂,以英宗配。赦天下。内外官进秩有差。 庚子,夏主秉常遣使入贡,表乞绥州城,愿依旧约。诏答曰:“前已降诏,更不令交塞门、安远二砦,绥州亦不给还,今复何议!俟定界毕别进誓表日,颁誓诏,恩赐如旧。” 癸印,增选人俸;鬻诸路坊场河渡,募人承买,收取其利,一岁得钱六百九十八万馀缗,谷帛九十七万石、匹有奇。 冬,十月,壬子朔,罢差役法,使民出钱募役。 立选人及任子出官试律令法。 乙卯,辽主如医巫闾山。 丙辰,置枢密院检详官。 庚申,以鲜于侁为利州转运副使。 初,助役法行,诏监司各定所部助役钱数。利州路转运使李瑜欲定四十万。侁时为判官,争之曰:“利州民贫地瘠,半此可矣。”瑜不从,遂各为奏。时诸路役书皆未就,帝是侁议,谕司农曾布,使颁以为田式,因黜瑜而擢侁副使兼提举常平。侁素恶王安石,及安石用事,侁乃上书,论时政可忧可叹,其逆治体而召民怨者,不可概举。其意专指安石,安石怒,毁短之。帝称其文学可用,安石曰:“何以知之?”帝曰:“有章奏在。”安石乃不敢言。既为副使,部民不请青苗钱,安石遣吏诘之,侁曰:“青苗之法,愿取则与。民自不愿,岂能强之哉!” 戊辰,立太学生三舍法。初,国子生以京朝七品以上子孙应荫者为之,太学生以八品以下子孙及庶人之俊异者为之;试论策经义如进士法。及帝即位,垂意儒学,自京师至郡县既皆有学,岁时月各有试程,其艺能以差次升舍,其最优者为上舍,免发解及礼部试而特赐之第,遂专以此取士。又累增太学内舍生至九百人。至是侍御史邓绾言:“国家治平百馀年,虽有国子监,仅容释奠斋庖,而生员无所容。至于太学,未尝营建,止假锡庆院廊庑数十间,生员才三百人。请以锡庆院为太学,仍修武王庙为右学,上以拟三王、四代胶庠序学东西左右之制。”乃诏尽以锡庆院及朝集院西庑建讲书堂,斋舍、直庐略具。自主判官外,增置进讲为十员,率二员共讲一经,令中书磷选或主判官奉举。厘生员为三等:始入太学为外舍,初不限员,后定额七百人;外舍升内舍,员二百;内舍升上舍,员一百。各执一经,从所讲官受学,月考试其业,优等以次升上舍,免发解及礼部试,召试赐第。其正、录、学谕,以上舍生为之,经各二员。学行卓异者,主判、直讲复荐于中书,奏除官。 初,苏颂子嘉在太学,国子监直讲颜复尝策问王莽、后周变法事,嘉极论其非,擢优等;苏液密写以示曾布曰:“此辈倡和,非毁时政。”布大怒,责张璪曰:“君以谏官判监,学官与生徒非毁时政,而竟不弹劾!”遂以告王安石。安石大怒,尽逐诸学官,以李定、常秩同判监;选用学官,非执政所喜者不与。陆佃、黎宗孟、叶涛、曾肇、沈季长与选。季长,安石妹婿;涛,其侄婿;佃,门人;肇,布弟也。佃等夜在安石斋受口义,旦至学讲之,无一语出己。其设三舍,盖亦欲引用其党也。 辽主谒乾陵。 壬申,以西京国子监教授王安国为崇文院校书。安国官满至京师,帝以其兄安石故,赐对。帝曰:“汉文帝何如主?”对曰:“三代以后未有也。”帝曰:“但恨其才不能立法更制尔。”对曰:“文帝自代来,定变俄顷,恐无才者不能。至用贾谊言,待群臣有节,专务以德化民,海内兴于礼乐,几致刑措,则文帝加有才一等矣。”帝曰:“王猛佐苻坚,以蕞尔国而令必行;今天下之大,不能使人,何也?”曰:“猛教坚以峻刑,致秦祚不传世。今小人必有以是误陛下者。诚以尧、舜、三代为法,则下岂有不从者乎?”又问:“卿兄秉政,外论谓何?”曰:“恨知人不明,聚敛太急。”帝不悦。安国尝力谏安石,以天下汹汹不乐新法,皆归咎于兄,恐为家祸,安石不听。 丙子,诏:“罪人配流遇冬者,至仲春乃遣。” 庚辰,辽诏百官廷议军国事。 十一月,甲申,诏蠲天下见欠贷粮,总计米一百六十六万八千馀石,钱十一万七千馀缗。百姓闻诏,莫不称庆。 丁亥,作中太一宫;从司天冬宫正周琮言也。 戊子,辽免南京流民租。己丑,赈饶州饥民。 壬寅,开洪泽湖,达于淮。 十二月,辛亥朔,诏增赐国子监钱四千缗。 壬子,辽以契丹行营都部署耶律呼敦知北院枢密使事,以知北院枢密使事萧惟信为南府宰相兼契丹行宫都部署。 丁己,辽主命汉人行宫都部署李仲禧、北院宣徽使刘霖、枢密副使王观、都承旨杨兴功俱赐国姓。 戊午,归夏俘。 己未,安定郡王从式卒。 丙寅,省诸路厢军。 乙亥,崇义公柴咏致仕,子若纳袭封。 戊寅,回鹘贡于辽。 先是河溢卫州王供,时新堤凡六埽而决者二,下属恩、冀,贯御河,奔冲为一。帝忧之,自秋迄冬,数遣使经营。议者争言导河之利,张茂则等谓:“二股河地最下,而旧防可因,今堙塞者才三十馀里,若度河之湍浚而逆之,又存清水镇河以析其势,则悍者可回,决者可塞。”帝然之,是月,令河北转运司开修二股河上流,并修塞第五埽决口。镇宁河清卒,于法不它役,程昉为都水丞,欲尽取诸埽兵治二股河。佥判程颢以法拒昉,昉请于朝,命以八百人与之。天方大寒,昉肆其虐用众,逃而归,将入城,州官畏昉,欲弗纳,颢曰:“彼逃死自归,弗纳,必为乱。昉有言,颢自当之。”即亲往开门抚谕,约归休三日复役,众欢呼而入。具以事上闻,得不复遣。后昉奏事过州,扬言于众曰:“澶卒之变,乃程中允诱之,吾必诉于上。”同列以告,颢笑曰:“彼方惮我,何能为!”果不敢言。 ◎宋纪六十九 ∷起玄黓困敦正月,尽昭阳赤奋若十二月,凡二年。 ○神宗体元显道法古立宪帝德王功英文烈武钦仁圣孝皇帝 熙宁五年辽咸雍八年 春,正月,辽北部叛,乌库德哷勒部详衮耶律巢率师进讨,癸未,遣使奏捷。辽主以战多杀人,饭僧于南京、中京。 甲申,辽主如鱼儿泺。 己丑,诏听降羌归国。 己亥,置京城逻卒,察谤议时政者,收罪之。 辛丑,司天监灵台郎亢瑛言:“天久阴,星失度,宜罢免王安石。”帝以瑛状付中书,安石遂谒告。诏刺配英州牢城,安石翼日乃出。 辽境自壬寅后,昏雾连日。 二月,壬子,以两浙水,赐谷十万石赈之,仍募民兴水利。 丙辰,辽北、南枢密院言无事可陈。时耶律伊逊用事,群臣俱畏之,莫敢言其短,唯后族与之抗。伊逊居常怏怏。 壬戌,辽主论讨北部功,以乌库德哷勒部详衮耶律巢知北院大王事,以都监萧阿噜岱为乌库德哷勒部详衮,加左监门卫上将军。 癸亥,太白昼见。 丙寅,以知郑州吕公弼为宣徽南院使、判秦州,龙图阁直学士、知渭州蔡挺为枢密副使。挺在渭州,籍禁兵,悉过府,不使有隐占。建勤武堂,轮诸将五日一教阅,队伍、金鼓之法甚备。储劲卒于行间,遇用奇,则别为一队出战。甲兵整习,常若寇至。时士兵有阙,诏募三千人。挺秦:“士兵不必补。当以泾、渭、仪、原四州义勇分五番,番三千人,防秋以八月十五日上,九月罢,防春以正月十五日上,三月罢,周而复始。比之募士兵,省费多矣。”从之。岁省粟帛钱缗十三万有奇。 挺又括并边生地冒耕田千八百倾,募人佃种。以益边储;取边民阑市蕃部田八千顷,以给弓箭手养马。镇戎军壕外有土山,挺因险筑砦,乘高四望,觇贼往来,开膏腴之地二千顷,募弓箭手三千耕守,赐名熙宁砦。 谍告夏人数万集胡卢河,挺出奇兵迎击之,遂溃;遣四将分路追讨,破其七族。夏人复犯诸砦,环庆兵不能御,挺遣张玉以万人往解其围。庆州军变,关中大扰,挺讨平之。帝曰:“庆卒为乱,不至猖獗,泾原之力也。”进龙图阁直学士。挺自以有劳,久留边,郁郁不得志,寓意词曲,有“玉关人老”之句,中使至,使优伶歌之以达于禁掖。帝闻而闵之,故有是拜。 戊辰,辽以岁饥,免武安州租税,赈恩、蔚、顺、惠等州民。三月,甲午,南平王李日尊卒,子乾德嗣。日尊,公蕴之孙也,既死,乾德幼,母黎氏燕太妃与宦者李若吉同主国事。讣至,遣使吊赠。 戊戌,判汝州富弼致仕。 弼至汝两月,即上言:“新法臣所不晓,不可以治郡,愿归洛养疾。”许之。弼虽家居,朝廷有大利害,知无不言。帝虽不尽用,而眷礼不衰。王安石尝有所建明,帝却之曰:“富弼手疏称‘老臣无以告诉,但仰屋窃叹’者,即当至矣。”其敬之如此。 癸卯,辽有司奏:“春、泰、宁江三州三千馀人愿为僧尼,受具足戒。”许之。辽主崇佛教,僧有拜司徒、司空者,故一时习尚如此。 丙午,行市易法。 自王韶倡为缘边市易之说,王安石善之,以为与汉平准法同,可以制物低昂而均通之,遂用草泽魏继宗议,以内藏库钱帛置市易务于京师。凡货之可市及滞于民而不售者,平其价市之,愿以易官物者听。以抵当物力多少均分赊请,相度立限,岁出息二分纳还。以户部判官吕嘉问为提举。嘉问上建置十三条,其一云:“兼并之家较固取利,令市易务觉察,申三司,按置以法。”帝削去此条。御史刘孝孙言:“于此见陛下宽仁爱民之至。”安石曰:“孝孙称颂此事,以为圣政,臣愚窃谓此乃圣政之阙也。”自是诸州上供藨席、黄芦之类,悉令计直,从民愿者市之以给用。寻改在京市易务为都提举市易司,秦凤、两浙、滁州、成都、广州、郓州六市易司皆隶焉。 戊申,群牧使李肃之知永兴军。帝戒令抚绥一路,肃之曰:“自是朝廷以常平、助役扰州县耳。”帝不悦。 夏,四月,庚戌朔,立殿前马步军春秋校试殿最法。 壬子,辽赈义、饶二州饥民。 丁巳,辽主驻塔里舍。 己未,括闲田。 知定州滕甫言:“河北州县近山谷处,民间各有弓箭社及猎射人,习惯便利,与蕃人无异。乞下本道逐州县,并令募诸色公人及城郭乡村百姓,有武勇愿习弓箭者,自为之社。每岁之春,长吏就阅试之。北人劲悍,缓急可用。”从之。 丁卯,二股河成,深十丈,广四百尺。方浚河,则稍障其决水,至是水入于河而决口亦塞。 己卯,辽主清暑特古里。 五月,辛巳,以古谓砦为通远军。帝志复河陇,会定州都监张守约请以古渭为军,帝从之,以王韶知军事,行教阅法。 诏:“宗室非袒免亲者许应举;初试黜其不成文理者,馀令覆试;累覆试不中者,亦量才擢用。” 壬午,辽晋王耶律仁先卒,遣命家人薄葬。仁先自受知兴宗,即著功绩,人望翕然归之。辽主初以定难故,甚德之;卒为耶律伊逊所间,出之于外,不竟其用,时论惜之。 庚寅,以青唐大首领包顺为西头供奉官。 辛卯,王安石以王韶书进呈;韶言已拓地千二百里,招附三十馀万口。帝与安石论人有才不可置之闲处,因言汉武亦能用人。安石曰:“武帝所见下,故所用将帅止卫、霍辈,至天下户口减半,然亦不能灭匈奴。”帝曰:“武帝自为多欲耳。”安石曰:“欲亦不能害政。如齐桓公亦多欲矣,而注措方略,不失为霸于天下,能用人故也。”帝曰:“汉武至不仁,以一马之故劳师万里,侯者七十馀人,视人命若草芥,所以户口减半也。人命至重,天地之大德曰生,岂可如此!” 壬辰,以赵尚宽等前守唐州辟田疏水有功,增秩,以劝天下。 丙午,太白昼见。 行保马法。 王安石始建此议,文彦博、吴充以为不便,安石持论益坚。乃诏开封府界诸县保甲,愿牧马者听,仍令以陕西所市马选给之。于是曾布等上其条约,凡陕西五路义勇、保甲、愿养马者户一匹,物力高愿养马二匹者听,皆以监牧见马给之,或官与其直,令自市。先行于开封府及陕西五路,府界无过三千匹,五路无过五千匹。袭逐盗贼外,乘越三百里者有禁。岁一阅其肥瘠,死病者补偿。在府界者,免体量草二百五十束,加给以钱布;在五路者,岁免折变缘纳钱。三等以上,十户为一保,四等以下,十户为一社,以待病毙补偿者。保户马死,保户独偿;社户马死,社户半偿之。其后遂遍行于诸路。 六月,壬子,司空兼侍中、河阳三城节度使、判永兴军曾公亮以太傅致仕。 甲寅,辽赈易州贫民,以次及于中京及兴中府皆赈之。 癸亥,诏分经义、论、策为四场,以试进士。 丙寅,作京城门铜鱼符。 甲戌,辽以枢密副使耶律观参知政事兼知南院枢密使事。时北府宰相杨绩累表告归,辽主不许,封为赵王。 枢密院言仁宗时尝建武学,乞复之。乙亥,诏于武成王庙置武学,选文武官知兵者为教授。 丁丑,高丽遣使贡于辽。 是月,河溢北京夏津。 秋,七月,己卯,辽以庆州靳文高八世同居,命赐爵。 壬午,诏以榷货务为市易西务下界,市易务为东务上界。 辛卯,诏“在京商税院、杂卖场、杂买务,并隶提举市易务。” 丙申,辽赈饶州饥民。 丁酉,辽主如黑岭。 壬寅,以曾孝宽为史馆修撰兼枢密都承旨。都承旨旧用武臣,以文臣兼领自孝宽始。 是月,编修三司敕条例删定官郭逢原上疏曰:“陛下固以师臣待王安石矣,而使之自五鼓趋朝,仆仆然亟拜,守君臣之常分,臣之所未喻也。”又曰:“宰相代天理物,无所不统,当废枢密府,并归中书。今安石居宰辅之重,朝廷有所建置,特牵于枢密而不预,臣恐陛下所以任安石者盖不专矣。”疏奏,帝甚不悦。它日,谓安石曰:“逢原必轻俊。”安石问:“何以知之?”帝曰:“见所上书,欲并枢密院。”安石曰:“人才难得,如逢原亦且晓事,可试用也。” 丁未,辽主以手书《华严五颂》出示群臣。 闰月,庚戌,遣中书检正官章惇察访荆湖北路。帝思用兵以威四夷,湖北提点刑狱赵鼎上言峡州峒酋刻剥无度,蛮众愿内附。辰州布衣张翘亦上书言南北江利害。遂诏惇察访,经制蛮事。 时北江则彭氏主之,有州二十,南江则舒氏有四州,田氏有四州,向氏有五州,皆自太祖以来受朝命隶辰州入贡者。及惇往经制,蛮相继纳土,愿为王民,始创城砦,比之内地矣。 辛亥,帝因河溢,语辅臣曰:“闻京东调夫修河,有坏产者,河北调急夫尤多;若河复决,奈何?且河决不过占一河之地,或西或东,利害无所校,听其所趋如何?”王安石曰:“北流不塞,占公私田至多。又水散漫,久复淀塞。昨修二股,费至少而公私田皆出,向之澙卤,俱为沃壤,庸非利乎?况急夫已减于去岁,若复葺理堤防,则河北岁夫愈减矣。”帝以为然。 章惇经制夔夷,狎侮郡县,吏无敢与共语。知南川县新津张商英,负气倜傥,豪视一世;部使者念独商英足抗惇,檄至夔,与惇相见。商英著道士服,长揖就坐。惇肆意大言,商英随机折之,落落出其上。惇大喜,延为上客,荐诸王安石,得召对,除光禄寺丞,寻加太子中允、权监察御史里行。商英上疏曰:“陛下即位以来,更张改造者数十百事,其最大者三事:一曰免役,二曰保甲,三曰市易。三者,得其人,缓而讲之,则为利:非其人,急而成之,则为害。愿陛下与大臣安静休息,择人而行之。苟一事未已,一事复兴,虽使裨谌适野而谋,墨翟持筹而算,终莫见其成也。” 壬子,诏:“武学生员以百人为额,遇科场前一年,委枢密院降宣,命武臣路分都监及文臣转运判官以上,各奏举堪应武举者一人,其被举人遇生员阙,愿入学者,听。” 丙辰,权监察御史里行张商英言:“判刑部王庭筠立法,凡蝗蝻为害,须捕尽乃得闻奏。今大名府,祁、保、邢、莫州、顺安、保定军所奏,凡四十九状,而三十九状除捕未尽,进奏院以不应法,不敢通奏。夫蝗蝻几遍河朔,而邸吏拘文,封还奏牍,必俟其扑尽方许上闻。陛下即欲于此时恐惧修省,以上答天戒而下恤民隐,亦晚矣。”御批:“进奏院遍指挥诸路转运、安抚司,今后有灾伤,令所在画时奏闻。”王安石曰:“诸路安抚司有无限合经制事,又何暇管句奏灾伤状乎?”帝笑而不答。 先是内批付安石:“闻市易买卖极苛细,市人籍籍怨谤,以为官司浸淫尽收天下之货,自作经营,可令但依魏继宗元擘画施行。”于是安石留身白帝曰:“必有事实,乞宣示。”帝曰:“闻榷货卖冰,致民卖雪都不售;又闻买梳朴即梳朴贵,买脂麻即脂麻贵;又闻立赏钱,捕人不来市易司买卖者。”安石曰:“果尔,则是臣欲以聚敛误陛下也。臣素行陛下所知,何缘有此事?”帝曰:“恐所使令未体朝廷意,更须审察耳。”安石曰:“此事皆有迹,容臣根究勘会,别有闻奏。” 辛未,辽主射熊于羖羊山。彰国军节度使耶律普锡谒于行宫。辽主问边事,普锡曰:“自应州南境至天池,皆我耕牧之地,清宁间,边将不谨,为宋所侵,烽堠内移,似非所宜。”辽主然之,拜普锡为北面林牙。 甲戌,徙知青州赵抃为资政殿大学士、知成都府。时成都以戍卒为忧,朝廷选择大臣为蜀人所信爱者,故以命抃。召见之,抃乞以便宜从事,即日辞去。既至蜀,治益尚宽,密为经略,而燕劳闲暇如它日,兵民晏然。剑州民李孝忠聚众二百馀人,私造符牒,度民为僧。或以谋逆告,狱具,抃不下法吏,以意决之,但处孝忠以私度罪,馀皆不问。 八月,甲申,观文殿学士、太子少师致仕欧阳修卒。太常初谥曰文,以配韩愈。常秩方兼太常,与修相失,乃言修有定策之功,请加以“忠”字,实抑之也。修天资刚劲,见义勇为,放逐至于再三,志气自若。治郡简而不扰,所至民便之。或问:“为政宽简而事不弛废,何也??曰:“以纵为宽,以略为简,则政事弛废而民受其弊。吾所谓宽者,不为苛急;简者,不为繁碎耳。”奖引后进,如恐不及。曾巩、王安石、苏洵、洵之子轼、辙,布衣屏处,未为人知,修即游其声誉,谓必显于世。为文丰约中度,其言简而明,信而通,五代以来,文体卑弱,至是一变而复于古。修殁后数日,诏求其所撰《五代史记》,后与官修《五代史》并行。 秦凤路沿边安抚使王韶引兵城渭源堡,破蒙罗角,遂城乞神平,破抹耳水巴族。初,羌各保险,诸将谋置阵平地,韶曰:“贼不舍险来斗,则我师必徒归。今已入险地,当使险为吾有。”乃径趋抹邦山,逾竹牛岭,压贼军而阵,令曰:“敢言退者斩!”使皆下马少息。贼乘高下斗,军小却。韶麾帐下兵击之,羌溃走,焚其庐帐,洮西大震。会玛尔戩渡洮来援,馀党复集。韶命别将由竹牛岭路张军声,而潜师越武胜,遇玛尔戩首领瞎药等,与战,破之,遂城武胜。韶言:“措置洮河,只用回易息钱,未尝辄费官本。”文彦博曰:“工师造屋,初必小计,冀人易于动工。及既兴作,知不可已,乃始增多。”帝曰:“屋坏岂可不修!”王安石曰:“主者善计,自有忖度,岂为工师所欺也!”彦博不复敢言。自是韶进讨,辄肆欺诞,朝廷不与计财。 壬辰,以武胜军为镇洮军。 乙未,诏侍从及诸路监司各举有才行者一人。 己亥,诏:“京西分南、北两路,襄、邓、随、房、金、均、郢、唐八州为南路,西京、许、孟、陈、汝、蔡、颖七州、信阳军为北路。” 癸卯,贬太子中允、同知谏院唐坰为潮州别驾。初,王安石喜坰,令邓绾举为御史。数月,将用为谏官,安石疑其轻脱,将背己立名,不除职,以本官同知谏院,非故事也。坰果怒安石易己,凡奏二十疏论时事;皆留中不出。坰乃因百官起居日叩陛请对,帝令谕以它日,坰伏地不起,遂召升殿。坰至御座前,进曰:“臣所言皆大臣不法,请对陛下一一陈之。”乃搢笏展疏,目安石曰:“王安石近御座前听答刂子!”安石迟迟,坰诃曰:“陛下前犹敢如此,在外可知!”安石辣然而进。坰大声宣读,凡六十条,大抵言“安石专作威福,曾布表里擅权,天下但知惮安石,不复知有陛下。文彦博、冯京知而不敢言,王珪曲事安石,无异厮仆。”且读且目珪,珪惭惧俯首。又言:“元绛、薛向、陈绎,安石颐指气使,无异家奴;张璪、李定为安石爪牙,张商英乃安石鹰犬。逆意者虽贤为不肖,附己者虽不肖为贤。”至诋安石为李林甫、卢杞。帝屡止之,坰慷慨自若。读已,再拜而退。閤门纠其渎乱朝仪,贬潮州别驾。邓绾申救之,且自劾缪举。安石曰:“此素狂,不足责。”改监广州军资库。 甲辰,王韶破玛尔晋于巩令城,降其部落二万馀人。 帝患田赋不均,诏司农重定方田及均税法,颁之天下。 方田之法,以东西南北各千步,当四十一顷六十六亩一百六十步为一方。岁以九月,县委令佐分地计量,随陂原、平泽而定其地,因赤淤、黑垆而辨其色。方量毕,以地及色参定肥瘠,而分五等以定其税则。至明年三月毕,揭以示民,一季无讼,即书户帖,连庄帐付之,以为地符。均税之法,县各以其租额税数为限。尝收蹙奇零,如米不及十合而收为升,绢不满十分而收为寸之类,今不得用其数均摊增展,致溢旧额,凡越额增数皆禁。若瘠卤不毛及众所食利山林、陂塘、沟路、坟墓,皆不立税。凡田方之角,立土为峰,植其野之所宜木以封表之,有方帐,有庄帐,有甲帖,有户帖,有分烟析产、典卖割移,官给契,县置簿,皆以今所方之田为正。令既具,乃以巨野尉王曼为指教官,先自京东路行之,诸路仿焉。 九月,癸丑,许宗室试换文资。 癸亥,始御便殿句校诸军武技。 甲子,辽主如藕丝淀。 丁卯,诏:“淮南分东、西两路,扬、亳、宿、楚、海、泰、泗、滁、真、通十州为东路,寿、庐、蕲、和、舒、濠、光、黄八州、无为军为西路。” 权发遣延州赵禼奏:根括地万五千九百馀顷,招汉、蕃弓箭手四千九百馀人骑,团作八指挥。壬申,诏以禼为吏部员外郎,锡银、绢三百匹、两。 冬,十月,戊寅,知华州吕大防言:“九月,丙寅,少华山前阜头谷山岭摧陷,陷居民六社,凡数百户。”诏赐陷没之家钱有差。 己丑,辽参知政事耶律观坐矫制营私第,降为庶人。 癸巳,回鹘贡于辽。 戊戌,升镇洮军州以为熙、河、洮、岷四州及通远军,置熙河路,除王韶龙图阁直学士,为经略安抚使、知熙州。然河、洮、岷犹未能复也。减秦、凤囚罪一等。 十一月,庚戌,辽免祖州赋税。 癸丑,河州首领瞎药等来降,以为内殿崇班,赐姓名包约。 丙辰,辽地大雪,许民樵采禁地。 丁卯,贬权监察御史里行张商英监荆南税。时台勘劫盗李则,从轻定罪,枢密检详官刘奉世驳之;诏纠察司劾治。商英言:“此出大臣私忿。愿陛下收还主柄,自持威福,使耳目之官无为两府所胁。”帝为停其狱。商英遂言枢密庇博州亲戚,失入死罪,及纵院吏任远犯法十二事,于是文彦博、吴充、蔡挺并上印求去。帝难之,为谪商英。 壬申,分陕西为永兴、秦凤两路,仍置六路经略司。 章惇招降梅山峒峒蛮。蛮姓苏氏,旧不通中国,其地东接潭,南接邵,西接辰,北接鼎、澧,惇招降之,籍其民万四千八百馀户,田二十六万四百馀亩,均定其税,使岁一输。筑武阳、开陕二城,置新化县,隶邵州。 十二月,戊辰,辽以汉人行宫都部署耶律仲禧为枢密副使,封韩国公;以枢密副使柴德滋参知政事。出参知政事赵徽为武定军节度使;擢汉人行宫副部署大悲努为都部署;以同知南院枢密使事萧罕嘉努知左伊勒希巴事。以参知政事、同知枢密院事张孝杰为北府宰相,封陈国公。辽主称孝杰勤干,数问以事,汉人中贵幸无与比者。 丙子,赦亡命荆湖谿峒者。 丁丑,诏太原置弓箭手。 辽以清宁节大赦。 戊寅,改温成庙为祠。 壬午,陈升之起复为检校太傅、行礼部尚书、同平章事、枢密使。 癸未,雨土。 乙未,筑熙州南北关及诸堡砦。 是岁,河北大蝗。 帝尝言:“祖宗皆爱惜天地,不肯横费,汉文帝云:‘朕为天下守财耳。’”王安石曰:“人主能以尧、舜之政泽其民,虽竭天下之力以奉乘舆,不为过当。守财之言,非天下正理。然安于俭节,自是盛德,足以率厉风俗。” 熙宁六年辽咸雍九年 春,正月,丁未,辽主如鸳鸯泺。 辛亥,诏奉僖祖为太庙始祖,迁顺祖神主藏夹室。孟夏祀感生帝,以僖祖配。 先是,中书奏请议僖祖神主祧迁,下两制详议。元绛等言:“自古受命之主,既以功德享有天下,皆推其本,统其尊,事其祖。商、周以契、稷有功于唐、虞之际,故谓之祖有功。若祖必有功,则夏后氏何以郊鲧乎?今太祖受命之初,立亲庙自僖祖始,僖祖以上,世数既不可复得而知,则僖祖之为始祖无疑矣。傥谓僖祖不当比契、稷为始祖,是使天下之人不复知尊祖,而子孙得以有功加其祖考也。请以始祖为僖祖之庙,庶合先王礼意。”翰林学士韩维言:“太祖皇帝睿智神武,兵不血刃,坐靖大乱,子孙遵业,万世蒙泽,功德卓然,为宋太祖,无可议者。僖祖虽为高祖,然仰迹功业,未见所因,上寻世系,又不知其所始。若以所事稷、契奉之,窃恐于古无考,而于今有所未安也。”天章阁待制孙固请特为僖祖立室,禘祫之日,以僖祖权居东向之位,以伸其尊;由太祖而下,亲近迭毁之主,皆藏诸僖祖室。礼官章衡等请以僖祖为别庙。苏棁请以僖祖祔景灵宫。 帝以固议问王安石,安石曰:“为祖立别庙,自古无此礼。姜嫄所以有别庙者,盖姜嫄禖神也,以先妣故,盛其礼与歌舞,皆序于先祖之上。不然,则周不为喾庙而立姜嫄者,何也?”帝以安石论为然,诏依绛等议。 二月,辛卯,夏人寇秦州,都巡检使刘维吉败之。 丙申,永昌陵上宫东门火。 王韶复河州,获玛尔戩妻子。 壬寅,韩绛自许州徙知大名府。 三月,己酉,诏赠熙河死事将田琼礼宾使,录其子三人,孙一人。 庚戌,置经义局,修《诗》、《书》、《周礼》三经义,命王安石提举,吕惠卿、王雱同修撰。帝欲召程颢预其事,安石不可,乃止。 辛亥,试明经诸科。 丙辰,司天监言四月朔,日当食九分。诏自丁巳避殿减膳,降天下囚罪一等,流以下释之。 己未,诏:“诸路学官,并委中书选京朝官、选人或举人充。”又诏:“诸路择举人最多州军,依五路法,各置教授一员。” 壬戌,御集英殿,赐奏名进士、明经诸科余中以下及第、出身、同出身、同学究出身,总五百九十六人。赐及第进士钱三千缗,诸科七百缗,为期集费。中,常州人也。 丁卯,宰相上表请复膳,不许。 诏进士、诸科并试明法注官。 戊辰,置诸路提点刑狱司检法官各一员,从吕惠卿请也。 庚午,封李乾德为交趾郡王。 夏,四月,甲戌朔,日当食,云阴不见。宰臣进贺,以为圣德所感,乞御殿复膳;从之。 乙亥,以朝集院为律学,置教授四员。公试习律令生员义三道,习断案生员一道,刑名五事至七事;私试义二道,案一道,刑名三事至五事。命官举人皆得入学习律令。 戊寅,知桂州沈起乞自今本路有边事,止申经略司专委处置及具以闻,从之。 自王安石用事,锐意开边,知邕州萧注,喜言兵,羡王韶等获高位,乃上疏言:“交趾虽奉朝贡,实包祸心久矣,今不取,必为后忧。”会交人为占城所败,或言其馀众不满万,可计日以取,诏以注知桂州,经略之。注入朝,帝问攻取之策,注复以为难。时起为度支判官,言南交小丑,无不可取之理;乃以起代注。起迎合安石,遂一意事攻击,交趾始贰。 乙酉,熙河经略司上河州得功将卒,王安石白帝:“士气自此益振。”帝曰:“古人谓举事则才自练,此言是也。”安石曰:“举事则才者出,不才者困,此不才者所以不乐举事也。” 壬辰,辽主如旺国崖。 甲午,定齐、徐等州保甲。 戊戌,裁定在京吏禄。 己亥,文彦博罢。 市易司既立,至果实亦官监卖,彦博以为损国体,敛民怨,致华岳山崩,为帝极言之,且曰:“衣冠之家罔利于市,搢绅清议尚所不容。岂有堂堂大国,皇皇求利,而天意有不示警者乎?”王安石曰:“华山之变,殆天意为小人发。市易之起,自为细民久困,以抑兼并尔,于官何利焉!”先是韩绛与安石协力排彦博,每议事,绛多面沮之,又置审官四院以夺其权。彦博内不平,坚求补外,帝遣中使召入,押赴枢密院者数矣。至是求去益力,遂以守司徒兼侍中、河东节度使、判阳河。 是月,始置疏浚黄河司。 先是有选人李公义者,献铁龙爪扬泥车法以浚河。其法,用铁数斤为爪形,以绳系舟尾而沉之水,篙工急棹,乘流相继而下,一再过,水已深数尺。宦官黄怀信以为可用,而患其太轻。王安石请令怀信、公义同议增损,乃别置浚川杷。其法,以巨木长八尺,齿长二尺,列于木下如杷状,以石压之;两旁系大绳,两端碇大船,相距八十步,各用滑车绞之,去来挠荡泥沙,已又移船而浚。或谓水深则杷不能及底,虽数往来无益,浅则齿碍泥沙,曳之不动,卒乃反齿向上而曳之。人皆知不可用,惟安石善其法,使怀信先试之以浚二股,又谋凿直河数里以观其效,且言于帝曰:“开直河则水势分,其不可开者,以近河每开数尺即见水,不容施功耳。今第见水师即以杷浚之,水当随杷改趋。直河苟置数千杷,则诸河浅淀,皆非所患,岁可省开浚之费几百千万。”帝曰:“果尔,甚善。闻河北小军垒当起夫五千,计合境之丁,仅及此数,一夫至用八缗。故欧阳修尝谓开河如放火,与其劳人,不如勿开。”安石曰:“劳人以除害,所谓毒天下而民从之者。”帝乃许春首兴工,而偿怀信以度僧牒十五道,公义与堂除。以杷法下北京,令都大提举大名府界金堤范子渊与通判、知县共试验之,皆言不可用。会子渊以事至京师,安石问其故,子渊意附会,遽曰:“法诚可善,第同官议不合耳。”安石大悦。至是乃置浚河司,将自卫州浚至海口,以子渊为都大提举,公义为之属。 五月,癸卯朔,湖北蛮向永晤、舒光银以其地来降。 戊申,诏兴水利,凡创水硙碾碓有妨灌溉民田者,以违制论。 乙丑,诏京东路察士人有行义者以闻。 以泸夷叛,诏遣中书检正官熊本为梓夔察访司,得以便宜措置诸夷事。 六月,丁丑,提举在京市易务奏三班借职张吉甫为上界句当公事。吉甫辞以见为李璋指使,方在降谪,一旦舍去,义所不安。帝叹曰:“吉甫虽小人,陈义甚高,贤于李清臣远矣,可遂其志。”初,韩绛宣抚,清臣从辟,会绛被贬,清臣图自全,多毁绛,故帝薄之。 辛巳,提举司天监陈绎等言《崇天厉》气后天,《明天历》朔后天,浮漏、浑仪亦各有舛戾。诏卫朴别造历,与旧历比校疏密。其浮漏、浑仪,今依新样制造,司天别测验以闻。 己丑,中书以劝课栽桑之法奏御,帝曰:“农桑,衣食之本,宜以劝民。然民不敢自力者,正为州县约此以为资,升其户等耳。旧有条禁,可申明之。”遂以其法下诸路,每岁二月终点检,栽及十分者有赏,不及七分者有罚。 王雱言:“今天下甲胄弓弩以千万计,而无一坚利者,莫若更制。其法,敛数州之所作而聚以为一,若今钱监之比,择知工事之臣,使典其职,且募良工为匠师。”从之。己亥,置军器监,以吕惠卿判监事。 是月,知南康军周敦颐卒。敦颐初因舅郑向任,为分宁主簿,有狱久不决,敦颐至,一讯立辨。调南安司理,有囚,法不当死,转运使王逵欲深治之。敦颐力与辨,逵不听,敦颐委手板,将弃官去,曰:“如此,尚可仕乎!杀人以媚人,吾不为也。”逵悟,囚得释。调桂阳令,改知南昌,富家、大姓、黠吏、恶少,不独以得罪为忧,而且以污秽善政为耻。累迁至广东转运判官,病作,遂求知南康以旧,至是卒。 敦颐信古好义,以名节自砥砺。黄庭坚称其胸怀洒落,如光风霁月。为南安司理时,通判程珦以其学为知道,使二子颢、颐往与之游。敦颐每令寻孔、颜乐处,所乐何事。颢尝曰:“自再见周茂叔后,吟风弄月以归,有吾与点也之意。”学者称为濂溪先生。 秋,七月,甲辰,辽主猎于大熊山。 乙巳,诏:“京西、淮南、两浙、江西、荆湖六路各置一铸钱监,江南、荆湖南路以十五万缗,馀以十万缗为额。” 戊申,辽乌库德哷勒统军言部人杀其节度使以叛。己酉,辽主命分部诸军讨之。 甲寅,以旱录在京囚,死罪以下降一等,杖罪释之。 丁巳,诏:“沿边吏杀熟户以邀赏者,戮之。” 乙丑,分河北为东、西路。大名、开德、河间三府,沧、冀、博、棣、莫、雄、霸、德、滨、清、恩十一州,德清、保顺、永静、信安、保定五军为东路;真定、中山、信德、庆源四府,相、浚、怀、卫、洺、深、磁、祁、保九州,天威、北平、安肃、永宁、广信、顺安六军为西路。 丙寅夜,西北有声如硙。 辽南京奏归义、涞水两县蝗飞入宋境,馀为蜂所食。 八月,命检正中书刑房公事沈括辟官相度两浙水利。帝谓王安石等曰:“此事必可行否?”安石曰:“括乃士人,习知其利害,性亦谨密,宜不妄举。”帝曰:“事当审计,无如郏亶妄作,中道而止,为害不细也。”丁丑,括奏言:“浙西诸州水患,久不疏障,堤防川渎,多皆堙废,今若一出民力,必难成功,乞下司农贷官钱,募民兴利。”从之。 甲申,罢简州岁贡绵?。 甲午,赐熙河、泾原军士特支钱。 丙申,辽以枢密副使耶律仲禧为南院枢密使。 戊戌,复比闾族党之法。 九月,壬寅,置两浙和籴仓,立敛散法。 癸卯,辽主驻独卢金。 戊申,诏兴水利。 辛亥,御崇政殿,策武举。初,枢密院修武举法,不能答策者,答兵书墨义。王安石曰:“武举而试墨义,何异学究!诵书不晓理者,无补于事。先王收勇力之士皆属于军右者,欲以备御侮之用,则记诵何所施!”帝从之。至是始策试焉。 戊午,岷州首领摩琳沁以其城降。 初,王韶既复河州,会降羌叛,韶回军击之。吐蕃玛尔戩以其间据河州,韶进破诃诺木藏城,穿露骨山,南入洮州境,道狭隘,释马徒行,或日至六七。玛尔戩留其党守河州,自将尾官军。韶力战,破走之,河州复平。进攻宕州,拔之,通洮州路。摩琳沁闻先声,遂以城降。韶入岷州,于是叠、洮二州羌酋,皆相继诣军中,以城听命。军行凡五十四日,涉千八百里,得州五,斩首数千级,获牛羊马以万计。是役也,人皆传韶已全师覆没,及奏捷,帝大喜,进韶左谏议大夫、端明殿学士。 戊辰,收免行钱。 先是京师万物有行,官司所须,俱以责办,下逮贫民负贩,数有赔折。吕嘉问请约诸行利入厚薄,令纳钱以赋吏禄,与免行户祗应。而禁中卖买百货,并下杂买场务,仍置市司估物低昂,凡内外官司欲占物价,则取办焉。至是遂行之。 冬,十月,辽主如阴山,遂如西京,旋命行幸之地免其租税。 辛未,章惇击南江蛮,平之。初,湖北蛮向永晤、舒光银等各以其地归顺,独田氏有元猛者,颇桀骜难制。惇遣左侍禁李资招谕之。资褊宕无谋,亵慢夷僚,为懿州蛮所杀。惇遂进兵破懿州,南江州峒遂平。 驸马都尉张敦礼乞立《春秋》学官,不许。帝谓王安石曰:“卿尝以《春秋》自鲁史亡,其义不可考,故未置学官。敦礼好学不倦,第未知此意耳。彼但读《春秋》而不读《传》,《春秋》未易通也。” 辛巳,以复熙、河、洮、岷、叠、宕等州,御紫宸殿受群臣贺,解所服玉带赐王安石。安石固辞,曰:“陛下拔王韶于疏远之中,恢复一方,臣与二三执政奉承旨而已,不敢独当此赐。”帝又谕曰:“群疑方作,朕亦欲中止,非卿助朕,此功不成。”安石乃受赐。 甲申,朝献景灵宫。 丙戌,赈两浙、江、淮饥。 壬辰,行折二钱。 丁酉,遣使瘗熙、河战骨。 是月,开直河。时北流闭已数年,水或横决散漫,常虞壅遏。外都水监丞王令图献议,于大名第四、第五埽等处开修直河,使大河还二股故道,乃命范子渊及朱仲立领其事。开直河,深八尺,又用杷疏浚二股及清水镇河,凡退背、鱼肋河则塞之。王安石乃盛言用杷之功,若不辍工,虽二股河上流,可使行地中也。 知定州滕甫入觐,言新法之害曰:“臣始以意度其不可耳。今为郡守,亲见其害于民者。”具道所以之状。甫在定州,以上巳宴郊外,有报辽师入寇、边民有逃者,将吏大骇,请即治兵。甫笑曰:“非尔所知也。”益置酒作乐,遣人喻逃者曰:“吾在此,彼不敢动。”使各归业。明日,问之,果妄,诸将以是愧服。 韩忠彦使于辽,杨兴公劳迎,问甫所在,且曰:“滕公可谓开口见心矣!”忠彦归奏,帝喜,进甫礼部侍郎,使再任。甫著书五篇:一曰《尊主势》,二曰《本圣心》,三曰《校人品》,四曰《破朋党》,五曰《赞治道》,上之。其略曰:“陛下神圣文武,自足斡运六合。譬之青天白日,不必点缀,自然清明。”识者韪其言。 十一月,癸丑,中太一宫成。乙卯,亲祀中太一宫。 甲子,辽南院大王耶律哈哩济致仕。哈哩济尝为辽兴军节度使、东北路详衮、明达勤恪,怀柔有道。置诸宾馆及西边营田,皆自哈哩济发之。未几卒。 丙寅,诏京畿收养老弱冻馁者。 十二月,辛未,辽以知北院枢密使事耶律宜新为中京留守,以南院宣徽使耶律萨喇为南院大王。 壬辰,高丽、夏并遣使贡于辽。 ◎宋纪七十 ∷起阏逢摄提格正月,尽十二月,凡一年。 ○神宗体元显道法古立宪帝德王功英文烈武钦仁圣孝皇帝 熙宁七年辽咸雍十年 春,正月,辛亥,赏复岷、洮等州功,西京左藏库使桑湜等迁官有差。 壬子,幸中太一宫,宴从臣。 乙卯,封皇子俊为永国公。 辽主如鸳鸯泺。 甲子,熊本奏平泸夷,得地二百四十里。本尝通判戎州,习其俗,谓彼能扰边者,介十二村豪为向导耳,乃以计致百馀人,枭之泸州。其徒股栗,愿矢死自赎,独柯阴一酋不至。本合晏州十九姓之众,发黔南义军强弩,遣大将王宣等率以进讨,贼悉力旅拒,败之黄葛下,追奔深入。柯阴窘,乞降,本受之,尽籍丁口、土田及其重宝、善马归之官。于是乌蛮罗氏鬼主诸夷皆求内附。本还,帝劳之曰:“卿不伤财,不害民,一旦去百年之患。至于檄奏详明,近时鲜俪。”擢集贤殿修撰、同判司农寺。西南用兵自此始。 二月,辛未,发常平米赈河阳饥民。 癸未,诏三司岁会天下财用出入之数以闻。 辽以平州民初复业,蠲其租赋。 戊子,准布贡于辽。 庚寅,诏国子监许卖《九经》、子、史诸书与高丽国使人。 诏以郓州左司理参军叶涛等二十三人为诸路教授,国子监言涛等所业堪充教授故也。 乙未,知河州景思立与青宜结果庄战于踏白城,败死,贼遂围河州。 废辽州。 三月,壬寅,玛尔戩寇岷州。时王韶入朝,景思立既败死,玛尔戩势复炽,遂围岷州。总管高遵裕遣包顺等击走之。 癸卯,以旱,避正殿,减膳。 乙巳,诏:“役钱每千纳差别子五文,凡修官舍、作什器、夫力、辇载之类,并用此钱;不足,即用情轻赎铜钱;辄圆融者,以违制论,不以去官赦原。”先是公家之费有敷于民间者,谓之“圆融”,污吏乘之以为奸,至是始悉禁焉。 丙午,遣使奉行诸路,募武士赴熙河。 庚戌,诏熙河死事者家给钱有差。 令诸路监司察留狱。 两浙察访沈括言:“两浙上供帛年额九十八万,民间陪累甚多。后来发运司以移用财货为名,增两浙预买?绢十二万。乞罢之以宽民力。”从之。 诏:“闻定州民有折卖屋木以纳免役钱者,令安抚、转运、提举司体量,具实以闻。” 癸丑,帝问王安石:“纳免行钱如何?或云提汤瓶人亦令出钱,有之乎?”安石曰:“若有之,必经中书指挥,中书实无此文字。陛下治身无愧于尧、舜,至于难壬人,疾谗说,即与尧、舜实异。”帝曰:“士大夫言不便者甚众。”安石曰:“士大夫或不快朝廷政事,或与近习相为表里;自古未有令近习如此而能兴治功者。”帝又患置官多费,安石曰:“创置官司,所以省费也。”帝曰:“即如此,何故财用不足?若言兵多,则今日兵比庆历中为极少。”安石曰:“陛下欲足用,必先理财,理财即须断而不惑,不为左右小人异论所移,乃可以有为。”帝曰:“古者什一而税足矣,今取财百端,不可谓少。”安石曰:“古非特什一之税而已,市有泉府之官,山林、川泽有虞衡之官,有次布、总布、质布、廛布之类甚众。关市有征,而货有不由关者,举其货,罚其人。古之取财,亦岂但什一而已!” 丙辰,辽主以河东路沿边增修戍垒,起铺舍,侵入蔚、应、朔三州界内,使林牙萧禧来言,乞行毁撤,别立界至。禧归,帝面谕以“三州地界,俟遣官与北朝官即境上议之。其雄州外罗城,修已十三年,并非创筑,且非近事。北朝既不欲,更不令续修。白沟馆驿亦须遣官检视,如有创置楼橹箭窗等,并令毁拆,屯戍兵亦令撤回。”国书云:“倘事由夙昔,固难徇情;诚界有侵逾,何吝改正!”遂遣太常少卿刘忱、秘书丞吕大忠如辽。 癸亥,诏司农寺以常平米三十二万斛、三司米百九十万斛置官场,减直出粜。 辽主如特古里。以耶律巢为北院大王。 翰林学士韩维对延和殿。帝曰:“天久不雨,朕夙夜焦劳,奈何?”维曰:“陛下忧闵旱灾,损膳避殿,此乃举行故事,恐不足以应天变。愿陛下痛自责己,下诏广求直言,以开壅闭。”帝感悟,即命维草诏行之。 乙丑,诏曰:“朕涉道日浅,暗于致治,政失厥中,以干阴阳之和,乃自冬迄今,旱为虐,四海之内,被灾者广。间诏有司,损常膳,避正殿,冀以塞责消变;历日滋久,未蒙体应。嗷嗷下民,大命近止,中夜以兴,震悸靡宁,永惟其咎,未知攸出。意者朕之听纳不得于理与?讼狱非其情与?赋敛失其节与?忠谋谠言郁于上闻,而阿谀壅蔽以成其私者众与?何嘉气之不久效也?应中外文武臣僚,并许实封直言朝政阙失,朕将亲览,考求其当,以辅政理。二事大夫,其务悉心交儆,成朕志焉!”诏出,人情大悦。 夏,四月,辛末,辽以奚人达噜三世同居,赐官旌之。 自去岁秋七月不雨至于是月,帝忧形于色,嗟叹恳恻,欲尽罢法度之不善者。王安石曰:“水旱常数,尧、汤不免。今旱虽久,但当修人事以应之。”帝曰:“朕所以恐惧者,正为人事之未修耳。今取免行钱太重,人情咨怨,自近臣以至后族,无不言其害者。”冯京曰:“臣亦闻之。”安石曰:“士大夫不逞者以京为归,故京独闻此言,臣未之闻也。” 初,光州司法参军福清郑侠为安石所奖拔,感其知己,思欲尽忠。秩满入都,时初行试法之令,选人中式者超京官。安石欲使以是进,侠以未尝习法辞。问以所闻,侠曰:“青苗、免役、保甲、市易数事,与边鄙用兵,在侠心不能无区区也。”安石不答。侠退,不复见,但数以书言法之为民害者。久之,监安上门。安石虽不悦,犹使其子雱来,语以试法。方置修经局,又欲辟为检讨,命其客黎东美谕意。侠曰:“读书无几,不足以辱检讨。所以来,求执经相君门下耳。而相君发言持论,无非以官爵为先,所以待士者亦浅矣。果欲援侠而成就之,取其所献利民、便物之事,行其一二,使进而无愧,不亦善乎!”是时,免行法出,人以为苦,虽负水、拾发、担粥、提茶之属,非纳钱者不得贩鬻。税务索市利钱,其末或重于本,商人至以死争,如是者不一。侠因东美列其事。未几,诏小夫负贩者免征,商之重者,日损其七,它皆无所行。 至是大旱,东北流民,扶携塞道,羸瘠愁苦,身无完衣,并城民买麻糁麦面合米为糜,或茹木实草根,至身被锁械,而负瓦揭木,卖以偿官,累累不绝。侠知安石不可谏,乃绘所见为图,具疏诣閤门,不纳,遂称密急,发马递,上之银台司。其略曰:“去年大蝗,秋冬亢旱,麦苗焦枯,五种不入,群情惧死。方春斩伐,竭泽而渔,草木鱼鳖,亦莫生遂。灾患之来,莫知或御。愿陛下开仓廪,赈贫乏,取有司掊克不道之政,一切罢去,冀下召和气,上应天心,延万姓垂死之命。今台谏充位,左右辅弼,又皆贪猥近利,使夫抱道怀识之士,皆不欲与之言。陛下以爵禄名器驾驭天下忠贤,而使人如此,甚非宗庙社稷之福也。窃闻南征北伐者,皆以其胜捷之势,山川之形,为图来献,料无一人以天下之民质妻鬻子、斩桑坏舍、流离逃散、皇皇不给之状,图以上闻者。臣谨按安上门逐日所见,绘成一图,百不及一,但经圣览,亦可流涕,况于千万里之外,有甚于此者哉!陛下观臣之图,行臣之言,十日不寸,即乞斩臣宣德门外,以正欺君之罪。” 疏奏,帝反复观图,长吁数四,袖以入内。是久,寝不能寐。冀日,癸酉,遂命开封体放免行钱,三司察市易,司农发常平仓,三衙具熙、河所用兵,诸路上民物流散之故,青苗、免役,权息追呼,方田、保甲并罢,凡十有八事,民间欢叫相贺。是日,果雨。 甲戌,辅臣入贺。帝出侠图及疏示辅臣,且责之,皆再拜谢,外间始知所行之由。群奸切齿,遂以侠付御史狱,治其擅发马递罪。吕惠卿、邓绾言于帝曰:“陛下数年以来,忘寝与食,成此美政,天下方被其赐,一旦用狂夫之言,罢废殆尽,岂不惜哉!”相与环泣于帝前。于是新法一切如故,惟方田暂罢。 河州之被围也。王韶自京师还,至兴平,闻之,乃与李宪日夜驰至熙州。熙方城守,韶命撤之,选兵得二万。诸将欲趋河州,韶曰:“贼所以围城者,恃有外援也。今知救至,必设伏待我。且新胜气锐,未可与争,当出其不意以攻其所恃,所谓批亢捣虚、形格势禁,则自为解也。”乃直趋定羌城。乙亥,破四蕃结河川族,断夏国通路,进临宁河,分命偏将入南山。玛尔戩知有援,拔栅去。 初,景思立覆军,贼势复振,而京师风霾旱灾相仍,议者欲弃河湟,帝数遣中使戒韶持重勿出。及是捷闻,乃大喜,赐诏嘉之。 丙子,御殿,复膳。求言诏下,判西京御史台司马光读之感泣,欲默不忍,乃复上疏曰;“方今朝之阙政,其大者有六而已:一曰广散青苗钱,使民负债日重,而县官无所得;二曰免上户之役,敛下户之钱,以养浮浪之人;三曰置市易司,与细民争利,而实耗散官物;四曰中国未治而侵扰四夷,得少失多;五曰团练保甲,教习凶器以疲扰农民;六曰信狂狡之人,妄兴水利,劳民费财。若其它琐琐米盐之事,皆不足为陛下道也。”知青州滕甫言:“新法之害民者,陛下既知之矣。但一下手诏,自熙宁二年以来所行新法,有不便者悉罢之,则民气和而天意解矣。”皆不听。 己卯,以高遵裕为岷州团练使。 甲申,诏:“边兵死事无子孙者,廪其亲属终身。” 王韶还熙州,以兵循西山,绕山踏白城后,焚贼八千帐,斩首七十馀级。玛尔戩穷蹙,乙酉,率酋长八十馀人诣军门降。 是日,雨雹。 丙戌,王安石罢;以观文殿大学士、知大名府韩绛复同平章事,翰林学士吕惠卿为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 安石秉政五年,更法度,开边疆,老成正士,废黜殆尽,儇慧巧佞,超进用事,天下怨之,而帝倚任益专。一日,侍太后至太皇太后宫,太皇太后语帝曰:“祖宗法度,不宜轻改,吾闻民甚苦青苗、助役,宜罢之。”帝曰:“此所以利民,非苦之也。”太皇太后曰:“王安石诚有才学,然怨之者甚众,欲保全之,不若暂出之于外。”帝曰:“群臣惟安石为国家当事。”时帝弟岐王颢在侧,因进曰:“太皇太后之言,至言也,不可不思。”帝怒曰:“是我败坏天下邪?汝自为之!”颢泣曰:“何至是!”皆不乐而罢。久之,太后流涕谓帝曰:“安石乱天下,奈何?”帝始疑之。及郑侠疏进,安石不自安,求去位,帝再四慰留,欲处以师傅之官。安石不可,愿得便郡,乃以吏部尚书、观文殿大学士,知江宁府。吕惠卿使其党变姓名投匦留之,安石感其意,因乞韩绛代己而惠卿佐之,帝从其请。二人守其成规不少失,时号绛为“传法沙门”,惠卿为“护法善神。” 以南江蛮懿州地置沅州。 己丑,诏曰:“朕度时之宜,造为法令,已行之效,固亦可见。吏有不能奉承,然朕终不以吏或违法之故辄为之废法,要当博谋广听,按违法而深治之。”时吕惠卿虑中外因王安石罢相言新法不便,以书遍遗诸路监司、郡守,使陈利害,又白帝降此诏申明之。 壬辰,帝与执政论免行钱利害,且曰:“今日之法,使百姓出钱轻于往日,即是良法。至如减定公使钱,人犹以为言者,此实除去牙前陪费深弊。且天下贡物所以奉一人者,朕已悉罢,群臣亦当体朕此意,以爱惜百姓为心。”冯京曰:“朝廷立法,本意出于爱民,然措置之间,或有未尽,但当广开聪明,尽天下之议,便者行之,有不便者不吝改作,则天下受赐矣。” 诏中书,自熙宁以来创立改更法度,令具本末编类以进。 丁酉,诏王韶发玛尔戩及其家赴阙。进韶观文殿学士、礼部侍郎,官其兄弟及两子,前后赐绢八千匹。初,韶入朝,加资政殿学士,至是又加观文殿学士。非尝执政而除者,皆自韶始。 辽遣枢密副使萧素等议疆界于代州境上。 初,刘忱、吕大忠既奉使,而大忠遭父丧,有诏起复,知代州。忱对便殿,奏曰:“臣受命以来,在枢府考核文据,未见本朝有尺寸侵辽地。臣既辱使诣,当以死拒之。”忱出疆,帝手敕曰:“辽理屈则忿,卿姑如所欲与之。”忱不奉诏。至是与素等会于代,素等设次,据主席,大忠却之,乃移次于长城北。大忠数与素等会,皆以理折之,稍屈。辽指蔚、应、朔三州分水岭土垅为界,及忱与之行视,无土垅,乃但云以分水岭为界。凡山皆有分水岭,相持久之,不决。 五月,戊戌朔,左司郎中、天章阁待制李师中言:“旱既太甚,民将失所。今日之事,非有动民之行,应天之实,恐不足以塞天变。伏望诏求方正有道之士,召诣公车对策;如司马光、苏辙辈,复置左右,以辅圣德。如此而后,庶几有敢言者。臣愚不肖,亦未忘旧学,陛下欲为富国强兵之事,则有禁暴丰财之式;欲为代工熙载之事,则有利用厚生之道。有臣如是,陛下其舍诸!”帝以师中敢肆诞谩,辄求大用,责授和州团练副使,本州安置。师中素为王安石所恶,至是吕惠卿附安石意,请出师中疏付外,因摘其语激帝怒,遂废斥之。 壬寅,雨雹;癸卯,又雨雹。 辛亥,罢制科。自孔文仲对策忤王安石意,因言于帝曰:“进士已罢诗赋,所试事业,即与制科无异,何必得置是邪?”帝然之。已而秘阁考试所言应制科陈彦古所试六论不识题及字数皆不足,至是吕惠卿执政,复言制科止于记诵,非义理之学,遂诏罢之。 丙辰,以馆阁校勘吕升卿、国子监直讲沈季长并为崇政殿说书。升卿,惠卿弟也,素无学术,每进讲,多舍经而谈财谷利害。帝时问以经义,升卿不能对,辄目季长从旁代对。帝问难甚苦,季长辞屡诎。帝问从谁受此义,曰:“受之王安石。”帝笑曰:“然则且尔。”季长虽党附安石,而常非王雱、王安礼及吕惠卿所为,以为必累安石。雱等甚恶之,故不甚进用。 壬戌,国子监言:“太学生员多而斋舍少,先以朝集院为律学外,屋尚百馀间,乞尽充学舍。”从之。为屋百楹,学者以千计。 乙丑,大雨水,坏陕、平陆二县。 丙寅,辽主以久旱,命录囚。 是月,三司使曾布、提举市易司吕嘉问并罢。 初,嘉问提举市易,连以羡课受赏,帝闻其扰民,以语王安石,安石力辨,至诋帝为丛脞,不知帝王大略。且曰:“非嘉问,孰敢不避左右近习?非臣,孰为嘉问辨?”帝曰:“即如是,士大夫何故以为不便?”安石请言者姓名,令嘉问条析以奏。时市易隶三司,嘉问恃势陵使薛向,出其上。及布代向,怀不能平。会帝出手答刂询布,布访于魏继宗,具上嘉问多收息干赏,挟官府而为兼并之事。帝将委布考之,安石言二人有私忿,于是诏布与惠卿同治。惠卿故憾布,胁继宗使诬布,继宗不从。布言惠卿不可共事,帝欲听之,安石持不可。帝遂诏中书曰:“朝廷设市易,本为平准以便民,若《周官》泉府者;今顾使中人之家失业若此,吾民安得泰然也!宜厘定其制。” 布见帝,言曰:“臣每闻德音,欲以王道治天下。今市易之为虐,骎骎乎间架、除陌之事矣。如此之政,书于简牍,不独唐、虞、三代所无,历观秦、汉以来衰乱之世,恐未之有也。嘉问又请贩盐鬻帛,岂不贻笑四方?”帝颔之。事未决,安石去位。惠卿执政,遂治前狱,请令中书悉取案牍异同以奏。后二日,布对延和殿,条析先后所陈并较治平、熙宁出入钱物数以闻。帝方虑岁费浸广,令布送中书。至是诏章惇、曾孝宽鞫布所究市易事,又令户房会财赋数,与布所陈异,而嘉问亦以杂买务多入月息不觉,皆从公坐有差。未几,并落职,布出知饶州,嘉问出知常州。 六月,戊辰,辽主亲出题试进士,旋放进士刘霄等如额。 壬申,辽主命臣庶皆得直言得失。 丙子,辽主御永安殿策贤良。 丁亥,广州凤凰见。 以玛尔戩为荣州团练使,赐姓名赵思忠。 辛卯,诏以司天监新制浑仪、浮漏于翰林天文院安置。 初,日官皆市井庸贩,法象、图器,一无所知。乃以太子中允沈括提举司天监,始制浑仪、景表、五壶浮漏;招卫朴造新历;募天下上太史占书,杂用士人,分方技科为五。至是浑仪、浮漏成,括与秋官正皇甫愈等各赐银绢有差。 乙亥,诏监安上门郑侠勒停,编管汀州。 始,朝廷以侠为狂,置而不问。及吕惠卿执政,命下之日,京师大风,雨土,翳席逾寸。侠又上疏论之,仍取唐魏征、姚崇、宋璟、李林甫、卢杞传为两轴,题曰《正直君子邪曲小人事业图》,迹在位之臣,暗合林甫辈而反于崇,璟者,各以其类,复为书献之。疏极陈时政得失、民间疾苦,凡五千言,且曰:“安石为惠卿所误至此,今复相扳援以遂前非,不复为宗社计。昔唐天宝之乱,国忠已诛,贵妃未戮,人以为贼本尚在。今日之事,何以异此!”惠卿大怒,白旁,重责之。 乙酉,帝谓辅臣曰:“天下财用,朝廷若少留意,则所驶可胜计。昨者拨并军营,令会计减军员十将以下三千馀人,除二节特支及傔从外,一岁省钱四十五万缗,米四十万石,?绢二十万匹,布三万端,草二百万束。若每事如此,及诸路转运使得人,更令久任,使之经画,财其可胜用哉!” 秋,七月,癸卯,群臣五上尊号曰绍天宪古文武仁孝皇帝,不许。 丙辰,辽主如秋山。 辽俗君臣尚猎,而辽主尤善骑射,往往以国服先驱,所乘马号飞电,瞬息百里,常驰入深林邃谷,扈从求之不得。萧后素慕唐徐贤妃之为人,上疏谏曰:“妾闻穆王远驾,周德用衰;太康佚豫,夏社几屋。此游佃之往戒,帝王之龟鉴也。顷见驾幸秋山,不闲六御,特以单骑从禽,深入不测,此虽威神所届,万灵自为拥护,倘有绝群之兽,果如东方所言,则沟中之豕,必败简子之驾矣。妾虽愚暗,窃为社稷忧之。惟陛下尊老氏驰骋之戒,用汉文吉行之旨,不以其言为牝鸡之晨而纳之。”辽主虽嘉纳而心颇厌远。以后遂稀得见。 辽有女子耶律常格,太师迪噜之妹也,操行修洁,自誓不嫁,能诗文,不苟作。尝作文以述时政,其略曰:“君以民为体,民以君为心。人主当任忠贤,人臣当去比周,则政化平,阴阳顺。欲怀远则崇恩尚德,欲强国则轻徭薄赋。四端、五典,为治教之本;六府、三事,实生民之命。淫侈可以为戒,勤俭可以为师。错枉则人不敢诈,显忠则人不敢欺。勿泥空门,勿饰土木,勿事边鄙,妄费其金帛。满当思溢,安必虑危。刑罚当罪,则民劝善;不宝远物,则贤者至。建万世磐石之业,制诸邦强横之心。欲率下则先正身,欲治远则始朝廷。”所言多切时弊,辽主虽善之而不能用。时枢密使耶律伊逊方揽权,闻其才,屡求诗,常格遗以回文,伊逊知其讽己,衔之。 癸亥,以米十五万石赈河北西路灾伤。 是日,辽主谒庆陵。 时免役出钱或未均,司农寺言五等丁产簿多隐漏不实。吕惠卿用其弟曲阳县尉和卿计,创手实法,请行之。其法,官为定立物价,使民各以田亩、屋宅、资货、畜产随价自占。凡居钱五,当蕃息之钱一。非用器、食粟而辄隐落者许告,获实,以三分之一充赏。预具式示民,令依式为状,县受而籍之,以其价列定高下,分为五等,既该见一县之民物产钱数,乃参会通县役钱本额而定所当输钱。诏从其言,于是民家尺椽寸土,检括无遗,至鸡豚亦遍抄之。 初,惠卿创是法,犹令灾伤五分以上不预。荆湖察访使蒲宗孟上言:“此天下之良法,使民自供,初无所扰,何待丰岁!愿诏有司勿以丰凶弛张其法。”从之,民由是益困。 八月,丙戌,命知制诰沈括为河北西路察访使。先是遣内侍籍民车,人未喻朝廷意,相扰为忧。又,市易司患蜀盐不可禁,欲尽实私井而运解盐以给之。言者论二事如织,皆不省。括侍帝侧,帝顾曰:“卿知籍车乎?”对曰:“知之。”帝曰:“何如?”括曰:“敢问欲何用?”帝曰:“北边以马取胜,非车不足以当之。”括曰:“车战之利,见于历世。巫臣教吴子以车战,遂霸中国;李靖偏箱鹿角,以禽颉利。臣但未知一事,古人所谓兵车者,轻车也,五御折旋,利于便捷。今民间辎车,重大椎朴,以牛挽之,日不能三十里,少蒙雨雪,则跬步不进,故世谓之太平车,恐兵间不可用耳。”帝喜曰:“人言无及此者,朕当思之。”遂问蜀盐事,括对曰:“私井既容其扑卖,则不得无私易。一切实之,而运解盐,使一出官售,此亦省刑罚、笼遗利之一端。然忠、万、戎、泸间,夷界小井尤多,不知辽盐又何如止绝?若更须列候加警,则恐得不偿费。”帝颔之。明日,二事俱寝。执政喜,谓括曰:“君有何术,立谈而罢此二事?”括曰:“圣主可以理夺,不可以言争。若车可用,虏盐可禁,括不敢以为非也。”括自太子中允擢知制诰才三月,至是察访河西路所陈凡三十一事,诏皆可之。 癸巳,集贤院学士宋敏求上编修《閤门仪注》。 九月,丁未,有司言:“供亿钱谷多在浙西,计置及水利事尽在苏、秀等,今分为西路,必至阙事。”于是诏两浙仍合为一路。 庚戌,辽主如东京,谒二仪、五鸾殿。 壬子,三司火,自巳至戌止,焚屋千八十楹,案牍殆尽。时元绛为三司使,宋迪为判官,迪遣使煮药失火。火炽,帝御西角楼以观。知制诰章惇判军器监,遽部本监役兵往救,经由西角楼,帝顾问,左右以惇为对。明日,迪夺官,绛罢,以章惇代之。诏诸路,熙宁五年文帐悉封上,防其因火为奸也。 癸丑,置三十七将,京畿七、河北十七、京东十、京西三,从蔡挺请也。 知大名府文彦博言:“河溢坏民田,多者六十村,户至万七千,少者九村,户至四千六百,愿蠲租税。”从之。又命都水诘官吏不以水灾闻者。外都水监丞程昉以忧死。 都水监丞刘璯言:“自开直河,闭鱼肋,水势增涨,行流湍急,渐塌河岸;而许家港、清水镇河极浅漫,几于不流。虽二股深快,而薄泊以东,下至四界首,退出之田,略无固护。设遇漫水出岸,牵回河头,将复成水患。宜候霜降水落,闭清水镇河,筑缕河堤一道,以遏涨水,使大河复循故道。又退出良田数万顷,俾民种耕。而博州界堂邑等退背七埽,岁减修护之费,公私两济。”从之。 代北疆议逾时不决,辽复遣萧禧来言。甲寅,诏枢密院议边防。 癸亥,辽主祠木叶山。 冬,十月,丁卯,辽主驻藕丝淀。 壬申,遣中使赐韩琦、富弼、文彦博、曾公亮诏曰:“通好北敌,凡八十年,近岁以来,生事弥甚。代北之地,素无定封,故造衅端,妄来理辨。比敕官吏同加按行,虽图籍甚明,而诡辞不服。今横使复至,意在必得。敌情无厌,势恐未已,万一不测,何以待之?古之大政,必咨故老,卿其具奏。” 琦奏言:“臣观近年朝廷举事,似不以大敌为恤。始为陛下谋者,必曰自祖宗以来,因循苟且,治国之本,必先聚财积谷,募兵于农,则可鞭笞四夷,复唐故疆。故散青苗钱,为免役法,置市易务,次第取钱。新制日下,更改无常,而监司督责,以刻为明。今农怒于畎亩,商叹于道路,长吏不安其职,陛下不尽知也。夫欲攘斥四夷以兴太平,而先使邦本困摇,众心离怨,此则为陛下始谋者大误也。臣今为陛下计,宜遣报使,且言:‘向来兴作,乃修备之常,岂有它意。疆土素定,悉如旧境,不可持此造端,以堕累世之好。’可疑之形,如将官之类,因而罢去。益养民爱力,选贤任能,疏远奸谀,进用忠鲠,使天下悦服,边备日充。若其果自败盟,则可一振威武,恢复故疆,摅累朝之宿愤矣。” 弼言:“朝廷诸边用兵,辽所以先期求衅。不若委边臣诘而严备之,来则御,去则备;亲征之谋,未可轻举。且选人报聘。彼籍吾岁赐,方能立国,岂无欲安静之理!” 彦博言:“萧禧之来,欲以北亭为界,缘庆历西事未平之时,来求黄嵬之地,容易与之。中国御戎,守信为上,必以誓书为证。若萌犯顺之心,当预备边,使战胜守固而已。” 公亮言:“嘉祐间,夏国妄认同家堡为界,延州牒问,遂围大顺,寇边不已,绝其岁赐,始求帖服。今待辽极包容矣,不使知惧,恐未易驯扰。控制之术,毋令倒持。” 帝召刘忱、吕大忠与执政议之,将从其请。大忠曰:“彼遣一使来,即与地五百里;若使魏王英弼来,尽索关南地,亦与之乎?”帝默然。忱与大忠坚执不与,扫政知不可夺,乃罢忱还三司,许大忠终制。 丁丑,辽命有司颁行《史记》、《汉书》。 辽以知蓟州事耶律庶箴善属文,迁都林牙。庶箴上表,乞广本国姓氏曰:“我朝创业以来,法制修明,惟姓氏止分为二,耶律与萧而已。始,太祖制契丹文字,取诸部乡里之名,续作一篇,著于卷末。臣请推广之,使诸部各立姓氏,庶男女婚媾,有合典礼。”辽主以旧制不可遽厘,不听。 戊寅,诏浙西路提举司出米赈常、润州饥。 韩绛请选官置司,以天下户口、人丁、税赋、场务、坑冶、河渡、房园之类,租额、年课及一路钱谷出入之数,去其重复,岁比较增亏、废置及羡馀、横费,计赢阙之处,使有无相通,而以任职能否为黜陟,则国计大纲可以省察。三司使章惇亦以为言。庚辰,诏置三司会计司,以绛提举。 范纯仁自和州徙知邢州,未至,癸巳,诏加龙图阁直学士,知庆州。纯仁过阙,入对,帝曰:“卿父在庆著威名,卿今继之,可谓世职。卿随侍既久,兵法必精,边事必熟。”纯仁度必有以开边之说误帝者,对曰:“臣儒家,末尝学兵法。先臣守边时,臣尚幼,不复记忆。且今日事势,宜有不同。陛下使臣缮治城垒,爱养百姓,臣策疲驽不敢辞。若使开拓封疆,侵攘边境,非臣所长,愿别择才帅。”帝曰:“卿才何所不能,顾不肯为朕悉心耳。”遂行。 十一月,戊午,高丽贡于辽。 己未,冬至,合祭天地于圜丘,以太祖配。 吕惠卿得君怙权,虑王安石复进,乃援郊祀赦例,荐安石为节度使。方进答刂,帝察知其情,遽问曰:“安石去不以罪,何故用赦复官?”惠卿无以对。 十二月,丙寅,省熙、河、岷三州官百四十一员。 丁卯,文武官加恩。 以知熙州王韶为枢密副使。 辛巳,辽诏改明年元曰大康。大赦。 往时高丽入贡,皆自登州。是岁,遣其臣金良鉴来言,乞改涂由明州诣阙;从之。 淯井、长宁夷十郡、八姓及武都夷皆内附。 辽生女直部节度使阿库纳卒。女直本女真,避辽兴宗讳,改曰女直。其始祖曰函普,函普生乌鲁,乌鲁生跋海,跋海生绥可,绥可生石鲁,石鲁生阿库纳,阿库纳能役属诸部。会辽五国佛宁部节度使巴哩美叛,辽将致讨,阿库纳恐辽兵深入,得其山川险易,或将图之,乃告辽曰:“彼可计取也。若用兵,必先走险,非岁月可平。”从之。阿库纳因袭而禽之以献。辽主召见,燕赐加等,授生女真部节度使,始有官属,纪纲渐立矣,然不肯受印,系辽籍。其部内旧无铁,邻国有以甲胄往鬻者,必厚价售之。得铁既多,因以修弓矢,备器械,兵势稍振,前后愿附者众。至是五国穆延部舍音贝勒复叛辽,阿库纳伐之,舍音败走。阿库纳将见边将,自陈败舍音之功,行次拉林水,疾作而死。于是和里布嗣。 ◎宋纪七十一 ∷起旃蒙单阏正月,尽柔兆执徐十二月,凡二年。 ○神宗体元显道法古立宪帝德王功英文烈武钦仁圣孝皇帝 熙宁八年辽太康元年 春,正月,乙未,辽主如混同江。 庚子,蔡挺罢。挺奏事殿中,疾作而仆。帝亲临赐药,罢为资政殿学士、判南京留司御史台。 是日,冯京亦罢。 初,郑侠劾吕惠卿奸邪,且荐冯京可用,并言禁中有人被甲登殿诟骂等事,惠卿奏为谤讪,令中丞邓绾、知制诰邓润甫治之,坐编管汀州。御史台吏杨忠信谒侠曰:“御史缄默不言,而君上书不已,是言责在监门而台中无人也。”取怀中《名臣谏疏》二帙授侠曰:“以此为正人助。” 京与惠卿同在政府,议论多不合,而王安国素与侠善,惠卿欲并中之,乘间白帝曰:“侠书言青苗、助役、流民等事,此众所共知也。若禁中有人被甲登殿诟骂,侠安从知?盖侠前后所言,皆京使安国导之,乞追侠付狱穷治。”已而帝问京曰:“卿识郑侠乎?”对曰:“臣素未之识。”帝颇疑之。御史知杂事张璪承惠卿旨,劾侠尝游京之门,交通有迹。邓绾、邓润甫言王安国尝借侠奏稿观之,而有奖成之言,意在非毁其兄。诏付御史狱。时侠已行至太康,还,对狱,实不识京,但每遣门人吴无至诣检院投匦时,集贤校理丁讽辄为无至道京称叹之语。及罢局时,遇安国于途,安国马上举鞭揖之曰:“君可谓独立不惧!”侠曰:“不意丞相为小人所误,一旦至此!”安国曰:“非也。吾兄自以为人臣不当避怨,四海九州之怨悉归于己,而后可为尽忠于国家。”侠曰:“未闻尧、舜在上,夔、契在下,而有四海九州之怨者。” 狱成,侠改送英州编管,无至及忠信皆编管湖外,京以右谏议大夫出知亳州,讽落职,安国放归田里。舍人钱藻草京制,有“大臣进退,系时安危,持正不回,一节不挠”等语。邓绾惧京再入,且希惠卿旨,言藻撰词失当,于是藻亦落职。 始,惠卿事安石如父子,安国恶其憸巧,数面折之。一日,安石与惠卿论新法于其第,安国好吹笛,安石谕之曰:“宜放郑声。”安国曰:“亦愿兄远佞人。”惠卿知其以佞人目己,深衔之,至是因侠狱陷安国。侠赴汀州,方在道,惠卿令奉礼郎舒亶往捕,搜其筐,得所录《名臣谏疏》,有言新法事及亲朋书札,悉按姓名治之。惠卿欲致侠于死,帝曰:“侠所言,非为身也,忠诚亦可嘉,岂宜深罪!”但徙侠英州。既至,得僧屋将压者居之,英人无贫富贵贱皆加敬,争遣子弟从学,为筑室以迁焉。 壬寅,辽赈云州饥。 丙午,分京东为东、西两路,青、淄、濰、莱、登、密、沂、徐八州、淮阳军为东路,郓、兖、齐、濮、曹、济、单七州、南京为西路。 辍江南东路上供米,均给灾伤州军。 丁未,御宣德门观灯。 乙卯,诏出使廷臣,所至采吏治能否以闻。 雨木冰。 丁巳,权永兴军等路转运使皮公弼言:“交子之法,以方寸之纸,飞钱致远;然不积钱为本,亦不能以空文行。今商、虢铁冶,所收极广,苟即冶更铸折二钱,岁除工费外,可得百万缗为交子本。”并上可行十二事。帝批委公弼总制营办。 戊午,诏:“所在流民归业者,州县资遣之。” 己未,洮西安抚司以岁旱,请为粥以食羌户饥者。 二月,甲子,以太常寺太祝王安上为右赞善大夫、权发遣度支判官。安上,安石幼弟也。 增陕西钱监改铸大钱,从皮公弼请也。 丙寅,封皇子僴为景国公。 丁卯,辽以祥州火灾,遣使恤之。 癸酉,观文殿大学士、吏部尚书、知江宁府王安石复以本官同平章事。初,吕惠卿迎合安石,骤至执政。既得志,遂叛安石,忌其复用,凡可以害安石者无所不为。一时朝士见惠卿得君,谓可倾安石以媚惠卿,遂更朋附之。时韩绛颛处中书,事多稽留不决,且数与惠卿争论,度不能制,密请帝复用安石,帝从之。惠卿闻命愕然。翼日,帝遣中使赍诏召安石,安石不辞,倍道而进,七日至京师。 戊寅,命枢密副都承旨张诚一、入内押班李宪等行视宽广处,关殿前司差马步军二千八百人,教李靖营阵法。 乙酉,察访使曾孝宽言:“庆历八年,尝诏河北州军,坊郭第三等,乡村第二等,每户养被甲马一匹,以备非时官买,乞检令施行。”从之。户马法始于此。 丙戌,诏停京畿土功七年。 辽主驻大鱼泺。丁亥,以鹰坊使耶律阳陆获头鹅,加工部尚书。 三月,丁酉,赈润州饥。 戊戌,知河州鲜于师中乞置蕃学,教蕃酋子弟,赐田十顷,岁给钱千缗,增解进士二人;从之。 庚子,辽复遣萧禧来理河东黄嵬地,命韩缜与禧议之,争辩或至夜分。禧执分水岭之说不变,留馆不肯辞,曰:“必得请而后反。”帝不得已,遣知制诰沈括报聘。括诣枢密院阅故牍,得顷岁所议疆地书,指古长城为分界,今所争乃黄嵬山,相远三十馀里,表论之。帝喜,谓括曰:“大臣殊不究本末,几误国事。”命以画图示禧,禧议始屈。乃赐括白金千两,使行。括至辽,辽枢密副使杨遵勖来就议,括得地讼之籍数十,预使吏士诵之,遵勖有所问,则顾吏举以答;它日复问,亦如之。遵勖无以应,谩曰:“数里之地不忍,而轻绝好乎?”括曰:“师直为壮,曲为老。今北朝弃先君之大信,以威用其民,非我朝之不利也。”凡六会,竟不可夺,遂舍黄嵬而以天池请,括乃还。在道,图其山川险易迂直,风俗之淳庞,人情之向背,为《使契丹图》,上之。拜翰林学士、权三司使。 乙巳,辽主命太子写佛书。 癸丑,复赈常、润饥民。 戊午,太白昼见。 张方平以宣徽北院使出知青州。未行,帝问方平以祖宗御戎之策,对曰:“太祖不勤远略,如夏州李彝兴、灵武冯晖、河西折御卿,皆因其酋豪,许以世袭,故边圉无事。董遵诲捍环州,郭进守西山,李汉超保关南,皆十馀年,优其禄赐,宽其文法,诸将财力丰而威令行。间谍详审,吏士用命,贼所入辄先知,并力御之,战无不克,故以十五万人而获百万之用。终太祖之世,边鄙不耸,天下安乐。及太宗平并,又欲远取燕蓟,自是岁有契丹之虞;曹彬、刘廷让、傅潜等数十战,各亡士卒十馀万,又内徙李彝兴、冯晖之族,致继迁之变,二边皆扰,而朝廷始旰食矣。真宗之初,赵德明纳款,及澶渊之克,遂与契丹盟,至今人不识兵革,可谓盛德大业。祖宗之事,大略如此。近岁边臣建开拓之议,皆行险徼幸之人,欲以天下安危试之一掷,事成则身蒙其利,不成则陛下任其患,不可听也。” 夏,四月,乙丑,诏减将作监冗官。 太常礼院言:“已尊僖祖为太庙始祖,当正东向之位,仍请自今禘祫著为定礼。”乙亥,诏恭依。 丙子,辽赈平州饥。 戊寅,以吴充为枢密使。 壬午,湖南江水溢。 乙酉,辽主如犊山。 闰月,枢密使陈升之以足疾请外;乙未,罢为检校太尉、镇江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扬州。升之深狡多数,善傅会以取富贵。初附王安石,及拜相,即求解条例司。世以是讥之,号为“筌相”。 广源州蛮刘纪寇邕州,归化州侬智会败之。 壬寅,沈括上《奉元历》,行之。 癸卯,宣徽北院使、知青州张方平改判永兴军。分秦凤兵为四将。 丙午,辽赈平、滦二州饥。 庚戌,辽皇孙延禧生,太子浚之子也。辽主喜甚,旋命太子妃之亲及东京僚属赐爵有差。 壬子,沂州民朱唐告前馀姚县主簿李逢谋反,辞连宗室右羽林大将军世居、河中府观察推官徐革,命御史中丞邓绾、知谏院范百禄、御史里行徐禧杂治之。狱具,世居赐死,逢、革等伏诛。初,蜀人李士宁,得导气养生之术,又能言人休咎,以此出入贵家。尝见世居母康,以仁宗御制诗赠之,又许世居以宝刀,且曰:“非公不可当此。”世居与其党皆神之,曰:“士宁,二三百岁人也。”解释其诗,以为至宝之祥。及鞫世居得之,逮捕士宁。而王安石故与士宁善,百禄谓士宁以妖妄惑世居致不轨,罪当死;禧右士宁,以为无罪。帝命御史知杂、枢密承旨参治,执政主禧议,士宁但决杖,配永州;而百禄坐报上不实,贬监宿州税。百禄,镇兄子也。惠卿始兴此狱,连坐者甚众,欲引士宁以倾安石。会安石再入秉政,谋遂不行。 丁未,赐大理寺丞欧阳发进士出身。发,修之子也。 甲寅,录赵普后。 乙卯,诏西南蕃五姓蛮五年一入贡。 五月,辛酉朔,虑囚,降死罪一等,杖以下释之。 甲子,分环庆兵为四将。 丁丑,雨土及黄毛。 甲申,熙河路蕃官殿直顿理谋叛,伏诛。 己丑,遣使赈鄜延、环庆饥。 六月,癸巳,辽以兴圣宫使奚人色嘉努知奚六部大王事。 戊戌,辽知三司使事韩操,以钱谷增羡,授三司使。 辛丑,都官员外郎刘师旦言:“《九域图》,自大中祥符六年修定,至今六十馀年,州县有废置,名号有改易,等第有升降,且所载古迹,或俚俗不经,乞选有地理学者重修。”乃命馆阁校勘曾肇、光禄丞李德刍删定。既而言旧书不绘地形,难以称图,更赐名《九域志》。 癸卯,辽遣使按问诸路囚。以特里衮大悲努为始平军节度使,出参知政事柴德滋为武定军节度使。 丙午,酾汴水入蔡河以通漕,从都水监丞侯叔献请也。渠成而舟不可行,寻废。 己酉,王安石进所撰《诗、书、周礼义》。帝谓安石曰:“今谈经者言人人殊,何以一道德?卿所撰经义,其以颁行,使学者归一。”遂颁于学官,号曰《三经新义》。 辛亥,加安石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吕惠卿给事中,王雱龙图阁直学士。雱辞新命,惠卿劝帝许之,由是王、吕之怨益深。安石《新义》行,士子以经试于有司,必宗其说,少异,辄不中程。晚岁又为《字说》二十四卷,多穿凿傅会,其流入于佛、老,天下争传习之,而先儒之传注悉废,士亦无复自得之学。故当时议者,谓王氏之患,在好使人同己。 乙卯,吐蕃贡于辽。 丙辰,辽诏皇太子浚兼北南枢密院事,总领朝政,仍戒谕之。以武定军节度使赵徽为南府宰相,以枢密副使杨遵勖参知政事。 辽主为太子选僚属,以客省使耶律寅吉秉直好义,命为辅导。枢密使耶律伊逊谋摇太子,恶寅吉在侧,旋奏出为群牧林牙。 戊午,司徒兼侍中、太师、魏国公、判相州韩琦卒。前一夕,大星殒州治,枥马皆惊。帝发哀苑中,哭之恸。发两河卒为治冢,帝自为碑文,篆其首曰:“两朝顾命定策元勋之碑”。赠尚书令,谥忠献,配享英宗庙廷,常令其子若孙一人官于相,以护丘墓。 琦识量英伟,喜愠不见于色,论者以厚重比周勃,政事比姚崇。嘉祐、治平间,再决大策以安社稷,处危疑之际,知无不为。或谏曰:“公所为诚善,万一蹉跌,岂惟身不自保,恐家无处所。”琦叹曰:“是何言也!人臣尽力事君,死生一之。至于成败,天也,岂可豫忧其不济,遂辍不为哉!”子忠彦使辽,辽主闻知其貌类父,即命工图之,其见重如此。琦天姿朴忠,家无留资。尤以奖拔人材为急,公论所与,虽意所不悦,亦收用之。与富弼齐名,号称贤相,时谓之“富韩”云。 秋,七月,辛酉朔,辽主猎平地松林。 甲子,处州江水溢。 丙寅,辽赈南京贫民。 戊寅,太白昼见。 戊子,分泾原兵为五将。 命天章阁待制韩缜如河东,割地以畀辽。辽主以侵地之议起于耶律普锡,命普锡往正疆界,力争不已。帝问于王安石,安石曰:“将欲取之,必姑与之。”以笔画其地图,依黄嵬山为界,萧禧乃去。至是遣缜往,尽举与之,东西弃地七百里。监察御史里行分宁黄廉叹曰:“分水画境,失中国险矣。”其后辽人果包取两不耕地,下临雁门。辽主擢普锡为南院宣徽使。 秋,八月,庚寅朔,日有食之。 癸巳,募民捕蝗易粟,苗损者偿之,仍复其赋。丙申,减官户役钱之半。 诏:“发运司体实淮南、江东、两浙米价,州县所供米每过百万石,减直予民,斗钱勿地八十。” 庚戌,韩绛罢。绛居相位,数与吕惠卿异议;王安石复入,论政愈驳。会有刘佐者坐法免,安石欲抆拭用之,绛执不可,议于帝前,未决,绛即再拜求去。帝惊曰:“此小事,何必尔?”绛曰:“小事尚不伸,况大事乎!”帝为逐佐。至是称疾求罢,以礼部尚书、观文殿大学士知许州。 发河北、京东兵及监牧卒修都城。 丁巳,大阅。 九月,庚申朔,立武举绝伦法。凡武举人射两石弓,马射九斗,谓之绝伦,虽程文不合格,并赐第。 乙亥,辽主驻藕丝淀。 己卯,辽以南京饥,免租税一年,仍出钱粟赈之。 冬,十月,己丑朔,以崇政殿说书吕升卿权发遣江南西路转运副使。 庚寅,吕惠卿罢。先是惠卿弟升卿考试国子监,而惠卿妻弟方通在高等,为御史蔡承禧所劾,惠卿乃谒告。帝遣冯宗道抚问,召赴中书,王安石又亲诣惠卿道帝意。惠卿于是上表求外者三,帝皆遣中使封还,又有答刂子,帝复令安石同王珪谕惠卿。惠卿入见,帝曰:“无事而数求去,何也?岂以安石议用人不合邪?”惠卿曰:“此亦不系臣去就。前此安石为陛下建立庶政,千里复来,乃一切托疾不事事,与昔日异,不知欲以遗之何人?”帝曰:“安石何以至此?”惠卿曰:“安石不安其位,盖亦缘臣在此。不若逐臣使去,一听安石,天下之治可成。”帝曰:“终不令卿去,且俱至中书。”惠卿顿首曰:“臣不敢奉诏。”既退,帝复遣中使谕惠卿,惠卿入见,及复就职。 初,蔡承禧奏:“惠卿弄权自恣,朋比欺国,如章惇、李定、徐禧之徒,皆为死党,曾旼、刘泾、叶唐懿、周常、徐申之徒,又为奔走,此奸恶之尤大者。”而中丞邓绾亦弥缝前附惠卿之迹以媚安石。王雱复深憾惠卿,遂讽绾发惠卿兄弟强借华亭富民钱五百万与知县张若济买田共为奸利事,置狱鞫之。帝既决意罢惠卿政事,故先出升卿,寻诏惠卿守本官、知陈州。 乙未,彗出轸。 己亥,诏以灾异数见,避殿,减膳,求直言,及询政事之未协于民者。 王安石率同列上疏言:“晋武帝五年,彗出轸,十年,又有孛,而其在位一十八年,与《乙巳占》所期不合。盖天道远,先王虽有官占,而所信者人事而已。天文之变无穷,上下傅会,不无偶合。周公、召公,岂欺成王哉?其言中宗享国日久,则曰严恭寅畏天命,自度治民不敢荒宁,其言夏、商多历年所,亦曰德而已。裨灶言火而验,复请以宝玉禳之,公孙侨不听,则曰:‘不用吾言,郑又将火。’侨终不听,郑亦不火。有如裨灶,未免妄诞,况今星工乎!所传占书,又当世所禁,誊写讹缪,尤不可知。陛下盛德至善,非特贤于中宗,周、召所言,则既阅而尽之矣,岂须愚瞽复有所陈!窃闻两宫以此为忧,望以臣等所言力行开慰。”帝曰:“闻民间殊苦新法。”安石曰:“祈寒暑雨,民犹怨咨,此无庸恤。”帝曰:“岂若并祈寒暑雨之怨亦无邪!”安石不悦,退而属疾卧。 庚子,权三司使章惇罢。中丞邓绾言:“吕惠卿执政逾年,所立朋党不一,然与惠卿同恶相济无如惇。今惠卿虽已斥逐,而尚留惇在朝廷,亦犹疗病四体而止治其一边,粪除一堂而尚存秽之半也。”乃出惇知湖州。 壬寅,赦天下。 罢手实法。中丞邓绾言:“凡民养生之具,日用而家有之,今欲尽令疏实,则家有告讦之忧,人怀隐匿之虑。商贾通殖货利,交易有无,或春有之而夏已荡析,或秋贮之而冬即散亡,公家簿书,何由拘录,其势安得不犯!徒使嚚讼者趋赏报怨,畏怯者守死忍困而已。”遂诏罢手实法。 王安礼应诏上疏曰:“人事失于下,变象见于上。陛下有仁民爱物之心而泽不下究,意者左右大臣是非好恶不求诸道,谓忠者为不忠,不贤者为贤,乘权射利者,用力殚于沟瘠,取利究于园夫,足以干阴阳而召星变。愿察亲近之行,杜邪枉之门。至于祈禳小数,贬损旧章,恐非所以应天变也。”帝览疏嘉劝,谕之曰;“王珪欲使卿条具,朕尝谓不应沮格人言以自障壅。今以一指蔽目,虽泰、华在前弗之见;近习蔽其君,何以异此?卿当益自信。” 吕公著应诏上疏曰:“陛下临朝愿治,为日已久,而左右前后莫敢正言,使陛下有欲治之心而无致治之实,此任事之臣负陛下也。夫士之贤不肖素定,今则不然,前日所举以为至贤,而后日逐之以为至不肖,其于人才既反覆不常,则于政事亦乖戾不审矣。古之为政,初亦有不信于民者,若子产治郑,一年而人怨之,三年而人歌之。陛下垂拱仰成,七年于此,然舆人之诵亦未有异于前日,陛下独不察乎!” 丁未,彗不见,自始出至没凡十二日。 丙辰,御殿,复膳。 丁巳,张方平应诏上疏曰:“新法行已六年,事之利害,非一二可悉。天地之变,人心实为之,故和气不应,灾异荐作,顾其事必有未协于民者矣。法既未协,事须必改;若又惮改,人将不堪,此臣所以为陛下痛心疾首,一夕而九兴也!” 十一月,辛酉,辽皇后萧氏被诬,赐死。 时耶律伊逊擅政,深恶后族。及太子总政,法度修明,伊逊不得逞,乃谋陷后以构太子。先是重元家婢单登没为宫婢,后善音乐,伶人赵惟一得侍左右,单登亦善筝与琵琶,与惟一争能而不胜。辽主尝召登弹筝,后谏曰:“此叛家婢女,中独无豫让乎?安得亲近御前!”出遣外直,登深怨之。登有妹为教坊朱顶鹤妻,而顶鹤为伊逊所暱,登与顶鹤诬后与惟一私,因伊逊以闻。辽主下伊逊及张孝杰穷治之,加惟一以钉灼诸酷刑;词连教坊高长命,皆诬服。枢密副使萧惟信闻之,驰语伊逊、孝杰曰:“皇后贤明端重,诞育储君,此天下母也,而可以叛家仇婢一语动摇之乎!”不听。狱词上,辽主犹未决,孝杰复锻炼证实之。辽主怒甚,即日族诛惟一,并斩长命,勒后自尽。太子及公主皆披发流涕,乞代母死,不许。后赋绝命词,自缢死,尸还母家。太子投地大呼曰:“杀吾母者,耶律伊逊也!”闻者莫不咋舌。 知桂州沈起规取交趾,妄言受密旨,遣官入谿峒点集土丁为保伍,授以阵图,使岁时肄习。继命人因督运盐之海滨,集舟师,寓教水战,故时交人与州县贸易,一切禁止。知邕州苏缄遗起书,请止保甲,罢水运,通互市;起不听,劾缄沮议。朝廷以起生事,乃罢起,命刘彝代之。彝至,不改起之所为,奏罢广西所顿北兵,而用枪杖手分戍,大治戈船,遏绝互市。交人疑惧,至是分三道入寇,戊寅,陷钦州。 壬午,立陕西蕃丁法。 癸未,以右谏议大夫宋敏求、知制诰陈襄为枢密直学士。先是知制诰邓润甫言:“近者群臣专尚告讦,此非国家之美。宜登用敦厚之人,以变风俗。”帝嘉纲之。居数日,敏求及襄有是命。 帝尝访人材之可用者,襄对以司马光、韩维、吕公著、苏颂、范纯仁、苏轼,下至郑侠,凡三十三人。且谓:“光、维、公著皆股肱心膂之臣,不当久外。侠愚直敢言,发于忠义,投窜瘴疠,朝不谋夕,愿使得生还。”帝不能用。 甲申,交趾陷廉州。 王安石称疾不出,帝遣使慰勉之。丙戌,安石出视事。其党为安石谋曰:“今不取门下士上素所不喜者暴用之,则权轻,将有窥人间隙者矣。”安石从之。帝亦喜安石之出,凡所进拟,皆听,安石由是权益重。 诏渝州置南平军。先是渝州南川獠木斗叛,命秦凤都转运使熊本往安抚之。本进营铜佛坝,破其聚落,谕以盛德,木斗举溱州地五百里来归,为四砦、九堡。至是建铜佛坝为南平军,召本还,以天章阁待制知制诰。 帝数称其文有体,命院吏别录以进。本因上疏曰:“天下之治,有因有革,期于趋时适治而已。陛下改制之始,安常习故之徒交讙而合噪,或诤于廷,或谤于市,或投劾引去者,不可胜数。陛下烛见至理,独立不夺,今虽少定,彼将伺隙而逞,愿陛下深念之,勿使交讙之众有以窥其间。”其意盖专媚王安石也。 十二月,己丑,辽以南京统军使耶律瑞弩为特里衮,以汉人行宫都部署耶律瑞为枢密副使,以同知东京留守事萧多喇为伊勒希巴。 庚寅,辽主赐张孝杰国姓。孝杰既与耶律伊逊共陷皇后,伊逊深德之。辽主不悟其奸,眷注弥厚。 壬辰,辽以西京留守萧延陆为左伊勒希巴。 壬寅,以翰林学士元绛参知政事,龙图阁直学士兼枢密都承旨曾孝宽为枢密直学士、签书枢密院事。绛在翰林,谄事王安石,而安石德曾公亮之助巳,欲引其子孝宽于政地以报之,由是二人同升。 辛亥,以天章阁待制赵禼为安南道招讨使,嘉州防御使李宪副之,以讨交趾。张方平言:“举西北壮士健马弃之炎荒,其患有不可胜言者。若师老费财,无功而还,社稷之福也。”后皆如其言。 王安石复撰《诗·关雎解义》以进。初,安石撰《诗序》,称颂帝德,以文王为比。帝曰:“以朕比文王,恐为天下后世笑,但言解经之意足矣。”遂改撰《诗序》以进。至是诏前后所上并付国子监镂板施行。 癸丑,诏曰:“安南世受王爵,而乃攻犯城邑,杀伤吏民,干国之纪,刑兹无赦。已命赵禼充安南道行营马步军都总管,须时兴师,水陆兼进。天示助顺,既兆布新之祥;人知侮亡,咸怀敌忾之气。”时交趾所破城邑,即为露布,揭之衢路,言中国作青苗、助役之法,穷困生民,今出兵欲相拯济;王安石怒,故自草此诏。 是岁,夏改元大安。 熙宁九年辽太康二年 春,正月,己未,辽主如春水。 乙丑,雨水冰。 戊辰,交趾围邕州,知州苏缄悉力拒守,外援不至,城遂陷。缄曰:“吾义不死贼手!”亟还州廨,阖门,命其家三十六人皆先死,藏尸于坎,乃纵火自焚。城中人感缄之义,无一人从贼者。于是交人尽屠其民,凡五万八千馀口。 己卯,下谿州刺史彭师晏降。 章惇使湖北提点刑狱李平招纳师晏誓下州峒蛮张景谓、彭德儒、向永胜、覃文猛、覃彦坝,各以其地归版籍,师晏遂降。诏遣师晏诣阙,授礼宾副使,官其下六十有四人。 辛巳,赠苏缄奉国军节度使,谥忠勇。以其子子元为西头供奉官、閤门祗候,赐对便殿,帝曰:“昔唐张巡与许远守睢阳,蔽捍江、淮,较之卿父,未为远过也。” 初,邕州将陷,缄愤沈起、刘彝致寇,彝又坐视不救,欲上疏论之,属道梗不通,乃列二人罪状榜于市,冀达朝廷。至是治起、彝开衅之罪,贬起郢州团练副使、安置郢州;彝均州团练副使、安置随州。 辽耶律伊逊既诬陷皇后,又欲害太子,乘间言于辽主曰:“帝与后如天地并位,中宫岂可旷也?”因盛称驸马都尉萧锡默之妹美而贤,辽主信之,纳于掖庭。锡默党于伊逊,故伊逊欲引为助。 二月,戊子,以宣徽南院使郭逵为安南行营经略招讨使,赵禼副之;召李宪还。宪久在西北边,好论兵,王韶之开熙河,宪与有劳,故用宪。既而禼、宪议事不合,帝因问禼:“孰可代宪?”禼言:“逵老于边事,愿为裨赞。”帝从之。仍诏占城、真腊合击交趾。 辽赈黄龙府饥。 己丑,宗噶尔首领果庄寇五牟谷,蕃官蔺毡讷支等邀击,大破之。 己亥,以出师罢春宴。 癸丑,辽以南京路饥,免租税一年。 乙卯,雨雹。 三月,辛酉朔,恤钦、廉、邕三州死事家,瘗战亡士;贼所蹂践,除其田征。 辛酉,辽太后萧氏殂,谥曰仁懿太后。太后慈惠端淑,凡正旦生辰,诸国贡币,悉赐贫瘠。初在滦河,亲督卫士平重元之乱,后梦重元曰:“臣骨在太子山北,不胜寒栗。”即命屋之。其慈闵类此。 丁卯,辽大赦。 甲戌,御集英殿,赐进士徐铎以下并明经诸科及第、出身、同学究出身总五百九十六人。铎,邵武人也。帝以详定官陈绎等取第一甲不精,并罚铜。 丁丑,以广西进士徐伯祥为右侍禁,钦、廉、白州巡检。 己卯,宗噶尔首领果庄复寇五牟谷,熙河钤辖韩存宝败之。 庚辰,复种谔礼宾副使、知岷州,韩绛再相,尝讼其前功故也。 夏,四月,戊戌,复广济河漕。 癸卯,诏:“广南亡没士卒及百姓为贼残破者,转运安抚司具实并议赈恤以闻。” 甲辰,降空名告身付安南行营,以招降赏功。诏诸路募武勇赴广西,赠广西死事将士官有差。 辛亥,茂州夷寇边,知成都府蔡延庆乞发陕西兵援茂州,候兵至,当自将以往。帝遣内侍押班王中正经制。诏延庆务在持重,毋得轻离成都。 甲寅,辽遣耶律孝纯以太后丧来告。帝发哀成服,辍视朝七日。 五月,丙辰朔,诏:“邕州沿边州峒首领来降者,周惠之。” 丙寅复分两浙为东、西路。明年,又合为一,以财赋不可分故也。 丁卯,城茂州。 壬申,诏:“安南诸军过岭有疾者,所至护治。” 庚辰,静州下首领董整白等来降。 六月,己丑,绵州都监王庆、崔昭用、刘珪、左侍禁张义援茂州,战死。 辛卯,诏:“滨海富民得养蜑户,毋致为外夷所诱。” 甲午,辽葬仁懿太后于庆陵。 己亥,虑囚,降死罪一等,杖以下释之。 己亥,辽主驻特古里。辽护卫萧和克愤耶律伊逊恣行不法,尝伏于桥下,伺伊逊过,欲杀之。会暴雨,桥坏,不果;又欲杀之于猎所,为亲友所阻而止。廷臣侧目,莫敢言其奸者。北面林牙萧岩寿密言于辽主曰:“伊逊自泉太子预政,内怀疑惧,又与张孝杰相附会,数相过从,恐有阴谋,动摇太子,不可使居要地。”辽主悟,壬寅,出伊逊为中京留守。一时称辽主能纳忠言,同知南院宣徽使谐里、都林牙耶律庶箴及耶律孟简各以表贺。 辽仁懿太后山陵事未毕,耶律伊逊之党见伊逊外迁,恐辽主意移,亟劝立后,辽主从之。丁未,册萧氏为皇后,遂封后父祗候郎君迪里喇为赵王,后叔西北路招讨使伊哩额为辽西郡王,后兄汉人行宫都部署锡默为柳城郡王。伊逊既外迁,以参知政事杨遵勖知南院枢密使事,以北院枢密副使萧锡萨知北院枢密使事,以汉人行宫副部署刘诜参知政事。 己酉,南府宰相赵徽致仕。 秋,七月,丙辰,朱崖军黎贼黄婴入寇,诏广南西路严兵备之。 壬戌,城下谿州,赐名会谿城,戍以兵,隶辰州,出租赋如汉民。 癸亥,静州将杨文绪结蕃部谋叛,王中正斩之以徇。 戊辰,辽主如秋山,一日射鹿三十,宴从官,酒酣,命赋《云上于天诗》。命北府宰相耶律孝杰坐御榻旁,辽主诵《黍离诗》“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孝杰奏曰:“今天下太平,陛下何忧?富有四海,陛下何求?”辽主大悦。 癸酉,辽柳城郡王萧锡默卒。 是月,安南行营次桂州,郭逵遣钤辖和斌等督水军涉海自东入,诸军自广西入。 八月,己丑,罢鬻祠庙。时司农寺令天下祠庙,许依坊场河渡募人承买,收取净利。应天府阏伯、微子庙亦在鬻中。判官刘挚叹曰:“一至于此!”往见判府张方平曰:“独不能为朝廷言之邪?”方平矍然,托挚为奏曰:“阏伯迁商丘,主祀大火,火为国家盛德所乘;微子开国于宋,亦本朝受命建号所因。又有双庙,乃唐张巡、许远,以孤城死贼,能捍大患者也。今若令承买,小人规利,冗亵渎慢,何所不为!岁收微经,实损国体。乞存此三庙,以称国家严恭典礼,追尚前烈之意。”疏上,帝震怒,批付司农曰:“慢神辱国,莫此为甚,可速止之!”于是天下祠庙皆得不鬻。 庚寅,辽主出猎,遇麛失其母,闵之,不射。 丁酉,禁北边民阑出谷粟。 九月,戊午,浚汴河。 辽以南京蝗,免明年租税。 丙寅,诏罢都大制置河北河防水利司。 己卯,诏恤岭南死事家,表将士墓。 己卯,辽主驻藉丝淀。 冬,十月,乙酉,太白昼见。 戊子,翰林学士、权御史中丞邓绾罢为兵部郎中、知虢州。壬辰,贬中书户房习学公事练亨甫为漳州军事判官。 初,王安石与吕惠卿互相倾陷,遣徐禧、王古等按华亭狱,不得惠卿罪,更使蹇周辅按之,狱久不决。安石子雱切责亨甫与吕嘉问,二人乃共谋取绾所列惠卿事,杂它书下制狱,安石不知也。堂吏遽告惠卿于陈,惠卿以状闻,且上书讼安石曰;“安石尽弃素学,而降尚纵横之末数以为奇术,以至谮愬胁持,蔽贤党奸,移怒行很,方命矫令,罔上恶君。凡此数恶,力行于年岁之间,莫不备具,虽古之失志倒行而逆施者,殆不如此。”帝以状示安石,安石谢无有。归以问雱,雱言其情,安石咎之。时雱已病疽弥年,坐此益忿恚,疽溃而卒;安石悲伤,求去愈切。绾虑安石去而己失势,乃力劝帝留安石,其言甚无顾忌。帝再三诘绾,绾以实告曰:“安石门人练亨甫为臣言。”帝令吴充以己意问安石,安石大骇,即上奏曰:“闻御史中丞邓绾尝为臣子营官及荐臣婿可用,又为臣求赐第京师。兼绾近举御史二人,寻却乞不施行。闻其一人彭汝砺者,尝与练亨甫相失,绾听亨甫游说,故乞别举。绾所为如此,岂可令执法在论思之地!亨甫亦不当留备宰属。”帝以绾操心颇僻,贼性奸回,论事荐人,不循分守,亨甫身备宰属,与言事民交通,故有是命。绾始以附安石得居言职,及惠卿之党欲倾安石,绾皆竭力劾奏之,亨甫亦由谄事雱以进,至是乃因安石言,相继罢斥。 乙未,诏东南诸路教阅新军。 辽耶律伊逊之出为中京留守也,泣谓人曰:“伊逊无过,因谗见出。”其党以其言闻于辽主,辽主悔之。会伊逊生日,辽主遣近臣耶律白斯本赐物为寿,伊逊因私属白上:“臣见奸人在朝,陛下孤危,身虽在外,窃用寒心。”白斯本还,以闻。辽主赐伊逊车,谕曰:“无虑弗用,行将召矣。”由是反疑萧岩寿,出为顺义军节度使。诏近臣议召伊逊事,北面官属无敢言者。契丹行宫都部署耶律萨喇曰:“萧岩寿言伊逊有罪,不可为枢臣,故陛下出之。今复召,恐天下生疑。”同知南院宣徽使谐里亦言不可复召。萨喇进谒者三,左右为之震悚,辽主卒不听。戊戌,召伊逊复为北院枢密使。 丙午,王安石罢。安石之再相也,多称疾求去。及子雱死,力请解机务。帝亦厌安石所为,乃罢为镇南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江宁府。雱死时,年三十三。 枢密使、检校太傅吴充、礼部侍郎、参知政事王珪并守前官、同平章事。充子安持虽娶王安石女,而充心不善安石所为,数为帝言新法不便。帝察其中立无与,及安石罢,遂相之。 以资政殿学士、知成都府冯京知枢密院事。京与王安石同在中书,多异议,安石颇疑惮之,故尝因事移私书于吕惠卿曰:“无使齐年知。”京、安石俱生辛酉,故谓之齐年。及安石再相,惠卿出知陈州,悉发安石前后私书奏之,其一云“无使齐年知”,又其一云“无使上知”。帝以安石为欺而京不阿,故复用京。 十一月,乙卯,给广南东路空名告敕,募入钱助军。 辛酉,录魏征后。 甲戌,辽主欲观起居注,修注郎布延等不进,各杖二百,罢之。 耶律伊逊既复用,势益张,见耶律萨喇,让之曰:“与君无憾,何独异议?”萨喇正色曰:“此社稷事,何憾之有?”耶律庶箴私见伊逊而泣曰:“前者抗表,非庶箴之愿也。”伊逊怜而释之,出谐里为广利军节度使,谪耶律孟简巡磁窑关;未几,流萧岩寿于乌隗部,终身拘作。岩寿虽窜逐,恒以社稷为忧,时人为之语曰:“以狼牧羊,何能久长!” 乙亥,以安南行营将士疾疫,遣同知太常礼院王存褥南岳,遣中使建祈福道场。 己卯,洮东安抚司奏包顺等破果庄兵于多移谷。壬午,果庄寇岷州,种谔以轻兵袭击于铁城,败之。 是月,辽南京地震,民舍多坏。 十二月,丙戌,郭逵拔广源州,伪观察使刘纪降。 己丑,子佣生。 栋戩使果庄聚兵洮、岷,胁新附羌,多叛归之。甲午,遣内侍押班李宪乘驿往秦凤、熙河措置边事,诏诸将皆受节制。 御史中丞邓润甫、御史周尹、蔡承禧、彭汝砺言:“自古不闻有中人为将帅者。唐明皇时,覃行章乱黔中,始以杨思勖为招讨使,唐之祸萌于此。代宗时,鱼朝恩几危社稷。宪宗用吐突承璀,卒以轻谋败事,得罪后世。陛下其忍袭唐故迹而忘天下之患乎?”又言:“果庄之患小,用宪之患大。宪功不成,其祸小;功成,其祸大。”章再上,弗听。 辽以左伊勒希巴萧托卜嘉为南院统军使。耶律伊逊以北面林牙耶律延格为耳目。延格狡佞而敏,凡有闻见,必举以告。伊逊爱而荐之,辽主亦以为贤,拜左伊勒希巴。 丁酉,诏:“岷州界经果庄兵燹者赐钱,胁从来归者释其罪。 癸卯,郭逵败交趾于富良江,获其伪太子洪真,李乾德遣人奉表诣军门降。初,赵禼举逵以自代,及逵至,辄与禼异。禼欲乘兵形未动,先抚辑两江峒丁,择壮勇,啖以利,使招徕携贰,堕其腹心,然后以大兵继之,逵不听;禼又欲使人赍榜入贼中招纳,逵又不听;遂令燕达先破广源,复还永平。禼以为广源间道距交州十二驿,趋利掩击,出其不意,川途并进,三路致讨,势必分溃;固争,不能得。贼遂据富良江,列船数百,官军不得济。禼分遣将吏伐木治攻具,机石如雨,蛮舰皆坏。徐以罢卒致贼,设伏击之,斩首数千级。馘其渠酋,获洪真,贼穷蹙归命。时兵夫三十万人,冒暑涉瘴地,死者过半。至是大军距交州裁三十里,隔一水不得进。逵怍于玩寇,移疾先还,遂班师。 冷鸡朴诱山后生羌扰边。庚戌,诏:“有得冷鸡朴首者赏之。”玛尔戩请自效,众以为不可。李宪曰:“何伤乎!羌人天性畏服贵种。”听之往。玛尔戩盛装以出,诸羌耸视无斗志,宪师乘之,杀获万计,斩冷鸡朴。栋戩惧,即遣使奉贽效顺。加宪宣州观察使、入内副承旨。置威戎军。 辽耶律伊逊请赐牧地,群牧林牙耶律寅吉奏曰:“今牧地褊〈阝荚〉,畜不蓄息,岂可分赐臣下!”辽主乃止。伊逊由是益嫉寅吉,除怀德军节度使,旋贬漠北马群太保,未几卒。 ◎宋纪七十二 ∷起强圉大荒落正月,尽十二月,凡一年。 ○神宗体元显道法古立宪帝德王功英文烈武钦仁圣孝皇帝 熙宁十年辽太康三年 春,正月,癸丑,辽主如混同江。 乙卯,省诸道春贡金帛及停周岁所输尚方银。 庚申,权发遣荆湖南路转运判官唐义问言:“近废荆门军为长林县,屯兵减少,不足以控制要会。闻自废军以来,盐酒课息每岁亏数,过于所存役钱。乞复建军。”诏荆湖北路监司相度以闻,既而不行。 戊辰,仙韶院火,不视朝。 己巳,白虹贯日。 庚辰,诏开封府判官吴几复劾东头供奉官王永年,以永年诣宰相讼宗室叔皮等易衣私出求卜也。永年妻,叔皮女弟。永年自江南罢官,押钱纲赴京师,盗用数千缗,冀妻家为偿之,叔皮不为偿;三司督钱甚急。永年知叔皮尝于上元夜微服游闾里,乃夜叩东府告变云:“叔皮兄弟私访卜者,为己有天命,谋作乱,密造乖舆服御物已具。”故命几复鞫之。几复按验,皆无状。永年既伏罪,会病,死狱中。 侍御史周尹言:“近制,太庙大祠,并差宗室使相以上摄太尉行事,所以重宗庙,尊祖考,亲皇族,训子孙也。去冬腊享及期,中书方欲出敕,有宗室遽在告,既别差官,翼日即奉朝请,亦有受誓戒后复辞疾者。窃惟宗室亲贤,蒙九圣积累之烈,已极尊崇显宠矣,所宜春秋致力以举礼。今乃以一日奉祠为惮,则是悖德弃本,莫甚于此。宜申约束,自今宗室使相合赴太庙行事者,毋得临时以疾苟免。如谓宗室使相以上员数不多,祠事频数,即差节度使以上通摄。”从之。 二月,壬午朔,辽东北路统军使萧罕嘉努,加尚父,封吴王。 甲申,命北院枢密使魏王耶律伊逊同母兄弟,世预北、南院枢密之选;其异母诸弟,世预伊勒希巴之选。 戊子,以果庄败,种谔等赏官有差。 己丑,辽主如鱼儿泺。 辛卯,日中有黑子如李,至乙巳散。 辽以中京饥,罢巡幸。 乙未,权御史中丞邓润甫言:“尝有兴利之臣,议前代帝王陵寝,许民请射耕垦,而司农可之。缘此唐之诸陵悉见芟刈,闻昭陵木已翦伐无遗。熙宁令前代帝王陵寝并禁樵采,遇郊祀则敕吏致祭,其德意可谓远矣。小人掊克,不顾大体,使其所得不资,犹不可为,况所获至浅鲜哉!乞下所属,依旧禁止樵采耕垦,并黜责创议之人。”诏:“唐诸陵除立定令条禁止顷亩外,其馀民已请射地,许依旧耕佃,为守陵户,馀并禁止。” 丁酉,诏:“诸州岁以十月差官检视内外老病贫乏不能自存者,注籍,人日给米豆各一升,小儿半之,三日一给。自十一月朔始,止明年三月晦。” 己亥,枢密副使王韶罢。韶与安石异,数以母老乞归,帝语安石勉留之,安南之役,韶言:“广源之建,臣以为贪虚名而忘实祸,执政乃疑臣为刺讥。方举事之初,臣力争极论,欲宽民力而省财用,但同列莫肯听,至以熙河事折臣。臣本意不费朝廷而可以至伊吾卢甘,初不欲令熙河作路,河、岷作州也。今与众异论,倘不求退,必致不容。”韶本凿空开边,骤跻政地,乃以勤兵费财归曲朝廷,帝由是不悦,以观文殿学士、户部侍郎知洪州;又坐谢表怨慢,落职,知鄂州。 丙午,以复广源、苏茂等州,群臣表贺。曲赦广南西路诸州军。安南道经略讨都总管、荆湖南路宣抚司并罢。行营军马除量留防守外,尽放归本路。经贼坊郭、乡村户及避贼失业者,并被杀土丁之家,去年已放税者更放,今年并二税役钱已免两料者更免两料。应经贼杀戮之家,见存丁口孤贫不能自存者,所在州军日给口食米。以广源州为顺州。 赐李乾德诏,许依旧入贡,送还所掠省地人口。是役也,帝令中书、枢密院具行营兵马数,兵四万九千五百六人,马四千六百九十匹,除病及事故,见存二万三千四百人,马三千一百七十四匹。 以郭逵判潭州,赵禼知桂州。以征交趾,移疾先还,逵既坐贬,禼亦以不即平贼,降直龙图阁、知桂州。 戊申,三司言:“奉诏同制置解盐使皮公弼详议中外所论陕西解盐钞法利害。盐法之弊,由熙河钞溢额,钞溢额故钞价贱,钞价贱故粮草贵。又,东、西、南三路通商州县权卖官,故商旅不行。如此盐法不得不改,官卖不得不罢。今欲更张前弊,必先收旧钞,点印旧盐,行贴纳之法,然后自变法日为始,尽买旧钞入官。其已请出盐,立限许人自陈,准新价贴纳钱印盐度,给公据。令条具所施行事。东南旧法,盐钞一席毋过三千五百,西盐钞一席毋过二千五百,尽买入官。先令商人以钞赴解州榷盐院并池场照对批凿,方许中卖。已请出盐,立限告赏,许商人自陈。东南盐一席贴纳钱二千五百,西盐一席贴纳三千,与换公据,立限出卖,罢两处禁榷官卖。其提举司出卖盐,并依客人贴纳价钱,充买旧钞支用,取客人情愿对行算请。从省司降篆书盐席木印样,委逐州军雕造,付所差官检点印记,给与新引。将京西南、北、秦凤、河东路、在京开封府界应通商地分,各举官一员。其全席盐,限十日内经官自陈,点印贴纳,委所差官点数,用印号,毁抹旧引,给与新引,其贴纳钱,许供通抵当。如商人愿旧钞依定价折会贴纳盐钱者,听从便,于随处送纳,抹讫封印,送制置司。若私盐衰息,官盐自可通行。民间请出两路盐,无虑三十五万席,比候民间变转,约须期年。虑缘边未入新法盐钱,粮草有阙,乞权于去年折纲欠负谷粟,计物价借充军粮,候入到盐钱,依数拨还。通商州军县镇,岁终,委转运、提点司各以管下民户多少,同者将缴纳商人,注卖盐引多少为准,比较增亏,依编敕江、淮等路卖盐酒,比较赏罚。”诏:“除提举出卖解盐司官卖地分别降指挥外,及市易司已买盐,亦依客人例贴纳价钱,馀依所定。” 三月,辛酉,分命辅臣祈雨于郊、庙、社稷,仍诏开封府界京东、西、河北转运、提点刑狱司,各访名山灵祠,委长吏请祷。 丙寅,三司言:“相度及再体问商人,自来出产小盐及邻接京东、河北末盐地分,澶、濮、济、单、曹、怀州、南京及开封府界阳武、酸枣、封丘、考城、东明、白马、长垣、胙城、韦城九县,令通商,必为外来及小盐侵夺,贩卖不行。合依旧官自出卖,仍召客人入中外,其河阳、同、华、解州、河中、陕府及开封府界陈留、雍丘、襄邑、中牟、管城、尉氏、鄢陵、扶沟、太康、咸平、新郑十一县,欲且令通商,候逐月缴到客交引,对比官卖课利,不相远,即立为定法,若相远,或趁办年额不敷,即依旧官卖。”从之。 先是张景温提举卖盐,颇增盐价,民不肯买,则课民日买之,随其贫富作业为多少之差。有买卖私盐者,重赏募人告,以犯人家财充赏。民买官盐,食不尽,留经宿者,同私盐法,民间骚怨。盐钞每席旧直六千,至是才二千有馀,商不入粟,边储失备。朝廷疑之,召陕西转运使皮公弼入议其事,公弼极陈官卖盐为不便,诏与三司议之。沈括在三司,虽不能夺公弼议,然王安石方主景温,括希安石意,乃言若通商,则岁失官卖缗线二十馀万。虽乞将管城等十一县并南京、孟、陕、同、华、卫六州府通商,而中书讫不行。安石既去位,括始与公弼共言官卖盐不可不罢,于是诏许孟、陕、同、华、解、河中六州府、陈留等十一县通商,馀官卖犹如故云。 壬申,诏州县捕蝗。 夏,四月,辛巳,复置宪州。 枢密直学士、给事中、知定州薛向为工部侍郎,再任。向辞所迁官,降诏不允。故事,前执政辞官乃降诏;两省降诏,自向始也。 初,辽使求地者久留邸舍,数出不逊语。边奏云、应集兵,治涿、易道,谓北人渝盟有端,累诏向察其实。向还奏:“辽人欲速成地界议,故多张虚势以动中国。使者惧朝廷不如其请,故为嫚言,徼幸取成。且兵来,不除道也。”后卒如向言。 癸未,中书门下言:“新科明法及第出身人,当年秋以本业试中明法,至有循两资者,推恩太优。今欲应明法及第,入试中明法,除入第一等合差充刑法官与依例推恩外,馀只免试,更不推恩。”从之。 乙酉,辽主泛舟黑龙江。 丁亥,于阗国入贡。 丁酉,诏礼部:“进士依旧试策五道。又,祖宗袒免亲已授官者,听锁应;及非袒免亲,许应举国子监及礼部,别为一甲,试两场,五分为额,发解所取不得过五十人。殿试与正奏名进士试策,别作一项考校。累举不中,年四十者,申中书奏裁,量材录用。” 癸卯,三司言:“近奉朝旨,将旧法东南盐钞委官于在京等七处置场,每席三贯四百,权于内藏库借见钱二十万贯应副收买,候贴纳到盐钱逐旋拨还。寻令市易条依此收买。本务申,客人拥并赴务投下文钞,据所买计用钱五十九万三千馀贯,省司全阙见钱,深虑有妨钞法。欲将在就客人所乞中卖文钞,除单合用钞别无收附,对勘却退,令于向西州军官场就近勘合中卖外,其馀钞数,尽行收买。价钱内三分支还见钱,馀七分依沿边入中钞价,细算合支价钱目,给与新引。所有合贴新钞,候降下指挥,从省司牒三班院,差使臣一员,赴制置解盐司取拨合销新钞,赴市易条下界契勘书填给付客人,令于解地请领盐货。所贵买尽民间旧钞,兼客人换得新引请盐,趁时变卖。”从之。其新钞仍在熙宁十年合出钞额。 甲辰,河东经略使韩绛言:“岚州合河津并无地与夏国接界,乞减寨主,量留厢军五人,及废上下津十七铺。又,上平关虽当把截津要,亦阻黄河之险,欲止留监押一员,军士三百人。”从之。 五月,庚戌朔,监两京抽税竹木务、太子中允程颢改太常丞。以知河南府贾昌衡等言颢通古今,行谊修洁,改官八年,未尝磨勘故也。 戊午,诏修仕宗、英宗两朝正史,命宰臣吴充提举,以龙图阁直学士宋敏求为修史,集贤院学士苏颂同修史,集贤校理王存、黄履、林希并为编修官。 癸亥,知越州、资政殿大学士赵抃知杭州。抃知越州时,两浙旱蝗,米价踊贵,饿死者什五六。诸州皆榜衢路,立告赏,禁人增米价。抃独榜衢路,令有米者任增价粜之。于是诸州米商辐辏诣越,米价更贱,民无饿死者。 先是淮浙饥,诏出本界上供米损市价粜,以活饥民。发运副使卢秉言:“价虽贱,贫者终不得米。请偿籴本,尽以其馀赈恤流民。”诏可。是岁奏计,帝问曰:“如闻滁、和民食蝗以济,有之乎?”秉对曰:“有之。民饥甚,死者相忱籍。”帝惨然曰:“独赵抃为朕言,与卿合。”前此发运司入奏,多献羡馀以希恩,秉独以钱七十万缗偿三司旧负,因言:“发运司但督六路财赋,以时上之,本无羡馀;以进者,率正数也,乞遂禁绝。”帝嘉纳之。 丙寅,诏郑州长史柴衮,令流内铨与注远处主簿或尉。衮,周世宗之侄玄孙,受命已十年,乞注一官故也。 庚午,诏:“侍御史知杂事蔡确,知谏院黄履,定夺卫州运河及疏浚黄河利害异同、理曲不实之人,劾罪以闻。如合就按验,辍官一员及取旨遣内侍同往。” 初,熊本既受命,与都水监主簿陈祐甫、河北转运使陈知俭共按问,诸埽言:“八年故河道水减三尺,浚川杷未至间已增三尺,杷至又增一尺。且从此以前十年,水皆夏溢秋复,不惟此一年,水落实非杷所至。”本等乃集临清、冠氏县十五人责状,及据埽上水历,即南岸以杷试验,虽小有增深寸数,翼朝再测,已与未浚时无异。又访议者,皆以运河之兴,有费无利,且为官私之患。遂以文彦博所陈为是,奏乞废浚川司。 时范子渊在京师,先闻之,遽上殿言:“熊本、陈祐甫,意谓王安石出,文彦博必将入相,附会其意,以浚川杷为不便。臣闻本奉使按事,乃诣彦博纳拜,从彦博饮食,祐甫、知俭皆预焉,及屏人私语。今所奏必不公。且观彦博之意,非止言浚川杷而已。陛下一听其言,天下言新法不便者必蜂起,陛下所立之法大坏矣。”帝颇惑其言,诏以本等奏送都水监及外监丞司。子渊遂讼本等以七月中北岸水历定五月中南岸河流涨落,又不皆至河所视其利害,及大名府已尝保明用杷浚二股功利牒转运司,兼本等专取索浚河司事总四千七百馀纸,即未尝取索大名府安抚司转运司事相参照。而确亦劾本奉使不谨,议论不公,乞更委官定夺是非。故就委确及履仍即御史台置狱推究。 同提举成都府等路茶场公事蒲宗闵言:“本司船卖解盐,已蒙改法,依旧通商。外有茶法,事迹相关,须至更改。每年欲起发茶四万驮赴秦州、熙河路,依市价卖,仍认定税息钱,应副博马、籴买粮草。并川峡路民间食茶,许逐场依市价添减收买,每贯收息钱一分出卖,仍沿贯纳长引钱。凤州、凤翔、永兴军、环庆路州军亦依旧为商地,分许客人于川中茶场算请兴贩。”知彭州吕陶亦言官场买茶,亏损园户,有致词诉及生喧闹。旋诏川中茶场免收息三分。 丙辰,辽玉田、安次县有蝝伤稼。 己巳,辽主驻犊山,宴群臣。辽主曰:“先帝用仁先、华噶,以贤智也。朕有仁杰、伊逊,不在仁先、华噶下。”欢饮至夜乃罢。 甲戌,太白昼见。 辽太子自母后之变,忧见颜色。而耶律伊逊之党,以皇后废立皆由其谋,欣跃相庆,肆腾谗言谤,忠良之士,斥逐殆尽。护卫太保萧锡沙辨黠,善揣摩人意,数出入伊逊家,见朝臣不附者,辄擿使去之,锡沙得迁殿前副检点。会护卫萧和克谋杀伊逊事觉,伊逊械系之,考劾不服,流于边。锡沙谓伊逊曰:“今太子犹在,臣民属心,大王素无根柢之助,复有诬皇后之怨,它日太子立,大王置身何地?宜熟计之。”伊逊曰:“吾忧此久矣。”夜,召其党萧德哩特,谋所以构太子者。乙亥,伊逊使其党护卫太保耶律紥喇等告都部署耶律萨喇、枢密使萧苏萨等谋立太子。辽主命按问之,无迹,乃出萨喇为始平军节度使,苏萨为上京留守,鞭护卫六人,其馀各徙于边。 丙子,辽以西北路招讨使辽西郡王萧呼哩额为北府宰相兼知契丹行宫都部署事。呼哩额,孝穆之孙,便佞滑稽,尚郑国公主,拜驸马都尉。初与耶律伊逊不协,出为宁远军节度使。自后呼哩额揣知伊逊意,倾心事之;伊逊欲引为助,遂有是擢。 丁丑,诏使臣换文资,试律令大义十道,以八通为上,六通次之,四通又次之,并为合格,中书取旨。 戊寅,辽诏告谋逆者加重赏,耶律伊逊之谋也。时有耶律喏噜与其弟乌页皆党于伊逊,时号二贼。 六月,己卯朔,辽耶律伊逊使其党牌印郎君萧额都温仲父房之耶律托卜嘉上急变曰:“昨者耶律紥喇所告萨喇等,其事皆实,臣亦与其谋,本欲杀伊逊而立太子。臣等若不言,恐事白连坐。”辽主信之,杖太子,幽之别室,命伊逊及耶律孝杰、耶律仲禧、萧呼哩额、杨遵勖、耶律延格、萧锡沙等鞫治。太子具陈枉状,谓延格曰:“上惟我一子,今为储副,尚何所求!公与我为昆弟行,当念无辜,达意于上。”萧锡沙闻之,谓延格曰:“如此奏,则大事去矣;当易其辞为款伏。”延格入,如锡沙言奏之,辽主大怒。中外知其冤,无敢言者,惟北院枢密副使萧惟信廷急之,辽主弗听。伊逊等穷治太子之党,逮北院宣徽使耶律托卜嘉、汉人行宫都部署萧托卜嘉等下狱,不胜榜掠,皆诬状。伊逊恐辽主犹有所疑,引托卜嘉等庭诘之,各令荷重校,绳系其颈,不能出气;诸人不堪其酷,唯求速死。伊逊乃入奏曰:“别无异辞。”遂杀萧托卜嘉、耶律托卜嘉与其弟陈留及东宫宿直官,遣使杀始平军节度使耶律萨喇、上京留守萧苏萨及其诸子,执萧岩寿、萧和克至京,杀之。时牵连被杀者众,盛夏,尸不得瘗,地为之臭。流耶律孟简于保州。 壬午,注辇国遣使朝贡。 癸未,诏:“南京、郓、兖等州及邢州之臣鹿、洺州之鸡泽、平恩、肥乡县盗贼,并用重法。” 丙戌,辽废太子浚为庶人,囚之上京。太子将出,曰:“吾何罪而至是?”萧锡沙叱令登车,遣卫士阖其车门而去。萧德哩特监送太子,时促其行,不令下车,起居饮食,数加陵侮,至则筑堵环囚之。西南面招讨使吴王萧罕嘉努上书言太子冤,不报。 丙申,知制诰孙洙言:“熙宁四年中,建言者患制诰过为溢美,以谓磨勘迁官,非有绩效,不当专为训词。遂著令,磨勘皆为一定之辞;文臣待制、武臣閤门使以上,方特命草制,其馀悉用四句定辞。遂至群臣虽前后迁官各异,而同是一辞;典诰者虽姓名各殊,而共用一制;一门之内,除官者各数人,文武虽别,而并为一体。至于致仕、赠官、荐举、叙复、宗室赐名、宗妇封邑、斋文疏语之类,虽名体散殊,而格以一律,岁岁遵用,非所以训百官,诏后世也。前世典章,本朝故事,未尝有此。陛下天纵神圣,言成典谟,而典诰之臣乃苟简如此,岂称明诏所以垂立一代制度之意哉!伏望皆令随事撰述,但不得过为溢美,以失事实。”诏:“舍人院撰词,少卿监以下,奏荐叙封,每遇大礼一易;恩泽举人,每科场一易;封宗室妇女,逐时草制;文官转官致仕并选人改京朝官知县,并随等撰定。”其后舍人院又请“百官封赠,尝任待制、观察使以上其子封赠,并随事别撰。”从之。 辛丑,枢密院言:“闻邕州、钦州峒丁,其人颇骁勇,但训练不至,激劝无术。欲委经略司选举才武廉干之人为都司巡检等,提举训练,每季分往按阅。逐峒岁终具武艺精强人数,首领等第给俸;提举官以武艺精强五分以上议酬奖。仍令五人附近者结一保,五保相附近者结一队。每按阅,保、队各相依附;至于战斗,互相救助。勇怯分为三等:有战功或武艺出众为上等,免差役;人才趫捷为中等,免科配;馀为下等。常日不妨农作,习学武艺,遇提举官按阅,即聚一村按试,毋得豫集边境。有盗贼,令首领相关报。”从之。 壬寅,三司言铸大钱欲乞且依旧额,今后如有添铸,乞除陕西、河北、河东外,诸路并铸小钱。又言河北西路转运司请于邢、磁州置监,鼓铸折二铁钱十万贯,今相度欲于永兴军路铸折二铁钱十万贯,却于河北西路添铸大铜钱。并从之。 丁未,置岷州铁城堡。 戊申,辽遣使按五京诸道狱。 秋,七月,辛亥,辽赏告谋废立者,护卫太保札喇加镇国大将军,预边州节度使之选;祗候郎君耶律托卜嘉加监门卫上将军,牌印郎君萧额都温为始平军节度使。额都温,即萧托卜嘉之弟也。先是萧托卜嘉尚赵国公主,公主,懿德皇后所生,故萧托卜嘉与太子善;耶律伊逊嫉之,卒及于难。额都温见其兄死,遂欲逼尚公主;辽主许之,拜驸马都尉。公主以额都温党于伊逊,恶之。 辽徙太子馀党于边。耶律努旧与耶律伊逊有隙,亦在徙中。其妻萧意辛为呼图公主之女,辽主以公主故,欲使意辛与努离婚。意辛辞曰:“陛下以妾葭莩之亲,使免流窜,实天地之恩。然夫妇之义,生死以之。妾自笄年从努,一旦临难,顿尔乖离,背纲常之道,与禽兽何异!幸陛下哀怜,与努俱行,妾虽死无憾!”辽主从之。意辛在流所,亲执役事,无难色,事夫礼敬有加于旧。 伊逊追憾女子常格尝作诗讥己,欲因太子事诬以罪,按之无迹,获免。会其兄耶律迪噜谪镇州,常格与之俱。时朝臣屏息事伊逊,太子之废,扬扬如平时。常格在谪所,恒布衣疏食。问曰:“何自苦如此?”常格曰:“皇嗣无罪遭废,吾辈岂可美食安寝乎?”闻者愧之。 辽北院枢密副使萧罕嘉,经画西南边天池堑,立堡砦,正疆界,刻石而还。壬子,擢汉人行宫都部署。 癸丑,颍州团练推官邵雍卒。雍受《易》于李之才,探赜索隐,衍伏羲无天之旨,著书十万馀言。富弼、司马光、吕公著在洛,雅敬雍,为市园宅,雍名其居曰安乐窝。以荐授将作主簿,后补颍州团练推官,皆固辞;及受命,竟称疾不之官。程颐尝与议论终日,退而叹曰:“尧夫,内圣外王之学也。” 甲寅,祷雨。 诏:“今后广南西路系恶弱水土州郡,合差医官处,如额外祗候人愿往者听。” 乙卯,帝谓辅臣曰:“元昊昔僣号,遣使上表称臣,其辞犹逊;朝廷不先诰其所以然,而遽绝之,纵边民、蕃部讨虏。故元昊常自谓为诸羌所立,不得辞,请于朝廷,不得已而反,西师战辄败,天下骚然,仁宗悔之。当元昊僣书来,谏官吴育谓夷狄难以中国叛臣处之,或可稍易以名号。议者皆以为不然,卒困中原,而使加岁赐,封册为夏国主,良可惜哉!” 丁巳,翰林学士、权三司使沈括为集贤院学士、知宣州。先是侍御史知杂事蔡确言:“括以白答刂子诣吴充陈说免役事,谓可变法令,轻役依旧轮差。括为侍从近臣,既见朝廷法令有所未便,不明上章疏,而但于执政处阴献其说。兼括累奉使察访,职在措置役法,是时但欲裁减下户钱,未尝言复差徭。今非其职而遽请变法,前后反覆不同。朝廷新政,规画臣细,括莫不预,其于役法讲之固熟。如轻役之不有差法,括前日不以为非而今日不以为是者,其意固不难晓。盖自王安石罢相,括恐大臣于法令有所改易,故潜纳此说以窥伺其意,为附纳之资尔。且括自主计以来,一无所补,其驭下则取悦而已,其事上则观望而已,中外之所共传,圣明之所尽照;而阴以异论干执政欲变更役法一事,尤为显著。窃了中书亦尝以此答刂子进呈,下司农寺相度。天慈兼容,既不加诘,而臣以弹邪绳奸为职,安敢避默!伏望陛下推括之情,特行罢黜。”诏答刂与括知。括即上疏待罪,有诏,令括就职。确又言:“括谓役法可变,何不言之于检正察访之日而言之非职事之时?不言之于陛下而阴言之于执事?括之意岂在朝廷法度,但欲依附大臣,巧为身谋而已。伏望陛下断在不疑,正括之罪。”故有是命。 诏:“诸路岁上知县、县令考课优等治状,委主判官审校,取最优者上簿,司农寺主簿及提举常平官有阙,选最优者充;即治状尤异或资任已高须别加升擢者以闻。” 辛酉,群臣五上尊号曰奉天宪古文武仁孝皇帝。不许。 辛未,太常丞、集贤校理、知湖州鞠真卿为太常博士、直秘阁;以宣徽北院使王拱辰、御史中丞邓润甫言真卿自改官至登朝三十年,非特恩未尝陈请磨勘故也。 帝御资政殿,监修国史吴充率修国史宋敏求、编修官王存、黄履、林希以《仁宗、英宗纪草》进呈。帝服靴袍,内侍进案,敏求进读,帝立听顾问,终篇始坐。 乙亥,贬宣徽南院使、雄武军留后郭逵为左卫将军,西京安置;吏部员外郎、天章阁待制赵禼为左正言、直龙图阁,依旧知桂州;以御史知杂蔡确言逵经制南安,移疾先还,禼措置粮草乖方及不即平贼也。 是月,河复溢卫州王供及汲县上、下埽、怀州黄沁、滑州韩村,乙丑,遂大决于澶州曹村,澶州北流断绝,河道南徙,东汇于梁山张泽泺,分为二派:一合南清河入于淮,一合北清河入于海。凡灌郡县四十五,而濮、齐、郓、徐尤甚,坏田逾三十万顷。遣使修闭。 诏太常礼院续修《礼阁新编》。 辽主如秋山,谒庆陵。 八月,丙戌,诏监察御史里行黄廉为京东路体量安抚。廉尝言都检正俞充结中人,徼幸富贵,不宜使佐具瞻之地,并言王中正任使太重,恐为后忧,又面论之甚切。帝曰:“人才盖无类,顾驾驭之何如耳。”廉对曰:“虽然,渐不可长。圣人长驾远驭,故四凶在朝,不废时雍。彼皆才器桀然过人,任使称意;为后世虑,故放殛之耳。”帝曰:“且置此事。河决曹村,京东尤被其害,今以累卿。” 廉既受命,前后条举百馀事,大略疏张泽泺至滨州以纾齐、郓,而济、单、曹、濮、淄、齐之间,积潦皆归其壑。郡守、县令能救灾养民者,劳来劝诱,使即其功,发仓廪府库以赈不给。水占民居,未能就业者,择高地聚居之,皆使有屋避水。回远未能归者,遣吏移给之,皆使有粟。所灌县郡,蠲赋弃责,流民所过,毋得征算。使吏为之道地,止者赋居,行者赋粮;忧其无田而远徙,故假官地而劝之耕;恐其杀牛而食之,故质私牛而与之钱;弃男女于道者收养之,丁壮而饥者募役之。卒事,所活饥民二十五万三千口,壮者就功而食,又二万七千人。 戊子,镇南军节度使、同平章事王安石再上表,请以本官充集禧观使;诏不允,仍遣安石弟权发遣度支判官安上赍诏往赐之。 己丑,遣苏颂等贺辽生辰。颂至辽,遇冬至,其国历后宋历一日。北人问;“孰为是?”颂曰:“历家算术小异,迟速不同,如亥时节气交,犹是今夕,若逾数刻,则属子时,为明日矣。或先或后,各从其历可也。”北人以为然。使还,以奏,帝嘉曰:“朕尝思之,此最难处,卿所对殊善。”因问其山川人情向背,对曰:“彼讲和日久,上下相安,未有离贰之意。昔汉武帝久勤征讨,而匈奴终不服;至宣帝,呼韩单于稽首称藩。唐自中叶以后,河湟陷于吐蕃,宪宗慨然有收复意;至宣宗时,乃以三关、七州归于有司。由是观之,外国之叛服不常,不系中国之盛衰也。”颂意盖有所讽,帝以为然。 庚寅,辽汉人行宫都部署萧罕嘉以从猪坠马卒。 辛丑,权发遣三司使李承之言:“三司近岁以来,财货匮乏为甚,计月支给,犹惧不足。以承平百馀年,当陛下缉熙庶政之日,国用如此,可不深虑?夫国无三年之蓄,国非其国,况无兼月之备乎?此则有司失职,因循苟且之罪也。唯深思邦计之重,诏股肱大臣谋所以理财经久之术。”诏:“三司使副同讲求理财经久之术,具利害条画以闻。”其后三司言:“在京官司,应支用系省钱物,并令关由三司。发运、转运、提举铸钱、盐事等司及州、县,于三司所统者,违慢不职,许行勘劾;事理重者,奏乞先行冲替;若职事修办,乞行奖擢。诸路上供不足,或年计不备,许选官体量。或因朝廷差官出入,许就委点检钱谷公事。”并从之。 辽主复谒庆陵。 是月,河决郑州荥泽埽。 九月,庚戌,赠颍州团练推官邵壅秘书省著作郎,赐粟帛。以知河南府贾昌衡言,雍行义闻于乡里,乞赠恤也。宰相吴充请于帝,赐谥康节。雍初与常秩同召,雍竟辞不起,士大夫高之。 乙卯,诏:“诸官司承准传宣、内降与奏请及面得旨,事无条式者,申中书、枢密院覆奏。例不应申而辄申者,准直批圣旨敕科罪;诸房失检勘,受而施行者,亦如之。上殿进呈文书,并批送中书、枢密院,不得直批圣旨送诸处,违者承受官司缴进以闻。即非理干求恩泽及乞原减罪犯者,中书、枢密院劾之。” 癸亥,以屯田郎中、侍御史周尹提点荆湖北路刑狱。 先是尹上言:“成都府路置场榷买诸州茶,尽以入官,最为公私之害。初,李杞倡行敝法,夺民利未甚多,故为患稍浅。及刘佐攘代其任,增息钱至倍,无它方术,惟割剥于下,而人不聊生矣。大抵在蜀,则园户所苦,压其斤两支钱,侵其价直;在熙、秦州,则官价太高,而民间犯法不可禁止。又,般运不逮,糜费步乘,推积日久,风雨损烂,弃置道左,同于粪壤。兼所至不通客旅,惟资无赖小民,结连群党,持仗私贩,亏失征税。茶司认虚额,又侵盗相继,刑罚日滋,致数千里之害,可为深虑。臣顷在京师传闻其事,既未详尽,安敢轻议!今受命入蜀,所至体问,乃知买茶为害甚巨,有知彭州吕陶、知蜀州吴师孟等论奏,可以参验。往者杞、佐继陈苛法,即信用其言,曾不略加参考;今议者条其刓蠹,悉皆明白,未即采听。何勇于兴利而怯于除害乎?愿敕有司速究榷茶之弊,俯徇众论,宽西南之虑。”又曰:“窃详朝廷之意,未欲遽罢茶禁者,必以熙河路买马年计茶最为急耳。但通商之后,旧来诸路茶税年额钱总二十九万馀缗,先已复故,即可委诸路转运司一面管认赴熙河路外,有见今官茶所在州县,堆积极多,足支数年买马。自今商旅贩秦州、熙河路茶,必能有备。臣体问废罢改革事,皆商旅所愿。望速下本路,逐处根究。臣之所陈有实,即乞罢榷茶之法,许通商买卖以安远方。”尹还,未至都而有是命。 辽玉田县贡嘉禾。 乙丑,诏改名汴河上流北门曰宣泽。旧汴河下流水门南曰上善,北曰通津,上流水门南北皆曰大通,故改今名。五丈河下流水门曰善利,而上流水门旧无名,赐名曰永顺。 戊辰,泾原路经略司言德顺军捕获西界禹臧花麻使来卖马蕃部撒蝉等十四人,诏经略司估直给钱,安慰遗之。或言:“撒蝉等非卖马,实为间也。”蔡延庆曰:“彼疑,故来觇;执之,是成其疑也。”卒遗之。 壬申,辽修乾陵庙。 诏:“近范子渊奏用杷浚荥泽埽河北岸滩觜解南岸急危图状,可并付定夺所照会。”帝既令蔡确等定夺熊本及子渊是非,又令冯宗道监视子渊用杷浚汴。宗道测量汴流,有深于旧者,有为泥沙所淤更浅于旧者,有不增不减者,大率三分各居其一。宗道日具实以闻。帝意稍悟,治狱微缓。会荥泽河堤将溃,诏判都水监俞充往治之。充奏河欲决,赖用浚川杷疏导得完,子渊因图状自明,于是治狱益急矣。 癸酉,立义仓。 甲戌,濮国公宗朴兼侍中,进封濮阳郡王。 权发遣河北西路提点刑狱丁执礼言:“今之县邑,往往故城尚存,然摧圮断缺,不足为固。乞择令之明者,使劝诱城内中上户出夫以助工役,以渐治之。”诏:“诸路转运司委知州、知县,检视计度合修城壁功料,于丰岁劝诱。五路除缘边外,择居民繁庶及当冲要县诸路,即先自大郡修完。”初,执礼自馆阁校勘出为提刑,帝宣谕曰:“卿职刑狱盗贼,然盗贼最急,宜用心督捕。” 冬,十月,戊寅朔,濮阳郡王宗朴薨;封定王,益僖穆。 庚辰侍读邓润甫、陈襄迩英阁进读,因言:“司马迁载秦、汉以来君臣事迹,有不可陈于君父之前者,如《吕不韦传》之类是也。”帝曰:“类此者,皆阙之勿读。”侍讲沈季长、黄履奏:“讲《诗》毕,请讲何经?”帝曰:“先王礼乐法度莫详于周,宜讲《周礼》。” 辛卯,果庄、栋戩遣人入贡,听寓止同文馆。 癸巳,昭化军节度使宗谊封濮国公。诏濮王子以次袭封奉祠。 乙未,知河阳、翰林侍读学士吕公著提举中太一宫。公著至京师,时将祀南郊,特诏閤门以散斋日对延和殿,劳问周至,且曰:“不见卿七八年,殊觉卿老也。”公著回奏:“臣伏睹近诏举才行堪任升擢官。窃观陛下自临御以来,虚心屈己以待天下之士,诚欲广收人才,无所遗弃。然世固未尝之贤,而人才亦不可多得。今中外所举盖百有馀人,虽不能尽当,诚参考名实而试用之,宜有可以塞厚望、应明指者。臣又窃详今日诏意,正欲达所未达,然数年以来,天下之士,陛下素知,其能尝试以事而终就闲外者尚多,恐其间亦有才实忠厚、欲为国家宣力者,未必尽出于迂阔缪戾而难用也。汉武帝时,公孙弘初举于朝,以不称旨罢,后再以贤良举,帝亲擢为第一,不数年,遂至宰相。由是观之,人固未易知,而士亦不可忽。何则?昔日所试,或未能究其详,数年之间,其才业亦容有进。惟陛下更任之事以观其能,或予之对以考其言,兼收博纳,使各得自尽,则圣明之世,无滞才之叹,不胜幸甚!”自熙宁初,论新法不附执政者,皆谴逐,不复收用,故公著首言之。 戊戌,太子太师张昪卒,年八十六。赠司徒兼侍中,谥曰康节。 庚子,永国公俊卒,年五岁。帝悲甚,废朝五日,又不视事三日。封兖王,谥哀献。太常礼院言准礼为无服之殇,诏特举哀成服。 辛丑,辽主驻藕丝淀。 乙巳,复永静军阜城镇为县。 十一月,庚午,以西蕃邈川首领栋戩都首领青宜结果庄为廓州刺史,阿令骨为松州刺史。 甲戌,祀天地于圜丘。 辽萧锡沙迁北院枢密副使,复为耶律伊逊陈阴害太子之计,伊逊从之。先是萧达和克以奸险附于伊逊,遂见奖援,稍迁至旗鼓苏拉详衮。伊逊欲害太子,以达和克凶果可使,遣与近侍直长萨巴诣上京同留守萧达德,夜,引力士至囚室,给以有赦,召太子,杀之,达德以病殁闻。太子死时年二十。辽主哀之,命有司葬龙门山;欲召其妃还,伊逊复遣人杀之。太子之子延禧及女延寿俱养于萧怀忠家。伊逊之党互相庆贺,聚饮数日。 耶律伊逊数荐引其党耶律哈噜,擢至北院大王,未几,其弟乌页亦至南院大王。然其党又互相猜忌。萧额都温既尚赵国公主,后与伊逊议不合,伊逊衔之,旋以车服僣拟人主被诛。额都温临刑语人曰:“前诬告耶律萨喇事,皆伊逊教我,伊逊恐事彰,杀我以灭口耳。” 辽以萧达和克为国舅详衮,耶律伊逊引之也。达和克恐杀太子事泄,出入常佩刀,有急召,即欲自杀。然辽主昏暗不省,卒得无恙。 前同知太常礼院张载卒。载家居,与诸生讲学,以《易》为宗,以《中庸》为体,以孔、孟为法,其家婚丧嫁祭,率用先王之意而傅以今礼。世称横渠先生。 十二月,丁丑朔,占城国献驯象。 壬午,诏改明年为元丰。 详定一司敕所以《刑部敕》来上,其朝旨自中书颁降者皆曰敕,自枢密院者皆曰宣,凡九门,共六十三条;从之。 甲申,手诏:“比杨琬、高靖检河道回,具所见条上,可召审问,参质利害,庶被灾之民不致枉有劳役。” 初,河决曹村,命官塞之,而故道已堙,高仰,水不得下。议者欲自夏津县东开签河入董固,护旧河七十里九十步,又自张村埽直东筑堤至庞家庄古堤,袤五十里二百步,计用兵三百馀万,物料三十馀万。而琬等以为口塞水流,则河道自成,不必开筑以縻工役。帝重其事,故令审问,仍诏侍御史知杂事蔡确同相视以闻。既而以确母病,改命枢密都承旨韩缜。后缜言:“涨水冲刷新河,已成河道。河势变移无常,虽开河就堤及于河身创立生堤,枉费功力。欲止用新河,量加增修,可以经久。”从之。 丁亥,封皇子佣为均国公。 诏:“经制熙河路边防财用司条上利害事,内有可行者,宜先行下,庶于田事未兴,可及时经画,以助边费。”时以熙河用度不足,仰度支供亿,于是命入内都知李宪领经制财用司。中书具宪所条上可施行者凡十四事,如所奏行之。 癸巳,韩缜等上与辽人往复公移及相见语录并地图,诏缜同吕大忠以耶律荣等赍来文字、馆伴所语录及刘忱等按视疆场与北人论议及朝廷前后指挥,分门编录以闻。 甲午,知谏院黄履言:“近因陪侍郊祭,窃观礼乐之用,以今准古,有未合者。伏望命有司并群祀考正其大略,而归之情文相称。”诏履与礼院官讲求以闻。 辛丑,诏以诸路禁军阙额数多,遣大使臣七员于开封府界、京东、西、陕西、荆湖路,与长吏及当职官招简填补。 甲辰,诏铸钱司并以“元丰通宝”为文。 辽以北面宰相辽西郡王萧呼哩额知北院枢密使事,以左伊勒希巴耶律延格为契丹行宫都部署;耶律伊逊荐之也。 初,辽主从耶律伊逊之言,纳萧后,居二年,未有子。后有妹,嫁伊逊之子舒嘉。后言于辽主,称其宜子,遂离婚,纳于宫中。萧呼哩勒即以女侄妻舒嘉,恃势横肆,至有无君之语,朝野侧目。 辽预行正旦礼。 是岁,辽南京大有年。 ◎宋纪七十三 ∷起著雍敦牂正月,尽十二月,凡一年。 ○神宗体元显道法古立宪帝德王功英文烈武钦仁圣孝皇帝 元丰元年辽太康四年。戊午,一零七八年 春,正月,庚戌,命河北转运使令所在长吏分祷名山,旱故也。 乙卯,以王安石为尚书左仆射、舒国公、集禧观使。 交趾郡王李乾德上表言:“奉诏遣人送方物,乞赐还广源、机榔等州县。”诏:“候进奉人到阙,别降疆事处分。” 戊午,始命太常寺置局,以枢密直学士陈襄等为详定官,太常博士杨完等为检讨官。襄等言:“国朝大率皆循唐故,至于坛壝神位、法驾舆辇、仗卫仪物,亦兼用历代之制。其间情文讹舛,多戾于古。每有规模苟略,因仍既久而重于改作者,有出于一时之仪而不足以为法者,请先条奏候训,以为礼式。”至五年四月十一日成书。 甲子,审官东院言:“广南两路员阙,愿就之人少。欲乞水土恶劣处为一等,繁难处为一等,其馀并为一等,令转运司保明申奏。”从之。 乙丑,以太皇太后疾,驿召天下医者。 权发遣三司使李承之言:“近年以来,朝廷宽假资格稍高之人,为其衰迟或不任事,未遽令休退,故置提举、管句宫观之职,优与俸禄,不立员数。而臣僚趋闲贪禄,或精神未衰,便私避事,亦求此职。条制既宽,初未厘革,今内外宫观约百馀员,无纤芥职事,岁费廪食不下数万缗。乞今后在京宫观提举、提点、句管官,共毋得过十五员,诸路倍之。如有除授,令依例待阙。所贵勤劳官守之人,有以区别,不虚费国用。”诏:“自今陈请宫观等差人,年六十以上听差,仍毋过两次。” 闰月,丙子朔,权发遣户部副使、兵部郎中陈安石为集贤殿修撰、河东都转运使。寻诏河东路十三州岁给和籴钱八万馀缗,自今罢之,以其钱付转运司市籴粮草。 先是安石乘驿与知太原府韩绛同转运司讲求边储利害。绛乞改和籴之法,减于原数三分,罢官支钱布,但宽其支移之苦,则实惠已及于民,遇灾伤十七,则又除之。而安石言:“十三州二税,以石计之,凡三十九万二千有馀,而和籴之数,凡八十二万四千有馀,所以灾伤旧不除免。盖十三州税轻,又本地恃为边储,理不可阙故也。其和籴旧支,钱布相半,数既畸零,民病入州县之费,以钞贸钱于市人,略不收半。公家支费实钱,而百姓乃是虚名。欲自今罢支籴钱,岁以其钱支与缘边州郡市粮草,封桩,遇灾伤,据民不能输数补填。如无灾伤,三年一免输,以封桩粮草充数,即不须如韩绛减数三分及灾伤除十七。”朝廷以为然,乃命安石为河东都转运使,悉推行之,又降是诏。 戊寅,前知曹州刘攽言知济阴县罗适开导古滉河,决泄积水有功,御批:“可记适姓名,俟府界剧县有阙与差,以考其能治之实。”于是以适知陈留县,仍诏适留旧任,候见任官成资日交替。 己卯,诏:“河北东西、永兴、秦凤、京东东西、京西南北、淮南东西路转运司,并依未分路以前通管两路,其钱谷并听移用;除河北、陕西外,馀减判官一员。” 庚辰,辽主如春水。 先是相州论决劫盗三人死罪,行堂后官周清驳之,谓其徒二人当减等,鞫狱者为失入人死罪。事下大理,详断官窦苹、周孝恭白检正刘奉世曰:“其徒手杀人,非失入也。”于是大理奏相州断是。清执前议再驳,复下刑部新官定。刑部以清驳为是,大理不服。方争论未决,会皇城司奏相州法司潘开赍货诣大理,行财枉法。初,殿中丞陈安民签书相州判官日断此狱,闻清驳之,惧得罪,诣京师,历抵亲识求救。文彦博之子及甫,安民之姊子,吴充之婿也。安民以书召开云:“尔宜自来照管法司。”开竭其家资入京师,欲货大理胥吏问消息。相州人高在等在京师为司农吏,利其货,与中书吏数人共耗用其物,实未尝见大理吏也。为皇城司所奏,言赍三千馀缗赂大理。事下开封按鞫,无行赂状,惟得安民与开书。谏官蔡确知安民与充有亲,乃密言事连大臣,非开封可了。诏移其狱御史台,从确请也。 辛巳,以翰林侍读学士,宝文阁学士吕公著兼端明殿学士。 帝从容与论治道,遂及释、老。公著问曰:“尧、舜知此道乎?”帝曰:“尧、逐步岂不知!”公著曰:“尧、舜虽知此,而惟以知人、安民为难,所以为尧、舜也。”帝又言唐太宗能以权智御臣下,对曰:“太宗之德,以能屈己从谏尔。”帝善其言。有欲复肉刑者,议取死囚试劓、刖。公著曰:“试之不死,则肉刑遂行矣。”乃止。夏人幽其主,将大举讨之。公著曰:“问罪之师,当先择帅,苟未得人,不如勿举。”及兵兴,秦、晋民力大困,大臣不敢言,公著数白其害。 壬午,礼部言:“禘袷之外,亲祠太庙,并以功臣配享。”从之。 诏:“常平钱谷当输钱而愿输谷若金帛者,官立中价示民,物不尽其钱者足以钱,钱不尽其物者还其馀直。常平仓钱谷,其在民者,有常钱,春散之,敛从夏秋税。有所谓缓急阙乏而贷者,皆定输息二分,谷则岁丰量增价以籴,岁饥减时价粜之以赈饥。又听民以金帛易谷,而有司少加金帛之直。凡钱谷当给若粜,皆用九年诏书,通取留一半之馀。” 壬辰,枢密直学士孙固同知枢密院事。初,固言王安石不可为相。及新法行,数议事不合,出补外。至是帝思其先见,召知开封,遂大用之。 甲午,诏:“提举司天监近校月食时分,比《崇天》、《明天》二法,已见新历为密。又,前闰正月岁在戊子,今复闰于戊午,恐理亦不谬,宜更不须考究。其所差讲究新历官等并罢,卫朴给路费钱二十千。”先是朴在熙宁初更造新历,至十年,议者以为占月食差,故再诏朴集议,至是罢之。 辽赈东京饥。 丁酉,废提点熙河蕃部司。 御史台、閤门言:“忌日神御殿行香,自今令群臣班殿下,宰相一员升殿,上香跪炉。”从之。 己亥,太傅兼侍中曾公亮卒,年八十。帝临哭,辍朝三日。赠太师、中书令。初谥忠献,礼官刘挚驳曰:“公亮居三事,不闻荐一士,安得为忠!家累千金,未尝济一物,安得为献!”众莫能夺,改谥宣靖。及葬,御篆其碑首曰“两朝顾命定策亚勋之碑”。公亮性吝啬,殖货至巨万。力荐王安石以间韩琦,持禄固宠,为世所讥。 庚子,日中有黑子。 癸卯,以曾公亮配享英宗庙庭。 二月,庚戌,濮国公宗谊薨。 辛亥,日本国通事僧仲回来贡方物。 知谏院蔡确同御史台鞫相州失入死罪。潘开事下御史狱,旬馀,所按与开封无异,乃诏确与御史同鞫。确以击搏进,吴充素恶其为人。会充谒告,王珪奏用确,帝从之。 权发遣提点开封府界诸县镇公事、集贤校理蔡承禧言:“陛下讲义仓之法,使臣等奉行。今率以二硕而输一斗,至为轻矣。臣之领邑二十二,其九已行,岁解几万。请自今岁下税之始,不烦中覆而举行之。”乃诏畿县义仓事隶常平司。 甲寅,以邕州观察使宗晖为淮康军节度使,封濮国公。 乙丑,辽主驻埽获野。 三月,癸未,广南西路经略司乞教阅峒丁,从之。 乙未,御崇政殿阅诸军。 丁酉,辰、沅猺贼寇边州,州兵击走之。 鄜延路经略吕惠卿言:“昨准朝旨,令延州西路同都巡检策应环庆路,庆州东路巡检策应鄜延路,遇贼大举,聚入一路,更以主兵之官引兵策应;若本路自有兵事,令经略临宜相度,以别将应援。臣窃谓虏兴师动数十万,分犯二路,则所在皆贼,我安知其何出也!苟知我有策应之法,而欲攻鄜延,必见兵形于环庆,环庆告急,则鄜延起兵以应之;欲攻环庆,必见兵形于鄜延,鄜延告急,则环庆起兵以应之。少则不足以应敌,多则本路必见空虚无备之处。如此,非特我兵趋疾疲曳,有堕贼掩伏之虞,彼又将分兵捣虚以袭我矣。臣愚以为,诸路有兵事,其邻路但当团集以为声援,或且依条相度牵制,不必更立互相策应之法,免致临事拘文,以犯兵家之忌。”诏鄜延路依奏,馀路别听指挥。或文言昔年刘平因救邻道战殁,自今宜罢邻道援兵。环庆副总管林广,以为诸道同力,乃国家制贼之长计,苟贼并兵寇一道而邻道不救,虽古名将,亦无能为。刘平之败,非援兵罪。于是互相策应之法得不废。 夏,四月,乙巳,知谏院蔡确既被旨同御史台按潘开狱,遂收大理寺详断官窦苹、周孝恭等,枷缚暴于日中,凡五十七日,求其受赂事,皆无状。中丞邓润甫夜闻掠囚声,以为苹、孝恭等,其实它囚也。润甫心非确所为惨刻,而力不能制。确引陈安民,置枷于前而问之。安民惧,即言尝请求文乃甫,乃甫云“已白丞相,甚垂意”。丞相,指吴充也。确得其辞,喜,遽欲与润甫登时,具奏充受请求枉法,润甫止之。明日,泣甫在经筵,独奏:“相州狱事甚微,大理实未尝纳赂。而蔡确深探其狱,支蔓不已。窦苹等皆朝士,榜掠身无完肤,皆衔冤自诬,乞早结正。”权监察御史里行上官均亦以为言,帝甚骇异。明日,确欲登对,至殿门,帝使人止之,不得前。手诏:“闻御史台勘相州法司颇失直,遣知谏院黄履、句当御药院李舜举引问证验。” 履、舜举至台,与润甫、确等坐庑下,引囚于前,读示款状,令实则书实,虚则陈冤。前此确屡问,囚有变词者,辄笞掠,及是囚不知其为诏使也,畏吏狱之酷,不敢不承,独窦苹翻异。验拷掠之痕则无之。履、舜举还奏,帝颇不直润甫等言。诏确、履及监察御史里行黄廉就台劾实,仍遣舜举监之。 吴充言:“御史台鞫相州狱,连臣婿文及甫,其事在中书有嫌,乞免进呈,或送枢密院。”诏免充进呈及签书,候案上,中书、枢密院同取旨。 乙卯,知谏院蔡确为右谏义大夫、权御史中丞。翰林学士兼侍读、权御史中丞邓润甫落职,知抚州。太子中允、权监察御史里行上官均责授光禄寺丞、知光泽县。 先是帝别遣黄履、黄廉及李舜举赴御史台鞫相州法司狱,确知帝意不直润甫等,即具奏:“润甫故造飞语以中伤臣,及欲动摇狱情,阴结执政,乞早赐罢斥。”帝始亦疑相州狱滥及无辜,遣使讯之,乃不尽如润甫等所言,确从而攻之,故皆坐贬。确迁中丞,凡朝士系狱者,即令狱卒与之中室而处,同席而寝,饮食旋溷,共在一室。置大盆于前,凡馈食者,羹饭饼饵,悉投其中,以杓匀揽,分饲之如犬豕,置不问。故系者幸其得问,无罪不承。 癸亥,太白昼见。 己丑,封虢国公宗谔为豫章郡王。 戊辰,塞曹村决河,名其埽曰灵平。 初,熙宁十年,河决郑州荥泽,文彦博言:“臣尝奏德州河底淤淀,泄水稽滞,上流必至壅遏。又,河势变移,四散漫流,两岸俱被水患,若不预为经制,必溢魏、博、恩、澶等州之境。而都水略无施设,止固护东流北岸而已。适累年河流低下,官吏希省费之赏,未尝增修堤岸,大名诸埽,皆可忧虞。谓如曹村一埽,自熙宁八年至今三年,虽每计春料当培低怯,而有司未尝如约,此非天灾,实人力不至也。今河朔、京东州县,人被患者莫知其数,熬熬吁天,上垂圣念,而水官不能自讼,犹汲汲希赏。臣前论所陈,出于至诚,本图补报,非敢微讦也。”至是决口始塞。 初议塞河也,故道湮而高,水不得下,议者欲自夏津县东开签河入董固以护旧河,袤七十里九十步;又自张村埽直东筑堤至庞家庄古堤,袤五十里二百步。诏枢密都承旨韩缜相视。缜言:“涨水冲刷新河,已成河道,河势变移无常,虽开河就堤及于河身创立生堤,枉费功力。惟增修新河,乃能经久。”诏可。 五月,甲戌朔,御文德殿视朝。 是日,曹村决口新堤成,河还北流。自闰正月丙戌首事,距此,凡用功一百九十馀万,材一千二百八十九万,钱、米各三十万,堤长一百一十四里。 庚辰,召辅臣观麦于后苑。 丙戌,辽主驻散水原。 辛丑,诏右武卫大将军、象州刺史克颂贷死,追毁出身以来告敕,锁外宅;坐病狂殴妻刘死故也。 知宗正丞赵彦若言:“今宗正寺侍祠之外,专掌玉牒属籍而不预荐士,窃恐职有未称。谓宜具为条流,俾诸教官依国子监外官学例,为课试法,每遇秋赋,就宗正寺投状锁试,别立人数,颇示优异,著于格令,俾其竞劝。贤者获升,不肖自抑,一切之恩,分当裁损,必无觖望。夫亲贤兼进,布列中外,以镇安四海,为磐石之固,与愚知混淆,聚于一处,徒殚禄廪而无所事者,不可同日而语也。”事虽不行,时论是之。 六月,癸卯朔,日有食之。甲辰夜,东南有光烛地,大星出匏瓜,裂于内阶,声如雷。 甲寅,准布进良马于辽。 辛酉,殿中丞陈安民等降谪有差。安民坐官相州与失入死罪,属大理评事文及甫言于宰相吴充也。 初,蔡确勘是狱,欲锻炼以倾充,词连充子安持。时三司使李承之、户部副使韩忠彦,皆帝所厚,忠彦琦子,而承之尝为都检正,确皆令囚引之。承之知之,数为帝言确险陂之情;帝意稍解,趣使结正。于是狱成,忠彦犹坐赎铜十斤。充上表乞罢相及阖门待罪者三四,帝趣遣中使召出,令视事。确屡率言事官登对,言安持当获重谴,帝曰:“子弟为亲识请托,不得已而应之,此亦常事,何足深罪!”卿辈但欲共攻吴充去之,此何意也?”以确所弹奏答刂还之,言者乃已。 秋,七月,癸酉朔,详定礼文所乞罢南郊坛天皇大帝设位,诏弗许。又言:“古者帝牛必在涤三月,以致严洁。今既无涤宫系养之法,有司涤养不严,一切苟简。欲下将作度修涤宫,具系养之法,饬所属官司省视,委太常寺主簿一员阅察。”从之。 甲戌,辽诸路奏饭僧尼三十六万人。 辛巳,命西上閤门使、忠州团练使韩存宝经制泸州纳溪夷。 丁酉,御史黄廉言:“前岁科场逐经发解,人数不均,如别试所,治《诗》者十取四五,治《书》者才及其一。乞自今,于逐经内各取人分数,所贵均收所长,以专士习。”诏:“自今在京发解并南京考试,《诗》、《易》各取三分,《周礼》、《礼记》通取二分。” 又言:“国子监生员著述议论,尽得讲官绪馀。将来逐官例差考试,窃恐去取之际,虽未必私徇,而于参校所长,多就己见,人情所不能免。如此,则外方疏远之人偶不相合,遂致黜落,甚非朝廷兼收博采之意。乞将来止选近岁一科人为试官,或差近郡教授。”诏:“候差官日取旨。” 八月,癸卯,辽命有司决滞狱。 壬子,集贤殿修撰俞充为天章阁待制、知庆州。 王珪知帝欲伐夏,故奏乞用充为边帅,使图之,以迎合帝意。 戊午,以韩绛为建雄军节度使。 九月,癸酉,交趾来贡。癸未,李乾德表乞还广源等州,诏不许。 乙酉,以端明殿学士吕公著、枢密直学士薛向并同知枢密院事。向善商财,计算无遗策,然不能无病民,所上课间失实。时方尚功利,王安石从中主之,御史数有言,不听也,向以是益得展奋其业。至于论兵帝所,通畅明决,遂由文俗吏得大用。其事公著甚久,公著亦稍亲之,议论亦颇相左右。 诏:“祀天地及配帝,并用特性。” 乙未,辽主驻藕丝淀。 庚子,五国部长贡于辽。 冬,十月,癸卯,辽参知政事刘伸出为保静军节度使。先是伸以户部使受知于辽主,辽主谓宰相杨绩曰:“当今群臣忠直,耶律玦、刘伸而已,然伸不及玦之刚介。”绩拜贺曰:“何代无贤,世乱则独善其身,主圣则兼善天下。陛下区分邪正,升黜分明,天下幸甚!”辽主又谓伸曰:“卿勿惮宰相。”伸对曰:“臣于耶律伊逊尚不畏,何宰相之畏!”伊逊闻而衔之,相与诽诋,遂外迁。玦亦出使于西北部,以酒疾卒。 丁未,重修都城毕工,周五十里。 己酉,诏衮州常以省钱修葺宣圣祠庙。 庚戌,定秋试诸军赏格。 侍禁仵全死事,录其弟宣为三班借职。 辛亥,韩存宝破泸夷后城等十有三囤。 己未,权发遣兴州罗观乞颁义仓法于川峡四路,从之。 壬戌,军器监言:“昨赞善大夫吕温卿言:‘五路州军近年增置壮城兵,虽有教阅指挥,而所习武艺全无实用。如大名府城围四十馀里,炮手只有四人,其它挂搭、施放火药、全火等人亦皆阙。盖旧无教阅格,又无专点检之官。今欲令诸州壮城兵,除修葺城橹外,并轮上下两番,教习守御,以十分为率,内留炮手三分,馀并习挂搭,施用拒守器械。仍籍所习匠名,每季委本州比试升降。’尝下五路安抚司,而五路相度异同。本监今参酌,欲乞五路州军壮城兵,遇无修城池楼橹功料,即令安抚司以十分为率,三分令习炮,馀并习挂搭、拒守器械。其广备十一作工匠,并均付五路准备差使及指教施用,三年一替。熙河路州军亦依此。”从之。 又言:“温卿谓‘朝廷差官制造澶州浮梁、火叉,其为防患不为不预。然恐万一寇至,以火筏、火船随流而下,顺风火炽,桥上容人不多,难以守御,不若别置战舰以攻其后。乞造战船二十艘,仍于澶州置黄河巡检一员,择河清兵五百,以捕黄河盗贼为名,习水战以备不虞。’下大名府路安抚司相度。本司言:‘澶州界黄河,旧无巡检。当北使路若增创战船,窃虑张皇。欲止选河清兵百人为桥道水军,令习熟船水,可使缓急御捍上流舟筏及装驾战舰。’本监欲依安抚司所陈。”从之。 癸亥,于阗来贡。 十一月,壬申,详定礼文所言:“郊祀坛域当依仪注爇萧,设三壝,撤去青绳。”又言:“郊祀天地席当以稿鞂,配帝以蒲越,撤去黄褥、绯褥。”又言:“享宗庙当用制币及依仪注焫萧。”又言:“遇雨望祀,当服祭服,仍设乐。”又言:“分献官不当先期升坛,当依仪注。”又言:“《南郊式》,监祭、临礼俱立于坛南,非是。请分监祭立于坛之西北,东向;监礼立于东北,西向。”又言:“景祐中裁定衮冕制度,巳与古合。今少府监进样不应礼,请改用朱组为纮,玉笄、玉瑱以玄纯,垂瑱以五采玉贯于五采藻为旒,以青、赤、白、黄、黑五色备为一玉,每一玉长一寸,前后二十四旒,垂而齐肩,其表里皆用缯。”又言:“服裳皆前三幅、后四幅,今以八幅为之,不殊前后。又,佩玉及绶并服章皆不如古制,当改正。”又言:“百官虽不执事,以朝服侍祠,非是。当并服祭服,如所考制度,修制五冕及爵弁服,各正冕弁之名。”又言:“天子六服,自敬冕而下,今既不亲祠,废而不用。”又言:“六冕并用赤舄。”又言:“景灵宫、太庙、南郊仪注,并云祀前三日,仪鸾司铺御坐黄道褥。黄道褥设于郊庙,非是。”诏道褥不设,馀皆从之。 乙酉,详定礼文所言:“古者大带,天子、诸侯、大夫、士采饰单合皆不同。今群臣助祭服,一以绯白罗为之,无等降之别。”又言:“中单亦殊不应礼,并乞据礼改正。”诏送礼院。 丁亥,辽禁士庶服用锦绮日月山龙之文。 己丑,命龙图阁直学士宋敏求等详定正旦御殿仪注。敏求遂上《朝会议》二篇,《令式》四十篇,诏颁行之。 回鹘遣使贡于辽。 庚寅,辽以南院枢密使耶律仲禧为广德军节度使,以耶律伊逊荐其可任也。仲禧偕伊逊鞫太子之狱,蔓引无辜,未尝雪正,为公论所不与。伊逊既害太子,因为辽主言:“皇弟宋魏国王和啰噶之子淳,可为储嗣。”群臣莫敢言。北院宣徽使萧乌纳及伊勒希巴萧托辉谏曰:“舍嫡不立,是以国与人也。”辽主犹豫不决。时太子之子延禧及女延寿久寄食于萧怀忠家,会宫中李氏进《挟谷歌文》,辽主感悟,召延禧及延寿,鞠养于宫中。 辛卯,辽锦州民张宝,四世同居,命其诸子为三班祗候。 戊戌,宰臣吴充、王珪、参知政事元绛,言功臣非古,始唐德宗多难之馀,乃有“奉天定难”之号,不应盛世犹袭陈迹,乞悉减罢;知枢密院冯京等继以为请,遂诏管军臣僚以下至诸军班衔内带功臣者并罢。 十二月,甲辰,二府奏事,语及淤田之利,帝曰:“大河源深流长,皆山川膏腴渗漉,故灌溉民田,可以变斥卤为肥沃也。” 丙午,日中有黑子如李。 丙辰,诏:“青州民王赟贷死,刺配邻州牢城。” 初,赟父九思,为杨五儿殴迫,自缢死。赟才七岁,尝欲复仇,而以幼未能。至是一十九岁,以枪刺五儿,断其头及手祭父墓,乃自首。法当斩,帝以赟杀仇祭父,又自归罪,可矜故也。 丁卯,辽以北院枢密副使耶律瑞知北院枢密使事。 帝每愤辽人倔强,慨然有恢复幽燕之志,御景福殿库,聚金帛为兵费。是年,始更库名,自制诗以揭之曰:“五季失图,玁狁孔炽。艺祖造邦,思有惩艾。爰设内府,基以募士。曾孙保之,敢忘厥志!”凡三十二库。后集羡赢,又揭以诗曰:“每虔夕惕心,妄意遵遗业。顾余不武姿,何日成戎捷!” ◎宋纪七十四 ∷起屠维协洽正月,尽十二月,凡一年。 ○神宗体元显道法古立宪帝德正功英文烈武钦仁圣孝皇帝 元丰二年辽太康五年 春,正月,壬申,辽主如混同江。 耶律伊逊荐耶律孝杰忠于社稷,辽主谓孝杰可方唐之狄仁杰,赐名仁杰,许放海东青鹘以宠异之。 辽主将出猎,耶律伊逊请留皇孙,辽主欲从之。宣徽使萧乌纳奏曰:“闻驾出游,欲留皇孙。皇孙尚幼,苟保护非人,恐有它变。果留,愿留臣左右,以防不测。”辽主悟,命皇孙从行,如山榆淀。辽主由是始疑伊逊。 乙亥,罢岢岚、火山军市马。 先是市易旧法,听人赊钱,以田宅或金银为抵当;无抵当者,三人相保则给之。皆出息十分之二,过期不输息,每月更罚钱百分之二。贫民取官货不能偿,积息罚愈多,囚系督责,仅存虚数。于是都提举市易王居卿建议:“以田宅金帛抵当者,减其息;无抵当徒相保者,不复给。”己卯,诏:“自正月七日以前,本息之外所负罚钱悉蠲之。”凡数十万缗。负本息者,延期半年。众议颇以为惬。 壬午,以容州管内观察使杨遂为宁远军节度使。 丁亥,诏:“宗室大将军以下愿试者,本经及《论语》、《孟子》大义共六道,论一首;大义以五通,论以辞理通为合格。” 甲午,京兆府学教授蒋夔乞以十哲从祀孔子,从之。夔请以颜回为兖国公,毋称先师;而祭不读祝,仪物一切降杀;而进闵子骞九人亦在祀典。礼官以“孔子、颜子称号,历代各有据依,难辄更改;仪物献祝,亦难降杀。所请九人,已在祀典。熙宁祀仪,十哲皆为从祀,惟州县释奠未载。请自今二京及诸州春秋释奠,并准熙宁祀仪。” 丙申,帝谓辅臣曰:“向以陕西用度不足,出钞稍多,而钞加贱,遂建京师买盐钞之法。本欲权盐价飞钱于塞下,而出钞付陕西无止法,都内凡出钱五百万缗,卒不能救钞法之弊。盖新进之人轻议更法,其后见法不可行,犹遂非惮改。”王珪曰:“利不百不变法。”帝曰:“大抵均输之法,如齐之管仲,汉之桑弘羊,唐之刘晏,其才智仅能推行,况其下者乎!朝廷措置经始,所当重惜。虽少年所不快意,然于国计甚便,姑静以待之。” 二月,甲辰,诏威、茂、黎三州罢行义仓法。 初,知兴州罗观乞置义仓于川峡四路,许之。既而成都府路提举司言:“威、茂、黎三州,夷、夏杂居,税赋不多,旧不推行新法,岁计军储,皆转运司支移;彭、蜀州税未就输及募人入中,恐不可置义仓。”故有是命。 庚戌,计议措置边防公事所言:“以环庆路正兵、汉、蕃弓箭手强人联为八将。第一将驻庆州,第二将环州,第三将大顺城,第四将淮安镇,第五将业乐镇,第六将木波镇,第七将水和寨,第八将邠州。”从之。 辛亥,诏:“礼部下第进士七举、诸科八举曾经殿试,进士九举、诸科十举曾经礼部试,年四十以上,进士五举、诸科六举曾经殿试,进士六举、诸科七举曾经礼部试,年五十以上者,听就殿试。内三路人第减一举,皇祐元年以前礼部进士两举、诸科三举准此,仍不限年。其进士一举,诸科二举,年六十以上者,特推恩。”又诏:“开封府、国子监间岁考场以前,到礼部进士五举、诸科六举,年五十以上者,许就殿试。” 甲寅,日中有黑子。 诏:“大理寺官属,可依御史台例,禁出谒及见宾客。” 乙卯,以泸州夷乞弟犯边,诏王光祖等讨之。 三月,庚午朔,栋戩遣使来贡。 辛未,诏:“河东定夺解板沟地界,毋得张皇或致生事,候究治得实,具奏听旨。”众管句缘边安抚司王崇拯言也。 辽以宰相耶律仁杰从猎得头鹅,加侍中。 辽主将次黑山之平淀,见扈从官属多随耶律伊逊后,心恶之,渐知其奸。 庚辰,亲试礼部进士。 辛巳,诏:“今岁特奏名明法改应新科明法人,试大义三道。”又诏:“京朝官、选人、班行所试经书、律令大义、断案,上等三人,循一资;中等三十四人,不依名次注官;下等七十人,注官。” 丙戌,龙图阁直学士、知成都刘庠进一官,知秦州。 太子中允、集贤校理、知谏院徐禧为右正言、直龙图阁、权发遣渭州,其计议措置边防事如故。 初,陕西缘边兵马、蕃弓箭手与汉兵各自为军,每战,多以蕃部为前锋,而汉兵守城,伺便利后出,不分战守,每一路必以数将通领之。吕惠卿帅鄜延,以为调发不能速集,始变旧法,杂汉、蕃兵团结,分战守,每五千人随屯置将,具条约以上。边人及议者多言其不便,帝颇采惠卿议,欲推其法于诸路,故遣禧往计议。禧先具环庆法上之,遣官措置泾原。而泾原帅蔡延庆以为不可,朝廷亦是之,并难禧环庆法。禧历疏泾原法疏略参错,图其状,别为法以奏,且言环庆法不可改。帝与惠卿诏曰:“徐禧论措置析将事,恻怛忼慨,谋国不顾己,令代延庆帅泾原,卿宜勉终之。” 庚寅,诏:“入内东头供奉官宋用臣都大提举导洛通汴,前差卢秉罢勿遣。” 初,去年五月,西头供奉官张从惠言:“汴河口岁岁闭塞,又修堤防劳费,一岁通漕才二百馀日,往时数有人建议引洛水入汴,患黄河啮广武山,须凿山岭十五丈至十丈以通汴渠,功大不可为。自去年七月黄河暴涨,异于常年,水落而河稍北去,距广武山麓有七里,远者退滩高阔,可凿为渠,引水入汴,为万世之利。”知孟州河阴县郑佶亦以为言。都水监丞范子渊言:“汜水出王仙山,索水出嵩渚山,亦可引以入汴。合三水,积其广深,得二千一百三十六尺,视今汴流尚赢九百七十四尺。以河、洛湍缓不同,得其赢馀,可以相补。惧不足,则旁堤为塘,渗取河水,每百里置木闸一,以限水势。堤两旁沟湖陂泺,皆可引以为助,禁伊、洛上原私取水者。大约汴舟重载,入水不过四尺,今深五尺,可济漕运。起巩县神尾山至士家堤,筑大堤四十七里以捍大河,起沙谷至河阴县十里店,穿渠五十二里,引洛水入于汴渠,总计用工三百五十七万有奇。”疏奏,帝重其事,以子渊计画有未善者,乃命用臣经度,以杨珪往。至是用臣还奏可为:“请自任村沙谷口至汴口开河五十里,引伊、洛水入汴,每二十里置束水一,以刍楗为之,以节湍急之势。取水深一丈,以通漕运,引古索河为原,注房家、黄家、孟王陂及三十六陂,高仰处潴水为塘,以备洛水不足,则决以入河。又自汜水关北开河五百步,属于黄河,上下置闸启闭,以通黄、汴二河船筏。即洛河旧口置水?,通黄河,以泄伊、洛暴涨之水。古索河等暴涨,即以很魏楼、荥泽、孔固三斗门门泄之。计用工九十万七千有馀。”又乞责子渊修护黄河南堤埽,以防侵夺新河。诏如用臣策,故有是命。始营清汴,主议者以为不假河水而足用。后岁旱,洛水不足,遂于汜水斗门以通木筏,为阴取河水以益之,朝廷不知也。 壬辰,辽北院枢密使耶律伊逊出知南院大王事,加裕悦。伊逊专政日久,至是始外出。以知北院枢密使耶律瑞为北院枢密使,以北院枢密副使耶律德勒岱知北院枢密使事,以左伊勒希巴耶律世迁同知北院枢密使事。 癸巳,集英殿赐进士、明经诸科开封时彦以下及第、出身、同出身、同学究出身,总六百二人。 甲午,御集英殿,赐特奏名进士、明经诸科同学究出身、试将作监主簿、国子、四门助教、长史、文学、助教,总七百七十八人。 岐王颢之夫人冯氏,侍中拯之曾孙也,失爱于王,屏居后阁者数年。是春,岐王宫遗火,寻扑灭。夫人闻有火,遣二婢往视之。王诘其所以来,二婢曰:“夫人令视大王耳。”王乳母素憎夫人,与二嬖人共谮之曰:“火殆夫人所为也。”王怒,命内知客鞫其事,二婢不胜拷掠,自诬服。王泣诉于太后,太后怒,谓帝必斩之。帝素知其不睦,徐对曰:“俟按验得实,然后议之。”乃召二婢,命中使与侍讲郑穆同鞫于皇城司。数日,狱具,无实。又命翊善冯浩录问。帝乃以具狱白太后,因召夫人入禁中。夫人大惧,欲自杀。帝遣中使慰谕,命径诣太皇太后宫,太皇太后慰存之。太后与帝继至,诘以火事。夫人泣拜谢罪,曰:“乃纵火则无之。然妾小家女,福薄,诚不足以当岐王伉俪,幸赦其死,乞削发出外为尼。”太后曰:“闻诅詈岐王,有诸?”对曰:“妾乘愤或有之。”帝乃罪乳母及二嬖人,命中使送夫人于瑶华宫,不披戴;旧奉月钱五十缗,增培之,厚其资给,曰:“俟王意解,当复迎之。” 复置熙州狄道县。 夏,四月,辛丑,幸金明池,观水嬉,宴射琼林苑。 丁巳,陈升之以检校太尉依前同平章事、镇江军节度使、秀国公,致仕。己未,升之卒,年六十九。赠太保、中书令,谥曰成肃。 □□□□□□□□□□□□□升之深狡多数,善傅会以取富贵。王安石用事,引升之自助,升之心知其不可,而竭力为之用,安石德之,故使先己为相。甫得志,即□□□□□求解条例司。时为小异,阳若不与之同者,□□□□□□□□□□□□□□□□□□□□□世以是讥之,谓之“筌相”。升之初名旭,避神宗嫌名改焉。 辽主如纳葛泺。 癸亥,详定正旦御殿仪注所言:“元会受朝贺,执镇圭,非是,请不执。上寿准此。”又言:“元会行礼于朝,而天子服祭服,群臣服朝服,亦非是,请服通天冠、绛纱袍。”又言:“御殿当设旗帜。仍辟大庆殿门,皇帝即御座,礼官引中书、门下、亲王、使相押诸司三吕、尚书省四品及宗室将军以上班,分东西入,《正安之乐》作,至位,乐止,群臣不服剑、不脱屦舄。”并从之。 甲子,知审刑院安焘言:“天下奏案,视十年前增倍以上,审刑院、刑部详议、详断官,视旧员数颇减,乞复置详议官一员。又详议官遍签刑部断案,职事不专,乞分议官六员,每案二员连签。若情状可疑,未丽于法,即议官通签。如此,则疑难之狱得尽,众议明白,罪案不致留积。”诏:“增审刑院详议、详断官各一员。罢刑部签法官一员,馀如焘请。” 五月,戊辰朔,右神武大将军、衢州团练使秦国公克瑜为隰州团练使。大宗正言克瑜岁满当迁遥郡,帝以克瑜秦王后,袭公爵,故特迁正任。后以右武卫大将军、潮州刺史楚国公世恩为袁州刺史,右武卫大将军、封州刺史魏国公仲来为筠州刺史,右武卫大将军、滨州防御使陈国公仲郃为棣州团练使,用克瑜例也。 详定正旦御殿仪注所言:“正旦御殿合用黄麾仗。接唐《开元礼》,冬至朝会及皇太子受册,加元服,册命诸王大臣,朝燕蕃国,皆用黄麾仗。本朝故事,皇帝受群臣上尊号,诸卫各帅其属,勒所部屯门,殿庭列仗卫。今独修正旦仪注而馀皆未及,欲乞冬会等仪注悉加详定。”从之。 庚午,诏辅臣观麦于后苑。 丙子,顺州蛮叛,峒、州兵讨平之。 庚辰,诏以濮安懿王三夫人并称王夫人,祔濮园。 辛巳,太子少师致仕赵概上所集《谏林》。诏曰:“请老而去者,类以声问不至朝廷为高,唯卿有志爱君,虽退居山林,未尝一日忘也。当置于座右,时时省阅。” 甲申,参知政事元绛数请老,命其子耆宁校书崇文院,慰留之。会太学虞蕃讼博士受贿,事连耆宁,当下狱。绛请上还职禄而容耆宁即讯于外,从之。于是御史至第,簿责绛,绛一不自辨,罢知毫州。入辞,帝谓曰:“朕知卿,一岁即召矣,卿意欲陈诉乎?”绛谢罪,愿得颍,即以为颍州。 丁亥,辽主谒庆陵。以契丹行宫都部署耶律延格为南府宰相,以北面林牙耶律永宁为伊勒希巴。辽主以萧乌纳为忠,命同知南院枢密使事,复与驸马都尉萧酬斡并封兰陵郡王。 戊子,御史中丞蔡确参知政事。确自知制诰为御史中丞、参知政事,皆以起狱夺人位而居之,士大夫交口唾吧,而确自为得计。吴充数为帝言新法不便,欲稍去其甚者,确曰:“曹参与萧何有隙,至代为相,一遵何约束。今陛下所自建立,岂容一人挟怨而坏之!”法遂不变。 丙申,诏:“诸路有强劫盗人数稍众,许于听候差使及得替待阙官内选武勇使臣捕逐,给驿券。”从大名府文彦博请也。 六月,庚子,宰臣吴充以从子安国赃污抵法,奉表待罪;诏趣视事。 甲辰,广西捕斩侬智春,执其妻子以献。 辛亥,准而贡于辽。 甲寅,清汴成,凡用工四十五日,自任村沙口至河阴瓦亭子并汜水关,北通黄河,接运河,长五十一里,两岸为堤,总长一百三里,引洛水入汴。 丁巳,辽以北府宰相辽西郡王萧伊哩頞为西北路招讨使。 己未,辽遣使录囚。 辛酉,诏镇宁军节度使、魏国公宗懿追封舒王。 左谏议大夫安焘等上《诸司敕式》。帝阅《讲筵式》,至“开讲申中书”,曰:“此非政事,何豫中书!”可刊之。” 是月,辽放进士刘瑰等一十三人。 秋,七月,己巳,三佛齐、詹卑国使来贡方物。 御史中丞李定言:“知湖州苏轼,本无学术,偶中异科,初腾沮毁之论,陛下犹置之不问。轼怙终不悔,狂悖之语日闻。轼读史传,非不知事君有礼,讪上有诛,而敢肆其愤心,公为诋訾;而又应试举对,即已有厌弊更法之意。及陛下修明政事,怨不用己,遂一切毁之,以为非是。伤教乱俗,莫甚于此。伏望断自天衷,特行典宪。”御史舒亶言:“轼近上谢表,颇有讥切时政之言,流俗翕然争相传诵。陛下发钱以本业贫民,则曰‘赢得儿童语音好,一年强半在城中’。陛下明法以课试群吏,则曰,读书万卷不读律,致君尧、舜知无术’。陛下兴水利,则曰‘东海若知明主意,应教斥卤变桑田’。。陛下谨盐禁,则曰‘岂是闻解忘味,尔来三月食无盐’。其它触物即事,应口所言,无一不以诋谤为主。小则镂板,大则刻石,传播中外,自以为能。”并上轼印行诗三卷。御史何正臣亦言轼愚弄朝廷,妄自尊大。诏知谏院张璪、御史中丞李定推治以闻。时定乞选官参治,及罢轼湖,差职员追摄。既而帝批令御史台选牒朝臣一员,乘驿马追摄,又责不管别致疏虞状;其罢湖州朝旨,令差去官赍往。 甲戌,张方平以太子少师致仕。 戊寅,详定朝会仪。 己卯,命中书句考四方诏狱。 辽主猎于夹山。 癸未,诏诸路转运司相度当置学官州军以闻。 乙酉,夏兵犯绥德城大会平,第四将高永能等击败之。 丁亥,详定礼文所言:“请复四时荐新于庙之典;季春荐鲔,以应经义,无则阙之。”诏从其请;如阙王鲔,以鲂鲤代。 是月,诏:“诸路教阅禁军,无过两时。” 八月,丙申朔,夏人寇绥德城,都监李浦败之。 丁酉,诏:“春秋释奠昭烈武成王庙,令三班院选差使臣为读祝、奉币、分献官。” 辛丑,分泾原路兵马十一将。 壬寅,复八作司为东、西两司,各置监官文臣一员、武臣二员。 甲辰,同修起居注王存言:“古者左史记事,右史记言。唐贞观初,仗下议政事,起居郎执笔记于前,史官随之,其后或修或废。盖时君克己,厉精政事,则其职修;或庸臣擅权,务掩过恶,则其职废,皆理势然也。陛下临朝旰昃,裁决万几,判别疑隐,皆出群臣意表。欲望追唐贞观典故,复起居郎、舍人职事,使得尽闻明天子德音,退而书之,以授史官。傥以为二府奏事自有《时政记》,即乞自馀臣僚前后殿对,许记注官侍立,著其所闻关于治体者,庶几谟训之言,不至坠失。”帝善其言,卒不果行。 丙午,诏:“修起居注官虽不兼谏职,如有史事,宜于崇政殿、延和殿承旨司奏事后,直前陈述。”从修起居注王存请也。 丁未,右谏议大夫、知河南吕公孺知河阳。 洛口役兵千馀人,惮役,不禀令,排行庆关,不得入,西趋河桥。其徒有来告者,诸将请出兵击之,公孺曰:“此曹亡命,穷之则生变。”乃令曰:“敢杀一人者斩!”于是乘马东出,令牙兵数人前谕曰:“尔辈久役,固当还,然有不禀令之罪;若复渡桥,则罪加重矣。太守在此,愿自首者止道左。”众皆请罪。索其为首并助谋者,黥配之,馀置不问。复送役所,语洛口官曰:“如尚敢偃蹇者,即斩之。”众贴然不敢动。乃自劾不俟命,诏释之。 戊申,诏:“浚淮南运河,自邵伯堰至真州十四节,分二年用工。”从转运司奏也。 甲寅,诏:“增太学生舍为八十斋,斋三十人,外舍生二千人,内舍生三百人。月一私试,岁一公试,补内舍生。间岁一舍试,补上舍生。” 戊午,以颍州为顺昌军节度。 庚申,辽主命有司撰《太宗神功碑》,立于南京。 甲子,详定朝会仪注所言:“隋、唐冠服,皆以品为定,盖其时官与品轻重相准故也。今之令式,尚或用品,虽袭旧文,然以官言之,颇为舛谬。概举一二,则太子中允、赞善大夫与御史中丞同品,太常博士品卑于诸寺丞,太子中舍品高于起居郎,内常侍比内殿崇班而在尚书诸司郎中之上,是品不可用也。若以差遣则有官卑而任要剧者,有官品高而处冗散者,有一官而兼领数局者,有徒以官奉朝请者,有分局莅职特出于一时,随事立名者,是差遣又不可用也。以此言之,同品及差遣定冠绶之制,则未为允。伏请以官为定,庶名实相副,轻重有准。仍乞分官为七等,冠绶以如之。貂蝉、笼巾、七梁冠、天下乐晕锦绶为第一等;蝉旧以玳瑁为胡蝶状,今请改为黄金附蝉;宰相、亲王、使相、三师、三公服之。七梁冠、杂花晕锦绶为第二等,枢密使、知枢密院至太子太保服之。六梁冠、方胜宜男锦绶为第三等,左、右仆射至龙图、天章、宝文阁直学士服之。五梁冠、翠毛锦绶为第四等,左、右散骑常侍至殿中、少府、将作监服之。四梁冠、簇四雕锦绶为第五等,客省使至诸行郎中服之。三梁冠、黄师子锦绶为第六等,皇城以下城司使至诸卫率服之。内臣自内常侍以上及入内内侍省内东西头供奉官、殿头前班东西供奉官、左右侍禁、左右班殿直、京官秘书郎至诸寺、监主簿,既豫朝会,亦宜以朝服从事。今参酌自内常侍以上冠服,从本寺寄资者,如本官。入内内侍省内东西头供奉官、殿头三班使臣、陪位京官为第七第,皆二梁冠,方胜练鹊锦绶。高品以下服色衣,古者韡韨舄屦,并从裳色,今制朝服用绛衣而锦有十九等,其七等绶谓宜纯用红锦,以文采高下为差别。惟法官绶用青地荷莲锦,以别诸臣,其梁数与佩准本官。”从之。 废庆州府城寨、前村堡、平戎镇、环州大拔寨。 九月,癸酉,权发遣户部判李琮言:“奉诏根究逃绝税役,有苏州常熟县天圣年生簿管远年逃绝户倚阁税?绢苗米丁盐钱万一千一百馀贯、石、匹、两。本县据税,合管苗田九百一十九顷有奇,今止根究得一百九十五户,共当输苗米三百五十三石,?绢五十一匹,锦三十五两;其馀有苗米八千四百石,?绢一千二百匹,锦一千九十两,丁盐钱九百文外,并无田产入户,亦无请佃主名。盖久失推究,奸猾因之失陷省税。乞差著作佐郎刘拯知常熟县,根究归著。它具有类此者,亦乞选官根究。”从之。拯,南陵人也。 己卯,辽命诸道毋禁僧徒开坛。 壬午,辽主禁扈从扰民。 壬辰,出《马步射格斗法》颁诸军。 西南诸蕃先后俱来贡。 冬,十月,丁酉,参知政事蔡确言:“御史何正臣、黄颜,皆臣任中丞日荐举,臣今备位政府,理实为嫌,乞罢正臣、颜御史。”于是权御史中丞李定言:“台官虽令官长荐举,然取舍在陛下,不在所举。夫舍公义而怀私恩,此小人事利者之所为。今选为台官者,必以其忠信正直,足以备耳目之任。傥以区区之嫌,遂使回避,则是以事利之小人待陛下耳目之官,此尤义理之所不可者也。”诏勿回避。 戊戌,夏遣使贡于辽。 己亥,辽主如独卢金。 癸卯,置籍田令。 诏立水居船户,五户至十户为一甲。 戊申,交趾归所掠民,诏以顺州赐之。 己酉,太皇太后疾,帝不视事,视疾寝门,衣不解带者旬日。庚戌,罢朝谒景灵宫;命辅臣祷于天地、宗庙、社稷;减天下囚死罪一等,流以下释之。 壬子,详定礼文所言:“今祭祀既用三代冕服,而加以秦剑,殊为失礼。又,从事郊庙,不当脱舄履,应改正。”从之。 辽定王爵之制,惟皇子仍一字王,馀并削降。于是赵王杨绩降封辽西郡王,魏王耶律伊逊降封混同郡王;吴王萧罕嘉努降封半陵郡王,致仕。 乙卯,太皇太后崩,年六十四。帝侍奉太皇太后,承迎娱悦,无所不尽,后亦慈爱倍至。或退朝稍晚,必自屏扆候瞩。初,王安石当国,变乱旧章,帝至后所,后曰:“吾闻民间甚苦青苗、助役,宜罢之。”帝尝有意于燕蓟,已与大臣定议,乃诣庆寿宫白其事。后曰:“吉凶悔吝生于动,得之不过南面受贺而已,万一不得,则生灵所系,未易以言。苟可取之,太祖、太宗收复久矣,何待今日!”帝曰:“敢不受教。”苏轼以诗得罪,下御史狱,后违豫中闻之,谓帝曰:“尝忆仁宗以制科得轼兄弟,喜曰:‘吾为子孙得两宰相。’今闻轼以作诗系狱,得非仇人中伤之乎?捃至于诗,其过微矣。”轼由此得免。及崩,帝哀慕毁瘠,殆不胜丧。后卧内缄封一匮,帝发视之,则旧合同宝也。仁宗时,因火失宝,更铸之。后淘井得旧宝,故藏之匮中,而人无知者。 戊午,诏:“易太皇太后园陵曰山陵。” 辛酉,以群臣七上表,始听政。 命王珪为山陵使。 十一月,癸未,始御崇政殿。 辽复南京流民差役三年;被火之家,复租税一年。 丁亥,雨土。 癸巳,诏:“开封府界教大保长充教头,其提举官以昭宣使、果州防御使、入内副都知王中立、东上閤门使、荣州刺史狄咨为之。” 十二月,乙巳,御史中丞李定等言:“窃以取士兼察行艺,则是古者乡里之选。盖艺可以一日而校,行则非历岁月不可考。今酌《周官》书考宾兴之意,为太学三舍选察升补之法,上《国子监敕式令》并《学令》凡百四十三条。”诏行之。初,太学生檀宗益上书言太学教养之策有七:一尊讲官,二重正禄,三正三舍,四择长谕,五增小学,六严责罚,七崇师业。帝览其言,以为可行,命定与毕仲衍、蔡京、范镗、张璪同立法,至是上之。 丙午,复置御史六察。 丁未,御史舒亶言:“比闻朝廷遣中官出使,所至多委州郡造买器物,其当职官承望风旨,追呼督索,无所不至,远方之民,受弊良甚,乞重立条约。”诏两浙提点刑狱司体量实状以闻。 戊申,广南西路提举常平等事刘谊言:“广西一路,户口才二十馀万,盖不过江、淮一大郡,而民出役钱至十九万缗,募役实用钱十四万缗,馀四万缗谓之宽剩。百姓贫乏,非它路比,上等之家不能当湖湘中下之户,而役钱之出,概用税钱。税钱既少,又敷之田米,田米不足,复算于身丁。广西之民,身之有丁也,既税以钱,又算以米,是一身已输二税,殆前世弊法。今既未能蠲除之,而又敷以役钱,甚可悯也””诏下本路提举官齐谌相度。谌谓监司、提举司吏及通引官、客司,月给钱第减二千,岁可减役钱一千二百馀缗;从之。 辛亥,提举广南东路常平等事林颜言:“闻广西缘边稍已肄习武艺,东路虽间有枪手,然保甲之教尚阙。欲乞本路沿江海诸州,依西路法训阅,使其人既熟山川之险易,而又知夫弓矢金鼓之习,则一方自足为备。”诏下广南东路经略、转运、提举、钤辖司相度,皆言广、惠、潮、封、康、端、南恩七州,皆并边及江海,外接蛮贼,可依西路保甲教习武艺,从之。颜,福州人也。 乙卯,辽主如西京。 戊午,辽主行再生礼,赦杂犯死罪以下。 庚申,祠部员外郎、直史馆苏轼,责授检校水部员外郎、黄州团练副使、本州安置。 初,御史台既以轼具狱上法寺,当徒二年,会赦当原。于是中丞李定言:“轼之奸慝,今已具服,不屏之远方则乱俗,载之从政则坏法,伏乞特行废绝。” 御史舒亶又言:“驸马都尉王讠先,收受轼讥讽朝政文字及遗轼钱物,并与王巩往还,漏泄禁中语。窃以轼之怨望、诋讪君父,盖虽行路犹所讳闻,而讠先恬闻轼言,不以上报,既乃阴通货赂,密与燕游。至若巩者,向连逆党,已坐废停;讠先于此时同罣议论,而不自省惧,尚相关通。案讠先受国厚恩,列在近戚,而朋比匪人,志趋如此,原情议罪,实不容诛。乞不以赦论。”又言:“收受轼讥讽朝政文字人,除王讠先、王巩、李清臣外,张方平而下凡二十二人,如盛侨、周邠辈固无足论,乃若方平与司马光、范镇、钱藻、陈襄、曾巩、孙觉、李常、刘攽、刘挚等,盖皆略能诵说先王之言,辱在公卿士大夫之列,所当以君臣之义望之者,所怀如此,顾可置而不诛乎?”疏奏,讠先等皆特责。狱事起,讠先尝属辙密报轼,而轼不以告官,亦降黜焉。 轼初下狱,方平及镇皆上书救之,不报。方平书曰:“传闻有使者追苏轼过南京,当属吏。臣不详轼之所坐,而早尝识其为人,其文学实天下奇才,向举制策高等,而犹碌碌无以导于流辈。陛下振拔,特加眷奖,轼自谓见如明主,亦慨然有报上之心。但其性资疏率,阙于审重,出位多言,以速尤悔。顷年以来,闻轼屡有封章,特为陛下优容,四方闻之,莫不感叹圣明宽大之德。今其得罪,必缘故态。但陛下于四海生灵,如天覆地载,无不化育,于一苏轼,岂所好恶!自夫子删诗,取诸讽刺,以为言之者足以戒;故诗人之作,其甚者以至指斥当世之事,语涉谤黩不恭,亦未闻见收而下狱也。今轼但以文辞为罪,非大过恶,臣恐付之狴牢,罪有不测。惟陛下圣度,免其禁系,以全始终之赐,虽重加谴谪,敢不甘心!” 轼既下狱,众莫敢正言者。直舍人院王安礼乘间进曰:“自古大度之君,不以语言端人。轼本以才自奋,今一旦致于法,恐后世谓不能容才。愿陛下无庸竞其狱。”帝曰:“朕固不深谴,特欲申言者路耳,行为卿贳之。”既而戒安礼曰:“第去,勿泄言。轼前贾怨于众,恐言者缘轼以害卿也。”始,安礼在殿庐,见李定,问轼安否状,定曰:“轼与金陵丞相论事不合,公幸毋营解,人将以为党。”至是归舍人院,遇谏官张璪忿然作色曰:“公果救苏轼邪?何为诏趣其狱?”安礼不答。其后狱果缓,卒薄其罪。 甲子,礼院言:“大行太皇太后祔仁宗陵庙,当去太字。册文初称大行太皇太后,所上尊谥即称慈圣光献皇后。谥宝宜以‘慈圣光献皇后之宝’为文。馀行移文字及奏报,即存太字。”从之。 ◎宋纪七十五 ∷起上章涒滩正月,尽十二月,凡一年。 ○神宗体元显道法古立宪帝德王功英文烈武钦仁圣孝皇帝 元丰三年辽太康六年 春,正月,乙丑朔,以太皇太后在殡,不视朝。 癸酉,升许州为颍昌府。 辽主如鸳鸯泺。 癸未,审官东院言:“大理寺丞申天规昨乞长告,访求其父。今已迎归侍养,乞许天规不候岁满朝见。”从之。天规少失其父,至是访得之,年百岁矣。 己丑,高丽国遣使来贡。 白虹贯日。 辛卯,于阗来贡。 辽耶律伊逊以改封王爵,赴阙入谢。辽主即日遣还,改知兴中府事。 二月,丙午,以翰林学士章惇参知政事。 丙辰,始御崇政殿视朝。 丁巳,命辅臣祷雨。 三月,乙丑,工部侍郎、平章事吴充罢,为观文殿大学士、西太一宫使。 癸酉,葬慈圣光献皇后于永昭陵。 甲戌,命王珪提举修两朝国史。 丙子,南丹州人入贡。 庚辰,复置晋州赵城县。初,熙宁中,废入洪洞县为镇,至是知州王说言百姓输纳词诉回远,岁输税课不便,兼考赵城乃是国家得姓始封之地,不与他县邑比,故复之。 乙酉,祔慈圣光献皇后神主于太庙。 己丑,以慈圣光献皇后弟昭德军节度使曹佾为司徒兼中书侍郎、护国军节度使,馀亲属加恩有差。 庚寅,辽主出皇侄淳于外,立皇孙延禧为梁王,加守太尉兼中书令,时年六岁。以忠顺军节度使耶律颇德为南院大王,以广德军节度使耶律仲禧为南院枢密使,以户部使陈毅参知政事。 夏,四月,乙未,观文殿大学士吴充卒,年六十。赠司空兼侍中,谥正宪。充为相,务安静。将终,戒妻子勿以私事干朝廷。世谓充心正而力不足,讥其弗能勇退云。 丁酉,封宗晖为濮阳郡王,濮安懿王子孙皆进官一等。 乙巳,以泸州夷乞弟侵扰,诏边将讨之。戊申,乞弟寇戎州,兵官王宣等战殁。 御史台言:“奉诏复置六察,察在京官司。今请以吏部及审官东、西院、三班院等隶吏察;户部、三司及司农寺等隶户察;刑部、大理寺、审刑院等隶刑察;兵部、武学等隶兵察;礼、祠部、太常寺等隶礼察;少府、将作等隶工察。”从之。 甲寅,罢群牧行司,复置提举买马监牧司。 乙卯,辽主猎于炭山。 五月,甲子,翰林学士兼详定礼文张璪言:“伏见天地合祭,议者不一。臣窃谓阳生于十一月,阴生于五月。先王顺阴阳之义,以冬至日祀天于地上之圆丘,夏至日祭地于泽中之方丘,以至牲币、器服、诗歌、乐舞、形色、度数,莫不仿其象类,故天地神祇可得而礼。由此观之,夏日至祭地于方丘,而天子亲莅之,此万世不可易之理也。议者以为当今万乘仪卫加倍于古,方盛夏之时,不可以躬行,乃欲改用它月;不惟无所据依,又失所以事地顺阴之义。必不得已,宜即郊祀之岁,于夏至之日,盛礼容,具乐舞,遣冢宰摄事;虽未能皆当于礼,庶几先王之遗意犹存焉。”诏礼院速详定以闻。礼官请如璪议,设宫县乐、文武二舞,改制乐章,用竹册、匏爵,增配帝犊及捧俎分献官,广坛壝、斋官,修定仪注上之。 而判太常寺王存、知礼院曾肇言:“古之祭祀,或天子亲行,或有司摄事,不过此二者而已;今于摄事之中又分隆杀,盖古所未有也。且遣官虽重,终非亲祀,恐于天地父母之义有所未顺。璪本以合祭非礼,欲革去之;然其所陈,于礼亦未见其可。今夏至日逼,即乞且依旧制。其亲祀之礼,仍乞诏详定郊庙礼文所精加讲求,裁定其当,以正后世之失,庶合先王之意。”判太常寺李清臣亦言:“天地之祀,万国观法,未易轻言。今夏至已近,而乐舞未修,乐章未制,八变之音未及习,斋祭之服未及成,斋宫未及立,坛壝未及广,牲犊未尝在涤,窃虑有司速于应办,或致灭裂,有失严恭。伏乞更加详酌。”御批:“张璪之议,在今固无以易。可如清臣言,逡巡以尽众说。”遂诏礼院更加讲求。 陆佃言:“窃观张璪所请,陛下亲郊,夏日至祀地,自如璪议。其冬至祀天之明日,准古方望之事,因令祀地北郊,而以海岳、四渎、山林、川泽之神,凡在圆丘壝陛旧从祭者,皆得与享;亦遣冢宰摄事,并如夏至祀仪。是则亲行大礼,合祭虽革,而天地之神自得用类以礼从祀,以昭陛下尊天亲地之义。然而郊后必有方望之事,经证明白,固当考复。至于祀地虽未有显据,而以伦类求之,方望且祀,则地祇助天布功,又其大者,安得而遗也!谨案《舜典》,类有上帝而无日月星辰,禋有六宗而无太祖,望有山川而无大祇,《周官》大宗伯祀有上帝而无五帝,有司中、司命而无司禄,祭有社稷、五祀而无大祇,有岳而无四渎,有山林川泽而无丘陵坟衍,享有先王而无先公,则祀所秩上下,比义皆从可知故也。”详定所以佃所称未有显据,难以施行。 乙丑,閤门言:“每岁盛暑御后殿,便于决事。乞自五月一日至七月终,当御前殿日,閤门取旨。如得旨御后殿,即放朝参。”诏:“今三伏内,五日一御前殿。” 荆湖南路安抚司言知邵州关杞,议于溪峒徽、诚等州镇立城寨屯兵及守御招纳之策,乞下转运使相度。诏谢景温、朱初平、赵杨相度利害,及处置后经久不致生事,保明以闻。其后建置如杞议。 壬申,辽以平州民初复业,免其租税一年。 己卯,蜀国长公主薨。主下嫁王讠先,事讠先母至孝,中外称贤。主疾甚,太后、皇后临问,帝继至,见主羸瘠,伏席而泣,亲持粥食之,主为帝强食。翼日,不起。帝未朝食,即驾往,望第门而哭。赐主家钱五百万,轰朝五日,追封越国,谥贤惠。讠先以侍主疾与婢奸,落驸马都尉,责授昭化军节度行军司马,均州安置。 甲申,复命韩存宝经制泸夷。 诏改都大堤举导洛通汴司为都提举汴河堤岸司。 庚寅,详定朝会仪注所言:“今定大庆殿之后门内,东西设幄为閤,又于殿扆左右设帟于东西房,以为乘舆出入所由之地。”又言:“朝会所陈平辇逍遥,旧设于西朵殿,今宗室坐西朵殿赐酒,欲移平辇等陈于东西龙墀上。”并从之。 辽主以旱祷雨,令左右以水相沃,俄而雨降。 六月,戊戌,礼院言:“越国长公主薨在慈圣光献丧制之内。按礼,重丧未终遭轻丧,自当易服以示恩意,卒事则复常。真宗谅阴,为乳母秦国夫人服緦,禫未除,亦为许国长公主成服。今为慈圣光献太后服,已在易月之外,宜为越国长公主举哀成服。”从之。 是日,辽主驻纳葛泺。 庚子,同判太常寺王存言:“近诏秘书监刘几赴详定郊庙礼文所议乐。伏见礼部侍郎致仕范镇,尝论雅乐,乞召镇与几参考得失。”从之。初,镇致仕,居都城外之东园,每遇同天节,即乞随散官班上寿。寻有诏:“镇班见任翰林学士上,仍自今致仕官遇诞节及大礼,许缀旧班。”后镇迁居颍州,于是入对,閤门奏镇失仪,有诏放罪。仍诏:“自今致仕官造朝失仪勿劾,著为令。” 详定礼文所言:“请自今皇帝亲祠郊庙,搢大圭,执镇圭。每奉祀之时,既接神,再拜,则奠镇圭为挚,执大圭为笏。当时搢笏,君尊则不搢,别于臣下也。所有仪注皇帝搢镇圭,皆沿袭之误,乞从改正。”诏:“候制到大圭日施行。”又言:“自今亲祠郊庙,群臣冕服助祭执笏,或当事则搢笏,陪位官亦合冕服助祭。”从之。 丙午,诏中书详定官制,罢兵部句当公事官。 诏:“河北、河东、陕西路各选文武一员,提举义勇保甲。” 戊申,辽以度支使王绩参知政事。 庚戌,女真贡于辽。 壬子,诏罢中书门下省主判官,归其事于中书。 乙卯,参知政事章惇上《导洛通汴记》,以《元丰导洛记》为句,刻石于洛口庙。 己未,详定礼文所言:“皇地祇、神州地祇、大社、大稷,其祝版与牲币、馔物,瘗于塪坎。”又言:“郊庙明堂告神册,使中书侍郎读之,非是,请改命太祝。”又言:“亲祠郊庙,执事之官,皆一切临时取充位而已;宗室及陪祠官则无预于执事,不应古义。请亲祠南郊,荐彻笾豆、簠簋、俎馔,以朝臣充;太庙,以宗室遥郡刺史以上充。”又言:“今禘祫以功臣配享,而冬烝不及,与经不合。请每遇冬烝,以功臣配享,其禘祫飨皆罢。”诏:“读册以史官摄太祝;郊庙执事官选无过人,冬享禘祫及亲祠并以功臣配享。”馀皆从之。 秋,七月,戊辰,辽主观市。 庚午,河决澶州,澶州孙村、陈埽及大吴、小吴埽决,诏外监丞司速修闭。初,河决澶州也,监丞陈祐甫谓:“商胡决三十馀年,所以河道,填淤渐高,堤防岁增,未免泛滥。今当修者有三:商胡一也,横垅二也,禹旧迹三也。然商胡、横垅故道,地势高平,土性疏恶,皆不可复,复亦不能持久。惟禹故渎尚存,在大伾、太行之间,地卑而势固。秘阁校理李垂与今知深州孙民先皆有修复之议,望召民先同河北漕臣一员自卫州王供埽按视,讫于海口。”从之。 丁丑,详定礼文所言:“明堂仪注,设御位于中阶下之东南,西向。谨案古者人君临祭,立于阼。其临祭就位于阼阶下,大夫士礼也。自曹魏以来,有司失之。伏请设皇帝版位于阼阶之上,西向;太庙、景灵宫亦如之。”从之。 癸未,辽主为皇孙梁王延禧设旗鼓伊喇六人卫护之。 甲申,辽主猎于沙岭。 丙戌,以彗星见,避殿,减膳,诏求直言。 丁亥,诏中书曰:“朕惟先王制行以赴礼,孝莫大于严父,严父莫大于配天。配天一也,而属有尊亲之殊,礼有隆杀之别。故远而尊者祖,则祀于郊之圆丘而配天;迩而亲者祢,则祀于国之明堂而配上帝。天足以及上帝,而上帝未足以尽天,故圆丘祀天则对越诸神,明堂则上帝而已。故其所配如此,然后足以适尊亲远迩之义。而历代以来,合宫所配,既紊于经,乃至杂以先儒六天之说,皆因陋昧古,以失情文之宜,朕甚不取。其将来祀英宗皇帝于明堂,惟以配上帝,馀从祀群神悉罢。” 戊子,太白昼见。 户部侍郎致仕范镇言:“乞下京东、京西、河东、河北、陕西转运司,量立赏格,求访真黍,以审音乐。” 己丑,详定礼文所言:“请自今乘辂不执圭,及乘大辇亦不执。”又言:“古者宗庙室中为石以藏主,谓之宗祐。请迁庙主藏于太祖太室北壁中,帝后之主各共一石室。《礼记》曰:‘天子之席五重。’今太庙几筵皆不应礼,请改用筦筵,纷纯加缫席,画纯加次席,黻纯左右玉几。祭祀皆缫、次各加一重,并筦筵为五重。”并从之。 庚寅,熙河路经略司言西界首领禹臧结逋药、蕃部巴鞫等以译书来告夏国集兵,将筑撤逋达宗城于河州界黄河之南、洮河之西。帝曰:“若如所报,乃属河州之境,岂可听其修筑!深虑经略司不详上件所指地分,都无为备,驱逐约阑次第,可速下本司多备兵马禁止之。” 八月,辛卯朔,详定礼文所言:“明堂吴天上帝礼神之玉,当用苍璧。今用四圭有邸,请改用苍璧礼天。其有司摄事五帝,亦乞依大宗伯礼神之制,陈玉各仿其方之色。”从之。 戊戌,诏:“两制、台谏至总管、监司,各举堪应武举进士一人,以名闻。” 庚子,检正中书户房公事毕仲衍上所修《备对》,言:“周家冢宰,岁终令百官府正其治,受其会;小宰以叙受群吏之要。所谓会要者,正今中书之所宜有也。自汉至唐,旷千百年,莫知议此,故有决狱、钱谷之问而不克对者。创自睿意,俾加纂集。臣捃遮故实,仅就卷秩,凡为一百二十五门,附五十八件,为六卷,事多者分上中下,共为十卷。”诏中书、门下各录一本纳执政,仍分令诸房揭帖。初,书成,仲衍欲求上览以冀功赏,帝以为此书乃臣备君问之书,不当奏御,故有是诏。 乙巳,诏中书:“朕嘉成周以事建官,以爵制禄,万事条理,监于二代,为备且隆。国家受命百年,四海承德,岂兹官政,尚愧前闻!今将推本制作董正之原,若稽祖述宪章之意,参酌损益,趋时之宜,使台省寺监之官实典职事,领空名者,一切罢去而易之以阶,因以制禄,凡阙恩数,悉如旧章。其应合行事件,中书条具以闻。” 秘书丞、同知礼院杨杰言:“十二者,律之本声也;四者,律之应声也。本声重大,应声轻清;本声为君父,应声为臣子,故其四声或曰清声。自景祐中李照议乐以来,钟磬箫始不用四声,是有本而无应,有倡而无和,八音何从而谐也?今巢笙、和笙,其管皆十有九,以十二管发律吕之本声,以七管为聿中之应声,用之已久,而声至和协。伏请参考古制,依巢笙、和笙例,用编钟、编磬、箫,以谐八音。”又言:“今大乐之作,琴、瑟、埙、篪、笛、委、箫、笙、阮筝、筑奏一声,则镈钟、特磬、编钟、编磬连击三声,于众乐中声最烦数。请镈钟、特磬、编钟、编磬并依众器节奏,不可连击,所贵八音无相夺伦。”又言:“本朝郊庙之乐,先奏文舞,次奏武舞,武舞容节六变:一变象淮扬底定,所向宜东南;四变象荆湖来归,所向宜南;五变象邛蜀纳款,所向宜西;六变象兵还振旅,所管宜北而南。今舞者非止发扬蹈厉、进退俯仰不称成功盛德,兼失所向。又,文舞容节,殊无法度。乞定二舞容节及改所向,以称成功盛德。又乞依《周礼》奏律歌吕,合阴阳之声。”又言:“今雅乐古器非不存,太常律吕非不备,而学士大夫置而不讲,考击奏作,委之贱工,如之何不使雅、郑之杂也!伏请审调太常钟,依典礼用十二律还宫均法,令上下晓知十二律音,则郑声无由乱雅矣。”诏送议乐所。刘几等言杰所请皆可施行,诏从之。 戊申,秘书监致仕刘几等言:“太常大乐钟磬凡三等:王朴乐一也,李照乐二也,胡瑗、阮逸乐三也。王朴之乐,其声太高,此太祖皇帝所尝言,不俟论而后明。仁宗景祐中,命李照定乐,乃下律法以取黄钟之声;是时人习旧听,疑其太重,李照之乐由是不用。至皇祐中,胡瑗、阮逸再定大乐,比王朴乐微下,而声律相近;及铸大钟,或讥其声弇郁,因亦不用,于是郊庙依旧用王朴乐。乐工等自陈,若用王朴乐,钟磬即清声难依,如改制下律,钟磬清声乃可用。益验王朴钟磬太高,难尽用矣。今以三等钟磬参校其声,则王朴、阮逸乐之黄钟,正与李照乐之太簇相当。王朴、阮逸之乐,编钟、编磬各十六,虽有四清声,而实差黄钟、大吕之正声也。李照之乐,编钟、编磬各十二,虽有黄钟、大吕而全阙四清声,非古制也。圣人作乐以纪中和之声,所以导中和之气。清不可太高,重不可太下,使八音协谐,歌者从容而能永其言,乃中和之谓也。臣等因精择李照编钟、编磬十二参于律者,增以王朴无射、应钟及黄钟、大品清声,以为黄钟、大吕、太簇、夹钟之四清声,俾众乐随之,歌工兼清声以咏之,其音清不太高,重不太下,中和之声,可以考矣。欲请下王朴乐二律以定中和之声,就太常钟磬择其可用者,其不可修者别制。”从之。 丙辰,太常寺言:“近乞留王朴钟磬,今修大乐所已集工匠,备炉炭,恐即销变磨鑢。况大乐法度之器,其度量声律,秒忽精微,已修之后,或陛下躬临案听,万一如有未协,即更无旧器考验。本寺每遇大礼,见用王朴乐外,自有李照、胡瑗所作乐器及石磬材不少,自可别制新乐,以验议者之术。”诏许借王朴乐钟为清声,毋得销毁磨鑢。” 初,刘几、杨杰欲销王朴旧钟,意新乐成,虽不善,更无旧声可校。后执政至太常寺案试,前一夕,杰乃陈朴钟已敝者一县。乐工皆不平,夜易之。而杰弗知。明日,执政至,杰厉声云:“朴钟甚不谐美。”使乐工叩之,音韵更佳。杰大惭沮。 王安石上改定《诗》、《书》、《周礼义》误字,诏录送国子监修正。 戊午,彗不见。 九月,壬戌,增宣祖定州东安坟地二十顷及守园户。 丙寅,御殿,复膳。 庚午,知谏院舒亶言:“中书检正官张商英与臣手简,并以其婿王沩之所业示臣。臣职在言路,事涉干请,不敢隐默。”诏商英落馆阁校勘,监江陵府江陵县税。初,亶为县尉,坐手杀人,停废累年。商英为御史,言其才可用,乃得改官。至是反陷商英,士论恶之。 太常博士、集贤校理、新权知湖州陈侗言:“陛下崇奉郊庙百神之祀,考求典礼,尤为严备。惟五岳四渎之兆未设,欲乞依《周礼》建四望坛于四郊,以祭五岳、四镇、四渎,庶合于经,而且以称陛下奉祀之意。”诏送详定礼文所。详定所“请以国朝《祠令》所载岳、镇、海、渎兆四望于四郊。岱山、沂山、东海、大淮于东郊,衡山、会稽山、南海、大江、嵩山、霍山于南郊,华山、吴山、西海、大河于西郊,常山、医巫闾山、北海、大济于北郊。每方岳镇则共为一坛,海渎则共为一次,以五时迎气日祭之,皆用血祭瘗埋,有事则请祷之。又以四方山川各附于当方岳镇海渎之下,别为一坛一次。山共一坛,川共一坎,水旱则祷之。其北郊从祀及诸县就祭如故。”诏:“四方岳镇共为一坛望祭,馀依奏。” 乙亥,正官名。详定官制所上以阶易官寄禄新格:“中书令、侍中、同平章事为开府仪同三司,左、右仆射为特进,吏部尚书为金紫光禄大夫,五曹尚书为银青光禄大夫,左、右丞为光禄大夫,六曹侍郎为正议大夫,给事中为通议大夫,左、右谏议为太中大夫,秘书监为中大夫,光禄卿至少府监为中散大夫,太常至司农少卿为朝议大夫;六曹郎中为朝请、朝散、朝奉大夫,凡三等;员外郎为朝请、朝散、朝奉郎,凡三等;起居舍人为朝散郎,司谏为朝奉郎,正言、太常、国子博士为承议郎,太常、秘书、殿中丞为奉议郎,太子中允、赞善大夫、中舍、洗马为通直郎,著作佐郎、大理寺丞为宣德郎,光禄、卫尉、将作监丞为富议郎,大理评事为承事郎,太常寺太祝、奉礼郎为承奉郎,秘书省校书郎、正字、将作监主簿为承务郎。又自开府仪同三司至通议大夫以上无磨勘法,大中大夫至承务郎应磨勘。待制以上,六年迁两官,至大中大夫止;承务郎以上,四年迁一官,至朝议大夫止,候朝议大夫有阙次补;其朝议大夫以七十员为额,选人磨勘,并依尚书吏部法;迁京朝官者,依今新定官。其禄令并以职事官俸赐禄料旧数与今新定官请给对拟定。”并从之。 故事,两制不转卿监官,前行郎中即超转谏议大夫;前行郎中于阶官为朝请大夫,谏议大夫于阶官为太中大夫。帝以为磨勘者,古考绩之法,所与百职事共之,而禁近独超转,非法也。于是下诏:“待制以下并三年一迁,仍转朝议大夫、中散大夫、中大夫三官。” 丙子,诏:“开府仪同三司为使相,不系大敕衔。见任宰相、使相,食邑实封通及万户,前任宰相,食邑及万户,并封国公,宗室如旧例。” 又,中书奏:“官制所申,朝旨除三公、三司外,馀检校官并阶散并罢。所有宗室及武臣正任至内常侍以上,内臣供奉官以下,选人、伎术官、将校、中书枢密院主事以下,及诸司吏人所授敕留官衙校等,各有见带文散阶、检校官及宪衔,欲并除去。其僧官并谿峒蛮人知州镇及化外蕃官所带散官等,合自朝廷指挥。”从之。其后遂诏:“文式散阶,除化外人依旧除授外,馀并罢。” 辛巳,大享明堂,以英宗配。 癸未,薛向、孙固并为枢密副使。 乙酉,诏即景灵宫作十一殿,以时王礼祀祖宗。 以王安石为特进,改封荆国公,王拱辰落开府仪同三司,并以官制行正名故也。诏拱辰判大名府,拱辰辞曰:“臣老矣,不足以任事。”帝曰:“北门重地,卿旧治也,勉为朕行!” 丙戌,进封岐王颢为雍王,嘉王頵为曹王,并为司空。文彦博为太尉。封曹佾为济阳郡王,宗旦为华阴郡王。 冯京为枢密使。薛向罢知颍州。会诏民畜马,向既奉令,旋知民不便,议欲改为。于是舒亶论向反覆,无大臣体,斥知颍州,又改随州。 丁亥,以吕公著为枢密副使。公著与冯京、薛向、孙固同在西府,三人者屡于上前争论,公著独不言。及帝问之,乃徐为开析可否,言简而当,帝常纳之,三人者亦不能违也。帝数与辅臣论天下事,一日,谓公著曰:“民间不知有役矣。”公著对曰:“上户昔以役多破家,今则饱食安居,诚幸矣。下户昔无役,今率钱,则苦矣。”帝曰:“然则法亦当更也。” 戊子,熙河路经略司言,乞先团结蕃弓箭手;从之。是年诏:“凡弓箭手、兵骑各以五十人为队,置引战旗头、左右傔旗,及以本属蕃首、将校为拥队,并如正军法。蕃捉生、蕃敢勇、山河户亦如之。凡募弓箭手、蕃捉生、强人、山河户,不以等样,第募有保任年十七以上、弓射七斗、任负带者。鄜路新旧蕃生、环庆路强人、诸路汉弓箭手、鄜路归明界保毅蕃户、弓箭手,皆涅于背。” 闰月,辛卯,御史范镗言:“曹佾以外戚封郡王,祖宗以来,未有佾比。陛下所以富贵宠禄之厚矣,所以致孝爱于慈圣之情至矣。佾虽不王,乃以保安曹氏;命行而改,抑为为子孙万世之成宪也。”不从。 壬寅,辽主祠木叶山。 己酉,辽主驻藕丝淀。 乙卯,加文彦博河东、永兴军节度使,以富弼为司徒。 冬,十月,辛酉,详定官制所检讨文字、光禄寺丞李德刍上《元丰郡县志》三十卷,《图》三卷。 辽耶律仁杰久在相位,贪贷无厌,时与亲戚会饮,尝曰:“无百万两黄金,不足为宰相家。”耶律伊逊既外出,辽主渐悟仁杰奸,丁卯,出为武定军节度使。 庚午,辽参知政事刘讠先致仕。 癸酉,辽以陈毅为汉人行宫都部署,王绩同知枢密院事。 癸未,诏翰林学士并听佩鱼。 十一月,己丑朔,日有食之。 癸卯,辽主召群臣议政。辽主曰:“北枢密院军国重任,久阙其人,耶律阿苏、萧额特勒二人孰愈?”群臣各誉所长,契丹行宫都部署萧托辉独默然。辽主曰:“卿何不言?”托辉曰:“额特勒懦而败事;阿苏有才而贪,将为祸基。不得已而用,败事犹胜祸基。”辽主曰:“托辉,虽魏征不能过也,但恨朕不能及唐太宗尔。” 壬子,直龙图阁、句当三班院曾巩上言曰:“宋兴,六圣相继,与民休息,故生齿既庶,财用有馀。且以景德、皇祐、治平校之,景德户七百三十万,垦田一百七十万顷;皇祐户一千九十万,垦田二百二十五万顷;治平户一千二百七十万,垦田四百三十万顷。天下岁入,皇祐、治平皆一亿万以上,岁费亦一亿万以上。景德官一万馀员,皇祐二万馀员,治平并幕职、州县官三千三百馀员,总二万四千员。景德郊费六百万,皇祐一千二百万,治平一千三百万。以二者校之,官之众一倍于景德,郊之费亦一倍于景德。官之数不同如此,则皇祐、治平入官之门多于景德也;郊之费不同如此,则皇祐、治平用财之端多于景德也。诚诏有司按寻载籍而讲求其故。使官之数,入者之多门可考而知,郊之费,用财之多端可考而知,然后各议其可罢者罢之,可损者损之,使天下之人如皇祐、治平之盛,而天下之用,官之数,郊之费,皆同于景德,二者所省盖半矣。” 已而再上议曰:“陛下谓臣所言以节用为理财之要,世之言理财者未有及此也,令付之中书。臣待罪三班,按国初承旧以供奉官、左、右班殿直为三班,立都知、行首领之,又有殿前承旨,班院别立行首领之。端拱以后,分东、西供奉,又置左、右侍禁及承旨,供职皆领于三班,三班之称亦不改。初,三班吏员止于三百,或不及之,至天禧之间,乃总四千二百有馀,至于今,乃总一万一千六百九十,宗室又八百七十。盖景德员数已十倍于初,而以今考之,殆三倍于景德。略以三年出入之籍较之,熙宁八年,入籍者四百八十有七,九年,五百四十有四,十年,六百九十;而死亡退免出籍者,岁或过二百人,或不及之。则是岁岁有增,未见其止也。臣又略考其入官之繇,条于别记以闻,议其可罢者罢之,可损者损之,惟陛下之所择。臣之所知者三班也,吏部东、西审官与天下它费,尚必有近于此者,惟陛下试加考察,以类求之。使天下岁入亿万,而所省者什三,计三十年之通,当有十五年之蓄。夫财用,天下之本也,使国家富盛如此,则何求而不得,何为而不成!以陛下之圣资而加之精勤,以变因循苟且之弊,方大修法度之政,以幸天下,诏万世,故臣敢因官以讲求其损益之数,而终前日之说以献,惟陛下裁择。”帝颇嘉纳之。 十二月,甲子,辽以耶律德勒岱为孟父房敞衮。乙丑,以萧托卜嘉为北府宰相,耶律世迁知北院枢密使事,耶律慎思同知北院枢密使事。 庚午,辽免西京流民租赋一年。 甲戌,减民赋。 丁亥,辽豫行正旦礼。 戊子,辽主如混同江。 ◎宋纪七十六 ∷起重光作噩正月,尽十二月,凡一年。 ○神宗体元显道法古立宪帝德王功英文烈武钦仁圣孝皇帝 元丰四年辽太康七年 春,正月,乙未,命步军都虞候林广经制泸夷。 时韩存宝讨泸蛮乞第,逗挠不进,以广代之。广至,阅兵合将,蒐人材勇怯,三分之,日夕肄习,间椎牛享犒,士心皆奋。遣使开晓乞弟,仍索所亡卒,乞弟归卒七人,奏书降而身不至。乃决策深入,陈师泸水,率将吏东向再拜,誓之曰:“今孤军远略,久驻贼境,退则为戮。冒死一战,胜负未可知,纵死,犹有赏,愈于退而死也。与汝等戮力而进,可乎?”众皆踊跃。 庚子,诏试进士加律义。 戊申,五国部长贡于辽。 辛亥,于阗来贡。 冯京罢知河阳。孙固知枢密院,龙图阁直学士韩缜同知枢密院事。 前征安南,建顺州,其地瘴疠不堪守,固请弃之,内徙者二万户。 甲寅,女真贡良马于辽。 二月,甲子,辽主如鱼儿泺。 己巳,知制诰王存言:“辽人觇中朝事颇详,而边臣刺辽事殊疏,此边臣任间不精也。臣观知雄州刘舜卿,议论方略,宜可任此,当少假以金帛,听用间于绳墨之外。”诏舜卿具所资用以闻。舜卿乞银千两,金百两,诏三司给之。舜卿初至雄州,有告以巡马大至,请甲以俟;舜卿不为变,卒以无事。辽妄捕系州民,檄取,不听。会有使者至,因捕其徒一人,请偿焉,待释乃遣。辽遣谍盗西城门锁,舜卿密令易去旧鐍而大之。数日,以锁来归,舜卿曰:“吾未尝亡锁也。”引视纳之,不能受,乃惭去。谍者因得罪。 辛未,置秦州铸钱监。 己卯,分东南团结诸路为十三将。 三月,癸卯,章惇罢,知蔡州。 甲辰,以翰林学士张璪参知政事。 乙巳,命官阅九军营阵法于京城南。 戊申,大阅。 丙辰,栋戩遣使来贡。 随州言知州、正议大夫薛向卒。辍视朝,遣中使护其丧归葬。 夏,四月,癸亥,御延和殿阅试保甲。 己巳,诏:“罢南郊合祭天地。自今亲祀北郊如南郊仪,有故不行,则以上公摄事。” 壬申,御崇政殿疏决系囚。 乙酉,河决澶州,小吴埽复大决,自澶注入御河。 五月,戊申,封晋程婴为成信侯,公孙杵臼为忠智侯,立庙于绛州。 壬子,辽主如岭西。 癸丑,辽永清、武清、固安三县蝗。 甲寅,辽以北府宰相萧托卜嘉兼殿前都点检,以驸马都尉萧酬斡为汉人行宫都部署兼知枢密院事。 六月,戊午,河北诸郡蝗生。 甲子,辽诏月祭观德愉;岁寒食,诸帝在时生辰及忌日,诣景宗御容殿致奠。 丙寅,准布贡于辽。 丁卯,辽以翰林学士王言敷参知政事,封北院宣徽使石笃为漆水郡王。 戊辰,诏:“闻河北飞蝗极盛,渐已南来,速令开封府界提举司、京东、西路转运司遣官督捕;仍告谕州县,收获先熟禾稼。” 己巳,入内东头供奉官、句当御药院窦仕宣言:“小吴决口,下至乾宁军朴桩口。相视今河自乾宁军朴桩口以下,流行未成河道,又缘河东北流,自下吴向下,与御河、胡芦、滹沱三河合流,深恐涨水之际,堤防难限。乞令都水监定三河合黄河如何作堤防限隔;或不合黄河,其三河于何所归纳。”诏送李立之相度。后立之言:“三河别无回河归纳处,须当合黄河流。”从之。 己卯,洪州言知州、观文殿学士王韶卒。辍视朝,赠金紫光禄大夫,谥襄敏,官其子六人。韶用兵颇有方略,每召诸将授指,不复更问,所至辄捷。尝夜卧军帐中,前部遇敌,矢石交下,呼声振山谷,侍旁者往往股栗,而韶鼾息自若。然熙河所奏多欺诞,杀蕃部老弱不可胜数。军以首级为功,韶交亲皆楚人,多依韶以求仕,韶分属诸将;诸将畜降羌老弱,或杀其首以应命。至是疽发背而卒。 壬午,诏:“陕西路缘边诸路,累报夏国大集兵至,须广为之备。以东上閤门使、文州刺史种谔为鄜延路经略安抚副使,应本司事与经略安抚使沈括从长处置。” 先是令谔与括密议点集,谔乃言:“疾雷不及掩耳。今已籍籍,轻兵不可用势,当成军进讨。”于是入对,大言曰:“夏国无人,秉常孺子,臣往提其臂而来耳!”帝壮之,乃决意西征,命谔副括,赐以金带,别赐银万两为招纳之用,本路及麟府事悉听谔节制。招宣使、果州团练使、入内副都知王中正同签书泾原路经略总管司公事,如遇出界,令王中正及泾原路总管兼本路第一将刘昌祚同往。发开封府界、京东、西诸将军马分与鄜延、环庆两路。以东上閤门使、英州刺史姚麟权环庆路总管,遇出界,令知庆州高遵裕与姚麟同往。其鄜延、环庆、泾原招纳蕃部等费用,许支封桩钱。泾原路令王中正候编排本路军马毕赴阙,于在京七百料钱以下,选募马步军万五千人,开封府界及本路兵选募义勇保甲万人。如泾原路五千人不足,于秦凤路选募。 交趾郡王李乾德上表言:“昨遣使臣陶宗元等朝贡,为广州禁制窒塞,纲运不同向时。今遣礼宾副使梁用津、著作郎阮文倍等水路入贡,乞降朝旨,依旧进奉。”诏广州悉准旧例,无得邀阻。差入内使臣一员押伴,仍先降诏谕之。 癸未,命提点开封府界诸县镇公事杨景略、提举开封府界常平等事王得臣督诸县捕蝗。 帝初议西讨,知枢密院孙固曰:“举兵易,解祸难。”前后论之甚切。帝意既决,固曰:“必不得已,请声其罪薄伐之,分裂其地,使其酋长自守。”帝笑曰:“此真郦生之说。”时执政有请直渡河者,帝意益坚。固曰:“然则孰为陛下任此者?”帝曰:“吾以属李宪。”固曰:“伐国大事,而使宦官为之,士大夫孰肯为用?”上不悦。固请去,不许。它日,又对曰:“今举重兵五路并进,而无大帅,就使成功,兵必为乱。”固数以大帅为言,帝谕以无其人,同知枢密院吕公著进曰:“既无其人,不若且已。”固曰:“公著言是也。” 秋,七月,戊子,辽主如秋山。 己丑,太白昼见。 壬辰,前河北转运判官吕大忠言:“天下二税,有司检放灾伤,执守谬例,每岁侥幸而免者,无虑三二百万,其馀水旱蠲阁,类多失实。民披诉灾伤状,多不依公式令。诸县不点检所差官,不依编敕起离月日程限,托故辞避,乞详定立法。”中书房言:“熙宁编敕,约束详尽,欲申明行下。”从之。 甲午,鄜延、泾原、环庆、熙河、麟府路各赐金银带、绵袄、银器、鞍辔、象笏。 丙申,辽主谒庆陵。 戊戌,诏:“自今汴河水涨及一丈四尺以上,即令于向上两堤,相视地形低下可以纳水处决之。” 甲辰,韩存宝坐逗遛无功,伏诛;韩永式、魏璋、董钺罪谪有差。 先是存宝经制泸州蛮贼无功,而永式照管军马,实同其事。朝廷遣侍御史知杂事何正臣鞫存宝等,与乞弟战,以累败怯避,乃止令裨将御敌,致贼酋走逸,反招谕乞弟投降,冀以回军;而宴州蛮人叛,以急欲回军故不讨;及疑底蓬褒、上、下底行等村蛮为寇,因其句点不齐,乃起兵讨荡,欲藉此以盖前过,并不依朝旨立城寨;馀罪上言不实,魏璋为从。案既具,于是刑部奏:“存宝逗遛不克,请行军法。”知谏院蔡卞亦言:“乞正存宝军法,并置永式典刑。”而正臣又言:“董钺随军,亲见存宝等举事乖谬,罔上不忠。又,钺贺表称存宝功效,诬罔尤甚,望特行窜斥。”朝廷惩安南无功,时方大举伐夏,故诛存宝以令诸将。随军主簿鲜于溱、第二将吕真求合存宝意,虚作申报,诏提点刑狱司劾之。 戎州录事参军孙敏行,素为钺所厚,先令敏行草贺表,敏行正色止之曰:“彼既罔上,公又从而实之,公亦随受祸矣。”钺不听,卒命它官草表。敏行,眉山人也。 丙午,泾原路经略司言:“近准朝旨修渭州城置炮台已毕。防城战具,止有大小合蝉床子等弩。按《武经总要》,有三弓八牛床子弩,射及二百馀步,用一枪三剑箭,最为利器,攻守皆可用。乞下军器监给弩箭各三副,赴本路依样造,以备急用。”军器监言弩每座重十馀斤,难运致,乞图其样付本路作院;从之。 丁未,大军进攻米脂寨。 戊申,命集贤院学士苏颂同详定官制。 己酉,诏曾巩充史馆修撰,专典史事。 己酉,泰州言:“七月甲午,海风夜起,继以大雨,浸州城,坏公私屋数千间。”诏淮南转运副使李琮按视以闻。 癸丑,诏内外官司举官悉罢。令大理卿崔台符同尚书吏部、审官东、西、三班院议选格。 于阗遣蕃部阿辛上表,赴阙朝见,馆遇甚厚;回日,并赐敕书谕之。 八月,乙卯朔,罢中书堂选,悉归有司。 丙辰,诏:“自南北通和以来,国信文字,差集贤院学士苏颂编类。”颂因进对,帝曰:“朝廷与契丹通好岁久,故事、仪式,遗散者多,每使人生事,无以折正。朕欲集国朝以来至昨代州定地界文案,以类编次为书,使后来得以稽据,非卿不可成。”因令置局于枢密后厅,仍辟官检阅文字。 丁巳,帝批:“诸路战骑,所系甚大,况今军兴,尤为要急,可督提举陕西买马监牧郭茂恂速措置招买,往来诸场督趣。”又诏:“熙、秦、凤买马场,以马价画一付景青宜、党支等,令使回人蕃告谕。 辛酉,夏人寇临州堡,诏柜戩会兵伐之。 以金州刺史燕达为武康军节度使。 壬戌,种谔遣诸将出界,遇贼,破之,斩首千级。 丙寅,泾原路经略司言:“应副军行战守等事,乞权许便宜指挥。”诏:“本路措置事稍大奏候朝旨,如小事碍常法,许一面施行。鄜延、环庆、河东路经略司、熙河路都大经制司、措置麟府路兵马司依此。”先是诏遣宿卫七将之师戍鄜延,已再颁赐矣,而镇兵未尝有所赉。沈括以为禁兵虽重,而为国守边,无岁不战者,镇兵也,赏赉不均,此召乱之道,乃矫诏赐镇兵钱数万缗,而封藏诏书以驿闻。不数日,有急递诏括曰:“枢密院漏行颁书,赖卿察事机,不然,几扰军政。”自此事不获闻者得以专制,蕃、汉将卒,自皇城使以降,皆得承制补受。 丁卯,辽主射鹿赤山,加围场使尼噜为静江军节度使。 己巳,复置滑州。 庚午,广西经略司言:“交践入贡百五十六人,比旧制增五十六人。”帝令据今已到人数赴阙,后准此。 丁丑,熙河经制李宪败夏人于西市新城,获酋首三人,首领二十馀人。庚辰,又袭破于女遮谷,斩获甚众。 辛巳,司马光、赵彦若上所修《百官公卿年表》十卷、《宗室世表》三卷。 壬午,诏升南京、青、登、邓、郓、曹、齐、洺、濮州有马军教阅厢军及真定府北寨劲勇、环州下蕃落未排定指挥,并为禁军。 佛泥国遣使入贡。佛泥不入贡者九百馀年矣。 九月,乙酉,栋戩遣使来贡,且言已遣首领将兵三万会击夏国。 李宪复兰州古城。时五路出师讨夏国,宪领熙、秦军至西市新城,复兰州,城之,请建为帅府。 戊子,兰州新顺首领巴令谒等三族率所部兵攻夏人撒逋宗城,败之。 辽主次怀州,命皇后谒怀陵;辛卯,次祖州,皇后谒祖陵。 丙申,熙河路都大经制司言:“兰州古城,东西约六百馀步,南北约三百馀步。大兵自西市新城约百五十馀里,将至金城,有天涧五六重,仅通人马。自夏贼败衄之后,所至部族皆降附。今招纳已多,若不筑城,无以固降羌之心。见筑兰州城及通过堡,已遣前军副将苗履、中军副将王文郁都大管句修筑,前军将李浩专提举。其李浩以次须佐事之人,亦即军前权选委句当。” 乙亥,王珪上《国朝会要》。 种谔乞计置济渡桥筏椽木,令转运司发步乘运入西界。诏:“凡出兵深入贼境,其济渡之备,军中血有过索、浑脱之类,未闻千里运木随军。今谔计置材木万数不少,如何令转运司应副步乘?纵使可以应副,亦先自困。令种谔如将及河造筏,贼界屋并可毁拆,或斩林木相兼用之。如更不足,以至枪排皆可济渡。”帝坐制兵间,利害细微,皆得其要,诸将奉行惟恐不及也。 壬寅,阅河北保甲于崇政殿,官其优者三十六人。 甲辰,详定郊庙奉祀礼仪。中书言:“前奏禘祫年数差互。昨元丰三年四月已行禘礼,今欲通计年数,皆三十月而一祭,当至五年冬祫。”诏依前行典礼。又言禘祫不当废时祭,从之。 乙巳,辽主驻藕丝淀。 丙午,诏谕夏主左右并嵬名部族诸部首领,并许自归。 是日,王中正发麟州,祃祭祝辞云:“臣中正代皇帝亲征。”兵六万人,民夫亦六万馀人。行数里,至白草平,即奏已入夏界,留屯九日不进,遣士卒往来就刍粮于麟州。高遵裕发庆州蕃、汉步骑凡八万七千人,民夫九万五千人,种谔以鄜延兵五万四千,畿内七将兵三万九千,分为七军,方阵而进,自绥德城出塞。丁未,攻围米脂寨。 己酉,河北都转运使王居卿,乞自王供埽上添修南岸,于小吴口北创修遥堤,候将来矾山水下,决王供埽,使河直注东北,于沧州界或南或北,从故道入海。 庚戌,熙河路都大经制司言:“兰州西市城川原,地极肥美,兼据边面,须多选募强壮以备戍守。熙河民兵,惟西关最得力,又地接皋兰,岁入特厚,刍粟充衍,人马骁勇。今既复兰州,遂可广行选募。欲乞除留置官庄地,并募弓箭手,人给二顷。缘置州城。难得耕牛器用,若募新人,必种植不时。乞依熙河旧例,许泾原、秦凤、环庆及熙河路弓箭手投换,仍带旧户田土耕种,二年即收入官,别招弓箭手。”从之。 夏兵救米脂寨,鄜延经略副使种谔率众击破之。辛亥,种谔又败夏人于无定川。 冬,十月,乙卯,集贤校理蔡卞为崇政殿说书。 枢密院言定州牒报北界事,帝曰:“朝廷作事,但取实利,不当徇虚名。如庆历中,辅臣欲禁元昊称乌珠,费岁赐二十万,此乃争虚名而失实利。富弼与契丹再议盟好,自矜国书中入‘南朝白沟所管’六字,增岁赐二十万,其后白沟亦不尽属我也。昔周世宗不矜功名,惟以实志取天下,如李璟欲称帝,世宗许之;盖已尽取其淮南地,不系其称帝与否也。” 丁巳,米脂寨降。种谔下令:“入城,敢杀人及盗者斩!”乃降之,收城中老小万四百二十一口,给以衣巾,仍命讹遇等各统所部以御贼。 戊午,种谔破米脂援军捷书至,帝喜动颜色,群臣称贺。遣中使谕谔曰:“昨以卿急于灭贼,恐或妄进,为一方忧,故俾听王中正节制。今乃能首挫贼锋,功先诸路,朕甚嘉之。中正节制指挥,更不施行。其战胜兵员并与特支钱,将官等各传宣抚问。” 己未,拂菻国来贡。 详定礼文所请祭地祇以五行之神从,以五人神配,用血祭;又言祭社稷请以埋血为始;从之。又言:“宗庙之有祼鬯爇萧,则与祭天燔柴、祭地瘗血同意。近代有上香之制,颇为不经。案《隋志》云:‘天监初,何佟之议,郁鬯萧光,所以达神,与用香其义一也。上古礼朴,未有此制。今请南郊明堂用沉香,北郊用上和香。’臣等考之,殊无依据。今崇祀郊庙明堂,器服牲币,一用古典,至于上香,乃袭佟之议。如曰上香亦祼鬯爇萧之比,则今既上香而又祼爇,求之古义已重复,况《开元、开宝礼》亦不用乎!”又请户部陈岁之所贡以充庭实,仍以龟为前列,金次之,玉帛又次之,馀为后,从之。 庚申,熙河兵至女遮谷,与夏人遇,战败之。 癸亥,种谔至石州,贼弃积年文案、簿书、枷械,举众遁走,移军据之。 甲子,详定礼文所言:“谨按《周礼》大宗伯以禋祀祀昊天上帝,以实柴祀日、月、星辰,以栖燎祀司中、司命、风师、雨师。近世惟亲昊天下帝燔柏柴外,其馀天神之祀,惟燔祝板,实为阙礼。伏请天神之祀皆燔牲首,所有五帝、日、月、司中、司命、风师、雨师、灵星、寿星,并请以柏为升烟,以为歆神之始。”从之,又言:“春秋祈报大社、大稷,宜于羊豕之外加以角握牛二。”又言:“南郊、太庙、明堂,祭前一日,请以礼部尚书、侍郎省牲,光禄卿奉牲,告充告备,礼部尚书省镬;祭之日,礼部侍郎视腥熟之节。”并从之。 乙丑,泾原兵至磨脐隘,遇夏兵,与战,败之。先是诏泾原兵听高遵裕节制,仍令环庆与泾原合兵,择便路进讨。夏人之谍者以为环庆阻衡山,必从泾原取胡卢河大川出塞,故悉河南之力以支泾原。既而环庆兵不至,刘昌祚与姚麟率本路蕃、汉兵五万独出,离夏界堪哥平十五里,遇夏人三万馀众扼磨脐隘口,不得进。诸将欲舍而东,出韦州与环庆合,昌祚曰:“遇贼不击,枉道自全,是谓无次。且为客,利速战,古今所闻。公等去此,自度能免乎?”乃谋分军度胡卢河夺隘,牌手当前,神臂弓次之,弩又次之,选锋马在后。谕众以立功者三倍熙河之赏,众欢甚,响震山谷。昌祚既挟两牌先登,弓弩继前,与夏统军国母弟梁大王战,自午至申,夏人小却;大军乘之,夏人遂大败。追奔二十里,斩获大首领十五级,小首领二百十九级,擒首领统军侄吃多理等二十二人,斩二千四百六十级,获伪铜印一。自是大军通行无所碍。 戊辰,知夏州索九思遁去,种谔入夏州。 朝议既不用林广所奏,促广进军。广发泸州,越四日,江安以所招降夷人渠帅及其质子皆随军;复令其次诸酋各占所居地防援饷道,故人生界免寇抄之患。 己巳,种谔入银州。 庚午,环庆行营经略高遵裕复通远军。 种谔遣曲珍等领兵通黑水安定堡路,遇夏人,与战,破之。 是日,王中正至夏州。时夏州已降种谔,谔寻引去。中正军于城东,城中居民数十家。先是朝旨禁入贼境抄掠,夏人亦弃城邑,皆走河北。士卒无所得,皆愤悒思战,谓中正曰:“鄜延军先行,获功甚多;我军出界近二旬,所获才三十馀级,何以复命!且食尽矣,请袭取宥州,聊以藉口。”中正从之。 癸酉,王中正至宥州,城中居民五百馀家,遂屠之,斩首百馀级,降者十数人,获马牛百六十,羊千九百。军于城东二日,杀所得马牛羊以充食。 高遵裕至韦州,监军司令将士勿毁官寺民居,以示招怀。 乙亥,李宪败夏人于屈吴山。 丙子,鄜延路钤辖曲珍破夏人于蒲桃山。 高遵裕次旱海。先是李察请以驴代夫运粮,驴塞路,馈不继,师病之。 戊寅,林广军次土城山,自发江安,距今才十日。始,军有二道可进:自纳溪夷牢口至江门,近而险;自宁远至乐共坝,回远而平。贼意必出江门,盛兵距隘,而广实趋乐共。贼不能支,皆逃遁。 乙卯,种谔言:“效顺人已刺‘归汉’二字,恐诸路在臣后者,一例杀戮,乞赐约束。”诏:“种谔所过招纳效顺人,令王中正如行营经过,指挥诸将,更加存抚。” 庚辰,诏:“自今除授职事官,并以寄禄官品高下为法。凡高一品以上为行,下一品者为守,下二品以下者为试;品同者不用行、守、试。” 辛巳,泾原节制王中正入宥州。 泾原兵既破磨脐隘,行次赏移口,有二道:一北出黛黛岭,一西北出鸣沙川。鸣沙少迂,诸将欲之黛黛,刘昌祚曰:“离汉时,运司备粮一月,今已十八日,未到灵州,倘有不继,势将若何?吾闻鸣沙有积粟,夏人谓之御仓,可取而食之,灵州虽久,不足忧也。”既至,得窖藏米百万,为留信宿,重载而趋灵州。壬午,师次城下。是时环庆军未至,城门未阖,先锋夺门几入。高遵裕遣李临、安鼎赍答刂子,且曰:“已使王永昌入城招安,可勿杀。”少间,门阖,城守,斩首级四百五十,得战马牛羊千馀。昌祚曰:“城不足下,独嫌于环庆尔,朝廷在远,必谓两道争功。”遂按甲。 废泸州大硐寨。 十一月,癸未朔,日有食之。 高遵裕言以环庆兵趋灵州,是日,次南平州。距城三十里,遇夏人接战。转运副使李察、判官范纯粹夜以手书间道促泾原兵来援,刘昌祚即委姚麟留屯,自将选锋数千人赴之,未至而贼已退。 先是昌祚言军事不称旨,帝赐遵裕手札云:“昌祚所言迂阔,必若不堪其任者,宜择人代之。”遵裕由是轻昌祚。既而昌祚先至灵州城下,或传昌祚已克灵州,遵裕未至灵州百里,闻之,亟具表称“臣遣昌祚进攻,拔灵州城”;寻知所传皆虚,乃斩谍者以徇。于是昌祚诣遵裕,遵裕讶其来晚,坐帐外移时不见。既见,问:“灵州何如?”昌祚曰:“畴昔即欲取之,以幕府在后,故止,城不足拔也。前日磨脐之战,馀众皆保东关镇。东关在城东三十里,旁直兴州渡口,平时自是要害,今复保聚。若乘此急击之,外援既歼,孤城当自下。”遵裕怒未解,且方欲攻城,谓昌祚曰:“吾夜以万人负土平叠,黎明入之矣。”因檄昌祚以泾原兵付姚麟;麟不敢当,遵裕亦已。 甲申,诏:“降《五路对境图》付王中正、种谔,据所分地招讨,俟略定河南,如可乘势渡河,方得前进,荡覆贼巢。缘环庆、泾原行营已至灵州界,其鄜延、河东兵马路尚远,不须必赴会合,但能平静所分一道,将来议赏不在克定兴、灵之下。其措置麟府路兵马司,可自西界并边取便路速往,及令赵禼应副粮草。如未到,本路即鄜延路借给,委路昌衡照会。其赵咸、庄公岳,元无朝旨令就鄜延粮草通融支用,既以馈运不继,乃妄奏陈及走失人夫万数不少;委赵禼遣官押送,就近里州军械系,令沈括选官鞫之。”后公岳、咸自诉深入贼境,暴露得疾,乞免械系,御批令在外承勘。 初,王中正在河东,奴视转运司官,凡有须索,不行文书,但遣人口传指挥,转运司不敢违。公岳等以口语无所凭,从容白中正云:“太尉所指挥事多,恐将命者有所忘误,乞记之于纸笔。”自后始以片纸书之。 公岳等白中正:“军出境,应备几日粮?”中正以为鄜延受我节制,前与鄜延军遇,彼粮皆我有也。乃书片纸云:“可备半月粮。”公岳等恐中道乏绝,阴更备八日粮。及种谔既得诏,不受中正节制,鄜延粮不可复得,人马渐乏。 中正不习军事,自入夏境,望空而行,无乡导斥候。性畏怯,所至逗遛,恐夏人知其营栅之处,每夜二更,辄令军中灭火。后军饭尚未熟,士卒食之多病。又禁军中驴鸣。及食尽,士卒愤怒,流言“当先杀王昭宣及庄、赵二漕乃溃归”。中正颇闻之,阳于众中大言:“必竭力前进,死而后已。”阴令走马承受全安石奏:“转运司粮运不继,故不能进军,今且于顺宁寨境上就食。”公岳等亦奏:“本期得鄜延粮,因朝延罢中正节制,故粮乏。”帝怒,故令禼置狱,劾公岳等。公岳等急,乃奏:“臣等在麟府,本具四十日粮。王中正令臣止备半月粮,片纸为验。臣等复阴备八日粮。今出塞二十馀日,始至宥州,粮不得不乏。”帝徐悟非公岳等过。时即隰州置狱,中正恐公岳等复有所言,甚惧。及还朝,过隰州,谓公岳等曰:“二君勿忧,保无它。”既而公岳等各降一官,职事皆如故。 权鄜延路转运使李稷言:“粮道阻节,见开路折运,乞朝廷指挥,讨除后患。”帝从之,令种谔速移军近塞,并力讨除。谔初被诏,当以兵会灵州,而谔枉道不进;既发夏州,即馈饷乏绝。谔驻兵麻家,士卒饥困,皆无人色。谔欲归罪漕臣,诛稷以自解;或私告稷,稷请身督折运,乃免。民夫苦折运,多散走,稷不能禁,使士卒斩其足筋,宛转山谷间,数日乃死者数千人。 乙酉,辽主命岁出官钱以赈诸宫分及边戍之贫户。 丙戌,王中正奉诏引军还延州,士卒死亡者几二万。 丁亥,辽主幸驸马都尉萧酬斡第。方饮,宰相梁颍谏曰:“天子不可饮于人臣之家。”辽主即还宫。 诸军合攻灵州,种谔败夏人于黑水。 戊子,高遵裕始自以环庆兵攻灵州城。时军中皆无攻具,亦无知其法者。遵裕旋令采木为之,皆细小不可用。又欲以军法斩刘昌祚,众共救解之;昌祚忧恚成疾,泾原兵皆愤怒。转运判官范纯粹谓遵裕曰:“两军不协,恐生它变。”力劝遵裕诣昌祚营问疾以和解之。遵裕又使呼城上人曰:“汝何不速降?”其人曰:“我未尝叛,亦未尝战,何谓降也?” 己丑,李宪败夏人于啰逋川。 增制五辂:玉辂,建太常;金辂,建大旆;象辂,建大赤;革辂,建大白;木辂,建大麾;从详定礼文所奏也。 辛卯,天章阁待制、知开封府、权管句河东都转运司、措置麟府军马事赵禼知相州。禼初领河东漕,时潞州已再籍夫,械系坊郭民王概等,责无钱六万三千馀缗,号诉于禼。禼谕之曰:“朝廷用兵非获已,军兴期会,岂可缓也!虽然,吾当以身为汝等。”即以官钱二馀缗代之,为释械,宽期使偿。 李稷奏:“种谔以河东兵食少,方讨宥州,欲取粮于保安,于是令禼领空夫赴之,就借刍粮转给。禼言中正不更事,为谔所欺,轻信妄举,师出逾月,略无功绪。訾虎一军,夫足粮备,委之麟州。度其本谋,必非持久。既不敢直趋巢穴,而乃旁指鄜延,耻于空还,姑以粮尽为解,令稷奏请,窥测朝廷。况随军空夫,可使折运;路昌衡在鄜延馈饷,足以应副。方河东兴夫第三番,往往思变,群聚剽劫,已散复集,必难如期。太原距保安逾十五程,阻坂阻隘,艰于倍道。臣窃计士久暴露,水落草枯,人马〈疒者〉勚,未可以前。况贼素悍,今伏而屡抄,必怀狡谋,不可不虑。”朝廷再议入界,兼措置麟府军马,禼即奏:“诸路昨大举,方士气精勇,横裂四出,势如压卵,既阅月矣,虽捷获不补失亡。今锋锐稍软,民力凋耗,若复深入,恐速它变。或谓秉常囚拘,虑为邻敌所有。然自兴师,未闻北虏以一骑窥西夏者。如决图开拓,即且城宥州,分裂堡障,与夏州相接,建绥、宥、银、夏别为一道,修复安远、塞门三十六寨,须仲春出师,乃困贼之策也。”于是坐不赴鄜延,故有相州之责。 种谔降横河平人户,破石堡城,斩获甚众。 辛丑,师还泾原,总兵侍禁鲁福、彭孙护馈饷至鸣沙川,与夏人三战,败绩。初,夏人闻宋大举,梁太后问策于延,诸将少者尽请战,一老将独曰:“不须拒之,但坚壁清野,纵其深入,聚劲兵于灵、夏,而遣轻骑抄绝其馈运,大兵无食,可不战而困也。”梁后从之,宋师卒无功。 癸卯,种谔至夏州索家平,兵众三万人,以无食而溃。 左班殿直刘归仁率众南奔,相继而溃。入塞者三万人,尘坌四起,居人骇散。或请闭六戍拒之,或议以河东十二将之师讨除,沈括以为不然,曰:“此皆五州之精甲也,讨之未必能胜,而自毙死士以骄虏势,非术也。”时日南至,大张乐,劳河东之师。得叛卒数十人,括问之曰:“副都总管使汝归取粮,主帅为何人?”答曰,“在后。”括各令归屯,日暮,自归者八百人,旬日,叛者皆归。后复治师西讨,括出按军,刘归仁至,括问:“汝归取粮,何以不持军符?”归仁无以对,乃斩以徇。 甲辰,枢密院置知院、同知院,馀悉罢。于是大改官制,议者欲废枢密院归兵部,帝曰:“祖宗不欲兵权归有司,故专命官统之,互相维制,何可废也!” 丙午,高遵裕以师还,夏人来追,遂溃。 辛亥,置延州塞门、浮屠二寨。 辽除绢帛尺度狭短之令。 是月,废编修院入史馆。 内府都知李宪自出界讨贼,收复土地,皆有功捷,赐银、绢各二千,降敕奖谕,别听恩命。 先是知枢密院孙固乞罢西师,既而出师无功,帝谕固曰:“若用卿言,必不至此。”于是固又言:“兵法,期而后至者斩。始议五路入讨,会于灵州,李宪独不赴,乃自开兰、会,欲以弭责,要不可赦,乞诛之。”不从。 十二月,丁卯,辽武定军节度使耶律仁杰坐私贩广济盐及擅改诏旨,削爵,贬安肃州为民。后数年,放归,旋死于乡。时以仁杰未正典刑,谓辽主有逸罚云。 林广师次纳江,乞弟遣叔父阿汝约降,求退舍,又约不解甲。广策其有诈,除阜为坛,距中军五十步,且设伏。辛未,乞弟拥千人出降,匿弩士毡裘,犹豫不前谢恩。广发伏击之,蛮奔溃,斩大酋二十八人。乞弟以所乘马授弟阿字,大将王光祖追斩之,军中争其尸,乞弟得从江桥下脱走。 辽知兴中府事耶律伊逊坐以禁物鬻入外国,下有司议。法当死,伊逊之党耶律延格独奏当入八议,得减死,击以铁骨朵,幽于莱州。 辽南院枢密使耶律仲禧卒。仲禧素党于伊逊,至是以失势而卒。辽主不悟,赐谥钦惠。 乙亥,慈圣光献皇后禫祭。宰臣王珪等上表请听乐,不许;自是五表,乃从之。 壬午,置延州义合寨。 是冬,判河南府文彦博奏疏言:“臣闻昨来西师出界,中辍而还,将下师徒,颇有饥冻溃散,以碍人众,不行军法。今便欲再举,何以励众?又,运浪远涉,颇被邀截,官吏民夫,甚有陷没。伏望圣慈深察王师之举,必有边将谋臣首开端绪以误大计,若不深责,无以励后。”又言:“近闻西师已还,中外但知时暂歇泊,而未有分屯解甲之旨,人情忧疑,皆虑王师必有再举之计。臣窃观陛下临御以来,选拔将校,训齐师徒,修治器械,储峙糗粮,皆众智所不及。夏人昏乱,自致天讨,陛下赫然命将出师,以伐有罪。师行以来,捷音屡上,虽未能覆其巢穴,系其君长,而所遇辄克,战功之多,近世未有。然而数路进军,弥历累月,馈挽不资,民疲供给,将士冲寒冒苦,备极勤劳。臣以为国威既已震矣,将士之力亦已殚矣,百姓供馈亦已竭矣,今日正当劳徕将士,安抚百姓,案甲养威,以全前日之胜,此宗社无疆之休也。若师徒暂还而复出,士气已衰而再鼓,民力已困而调发复兴,诸路深入而转饷益远,如此,则师之胜败恐未可知,而前功或丧,此天下之深忧也。” 张方平上书言:“臣闻好兵犹好色也,伤生之事非一,而好色者必死;贼民之事非一,而好兵者必亡。夫惟圣人之兵皆出于不得已,故其胜也享安全之福,其不胜也必无意外之患。后世用兵,皆得已而不已,故其胜也则变迟而祸大,其不胜也变速而祸小。是以圣人不计胜负之功而深戒用兵之祸。何者?兴师十万,日费千金,内外骚动,殆于道路者七十万家。内则府库空虚。外则百姓穷匮。饥寒逼迫,其后必有盗贼之忧;死伤愁怨,其终必致水旱之报。上则将帅拥众,有跋扈之心;下则士众久役,有溃叛之志。变故百出,皆由用兵。至于兴事首议之人,冥谪尤重。盖以平民无故缘兵而死,怨气充积,必有任其咎者。是以圣人畏之重之,非不得已,不敢用也。 “昔仁宗皇帝覆育天下,无意于兵,元昊乘间窃发,延安、麟府、泾原之间,败者三四,所丧动以万计而海内宴然,兵休事已而民无怨言。何者?天下臣庶知其无好兵之心,天地鬼神谅其有不得已之实故也。陛下即位以来,缮甲治兵,伺候领国,群臣察见此指,多言用兵。其始也,弼臣执国命者,无忧深思远之心;枢臣当国论者,无虑害持难之识;在台谏之职者,无献替纳忠之议。从微至著,遂成厉阶。既而薛向为横山之谋,韩绛效深入之计,陈升之、吕公弼等阴与协力。师徒丧败,财用耗屈,较之宝元、庆历之败,不及十一。然而天怒人怨,边兵叛背,京师骚然,陛下为之旰食者累月。何则?用兵之端,陛下作之,是以吏士无怒敌之意而不直陛下也。尚赖祖宗积累之厚,皇天保佑之深,故使兵出无功,感悟圣意。然浅见之士,方且以败为耻,力欲求胜。于是王韶作祸于熙河,章惇造衅于梅山,熊本发难于渝、泸。然此等皆残杀已降,俘累老弱,困弊腹心,而取空虚无用之地以为武功,使陛下受此虚名而忽于实祸,勉强砥砺,奋于功名。故沈起、刘彝复发于安南,使十馀万人暴露瘴毒,死者十五,而六路之人毙于输送资粮器械,不见敌而尽。以为用兵之意必且少衰,而李宪之师复出于洮州矣。 “数年以来,公私窘乏,内府累世之积,扫地无馀,州县征税之储,上供殆尽,百官廪俸,仅而能继,南郊赏给,久而未办,以此举动,虽有智者,无以善其后矣。且饥疫之后,所在盗贼蜂起,京东、河北,尤不可言。若军事一兴,横敛随作,民穷而无告,其势不为大盗,无以自全。边事方深,内患复起,则胜、广之形,将在于此!此老臣所以终夜不寐,临食而叹,至于恸哭而不能自已也! “臣闻凡举大事必顺天心,今自近岁,日食、星变,地震、山崩,水旱、疫疠,连年不解,天心之所向背,可以见矣。而陛下方且断然不顾,兴事不已。譬如人子得过于父母,惟有恭顺静默,引咎自责,庶几可解。今乃纷然诘责奴婢,恣行箠楚,以此事亲,未有见赦于父母者。 “然而人臣进说于君,因其既厌而止之,则易为力;迎其方税而折之,则难为功。今陛下盛意于用兵,势不可回,臣非不知,而献言不已者,诚见陛下圣德宽大,听纳不疑,故不敢以众人好胜之常心望于陛下,且意陛下它日亲见用兵之害,必将哀痛悔恨而追咎左右大臣未尝一言。臣亦将老且死,见先帝于地下,亦有以藉口矣。惟陛下哀而察之!”其词盖苏轼所为也。帝颇为感动,迄不能从。至永乐败,果如其言。 ◎宋纪七十七 ∷玄黓阉茂正月,尽阙逢困敦六月,凡二年有奇。 ○神宗体元显道法古立宪帝德 元丰五年辽太康八年。壬戌,一零八二年 春,正月,癸未朔,不受朝。 甲申,辽主如混同江。 丁酉,铁骊、五国诸长贡方物于辽。 己亥,白虹贯日。 辛丑,责授高遵裕郢州团练副使、本州安置,刘昌祚永兴军钤辖。唯种谔以米脂寨功迁宫。 乙巳,详定浑仪官欧阳发进新造浑仪、浮漏,命集其说为《元丰浑仪法要》。 辛亥,以熙河经制李宪为泾原、熙河、兰会经略安抚制置使,知兰州李浩权安抚副使。帝既释宪弗诛,宪复上再举之策,兼陈进筑五利,将从之。会李舜举入奏,具陈师老民困状,乃罢兵,趣宪赴阙。己而再议西讨,道赐宪银帛四千,以为经略安抚制置使,给卫三百,进景福殿使、武信军留后,使复还熙河,仍兼秦凤军马。 二月,癸丑朔,颁《三省、枢密、六曹条制》。 乌蛮乞弟遁去,林广乃率众深入。会大雨雪,浃旬,始次老人山。山形剑立,度黑崖,至鸦飞不到山,进次归来州。天大寒,军士皆冻堕指,留四日,求乞弟不可得。内侍麦文昺问广军事,广曰:“贼未授首,当待罪。”文昺乃出所受密诏曰:“大兵深入讨贼,期在枭获元恶。如已破其巢穴,虽未得乞弟,亦听班师。”军中皆呼万岁。丙辰,广以众还。 戊午,辽主如山榆淀。 辛酉,辽诏北南院官,凡给驿者必先奏闻;贡新及奏狱讼,方许驰驿,馀皆禁之。 癸亥,华阴郡王宗旦薨。 丁卯,封武昌军留后宗惠为江夏郡王。 自纳谿之役,师行凡四十日,筑乐共城、江山砦、梅岭、席帽谿堡,西达淯井,东道纳谿,皆控制要害,捷书闻,癸酉,赦梓州路,以归来州地赐罗氏鬼主。 进封常乐郡公栋戩为武威郡王,以会兵讨夏故也。时夏人欲与栋戩通好,许割赂斫龙以西地,云:“如归我,即官爵一随所欲。”栋戩拒绝之,训整兵甲,以俟入讨,且遣使来告。帝召见其使,令归语栋戩,尽心守圉。每称其上书情辞忠挚,虽中国士大夫存心公家者不过如此。帝知邈川事力固不足与夏人抗,但欲解散其谋,使不与结和而已。 壬申,辽以耶律颇德为南府宰相兼知北院枢密使事,以耶律延格为特里衮,以萧托卜嘉兼知契丹行宫都部署事。 三月,乙酉,提举江南西路常平等事刘谊上书言:“陛下所立新法,本以为民。为民有倍称之息,故与之贷钱;为民有破产之患,故与之免役;为民无联属之任,故教伍保;为民有积贷之不售,故设市易。皆良法也。行之数年,天下讼之,法弊而民病,其于役法尤甚。”又言:“蹇周辅元立盐法以救淡食之民,今民间积盐不售,以致怨嗟;卖既不行,月钱逋负,追呼刑责,将满江西。其势若此,则安居之民转为盗贼,其将奈何?”帝以谊职在奉行法度,既有所见,自合公心陈露,辄敢张皇上书,特勒停。 己亥,以日当食,避殿,减膳;赦天下,降死罪一等,流以下原之。 诏杭州岁修吴越王坟庙。 壬寅,鄜延路副总管曲珍败夏人于金汤。 乙巳,御集英殿,赐进士、明经诸科黄裳以下及第、出身、同出身一千四百二十八人。裳。南剑州人也。 庚戌,黄龙府女真部长附于辽,予官,赐印绶。 是月,辽行秬黍所定升斗。 夏,四月,壬子朔,云阴,日食不见。 甲寅,御殿,复膳。 己未,知延州沈括奏遣曲珍将兵于绥德城,应援讨葭芦寨左右见聚羌落;从之。 壬戌,崇文院校书杨完编类《元丰以来详定郊庙礼文》,成三十卷以进。 辽以耶律世迁为上京留守。 乙丑,以直龙图阁徐禧知制诰兼御史中丞。 癸酉,官制成,以王珪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蔡确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初议官制,盖仿《唐六典》,事无大小,并中书取旨,门下审覆,尚书受而行之;三省分班奏事,各行其职,而政柄并归中书。确说珪曰:“公久在相位,必拜中书令。”珪信不疑。一日,确因奏事罢,留身密言:“三省长官位高,恐不须置令,但以左右仆射兼两省侍郎足矣。”帝从之。故确名为次相,实专政柄,珪拱手而已,凡除吏皆不与闻。 帝虽以次序相珪、确,然不加礼重,屡因微失罚金,每罚辄门谢。宰相罚金门谢,前此未有,人皆耻之。 甲戌,以知定州章惇为门下侍郎,参知政事张璪为中书侍郎,翰林学士蒲宗孟为尚书左丞,翰林学士王安礼为尚书右丞。 录唐段秀实后,复其家。 蔡确既为右仆射,且兼中书侍郎,欲以自大,乃议尚书省关移中书,当加上字以重之。王安礼争曰:“三省皆政事所自出,礼宜均一;确乃欲因人而为轻重,是法由人变也,非所以敬国家。”已而正色问帝曰:“陛下用确为宰相,岂以才术卓异有绝人者?抑亦叙迁適在此位邪?”帝曰:“适在此位耳。”安礼顾谓确曰:“陛下谓適在此位,安得自大!”富弼在西京,上言蔡确小人,不宜大用,弗听。 时李宪乞再举伐夏,帝以访辅臣,王珪对曰:“向所患者用不足,朝廷今捐钱钞五百分缗,以供军食有馀矣。”王安礼曰:“钞不可啖,必变而为钱,钱又变为刍粟。今距出征之期才两月,安能集事?”帝曰:“李宪以为已有备,彼宦者能如是,卿等独无意乎?唐平淮蔡,唯裴度谋议与主同,今乃不出公卿而出于阉寺,朕甚耻之。”安礼曰:“淮西,三州耳,有裴度之谋,李光颜、李愬之将,然犹引天下之兵力,历岁而后定。今夏氏之强非淮蔡比,宪才非度匹,诸将非有光颜、愬辈,臣惧无以副圣意也。” 丁丑,吕公著罢。始议五路举兵伐夏,公著谏,不听;寻上表求罢,仍谒告不出。帝封还其奏,赐手诏曰:“在廷之臣,可为腹心之寄,无逾卿者,安得自暇自逸!”公著乃复起视事。及西师无功,将图再举,公著又固谏,帝不悦。会章惇自定州召为门下侍郎,公著因乞代惇守边;章再上,乃命以资政殿学士知定州。 五月,辛巳朔,行官制。诏尚书省左、右仆射、丞合治省事。 辛卯,手诏:“自颁行官制以来,内外大小诸司,凡有申禀公事,日告留滞,比之旧日中书,稽延数倍,众皆有不办事之忧。可速根研裁议,早令快便,大率止如旧中书发遣可也。”帝又以命令稽缓语辅臣,颇悔改官制。蔡确等虑帝意欲罢之,乃力陈新官制置禄,比旧月省俸钱三万馀贯,帝意乃止。 己丑,三省言:“九寺、三监分隶六曹欲申明行下。”帝曰:“不可。一寺、一监,职事或分属诸曹,岂可专有所隶!宜曰九寺、三监于六曹随事统属,著为令。” 诏尚书六曹分隶六察。 癸巳,作尚书省。 丰州卒张世矩等作乱,伏诛。诏家属应缘坐者,押赴丰州处斩;其党王安以母老,诏特原之。 戊戌,诏两省官举可任御史者各二人。 种谔西讨,得银、夏、宥三州而不能守。知延州沈括请城古乌延城以包横山,下瞰平夏,使敌不得绝沙漠。甲辰,遣给事中徐禧及内侍押班李舜举往鄜延议之。舜举退,诣政府,王珪迎谓曰:“朝廷以边事属押班及李留后,无西顾之忧矣。”舜举曰:“西郊多垒,卿大夫之辱也。相公当国,而以边事属二内臣,可乎?内臣止宜供禁延洒扫,岂可当将帅之任!”闻者代为珪惭焉。 六月,辛亥朔,环庆经略司遣将与夏人战,破斩其统军二人。 辽主如纳葛泺。 甲寅,监修国史王珪上《两朝正史》一百二十卷。是书比《实录》事迹颇多,但非寇准而是丁谓,托帝诏旨,时以为讥。 丙辰,诏:“自今事不以大小,并中书省取旨,门下省覆奏,尚书省施行。三省同得旨事,更不带三省字行出。”从王安礼言也。是日,辅臣有言中书省独取旨,事体太重,帝曰:“三省体均,中书揆而议之,门下审而覆之,尚书承而行之;苟有不当,自可论奏,不当缘此以乱体统也。”先是官制所虽仿旧三省之名,而莫能究其分省设官之意,乃厘中书、门下、尚书为三,各得取旨出命,纷然无统纪,至是帝一言乃定。 夏遣使贡于辽。 丁巳,辽以耶律颇德为北院枢密使,耶律巢为南府宰相,刘筠为南院枢密使,萧托卜嘉兼知北院枢密使事,王绩为汉人行宫都部署。辽主欲立皇孙延禧为嗣,恐无以释众人之疑,乃出驸马都尉萧酬斡为国舅详衮。 戊午,诏编录《仁英两朝宝训》。 癸亥,诏:“尚书省六曹事应取旨者,皆尚书省检具条例,上中书省。”又诏:“中书、门下省已得旨者,自今不得批答刂行下,皆送尚书省施行。著为令。”又诏:“尚书省得弹奏六察御史失职。” 乙丑,准布贡于辽。 壬申,广南西路转运使马默言安化州蛮作过,帝曰:“默意欲用兵耳;用兵大事,极须谨重。向者郭逵征安南,与昨来西师,兵夫死伤皆不下二十万。有司失一死罪,其责不轻。今无罪置数十万人于死地,朝廷不得不任其咎也。” 帝临御久,群臣俯伏听命,无能有所论说,时因奏事有被诘责者,王安礼进曰:“陛下固圣,而左右辅弼,宜择自好之士有廉隅者居之,则朝廷尊。至于论事苟取容悦,偷为一切之计,人主将何便于此!”帝善其言。 丙子,辽以耶律慎思知右伊勒希巴事。 是月,河溢北京内黄埽。 秋,七月,辛巳,广南西路经略司言知宜州王奇与贼战,败绩。 壬午,诏罢大理官赴中书省谳案。 戊子,诏御史中丞舒亶举任言事或察官十人。 种谔谋据横山,其志未已,遣子朴上其策。会朝廷命徐禧、李舜举至鄜延议边事,谔入对,言曰:“横山延袤千里,多马,宜稼,人物劲悍善战,且有盐铁之利,夏人恃以为主;其城垒皆控险,足以守御。今之兴功,当自银州始,其次迁宥州于乌延,又其次修夏州;三郡鼎峙,则横山之地已囊括其中。又其次修盐州,则横山强兵、战马、山泽之利,尽归中国,其势居高俯视兴、灵,可以直覆巢穴。” 及禧至延州,奏乞趣谔还。谔在道,禧已与沈括定议,先城永乐埭,乃上言:“银州虽据明堂川、无定河之会,而故城东南已为河水所吞,其西北又阴天堑,实不如永乐之形势险厄。窃惟银、夏、宥三州陷没百年,一日兴复,于边将事功实为俊伟;但建州之始,烦费不资。若选择要会,建置堡栅,名虽非州,实有其地,旧来疆塞,乃在心腹。已与沈括议筑砦堡各六,自永乐埭至长城岭置六砦,自背冈川至布娘堡置六堡。”从之,诏禧护诸将往城永乐,括移府并塞总兵为援,陕西转运判官李稷主馈饷。 甲午,辽主如秋山。 己酉,始建雩坛于南郊之左,祀上帝,以太宗配。 是月,决大吴埽堤,以舒灵平下埽危急。 辽南京霖雨,沙河溢,永清、归义、新城、安次、武清、香河六县伤稼。 八月,进封皇子均国公佣为延安郡王;以昭容朱氏为贤妃。 康申,帝有疾。诏岁以四孟月朝献景灵宫。 辛未,降凤州团练使种谔为文州刺史,以言者论谔前迂路出绥德,老师费财故也。种谔自入对还,极言城永乐非计,徐禧怒,变色,谓谔曰:“君独不畏死乎,敢误成事?”谔曰:“城之必败,败则死;违节制亦死;死于此,犹愈于丧国师而沦异域也。”禧度不可屈,奏留谔守延州,而自率诸将往筑之。甲戌,城永乐。版筑方兴,羌数十骑济无定河觇役;曲珍将追杀之,禧不许。 戊寅,河决郑州原武埽,溢入利津阳武沟、刁马河,归纳梁山泺。 诏曰:“原武决口已夺大河四分以上,不大治之,将诒朝廷巨忧。其辍修汴河堤岸司兵五千,并力筑堤修闭。” 九月,甲申,永乐城成,距故银州治二十五里,赐名银川砦。徐禧等还米脂,以兵万人属曲珍守之,李稷辇金银钞帛充牣其中,欲夸示禧,以为城甫就而中已实。永乐接宥州,附横山,夏人必争之地。禧等去,夏人即来攻;曲珍使报禧,禧不之信,曰:“彼若即来,是吾立功取富贵之秋也。”边人驰告者十数,禧乃挟李舜举等赴之。大将高永亨曰:“城小人寡,又无水泉,恐不可守。”禧以为沮众,械送延州狱。丙戌,禧、舜举复入永乐城。夏人倾国而至,号三十万,禧登城西望,不见其际。丁亥,夏人渐逼,永亨兄永能,请及其未阵击之,禧曰:“尔何知!王师不鼓不成列。”乃以万人阵城下,坐谯门,执黄旗令众曰:“视吾旗进止。”贼分兵进攻,抵城下。曲珍阵于水际,军不利,将士皆有惧色,遂白禧曰:“今众心已摇,不可战,战必败,请收兵入城。”禧曰:“君为大将,奈何遇敌不战,先自退邪?”俄夏人纵铁骑渡水,或曰:“此号铁鹞子,当其半济击之,乃可以逞;得地,则其锋不可当也。”禧不听。铁骑既济,震荡冲突。时鄜延选锋军最为骁锐,皆一当百,先接战,败,奔入城,蹂后阵。夏人乘之,师大败,将校寇伟、李师古、高世才、夏俨、程博古及使臣十馀辈、士卒八百馀人尽没。曲珍与残兵入城,崖峻径窄,骑缘岸而上,丧马八千匹。夏人遂围城。 初,沈括奏夏人逼永乐,见官兵整乃还,帝曰:“括料敌疏矣。彼来未出战,岂肯遽退邪?必有大兵在后。”已而果然。 己丑,帝以疾愈,降京畿囚罪一等,徒以下释之。 庚寅,辽主谒庆陵。 壬辰,辽遣使行视畿县民被水患者。 乙未,诏李宪、张世矩将兵救永乐,又令沈括遣人与夏约,退军,当还永乐地。 夏人围永乐城,厚数里,游骑掠米脂,且据其水砦。将士昼夜血战,城中乏水已数日,凿井不得泉,渴死者大半,至绞马粪汁饮之;夏人蚁附登城,尚扶创格斗。沈括、李宪援兵及馈饷,皆为游骑所隔。种谔怨徐禧,不遣救。曲珍度不可支,请禧乘兵气未竭,溃围而出,使人自求生。禧曰:“此城据要地,奈何弃之!且为将而奔,众心摇矣。”珍曰:“非敢自爱,但敕使谋臣同没于此,惧蜃国耳。”高永能亦劝李稷尽捐金帛募死士力战以出,皆不听。夏人呼珍来讲和,吕整、景思义相继而行。夏人髡思义,囚之。戊戌夜,大雨,夏人环城急攻,城遂陷。高永能孙昌裔劝永能从间道出,永能叹曰:“吾结发从事西羌,战未尝挫。今年已七十,受国大恩,恨无以报,此吾死所也!”顾易一卒敝衣,战而死。徐禧、李舜举、李稷,皆为乱兵所害;曲珍、王湛、李浦、吕整,裸跣走免;蕃部指挥马贵,独持刀杀数十人而死。夏人耀兵于米脂城下,乃还。 禧好谈兵,每云:“西北可唾手取,恨将帅怯耳!”中惠卿力引之,故不次用。自灵州之败,秦、晋困棘,天下企望息兵,而括、谔陈进取之策,禧更以边事自任,狂谋轻敌,至于覆没。舜举资性安重,与人言,未尝及宫省事,至是被围急,断衣襟作奏曰:“臣死无所恨,愿朝廷勿轻此贼!” 庚子,安化蛮寇宜州,知州王奇死之,诏赠忠州防御使。 丁未,辽主驻藕丝淀;大风雪,牛马多死,赐扈从官以下衣、马有差。 是月,河溢沧州南皮上下埽,又溢清地埽,又溢永静军阜城下埽。 冬,十月,戊申朔,沈括、种谔奏:“永乐城陷,汉、蕃官二百三十人,兵万二千三百馀人皆没。”帝涕泣悲愤,为之不食。早朝,对辅臣痛哭,莫敢仰视,既而叹息曰:“永乐之举,无一人言其不可者。”浦宗孟进曰:“臣尝言之。”帝正色曰:“何尝有言!”在内惟吕公著,在外惟赵禼,尝言用兵非好事耳。”初帝之除禧也,王安礼谏曰:“禧志大才疏,必误国事。”不听,及败,帝曰:“安礼每劝朕勿用兵,少置狱,盖为此也。”自熙宁开边以来,凡得夏葭芦、吴保、义合、米脂、浮图、塞门六堡,而灵州、永乐之役,官军、熟羌、义保死者六十万人,钱粟银绢以万数者不可胜计。帝始知边臣不足任,深悔用兵,无意西伐矣。 辛亥,提举汴河堤岸司言:“洛口广武埽大河水涨塌岸,坏下牌头门,万一入汴,人力无以枝梧,密迩都城,可为深虑。”诏都水监官速往护之。 甲寅,知延州沈括,以措置乖方,责授均州团练副使,随州安置;鄜延路副都总管曲珍,以城陷败走,降授皇城使。 乙卯,辽主命耶律华格傅导梁王延禧,加金吾卫大将军。 乙丑,诏赠永乐死事臣徐禧吏部尚书,李舜举昭化军节度使,并赐谥忠愍;李稷工部侍郎;高永能房州观察使,录其子世亮为忠州刺史;入内高品张禹勤皇城使。各推恩赐赠有差。 壬申,诏户部右曹于京东、淮、浙、江、湖、福建十二路发常平线八百万缗输元丰库。自熙宁以前,诸路榷酤场率以酬衙前之陪备官费者,至熙宁行免役,乃罢收酒场,听民增直以售,取其价以给衙前。时有坊场钱,至元丰初,法既久,储积赢羡。司农寺请岁发坊场百万缗输中都,三年,遂于寺南作元丰库贮之,几百楹。凡钱帛之录诸司,非度支所主,输之,数益广,欲以待非常之用焉。 资政殿学士、知太原府吕惠卿加大学士,入见,将使仍镇鄜延。惠卿言:“陕西之师,非唯不可以攻,亦不可以守,要在大为形势而已。”帝曰:“如惠卿言,是陕西可弃也,岂宜委以边事!”癸酉,数其轻躁矫诬之罪,斥知单州。 种谔本意身任统帅,谓成功在己,而为徐禧、沈括所外。贼围永乐,谔以守延为名,观望不救,永乐遂陷。帝冀其后效,置不问,且虞贼至,就命知延州。 丙子,辽主谒乾陵。 十一月,戊寅朔,罢御史察诸路官司,如有不职,令言事御史弹奏。著为令。 景灵宫成,辛巳,百官班于集英殿门,帝诣蕊珠、凝华等殿行告迁礼。壬午,奉安神御于十一殿。癸未,初行朝献礼。乙酉,以奉安神御赦天下,官与享大臣子若孙一人。庚寅,宴侍祠官于紫宸殿。 十二月,丁巳,新乐成。 庚申,辽主降皇后萧氏为惠妃,出居乾陵,还其妹于母家。 辛酉,原武决河口塞。 甲子,浚京师城外四壁之壕。 丙子,录永乐死事将皇城使寇伟、东上閤门副使景思谊等,赠恤有差。 元丰六年辽太康九年 春,正月,丁丑朔,御大庆殿受朝,用新乐。先是帝以朝会仪物敝,当改为,诏閤门、御史台详定朝会仪,更造仗卫、舆辂、冠服,至是始陈于殿。仪鸾司幕屋坏,毁玉辂。 辛巳,辽主如春水。 乙未,诏修周、汉以来陵庙。 乙巳,御崇政殿阅武士。 丙午,封楚三闾大夫屈平为忠洁侯。 二月,丁未朔,夏人围兰州,数十万众奄至,已据两关,李浩闭城距守。钤辖王文顾请击之,浩曰:“城中骑兵不满数百,安可战?”文郁曰:“贼众我寡,正当折其锋以安众心,然后可守。此张辽所以破合肥也。”及夜,集死士七百馀人,缒城而下,持短刃突之,贼惊溃,争渡河,溺死者甚众。 丙辰,以夏人犯兰州,贬李宪为经略安抚都总管。以王文郁为西上閤门使,代李浩知兰州。 甲子,三省言:“御史台六察按官,以二年为一任。欲置簿,各书其纠劾之多寡当否为殿最,岁终条具,取旨升黜,事重者随事取旨。”从之。 三月,辛卯,夏人寇兰州,副总管李浩以卫城有功,复陇州团练使。 丙申,河东将薛义败夏人开葭芦西岭。 己亥,河东将高永翼败复人于真卿流部。 夏,四月,丙午朔,辽境大雪,平地丈馀,马死者十之六七。 辛亥,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知延州种谔卒。谔善驭将士,然残忍好杀,左右有犯者,立斩之;或先刳肺肝,坐者掩面,谔饮食自若。敌亦畏其敢战,故数有功。自熙宁初,谔首兴边事,再举西伐,皆其始谋,终致永乐之败,每恨为徐禧、沈括所抑,疽发背而卒。议者谓谔不死,边事不已。 甲子,礼部郎中林希上《两朝宝训》。 李浩败夏人于巴放谿。 辛未,雨土。 是月,中书舍人曾巩卒。巩为文自成一家。少与王安石游,安石声誉未振,巩导之于欧阳修;及安石得志,遂与之异。帝尝问:“安石何如人?”对曰:“安石文学行义不减扬雄,以吝,故不及。”帝曰:“安石轻富贵,何吝也?”曰:“臣所谓吝者,谓其勇于有为,吝于改过耳。”吕公著尝言于帝曰:“巩行义不如政事,政事不如文章。”故不至大用。 五月,庚寅,以旱虑囚。 夏人寇兰州,围九日。甲午,大战,侍禁韦定死之。 癸卯,诏赐资州孝子支渐粟帛。 是月,辽主如黑岭。 夏人寇麟州神堂砦,知州訾虎督兵出战,败之。诏虎自今毋得轻易出入,恐失利损威以张虏势,遇有寇边,止令裨将以兵捍逐。 六月,乙巳朔,诏御史台六察各置御史一员。 癸丑,以礼部尚书黄履为御史中丞。履以大臣多因细故罚金,遂言:“大臣罪在可议,黜之可也,可恕,释之可也,岂可罚以示辱哉?”时又制侍郎以下不许独对,履言:“陛下博访庶政,虽远外微官,犹令独对,顾于侍从乃弗得邪?”遂刊其制。御史翟忠言事,有旨诘所自来。履谏曰:“御史以言为职,非有所闻,则无以言。今乃究其自来,则人将惩之,台谏不复有闻矣。” 先是诏大理兼鞫狱所承内降公事,意必傅重;少卿韩晋卿独持平核实,无所上下,帝知其才,尚书省建,擢刑部郎中。天下大辟请谳,执政或以为烦,将劾不应谳者,晋卿适白事省中,因曰:“听断求实,朝廷之心也。今谳而获戾,后不来矣。”议者或引唐日覆奏,欲令天下庶狱悉从奏决,晋卿曰:“法在天下,而可疑、可矜者上请,此祖宗制也。今四海一家,欲械系待朝命,恐罪人之死于狱多于伏辜者矣。”朝廷皆从之。 己未,辽主驻散水原。甲子,以耶律阿苏为契丹行宫都部署,以耶律慎思为北院枢密副使。 庚午,辽主命诸路检校脱户罪至死者原之。 闰月,乙亥朔,夏主秉常遣使来贡。永乐之役,夏人亦以是困敝,其西南都统昴星嵬名济移书泾原刘昌祚,乞通好如初。昌祚以闻,帝谕昌祚答之。及入寇屡败,国用益竭,乃遣使来贡,上表曰:“臣自历世以来,贡奉朝廷,无所亏,迨至于近岁,尤甚欢和。不意憸人诬间,朝廷特起大兵,侵夺疆土城砦,因兹构怨,遂致交兵。今乞朝廷示以大义,特还所侵。倘垂开纳,别效忠勤。”帝赐诏曰:“比以权强,敢行废辱,朕令边臣往问,匿而不报。王师徂征,盖讨有罪。今遣使造庭,辞礼恭顺,仍闻国政悉复故常,益用嘉纳。已戒边吏毋辄出兵,尔亦慎守先盟。” 戊寅,诏陕西、河东经略司,其新复城砦徼循,毋出二三里;夏之岁赐悉如其旧,唯乞还侵疆不许。 辽主知庶人浚之冤,悔恨无及,追谥为昭怀太子,以礼改葬玉峰山。 丙戌,汴水溢。 丁亥,准布贡于辽。 己丑,辽以知兴中府事邢熙年为汉人行宫都部署;以汉人行宫都部署王绩为南院枢密副使。 丙申,守司徒、开府仪同三司韩国公富弼卒,谥文忠。 弼年八十,怀不能已,上疏论治道之要曰:“臣闻自古致天下治乱者,不出二端而已:谀佞者进,则人主不闻有过,惟恶是为,所以致乱;谠直者进,则人主日有开益,惟善是从,所以致治。臣自离朝廷,退居林下,间亦仰知时政,大率谀佞者竞进,谠直者居外,虽有在朝者,盖恐触忤奸邪,亦皆结舌不敢有所开陈。”疏奏,帝谓辅臣曰:“富弼有疏来。”章惇曰:“弼言何事?”帝曰:“言朕左右多小人。”惇曰:“盍令分析孰为小人?”帝曰:“弼三朝老臣,岂可令分析!”王安礼进曰:“弼之言是也。”罢朝,惇咎安礼曰:“右丞对上之言失矣。”安礼曰:“吾侪今日曰‘诚如圣谕’,明日曰‘圣学非臣所及’,安得不谓之小人?”惇无以对。 弼既上疏,又条陈时政之失以待上问,手封以付其子绍庭。及卒,绍庭上之。其略曰:“今日上自辅臣,下及庶士,畏祸图利,习成弊风,忠词谠论,无复上达,致陛下聪明蔽塞。天下祸患已成,尚不知警惧改悔,创艾补救,日甚一日,殆将无及。陛下即位之初,邪臣纳说图治之际,听受失宜,自谓能拒绝众人,不使异论得行,然后圣化可运,事功可成。此盖奸人自谋,利于苟悦,而柄任之臣,欲专权自肆以成己志,遂误陛下,放斥忠直,进而邪佞,忠言杜绝,谄谀日闻。去岁纳边臣妄议,大举以讨西戎,师徒溃败,两路骚然。当举事之初,执政大臣、台谏、侍从,苟能犯颜极谏,则圣心自回,祸难自息矣。臣不知是时小大之臣,有为陛下力争其不可者乎?今久戍未解,百姓困穷,岂讳过耻败不思救祸之时?天地至仁,宁与羌夷校曲直胜负!愿归其侵地,休兵息民。朝廷之事,莫大于用人。夫辅弼之任,论议之职,皆当极天下之选。彼贪宠患失,柔从顺媚者,岂可使之?事一出于上,则下莫任其责,小人因得以为奸,事成则下得窃其利,事不成则君独当其咎,岂上下同心,君臣一德之谓邪?”又曰:“宫闱之臣,委之统制方面,皆非所宜。在外则挟权怙宠,陵轹上下。入侍左右,宠禄既过,则骄怨易启,势位相及,猜夺随至,立党生祸。”又曰:“兴利之臣,亏损国体,为上敛怨。至若为场以停民贷,造舍而蔽旧屋,榷河舟之载,擅路粪之利,急于敛取,道路嗟怨,此非上所以与民之意也。” 弼恭俭好礼,与人言,虽幼贱必尽敬,气色穆然,不见喜愠。其好善疾恶,盖出于天性。常言:“君子与小人并处,其势必不胜。君子不胜,则奉身而退,乐道无闷。小人不胜,则交结构扇,千岐万辙,必胜而后已;迨其得志,遂肆毒于善良,求天下不乱,不可得也。”弼忠义之性,老而弥笃,家居一纪,斯须未尝忘朝廷。 江、淮等路发运司岁漕谷六百二十万,副使蒋之奇领漕事,以是月至京师,入觐。帝问劳备至,赐三品服,且曰:“朕不复除官,漕事一以委卿。”之奇辞谢,因条画利病三十馀事,多见纳用。 秋,七月,乙巳,辽主猎于马尾山。 乙卯,祔孝惠、孝章、淑德、章怀皇后于庙。 丙辰,孙固引疾求去,遂罢为观文殿学士、知河阳。以同知枢密院韩缜知枢密院,户部尚书安焘同知枢密院。 丁巳,辽主谒庆陵。癸亥,禁外官于部内贷取息,及使者馆于民家。 八月,己卯,太白昼见。 乙酉,前桐城县尉周谔上书,诏中书省记姓名。帝日阅匦函,小臣所言利害,无不详览如此。 辛卯,蒲宗孟罢。先是宰执同对,帝有无人才之叹,宗孟曰:“人才半为司马光邪说所坏。”帝不语,直视宗孟久之。宗孟惧甚,无以为容。帝复曰:“蒲宗孟乃不取司马光邪?未论别事,其辞枢密副使,朕自即位以来,唯见此一人。它人虽迫之使去,亦不肯矣。”又因泛论古今人物,宗孟盛称扬雄之贤,帝作色曰:“扬雄剧秦美新,不佳也。”罢朝,王安礼戏宗孟曰:“扬雄为公坐累。”至是御史论其荒于酒色及缮治府舍过制,遂守本官,知汝州。 以尚书右丞王安礼为尚书左丞,吏部尚书李清臣为尚书右丞。 九月,癸卿朔,日有食之。 戊辰,起居郎蔡京言:“旧修起居注官二员,不分左右,故月轮一员修纂。今起居郎、舍人分隶两省,所以备左右史官,则左当书动,右当书言。乞自今,起居郎、舍人随左右分记言动。”从之。 己酉,辽主射熊于白石山,加围场使尼噶为左金吾卫大将军。 辛未,五国部长贡于辽。 壬申,辽主召北南枢密院官议政事。 冬,十月,癸酉朔,夏国主秉常遣使上表,请复修职贡,乞还旧疆。安焘言:“地有非要害者,固宜予之。然虏情无厌,当使知吾宥过而罢兵,不可示以厌兵之意。”帝乃赐秉常诏,言:“地界已令鄜延路移牒宥州施行,其岁赐候地界了日依旧。” 丁丑,辽主谒观德殿。 己卯,辽南院枢密使刘筠卒。 戊子,封孟轲为邹国公,以吏部尚书曾孝宽言孟轲未加爵命故也。 壬辰,辽混同郡王耶律伊逊在莱州,私藏兵甲,且谋奔宋;事觉,辽主命缢杀之。 癸巳,会稽郡王世清薨。 庚子,尚书省成。 十一月,癸卯,加上仁宗谥曰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英宗谥曰体乾应历隆功盛德宪文肃武睿神富孝皇帝。甲辰,朝献景灵宫。乙巳,朝太庙。丙午,祀昊天上帝于圆丘,以太祖配,始罢合祭天地。还,御宣秆门,大赦。 辽进封梁王延禧为燕国王,大赦。 以南院宣徽使萧谟噶为南府宰相,以三司使王经参知政事、知枢密院事。 甲寅,判河南府潞国公文彦博,以守太师、开府仪同三司致仕。 庚申,幸尚书省,召六曹长贰以下,询以职事,因诫敕焉。 是月,辽定诸令史、译史迁叙等级。 十二月,丁亥,辽以邢熙年知南院枢密使事。辛卯,以王言敷为汉人行宫都部署。 先是高丽王徽殂,辽命其子三韩国公勋权知国事,至是勋复殂。 是年,辽放进士李君裕等五十一人。 元丰七年辽太康十年 春,正月,辛丑朔,辽主如春水。 丙午,以洺州防御使世准为安定郡王。 辽复建南京奉福寺浮图。 癸丑,夏人寇兰州,李宪等击走之。 甲寅,进贤妃朱氏为德妃。 辛酉,诏黄州团练副使苏轼移汝州。帝每怜轼才,尝语辅臣曰:“国史大事,朕意欲俾苏轼成之。”辅臣有难色,帝曰:“非轼则用曾巩。”其后巩亦不副上意,帝复有旨起轼,以本官知江州。蔡确、张璪受命,王珪独以为不可。明日,改江州太平观,又明日,命格不下。于是卒出手答刂,徙汝州,有“苏轼黜居思咎,阅岁滋深,人才实难,不忍终弃”之语。轼上表谢,且言有田在常州,愿得居之。帝从其请,改常州团练副使。 戊辰,辽主如山检淀。 二月,庚午朔,河北转运使、措置河北籴便吴雍言:“见管人粮、马料总千一百七十六万石,奇赢相补,可支六年。河北十七州边防大计,仓廪充实,虽因藉丰年,实以吏能干职。同措置王子渊,在职九年,悉心公家,望考察成效,以劝才吏。”诏赐子渊紫章服。 甲戌,太师致仕文彦入觐,置酒垂拱殿。 癸未,进封濮阳郡王宗晖为嗣濮王,封宗晟为高密郡王,宗绰建安郡王,安隐安康郡王,宗瑗汉东郡王,宗愈华原郡王。 三月,辛丑,赐文彦博宴于琼林苑,帝制诗以赐之。 丁巳,大宴群臣于集英殿,皇子延安郡王侍立于御座之侧,王珪率百僚廷贺。及升殿,帝命珪等与王相见,久之,王乃退。王未出閤,帝特令侍宴以见群臣。 辽主命知制诰王师儒、牌印郎君耶律固傅导燕王延禧。辽主追念萧乌纳保护皇孙之功,尝谓师儒等曰:“乌纳忠纯,虽狄仁杰之辅唐,乌珍之立穆宗,无以过也。卿等宜达燕王知之。”旋命乌纳以殿前都点检辅导燕王。 庚申,御崇政殿大阅。 壬戌,诏以太学外舍生钱唐周邦彦为试太学正。邦彦献《汴都赋》,文采可取,故擢之。 夏,四月,丁丑,赐饶州童子朱天赐《五经》出身。 女真贡良马于辽。 癸巳,夏人寇延州安塞堡,将官吕真败之。 五月,壬子,虑囚,降死罪一等,杖以下释之。 庚申,诏中书舍人蔡卞往江宁府省视王安石疾病。卞,安石之婿也。 壬戌,诏:“自今春秋释奠,以邹国公孟轲配食文宣王,设位于兖国公之次。”又追封荀况为兰陵伯,扬雄为成都伯,韩愈为昌黎伯,以世次从祀于二十一贤之间。 诏诸路帅臣、监司等举大使臣为将领。 辽主驻散水原。 乙丑,准布贡于辽。 六月,礼部言:“欧阳修等编《太常因革礼》,始自建隆,讫于嘉祐,为百卷。嘉祐之后,阙而不录。熙宁以来,礼文制作,足以垂法万世,乞下太常,委博士接续编纂,以备讨阅。”从之。 丙子,夏人寇德顺军,巡检王友死之。 戊子,集禧观使王安石请以所居园屋创禅寺,乞赐名额,从之,以保宁禅院为额。安石自子雱死,晚年痛悼不已,遂舍半山园宅为寺,又割田为常住,以荐冥福云。 辛卯,江夏郡王宗惠卒。 壬辰,辽禁毁铜钱为器。 ◎宋纪七十八 ∷起阏逢困敦七月,尽旃蒙赤奋若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神宗体元显道法古立宪帝德王功英文烈武钦仁圣孝皇帝 元丰七年辽太康十年 秋,七月,甲辰,伊、洛溢、河决元城,知大名府王拱辰言:“河水暴至,数十万众号叫求救,而钱谷禀转运,常平归提举,军器工匠隶提刑,埽岸物料兵卒即属都水,盐运司在远,无一得专,仓卒何以济民!望许不拘常制。”诏:“事干机速,奏覆牒禀所属不及者,如所请。” 丙午,遣使赈恤,赐溺死者家钱。 辽主如黑岭。 甲寅,王安礼罢。先是侍御史张汝贤弹奏王珪与安礼陈乞子侄差遣,以为引用都省批状,例外起例,实害大政。帝以有条许用例奏钞,汝贤章格不下。安礼闻之,面奏乞治汝贤罪,帝令分析。汝贤奏安礼不能修身治家,且言在湖、润与倡女共政。帝以其章付三省,谓安礼曰:“汝贤奏弹不当,固有罪;其所言奸污事,卿果如此,何以复临百官?”帝虽黜汝贤,安礼亦不自安,因奏:“往以兄安石疾病,尝乞知江宁,愿申前请。”遂以端明殿学士知江宁府。 八月,庚午,诏知泸州王光祖遣人招谕乞弟,许出降免罪补官。乞弟既失土,穷甚,往来诸蛮间,无所依。帝犹欲招来之,许以自新。未几,乞弟死,于是罗始党斗然、斗更等酋长及新取生界两江夷族,请依诸姓团结,皆为义军;从之。泸夷震慑,不复为边患。 癸巳,衢州言太子少保致仕赵抃卒。赠太子少师,谥清献。抃和易长厚,气貌清逸,人不见其喜愠。平生不治资业,不畜声妓。嫁兄弟之女十数,它孤女二十馀人,施德惸贫,盖不可胜计。日所为事,入夜,必衣冠露立,焚香以后天,不可告则不敢为也。其为吏,善因俗施设,宽猛不同在处,典成都,尤为世所称道。帝每诏二郡守,必举抃为言,要之以惠利为本。知越州时,诸州皆榜衢路禁增米价,抃独令有米者任增价粜之,于是米商辐辏,价乃更贱,人无饥者。 九月,癸亥,辽主如藕丝淀。 乙丑,夏人围定西城,烧龛谷族帐,熙河将秦贵败之。 冬,十月,乙亥,以给事中忠彦为礼部尚书。忠彦入谢,帝谕曰:“先令公之勋,朕所不敢忘;卿复尽忠朝廷,此未足以酬卿也。” 夏人冠熙河。 庚辰,饶州童子朱天申对于睿思殿,赐《五经》出身。自宝元初罢童子科,至是始置,前后锡出身者五人。 戊子,诏分画交趾界,以六县、二峒赐之。 先是交趾以追捕侬智会为辞,犯归化州;又遣其臣黎文盛来广西办理顺安、归化境界,经略使熊本遣左江巡检成卓典议,文盛称陪臣,不敢争执。诏以文盛能遵乾德恭顺之意,赐之袍带及绢五百匹。至是乃以八隘之外保乐六县、宿桑三峒予乾德。 乙未,夏人寇静边砦,泾原钤辖彭孙败之。十一月,丁酉朔,寇清边砦,队将白玉、李贵死之。 甲辰,夏国主秉常遣使来贡。 乙卯,太白昼见。 十二月,戊辰,以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司马光为资政殿学士,校书郎、前知泷水县范祖禹为秘书省正字;并以修《资治通鉴》书成也。自治平开局,光与刘攽、刘恕、范祖禹及子康编集,前后六任,听以书局自随,给之禄秩。光于是遍阅旧史,旁采小说,抉摘幽隐,上起周威烈王二十三年,下终五代,凡一千三百二十六年,修成二百九十四卷;又略举事目,年经国纬,以便检寻,为《目录》三十卷;参考群书,评其同异,俾归一涂,为《考异》三十卷。合三百五十四卷,历十九年而成。至是上之,降诏奖谕,赐银帛衣带鞍马。帝谓辅臣曰:“前代未尝有此书,过荀悦《汉纪》远矣。”迁光及祖禹官。时刘恕已卒,刘攽坐废黜,故不及。后光病《目录》太简,更为《举要历》八十卷而未成,又别著《历年》二卷,《通历》八十卷,《稽古录》二十卷。 庚寅,诏门下、中书外省官同举言事御史。 辽诏改明年元曰大安,赦杂犯死罪以下,改庆州大安军曰兴平。 河东饥,河北水,坏洺州庐会;并蠲其税。 是岁,秋宴,帝感疾,始有建储意。又谓辅臣曰:“来春建储,其以司马光、吕公著为师保。” 阳武邢恕,少俊迈,喜功名,论古今成事,有战国纵横气习。从程颢学,因出入光、公著门,公著荐为崇文院校书。王安石亦爱之,恕对其子雩语新法不便,安石闻之怒,斥知延陵县。县废,不复调,浮湛陕、洛间者七年,复为校书,吴充用为馆阁校勘,历史馆检讨、著作佐郎。确代充相,尽逐充所用人,恕深居惧及。帝见其《送文彦博诗》,称于确,谓恕久在馆中当迁,确不可,帝弗顾。确有机巧,知帝将擢恕,退,即除职方员外郎,自是恕为确党矣。帝有复用光、公著意,确以恕于两人为门下客,亟结纳之。恕亦深自附托,乃为确画策,稍收召名士,于政事微有更革。及光为资政殿学士,确知其必复用,欲自托于光,乃谓恕曰:“上以君实为资政殿学士,异礼也。君实好辞官,确晚进,不敢进书。和叔门下士,宜以书言不可之故。”和叔,恕字也。恕但与光子康书,致确语;康以白光,光笑而不答,亦再辞而后受之。 元丰八年辽大安元年 春,正月,辽主如混同江。 戊戌,帝不豫。甲辰,赦天下。 乙巳,命辅臣代祷景灵宫。乙卯,分遣群臣祷于天地、宗庙、社稷。自帝不豫后,三省、枢密院日诣寝阁问疾,至是疾小瘳,手书谕王珪等,自今可间日入问。 是月,辽以王绩知南院枢密使事,邢熙年为中京留守。以枢密直学士杜公谓参知政事。公谓,防之子也。 五国部长贡良马于辽。 二月,辛未,辽主如山榆淀。 辛巳,开宝寺贡院火;丁亥,命礼部锁试别所。 癸巳,帝大渐,迁御福宁殿,三省、枢密院入问,见帝于榻前。王珪言:“去冬尝奉圣旨,皇子延安郡王来春出閤,愿早建东宫。”凡三奏,帝三顾,微首肯而已。又乞皇太后权同听政,候康复日依旧,帝亦顾视首肯,珪等乃出。 先是蔡确虑帝复用吕公著、司马光,则必夺己相,乃与邢恕谋为固位计。恕雅与皇太后侄高公绘、公纪游,帝初寝疾,恕密问会绘,公绘具言疾可忧状,恕闻此,更起邪谋。确尝遣恕邀二人,二人辞不往。明日,又遣人招置东府,确曰:“宜往见邢职方。”既见,恕曰:“家有桃著白花,可愈人主疾,其说出《道藏》,幸枉一观。”入中庭,则红桃花也,惊曰:“白花安在?”恕执二人手曰:“右相令布腹心,上疾未损,延安郡王幼冲,宜早定议。雍、曹皆贤王也。”二人复惊曰:“此何言,君欲祸我家邪!”急趋出。 恕计不行,反谓雍王颢有凯觎心,皇太后将舍延安郡王而立之,王珪实主其事,与内殿承制致仕王棫造诬谤。棫,开封人,常从高遵裕常机宜于泾原,倾巧士也,故恕因之。 又知确与珪素不相能,欲借此以陷珪。它日,亟问确曰:“上起居状比何如?”确曰:“疾向安,将择日御殿。”恕微哂曰:“上疾再作,失音直视,闻禁中已别有处分,首相外为之主。公为次相,独不知邪?一日片纸下,以某为嗣,则公未知死所矣。公自度有功德在朝廷乎?天下士大夫素归心乎?”确竦然曰:“然则计将安出?”恕曰:“延安郡王今春出閤,上去冬固有成言,群臣莫不知。公盍以问疾率同列俱入,亟于上前白发其端。若东宫因公言而早建,千秋万岁后,公安右泰山矣。”确深然之。恕又曰:“此事当略设备,今与平时不同,庶可以自表见。其曲折第告子厚,馀人勿使知。”子厚,帝惇字也。确谢,谓恕曰:“和叔见子厚,具言之。”惇许诺。遂与确定议,仍约知开封府蔡京以其日领壮士待变于外廷,谓曰:“大臣共议建储,若有异议者,当以壮士入斩之。” 是日,三省、枢密俱入问疾,初亦未敢及建储事。既退,乃于枢密院南厅共议之。确、惇屡以语迫珪,幸即小持异,即首诛之。珪口吃,连称是字数声,徐曰:“上自有子,复何异!”确、惇顾无如珪何。寻复入奏,得请,俱出,逢雍、曹二王于殿前,惇厉声曰:“已得旨,立延安郡王为皇太子矣。奈何?”雍王曰:“天下幸甚。”已而禁中按堵如故。 确等邪谋虽不得逞,其踪迹诡秘亦莫辨诘,各自谓有定策功。事久语闻,卒贻后祸,其实本恕发之。 三月,甲午朔,执政诣内东门,入问候,皇太后垂帘,皇子立帘外。太后谕珪等:“皇子清俊好学,已育《论语》七卷,略不好弄,止是学书。自皇帝服药,手写佛经二卷祈福。”因出所写示珪等。书字极端谨,珪等拜贺。遂宣制,立为皇太子,改名煦,仍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又诏:“应军国政事,并皇太后权同处分,候康复日依旧。” 乙未,赦天下,遣官告于天地、宗庙、社稷、诸陵。 丁酉,皇太后命吏部尚书曾孝宽为册立皇太子礼仪使。 戊戌,帝崩于福宁殿,年三十有八。宰臣王珪读遗制:“皇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德妃朱氏为皇太妃。应军国事,并太皇太后权同处分,依章献明肃皇后故事。” 帝天性孝友,其入事两宫,侍立终日,虽寒暑不变;亲爱二弟,无纤豪之间,终帝之世,乃出居外第。总揽万几,小大必亲。御殿决事,或日昃不暇食,侍臣有以为言者,帝曰:“朕享天下之奉,非喜劳恶逸,诚欲以此勤报之耳。”谦冲务实,终身不受尊号。 时承平日久,事多舒缓,帝厉精图治,欲一振其弊;又以祖宗志吞幽蓟、灵武而数败兵,奋然将雪数世之耻。王安石遂以富强之谋进,而青苗、保甲、均输、市易、水利诸法,一时并兴,天下骚然,痛哭流涕者接踵而至。帝终不觉悟,方废逐元老,摈斥谏士,行之不疑,祖宗之良法美意,变坏几尽,驯至靖康之祸。 己亥,赦天下常赦所不原者。 遣使告哀于辽。 白虹贯日。 庚子,命宰臣王珪为山陵使。 甲寅,以群臣固请,始同太皇太后听政。帝甫十岁,临朝庄严,左右仆御,莫敢窥其喜愠。 己未,赐叔雍王颢、曹王頵赞拜不名;令中外避太皇太后父遵甫名。 诏:“边事稍重者,枢密院与三省同议以进。” 庚申,进封尚书左仆射郇国公王珪为岐国公。雍王颢为扬王,曹王頵为荆王,并加太保。进封弟宁国公佶为遂宁郡王,仪国公佖为大宁郡王,成国公俣为咸宁郡王,和国公似为普宁郡王。以高密郡王宗晟、汉东郡王宗瑗、华原郡王宗愈、安康郡王宗隐、建安郡王宗绰并为开府仪同三司。司徒济阳郡王曹佾为太保,特进王安石为司空,馀进秩有差。 秘书省正字范祖禹上疏论丧服之制曰:“先王制礼,君服同于父,皆斩衰三年。盖恐为人臣者不以父事其君,此所以管乎人情也。自汉以来,不唯人臣无服,而人君遂不为三年之丧。唯国朝自祖宗以来,外廷虽用易月之制,而宫中实行三年之服。且易月之制所以难改者,以人君自不为服也。今君服已如古典,而臣下犹依汉制,是以大行在殡,百官有司皆已复其故赏,容貌衣服,无异于行路之人。岂人之性如此其薄哉?由上不为之制礼也。今群臣虽易月而人主实行丧,故十二日而小祥,期而又小祥;二十四日而大祥,再期而又大祥。小祥、大祥不可以有二也,既以日为之,又以月为之,此礼之无据者也。古者再期而大祥,中月而禫。禫者,祭之名,非服之色;今乃为之惨服三日然后禫,此礼之不经者也。既除服,至葬而又服之,祔庙后即吉,才八月而遽纯吉,无所不佩,此又礼之无渐者也。易月之制,因袭已久,不可复追。宜令群臣朝服正如今日而未除衰,至期而服之,渐除其重者,再期而又服之,乃释衰,其馀则君服斯服可也。至于禫,不必为之服,唯未纯吉,以至于祥,然后无所不佩。则三年之制,略如古矣。”诏礼官详议。礼部尚书韩忠彦等言:“朝廷典礼,时世异宜,不必循古。且先王恤典,节文甚多,必欲循古,又非特如所言而已。今既不能尽用,则当循祖宗故事及先帝遣制。”诏从其议。 司马光入临,卫士见光,皆以手加额曰:“此司马相公也。”所至民遮道聚观,马既不得行,曰:“公无归洛,留相天子,活百姓。”光惧,会放辞谢,遂径归洛。 太皇太后闻之,诘问主者,遣内侍梁惟简劳光,向所当先者。光乃上疏曰:“近岁士大夫以言为讳,闾阎愁苦于下而上不知,明主忧勤于上而下无所诉,此罪在群臣,而愚民无知,归怨先帝。臣愚以为今日所宜先者,莫若明下诏书,广开言路,不以有官无官,凡知朝政阙失及民间疾苦者,并许进实封状,尽情极言。仍颁下诸路州军,出榜晓示,在京则于鼓院投下,委主判官画时进入;在外则于州军投下,委长吏即日附递奏闻。皆不得责取副本,强有抑退。群臣若有沮难者,其人必有奸恶,畏人指陈,专欲壅蔽聪明,此不可不察。”从之。 夏,四月,丙寅,初御紫宸殿。 辛未,诏宽保甲、养马,蠲元丰六年以前逋赋。 甲戌,诏曰:“先皇帝临御十有九年,建立政事以泽天下;而有司奉行失当,几于繁扰,或苟且文具,不能布宣实惠。其申谕中外,协心奉令,以称先帝惠安元元之意。” 乙亥,诏以太皇太后生日为坤成节。 丁丑,谕枢密、中书通议事都堂。 以资政殿大学士吕公著兼侍读。公著时知扬州,特召用之,遵先帝意也。 以资政殿学士司马光知陈州。 庚辰,知太原府吕惠卿遣步骑二万袭夏人于聚星泊,斩首六百级。 辛巳,遣使以先帝遗留物遗辽,及告即位。 以职方员外郎刑恕为右司员外郎。蔡确欲因恕以结司马光、吕公著,故骤迁都司。 乙酉,枢密院言:“府界三路保甲,两丁之家止有病盯田不及二十亩者,听自陈,提举司审验与放免。”从之。 丁亥,复蠲旧年逋赋。 辛卯,辽主西幸。 五月,乙未,诏百官言朝政阙失,榜于朝堂。时大臣有不欲者,于诏语中设六事以禁切言者曰:“若阴有所怀,犯其非分,或扇摇机事之重,或迎合已行之令,上则顾望朝廷之意以侥幸希进,下则眩惑流俗之情以干取虚誉,若此者,必罚无赦。” 诏知陈州司马光过阙入见。先是光上疏言:“谏争之臣,人主之耳目也。太府少卿宋彭年,言在京不可不并置三衙管军臣僚。水部员外郎王鄂,乞依令保马元立条限,均定逐年合买之数;又乞令太学增置《春秋》博士。朝廷以非其本职而言,各罚铜三十斤。陛下临政之初,而二臣首以言事获罪,臣恐中外闻之,忠臣解体,直士挫气,太平之功尚未可期也。”于是令光过阙入见,使者劳问,望相于道。 丁酉,群臣请以十二月八日为兴龙节。帝本以七日生,避僖祖忌辰,故移其节于次日。 戊戌,诏苏轼复朝奉郎、知登州。 己亥,诏吕公著乘传赴阙。 庚子,以程颢为宗正寺丞。 壬寅,城熙、兰、通远军,赐李宪、赵济银帛有差。 甲辰,作受命宝。 丙午,京师地震,起酉时,即止。 复置辽州。 诏:“开封府界三路弓兵,并依保甲未行以前复置。” 庚戌,尚书至仆射兼门下侍郎岐国公王珪卒。赠太师,谥文恭。礼部言当举哀成服,诏以大行在殡,罢之。珪自执政至宰相凡十六年,无所建明,时号“三旨宰相”,以其上殿进呈云“取圣旨”,上可否讫云“领圣旨”,既退谕禀事者云“已得圣旨”故也。又与蔡确比以沮司马光,而兴西师之役为清议所抑。 改命蔡确为山陵使。 丙辰,赐礼部奏名进士焦蹈等及诸科及第、出身、同出身四百六十一人。 太皇太后驿召司马光、吕公著,未至,遣中使迎劳,手书问今日设施所宜先。未及条下,已散遣修京城役夫,减皇城逻卒,止禁庭工技,出近侍尤无状者,戒中外无苛敛,宽民间保户马,罢所买物货场。事由中旨,王珪等弗预知也。从父遵裕坐西征失律抵罪,蔡确欲献谀以固位,乞复其官,后曰:“遵裕灵武之役,涂炭百万。先帝中夜得报,起,环榻行,彻旦不能寐,自是惊悸,驯致大故,祸由遵裕,得免刑诛幸矣;先帝肉未冷,吾何敢顾私恩而违天下公议乎!”确悚慄而退。 戊午,以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蔡确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知枢密院事韩缜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门下侍郎章惇知枢密院,资政殿学士司马光为门下侍郎。 初,光以知陈州过阙,入见,太皇太后遣中使以五月五日诏书示光。光言:“诏书始末之言,固已尽善;中间逆以六事防之,臣以为人唯不言,言则入六事矣。或于群臣有所褒贬,则谓之阴有所怀;本职之外微有所涉,则谓之犯非其分;陈国家安危大计,则谓之扇摇机事之重;或与朝旨暗合,则谓之迎合已行之令;言新法不便当改,则谓之观望朝廷之意;言民间愁苦可悯,则谓之眩惑流俗之情。然则天下之事,无复可言者,是诏书始于求谏而终于拒谏也。乞删去中间一节,使人尽所怀,不忧黜罚,则中外之事,远近之情,如指诸掌矣。” 至是拜门下侍郎,光辞,二答刂并进。其一请厘革新法曰:“先帝厉精求治以致太平,不幸所委之人不足以仰副圣志,多以己意轻改旧章,谓之新法。其人意所欲为,人主不能夺,天下莫能移。搢绅士大夫望风承流,竞献策画,作青苗、免役、市易、赊贷等法。又有边鄙之臣,行险侥幸,轻动干戈,深入敌境,使兵夫数十万暴骸于旷野。又有生事之臣,建议置保甲、户马以资武备,变茶盐、铁冶等法,增家业侵街商税钱以供军需,非先帝之本志也。先帝升遐,臣奔丧至京,乃蒙太皇太后陛下特降中使,访以得失。顾天下事务至多,但乞下诏,使吏民得实封上言,庶几民间疾苦无不闻达。既而闻有旨罢修城役夫,撤巡逻之卒,止御前造作,京城之民已自欢跃。及臣归西京之后,继闻斥退近习之无状者,戒饬有司奉法失当过为繁扰者,罢物货场及所养户马,又宽保马年限,四方之人,无不鼓舞圣德。凡臣所欲言者,陛下略以行之。然尚有病民伤国有害无益者,如保甲、免役钱、将官三事,皆当今之急务,厘革所宜先者,别状奏闻,伏望早赐施行。” 时方遣中使召光受告,光复辞。太皇太后赐以手诏曰:“先帝新弃天下,天子幼冲,此何时,而君辞位邪?”且使梁惟简宣旨曰:“早来所奏,备悉卿意,再降诏开言路,俟卿供职施行。”光由是不敢复辞。 时民日夜引领以观新政,而议者犹以为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光慨然争之曰:“先帝之法,其善者虽百世不可变也。若王安石、吕惠卿等所建,为天下害,非先帝本意者,改之当如救焚拯溺,犹恐不及。昔汉文帝除肉刑,斩右趾者弃市,笞五百者多死,景帝元年即改之。武帝作盐铁、榷酤、均输算法,昭帝罢之。唐代宗纵宦官求赂遗,置客者,拘滞四方之人,德宗立未三月罢之。德宗晚年为宫市,五坊小儿暴横,盐铁月进羡馀,顺帝即位罢之。当时悦服,后世称颂,未有或非之者也。况太皇太后以母改子,非子改父乎!”于是众议乃息。 六月,丙寅,罢府界三路保甲不许投军及充弓箭手指挥。 戊辰,辽主驻拖古烈。 庚午,赐楚州孝子徐积绢米。积三岁父殁,每旦,哭甚哀。母使读《孝经》,辄流涕。事母尽孝,朝夕冠带定省。年四十,不婚不仕。不婚者,恐异姓不能尽心于母也;不仕者,恐一日去其亲也。乡人勉之就举,遂偕母之京师。既登第,未调官而母亡,遂不复仕。监司上其行,以为郡教授。久之,致仕,归山阳。积尝语苏轼曰:“自古皆有功,独称大禹之功,自古皆有才,独称周公之才,以其有德以将之故尔。”轼然其言。 辽主念萧乌纳之忠,欲使尚越国公主。公主,辽主第三女,先下嫁萧酬斡,时斡以罪离婚,故欲使乌纳尚之,乌纳固辞。壬申,改王绩为南府宰相,即命乌纳兼知南院枢密使事。 丙子,以资政殿学士韩维知陈州。维初赴临阙庭,太皇太后降手诏劳问。维奏:“治天下之道,不必过求高远,在审人情而已。识人情不难,以己之心推人之情可见矣。人情贫则思富,苦则思乐,劳困则思息,郁塞则思通。陛下诚能常以利民为本,则人富矣;常以爱民为心,则人乐矣;役事之有妨农务者去之,则劳困息矣;法禁之无益治道者蠲之,则郁塞通矣。”又奏:“臣尝请陛下深察盗贼之原,罢非业之令,宽训练之程,盖为保甲、保马发也。臣非谓国马遂不可养,但官置监牧可矣;非谓兵民遂不可教,但于农隙一时训练可矣。”至是,起知陈州;未行,召兼侍读,加大学士。 丁丑,宗正寺丞程颢卒。颢十五六时,与弟颐闻周惇颐论学,遂厌科举,慨然有求道之志,泛滥于诸家,出入于释、老者几十年,反求诸《六经》而后得之。其言曰:“道之不明,异端害之也。昔之害近而易知,今之害深而难辨;昔之惑人也乘其迷暗,今之惑人也因其高明。是皆正路之榛芜,圣门之蔽塞,辟之而后可以入道。”颢卒,文彦博表其墓曰“明道先生”。弟颐序之曰:“孟轲死,圣人之学不传,先生生于千四百年之后,得不传之学于遗经,自孟子之后,一人而已。” 戊寅,以奉议郎、知安喜县事清平王岩叟为监察御史。初,神宗诏近臣举御史,举者意属岩叟而未及识。或谓可一往见,岩叟笑曰:“是所谓呈身御史也。”卒不见。至是,用刘挚荐入台。 癸未,吕公著入见,太皇太后遣中使赐食。公著上奏十事:一曰畏天,二曰爱民,三曰修身,四曰讲学,五曰任贤,六曰纳谏,七曰薄敛,八曰省刑,九曰去奢,十曰无逸。又上奏言:“先帝新定宫制,设谏议大夫、司谏、正言,员数甚备。宜选骨鲠敢言之士,遍置左右,使职谏争。又,御史之官,号为天子耳目,而比年以来,专举六察故事。伏乞尽罢察案,止置言事御史四人或六人,仍诏谏官、御史并须直言无讳,规主上之过失,举时政之纰缪,指群臣之奸党,陈下民之疾苦。” 诏:“户部拘催市易息钱准赦除放外,其本钱特与殿限三年。” 丁亥,诏曰:“朕初揽庶政,郁于大道,夙夜祗畏,惧无以章先帝之休烈而安辑天下之民。永惟古之王者,御治之始,必明目达聪以防壅蔽。《诗》不云乎:‘访予落止。’此成王所以求助而群臣所以进戒,上下交儆,以遂文、武之功,朕甚慕焉。应中外臣僚及民庶,并许实封直言朝政阙失,民间疾苦,在京于登闻鼓、检院投进,在外于所属州军驿以置闻,朕将亲览,以考求其中而施之。”司马光凡三奏乞改前诏,于是始用其言也。 吕公著既上十事,太皇太后遣中使谕公著曰:“览卿所奏,深有开益。当此拯民疾苦,更张何者为先?”庚寅,公著复上奏曰:“自王安石秉政,变易旧法,群臣有论其非便者,指以为沮坏法度,必加废斥。是以青苗、免役之法行而取民之财尽,保甲、保马之法行而用民之力竭,市易、茶盐之法行而夺民之利悉,若此之类甚众。更张须有术,不在仓卒。且如青苗之法,但罢逐年比校,则官司既不邀功,百姓自免抑勒之患。免役之法,当少取宽剩之数,度其差雇所宜,无令下户虚有输纳。保甲之法,止令就冬月农隙教习,仍委本路监司提案,既不至妨农害民,则众庶稍得安业。至于保马之法,先朝已知有司奉行之缪;市易之法,先帝尤觉其有害而无利;及福建、江南等路配卖茶盐过多,彼方之民殆不聊生,恐当一切罢去,而南方盐法,三路保甲,尤宜先革者也。陛下必欲更修庶政,使不惊物听而实利及民,莫若任人为急。”又上奏曰:“孙觉方正有学识,可以充谏议大夫。范纯仁刚劲有风力,可以充谏议大夫或户部右曹侍郎。李常清直有守,可备御史中丞。刘挚资性端厚,可充侍御史。苏轼、王岩叟并有才气,可充谏官或言事御史。” 太皇太后封公著答刂子付司马光:“详所陈更张利害,直书以闻。”光奏:“公著所陈,与臣言正相符合;唯保甲一事,既知其为害于民,无益于国家,当一切废罢,更安用教习。” 光又奏言:“陛下推心于臣,俾择多士。窃见刘挚公忠刚正,始终不变;赵彦若博学有父风,内行修饬;傅尧俞清立安恬,滞淹岁久;范纯仁临事明敏,不畏强御;唐淑问行己有耻,难进易退;范祖禹温良端厚,修身无缺。此六人者,皆素所熟知,若使之或处台谏,或侍讲读,必有裨益。馀如吕大防、王存、李常、孙觉、胡宗愈、韩宗道、梁焘、赵君锡、王岩叟、晏知止、范纯礼、苏轼、苏辙、朱光庭,或以行义,或以文学,皆为众所推,伏望陛下纪其名姓,各随器能,临时任使。至文彦博、吕公著、冯京、孙固、韩维等,皆国之老成,可以倚信,亦令各举所知,庶几可以参考异同,无所遗逸。” 知庆州范纯仁言:“郡邑之弊,守令知之;一路之弊,盐司知之;茶盐、利局、民兵、刑法、差役之弊,提其局及受其寄者知之;军政之弊,三帅与将领者知之;边防之弊,守边者知之。伏望特下明诏,各使条陈本职,限一月内闻奏。亦可因其所陈,略知其人之才识,然后审择而行之。” 秋,七月,甲午,诏诸镇寨市易抵当并罢。 戊戌,以资政殿大学士兼侍读吕公著为尚书左丞。公著言:“国朝之制,每便殿奏事,止中书、枢密院两班。昨先帝修定官制,中书、门下、尚书省各为一班,虽有三省,同上进呈者,盖亦鲜矣。执政之臣,皆是朝廷磷选,正当一心同力,集众人之智,以辅维新之政。”遂诏应三省合取旨事及台谏章奏,并同进呈施行。 诏:“府界三路保甲,自来年正月以后,并罢团教,仍依义勇旧法,每岁农隙赴县,教阅一月。” 甲辰,司马光乞尽罢诸处保甲,保正长使归农。依旧置耆长、壮丁,巡捕资贼;户长催督税赋。其所养保马,拣择句状,太仆寺量给价钱,分配两骐骥院。蔡确等执奏不行。诏:“保甲依枢密院今月六日指挥,保马别议立法。” 时臣僚民庶应诏言新法不便者数千人。司马光奏:“乞降付三省,委执政看详,择其可取者用黄纸签出再进,或留置左右,或降付有司施行。”从之。 丙午,辽遣使来吊祭。 丙辰,吏部侍郎熊本奏归化侬智会异同,坐罚金。 罢沅州增修堡砦。 戊午,辽主猎于赤山。 八月,乙丑,诏:“案察官所至,有才能显著者,以名闻。” 丁卯,辽主如庆州;戊辰,谒庆陵。 癸未,谏议大夫孙觉言:“乞依天禧元年手诏,言事左右谏议大夫、左右补阙、拾遗,凡发令举事,有不便于时,不合于道,大则廷议,小则上封。若贤良之遗滞于下,忠孝之不闻于上,则条其事状而荐言之。”诏依此申明行下。 丁亥,诏:“府界新置牧马监并提举经度制置牧马司并罢。” 己丑,司马光言:“近降农民诉疾苦实封状王啬等一百五十道;除所诉重复外,俱以签帖进入。窃唯农蚕者,天下衣食之源,人之所以仰生也,是以圣王重之。窃闻太宗尝游金明池,召田妇数十人于殿上,赐席坐,问以民间疾苦,劳之以帛。太宗兴于侧微,民间事固无不知,所以然者,恐富贵而忘之故也。真宗乳母秦国夫人刘氏,本农家也,喜言农家之事,真宗自幼闻之;及践大位,咸平、景德之治,为有宋隆平之极,《景德农田敕》至今称为精当。自非大开言路,使畎亩之民皆得上封事,则此曹疾苦,何由有万分之一得达于天听哉! 初,熙宁六年立法,劝民栽桑,有不趋令,则仿屋粟、里布为之罚。至是楚丘民胡昌等言其不便,诏罢之,且蠲所负罚金。兴平县抑民田为牧地,民亦自言,诏悉还之。 九月,乙未,罢免行钱。 戊戌,上大行皇帝谥曰英文烈武圣孝皇帝,庙号神宗。 己酉,以秘书少监刘挚为侍御史。 挚上疏曰:“伏见谏官止有大夫一员,御史台自中丞、侍御史、两殿中,法得言事外,监察御史六员,专以察治官司公事。欲望圣慈于谏院增置谏官员数,本台六察御史并许言事,其所领察案自不废如故。所贵共尽忠力,交辅圣政。” 召朝奉郎、知登州苏轼为礼部郎中。 戊午,监察御史王岩叟上疏曰:“今民之大害,不过三五事,如青苗实困民之本,须尽罢之;而近日指挥,但令减宽剩而已。保甲之害,盖由提举一司上下官吏逼之使然,而近日指挥,虽止令冬教,然官司尚存。此皆奸邪遂非饰过,将至深之弊略示更张,以应陛下圣意。愿令讲究而力除之。” 冬,十月,癸亥,辽主如好草淀。 甲子,夏国遣使进助山陵马。 癸酉,诏:“仿《唐六典》置谏官,其具所置员以闻。”从刘挚之言也。 丁丑,诏:“尚书、侍郎、给、舍、谏议、中丞、待制以上,各举堪充谏官二人以闻。” 初,中旨除范纯仁为左谏议大夫,唐淑问为左司谏,朱光庭为左正言,苏辙为右司谏,范祖禹为右正言,令三省、枢密院同进呈。太皇太后问:“此五人何如?”章忄享曰:“故事,谏官皆令两制以上奏举,然后宰执进拟。今除目由中出,臣不知陛下从何知之,得非左右所荐?此门不可浸启。”太皇太后曰:“皆大臣所荐,非左右也。”惇曰:“大臣当明扬,何以密荐?”由是吕公著以范祖禹,韩缜、司马光以范纯仁亲嫌为言。惇曰:“台谏所以纠绳执政之不法。故事,执政初除,亲戚及所举之人见为台谏者皆徙它官。今当循故事,不可违祖宗法。”光曰:“纯仁、祖禹作谏官,诚协众望。不可以臣故妨贤者路,臣宁避位。”惇曰:“缜、光、公著必不至有私,万一它日有奸臣执政,援此为例。纯仁、祖禹请除它官,仍令两制以上各得奏举。”故有是诏。淑问、光庭、辙除命皆如故;改纯仁为天章阁待制,祖禹为著作佐郎。 诏:“监察御史兼言事,殿中侍御史兼察事。”用吕公著及刘挚言也。 诏:“罢义仓,其已纳数,遇歉岁以充赈济。” 己卯,诏:“均宽民力。有司或致废格者,监司、御史纠劾之。” 河决大名小张口,河北诸郡皆被水灾。知澶州王令图建议浚迎阳埽旧河,又发孙村金堤置约,复故道。转运使范子奇仍请于大吴北岸修进锯牙,擗约河势。于是回河东流之议起。 侍御史刘挚言:“州县之政,废举得失,其责在监司。宜稍复祖宗故事,于三路各置都转运使,用两制臣僚充职以重其任。自馀诸路,亦望推择资任较高、练达民情、识治体、近中道之人,使忠厚安民而不失之宽弛,敏给应务而不失之浅薄。” 癸未,以龙图阁待制赵彦若兼侍读,朝请郎傅尧俞兼侍讲。先是刘挚言:“皇帝陛下春秋鼎盛,左右前后宜正人与居。伏见兼侍讲陆佃、蔡卞,皆新进少年,欲望于两制以上别选通经术、有行义、忠信孝悌、淳茂老成之人,以充其任。”于是佃、卞皆罢,以彦若、尧俞代之。 甲申,辽以萧乌纳为南院枢密使。乌纳奏请掾史宜以岁月迁叙,从之。 乙酉,葬神宗英文烈武圣孝皇帝于永裕陵。 丙戌,诏罢方田。 丁亥,以夏国主母丧,遣使吊祭。 诏:“提举府界三路保甲官并罢,令逐路提刑及府界提点司兼领。” 己丑,王岩叟言:“风闻章惇于帘前问陛下御批除谏官事,语涉轻侮,又问陛下从何而知,是不欲威权在人主也,乞行显黜。”刘挚言:“神宗皇帝灵驾进发,准敕,前一日五夜,三省执政官宿于幕次。宰臣蔡确独不入宿,慢废典礼,有不恭之心。”奏入,皆不报。左正言朱光庭言:“蔡确先帝简拔,位至宰相,灵驾发引,辄先驰去数十里之远以自便,为臣不恭,莫大于此。”又言章惇欺罔肆辩,韩缜挟邪冒宠,章数上,其言甚切。 十一月,癸巳,诏:“案问强盗欲举自首者毋减。” 辽耶律俨为景州刺史,绳胥徒,禁豪猾,抚老恤贫,未数月,善政流播,郡人刻石颂德。俨,仲禧之子也。 乙未,辽主诏曰:“比者外官因誉进秩,久而不调,民被其害。今后皆以资级迁转。” 丁酉,祧翼祖,祔神宗主于太庙第八室,庙乐曰《大明之舞》。 以主管西京御史台鲜于侁为京东转运使。 司马光语人曰:“今夏以子骏为转运使,诚非所宜。然朝廷欲救东土之弊,非子骏不可。此一路福星也,可以为转运使模范矣,安得百子骏布在天下乎!”子骏,侁字也。侁自奏罢莱芜、利国两监铁冶,又乞海盐依河北通商,民大悦。 辛丑,减两京、河阳囚罪一等,杖以下释之;民缘山陵役者蠲其赋。 己酉,辽遣使来贺即位。 辛亥,辽史臣进太祖以下《七帝实录》。先是耶律孟简自保州放还,上表于辽主曰:“本朝之兴,几二百年,宜有国史以垂后世。”辽主乃命置局编修。孟简谓同官曰:“史笔天下之大信,一言当否,百世从之。苟无明识,好恶徇情,则祸不测,故左氏、司马迁、班固、范蔚宗,俱罹殃祸,可不慎欤!” 丙辰,辽遣使高丽,册封三韩国公王勋之子运为高丽国王。 丁巳,以乡贡进士程颐为汝州团练推官、充西京国子监教授;用司马光、吕公著、韩绛之荐也。 己未,辽禁僧尼不得无故赴阙。 十二月,壬戌,诏:“今月十五日开经筵,讲《论语》,读《三朝宝训》,讲读官日赴资善堂,以双日讲读,仍轮一员宿直。初讲及更旬,宰相执政并赴。” 罢太学保任同罪法。 于阗进狮子,诏却之。 丙寅,刘挚言:“宰臣蔡确山陵使回,必须引咎自劾;而确不顾廉隅,恐失爵位,无故自留。伏望早发睿断,罢确政事,以明国宪。” 诏:“府界三路保甲第五等两丁之家免冬教。”从王岩叟请也。 夏人以其母遗留物、马、白驼来献。 甲戌,罢后苑西作院。 以天章阁待制范纯仁、中书舍人王震并为给事中。王岩叟言震出使无廉介之誉,立朝无端亮之称,封驳之任,非震所当处。寻命震出守。 初,蔡确与章惇、邢恕等共谋诬罔太皇太后,自谓有定策功,韩缜素怀不平。及确为山陵使,缜乃于帘前具陈确等奸状,由是内朝与外廷备知之。 刘挚言:“昨者确等覃恩转官,学士草确制,有云‘独高定策之功’,命下之日,识者皆知其过,而确乃偃然受之。又,确与章惇固结朋党,自陛下进用司马光、吕公著以来,意不以为便,故确内则阳为和同,而阴使惇外肆强悍,陵侮沮害。中外以为确与惇不罢,则善良无由自立,天下终不得被仁厚之泽。” 乙亥,帝初御迩英阁,讲《论语》。 丙子,朱光庭奏言:“蔡确、章惇、韩缜,宜令解机务;司马光、范纯仁,宜进之宰辅;韩维宜置之宥密。退三奸于外以清百辟,进三贤于内以赞万几,太平之风,自兹始矣。” 戊寅,罢增置铸钱监十有四。 辽牛温舒知三司使,国民兼足。辽主以为能,加户部侍郎。 ◎宋纪七十九 ∷起柔兆摄提格正月,尽六月,凡六月。 ○哲宗宪元继道显德定功钦文睿武齐圣昭孝皇帝 讳煦,神宗第六子,母曰钦圣皇后朱氏。熙宁九年,十二月,七日已丑,生于宫中,赤光照室。初名佣,授检校太尉、天平军节度使,封均国公;元丰五年,迁开府仪同三司,进封延平郡王。八年,二月,神宗寝疾,宰相王珪乞早建储,为宗庙社稷计,又奏请皇太后权同听政,神宗首肯,遂奉制立为皇太子。 元祐元年辽大安二年。丙寅,一零八六年 春,正月,庚寅朔,诏改元。 辛卯,辽主如混同江。 承议郎、守起居舍人邢恕,尝教高公绘上书,乞尊礼朱太妃,为高氏异日之福。太皇太后呼公绘问曰:“汝不识字,谁为汝作此书?”公绘不敢讳。言者又论恕游历权贵,不自检慎。甲午,谪恕,以本官权发遣随州。时恕已除中书舍人,于是罢其新命,并黜之于外。 甲辰,王岩叟奏:“自冬不雪,今涉春矣,旱为灾,变异甚大。陛下于天下之大害,朝中之大奸,已悟而复疑,将断而又止。大害莫如青苗、免役之法,阴困生民,茶盐之法,流毒数路。大奸莫如蔡确之阴邪险刻,章惇之谗欺狼戾。陛下乃容而留之,此天心之所以未祐也。” 丁未,以集贤校理黄廉为户部郎中。先是廉提举河东路保甲凡六年,司马光闲居,往来河、洛间,闻其治状,吕公著亦言河东军与边民德之,遂有是除。 诏回赐高丽王鞍马、服带、器币有加。 罢陕西、河东元丰四年后凡缘军兴增置官局。 己酉,五国诸部长贡于辽。 辛亥,朱光庭言:“察确、章惇、韩缜,不恭、不忠、不耻。议论政事之际,惇明目张胆,肆为辨说,力行丑诋。确则外示不校,中实同欲,阳为尊贤,阴为助邪。缜则每当议论,亦不扶正,唯务拱默为自安计。愿罢去确等柄任,别进忠贤以辅圣治。”不报。 癸丑,太皇太后躬诣中太一宫、集禧观祈雨。 辽主召权翰林学士赵孝严、知制诰王师儒等讲《五经》大义。 丙辰,太皇太后诏曰:“原庙之立,所从来久矣。前日神宗皇帝初即祠宫,并建寝殿以崇严祖考,其孝可谓至矣。今神宗既已开祔,于故事当营馆御以奉神灵。而宫垣之东,密接民里,欲加开展,则惧成烦扰;欲采搢绅之议,皆合帝后为一殿,则虑无以称神宗钦奉祖考之意。闻治隆殿后有园池,以后殿推之,本留以待未亡人也,可即其地立神宗原庙。吾万岁之后,当从英宗皇帝于治隆,上以宁神明,中以成吾子之志,下以安臣民之心,不亦善乎!” 帝幸相国寺祈雨。 时新法多所厘革,独免役、青苗、将官之法犹在,而西戎之议未决。司马光以疾谒告,凡十有三旬,不能出,叹曰:“四患未除,吾死不瞑目矣!”乃力疾移书三省曰:“今法度宜先更张者,莫如免役钱。光见欲具疏奏闻,若降至三省,望诸公协力赞成。”又手书与吕公著曰:“光自病以来,以身付医,以家事付愚子,唯国事未有所托,今以属晦叔矣。”中书舍人范百禄言于光曰:“熙宁免役法行,百禄为咸平县,开封罢遣衙前数百人,民皆欣幸。其后有司求羡馀,务刻剥,乃以法为病。今第减助免钱额以宽民力可也。”光不听。 二月,辛酉,以河决大名,坏民田,艰食者众,诏安抚使韩绛询访赈济。 乙丑,命蔡确提举修《神宗实录》,以邓温伯、陆佃并为修撰官,林希、曾肇并为检讨官。 诏权罢修河,放诸路兵夫。 先是司马光奏:“免役之法有五害:旧日上户充役有所陪备,然年满之后却得休息,今则年年出钱,钱数多于往日陪备者,其害一也。旧日下户元不充役,今来一例出钱,其害二也。旧日所差皆土著良民;今召募四方浮浪之人,作公人则曲法受赃,主官物则侵欺盗用,一旦事发,挈家亡去,其害三也。农民所有,不过谷帛与力,今曰我不用汝力,输我钱,我自雇人,若遇凶年,则不免卖庄田、牛具、桑柘以求钱纳官,其害四也。提举常平司惟务多敛役钱,广积宽剩,希求进用,其害五也。为今之计,莫若降敕,应天下免役钱一切并罢,其诸色役人并依熙宁以前旧法定差。惟衙前一役,最号重难,向有破家产者,朝廷为此始议作助役法。今衙前陪备少,当不至破家;若犹虑力难独任,即乞依旧于官户、僧道、寺观、单丁、女户有屋业者,并令随贫富等第出助役钱,遇衙前重难差遣,即行支给。然役人利害,四方不能齐同,乞指挥降诸路转运使下诸州县,限五日内县具利害申州,州限一月申转运司,司限一季奏闻,委执政官参详施行。”是日,三省、枢密院同进呈,得旨依奏。 丁卯,诏:“侍从各举堪任监司者二人,举非其人有罚。” 韩维言:“光禄大夫致仕范镇,在仁宗朝着开建储之议,而镇未尝以语人,人亦莫为言者,故恩赏独不及镇。伏望特降明诏,褒显厥功。”于是具以镇十九疏上之。己巳,拜镇端明殿学士,致仕,仍以其子百揆为宣德郎。 庚午,禁边民与夏人为市。 辛未,以侍御史刘挚为御史中丞。 诏:“起居舍人依旧制不分记言动。” 武威郡王栋戩卒,以其养子阿里骨为河西军节度使,封宁塞郡公。阿里骨严峻刑杀,其下不遑宁。诏饬以推广恩信,副朝廷所以封立、前人所以付与之意。 司马光奏复差役法,既得旨,知开封府蔡京即用五日限,令两县差一千馀人充役,亟诣东府白光。光喜曰:“使人人如待制,何患法之不行乎!”议者谓京但希望风旨,苟欲媚光,非其实也。 癸酉,以监察御史王岩叟为左司谏。 右司谏苏辙始供职,上言:“帝王之治,必先正风俗。风俗既正,中人以下皆自勉于为善;风俗一败,中人以上皆自弃而为恶。邪正盛衰之源,未必不始于此。昔真宗奖用正人,孙奭、戚纶、田锡、王禹偁之徒,既以谏诤显名,忠良之士,相继而起。及耄期厌事,丁谓乘间将窃国命,而风俗已成,无与同恶,谋未及发,旋即流放。仁宗仁厚,是非之论,一付台谏。孔道辅、范仲淹、欧阳修、余靖之流,以言事相高。时执政大臣岂皆尽贤,然畏忌人言,不敢妄作,一有不善,言者即至,随即屏去。故虽人主宽厚,而朝廷之间无大过失。及先帝嗣位,执政大臣变易祖宗法度,惟有吕诲、范镇等明言其失。二人既已得罪,台谏有以一言及者,皆纷然逐去,由是风俗大败。臣愿陛下永惟邪正盛衰之渐,始于台谏,修其官则听其言,言有不当,随事行遣。使风俗一定,忠言日至,则太平之治,可立而待也。” 甲戌,御迩英阁,侍读韩维言:“陛下仁孝发于天性,每行见昆虫蝼蚁,辄违而过之,且敕左右勿践履,此亦仁术也。愿陛下推此心以及百姓,则天下幸甚。” 丙子,司马光言:“复行差役之初,州县不能不少有烦扰,伏望朝廷执之,坚如金石,虽小小利害未周,不妨徐为改更,勿以人言轻坏利民良法。”章惇取光所奏,凡疏略未尽者,枚举而驳奏之,又尝与同列争曰:“保甲、保马一日不罢,则有一日之害。如役法者,熙宁初以雇代差,行之太速,故有今弊。今复以差代雇,当详议熟讲,庶几可行。而限止五日,其弊将益甚矣。”吕公著言:“光所建明,大意已善,其间不无疏略。惇言出于不平之气,专欲求胜,不顾朝廷大体。乞选差近臣三四人,专切详定奏闻。” 庚辰,夏国遣使来贡。 辛巳,宝文阁待制、刑部侍郎蹇周辅,坐变湖南盐法,抑勒骚扰,落职,知和州。 苏轼言于司马光曰:“差役、免役各有利害:免役之害,聚敛于上而下有钱荒之患;差役之害,民常在官,不得专力于农,而吏胥缘以为奸。此二害,轻重盖略等矣。”光曰:“于君何如?”轼曰:“法相因则事易成,事有渐则民不惊。三代之法,兵农为一,至秦始分为二,及唐中叶,尽变府兵为长征卒。自是以来,民不知兵,兵不知农;农出谷帛以养兵,兵出性命以卫农。天下便之,虽圣人复起,不能易也。今免役之法实类此。公欲骤罢免役而行差役,正如罢长征而复民兵,盖未易也。”光不以为然。 初,差役行于祖宗之世,法久多弊,编户充役,不习官府,吏虐使之,多致破产,而狭乡之民或有不得休息者。免役使民以户高下出钱,而无执役之苦,但行法者不循上意,于雇役实费之外,取钱过多,民遂以病。光为相,知免役之害而不知其利,欲一切以差役代之,轼独以实告,而光不悦。轼又陈于政事堂,光色忿然。轼曰:“昔韩魏公刺陕西义勇,公为谏官,争之甚力,韩公不乐,公亦不顾,轼尝闻公道其详。岂今日作相,不许轼尽言邪!”光笑而谢之。范纯仁与光素厚,谓光曰:“治道去其太甚者可也。差役一事,尤当熟讲而缓行,不然,滋为民病。且宰相职在求人,变法非所先也。愿公虚心以延众论,不必谋自己出;谋自己出,则谄谀得乘间迎合矣。设议或难回,则可先行之一路以观其究竟。”光不从,持之益坚。纯仁叹曰:“以是使人不得言尔。若欲媚公以为容悦,何如少年合安石以速富贵哉!” 光居政府,凡王安石、吕惠卿所建新法,刬革略尽。或谓光曰:“熙、丰旧臣,多憸巧小人,它日有以父子义间上,则祸作矣。”光正色曰:“天若祚宋,必无此事!”卫尉丞毕仲游遗光书曰:“昔王安石以兴作之说动先帝,而患财不足也,故凡政之可得民财者无不举。盖散青苗,置市易,敛役钱,变盐法者,事也;而欲兴作,患不足者,情也。盖未能杜其兴作之情,而徒欲禁散敛变置之法,是以百说而百不行。今遂废青苗,罢市易,蠲役钱,去盐法,凡号为利而伤民者,一扫而更之,则向来用事于新法者必不喜矣。不喜之人,必不但曰不可废罢蠲去,必操不足之情,言不足之事,以动上意,虽致石而使听之,犹将动也,如是则废罢蠲去者皆可复行矣。为今之策,当大举天下之计,深明出入之数,以诸路所积之钱粟,一归地官,使经费可支二十年之用,数年之间,又将十倍于今日,使天子晓然知天下之馀于财也,则不足之论不得陈于前,然后新法永可罢而无敢议复者矣。昔安石之居位也,中外莫非其人,故其法能行。今欲救前日之弊,而左右侍从、职司使者,十有七八皆安石之徒,虽起二三旧臣,用六七君子,然累百之中存其数十,乌在其势之可为也!势未可为而欲为之,则青苗虽废将复散,况未废乎?市易虽罢且复置,况未罢乎?役钱、盐法,亦莫不然。以此救前日之弊,如人久病而少间,其父子兄弟喜见颜色而未敢贺者,以其病之犹在也。”光得书耸然,后竟如其虑。 是月,辽主驻山榆淀。 闰月,己丑朔,王岩叟入对,言:“祖宗遗戒不可用南人。如蔡确、章惇、张璪皆南人,恐害于国。”帝曰:“为是旧臣。”岩叟曰:“孰非旧臣?”帝曰:“近日颇旱。”岩叟曰:“以圣德如此,无致灾变之理;唯政府有此人,所以致旱也。” 庚寅,尚书左仆射蔡确罢。山陵使事毕,确犹偃蹇于位,于是刘挚、王岩叟、孙觉、苏辙、朱光庭弹章交上十数。确浸不自安,遂连表乞解机务,表词有曰:“收拔当世之耆老以陪辅王室,蠲省有司之烦碎以慰安民心,严边备以杜强邻之窥觎,走轺传以察远方之疲瘵,明法令之美意以扬先帝之惠泽,厉公平之大道以合众志之异同。”其高自矜伐如此。孙觉、苏辙愈不平,复上疏论之,疏曰:“自法行以来,民力困敝,海内愁怨。先帝晚年,寝疾弥留,灼知前事之失,亲发德音,将洗心自新,以合天意;此志不遂,奄弃万国。是以皇帝践阼,圣母临政,奉承遗旨,罢导洛,废市易,捐青苗,止助役,宽保甲,免买马,放修城池之役,复茶盐铁之旧,黜吴居厚、吕孝廉、宋用臣、贾青、五子京、张诚一、吕嘉问、蹇周辅等。命令所至,细民鼓舞相贺。今小臣既经罢黜,至于大臣则因而任之,臣窃惑矣。确所上表,虽外逼人言,若欲求退,而论功攘善,实图自安。所云收拔当世之耆艾以陪辅王室,臣谓当世之耆艾,乃确昔日之所抑远者也。所云蠲省有司之烦碎以慰安民心,臣谓有司之烦碎,乃确昔日创造者也。此二事,皆确为政无状,以累先帝之明;非陛下卓然独见,谁能行此?确不自引咎,反以为功,则是确等所造之恶皆归先帝,而陛下所行之善皆归于确也。”时司马光、吕公著进用,蠲除烦苛,确言皆己所建白,公论益不容,太皇太后犹不忍遽斥。至是始罢为观文殿学士、知陈州、寻改毫州。 以门下侍郎司马光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光以疾方赐告,不能入谢,帝遣阁门副使赍告印至其家赐之,光辞。疾稍间,将起视事,诏免朝觐,以肩舆三日一入都堂或门下尚书省,光不敢当,曰:“不见君,不可以视事。”诏光肩舆至内东门,子康扶入对小殿,且命无拜,光惶恐,请对延和殿。诏许乘肩舆至崇政殿,垂帘日引对,馀依前降指挥。光入对,再拜,遂退而视事。王安石时已病,弟安礼以邸吏状示安石,安石曰:“司马十二丈作相矣!”怅然久之。 诏韩维、吕大防、孙永、范纯仁详定役法以闻,从吕公著言也。 壬辰,以尚书左丞吕公著为门下侍郎。 命司马光提举编修《神宗实录》。 丙申,诏:“提举官累年积蓄,尽桩作常平仓钱物,委提点刑狱交割主管,依旧常平仓法。” 丁酉,王岩叟入对,言求治不可太急,太急则奸人有以迎意进说。又奏乞察贤不贤而去留之,若贤者留,不贤亦留,则贤者耻而不乐为用。又奏两宫垂帘,杜绝内降,太皇太后曰:“此事必无,不须忧也。” 癸卯,刘挚言:“保甲罢团教,臣窃有私忧过计者。夫乡野之民,其性易于转习。今之保甲,衣必华细,食必酒肉,固已变其向者布麻粗粝之习矣;群聚而笑喧,奋臂而矜勇,固已移其椎鲁劳苦之习矣。臣愚以为宜有法以敛制之。凡保甲之技艺,强弱高下,州县皆有等籍,今案取优等,愿为兵者刺以为本州禁军,自馀中下等,亦依近制募充弓手、刀手、耆壮、户长之役。”苏辙言:“河北之民,喜为剽劫,近岁创为保甲,驱之使离南亩,教之使习凶器。今虽已罢,而弓、刀之手不可以复执锄,酒肉之口不可以复菇蔬,既无所归,势必为盗。臣愿于元丰库或内藏库乞钱三十万贯,为招军例物,选文武臣僚有才干者各一二人,分往河北,于保甲中招其强勇精悍者为禁军,随其人才,以定军分。上为先帝收恩于既往,下为社稷消患于未萌。” 刘挚言:“知枢密院章惇,素无才行。近者差役之复,乃三省同枢密进呈,惇果有所见,当即敷陈讲画,今敕命宣布,始退而横议。惇非不知此法之是与非也,盖宁负朝廷而不忍负王安石,欲存面目以见安石而已。” 甲辰,刘挚言:“臣伏见户部尚书曾布,在熙宁初,王安石托以腹心,故其政皆出于布之谋,其法皆造于布之手。臣时为御史,曾以此告之先帝曰:‘大臣误朝廷,而大臣所用者误大臣。’盖指布辈也。” 朱光庭奏:“今日庙堂之上,司马光未出,唯有吕公著一人忠朴可倚,其馀皆奸邪。伏望圣慈早进范纯仁,庶得贤者在位,同心一德,以辅圣政。” 丙午,以西京国子监教授程颐为校书郎,用王岩叟荐也。 庚戌,诏:“英州编管人郑侠特放自便,仍除落罪名,尚书吏部先咨注旧官,与合入差遣。”从监察御史孙升、左司谏苏辙所奏也。 辛亥,知枢密院事章惇罢。司马光、吕公著改更弊事,惇与蔡确在位,窥伺得失,惇尤以谑侮困光,台谏交章疏其罪,未报。已而惇复与光帘前争论喧悖,至曰它日安能奉陪吃剑,太皇太后怒。于是刘挚奏言:“惇佻薄险悍,谄事王安石,以边事欺罔朝廷,遂得进用。及安石补外,又倾附吕惠卿,夤缘至于执政。以强市两浙民田及寄语台官等事为言路所击,而先帝益薄其为人。黜人未几,复为蔡确所引,以至今日。夫去恶莫如尽,陛下既去确而今尚留惇,非朝廷之利。乞正其横议害政、强愎慢上之罪。”王岩叟奏言:“惇廉隅不修,无大臣体,每为俳谐俚语,侵侮同列。谏官孙觉尝论边事,不合惇意,而惇肆言于人,云议者可斩,中外闻之,无不骇愕,自古未尝有大臣敢出此语胁谏官者。陛下诏求直言,而惇斥上书人为不逞之徒,其意不欲陛下广聪明也。陛下登用老臣旧德,而惇亦指为不逞之徒,其意不喜陛下用正人也。今复于帘前争役法,辞气不逊,陵上侮下,败群乱众,盖见陛下用司马光作相,躁忿忌嫉,所以如此。伏乞罢免以慰天下之望。”惇遂罢,以正议大夫知汝州。 甲寅,诏:“侍从、御史、国子司业各举经明行修可为学官者二人。” 乙卯,以同知枢密院事安焘知枢密院事,试吏部尚书范纯仁同知枢密院事。权给事中王岩叟言:“安焘资材阘茸,器识暗昧,旧位且非所据,况可冠洪枢、颛兵柄!所有画黄,谨缴进。其范纯仁除命,伏乞分为别敕行下。”苏辙、孙觉、刘挚亦相继论焘不当骤迁。 丙辰,罢诸州常平管句官。 丁巳,安焘辞免新命。敕黄付王岩叟书读,岩叟又封还。 诏:“放免内外市易钱并坊场净利钱。”又诏:“已前积欠免役钱,与减放一半。” 三月,己未,王岩叟言:“陛下用范纯仁虽骤,何故无一人有言?盖赏贤也。一进安焘,则谏官、御史交章论奏,盖非公望所与也。臣两次论驳,窃闻已有指挥,门下省更不送给事中书读,令疾速施行。臣位可夺也,而守官之志不可夺;身可忘也,而爱君之心不可忘。陛下既重改成命,则愿差官权给事中,以全孤臣之守。” 庚申,刘挚言:“安焘、范纯仁告命不由给事中,直付所司,陛下自堕典宪,使人何所守乎!”不报。 详定役法所言:“乞下诸路,除衙前外,诸色役人只依见用人数定差,官户、僧道、寺观、单丁、女户出钱助役指挥勿行。”从之。 王安石闻朝廷变其法,夷然不以为意;及闻罢助役,复差役,愕然失声曰:“亦罢及此乎?”良久曰:“此法终不可罢也。” 壬戌,司马光言:“取士之道,当以德行为先,文学为后;就文学之中,又当以经术为先,辞采为后。为今日计,莫若依先朝成法,合明经、进士为一科,立《周易》、《尚书》、《毛诗》、《周礼》、《仪礼》、《礼记》、《春秋》、《孝经》、《论语》为九经,令天下学官依注疏讲说,学者博观诸家,自择短长,各从所好。《春秋》止用《左氏传》,其公羊、穀梁、陆淳等说,并为诸家。《孟子》止为诸子,更不试大义,应举者听自占。习三经以上,多少随意,皆须习《孝经》、《论语》。”光以奏稿示范纯仁,纯仁答光曰:“《孟子》恐不可轻。且朝廷欲求众人之长,而元宰先之,似非明夷莅众之义。不若清心以俟众论,可者从之,不可者更俟诸贤议之,如此则逸而易成,有害亦可改矣。”光欣然纳之。 戊辰,苏辙言:“陛下用司马光为相,而使韩缜以屠沽之行与之同列,以臣度之,不过一年,缜之邪计必行,邪党必胜,光不获罪而去,则必引疾而避矣。去岁北使入朝,见缜在位,相顾反臂微笑。缜举祖宗七百里之地,无故与之。闻契丹地界之谋,出于耶律用正,今以为相。彼以辟国七百里而相用正,朝廷以蹙国七百里而相缜,臣愚所未谕也。 辛未,以吏部侍郎李常为户部尚书。常,文士,少吏干,或疑其不胜任,以问司马光,光曰:“使此人掌邦计,则天下知朝廷非急于征利,贪吏掊克之患,庶几少息矣” 以中书舍人胡宗愈为给事中,起居舍人苏轼为中书舍人。 军器监丞王得君言:“臣僚上章与议改法,但许建明事情,不得妄有指斥。”内出手诏曰:“予方开广言路,得君意欲杜塞人言,无状若此,可罢职与外任监当。”得君于是谪监永城县仓。 诏:“毋以堂差冲在选已注官。” 置诉理所,许熙宁以来得罪者自言。 命太学官试,司业、博士主之,如春秋补试法。 壬申,诏:“安焘坚辞知枢密院事,特依所乞,仍同知枢密院事,仍令班左丞李清臣上。” 癸酉,置开封府界提点刑狱一员。 女真贡良马于辽。 乙亥,罢熙河、兰会路经制财用司。 己卯,复广济河辇运。 辛巳,诏:“民间疾苦当议宽恤者,监司具闻。” 以校书郎程颐为崇政殿说书,从司马光言也。颐进三答刂,其一曰:“陛下春秋方富,辅养之道,不可不至。大率一日之中,接贤士大夫之时多,亲宦官、宫妾之时少,则自然气质变化,德器成就。乞遴选贤士入侍劝讲,讲罢,常留二人直日,夜则一人直宿,以备访问。或有小失,随事献规。岁月积久,必能养成圣德。”其二曰:“三代必有师、傅、保之官。师,道之教训;傅,傅其德义;保,保其身体。臣以为傅德义者,在乎防见闻之非,节嗜好之过;保身体者,在乎适起居之宜,存畏谨之心。欲乞皇帝左右扶侍祗应宫人、内臣,并选年四十五以上厚重小心之人,服用器玩皆须质朴;及择内臣十人,充经筵祗应,以伺候起居,凡动息必使经筵官知之。”其三曰:“窃见经筵臣僚,侍者皆坐,而讲者独立,于礼为悖。乞今后特令坐讲,以养主上尊儒重道之心。臣以为天下重任,惟宰相与经筵,天下治乱系宰相,君德成就责经筵,由此言之,安得不以为重!” 颐每以师道自居,其侍讲,色甚庄,言多讽谏。闻帝在宫中盥而避蚁,问:“有是乎?”帝曰:“有之。”颐曰:“推此心以及四海,帝王之要道也。”帝尝凭栏偶折柳枝,颐正色曰:“方春时和,万物发生,不可无故摧折。”帝不悦。 御史吕陶言:“司农少卿范子渊,在元丰时提举河工,糜费巨万,护堤厌埽之人,溺死无算,而功卒不成,乞行废放。”于是黜知峡州,制略曰:“汝以有限之财,兴必不可成之役;驱无辜之民,置诸必死之地。”中书舍人苏轼词也。 夏,四月,己丑,右仆射韩缜罢。先是台谏前后论缜过恶甚众,皆留中不报。太皇太后宣谕孙觉、苏辙曰:“进退大臣,当存国体。缜虽不协人望,要须因其求去而后出之。”刘挚等攻之益急,缜遂乞出,以观文殿大学士知颍昌府。内批:“缜自以恐妨贤路,故乞出外,视矜功要名而去者,缜为得进退之体,宜于制词中声说此意。”矜功要名,盖指蔡确、章惇也。 诏太师致仕文彦博肩舆赴阙,令河南津置行李。 先是司马光除左仆射,固辞以疾,乞召用彦博。范纯仁亦以彦博老成,劝帝召致之。及将罢韩缜,太皇太后以御札付光,欲除彦博太师兼侍中、行右仆射事。光奏:“彦博官为太师,年八十一,臣后进而位居其上,非所以正大伦也。”不听。 庚寅,苏辙言:“礼部欲复诗赋,司马光乞以《九经》取士,二议并未施行。乞先降指挥,明言来年科场一切如旧,但所对经义兼取注疏及诸家议论,不专用王氏之学,仍罢律义,然后徐议,更未为晚也。” 辛卯,司马光乞“令提点刑狱司指挥逐县令佐,体量乡村人户有阙食者,一面申知上司及本州,更不候回报,即将本县义仓及常平仓米谷直行赈济。夏秋成熟,令随税送纳,毋得收息。令佐有能用心存恤,民不流移者,优与酬奖;否则取勘闻奏。”从之。 辛卯,诏:“诸路旱伤,蠲其租。” 壬辰,以旱虑囚。 癸巳,特进、荆国公王安石卒,年六十有六。 安石性强忮,自信所见,执意不回。至议变法,在廷交执不可,安石傅经义,出己意,辨论辄数百言,众不能诎。甚者谓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罢黜中外老成人几尽,多用门下儇慧少年。久之,以旱引去。洎复相,岁馀罢,终神宗世不复召。安石著《日录》七十卷,如韩琦、富弼、文彦博、司马光、吕公著、范镇、吕诲、苏轼及一时之贤者,皆重为诋毁,晚居金陵,于钟山书室多写“福建子”三字,盖恨为吕惠卿所误也。及卒,司马光于病中闻之,亟简吕公著曰:“介甫文章节义,颇多过人,但性不晓事,而喜遂非,今方矫其失,革其弊。不幸介甫谢世,反覆之徒,必诋毁百端。光以为朝廷特宜优加厚礼,以振起浮薄之风。”其不修怨如此。 戊戌,辽主北幸,遣使加统军使及静化军节度使爵秩,仍赐赍诸军士。 辛丑,诏:“执政大臣各举可充馆阁者三人。” 壬寅,诏:“文彦博特授太师、平章军国重事。以门下侍郎吕公著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太皇太后欲用彦博为右相,刘挚、王觌并言彦博春秋高,不可为三省长官。朱光庭亦三上章,以为:“彦博师臣,不宜烦以吏事。若右相,则吕公著、韩维、范纯仁皆可为之。”帝问司马光,光对曰:“若令彦博以太师平章军国重事,亦足尊老成矣。”又言宜为右相者莫如吕公著,帝皆听之。又诏:“彦博一月两赴经筵,六日一入朝,因至都堂与辅臣议事;如遇有军国机要,即不限时日,并令入预参决。” 先是执政官每三五日一聚都堂,吏目抱文书历诸厅白之,故为长者得以专决,同列难尽争也。光尝恳蔡确,欲数会议,庶各尽所见,而确终不许。公著既秉政,乃日聚都堂,长贰并得议事,遂为定制。 乙巳,诏户部裁冗费,著为令。 黜内侍李宪等于外。 刘挚言:“宦者李宪,贪功生事,渔敛生民膏血,兴灵、夏之役,首违师期,乃顿兵兰州,遗患今日。王中正将兵二十万出河东,逗留违诏,精卒劲骑,死亡殆尽。宋用臣董大工役,侵陵官司,诛求小民,夺其衣食之路。石得一领皇城司,纵遣伺者,飞书朝上则墓入狴犴,朝士都人相顾以目者殆十年。此四人者,权势烽焰,张灼中外,幸而先帝神武,足以镇厌,不然,其为祸岂减汉、唐宦者哉!”侍御史林旦亦以为言。诏并降官,宪、中正、得一提举宫观,用臣监太平州税务。 辛亥,文彦博入对,命其子贻庆扶掖上殿,赐贻庆金紫章服。 扬王颢、荆王頵并特授太尉。 司马光请立经明行修科,岁委升朝文武各举所知,以勉厉天下,使敦士行,以示不专取文学之意。若所举人违犯名数,必坐举主毋赦。于是诏:“自今凡遇科举,令升朝官各举经明行修之士一人,俟登第日,与升甲。罢谒禁之制。” 知诚州周士隆抚纳谿峒民一千三百馀户,赐士隆银帛。 癸丑,三省言:“尚书六曹,职事闲剧不等,今欲减定,以主客兼膳部,职方兼库部,都官兼司门,屯田兼虞部,定为三十五员。”又言:“常平奏春秋敛散,以陈易新,及岁饥赈贷,主司并依法推行。降贷常平钱谷,丝麦丰熟,随夏税先纳所输之半,愿并纳者,止出息一分。”并从之。 五月,丁巳朔,以资政殿大学士兼侍读韩维为门下侍郎。 罢诸路重禄,复熙宁前旧制。 辽自马群太保萧托辉括群牧实数以定籍,厥后柬册国岁贡千匹,女真诸国及铁骊诸部岁贡良马,仍禁朔州路鬻羊马于南朝,吐浑、党项鬻马于西夏,以故牧马蕃息,多至百有馀万。辽主赏群牧官,以次进阶。 庚申,夏国遣使来贺即位。 壬戌,诏侍从、台官、监司各举县令一人。 丁卯,刘挚上疏曰:“学校为育材首善之地,教化所从出,非行法之所。虽群居众聚,帅而齐之,不可无法,亦有礼义存焉。先帝养士之盛,比隆三代。然太学屡起狱讼,有司缘此造为法禁,烦苛甚于治狱,条目多于防盗,上下疑贰,以求苟免。尤可怪者,博士、诸生禁不相见,教谕无所施,质问无所从,月巡所隶之斋而已。斋舍既不一,随经分隶,则又《易》博士兼巡《礼》斋,《诗》博士兼巡《书》斋,所至备礼请问,相与揖诺,亦或不交一言而退,以防私请,以杜贿赂。学校如此,岂先帝所以造士之意哉!愿罢其制。”戊辰,诏孙觉、顾临、程颐同国子监长贰修立太学条制。 己巳,幸扬王、荆王第,官其子九人。 乙亥,苏辙言:“前参知政事吕惠卿,诡变多端,见利忘义。王安石初任执政,以为心腹,青苗、助役,议出其手。韩琦始言青苗之害,先帝翻然感悟,欲退安石而行琦言。当时执政皆闻德音,安石亦累表乞退,天下欣然有息肩之望矣。惠卿方为小官,自知失势,上章乞对,力进邪说,荧惑圣听,巧回天意。身为馆殿,摄行内侍之职,亲往传宣,以起安石,肆其伪辨,破难琦说,仍为安石画劫持上下之策。自是诤臣吞声,有职丧气,而天下靡然矣。至于排击忠良,引用邪党,惠卿之力,十居八九。其后又建手实簿法,尺椽寸土,检括无遗,鸡豚狗彘,抄答刂殆遍,小民怨苦,甚于苗役。又因保甲正长,给散青苗,结甲赴官,不遗一户,上下骚动,不安其生,遂至河北人户流移。旋又兴起大狱以恐胁士人,如郑侠、王安国之徒,仅保首领而去。其心本欲株连蔓引,涂污公卿,独赖先帝仁圣,每事裁抑,故不得穷极其恶。既而惠卿自以赃罪被黜,于是力陈边事,以中上心。其在延安,始变军制,杂用蕃、汉,违背物情,坏乱边政。西戎无变,妄奏警急,擅领大众,涉入戎境,竟不见敌,迁延而归,恣行欺罔,立石纪功。自是戎人怨叛,边鄙骚扰,河、陇困竭,海内疲劳。永乐之败,大将徐禧,本惠卿自布衣保荐擢任,始终协议,遂付边政;败声始闻,震动宸极,驯致不豫。安石之于惠卿,有卵翼之恩,有父师之义,方其求进,则胶固为一,更相汲引,以欺朝廷。及其权位既均,反眼相噬。始,安石罢相,以执政荐惠卿,既已得位,恐安石复用,遂起王安国、李士宁之狱以抳其归。安石觉之,被召即起,迭相攻击,期至死地。安石之党,言惠卿使华亭知县张若济借豪民钱置田产等事,朝廷遣蹇周辅推鞫,狱将具而安石罢去,故事不复究,案在御史,可履视也。惠卿发安石私书,其一曰“无使齐年知”,齐年者,冯京也,先帝犹薄其罪;惠卿复发其一曰“无使上知”,安石由是得罪。夫惠卿与安石,出肺肝,托妻子,平居相结,唯恐不深,故虽欺君之言见于尺牍,不复疑间。惠卿方其无事,已一一收录以备缓急之用,一旦争利,随相抉擿,不遗馀力。此犬彘之所不为,而惠卿为之!惠卿用事于朝廷,首尾十馀年,操执威柄,凶焰所及,甚于安石。乞陛下断自圣意,略正典刑,追削官职,投畀四裔。” 诏特赠吕诲通议大夫,子由庚与堂除合入差遣,以刘挚、吕大防、范纯仁言其触忤时宰,谴死外藩故也。 辽主驻纳葛泺。 戊寅,辽宰相梁颖出知兴平府事。 壬午,诏:“文彦博已降旨令独班起居,自今赴经筵都堂,凡同三省、枢密院奏事,并序官位在宰相上。” 乙酉,监察御史上官均言:“今之议者,必以为往时之散青苗,出于抑配,故有前日之弊;今则募民之愿取者然后与之,而有司又不以多散为功,在民必以为便。臣以为不然。今天下民,十室之中,资用匮乏者六七,诱以青苗之利,无知之民,不暇远计,必利一时之得,纷然趋赴。虽曰不强抑配,然而散敛追呼督促之烦,道涂往来之费,轻用妄费,贱售谷帛之患,未免如前日也。故臣愿行闰二月八日诏书,罢去青苗法,复常平昔年平粜之法,兹万世之通利也。” 是月,辽放进士张毂等二十六人。 六月,丁亥朔,辽以左伊勒希巴耶律坦为特里衮,知枢密院事耶律额特勒兼知伊勒希巴事。 戊戌,诏:“自今科场程试,毋得引用《字说》。”从林旦言也。 癸卯,辽遣使案诸道狱。时景州刺史耶律俨入为御史中丞,案上京滞狱,多所平反,擢同知宣徽院事、提点大理寺。 甲辰,置《春秋》博士。 资政殿大学士、正议大夫、提举嵩山崇福宫吕惠卿落职,降为中散大夫、光禄卿、分司南京,苏州居住。苏辙、刘挚、王岩叟相继论惠卿罪恶,故有是命。 监察御史韩川言:“市易之设,虽曰平均物直,而其实不免货交以取利,又所收不补所费。请结绝见在物货,画日更不收买。”从之。 右正言王觌言:“先帝令常平钱斛存留一半,遇谷贵减市价出粜,成熟时增市价收籴,务在平谷价而已。郡县之吏,妄意朝廷之法,惟急于为利,故于青苗新令则竞务力行,于粜籴旧条则仅同虚设。伏望朝廷罢散青苗钱,行旧常平仓法,以成先帝之素志。” 辽以同知南京留守事耶律诺音知右伊勒希巴事。 乙巳,准布部长朝于辽,辽主命燕国王延禧相结为友。 丙午,王岩叟、朱光庭、苏辙、王觌言:“吕惠卿责授分司南京,不足以蔽其罪。臣等岂不知降四官、落一职为分司,在常人不为轻典乎?盖以尧之四凶,鲁之少正卯,既非常人,不当复用常法制也。” 戊申,吏部尚书孙永等请以富弼配神宗庙庭,诏从之。初议或欲以王安石,或欲以吴充,太常少卿鲜于侁曰:“勋德第一,唯富弼耳。” 辽以契丹行宫都部署耶律阿苏兼知北院大王事。 庚戌,太白昼见。 辛亥,吕惠卿责授建宁军节度副使,本州安置,不得签书公事;从王岩叟等四人所奏也。苏轼草制词,有曰:“先帝始以帝尧之仁,姑试伯鲧,终以孔子之圣,不信宰予。”又曰:“尚宽两观之诛,薄示三苗之窜。”天下传诵称快焉。 甲寅,诏曰:“先帝讲求法度,爱物仁民,而搢绅之间,不能推原本意,或妄生边事,或连起犴狱,久乃知弊。此群言所以未息,朝廷所以惩革,整饬风俗,修振纪纲,盖不得已。况罪显者已正,恶钜者已斥,则宜荡涤隐疵,阔略细故。应今日以前有涉此事状者,一切不问,言者勿复弹劾。” 始,邓绾谪滁州,言者未已。太皇太后因欲下诏慰存反侧,吕公著以为宜然,遂从之。或谓公著曰:“今除恶不尽,将遗患它日。”公著曰:“治道去太甚耳。文、景之世,网漏吞舟。且人才实难,宜使自新,岂宜使自弃邪!” 复置通利军。 乙卯,程颐上疏曰:“今讲读官共五人,四人皆兼要职,独臣不领别官,近差修国子监条例,是亦兼也,乃无一人专职辅导者。执政之意,盖惜人材,不欲使之闲尔,又以为虽兼它职,不妨讲读,此尤不思之甚也。古人斋戒而告君,臣前后两得进讲,未尝敢不宿斋戒,潜思存诚,凯感动于上心。若使营于职事,纷其思虑,待至上前,然后善其辞说,徒以颊舌感人,不亦浅乎?今诸臣所兼皆要官,若未能遽罢,且乞免臣修国子监条例,俾臣夙夜精思竭诚,专在辅导。”颐一日讲“颜子不改其乐”,既毕文义,乃复言曰:“陋巷之士,仁义在躬。人主崇高,奉养备极,苟不知学,安能不为富贵所移!且颜子,王佐才也,而箪食瓢饮;季氏,鲁国蠹也,而富于周公。鲁君用舍如此,非后世之鉴乎?”文彦博、吕公著等入侍,闻其讲说,辄相与叹曰:“真侍讲也!” 彦博对帝恭甚,或谓颐曰:“君之倨,视潞公如何?”颐曰:“潞公三朝大臣,事幼主不得不恭。颐以布衣为上师傅,其敢不自重!此颐与潞公所以不同也。” 是月,夏主遣使来求兰州、米脂等五砦,司马光言:“此乃边鄙安危之机,不可不察。灵、夏之役,本由我起,新开数砦,皆是彼田。今既许其内附,若靳而不与,彼必曰:新天子即位,我卑辞厚礼以事中国,庶几归我侵疆,今犹不许,则是恭顺无益,不若以武力取之。小则上书悖慢,大则攻陷新城。当此之时,不得已而与之,其为国家耻,无乃甚于今日乎!群臣犹有见小忘大、守近遗远、惜此无用之地者,愿决圣心,为兆民计。”时异议者众,唯文彦博与光合,太皇太后将许之。光欲并弃熙河,安焘固争之曰:“自灵武而东,皆中国故地。先帝有此武功,今无故弃之,岂不取轻于外夷邪?”光乃召礼部员外郎、前通判河州孙路问之,路挟舆地图示光曰:“自通远至熙州才通一径,熙之北已接夏境。今自北关濒大河,城兰州,然后可以捍蔽;若捐以予敌,一道危矣。”光乃止。 ◎宋纪八十 ∷起柔兆摄提格七月,尽著雍执徐六月,凡二年。 ○哲宋宪元继道显德定功钦文睿武齐全昭孝皇帝 元祐元年辽大安二年 秋,七月,丙辰朔,诏:“罢试补学官法,令尚书、侍郎、左右司郎中、学士、待制、两省、御史台官、国子司业各举二人。” 丁巳,辽惠妃之母燕国夫人,先以入朝擅取驿马,夺其封号;复为巫蛊术厌魅皇孙延禧,事觉,伏诛。妃弟萧酬斡,隶兴圣宫籍,流乌尔古德哷勒部。 戊午,辽主猎沙岭。 辛酉,立十科举士法。旧制,铨注有格,概拘以法,法可以制平而不可以择才,故令内外官皆得荐举。其后被举者既多,除吏愈难,神宗乃革去内外举官法,但用吏部、审官院选格。及帝即位,王岩叟言:“自罢辞举而用选格,可以见功过而不可以见人才。于是不得已而用其平日之所信,故有踏逐、申差之目。踏逐实荐举,而不与同罪;且选才荐能而谓之踏逐,非雅名也。况委人以权而不容举其所知,岂为通术!”遂复内外官举法。司马光奏曰:“为政得人则治。然人之才,或长于此而短于彼,虽皋、夔、稷、契,各守一官,中人安可求备?故孔门以四科论士,汉室以数路得人。若指瑕掩善,则朝无可用之人;苟随器指任,则世无可弃之士。臣备位宰相,职当选官,而识短见狭,士有恬退滞淹或孤寒遗逸,岂能周知!若专引知识,则嫌于私;若止循资序,未必皆才。莫如使在位达官各举所知,然后克协至公,野无遗贤矣。欲乞朝廷设十科举士:一曰行义纯固可为师表科,二曰节操方正可备献纳科,三曰智勇过人可备将帅科,四曰公正聪明可备监司科,五曰经术精通可备讲读科,六曰学问该博可备顾问科,七曰文章典丽可备著述科,八曰善听狱讼尽公得实科,九曰善治财赋公私俱便科,十曰练习法令能断请谳科。应职事官自尚书至给、舍、谏议,寄禄官自开府仪同三司至大中大夫,带职自观文殿大学士至待制,每岁须于十科内举三人。仍具状保任,中书置籍记之,异时有事需材,即按籍视其所尝被举科格,随事试之,有劳又著之籍。内外官阙,取尝试有效者随科授职。所赐告命,仍具举主姓名。其人任官无状,坐以缪举之罪。庶几人人重慎,所举得才。”诏从之。 甲子,辽赐兴圣、积庆二宫贫民钱。 乙丑,夏国主秉常殂。是年,改元天安礼定,私谥康靖皇帝,庙号惠宗,墓号献陵,子乾顺即位。 上官均奏乞尚书省事类分轻重,某事关尚书,某事关二丞,某事关仆射;从之。 刘挚言:“乃者朝廷患免役之弊,下诏改复差法,而法至今不能成。朝廷患常平之弊,并用旧制,施行曾未累月,复变为青苗之法。其后又下诏切责首议之臣,而敛散之事,至今行之如初。此二者,大事也,而反覆二三,尚何以使天下信从!且改之易之诚是邪?君子犹以为反令。况改易未必是,徒以暴过举于天下,则曷若谨之于始乎!” 庚午,夏国遣使来贺坤成节。 乙酉,辽出粟赈辽州贫民。 八月,戊子,辽主以雪罢猎。 辛卯,诏复常平旧法,罢青苗钱。 初,范纯仁以国用不足,请再立常平钱谷敛散出息之法,朝廷用其言;司马光方以疾在告,不与也。已而台谏共言其非,皆不报。光寻具答刂子言:“先朝散青苗,本为利民,并取情愿;后提举官速要见功,务求多散。今禁抑配,则无害也。”苏轼奏曰:“熙宁之法,未尝不禁抑配,而其为害也至此。民家量入为出,虽贫亦足;若令分外得钱,则费用自广。今许人情愿,是为设法罔民,使快一时非理之用,而不虑后日催纳之患,非良法也。”会王岩叟、朱光庭、王觌等交章乞罢青苗,光始大悟,力疾入朝,于帘前奏曰:“是何奸邪,劝陛下复行此事!”纯仁失色,却立不敢言。太皇太后从之,即诏:“常平依旧法,青苗钱更不支复;除旧欠二分之息,元支本钱,验见欠多少分料,次随二税输纳。” 太皇太后谕辅臣曰:“台谏官言近日除授多有不当。”光曰:“朝廷既令臣僚各举所知,必且试用。待其不职,然后罢黜,亦可并坐举者。”吕公著曰:“举官虽委人,亦须执政审察人材。”光曰:“自来执政,止于举到人中取其所善者用之。”韩维曰:“光所言非是,直信举者之言,不先审察,待其不职而罚之,甚失义理。”公著曰:“近除用多失,亦由限以资格。”光曰:“资格亦不可少。”维曰:“资格但可施于叙迁,若升擢人材,岂可拘资格邪!” 壬辰,封弟偲为祁国公。 丁酉,司马光以疾作,先出都堂,遂谒告,自是不复入朝。 癸卯,以崇政殿说书程颐兼权判登闻鼓院。 九月,丙辰朔,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司马光卒,年六十六。太皇太后哭之恸,帝亦感涕不已。明堂礼毕,皆临奠。赠太师、温国公,谥文正,御篆表其墓道曰:“忠清粹德之碑”。 光居洛阳十五年,天下以为真宰相,田夫野老皆号为司马相公,妇人孺子亦知其为君实也。及为门下侍郎,苏轼自登州召还,缘道人相聚号呼曰:“寄谢司马相公,毋去朝廷,厚自爱,以活我。”辽人敕其边吏曰:“中国相司马矣,切毋生事、开边隙。”光自见言行计从,欲以身徇社稷,躬亲庶务,不舍昼夜。宾客见其体羸,举诸葛亮食少事烦以为戒,光曰:“死生命也。”为之益力。病革,不复自觉,谆谆如梦中语,然皆朝廷天下事也。既殁,其家得遗奏八纸,皆手札,论当世要务。百姓闻其卒,罢市而往吊,鬻衣而致奠,巷哭而过,车盖以万千数。京师民画其像,刻印鬻之,家置一本,饮食必祝焉。归葬陕州,四方来会者数万人。 光孝友忠信,自少至老,语未尝妄。自言:“吾无过人者,但平生所为,未尝有不可对人言者耳。”于学无所不通,唯不喜释、老,曰:“其微言不能出吾书,其诞吾不信也。”苏轼尝论光所以感人心、动天地者而蔽以二言,曰诚,曰一,君子以为笃论。 己未,朝献景灵宫。辛酉,大享明堂,以神宗配。 程颐在经筵,多用古礼。苏轼谓其不近人情,深疾之,每加玩侮。方司马光之卒也,明堂降赦,臣僚称贺讫,两省官欲往奠光,颐不可,曰:“子于是日哭则不歌。”坐客有难之者曰:“孔子言哭则不歌,不言歌则不哭。”苏轼曰:“此乃枉死市叔孙通所制礼也。”众皆大笑,遂成嫌隙。 丁卯,以中书舍人苏轼为翰林学士。 癸酉,诏:“诸路坊郭第五等以上,及单丁、女户、寺观第三等以上,旧纳免役钱并与减放五分,馀皆全放,仍自元祐二年始。” 庚午,辽主还上京。壬申,发粟赈上京、中京贫民。 丙子,辽主谒二仪、五鸾二殿。己卯,出太祖、太宗所御铠仗示燕国王延禧,谕以创业征伐之难。 张璪罢为光禄大夫、资政殿学士、知郑州。台谏交章论璪,凡十数。太皇太后宣谕王岩叟曰:“明堂大礼后,璪必退。”至是乃引疾请外,竟从优礼罢去。 癸未,孙升奏:“祖宗用人,如赵普、王旦、韩琦,此三人者,文章学问不见于世,然观其德业、器识、功烈、治行,近世辅相未有其比。王安石为一代文宗,进居大任,施设之方,一出于私智。由是言之,则辅佐经纶之业,不在乎文章学问也。今苏轼之学,中外所服,然德业器识有所不足,为翰林学士,可谓极其任矣,若或辅佐经纶,则愿陛下以王安石为戒。”世讥其失言。 辛巳,辽主召南府宰相议国政。 冬,十月,乙酉朔,辽以南院枢密副使窦景庸知枢密院事。景庸初为秘书省校书郎,聪敏好学,至是始见用,封陈国公。 丙戌,改封孔子后为奉圣公。 鸿胪卿孔宗翰言:“孔子后世袭公爵,本为侍祠。然兼领它官,不在故郡,于名为不正。乞自今,袭封之人,使终身在乡里。”诏:“改衍圣公为奉圣公,不预它职,增给庙学田百顷,供祭祀外,许均赡族人。赐国子监书,置教授一员,以训其子弟。” 五国长贡于辽。 丁亥,辽遣使诏夏国王秉常子乾顺知国事。 庚寅,太白昼见。 壬辰,夏人来告哀,诏:“自元丰四年用兵所得城砦,待归我永乐所陷人民,当尽画以给还。”遣穆衍、张楙往吊祭。 乙巳,赐范镇诏,落致仕,除兼侍读,诏书到日,可即赴阙。 己酉,宗正寺丞王巩奏:“神宗玉牒,至今未修,《仙源类谱》,自庆历八年张方平进书之后,仅五十年,并无成书。请更立法,玉牒二年一具草缴进,《类谱》亦如之,候及十年,类聚修纂。”从之。 癸丑,刘挚言:“太学条例,独可案据旧条,考其乖戾太甚者删去之。若乃高阔以慕古,新奇以变常,非徒无补而又有害。乞罢修学制所,止责学官正、录以上,将见行条制去留修定。”挚言“慕古变常”,盖指程颐也。颐大概以为学校礼义相先之地,而月使之争,殊非教养之道。请改试为课,有所未至,则学官召而教之,更不考定高下。置尊贤堂以延天下道德之士,镌解额以去利诱,省繁文以专委任,厉绳检以厚风教。及置待宾、吏、师斋,立观光法,凡数十条,辄为礼部疏驳。颐亦自辨理,然朝廷讫不行。 十一月,乙卯朔,礼部言:“将来冬至节,命妇贺坤成节,例改笺为表。”从之。程颐建言:“神宗丧未除,节序变迁,时思方切,恐失居丧之礼,无以风化天下,乞改贺为慰。”不从。 戊午,以尚书右丞吕大防为中书侍郎,御史中丞刘挚为尚书右丞。 自张璪罢,中书侍郎久未补人。吕公著言:“吕大防忠实,可任大事。”帝又以手札问公著曰:“卿前日言刘挚可执政,缘未作尚书,恐无此例,欲且除尚书。”公著奏:“国朝自中丞入二府者,如贾昌朝、张昪、赵概、冯京等甚多。”帝从其言,挚遂自中丞人辅。以傅尧俞为御史中丞,仍兼侍读。 甲戌,辽为燕国王延禧行再生礼,曲赦上京囚。 先是河决大名,诏秘书监张问相度河北水事,又以王令图领都水同往。丙子,问奏:“臣至滑州决口相视,迎阳埽至大、小吴,水势低下,旧河淤仰,故道难复。请于南乐大名埽开直河并签河,分引水势入孙村口,以解北京向下水患。”令图亦以为然。于是减水河之议复起。会北京留守韩绛奏引河近府非是,诏问别相视。 戊寅,以起居郎苏辙、起居舍人曾肇并为中书舍人,肇仍充实录院修撰。王岩叟言肇资望甚卑,因缘得窃馆职,素无吏能而擢领都司,殊昧史材而委修实录,凡八上章,皆不听。 朝廷起范镇,欲授以门下侍郎,镇雅不欲起,又移书问其从孙祖禹,祖禹亦劝之。镇大喜曰:“是吾心也。凡吾所欲为者,司马君实已为之,何复出也!”遂固辞。表曰:“六十三而求去,盖以引年;七十九而复来,岂云中礼!”卒不起。命提举崇福宫,数月,告老,以银青光禄大夫致仕。 御史中丞傅尧俞初视事,与侍御史王岩叟同入对,帝谕尧俞曰:“用卿作中丞,不由执政,以卿公正不避权贵。如朝政阙失,卿等当极言之。” 三省奏立经义、词赋两科,从之。 庚辰,诏:“府界三路保甲人户,五等以下,地土不及二十亩者,虽三丁以上并免教。”从吕陶请也。 蠲盐井官溪钱。 癸未,辽出粟赈乾、显、成、懿四州贫民。 十二月,庚寅,诏:“将来服除,依元丰三年故事,群臣勿上尊号。” 辛卯,辽以兰陵郡王萧乌纳为南院枢密使。乌纳奏请掾史以岁月迁叙,从之。 戊戌,华州郑县小敷谷山崩。 壬寅,朱光庭言:“学士院试馆职策题云:‘欲师仁宗之忠厚,而患百官有司不举其职,或至于媮;欲法神考之厉精,而恐监司守令不识其意,流入于刻。’又称:‘汉文宽大长者,不闻有怠废不举之病;宣帝综核名实,不闻有督察过甚之失。’臣以为仁宗之深仁厚德,如天之为大,汉文不足以过也;神考之雄才大略,如神之不测,宣帝不足以过也。今学士院考试官不识大体,反以媮刻为议论,乞正考试官之罪。”策题,苏轼文也,诏轼特放罪。轼闻而自辨,诏追回放罪指挥。吕陶言:“苏轼所撰策题,盖设此问以观其答,非谓仁宗不如汉文,神考不如汉宣。台谏当徇至公,不可假借事权以报私隙。议者谓轼尝戏薄程颐,光庭乃其门人,故为报怨。夫欲加轼罪,何所不可?必指其策问以为讪谤,恐朋党之弊,自此起矣。” 戊申,诏以冬温无雪,决系囚。 辽崇义军节度使致仕刘伸卒。伸初为大理正,因奏狱,辽主适与近臣语,不顾,伸进曰:“臣闻自古帝王,必重民命,愿陛下省臣之奏。”辽主大惊异。累迁大理少卿,民无冤抑。后复以三司副使提点大理寺,明法而恕,案冤狱,全活甚众。辽主欲大用之,为耶律伊逊所阻。伊逊既败,其党犹盛,伸不复仕。适燕蓟民饥,伸家居,与致仕官赵徽、韩造济以糜粥,所活不胜算。至是卒,辽主震悼,赙赠加等。 是岁,河北及楚、海诸州水。 元祐二年辽大安三年 春,正月,乙卯,辽主如鱼皃泺。 壬戌,王觌言:“朱光庭讦苏轼策问,吕陶力辨。臣谓轼之辞不过失轻重之体耳。若悉考同异,深究嫌疑,则两岐遂分,党论滋炽。夫学士命词失指,其事尚小;使士大夫有朋党之名,此大患也。”太皇太后深然之。时议者以光庭因轼与其师程颐有隙而发,而陶与轼皆蜀人,遂起洛、蜀二党之说,故觌有是疏。 夏国以其故主秉常留遗物使遣来进。乙丑,封乾顺为夏国王,如明道二年元昊除节度使、西平王例。 戊辰,诏:“自今举人程试,并许用古今诸儒之说,或出己见,勿引申、韩、释氏书。考试官以经义、论、策通定去留,毋于《老》、《列》、《庄子》出题。” 辛未,傅尧俞、王岩叟入对,论苏轼策题不当,太皇太后曰:“此朱光庭私意,卿等党光庭耳。”尧俞、岩叟同奏曰:“臣等蒙宣谕,谓党附光庭弹轼,上辜任使,更不敢诣台供职,伏俟谴斥。” 甲戌,辽出钱粟赈南京贫民,仍复其租赋。 丙子,诏:“苏轼所撰策题,即无讥讽祖宗之意,然自来官司试人,亦无将祖宗治体评议者。盖一时失于检会,札付学士院知。令傅尧俞、王岩叟、朱光庭速依旧供职。”盖从吕公著议也。 辛巳,诏苏辙、刘攽编次神宗御制。 二月,丙戌,辽发粟赈中京饥。 丁亥,遣左司谏朱光庭乘传诣河北路,与监司一员遍视灾荒,措置赈济。 辛卯,赐富弼神道碑,以“显忠尚德”为额,仍命翰林学士苏轼撰文。 诏:“施、黔、戎、泸等州保甲,监司免岁阅。” 己丑,知澶州王令图相度河北水事。张问奏乞如前议,分河水入孙村口置约,使复归东流故道;从之。 己亥,命吏部选人改官,岁以百人为额。 甲辰,辽以民多流散,除安泊逃户征偿法。 辛亥,观文殿大学士、知陈州蔡确,坐弟军器少监硕贷用官钱事,落职,徙知安州。 是月,代州地震。 三月,乙卯,高丽遣使贡于辽。 丁巳,太皇太后诏曰:“祥禫既终,典册告具,而有司遵用章献明肃皇后故事,谓予当受册于文德殿。虽皇帝尽孝爱之意,务极尊崇,而朝廷有损益之文,各从宜称。将来受册,可止就崇政殿。” 己未,辽免锦州贫民租。 壬戌,辅臣奏事延和殿,太皇太后谕曰:“性本好静,昨止缘皇帝幼冲,权同听政,盖非得已。况母后临朝,非国家盛事。文德殿天子正衙,岂女主所当御!”吕公著等言:“陛下执谦好礼,思虑精深,非臣等所及。” 戊辰,诏:“内外待制、大中大夫以上,岁举第二任通判资序堪知州者一人。”吕陶言任官之弊,其轻且滥者惟郡守为甚,故有是诏。 令御史台察民俗奢僣者。 夏国遣使来谢封册。 癸酉,奉安神宗神御于景灵宫宣光殿。 甲戌,辽免上京贫民租。 辽主如锦州。 庚辰,诏:“内侍省供奉官以下至黄门,以百人为定额。” 女真贡良马于辽。 是月,神宗大祥。范祖禹上疏太皇太后曰:“今即吉方始,服御一新,奢俭之端,皆由此起,凡可以荡心悦目者,不宜有加于旧。皇帝圣性未定,睹俭则俭,睹奢则奢,所以训导成德者,动宜有法。今闻奉宸库取珠,户部用金,其数至多,恐增加无已。愿止于未然,崇俭敦朴,辅养圣性,使目不视靡曼之色,耳不听淫哇之声,非礼勿动,则学问日益,圣德日隆,此宗社无疆之福。”故事,服除开乐,当置宴,祖禹以为:“如此,则似因除服而庆贺,非君子不得已而除之之意也。请罢开乐宴,惟因事则听乐。”从之。 程颐上疏曰:“臣近言迩英渐热,乞就崇政、延和殿。闻给事中顾临以延和讲读为不可,臣料临之意,不过谓讲官不可坐于殿上,以尊君为悦耳。臣不暇远引,以本朝故事言之,太祖召王昭素讲《易》,真宗令崔颐正讲《尚书》,邢昺讲《春秋》,皆在殿上,当时仍是坐讲。今世俗之人,能为尊君之言而不知尊君之道;人君惟道德益高者则益尊,若势位则崇高极矣,尊严极矣,不可复加也。” 王令图卒,以王孝先代领都水,亦请如令图议。 时知枢密院事安焘以东流为是,两疏言:“朝廷之议回河,独惮劳费,不顾大患。盖自小吴未决以前,河入海之道虽屡变移,而仍在中国,故京师恃以北限强敌,景德澶渊之事可验也。且河决每西,则河尾益北,若复不止,则南岸遂为辽境,彼必作桥梁,守以州郡。如庆历中因取河南熟户之地,遂筑军以窥河外,已然之效如此。盖自河而南,地势平衍,直抵京师,长虑却顾,可为寒心。今欲便于治河而变于设险,非计也。”文彦博议与焘合,中书侍郎吕大防从而和之,三人者力主其议,同列莫能夺。中书舍人苏辙谓吕公著曰:“河决而北,自先帝不能回,而诸公欲回之,是自谓智勇势力过先帝也,盖因其旧而修其未备乎?”公著唯唯,曰:“当与公筹之。”然回河之役遂兴。 夏,四月,丁亥,果庄使其子寇洮东。 戊子,辽赐中京贫民帛,及免诸路贡输之半。 己丑,以文彦博累章乞致仕,诏十日一赴朝参,因至都堂议事,仍一月一赴经筵。 辛卯,诏:“自今月十一日,避正殿,减常膳,公卿大夫其勉修厥职,共图消复。”以梁焘奏春夏大旱故也。 丙申,辽赐乌库部贫民帛。 丁酉,以四方牒诉上尚书省,或冤抑不得直,令御史分察之;用范纯仁之言也。 己亥,太皇太后以旱,权罢受册礼。诏诸路监司分督郡县刑狱。五日而雨。 庚子,辽主如凉陉。 甲辰,张舜民罢监察御史,依前权判登闻鼓院。 先是舜民言:“夏人政乱,强臣争权,乾顺存亡未可知,朝廷未宜遽加爵命,近差封册使刘奉世等幸勿遣,缘大臣有欲优加奉世者,为是过举。”大臣,指文彦博也,故舜民有是责。傅尧俞乞速赐追还,以协《易》“不远复”之义,王岩叟、孙升、上官均、韩川、梁焘、王觌皆以为言,不报。 辽南府宰相王绩卒。 乙巳,以布衣彭城陈师道为徐州教授。师道受业于曾巩,博学,善为文。熙宁中,王氏《经义》盛行,师道心非其说,绝意进取。至是以苏轼、傅尧俞、孙觉荐授是职,寻又用梁焘荐为太学博士。言者谓在官尝越境至南京见苏轼,改颍州教授。又论其进非科第,罢归。家素贫,或经日不炊,妻子愠见,弗恤也。 吕公著请复制科,丁未,诏复置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自今年始。 辽主命出户部司粟,赈诸路流民及义州之饥。 戊申,御殿,复膳。 李清臣罢。时熙、丰法度,一切厘正,清臣固争之,以为不可。于是傅尧俞、王岩叟言清臣窃位日久,有患失之心,无自立之志,乞早赐罢黜,上官均、梁焘亦相继论之,遂罢为资政殿学士、知河阳。 五月,壬子朔,王岩叟、傅尧俞等言:“臣等累章论张舜民不当罢御史,不蒙开纳。言责难以冒居,伏望降黜。”吕公著虑言者将激怒上意,致朝廷有罪言者之失,乃奏乞稍与优迁,令解言职。 癸丑,夏人围南川砦。 庚申,辽海云寺进济民钱千万。 丁卯,以尚书右丞刘挚为尚书左丞,兵部尚书王存为尚书右丞。 戊辰,贬右谏议大夫梁焘知潞州,侍御史孙升知济州。 先是焘乞还张舜民台职,章十上,不听。又于省中面责给事中张问不能驳还舜民制命,以为失职,因诮问贪禄不去,不知世所谓羞耻,而升亦劾问,引焘不知羞耻等语,坐朋附同贬。 癸酉,以胡宗愈为御史中丞。 宗愈首进六事,曰端本、正志、知难、加意、守法、畏天。它日,奏对便殿,帝问朋党之说,宗愈曰:“君子谓小人为奸邪,则小人必指君子为朋党。陛下择中立不倚者用之,则朋党自消。”因进《君子无党论》。 六月,甲申,以京西路提点刑狱彭汝砺为起居舍人。执政有问新旧之政者,汝砺曰:“政无彼此之辨,一于是而已。今所更大者,取士及差役法,行之而士民皆病,未见其可也。” 辛丑,以同知枢密院安焘知枢密院事。 壬寅,有星如瓜,出文昌。 阿里骨逼果庄率众窃据洮州,杀掠人畜,羌酋结药密使所部怯陵来告。阿里骨遣人执怯陵,结药恐事觉,以其妻子来归。丙午,授结药三班奉职。 戊申,以丁骘为右正言。骘自行新法,即不肯为知县,折资监当,几二十年,人多称之。 以秘阁校理诸城赵挺之为监察御史。 挺之始通判德州,希意行市易法。时黄庭坚监德安镇,谓镇小民贫,不堪诛求。及召试馆职,苏轼曰:“挺之聚敛小人,学行无取,岂堪此选!”挺之深衔之。庭坚,分宁人也。 秋,七月,辛亥,诏户部修《会计录》。 开府仪同三司、判大名府韩绛,以司空致仕。 夏人寇镇戎军诸堡,刘昌祚等御之而退。 诏府界三路教阅保甲。 复课利场务,亏额科罚。 乙卯,权开封府推官张商英,出提点河东刑狱。 初,朝廷稍更新法,商英上书言:“三年无改于父之道。今先帝陵土未干,奈何轻议变更!”又尝移书苏轼,求入台,有“老僧欲住乌寺,呵佛骂祖”之语,或得之,以告吕公著,公著之悦,故出之。 丙辰,罢诸州军数外岁贡。 辽主猎于黑岭。丁巳,出杂帛赐兴圣宫贫民。 戊午,以辽使贺坤成节,曲宴垂拱殿,始用乐。 庚申,进封李乾德为南平王。 辛酉,改诚州为渠阳军。 壬戌,御札付中书省曰:“门下侍郎韩维,尝面奏范百禄任刑部侍郎所为不正。辅臣奏劾臣僚,当形章疏,明论曲直,岂但口陈,意欲无迹,何异奸谗!可罢守本官,分司南京。”吕公著上疏言:“自来大臣造膝密论,未尝须具章疏。维素有人望,忽然峻责,罪状未明,恐中外人情不安。”吕大防亦以为言。 甲子,诏维除资政殿大学士、知邓州。中书舍人曾肇封还词头,具状曰:“古者坐而论道,谓之三公,岂必具案牍为事!今陛下责维徒口奏而已,遂以为有无君之意,臣恐命下之日,人心眩惑,谓陛下以疑似之罪而逐大臣。”不报。已而公著复于便殿乞改维词头,乃诏中书省以均劳逸意,命舍人苏辙为之。维寻以病改汝州。 乙丑,以左司谏吕陶为京西转运副使,侍御史上官均为比部员外郎。 先是御史杜纯、右司谏贾易缘张舜民罢职事,劾陶、均面欺同列,不肯论救。陶自请补外,上疏言:“杜纯及韩维之客,以此媚维,贾易乃程颐之死党,为颐报怨,必欲臣废逐而后已,惟陛下幸察!”易凡五状劾陶,谓诡谲奸人,托朋附以自安,故陶、均皆罢言职,而陶独外补。 庚午,辽主以大雨罢猎。 丁丑,辽秦越国王阿辇卒,寻追封秦魏国王。 八月,辛巳,右司谏贾易罢知怀州。自苏轼以策题事为台谏官所言,而言者多与程颐善,轼、颐交恶,其党迭相攻。易独建言请并逐二人,又言吕陶党轼兄弟,而文彦博实主之,语侵彦博及范纯仁。太皇太后怒,欲峻责易,吕公著言易所言颇切直,惟诋大臣太甚尔,乃止罢易谏职,出外。公著退,语同列曰:“谏官所言,未论得失。顾主上春秋方盛,虑异时有导谀惑上心者,正敕左右争臣,不可预使人主轻言者。”众皆叹服。 程颐罢经筵,权同管句西京国子监。 先是颐赴讲会,帝疮疹,不御迩英已累日。颐退,诣宰相问曰:“上不御殿,知否?”曰:“不知。”曰:“二圣临朝,上不御殿,太皇太后不当独坐。且人主有疾而宰相不知,可乎?”翼日,吕公著等始以颐言问疾。由是大臣多不悦,故黜之。颐因三上章,乞纳官归田里,不报;又乞致仕,亦不报。 时吕公著独相,群贤在朝,不能不以类相从,遂有洛党、蜀党、朔党之号。洛党以颐为首,而朱光庭、贾易为辅;蜀党以苏轼为首,而吕陶等为辅;朔党以刘挚、梁焘、王岩叟、刘安世为首,而辅之者尤众。是时熙、丰用事之臣,退休散地,怨入骨髓,阴伺间隙;而诸臣不悟,各为党比以相訾议。惟吕大防秦人,戆直无党;范祖禹、司马康不立党。 癸未,以西蕃寇洮、河,民被害者给钱粟,死者赐帛其家。 乙酉,命吕大防为西京奉安神宗御容礼仪使。 丁亥,孔文仲、丁骘进对,太皇太后宣谕曰:“一心为国,勿为朋比。” 癸巳,以夏国政乱主幼,强臣梁乙逋等擅权逆命,诏诸路帅臣严兵备之。 庚子,授西蕃首领心牟钦毡银州团练使,温溪心瓜州团练使,以不从结咓龊入寇故也。 辛丑,泾原路言夏人寇三川诸砦,官军败之。 丁未,熙河路言知岷州种谊复洮州,擒果庄青宜结;戊申,宰臣率百官表贺。 果庄桀黠有智谋,所部精锐,数为边患。熙宁中,诱陷河州,神宗屡诏王韶,欲生致之。至是与夏人解仇为援,筑洮州居之。谊率众破其城,擒果庄,槛送京师。谊,谔之弟也。 时二边少靖,而西塞犹苦寇掠。安焘言:“为国者不可好用兵,亦不可畏用兵。好则疲民,畏则遗患。今朝廷每戒疆吏,非举国入寇,毋得应之,则固畏用兵矣。虽仅保障戍,实堕其计中,愿复讲攻扰之策。且乾顺幼竖,梁氏擅权,族党酋渠,多反侧顾望,若有以离间之,未必不回戈而复怨。此制胜一奇也。”其后夏人自相携贰,来修贡,悉如焘言。 九月,乙卯,发太皇太后册宝于大庆殿。丙辰,发皇太后、皇太妃册宝于文德殿。 己未,夏人寇镇戎军。 庚申,王觌奏:“苏轼、程颐,向缘小忿,浸结仇怨,于是颐、轼素所亲善之人,更相诋讦,以求胜势。前日颐去而言者及轼,故轼乞补外;既降诏不允,寻复进职经筵。今执政大臣有阙,若欲保全轼,则且勿大用,庶几使轼不遽及于悔吝。”又奏:“小人近乃造为飞语,有五鬼、十物、十八奸之说,大概不过取一二公义所共恶者以实其言,而馀皆端良之士也。伏望诏榜朝堂,明示不信谗言之意,以安士大夫之心。” 丁卯,禁私造金箔。 庚午,吕公著言:“十五日以经筵讲毕《论语》,赐辅臣及讲官宴,内出御书唐贤律诗,分赐臣等。次日于帘前谢,蒙太皇太后宣谕:‘皇帝好学,在宫中别无所为,惟是留心典籍。’天下幸甚!臣辄于《尚书》、《论语》、《孝经》中节取要语共一百段进呈,庶便于省览。”它日,三省奏事毕,太皇太后宣谕公著曰:“皇帝取卿所进,每日书写看览,甚有益于学问,与诗篇不同也。” 乙亥,辽主驻匣鲁金。 冬,十月,庚辰,辽以参知政事王经为三司使。 甲申,知怀州贾易责知广德军。 易谢表谓以忠直获罪,而指言群臣谗邪罔极,朋党滔天;又言苏辙持密命以告人,辙上疏自辨。于是御史交章论易谄事程颐,默受教戒,附下罔上,背公死党,乞早赐降黜。诏以易已罢言职,不合于谢上表内指名论事,故有是责。 辛卯,减西京囚罪一等,杖以下释之。 壬辰,辽罢节度使以下官进珍玩。 庚子,论复洮州功,种谊等迁秩、赐银绢有差。 癸卯,刘挚言:“知陈州傅尧俞,知齐州王岩叟,知潞州梁焘,通判虢州张舜民,知广德军贾易,皆忠直不挠,愿召入备任使,以慰公议。” 甲辰,泉州增置市舶,从户部尚书李常请也。 丁未,范祖禹乞于迩英阁复张挂仁宗时王洙、蔡襄所书《无逸》、《孝经图》,从之。 十一月,甲寅,辽以特里衮耶律坦同知南京留守事。 丙辰,复置涟水军。 庚申,献果庄于崇政殿,诘犯边之状,谕以听招其子及部属归附以自赎。果庄服从,赦之,以为陪戎校尉,遣居泰州。 壬申,诏:“讲读官遇不开讲日,轮具汉、唐故事有益政体者三条进入。”先是苏颂言:“国朝典章,大抵沿袭唐旧。乞诏史官采《新唐书》中臣主所行,日进数事。”故有是诏。颂每进可为规戒有补时政者,必述又己意,反复言之。 乙亥,以大雪,民多冻死,诏加赈恤,其无亲属者,官瘗之。 罢内殿承制试换文资法。 十二月,己卯朔,辽以枢密直学士吕嗣立参知政事。 乙酉,以大寒,赐诸军薪炭钱;又令开封府阅坊市贫民,以钱百万,计口量老少给之。 丙戌,兴龙节,初上寿于紫宸殿。 己丑,以大寒,罢集英殿宴。 壬辰,兀征声延部族老幼万人渡河南,遣使廪食之,仍谕声延勿失河北地。 壬寅,颁《元祐敕令式》。 丙午,赵挺之奏:“苏轼学术,本出《战国策》纵横揣摩之说。近日学士院策试廖正一馆职,乃以王莽、袁绍、董卓、曹操篡汉之术为问。使轼得志,将无所不为矣。” 是冬,始闭汴口。 是岁,夏改元天仪治平。 元祐三年辽大安四年 春,正月,庚戌,复置广惠仓,从侍讲范祖禹言也。 辽主如混同江。 甲寅,太白昼见。 己未,朝献景灵宫。 庚申,诏发京西南路阙额禁军谷五十馀万斛,减市价出粜,至麦熟日止;以雪寒,物价翔踊也。 丁卯,王觌奏:“苏轼长于辞华而暗于理义,若使久在朝廷,则必立异妄作。宜且与一郡,稍为轻浮躁竞之戒。” 辛酉,诏广南西路朱崖军开示恩信,许生黎悔过自新。 壬戌,罢上元游幸。 甲子,五国部长贡于辽。 庚午,辽免上京逋逃及贫户税赋。 壬申,阿里骨奉表谢罪。诏边将无出兵,仍罢招纳。 甲戌,辽以上京、南京饥,许良人自鬻。 丁丑,辽曲赦西京役徒。 二月,甲申,罢修金明池桥殿。 乙酉,时久阴不解,翰林学士兼侍读苏轼言:“差役之法,天下以为未便,独台谏官数人者主其议,以为不可改。近闻疏远小臣张行者力言其弊,而谏官韩川深诋之,至欲重加贬窜。此等亦无它意,方司马光在时,则欲希合光意;及其既殁,则妄意陛下以为主光之言。殊不知光至诚尽公,本不求人希合;而陛下虚心无我,亦岂有所主哉!使光无恙至今,见其法稍弊,则更之久矣。臣每见吕公著、安焘、吕大防、范纯仁,皆言差役不便,但为已行之令,不欲轻变,兼恐台谏纷争,卒难调和。愿陛下问吕公著等,令指陈差、雇二法各有若干利害;昔日雇役,中等人户岁出钱几何;今者差役,岁费钱几何;又几年一次差役。皆可以折长补短,约见其数,以此计算,利害灼然。而况农民在官,贪吏狡胥,百端蚕食,比之雇人,苦乐十倍,民穷无告,致伤阴阳之和。今来所言,万一少有可采,即乞留中,作圣意行下,庶几上答天戒,下全小民。” 丙戌,诏:“河东苦寒,量度存恤戍兵。” 己丑,以左司谏丰稷为国子司业。 扬王颢、荆王頵尝令成都府路走马承受造锦地衣,稷独奏劾,以为近属奢侈,官吏奉旨,宜皆纠正其罪。给事中赵君锡曰:“谏官如是,天下必太平矣。”不数日,稷罢言职。 癸巳,诏:“殿试经义、诗赋人并试策一道。”从赵挺之请也。 甲午,辽曲赦春州役徒,终身者皆五岁免。己亥,辽主如春州。赦泰州役徒。 乙巳,知贡举苏轼同孙觉、孔文仲言:“每一试进士、诸科及特奏名约八百馀人。旧制,礼部已奏名,至御试而黜者甚多。嘉祐始尽赐出身,近杂犯亦免黜落,皆非祖宗本意。进士升甲,本为南省第一人唱名近下,方特升之,皆出一时圣断。今礼部十人以上别试,国子、开封解试、武举第一人、经明行修进士及该特奏而预正奏者,定著于令,遂升一甲。则是法在有司,恩不归于人主,甚无谓也。今特升者约已及四百五十人,又许例外遽减一举,则当复增数百人。此曹垂老无它望,布在州县,惟务黩货以为归计,残民败官,无益有损。议者不过谓宜广恩泽,不知吏部以有限之官待无穷之吏,户部以有限之财禄无用之人,而所至州县举罹其害,谓之恩泽,非臣所识也。愿断自圣意,止用前命,仍诏考官量取一二十人,委有学问、词理优长者,即许出官,其馀皆补文学、长史之类,不理选限。”于是诏定特奏名,考取进士入四等以上、诸料入三等以上,通在试者计之,毋得取过全额之半,后遂著为令。 以正字刘安世为右正言。司马光既没,太皇太后问吕公著:“光门下士素所厚善可任台谏者,孰当先用?”公著以安世对,遂擢任之。 三月,丙辰,司空致仕康国公韩绛卒,谥献肃。绛喜延接士大夫。始与王安石善,其后颇异,因数称荐司马光可大用。然终以党安石复得政,清议少之。 乙丑,辽免高丽岁贡。 己巳,赐进士李常宁等并诸科及第、出身共一千一百二十二人。 辽赈上京及平、锦、来三州饥。 甲戌,新增释褐进士钱百万,酒五百壶,为期集费。 乙亥,夏人寇德静砦,将官张诚等败之。 夏,四月,戊寅,令诸路郡邑具役法利害以闻。 己卯,辽赈苏、吉、复、渌、铁五州贫民,并免其租税。 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吕公著,以年老,数辞位。辛巳,拜司空、平章军国事,诏一月三赴经筵,二日一朝,因至都堂议事,出省毋拘以时。别建第于东府之南,启北扉以便执政就议。恩数如其父夷简,世以为荣。 以中书侍郎吕大防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同知枢密院范纯仁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制词皆苏轼所草也。 是夕,轼对于内东门小殿,既承旨,太皇太后急问曰:“卿前年为何官?”曰:“臣前年为汝州团练副使。”“今为何官?”曰:“臣今待罪翰林学士。”曰:“何以遽至此?”轼曰:“遭遇太皇太后、皇帝陛下。”曰:“非也。”轼曰:“岂大臣论荐乎?”曰:“亦非也。”轼曰:“臣虽无状,不敢自它途以进。”太皇太后曰:“此乃先帝之意也。先帝每诵卿文章,必叹曰:‘奇才,奇才!’,但未及用卿耳。”轼不觉哭失声。太皇太后泣,帝亦泣,左右感涕。已而命坐赐茶,撤御前金莲烛送归院。 轼在翰林,颇以言语文章规切时政,毕仲游以书戒之曰:“夫言语之累,不特出口者为言,其形于诗歌,赞于赋颂,托于碑铭,著于序记者,皆言语也。今知畏于口而未畏于文,是其所是,则见是者喜;非其所非,则蒙非者怨。喜者未必能济君之谋,而怨者或已败君之事矣。官非谏臣,职非御史,而好是非人,危身触讳,以游其间,殆犹抱石而救溺也。”轼不能从。 壬午,以观文殿学士兼侍读孙固为门下侍郎,尚书左丞刘挚为中书侍郎,尚书右丞王存为尚书左丞,御史中丞胡宗愈为尚书右丞,户部侍郎赵瞻为签书枢密院事。 甲申,韩川、刘安世进对,太皇太后问:“近日差除如何?”安世对曰:“朝廷用人,皆协舆望,惟胡宗愈,公议以为未允耳。” 辽赈庆州贫民。乙酉,减诸路常供服御物。 丁酉,辽立入粟补官法。 癸卯,辽主西幸。时耶律俨为枢密直学士,召使讲《尚书·洪范》。俨仪观秀整,辽主数对群臣称其才俊。 五月,丁未,中书舍人曾肇言:“昨奉使契丹,还至河北,窃闻朝廷命王孝先开孙村口减水河,欲为回河之计。询之道路,皆云见今河流就下,故道地形甚高,兼系黄河退背地分,恐难成功。当河北累年灾伤之后,未宜有此兴作。伏望圣慈更下水官及河北路监司公共讲求,不至枉费民力,更招后悔。” 时熙、丰用事之臣虽去,其党分布中外,起私说以摇时政。鸿胪丞常安民遗吕公著书曰:“善观天下之势,犹良医之视疾。方安宁无事之时,语人曰‘其后必将有大忧’,则众必骇笑。惟识微见几之士,然后能逆知其渐,故不忧其可忧而忧之于无足忧者,至忧也。今日天下之势,可为大忧,虽登进忠良,而不能搜致海内之英才,使皆萃于朝以胜小人,恐端人正士未得安枕而卧也。故去小人为不难,而胜小人为难。陈蕃、窦武,协心同力,选用名贤,天下想望太平,然卒死曹节之手,遂成党锢之祸。张柬之五王,中兴唐室,及武三思一得志,至于窜移沦没。此皆前世已然之祸也。今用贤如倚孤栋,拔土如转巨石,虽有奇特瑰卓之才,不得一行其志,甚可叹也。猛虎负嵎,莫之敢撄;而卒为人所胜者,人众而虎寡也。故以十人而制一虎则人胜,以一人而制十虎则虎胜,奈何以数十人而制千虎乎?今怨愤已积,一发其祸必大,可不谓大忧乎?”公著得书默然。安民,邛州人也。 谏议大夫王觌疏言:“胡宗愈自为御史中丞,论事建言,多出私意,与苏轼、孔文仲各以亲旧相为比朋。”内批:“王觌论列不当,落职,与外任差遣。”翼日,吕公著言:“觌若止为论列宗愈,便行责降,必不协众情,未敢行下。”后二日,公著与吕大防、范纯仁再论于帘前,太皇太后意犹未解。纯仁退而上疏曰:“侧闻圣训谓朋党甚多,宜早施行。以臣愚见,朝臣本无朋党,但善恶邪正,各以类分,陛下既用善人,则匪人皆忧难进,遂以善人之相称举者皆指为朋党。昔庆历时,先臣与韩琦、富弼同为执政,各举所知,当时飞语指为朋党,三人相继补外。造谤者公相庆曰:‘一网打尽矣!’此事未远,愿陛下戒之。所降贬谪王觌文字,臣未敢签书。”因极言前世朋党之祸,并录欧阳修《朋党论》上之。赵挺之、杨康国亦言不当因论人而逐谏官,乞追寝罢觌之命,不听,竟出觌知润州,而宗愈居位如故。 辛亥,辽主命燕国王延禧写《尚书》五子之歌。 时以炎暑,权罢讲。癸丑,侍讲范祖禹上疏曰:“陛下今日学与不学,系天下它日之治乱。陛下如好学,则天下之君子以直道事陛下,辅助德业而致太平;不好学,则天下之小人以邪谄事陛下,窃取富贵而专权利。君子之得位,欲行其所学也;小人之得君,将济其所欲也。用君子则治,用小人则乱。君子与小人,皆在陛下心之所召。且凡人之进学莫不于少时,今圣质日长,数年之后,恐不得如今日之专,窃为陛下惜也。” 乙卯,辽赈祖州贫民。丁巳,诏免徒役,终身者五岁免之。己未,赈春州贫民。 癸亥,汉东郡王宗瑗卒。 丙寅,辽禁挟私引水犯田。 六月,丙子朔,诏:“乡户衙前役满未有人替者,依募法支雇食钱。如愿投募者听,仍免本户身役;不愿投募者,速召人替。” 庚辰,辽主驻散水原。 癸未,诏:“司谏、正言、殿中侍御史、监察御史,仿故事,以升朝官通判资序历一年者为之。” 丁亥,辽命燕国王延禧知中丞司事,以同知南院枢密使事耶律聂里知右伊勒希巴,以知右伊勒希巴事耶律鄂嘉同知南院枢密使。庚寅,北院枢密使耶律颇德致仕。 戊戌,诏:“黄河未复故道,终为河北之患。王孝先等所议,已尝兴役,不可中罢,宜接续工料,期于必成。” 范纯仁乞寝前命以杜希合,尚书王存等亦言:“孝先初未有必然之论,但侥幸万一以冀成功,且预求免责。若遂听之,将有噬脐之悔。乞遣使覆案,审度可否,兴工未晚。”庚子,三省、枢密院奏事延和殿,文彦博、吕大防、安焘谓河不东则失中国之险,为契丹利,范纯仁、王存、胡宗愈则以虚费劳民为忧。存谓:“契丹自景德至今八九十年,通好如一家,设险何与焉!不然,如石晋末耶律德光入汴,岂无黄河为阻?况今河流亦未必便冲过北界也。”太皇太后曰:“且熟议。”明日,纯仁又画四不可之说以进,且曰:“北流数年,未为大患,而议者恐失中国之利,先事回收,正如顷西夏本不为边患,而好事者以为不取恐失机会,遂兴灵武之师也。”于是收回戊戌诏书。 辛丑,夏人寇塞门砦。 癸卯,刘安世言:“胡宗愈操行污下,毁灭廉耻,诚不足以辅佐人主,参预国论,乞特行罢免。” ◎宋纪八十一 ∷起著雍执徐七月,尽上章郭牂十二月,凡二年有奇。 ○哲宗宪元继道显德定功钦文睿武齐圣昭孝皇帝 元祐三年辽大安四年 秋,七月,戊申,荆王頵卒,谥端献。 辽曲赦奉圣州役徒。 癸丑,太皇太后诏有司褒崇皇太妃,讨论典故以闻。 丙辰,辽遣使册李乾顺为夏国王。 庚申,辽主如秋山。 壬戌,诏:“应大臣奏举馆职,并依条召试除授。其朝廷特除,不用此令。” 先是刘安世言:“祖宗定天下,首开儒馆以育人材。近岁以来,浸轻其选,或缘世赏,或以军功,或酬聚敛之能,或徇权贵之荐,未尝校试,遂贴职名。”帝以为然,故有是诏。安世又奏:“陛下过听臣言,追复旧制,而继云朝廷特除者不在此限,则是名为更张,弊原尚在。乞自转运使以上资序特除者,得不用此制。庶几塞侥幸之门,重馆职之选。”不听。 戊辰夜,东北方明如昼,俄存赤气,中有白气经天。 己巳,辽禁民出境。 癸酉,忠州言临江涂井镇雨黑黍。 八月,己卯,进封扬王颢为徐王。 庚辰,辽有司奏宛平、永清蝗为飞鸟所食。 辛巳,复置荆门军。 丙戌,罢吏试断刑法。 庚寅,辽主谒庆陵。 丁酉,渠阳蛮入寇。 辛丑,刘安世言:“臣伏见祖宗以来,执政大臣亲戚子弟,未尝敢授内外华要之职。自王安石秉政以来,尽废列圣之制,专用亲党,务快私意。今在位之臣,犹袭故态,子弟亲戚,布满要津,此最当今大患也。愿出此章,遍示三省,俾不废祖宗之法。” 中书舍人曾肇言:“近日以来,颇有干求内降,特与差遣者,窃恐侥幸之人,转相扳援。谨并录上仁宗朝缘内降戒饬诏书事迹凡八条,别为一通,伏乞置之坐右,少助省览。” 九月,庚申,禁宗室联姻内臣家。 乙丑,诏观察使以上给永业田。 丁卯,策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谢悰,己巳,赐进士出身,除初等职官。刘安世言:“近见悰申尚书省辞免新命状,乃云‘所有敕命,未敢抵授’;以‘祗’为‘抵’,以‘受’为‘授’。昔唐省中有‘伏猎侍郎’,为严挺之所讥而罢。陛下初复置举,岂容有‘抵授贤良’乎!” 冬,十月,丁丑,辽主猎于辽水之滨。己卯,驻藕丝淀。癸未,免百姓所贷官粟。 丙戌,罢新创诸堡砦。 赵瞻乞废渠阳军以舒荆湖之力,从之。 己丑,辽知北院枢密使耶律阿苏封漆水郡王。癸巳,以伊实大王耶律迪里知西北路招讨使事,以权知西北路招讨事萧休格知伊实大王事。 戊戌,复南北宣徽院。 御史翟思等言:“清心莫如省事,省事莫如省官。今天下之事,其繁简多寡,无以异于官制以前,然昔以一官治之者,今析之为四五,昔以一吏主之者,今增而为六七。愿朝廷参考古制,以救今弊。” 壬寅,辽命诸部长官亲鞫狱讼。 十一月,甲辰,遣吏部侍郎范百禄、给事中赵君锡相度回河利害,画图闻奏。 庚申,辽兴中府民张化法,以父兄犯盗当死,请以身代,辽主皆免之。 丁卯,诏岁以十月给巡城兵衣裘。 甲寅,刘安世言:“屡见近臣连名荐士,多为捷径。容使躁求,人怀觊觎,何所不至!”诏:“自今臣僚特有荐举,毋得列衔闻奏。” 十二月,癸未,辽以耶律慎思为中京留守。 刘安世言:“郓州学教授周穜上书,乞以故相王安石配享神宗庙庭。穜以疏远微贱之臣,怀奸邪观望之志,陵蔑公议,妄论典礼,伏望重行窜殛,以明好恶。”苏轼言:“臣忝备侍从,谬于知人,至引穜以污学校,谨自劾待罪。”甲午,罢穜教授,归吏部。 壬寅,白虹贯日。 户部侍郎苏辙上疏言:“回河大议虽寝,然闻议者固执来岁开河分水之策。今小吴决口,入地已深,而孙村所开,丈尺有限,不独不能回河,亦必不能分水。况黄河之性,急则通流,缓则淤淀,既无东西皆急之势,安有两河并行之理?今建议者乃谓河徙无常,万一自辽界入海,边防失备。按河昔在东,自河以西郡县,与辽接境,无山河之限,边臣建为塘水以捍其冲。今河既西,则西山一带,契丹可行之地无几,边防之利,不言可知。且契丹诸水,皆自北南注以入于海,盖地形北高,河无北徙之道,而海口深浚,势无徙移,此边防之说不足听也。臣又闻谢卿材到阙,言‘黄河自小吴决口,乘高注下,水势奔快,上流堤防,无复怒决之患;朝廷若以河事付臣,不役一夫,不费一金,十年保无河患。’大臣以其异己,罢归,而使王孝先、俞瑾、张景先三人重画回河之计。盖由大臣重于改过,故假契丹不测之忧以取必于朝廷;虽已遣范百禄等出按利害,然未敢保无观望风旨也。愿亟收回买梢发兵指挥,使百禄等明知圣意无所偏系,不至阿附以误国计。” 闰月,癸卯朔,颁《元祐敕令格式》。 是日,辽预行正旦礼。 甲辰,银青光禄大夫致仕蜀郡公范镇定铸律度量、钟磬等,并书及图法上进,较景祐中李照乐又下一律有奇。帝及太皇太后御延和殿,诏辅臣同阅视,赐诏嘉奖,下之太常,令三省侍从台阁之臣皆往观焉。镇时已属疾,乐奏,三日而卒,谥忠文。 镇清白坦夷,表里洞达,遇人以诚,口不言人过。及临大节,决大议,色和而语庄,虽在万乘前无所屈。平生与司马光相得甚欢,议论如出一口,故当时推天下之贤者,必曰君实、景仁。景仁,镇字也。 户部尚书韩忠彦、侍郎苏辙、韩宗道言:“本部近编成《元祐会计录》,大抵一岁天下所收钱、谷、金银、币帛等物,未足以支一岁之出。臣等愿明敕本部,随事看详,量加裁损,二圣以身率之,大臣以身先之,则谁不信服!”奏入,诏:“户部取索应干财用,除诸班诸军料钱、衣粮、赏给特支依旧外,其馀浮费,并行裁省,节次以闻。” 御史中丞李常言:“先帝以吏人无禄,不足以责其廉,遂重其罚而禄之。向已命官核实汰冗,请督责成书。”诏门下、中书后省疾速立法。 丙午,辽主如混同江。 戊申,减宰执赐予。 甲寅,太皇太后诏曰:“官冗之患,所从来尚矣;流弊之极,实萃于今,以阙计员,至相倍蓰。上有久闲失职之吏,则下有受害无告之民,故命大臣考求其本,苟非裁损入流之数,无以澄清取士之原。吾今自以眇身率先天下,永惟临御之始,尝敕有司,荫补私亲,旧无定限,自惟薄德,敢配前人!已诏家庭之恩,止从母后之比,今当又损,以示必行。夫以先帝顾托之深,天下责望之重,苟有利于社稷,吾无爱于肤。矧此推恩,实同豪末,忠义之士,当识此情,各忘内顾之诚,共成节约之制。今后每遇圣节、大礼、生辰,合得亲属恩泽,并四分减一。皇太后、皇太妃准此。” 庚申,置六曹尚书权官。 丙寅,诏吏部详定六曹、寺监重复利害以闻。 范百禄、赵君锡既受诏,行视东西二河,度地形,究利害,见东流高仰,北流顺下,知河必不可回,即条画以闻。 元祐四年辽大安五年 春,正月,癸未,范百禄等使还,入对,复言:“修减水河,有害无利,愿罢其役,那移工料,缮筑西堤,以护南决口。”顷之,乃诏罢回河及修减水河。 辽主如鱼儿泺。 甲申,以夏人通好,诏边将毋生事。 左司谏韩川罢为集贤校理,权发遣颍州,以数言胡宗愈不听故也。 甲午,高丽贡于辽。 是月,知邓州蔡确复观文殿学士。 二月,甲辰,司空、同平章军国事、申国公吕公著卒,年七十二。太皇太后见辅臣曰:“邦国不幸,司马相公既亡,吕司空复逝。”痛悯久之。帝亦悲感,即诣其家临奠,赠太师,谥正献。 公著自少讲学,即以治心养性为本,平居无疾言遽色,于声利纷华,泊然无所好。识虑深敏,量弘而学粹,苟便于国,不以利害动其心。与人至诚,不事表暴。其好德乐善,出于天性,士大夫有以人物为意者,必问其所知,与其所闻参互考实,以待上求。神宗尝谓执政曰:“吕公著之于人材,其言不欺,如权衡之称物。”每帝前议政事,尽诚去饰,博取众人之善以为善,至其所当守,毅然不可回夺也。王安石博辨骋辞,人莫敢与抗,公著独以精识约言服之。安石尝曰:“疵吝每不自胜,一诣长者,不觉消释。”其敬服如此。 庚戌,白虹贯日。 乙卯,夏国主遣使来谢封册。 壬戌,御迩英阁,诏讲读官讲《尚书》,读《宝训》。司马康讲《洪范》至“乂用三德”,帝问曰:“止此三德,为更有德?”康对曰:“皋陶所陈有九德,如‘柔而立,刚而塞,强而义’等语是也。”先是帝恭默未言,起居舍人王岩叟喜闻德音,欲因以风谏,退而上言:“陛下既能审问之,必能体而行之。三德者,人君之大本,得之则治,失之则乱,不可须臾去也。三数虽少,推而广之,足以尽天下之要。”岩叟尝侍讲,奏曰:“陛下宫中何以消日?”帝曰:“并无所好,惟是观书。”对曰:“圣学须在积累,积累之要,在专与勤。屏去它事,始可谓专,久而不倦,始可谓勤。”帝然之。 三月,癸酉,辽主命析津、大定二府精选举人以闻。辽自清宁后,五京、诸州各建孔子庙,颁《五经》传疏,至是复下诏谕学者当穷经明道。 甲戌,苏颂等奏撰进《汉唐故事分门增修》,诏以《迩英要览》为名。 己卯,作浑天仪。 胡宗愈罢为资政殿学士、知陈州,以刘安世屡劾其罪状故也。 太史局奏:“宋以火德王天下,今所造浑仪名水运,甚非吉兆。”诏以元祐浑天仪象为名。其后翰林学士许将等请即象为仪,并为一器,从之。 刘安世言:“去冬迄今春,雨雪愆期,夏苗将槁,秋种未布,伏望特罢宴乐,以示闵雨之意。”丁亥,诏罢春宴。 翰林学士兼侍读苏轼,罢为龙图阁学士、知杭州。轼尝读《祖宗宝训》,因及时事,历言:“今功罪不明,善恶无所劝沮;又,黄河势方北流而强之使东;夏人寇镇戎,杀掠几万人,帅臣掩蔽不以闻,朝廷亦不问。恐浸成衰乱之渐。”当轴者恨之,赵挺之、王觌攻之尤甚。轼知不见容,请外,故有是命。 己丑,诏:“自今大礼毋上尊号。” 辛卯昼,有流星自东北向西北急流,至浊没。 乙未,罢幸琼林苑、金明池。 夏,四月,甲辰,辽以知奚六部大王事尼噶为本部大王。 乙巳,吕大防等以久旱求罢,不允。 丁未,太保、司徒兼中书令、中太一宫使、济阳郡王曹佾卒。 佾性和易,美仪度,神宗每咨访以政,然退朝,终日语不及公事。神宗谓大臣曰:“曹王虽用近亲贵,而端拱寡过,善自保,真纯臣也。”进对,未尝名。 戊申,罢大礼使及奏告宰执加赐。 先是知汉阳军吴处厚言:“蔡确昨谪安州,不自循省,包蓄怨心,尝游车盖亭,赋诗十章,内二章讥讪尤甚。”奏至,左司谏吴安诗首闻其事,即弹论之;梁焘、范祖禹、王岩叟、刘安世等,交章乞正确罪。壬子,诏令确具析闻奏,仍委知安州钱景阳缴进确元题诗本。 始,确尝从处厚学赋,及作相,与处厚有隙。王珪欲除处厚馆职,为确所沮,处厚由是恨确,故笺释其诗上之。士大夫固多疾确,然亦由此畏恶处厚云。 辽主猎于北山。 戊午,分经义、诗赋为两科试士,罢明法科。 尚书省请复诗赋,与经义、诗赋为两科试士,又言旧明法最为下科,今中者即除司法,叙名反正及第进士上,非是,诏从之。凡诗赋进士,于《易》、《书》、《诗》、《周礼》、《礼记》、《春秋左传》内听习一经。初试本经义二道,《论》、《孟》义各一道,次试赋及律诗各一首,次试论一首,末试子史时务策二道,凡四场。其经义进士,须习两经,以《诗》、《礼记》、《周礼》、《左氏春秋》为大经,《书》、《易》、《公羊》、《穀梁》、《仪礼》为中经,愿习二大经者听,不得偏占两中经。初试本经义三道,《论语》义一道,次试本经义三道,《孟子》义一道,次试论、策如诗赋科。并以四场通定高下,而取解额中分之,各占其半。专经者以理义定取舍,兼诗赋者以诗赋为去留,其名次高下,则如策论参之。 初,司马光言:“神宗尊用经义、论、策取士,此乃复先王令典,百王不易之法。但王安石不当以一家私学,欲盖先儒,令天下师生讲解。至于律令,皆当官所须,使为士者果能知道义,自与法律冥合,何必置明法一科,习为刻薄,非所以长育人材、敦厚风俗也。”至是遂罢明法科。 是日,尚书省又言:“大河东流,为中国要险,自大吴决后,由界河入海,不惟淤坏塘泺,兼浊水入界河向去浅淀,则河尾将直注北界入海,中国全失险阻之限,不可不为深虑。”诏范百禄、赵君锡条画以闻。百禄言:“臣等按行黄河独流口至界河,又东至海口,熟观河流形势,并缘界河至海口铺砦地分。使臣各称界河未经黄河行流以前,阔一百五十步,下至五十步,深一丈五尺,下至一丈;自黄河行流之后,阔五百四十步,次亦三二百步,深者三丈五尺,次亦二丈。乃知水性就下,行疾则自刮除成空而稍深,与汉张戎之论正合。自元丰四年河出大吴,势如建瓴,经今八年,冲刷界河两岸,日渐开阔,连底成空,趋海之势甚迅,虽遇泛涨非常,而大吴以上数百里,终无决溢,此乃下流深快之险也。臣等窃谓本朝以来,未有大河安流,合于禹迹如此之利便者。其界河向去趋深走下,湍激奔腾,只有阔深,必无浅淀,河尾安得直注北界,中国亦无全失险阻之理,不至上烦圣虑。” 壬戌,弛在京牧地与民。 甲子,辽主以霖雨罢猎。 五月,辛未,以著作郎范祖禹为右谏议大夫兼侍讲。 祖禹上疏论人主正心修身之要,乞太皇太后日以天下之勤劳,万民之疾苦,群臣之邪正,政事之得失,开导上心,晓然存之于中,庶使异日众说不能惑,小人不能进。 癸酉,以御史中丞李常为兵部尚书,侍御史盛陶为太常少卿;皆坐不论蔡确改官也。 辛巳,知邓州、观文殿学士蔡确责授左中散大夫、守光禄卿、分司南京。 时中书舍人彭汝砺密疏救确,大略以“吴处厚开告讦之路,此风不可长”为言;盛陶亦腾章,意与汝砺合。已而安州言确已刮洗诗牌。其明日,确奏亦至,自辨甚悉,汝砺复救解之。论犹未决,梁焘、刘安世言确罪状著明,何待分析,故有是命。汝砺又封还词头,即谒告,会王岩叟当制,遂草词行下。 丙戌,梁焘、吴安诗、刘安世言蔡确罪重而责轻,傅尧俞、朱光庭相继论列,范祖禹亦助之。于是太皇太后宣谕焘等,令密具行遣条例闻奏,焘等即以丁谓、孙沔、吕惠卿故事条上。 丁亥,宰执入对,太皇太后忽曰:“蔡确可英州别驾,新州安置。”宰执愕立相视。范纯仁言方今宜务宽厚,不可以语言文字暧昧不明之过诛窜大臣,刘挚亦以确母老,引柳宗元与刘禹锡播州事。吕大防因曰:“确先帝大臣,乞如挚所论,移一近里州郡。”太皇太后曰:“山可移,此州不可移也。”于是不敢复言。纯仁独留身,揖王存论之,意不解。纯仁曰:“臣奉诏,但乞免内臣押去。”太皇太后曰:“如何?”纯仁以曹利用事言之。太皇太后曰:“无虑,彼必不死也。”是夜,批出,差入内供奉裴彦臣等押送,臣僚皆欲救止,而恐与初论相戾,且非体,遂不敢发。李常、盛陶、翟思、赵挺之、王彭年坐不举劾,彭汝砺坐营救并不草责词,皆罢去。擢吴处厚知卫州。 初,议窜确岭峤,纯仁谓大防曰:“此路自丁晋公后,荆棘六七十年矣,奈何开之?吾侪正恐亦不免耳。” 知杭州苏轼未行,密疏言:“朝廷若薄确之罪,则于皇帝孝治为不足;若深罪确,则于太皇太后仁政为小损。谓宜皇帝降敕推治,而太皇太后特加宽贷,则仁孝两得矣。”太皇太后善其言而不能用。 诏直龙图阁邢恕,候服阕日落职,授承议郎、监永州盐酒税。先是恕自襄州移河阳,间道抵邓州,见蔡确,相与谋所造定策事。及司马康赴阙,恕特招康道河阳,因劝康作书称确,为它日全身保家计。康以恕同年,又出父门下,信之,作书如恕言。恕本意必得康书者,以康为司马光之子,言确有定策功,可取信于世。既而梁焘自潞州以左谏议召,恕亦要焘出河阳,既至,恕日夜论确定策功不休,且以康与确书为证。焘不悦,诣阙奏之。会吴处厚讦确诗,焘因与刘安世等请诛确。确既贬窜,恕亦坐谪。 太皇太后谕三省曰:“帝是先帝长子,子继父业,其分当然,确有何策立勋邪!若使确它日复来,欺罔上下,岂不为朝廷害?恐帝年少制御不得,今因其自败,如此行遣,盖为社稷也。” 康初欲从恕招,邵雍子伯温谓康曰:“公休除丧,未见君,不宜先见朋友。”康曰:“已诺之矣。”伯温曰:“恕倾巧,或以事要公休,从之则必为异日悔。”公休,康字也。及焘等论确、恕罪,亦指康书,诏令康分析,康乃悔之。 初,梁焘之论蔡确也,密具确及王安石之亲党姓名以进,曰:“臣等窃谓确本出王安石之门,相继秉政,垂二十年,群小趋附,深根固蒂,谨以两人亲党开具于后。确亲党:安焘、章惇、蒲宗孟、曾布、曾肇、蔡京、蔡卞、黄履、吴居厚、舒亶、王觌、邢恕等四十七人;安石亲党:蔡确、章惇、吕惠卿、张璪、安焘、蒲宗孟、王安礼、曾布、曾肇、彭汝砺、陆佃、谢景温、黄履、吕嘉问、沈括、舒亶、叶祖洽、赵挺之、张商英等三十人。”于是太皇太后宣谕宰执曰:“确党多在朝。”范纯仁进曰:“确无党。”吕大防进曰:“确党甚盛,纯仁言非是。”刘挚亦助大防,言有之。纯仁曰:“朋党难辨,恐误及善人。”退,即上疏言:“蔡确之罪,自有典刑,不必推治党人,旁及枝叶。前奉特降诏书,尽释臣僚往咎,自此内外反侧皆安,上下人情浃洽,盛德之事,诚宜久行。臣心拳拳,实在于此。”范祖禹亦谓确已贬,馀党可弗问,乃上言:“自乾兴贬丁谓以来,不窜逐大臣六十馀年,一旦行之,四方无不震耸。确罢相已久,陛下所用,多非确党。其有素怀奸心为众所知者,固不逃于圣鉴,自馀偏见异论者,若皆以为党确而逐之,恐刑罚失中而人情不安也。” 辽主驻赤勒岭。 己丑,辽以准布玛古苏为诸部长,以西北路招讨使耶律托卜嘉荐之也。自萧迪噜为招讨之后,政务姑息,多择柔愿者用之,诸部渐至跋扈。托卜嘉含容尤甚,边防益废。至是复荐玛古苏,卒启后来边患。 癸巳,回鹘贡良马于辽。 己亥,辽以同知南院枢密使事耶律鄂嘉知右伊勒希巴事,以左祗候郎君班详衮耶律尼哩知北大王事。 六月,甲辰,范纯仁、王存罢。 时梁焘、刘安世交章论纯仁党附蔡确,纯仁亦求出外。吴安诗因言王存尝助纯仁救确,纯仁当罢,存不可独留。遂诏纯仁依前官为观文殿学士、知颍昌府,存为端明殿学士、知蔡州。 丙午,以枢密直学士、户部尚书韩忠彦为尚书左丞,翰林学士许将为尚书右丞,枢密直学士、签书枢密院事赵瞻为同知枢密院事。 丁未,以户部侍郎苏辙为吏部侍郎;三日,改翰林学士。 夏遣使来贡。 甲寅,夏遣使如辽谢封册。 壬戌,辽以参知政事王言敷为枢密副使,贾士勋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 秋,七月,庚午,辽主猎于沙岭。 乙亥,安焘以母忧去位。 丙申,诏户部,令诸路提刑司下丰熟州县,量增钱广行收籴,从司马康、刘安世、范祖禹请也。 壬辰,辽主驻藕丝淀。 丙申,都水监言:“宗城决溢向下,包蓄不定,河势未可全夺。且为二股分行,以纾下流之患,虽未保冬夏常流,已见有可为之势。必欲经久,当遂作二股,仍须增添役夫,乃为长利。”诏有司具析保明以闻。 八月,壬寅,敕郡守贰以四善三最课县令,吏部岁上监司考察知州状。 丁未,翰林学士苏辙言:“臣窃闻河道西行,孙村侧左大约入地二丈以来,而见申报,涨水出岸,由新开口地东入孙村,不过六七尺。欲因六七尺涨水而夺其地二丈河身,虽三尺童子知其难矣。然朝廷遂遣都水使者开河道,进锯牙,欲约之使东。方河水盛涨,其西行河道若不断流,则遏之东行,实同儿戏。臣愿陛下急命有司,徐观水势所向,依累年涨水旧例,因其东溢,引入故道,以纾北京朝夕之忧。其堤防坏决之处,第略加修葺,免其决溢,候河势稍定,然后议之。不过一月后,涨水既落,则西流之势决无移理,而群小妄说,不攻自破矣。” 辛酉,太皇太后诏:“今后明堂大礼,毋令百官拜表称贺。” 乙丑,都水监句当公事李伟言:“开拨直堤,放水入孙村口故道,水势顺快,朝廷当极力闭北流,乃为上策。若不明诏有司,即令回河,深恐上下迁延,议终不决,观望之间,遂失机会。乞复置修河司。”从之,仍以都提举修河司为名。 九月,己卯,朝献景灵宫。 辛巳,大飨明堂,赦天下,百官加恩,赐赍士庶高年九十以上者。 乙未,检举先朝文武七条,戒谕百官遵守。 右谏议大夫范祖禹言:“陛下前者罢修河司,中外无不以为当。今才历三时,复兴回河之役,徒以执政耻其前言之失,必欲遂其妄举大役,河本无事而人强扰之。伏望明谕大臣,博采群言,息意回河,无以有限之财力填不测之巨壑,勿徇一言之失而冀必不成之功。乞罢提举修河司,散遣官吏兵夫,其北河决溢,随宜救护。”不报。 初,辽主以契丹、汉人风俗不同,国法不可异施,命耶律伊逊等更定条制。时校定官即重熙旧制,删其重复者为五百四十五条,取律一百七十三条,又创增七十一条,凡七百八十九条,增重编者至千馀条,皆分类列。以太康间所定,复以律及条例参校,续增三十六条。其后因事增校,至大安三年止,又增六十条。条约既繁,典者不能遍习,愚民莫知所避,犯法者众,吏得因缘为奸。冬,十月,乙巳,辽主诏曰:“法者,所以示民信,使民可避而不可犯也。比命有司纂修刑法,然不能明体朕意,多作条目以罔民于罪,朕甚不取。自今复用旧法,馀悉除之。” 戊申,翰林学士苏辙上《神宗御制集》九十卷,诏于宝文阁收藏。 癸丑,御迩英阁,进读《三朝宝训》。 十一月,丁卯朔,辽以燕国王延禧生子,大赦,妃之族属进爵有差。 癸未,以门下侍郎孙固知枢密院事,中书侍郎刘挚为门下侍郎,吏部尚书傅尧俞为中书侍郎。先是梁焘、刘安世入对延和殿,太皇太后令具可用臣僚姓名以进,焘、安世乃以尧俞及苏颂荐,至是尧俞遂大用。 乙酉,有星色赤黄尾,迹烛地。 己丑,太皇太后却元日贺礼,令百官拜表。 壬辰,改发运、转运、提刑预伎乐宴会徒二年法。 甲午,知杭州苏轼言:“浙西艰食已甚,今岁两浙水乡种麦绝少,深恐来年必有饥馑盗贼之忧。转运司上供额斛及补填旧欠共一百六十馀万石,乞且起一半或三分之二。”诏许留上供米三分之一。由是米不翔贵,复得赐度牒百道,易米以救饥者。明年方春,即减半价粜常平米,又作飦粥药,济活者甚众。 杭频海,水泉咸苦,唐刺史李泌,始导西湖,作六井,民以足用。及白居易复浚西湖,引水入运河,溉田且千顷。然湖水多葑,自唐及钱氏,岁辄浚治,宋兴,废之,葑积为田而水无几矣。运河失湖水之利而取给于江,潮水游河,泛溢闤阓,三年一浚,为居民大患,六井亦几废。轼始至,浚茆山、盐桥二河,以茆山一河专受江潮,以盐桥一河专受湖水,复以馀力修治六井,民稍获其利。轼曰:“若取葑田,积之湖中,为长堤以通南北,则葑田去而行者便矣。”乃取救荒之馀,复请于朝,得度牒以募役者。堤成,南北径十三里,植芙蓉、杨柳于其上,望之如画图,杭人名曰苏公堤。 十二月,丁酉朔,正议大夫章惇始除丧,降授通议大夫,提举抗州洞霄宫。初,梁焘等劾奏惇用贱价夺民田,诏候服阕与宫观差遣,故有此授。 癸丑,更定朝仪二舞,曰《威加四海》《化成天下》。 甲寅,减鄜延等路戍兵归营。 戊午,以御史阙,令中丞、两省各举二人。 初,范祖禹闻禁中觅乳媪,以帝年十四,非近女色之时,上疏劝进德爱身,又乞太皇太后保护上躬,言甚切至。太皇太后谕曰:“乳媪之说,外间虚传也。”祖禹对曰:“外议虽虚,亦足为先事之戒。臣侍经筵左右,有闻于道路,实怀私忧,是以不敢避妄言之罪。凡事言于未然,则诚为过,及其已然,则又无所及。陛下宁受未然之言,勿使臣等有无及之悔。” 是月,刘安世又言:“臣前月末,闻权罢经筵,意谓将有燕享。今复半月,讲臣久不得望清光。乃者民间喧传禁中见求乳母,遂谓陛下浸近女宠,此声流播,实损帝德。” 它日,吕大防奏事,太皇太后谕曰:“刘安世有疏言禁中求乳母事,此非官家所欲,乃先帝一二小公主尚须饮乳也。官家常在吾榻前閤内寝处,安得有此!” 元祐五年辽大安六年 春,正月,丁卯朔,御大庆殿视朝。 丁丑,朝献景灵宫。 乙酉,范祖禹上答刂子四道。其一曰:“经筵阙官,宜得老成之人。韩维风节素高,若召以经筵之职,物论必以为惬。”其二曰:“苏颂近乞致仕。颂博闻强识,详练典故,陛下左右,宜得殚见洽闻之士以备顾问。”其三曰:“苏轼文章,为时所宗,忠义许国,遇事敢言,岂可使之久去朝廷!”其四曰:“赵君锡孝行,书于《英宗实录》,辅导人君,宜莫如孝;给事中郑穆,馆阁耆儒,操守纯正;中书舍人郑雍,谨静端洁,言行不妄。此三人者,皆宜置左右,备讲读之职。” 是月,辽主如混同江。 二月,己亥,诏都水使者吴安持提举修减水河。 夏人来归永乐陷没吏士百四十九人,诏以米脂、葭芦、浮图、安疆四砦还之,仍约以委官画定疆界。 知颍昌府范纯仁闻朝廷复议修河,上疏曰:“范百禄、赵君锡相度归,陈回河之害甚明。三两月来,却闻复兴斯役。望圣恩再下有司,若利多害少,尚觊徐图;苟利少害多,尤宜安静。”疏奏,主河议者不悦,欲寝而不行。太皇太后曰:“纯仁之言有理,宜从其请。”辛丑,诏罢修黄河。 先是河上所科夫役,许输钱免夫,令出,上下皆以为便。纯仁独忧曰:“民力自此愈困矣。力者,身之所出;钱者,非民所有。今取其所无,民安得不病?独富人不亲执役者以为便耳。且从来差夫不及五百里外,今免夫钱,无远不庙,若遇掊克之吏,则为民之害无甚于此。” 辽主如双山。 壬寅,御迩英阁,讲《尚书·无逸篇》,毕,诏详录所讲义以进。故事,经筵前一日进讲义,自元丰元年说书陆佃始;至是诏,今后讲义于次日别进。 癸卯,诏:“时雨稍愆,应五岳、四渎州军,令长吏祈祷。” 丁未,减天下囚罪,杖以下释之。 初,文彦博复居政府,期年,即求去。诏曰:“西伯善养老,而太公自至;鲁缪公无人子思之侧,则长者去之。公自以为谋则善矣,独不为朝廷惜乎?”又曰:“唐太宗以干戈之时,尚能起李靖于既老,而穆宗、文宗以燕安之际,不能用裴度于未病,治乱之效,于斯可见。”彦博读诏耸然,不敢言去,复留四年。至是请去不已,庚戌,诏以太师、开府仪同三司、护国军、山南西道节度使致仕,令所司备礼册命。壬子,彦傅乞免册礼,从之。甲子,宴饯彦博于玉津园。 三月,丙寅朔,中大夫、同知枢密院事赵瞻卒,谥懿简。 丁卯,赐故龙图阁直学士孙觉家缗钱,以给丧事。 辛未,女直贡于辽。 壬申,以尚书左丞韩忠彦同知枢密院事,翰林学士承旨苏颂为尚书左丞。 忠彦弟纯彦之妻,孙固女也,各以亲嫌乞罢,不许。忠彦尝与傅尧俞、许将论事不合,俱求罢政,殿中侍御史上官均言:“大臣之任,同国休戚,庙堂之上,当务协谐。若悻悻辩论,不顾事体,何以观视百僚!尧俞、将虽有辩论之失,然事皆缘公,望令就职。”从之。 己卯,以龙图阁直学士、知亳州邓温伯为翰林学士承旨。王岩叟封还除命,不听。温伯,本名润甫,时避高鲁王讳,故以字行。 癸未,罢春宴。 辛卯,以杨畏为监察御史。刘安世、朱光庭言:“御史阙员,屡诏近臣俾举所知。杨畏不系所举之士,未审朝廷何名除授?”不报。 壬辰,罢幸琼林苑、金明池。 夏,四月,丁酉,辽东北路统军司设掌法官。 甲辰,吕大防等以旱乞罢,诏答不允。 右光禄大夫、知枢密院事孙固卒。太皇太后及帝皆出声泣,辍视朝三日,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温靖。 固宅心诚粹,不喜娇亢,尝曰:“人当以圣贤为师,一节之士,不足学也。”又曰:“以爱亲之心爱其君,则无不尽矣。”傅尧俞曰:“司马公之清节,孙公之惇德,盖所谓不言而信者。”世以为笃论。 癸丑,诏讲读官御经筵退,留二员奏对迩英阁。 丁巳,诏以旱避殿,减膳,罢五月朔日文德殿视朝。 五月,壬申,诏:“差役法有未备者,令王岩叟、韩川与刘安世看详,具利害以闻。” 辽主驻散水原。 乙亥,雨。 己卯,御殿,复膳。 庚寅,以梁焘为户部尚书,刘安世为中书舍人。焘、安世并以乞罢邓温伯承旨除命不从,辞所迁官不拜。 范祖禹留对,言:“庆历元年,出御制《观文鉴古图记》以示辅臣;皇祐元年,召近臣、三馆、台谏及宗室观《三朝训鉴图》。仁宗皇帝讲学之外,为图鉴古,不忘箴儆;又图写三朝事迹,欲子孙知祖宗之功烈。愿陛下以永日观书之暇,间览此图,亦好学不倦之一端也。” 六月,辛丑,录囚。 甲寅,辽遣使决五京囚。 自元祐初一新庶政,至是五年,人心已定;唯元丰旧党,分布中外,多起邪说以撼在位。吕大防、刘挚患之,欲稍引用,以平宿怨,谓之“调停”,太皇太后疑不能决。乙卯,御史中丞苏辙入对,即面斥其非,退,复上疏曰:“臣顷面论君子小人不可并处,圣意似不以臣言为非者。然天威咫尺,言词迫遽,有所未尽,臣而不言,谁当救其失者?亲君子,远小人,则主尊国安;疏君子,任小人,则主忧国殆。此理之必然。未闻以小人在外,忧其不悦,而引之于内以自遗患也。故臣谓小人虽不可任以腹心,至于牧守四方,奔走庶务,无所偏废可也。若遂引之于内,是犹患盗贼之欲得财而导之寝室,知虎豹之欲食肉而开之以垌牧,无是理也。且君子小人,势若冰炭,同处必争;一争之后,小人必胜,君子必败。何者?小人贪利忍耻,击之则难去;君子洁身重义,沮之则引退。古语曰:‘一薰一莸,十年犹有臭’,盖谓此矣。先帝聪明圣智,比隆三代,而臣下不能将顺,造作诸法,上逆天意,下失民心。二圣因民所愿,取而更之,则前者用事之臣,今朝廷虽不加斥逐,其势亦不能复留。尚赖二圣仁慈,育之于外,盖已厚矣。而议者惑于众说,乃欲招而纳之,与之共事,谓之‘调停’。此辈若返,岂肯徒然而已哉!必将戕害正人,渐复旧事,以快私忿。人臣被祸,盖不足言;臣所惜者,宗庙、朝廷也。惟陛下断自圣心,不为流言所感,毋使小人一进,复有噬脐之悔。”疏入,太皇太后命宰执读于帘前,曰:“辙疑吾兼用邪正,其言极中理。”诸臣从而和之,调停之说遂已。 辙又奏曰:“窃见方今虽未大治,而祖宗纲纪具在,州郡民物粗安。若大臣正己平心,无生事要功之意,因弊修法,为安民靖国之术,虽有异党,谁不归心?但患朝廷举事类不审详。曩者黄河北流,正得水性,而水官穿凿,欲导之使东,移下就高,汩五行之理。及陛下遣使按视,知不可为,犹或固执不从。经今累岁,回河虽罢,减水犹存,遂使河朔生灵,财力俱困。今者西夏、青唐外皆臣顺,朝廷招徕之厚,惟恐失之。而熙河将吏,创筑二堡以侵其膏腴,议纳醇忠以夺其节钺,功未可觊,争已先形。朝廷虽知其非,终不明处置,若遂养成边衅,关陕岂复安居!如此二事,则臣所谓宜正己平心,无生事要功者也。昔嘉祐以前,乡差衙前,民间常有破产之患。熙宁以后,出卖坊场以雇衙前,民间不复知有衙前之苦。及元祐之初,务于由旧,一例复差,官收坊场之钱,民出衙前之费,四方惊顾,众议沸腾。寻知不可,旋又复雇,去年之秋,又复差法。且熙宁雇役,三等人户,并出役钱。上户以家产高强,出钱无艺,下户昔不充役,亦遣出钱;故此二等人户,不免咨怨。至于中等,昔既已自差役,今又出钱不多,雇法之行,最为其便。罢行雇法,上下二等欣跃可知,唯是中等则反为害。如畿县中等之家,例出役钱三贯,若经十年,为钱三十贯而已。今差役既行,诸役手力,最为轻役;农民在官,日使百钱,最为轻费。然一岁之用,已为三十六贯,二年役满,为费七十馀贯。罢役而归,宽乡得闲三年,狭乡不及一岁。以此较之,则差役五年之费,倍于雇役十年。赋役所出,多在中等,故天下皆思雇而厌差。如此二事,则臣所谓宜因弊修法,为安民靖国之术者也。四事不去,如臣等辈,犹知其非,而况于心怀异同,志存反覆,幸国之失,有以藉口者乎?恐彼已默识于心,多造谤议,待时而发,以摇撼众听矣。伏乞宣谕宰执,事有失当,改之勿疑,法或未完,修之无倦。苟民心既得,则异议自消,海内蒙福,上下攸同,岂不休哉!” 秋,七月,辽主如黑岭。 乙酉,夏人来言画疆界者不以绥州例,诏曰:“已谕边臣如约矣。夏之封界,当亦体此。” 始,元丰所定吏额,主者苟悦群吏,比旧额几数倍。朝廷患之,命量事裁减。吏有白中孚者,告苏辙曰:“吏额不难定也。昔流内铨,今侍郎左选也,事繁莫过于此。昔铨吏止十数,今左选吏至数十,事不加旧而用吏数倍者,昔无重法、重禄、吏通赇赂,则不欲人多以分所入,故竭力办事,劳而不避。今行重法,给重禄,赇赂比旧为少,则不忌人多而幸于少事。此吏额多少之大要也。旧法以难易分七等,重者至一分,轻者至一厘以下,积若干分为一人。今诚取逐司两月事,定其分数,则吏额多少之限,无所逃矣。”辙以其言为然,乃具以白执政,请据实立额,俟吏之年满转出或事故死亡者勿补,及额而止,不过十年,自当消尽。执政然之,遂申尚书省。后数月,诸司所供文字皆足,因裁损成书,以申三省。左仆射吕大防得其书,大喜,欲此事必由己出,别将详定。任永寿,本诸司吏也,为人精悍而滑,尝预知元丰吏额事,每奏入,独能言其曲折。大防悦之,即于尚书省创立吏额房,使永寿与吏数辈典之。凡奏上行下,皆大防自专,不复经由两省。一日,内降画可二状付中书,其一吏额也。省吏白中书侍郎刘挚,请封送尚书省,挚曰:“当时文书录黄过门下,今封过也。”对曰:“尚书省以吏额事,必径下本省已久,今误至此。”挚曰:“中书不知其它,当如法令。”遂作录黄。永寿见录黄,愕然曰:“两省初不与,乃有此邪?”即白大防,乞两省各选吏赴局同领其事。大防具以语挚,挚曰:“中书行录黄,法也,岂有意与吏为道地?今乃使就都省分功,何邪?”吏额事行毕,永寿等推恩有差。永寿急于功利,劝大防即以吏额,日裁损吏员,仍以私所好恶变易诸吏局次。吏被排斥者,纷然诣御史台诉不平。台官因言永寿等冒赏徇私,不可不惩,谏官继以为言。永寿等既逐,而吏诉额禄事终未能决。时辙方为中丞,具言:“后省所详定,皆人情所便,行之甚易,而吏额房所改,皆人情所不便,守之最难。且大信不可失,宜速命有司改从其易,以安群吏之志。”大防知众不服,徐使都司再加详定,大略如辙前议行之。 刘挚初以吏额房事与吕大防议稍不合,已而挚迁门下侍郎。及台谏共攻大防,大防称疾不出。挚每于上前开陈吏额本末曰:“此皆被减者鼓怨,言路风闻过实,不足深谴。”大防它日语人曰:“使上意晓然不疑,刘门下之力居多。”然士大夫趋利者交斗其间,谓两人有隙,于是造为朋党之论。挚语大防曰:“吾曹心知无它,然外议如此,非朝廷所宜有,愿引避。”大防曰:“行亦有请矣。”庚寅,奏事毕,挚少留,奏曰:“臣久处近列,器满必覆,愿赐骸骨,避贤者路。”既退,连上章,出就外第,期必得请。帝遣中使召挚入对,太皇太后谕曰:“侍郎未得出,须官家亲政然后可去。”使者数辈趣入视事,挚不得已受命。未几,吕大防辞位,亦不许。及挚迁右仆射,与大防同列,未满岁,言者争诋挚,挚寻罢。朋党之论,遂不可破,其衅盖自吏额始。 八月,丙午,右正言刘唐老言:“伏睹《大学》一编,论入德之序,愿诏经筵之臣,训释此书上进,庶于清燕之闲,以备观览。”从之。 初,邓温伯以母丧终制,除吏部尚书,梁焘权给事中,驳之,改知亳州,阅岁,复以承旨召。梁焘为御史中丞,与左谏议大夫刘安世、右谏议大夫朱光庭交章论“温伯出入王、吕党中,始终反覆。今之进用,实系君子小人消长之机。”又言:“温伯尝草蔡确制,称确有定策功,以欺惑天下,乞行罢黜。”累疏不报,焘等因力请外。庚戌,乃出焘知郑州,光庭知亳州,安世提举崇福宫。时刘挚疏乞暂出温伯,留焘等,苏辙亦三疏论之,皆不听。 给事中兼侍讲范祖禹上《帝学》八篇。 九月,丁丑,诏复集贤院学士。 丁亥,以孙迥知北外都水丞,提举北流;李伟权发遣北外都水丞,提举东流。 冬,十月,癸巳,罢都提举修河司,从中丞苏辙言也。 诏导河水入汴。 十一月,壬戌,高丽遣使贡于辽。 己巳,辽以南府宰相窦景庸为武定军节度使。景庸审决冤滞,轻重得宜,旋以狱空闻。 苏辙累言许将过失,将亦累表乞外。十二月,辛卯朔,以将为资政殿学士,知定州。 甲辰,侍御史上官均又言:“吕大防坚强自任,不顾是非,每有差除,同列不敢为异,惟许将时有异同,大防每怀私恨。苏辙素与大防相善,希合其意,尽力排将,期于必胜。将既以异论罢去,执政、台谏,皆务依随,是威福皆归于大防,纪纲法令,自此败坏矣。”因乞解言职,于是责知广德军。 丙辰,禁军大阅,赐以银楪匹帛,罢转资。 是岁,京北旱,浙西水灾。 辽放进士文充等七十二人。 ◎宋纪八十二 ∷起重光协洽正月,尽昭阳作噩七月,凡二年有奇。 ○哲宗宪元继道显德定功钦文睿武齐圣昭孝皇帝 元祐六年辽大安七年 春,正月,壬戌,辽主如混同江。 癸酉,诏:“祠祭游幸,毋用羔羊。” 丙戌,以龙图阁直学士、知杭州苏轼为吏部尚书。 中丞苏辙言:“自来河决,必先因下流淤高,上流不快,然后乃决。然则大吴之决,已缘故道淤高,今乃欲回河使行于北,理必不可。且见今北流深处,水行地中,实得水性。舍此不用,而欲引归故道,使水行空中,虽三尺童子皆知其妄,而建议之臣,恣行欺罔,居之不疑。今虽变回河之名为分水之议,而本司收买马头物料,至今不绝;又与本路监司奏随宜开导口地、河槽,务令深阔,并修葺紧急堤岸,酾为二渠。臣睹其指意虽为减水,其实暗作回河之计。欲乞圣慈特选骨鲠臣僚及左右亲信,往河北同安抚、转运诸臣踏行,开述利害闻奏。如臣所言不妄,即乞罢分水指挥,废东流一行官吏役兵,拆去马头锯牙。所贵河朔及邻路兵民早获休息,国家财赋不至枉费,则天下幸甚!” 二月,辛卯,以门下侍郎刘挚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龙图阁待制、知开封府王岩叟佥书枢密院事。 癸巳,以御史中丞苏辙为尚书右丞。命既下,而右司谏杨康国不书读,诏范祖禹书读行下。苏轼改翰林学士承旨,避嫌也。 以翰林学士承旨邓温伯为端明殿学士、礼部尚书。 乙亥,辽主如鱼儿泺。 壬寅,辽主命给渭州贫民耕牛布绢。 辛亥,王岩叟奏事罢,留身曲谢,言于太皇太后曰:“陛下听政以来,纳谏从善,凡所更改,务合人心,所以朝廷清明,天下安静。惟愿于用人之际,更加审察。”复少进而西,于帝前奏曰:“陛下今日圣学,当辨邪正。闻有以君子小人参用之说告陛下者,此乃深误陛下也。自古君子小人无参用之理,圣人但云君子内小人外则泰,君子外小人内则否。小人既进,君子必引类而去。若君子与小人竞进,则危亡之基也,不可不察。” 三月,庚申朔,御迩英阁,吕大防奏仁宗所书三十六事,请令图置坐隅,从之。 癸亥,上《神宗实录》,史官范祖禹、赵彦若、黄庭坚所修也。帝东向再拜,然后开编。吕大防于帘前披读,未久,帘中恸哭,止读,令进。 壬午,赐礼部奏名进士马涓等及诸科及第、出身九百五十七人。 丙戌,辽主驻黑龙江。 夏,四月,辛卯,罢幸金明池、琼林苑。先是吕大防请为赏花钓鱼之会,有诏用三月二十六日,而连阴不解,太皇太后谕旨:“天意不顺,宜罢宴。”众皆竦服。 壬辰,吕大防、刘挚奏:“危竿谕一事,在三十六年之前,注释失仁宗意。盖圣意以为人君居至高至危之地,须用正直之人,譬如危竿须用正直之木。古人谓邪蒿,人君不可食,食之固无害,以其名不正也,况邪佞小人乎!” 乙未,复置通礼科,从礼官请也。 丙申,诏恤刑。 辛丑,诏:“大臣堂除差遣,非行能卓异者不可轻授,仍搜访遗材以备擢任。” 夏人寇熙河、兰岷、鄜延路。 壬寅,太白昼见。 壬子,赐南平王李乾德袍带、金帛、鞍马。 癸丑,以户部员外郎杨畏为殿中侍御史,中丞赵君锡所举也。畏先除监察御史,言者斥其附会吕惠卿、舒亶以进,罢之,至是复有此擢。王岩叟移书诘刘挚,挚不从。畏初刻志经术,以所著书谒王安石,为郓州教授,自是尊安石之学,以为得圣人意。畏与挚善,后吕大防亦善之。大防、挚异趋,皆欲得畏为助,君锡荐畏,实挚风旨也。然畏卒助大防击挚焉。 五月,己未朔,日有食之。罢文德殿视朝。 庚申,诏吕惠卿除中散大夫、光禄卿、分司南京。权中书舍人孙升封还词头,以为“惠卿量移未三年,无名而复,必不可行。”壬戌,进呈,吕大防、刘挚等皆持两禀旨。太皇太后曰:“候及三年。”枢密都承旨刘安世言:“陛下初践宸极,以吕惠卿、蔡确之徒残民蠹国,是以逐之远方,谓宜永投荒裔,终身不齿。而惠卿自宣城方逾再岁,考之常法,犹未当叙,不识何名,遽复卿列!议者谓蔡确之母见在京师,干诉朝廷,愿还其子,大臣未敢直从请。若惠卿之命遂行,将藉以复确;确既复用,则章惇之类如蝟毛而起,为天下国家之计者,其得安乎!”不听。 庚辰,诏:“娶宗室女得官者,毋过朝请大夫、皇城使。” 诏翰林学士承旨苏轼兼侍读。 丁亥,后省上《元祐敕令格》。 六月,壬辰,录囚。 甲午,辽主驻赤勒岭。己亥,倒塌岭人进古鼎,有文曰“万岁永为宝用”。 辛丑,回鹘贡方物于辽。 癸卯,辽以权知东京留守萧托辉为契丹行宫都部署。 甲辰,置国史院修撰官。 丁未,辽端拱殿门灾。 秋,七月,戊午朔,回鹘贡异物于辽,辽主不纳,命厚赠遣之。 己巳,苏轼言:“浙西诸郡二年灾伤,而今岁大水尤甚,杭州死者五十馀万,苏州三十万。”己卯,诏赐米百万石、钱二十万缗赈之。侍御史贾易率同官杨畏、安鼎流论浙西灾伤不实,乞行考验,诏用其说。范祖禹封还录黄,奏曰:“国家根本,仰给东南,今一方赤子,呼天赴诉,开口仰哺,以脱朝夕之急,奏灾虽小过实,正当略而不问。若因此惩责,则自今官司必以为戒,将坐视百姓之死而不救矣。给散无法,枉费官廪,赈救不及贫弱,出粜反利兼并,此乃监司使者之事,朝廷亦难遥为处画也。所言伏乞更不施行。”从之。 八月,戊子朔,贾易上疏言:“苏轼顷在扬州题诗,以奉先帝遗诏为‘闻好语’,草吕大防制云‘民亦劳止’,引用厉王诗,以比熙宁、元丰之政。弟辙早应制科,试文缪不及格,幸而滥进,与轼皆诽怨先帝,无人臣礼。”至引李林甫、杨国忠为喻。奏既入,又有别疏。宰执进呈,具言易前后异同之语,退,复具奏曰:“臣等窃知易乃王安礼所善,安礼以十科荐之。今群失职之人,皆在江、淮,易来自东南,此疏不惟摇动朝政,亦阴以申群小之愤。”乃诏与易外任,寻以本官出知庐州。 庚寅,辽主以霖雨罢猎。 辛卯,诏御史台:“臣僚亲亡十年不葬,许依条弹奏及令吏部检举。” 壬辰,翰林学士承旨苏轼罢。轼既为贾易诬诋,赵君锡相继言之。后数日,入见,具辨其事,因复请外。诏以龙图阁学士知颍州。 乙未,御史中丞赵君锡罢为吏部侍郎,以附和贾易论苏轼也;寻出知郑州。 己亥,令文武臣出入京城门,书职位、差遣、姓名及所往。 壬寅,辽主幸庆州,谒庆陵。 乙巳,诏章惇复右正议大夫。惇坐苏州买田不法,降一官,至是满,当复,故有是诏。给事中朱光庭言:“惇不当用常法叙复。”于是更诏候一期取旨。 己酉,修《神宗宝训》。 癸丑,诏:“鄜延路都监李仪等,以违旨夜出兵入界,与夏人战,死,不赠官,馀降官等。” 初,两宫幸李端愿宅临奠,既还,蔡确母明氏自毡车中呼:“太皇万岁,臣妾有表。”卫士取而去。及三省进呈明氏马前状,太皇太后宣谕曰:“蔡确不独为吟诗谤讟,缘此人于社稷不利。若社稷之福,确当便死。此事公辈亦须与挂意。”刘挚曰:“只为见吕惠卿二年量移,便来攀例。”苏辙曰:惠卿量移时,未有刑部三年之法。”吕大防乞令开封府发遣,从之。既而挚以发遣为太甚,大防复奏乞且令开封府告示,朱光庭封还录黄,言:“确罪比四凶,岂有复还之理!乃以刑部常法预先告示,理极不可。”遂寝前诏。挚乃令本房出告示,不复坐圣旨;既不复降录黄过门下,给事中虽欲再论列,不可得矣。 甲寅,王岩叟言:“秋气已凉,陛下闲燕之中,足以留意经史。舜鸡鸣而起,大禹惜寸阴,愿以舜、禹为法。”帝曰:“朕在禁中,常观书不废也。”帝问岩叟从谁学,对曰:“从河东宁智先生学,后历仕四方,无常师。”帝问:“何自识韩琦?”对曰:“因随侍闲居北门,始识琦,遂荐辟学官,又辟幕府,复随之居相三年,至其葬乃去。琦尝教臣以事君之道,前不希宠,后不畏死,左右无所避,中间惟有诚意而已,臣佩以终身。”帝称叹久之。 它日,又因入对,论取士,岩叟曰:“天下非无材,取之不远,采之不博耳。所迁所擢,止于已用者数人而已,故朝廷有乏材之患,搢绅有沈滞之叹。且如天下郡守、县令,最可以见治状,每岁使本道监司举一二性行端良、治状优异者,朝廷召而用之,则人思自奋矣。”又问:“治道何先?”对曰:“在上下之情交通,而无壅蔽之患。上下之情所以通,由举仁者而用之。仁者之心,上不忍欺其君,下不忍欺其民,故君有德意,推而达于下,民有疾苦,告而达于上,不以一身自便为心。”帝曰:“安知仁人而举之?”对曰:“巧言令色,鲜矣仁;刚毅木讷,近仁。”帝颔之。 乙卯,夏人寇怀远砦。 闰月,壬戌,严饬陕西、河东诸路边备。 甲子,以龙图阁待制、知郓州蔡京知永兴军,从吕大防请也。 是日,执政会议都堂,吕大防、刘挚欲以知永兴军李清臣为吏部尚书,王岩叟曰:“恐公议不协。”既而奏可,岩叟谓同列曰:“必致人言。”录黄过门下省,范祖禹封还进呈,不允;祖禹执奏如初。除命既下,左正言姚勔又论其不当。已而三省复欲用蒲宗孟为兵部尚书,苏辙言:“前日除李清臣,给谏纷然争之未定,今又用宗孟,恐不便。”太皇太后曰:“奈阙官何?”辙曰:“尚书阙官已数年,何尝阙事!今日用此二人,正与去年用邓温伯无异。此三人者,非有大恶,但与王珪、蔡确辈并进,意思与今日圣政不合。见今尚书共阙四员,若并用此四人,使互进党与,气类一合,不独臣等无可奈何,即朝廷亦无可奈何。如此用人,台谏安得不言?臣恐朝廷自此不安静矣。”议遂止。壬申,以知扬州王存为吏部尚书,清臣知成德军。 刑部侍郎彭汝砺与执政争狱事,自乞贬逐,甲申,诏改礼部侍郎。 九月,丁亥,边臣言夏人寇麟、府二州。壬辰,诏:“州民为寇所掠,庐舍焚荡者给钱帛,践稼者赈之,失牛者官贷市之。” 癸巳,策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丁酉,王普等迁官有差。 诏:“岁出内库缗钱五十万,以备边费。” 丙申,辽主还上京。 己亥,日本遣使贡于辽。 甲辰,幸上清储祥宫。壬子,宫成,议将肆赦,王岩叟曰:“昔天禧中祥源成,治平中醴泉成,皆未尝赦。古人有垂死谏君无赦者,此可见赦无益于圣治也。”乃止。 冬,十月,丁卯,有流星昼出东北。 庚午,朝献景灵宫,还,幸国子监,诣至圣文宣王殿行释奠礼,一献再拜。太学国子祭酒丰稷讲《尚书·无逸》终篇。遂幸昭烈武成王庙,肃揖,礼毕,还内。先是范百禄转对,请视学,故有是举。 癸酉,御史中丞郑雍、侍御史杨畏对甚久,论刘挚及苏辙也。雍言:“挚善牢笼士人,不问善恶,虽赃污久废之人,亦以甘言诱致。”因具挚党人姓名:王岩叟、刘安世、韩川、朱光庭、赵君锡、梁焘、孙升、王觌、曾肇、贾易、杨康国、安鼎、张舜民、田子谅、叶仲、赵挺之、盛陶、龚原、刘概、杨国宝、杜纯、杜纮、詹适、孙谔、朱京、马传庆、钱世荣、孙路、王子韶、吴立礼,凡三十人。左正言姚勔入奏,并言挚朋党不公。右正言虞策言挚亲戚赵仁恕、王巩犯法,施行不当。甲戌,挚以巩为姻家,辙以尝荐巩,皆自劾,诏答不允。辙又言:“顷复见台官安鼎亦论此事,谓臣欺罔诈谬,机械深巧,则臣死有馀责,有何面目尚在朝廷!然鼎与赵君锡、贾易等同构飞语,诬罔臣兄轼以恶逆之罪,赖圣鉴昭察,君锡与易即时降黜。鼎今在言路,是以尽力攻臣,无所不至。伏乞早赐责降,使鼎私意得伸。”丁丑,辙与挚俱宣押入对,对已,押赴都堂。挚先出,待命于僧舍,乞赐罢免。庚辰,王岩叟言:“方今戮力尽忠之臣,挚居其最,岂可因一二偏辞,轻示遐弃,安知其间无朋邪挟私而阴与群奸为地者?”不报。太皇太后独遣中使赐苏辙诏,谕令早入省供职。 辛巳,帝谓吕大防曰:“论刘挚者已十八章,初不为王巩事,乃邢恕过京师,挚与通简,又延接章惇之子,牢笼为它日计。” 初,邢恕谪永州,舟行过京师,刘挚故与恕善,因以简别挚,挚答简,其末云:“为国自爱,以俟休复。”持简者问监东排岸官茹东济:“恕舟安在?”东济,倾险人也,数有求于挚,弗得,怨之,亟取挚简,录其本送郑雍、杨畏;二人方附吕大防,因释其语上之。以“休复”为“复子明辟”之复,谓挚劝恕俟太皇太后它日复辟也。又章惇诸子故与挚子游,挚亦间与之接,雍、畏遂谓挚延见接纳,为牢笼之计。帝于是始有罢挚意。太皇太后亦怒,面谕挚曰:“言者谓卿交通匪人,为异日地,卿当一心王室。若章惇者,虽以宰相处之,未必乐也。”挚惶恐,退,上章自辨,且求去位。奏入,不报。 辽命燕国王延禧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总北南院枢密使事。 癸未,诏京西提刑司,岁给钱物二十万缗,以奉陵寝。 是日,王岩叟奏:“臣之区区欲有所言,不为一刘挚,为陛下惜腹心之人。”太皇太后宣谕曰:“垂帘之初,挚排斥奸邪,实为忠实。但此二事,非所当为也。”岩叟曰:“言事官未必皆忠直。杨畏乃吕惠卿党,但欲除陛下腹心,与奸邪开道路耳。”甲申,岩叟复上疏言之。时已有诏锁学士院草麻制罢挚,而岩叟未知也。 十一月,乙酉朔,挚罢为观文殿学士、知郓州。麻制以从挚所乞为辞。给事中朱光庭封还,曰:“挚有功大臣,一旦以疑而罢,天下不见其过。”言者以光庭为党,亦罢知亳州。 挚性峭直,有气节,不为利怵威诱。自初辅政至为相,修严宪法,辨白邪正,孤立一意,不受请谒。然勇于去恶,竟为朋谗奇中,天下惜之。 初,卫朴历后天一日,元祐五年十一月癸未冬至,验景长之日,乃在壬午,遂改造新历。至是历成,壬辰,诏以《元祐观天历》为名。 庚子,辽主如藕丝淀。 辛丑,中书侍郎傅尧俞卒。太皇太后谓辅臣曰:“尧俞,金玉人也,惜不至宰相。”帝辍朝临奠,谥宪简。 初,司马光尝谓邵雍曰:“清、直、勇三德,人所难兼,吾于钦之见焉!”雍曰:“钦之清而不耀,直而不激,勇而不猛,是为难耳。”钦之,尧俞字也。 甲子,辽主望祀木叶山。以武定军节度使窦景庸为中京留守。 十二月,戊辰夕,开封府火。 吕大防言:“闻有客星在昂、毕间。”王岩叟曰:“天道远,不可知,但朝廷每事修省,天道自当顺应。”太皇太后曰:“天道安敢忽!更在大臣同修政事。” 夏人犯边,知太原府范纯仁自劾御敌失策;壬申,诏贬官一等,徙知河南府。 是岁,夏改元天祐民安。 元祐七年辽大安八年 春,正月,乙酉,辽主如山榆淀。 乙巳,张诚一以穿父墓取犀带,降职与祠。 二月,丁卯,诏陕西、河东边要进筑守御城砦。 三月,甲申朔,御迩英阁,侍读顾临读《仁宗宝训》,至钞法事,左仆射吕大防曰:“臣当陈钞法本末,祈陛下通知利害之祥。国初辇运香药、茶、帛、犀、象、金、银等物,赴陕西变易粮草,计率不下二百四十万贯。自钞法行,始令商贾于沿边入中钱粮草,却于京师或解池请盐,赴沿边出卖,于官私为便。”帝甚善之。 丁亥,以程颐为直秘阁、判西京国子监。初,颐在经筵,归其门者甚众,而苏轼在翰林,士亦多附之者。二人互相非毁,颐竟罢去。至是颐服阕,三省言宜除馆职,判检院苏辙进曰:“颐入朝,恐不肯静。”太皇太后从其言,故颐不复召。 礼部侍郎兼侍读范祖禹言:“臣掌国史,伏睹仁宗皇帝丰功盛德,不可得而名言,所可见者,其事有五:畏天,爱民,敬祖,好学,听谏;此所以为仁也。愿陛下深留圣思。”又言:“仁宗每因事示人好恶。皇祐中,杨安国讲《论语》史鱼、蘧伯玉一章,仁宗曰:‘蘧伯玉信君子矣,然不若史鱼之直。’仁宗,人主也,欲臣下切直,故言伯玉不如史鱼,天下由是知仁宗好直不好佞。此圣人之大德也,愿陛下以此为法。”帝然之。 己亥,录囚。 辽主驻达里舍淀。 丁未,辽曲赦中京、蔚州役徒。 辛亥,以知河中府蒲宗孟知永兴军。 夏,四月,癸丑朔,以知永兴军蔡京为龙图阁直学士、知成都府。 先是议两制差除,宰执异同不决。吕大防顾梁焘,问谁可,焘曰:“公久居朝廷,收养人材固多,惟不以爱憎牵于偏听,而以朝廷得人为己任,此所望于公也。”大防曰;“苦乏材耳。”焘曰:“天下何尝乏材,但贤者不肯自向前求进,须朝廷识拔,则有以来之。立贤无方,不患无人也。”及蔡京帅蜀,焘曰:“元丰侍从可用者多,惟京轻险贪愎,不可用。”后竟如其言。 帝年益壮,太皇太后议立后,历选庶家女百馀入宫。孟氏年十六,两宫皆爱之,教以女仪。己未,太皇太后谕宰执曰:“孟氏能执妇道,宜正位中宫。”命学士草制。又以近世礼仪简略,诏翰林、台谏、给舍与礼官议册后六礼仪制以进。甲子,命尚书左仆射吕大防摄太尉,充奉迎使,同知枢密院事韩忠彦摄司徒,副之;尚书左丞苏颂摄太尉,充发册使,签书枢密院事王岩叟摄司徒,副之;尚书右丞苏辙摄太尉,充告期使,皇叔祖同知大宗正事宗景摄大宗正卿,副之;皇伯祖判大宗正事高密郡王宗晟摄太尉,充纳成使,翰林学士范百禄摄宗正卿,副之;吏部尚书王存摄太尉,充纳吉使;权户部尚书刘奉世摄宗正卿,副之;翰林学士梁焘摄太尉,充纳采、问名使,御史中丞郑雍摄宗正卿,副之。 甲戌,立考察县令课绩法,以德义有闻、清慎明著、公平可称、恪勤匪懈为四善,又分治事之最、劝课之最、抚字之最为三最,仍通取善、最,分为三等。 丁丑,辽主猎于西山。 己卯,范祖禹言:“程颐经术、行义,天下共知,司马光、吕公著与相知二十馀年,然后举之。颐草茅之人,未习朝廷事体,迂疏则固有之,人谓颐欲以故旧倾大臣,以意气役台谏,其言皆诬罔非实。若复召颐劝讲,必有补圣明。”又言王存、苏轼、赵彦若、郑雍、孔武仲、吕希哲、吕大临、吴师仁等皆可用。希哲,公著之子;大临,大防之弟也。 时祖禹屡请知梓州,宰执拟从其请,太皇太后曰:“皇帝未欲令去,且为皇帝留之。”祖禹乃不敢复请。 五月,丙戌,诏程颐许辞免直秘阁、权判西京国子监差,管句崇福宫。初,颐表请归田里,言:“道大则难容,节孤者易踬。入朝见嫉,世俗之常态;名高毁甚,史册之明言。如臣至愚,岂免众口!”又曰:“前日朝廷不知其不肖,使之劝学。人主不用,则亦已矣,若复无耻以苟禄位,孟子所谓是为垄断也,儒者进退,当如是乎!”及崇福命下,颐即承领敕牒,但称疾不拜。假满百日,亟寻医,讫不就职。 戊戌,帝御文德殿,册孟氏为皇后。后,洺州人,马军都虞候元之孙也。太皇太后语帝曰:“得贤内助,非细事也。”既而叹曰:“斯人贤淑,惜福薄耳。异日国家有事,必斯人当之。” 庚子,罢侍从官转对。 甲辰,辽主驻赤勒岭。 杨畏、黄庆基言:“王岩叟父子预政,交通货贿,窃弄威福”岩叟遂称疾,章再上。丙午,罢,以端明殿学士知郑州。 筑李诺平城,赐名定远城,从陕西转运使穆衍请也。 是月,辽生女真部节度使和哩布卒。 和哩布生十一子,其著者,长曰乌雅舒,次曰阿古达,曰乌奇迈、曰栋摩,曰紥喇。和哩布病笃,呼弟英格,谓曰;“乌雅舒柔善;若办集契丹事,阿古达能之。”遂卒。母弟颇拉淑袭为节度使。和哩布严重多智,每战,未尝被甲。初建官属,统诸部,其官长皆称贝勒。颇拉淑机敏善辨,尤能知辽人国政民情,每白事于辽,听者皆信服不疑。 六月,癸丑朔,诏:“淮南东、西、两浙路诸逋负,不问新旧有无官本,并权住催理一年。”从知扬州苏轼请也。 辛酉,以尚书左丞苏颂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尚书右丞苏辙为门下侍郎,翰林学士范百禄为中书侍郎,翰林学士梁焘为尚书左丞,御史中丞郑雍为尚书右丞,韩忠彦知枢密院事,户部尚书刘奉世签书枢密院事。 梁焘累章辞位,帝遣中使趣拜。已而入谢,太皇太后曰:“官家圣德日成,正须卿家辅助”焘对曰:“臣不敢不尽忠,如范纯仁、韩维辈,在外贤德尚多,愿陛下留意。”又上疏言:“范祖禹、刘安世,久在侍从,宜置诸左右,使断国事。安焘、许将皆旧人,可倚任。” 甲子,置广文馆解额,以待四方游士之试京师者。 乙丑,夏人遣使乞援于辽。 戊辰,浑天仪象成。 秋,七月,丁亥,辽主猎于沙岭。 癸巳,诏修《神宗正史》。 复翰林侍读学士,以范祖禹为之。祖禹时为翰林学士,因叔百禄在中书,改是官。 癸卯,以龙图阁学士、知杨州苏轼为兵部尚书。 八月,丙辰,罢监酒税务增剩给赏法。 己未,诏西边诸路严备,毋轻出兵。 乙亥,前陷交趾将吏苏佐等十七人自拔来归。 癸酉,龙图阁学士、兵部尚书苏轼兼侍读。 时朋党之论浸炽,吏部尚书王存为帝言:“人臣朋党,诚不可长,然或不察,则滥及善人,东汉党锢是也。庆历中,或指韩琦、富弼、范仲淹、欧阳修为朋党,赖仁宗圣明,不为所惑。今复有进此说有,愿陛下察之。”由是与用事者不合。乙卯,诏存出知大名府,辞之,改杭州。 先是,诏议郊祀典礼。顾临、范祖禹等八人议,请合祭天地。范纯礼、彭汝砺、曾肇、孔武仲等二十二人议,南郊合祭天地,不见于经;范百禄亦言圜丘无祭地之礼,先帝所废,稽古据经,未可轻改。九月,壬辰,太皇太后谓辅臣曰:“郊祀宜依仁宗、先帝故事。”吕大防言:“皇帝临御之始,当亲见天地,而诸儒献议欲南郊,不设皇地示位,恐亦未安。”苏颂、郑雍意与大防合,太皇太后是其言。 戊戌,诏曰:“国家郊庙时祀,祖宗以来,命官摄事,惟三岁一亲郊,则先飨清庙,冬至合祭天地于圜丘。元丰间,有司援周制以合祭,不应古仪;先帝诏定亲祀北郊之仪,未之及行。是岁郊祀,不设皇地示位,而宗庙之飨,率如权制。朕以凉昧,嗣承六圣休德鸿绪,今兹禋礼,奠币上帝,祼鬯庙室,而地示大神,久未亲祀。矧朕方郊见天地之始,其冬至南郊,宜依熙宁十年故事,设皇地示位,以严并祀之报。阙后躬行方泽之祀,则修元丰六年五月之制。俟郊礼毕,集官详议以闻。” 己酉,永兴军、兰州、镇戎军地震。 冬,十月,庚戌朔,环州地震。 丙辰,辽赈西北路饥。 时边部有侵辽者,西北路招讨使阿噜萨古召准布部长玛古苏使攻之,俘获甚众。阿噜萨古以功加左仆射,复整军进讨,误击玛古苏,由是准布诸部俱不服。 丁巳,诏陕西有前代帝王陵庙处,给民五家充守陵户。 戊午,以开封府推官咸平来之邵复为监察御史。 辛酉,诏以大河东流,都水监使者吴安持赐三品服,北都水监丞李伟任满日令再任。 夏人寇环州及永和诸砦,凡七日,始解去。 初,知庆州章楶数遣轻兵出讨,屡有斩获,部族不敢宁居。楶策其必报,谍知将攻环州,乃料精兵才万,统以骁将折可适等,而授之策曰:“敌进一舍,我退一舍。彼必谓我怯,不复备我边垒,乃衔枚由间道绕出其后,或伏山谷,伺间以击其归。”又以境外皆沙碛,近城百里有牛圈,所潴水足以饮人马,乃夜遣置毒。夏人围环数日,无所获而归。可适等潜屯洪德城,伺夏师过,识其母梁氏旗帜,城中鼓躁而出,驰突躏跞,夏师大败,梁氏几不得脱,尽弃供帐而逃。又饮牛圈水,人马被毒,死伤不可胜计。 准布部长玛古苏叛,杀辽金吾图古斯。辽主命奚六部呼哩耶律郭三发诸番兵讨之。 壬申,辽南府宰相王经卒。 戊寅,以左伊勒希巴耶律足哩为彰圣军节度使。 十一月,辛巳,太白昼见。 甲申,诏:“大中大夫、观察使以上,许各占永业田十五顷。馀官及民户愿以田宅供祖宗飨祀之费者,亦听官给公据,改正税籍。” 戊子,辽以枢密副使王是敦兼知枢密院事,以权参知政事韩资让参知政事。 辛卯,朝献景灵宫。壬辰,享太庙。癸巳,祀天地于圜丘,赦天下,群臣中外加恩。罢南京榷酒。民有亲丧者,以差等与免徭。 丁酉,辽以通州水潦害稼,遣使赈之。 辛丑,赐徐王颢剑履上殿。 乙巳,梁焘言:“先帝大臣多以材进,可稍复用,委以别都名藩,以全终始。” 戊申,辽北院大王哈鲁卒。 十二月,甲寅,以京西路转运副使贾易知苏州。 是岁,辽放进士冠尊文等五十三人。 元祐八年辽大安九年。癸酉,一零九三年 春,正月,庚辰,辽主如混同江。 甲申,英州别驾蔡确卒。 丁亥,御迩英阁,顾临读《宝训》,至汉武籍南山提封为上林苑,仁宗曰:“山泽之利,当与众共之,何用此为?”丁度言:“臣事陛下二十年,每奉德音,未始不本于忧勤,此盖祖宗家法耳。”吕大防因推广以进曰:“三代以后,唯本朝百三十年,中外无事,盖由家法最善。臣请举其略:自古人主事母后,朝见有时,如汉武帝五日一朝长乐宫;祖宗以来,事母后皆朝夕见,此事亲之法也。前代大长公主用臣妾之礼;本朝必先致恭,仁宗以侄事姑之礼见献穆大长公主,此事长之法也。”帝曰:“今宫中见行家人礼。”大防曰:“前代宫闱多不肃,宫人或与朝臣相见,唐入閤图有昭容位;本朝宫禁严密,内外整肃,此治内之法也。前代外戚多与政事,常致败乱;本朝母后之族皆不预,此待外戚之法也。前代宫室多尚华侈;本朝止用赤白为饰,此尚俭之法也。前代人君,虽在宫禁,出舆入辇;祖宗皆步自内庭,出御后殿,岂乏人之力哉?亦欲涉历广庭,稍冒寒暑耳,此勤身之法也。前代人主,在禁中冠服苟简;祖宗以来,燕居必以礼,窃闻陛下昨郊礼毕,具礼服谢太皇太后,此尚礼之法也。前代多深于用刑,大者诛戮,小者远窜;惟本朝用法最轻,臣下有罪,止于罢黜,此宽仁之法也。至于虚己纳谏,不好畋猎,不尚玩好,不用玉器,不贵异味,此皆祖宗家法,所以致太平者。陛下不须远师前代,但尽行家法,足以为天下。”帝深然之。 壬辰,幸中太一宫。 庚子,诏颁高丽所献《黄帝针经》于天下。 丁未,范百禄言:“自元祐四年正月降敕罢回河,今来臣僚回河之意终不肯已,然大河亦终不可回。吴安持等方日生巧计,壅遏北流,前后多端,致大河渐有填淤之害,浸坏禹迹之旧,岂不深可惜哉!” 二月,辛亥,高丽遣使买历代史及《册府元龟》等书,礼部尚书苏轼言宜却其请。始许之,轼又疏陈五害,极论其不可,且曰:“汉东平王请诸子及《太史公书》,犹不肯与,今高丽所请,有甚于此,其可与乎!”诏:“书籍曾经买者听。” 壬子,诏:“刑部不得分禁系人数,瘐死数多者申尚书省。” 癸丑,诏大宁郡王以下出就外学。 乙卯,依都水监所奏,作北流软堰。苏辙奏:“臣尝谓软堰不可施于北流,利害甚明。盖东流本人力所开,阔止百馀步,冬月河流断绝,故软堰可为。今北流是大河正溜,比之东流,何止数倍!见今河水行流不绝,软堰何由能立!盖水官之意,欲以软堰为名,实作破堰,阴为回河之计耳。”河北转运副使赵偁亦上议曰:“臣窃谓河事大利害有三:北流全河,患水不能分;东流分水,患水不能行;宗城河决,患水不能闭。是三者,去其患则为利,未能去则为害。今不谋此而专议闭北流,止知一日可闭之利,而不知异日既塞之患;止知北流伏槽之水易为力,而不知阚村方涨之势未可并入东流。是见近忘远,以河为戏也。请俟涨水伏槽,观大河全盛之势,以治东流、北流。”于是诏罢软堰。 是月,以崇政殿说书吕希哲为右司谏,希哲固辞。苏轼戏谓希哲曰:“法筵龙象,当观第一义。”希哲笑而不应,退,谓范祖禹曰:“若辞不获命,必以杨畏为首。”时畏方在言路,以险诈自任,故希哲有是言,既而不拜。 玛古苏侵辽,三月,辽西北路招讨使耶律阿噜萨古追之,都监萧章纠遇贼,与战不利,二室韦与六院部、群牧官等军俱陷于敌。阿噜萨古不以实闻,辽主知之,削其官,决以大杖。 癸未,尚书右仆射苏颂罢。颂为相,务在奉行故事,使百官守法遵职,量能授任,杜绝侥幸,深戒边臣生事,论议有未安者,毅然力争之。会除贾易知苏州,颂以易昔在御史名敢言,为监司矣,今乃作郡,则是因赦令反下迁也,不可。议未决,谏官杨畏、来之邵谓颂稽留诏命。颂上章辞位,罢为集禧观使。梁焘言颂不可降职处外,以示疏远,遂诏以观文殿大学士留京师。 庚寅,范祖禹言:“仲春以来,暴风雨雪,寒气逼人,惟陛下侧身修德,以销大异。” 辛卯,中书侍郎范百禄罢。苏颂既罢,百禄以同省,待罪请外,不许。御史黄庆基上疏,列百禄五罪,又言洛党虽衰,川党复盛,请早赐罢黜以离其党与。百禄遂力求去,许之。初,罢百禄,不除职,梁焘以为言,乃除资政殿学士、知河中府。 庚子,诏:“来年御试,将诗赋举人复试三题;经义举人且令试策,此后全试三题。” 是月,门下侍郎苏辙奏:“近臣以董敦逸言川人太盛,差知梓州冯如晦不当,指为臣过,遂面陈本末。寻蒙宣谕,深察敦逸之妄,然亦须略加别白。其敦逸言臣章疏,乞早付三省施行。” 敦逸又言:“奏差除之人,唯苏轼为多,或是亲知,或其乡人,致仕路有不平之叹。近高丽买书、黄河软堰之事,皆得旨已行,寻以轼、辙见拒而罢。臣闻人君者,制命者也;人臣者,承君之命而奉行者也。命令重则君尊,命令轻则臣强。今陛下已行之命,而轼、辙违而拒之,语其情犯,又非苏颂、范百禄之比,释而不治,命令轻矣。乞断自宸衷,指挥施行。” 夏,四月,丁未朔,夏人来谢罪,愿以兰州易塞门、安远二砦,诏数以违顺不常而却其请。 甲寅,令范祖禹依先朝故事,止兼侍讲。 乙卯,辽兴中府甘露降,辽主遣使祠佛饭僧。 丁巳,诏;“今后南郊合祭天地,依元祐七年例施行,罢礼部集官详议。” 甲子,以知永兴军李清臣为吏部尚书。 癸酉,辽主猎于西山。 癸未,苏轼同吕希哲、吴安诗、丰稷、赵彦若、范祖禹、顾临请以唐宰相陆贽《奏议》校正缮写进呈。 五月,己卯,以吏部尚书李清臣为资政殿学士、知真定府,姚勔论其不当召用故也。 辛卯,御史董敦逸、黄庆基并罢。 敦逸四状言苏辙,庆基三状言苏轼,谓轼昔为中书舍人,所行制词,指斥先帝,而辙相与表里以紊朝政。三省同进呈,吕大防奏曰:“敦逸、庆基言轼制词谤毁先帝,臣窃观先帝圣意,本欲富国强兵以鞭挞四裔,而一时群臣将顺太过,故事或失当。及太皇太后与皇帝临御,因民所欲,随时救改,盖事理当然耳。汉武帝好用兵,重敛伤民,昭帝嗣位,博采众议,多行寝罢;明帝尚察,屡兴惨狱,章帝易之以宽厚,天下悦服;未有以为谤毁先帝者也。至如本朝真宗即位,弛放逋欠以厚民财;仁宗即位,罢修宫观以息民力;亦未闻当时士大夫有以为毁谤先帝者。自元祐以来,言事官有所弹击,多以谤毁先帝为辞,非惟中伤善类,兼欲摇动朝廷,意极不善。若不禁止,久将为患。”苏辙因奏曰:“臣昨取兄轼所撰吕惠卿制观之,其言及先帝者,有曰:‘始以帝尧之仁,姑试伯鲧,终焉孔子之圣,不信宰予。’兄轼岂谤毁先帝者邪?臣闻先帝末年,亦自深悔已行之事,但未暇改耳。元祐变更,盖追述先帝美意而已。”太皇太后曰:“先帝追悔往事,至于泣下。”大防曰:“闻永乐败后,先帝尝咎两府大臣略无一人能相劝谏,然则一时过举,非出先帝本意明矣。”太皇太后曰:“此事官家当深知。”于是斥敦逸、庆基为湖北、福建转运判官。中丞李之纯、御史杨畏、来之邵言二人诬陷忠良,其责太轻。丙申,诏各与知军差遣,敦逸知临江军,庆基知南康军。 苏轼以札子自辨,言:“臣任中书舍人日,适值朝廷窜逐数人,所行告词,皆是元降词头所述罪状,非臣私意所敢增损。内吕惠卿告词,事涉先朝,不无所忌。臣愚意以为古今如鲧为尧之大臣而不害尧之仁,宰予为孔子高弟而不害孔子之圣。又况再加贬黜,深恶其人,皆先朝本意,则臣区区之忠,盖自谓无负矣。今庆基乃反指以为诽谤,不亦矫诬之甚乎!其馀所言李之纯、苏颂、刘谊、唐义问等告词,皆是庆基文致附会以成臣罪。此事始于朱光庭,盛于赵挺之,而极于贾易,今庆基复宗师之。臣恐阴中之害,渐不可长,非独为臣言也。”太皇太后令辙谕曰:“缘近来众人正相捃拾,且须省事。”轼乃具答刂子称谢曰:“昔东汉孔融,才疏意广,是以遭路粹之冤;西晋稽康,才多识寡,是以遇钟会之祸。臣人无二子之长而兼有古人之短,若非陛下至公而行之以恕,至仁而照之以明,则臣已下从二子游久矣,岂复有今日哉!” 是月,水官又请进梁村上下约,束狭河门,赵偁争不能得。既涉涨水,遂壅而溃,南泛德清,西决内黄,东淤梁村,北出阚村,宗城决口复行,魏店北流淤断,河水四出,坏东郡浮梁,幅员数百里,漂庐舍,败冢墓。遗民之仅免者,老弱聚金堤上,哀号之声,数舍不绝。 六月,丁未朔,辽主驻散水原。 甲寅,礼部尚书苏轼乞知越州,诏不允。 戊午,尚书左丞梁焘,罢为资政殿学士、同醴泉观使。故事,宫观使非宰相不除,遂置同使之名以宠之。 焘初以议边事不合,即属疾求罢。章屡上,帝皆遣内侍封还,仍问所以必去之理,并密访人材,焘曰:“信任不笃,言不见听,而询人材之可用者,非臣所敢当也。”使者再至,乃具奏曰:“陛下必欲知可大用之人,且图任旧人中坚正纯厚有人望者,不牵左右好恶之言以移圣意,天下幸甚!”寻乞补外,出知颍昌府。临行,帝遣内侍赐茶药,宣谕曰:“已用卿言,复相范纯仁矣。” 先是刘挚罢相,帝欲复用范纯仁,乃出御札以问吕大防。大防对曰:“如所宣示,实允群议。遂遣内侍李倬赍诏书召纯仁赴阙。己未,杨畏言:“纯仁方罢帅降官,名在谪籍,而陛下遽命以为相,赏罚不明,何以诏示天下!”来之邵又言纯仁师事程颐,闇很不才。皆不听。畏与苏辙俱蜀人,前击刘挚,后击苏颂,皆阴为辙道地,太皇太后觉之,故复自外召纯仁。畏寻又言辙不可大用云。 秋,七月,丙子朔,以范纯仁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入对,太皇太后曰:“人言相公必先进王觌、彭汝砺,如何?”纯仁曰:“此二人实有士望,臣终不敢保位蔽贤,惟陛下加察。” 辛卯,辽主如黑岭。 辽枢密使阿苏,以萧托辉尝言其短,深衔之。会西圉不宁,阿苏奏曰:“边隅重大,可择重臣镇抚。”辽主曰:“托辉何如?”阿苏曰:“诚如圣旨。”遂以托辉为西南面招讨使。 ◎宋纪八十三 ∷起昭阳作噩八月,尽阏逢阉茂七月,凡一年。 ○哲宗宪元继道显德定功钦文睿武齐圣昭孝皇帝 元祐八年辽大安九年 八月,辛酉,太皇太后不豫,帝不视事。 壬戌,遣使按视京东、西、河南、北、淮南诸路水灾。 戊辰,赦天下。 吕大防、范纯仁、苏辙、郑雍、韩忠彦、刘奉世入崇庆殿后閤,问太皇太后安。太皇太后谕曰:“今病势有加,与公等必不相见,且善辅佐官家。”又曰:“老身殁后,必多有调戏官家者,宜勿听之。”乃呼左右赐社饭,曰:“明年社饭,当思老身也。” 九月,戊寅,太皇太后高氏崩。自垂帘以来,召用名臣,罢废新法苛政,临政九年,朝廷清明,华夏绥安。杜绝内降侥幸,裁抑外家私恩,文思院奉上之物,无问世细,终身不取其一。人以为女中尧、舜。 己卯,诏以太皇太后园陵为山陵,命吕大防为山陵使。 庚辰,遣使告哀于辽。 戊子,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礼部尚书苏轼出知定州。 冬,十月,丙午,中书舍人吕陶言:“太皇太后保佑圣躬,于今九年,一旦弃四海之养,凡在臣庶,痛心泣血。然臣于此时以无可疑为疑,以不必言而言。盖自太皇太后垂帘以来,屏黜凶邪,裁抑侥幸,横恩滥赏,一切革去,小人之心,不无怨憾。万一或有奸邪不正之言,上惑圣听,谓太皇太后斥逐旧臣,更改政事,今日陛下既亲万几,则某人宜复用,某事宜复行。此乃治乱之端,安危之机,君子小人消长之兆,在陛下察与不察也。昔元祐初,臣任台谏官,尝因奏事帘前,恭闻德音宣谕云:‘朝廷政事,于民有害,即当更改。其它不系利害,亦不须改。每改一事,必说与大臣,恐外人不知。’臣思此语,则太皇太后凡有更改,固非出于私意,盖不得已而后改也。至如章惇悖慢无礼,吕惠卿奸回害物,蔡确毁谤不敬,李定不持母丧,张诚一盗父墓中物,宋用臣掊敛过当,李宪、王中正邀功生事,皆是积恶已久,罪不容诛。则太皇太后所改之事,皆是生民之便,所逐之臣,尽是天下之恶,岂可以为非乎!臣又闻明肃皇太后称制之日,多以私恩遍及亲党,听断庶务,或致过差。及至仁宗亲政,有希合上意,言其阙失者;仁宗降诏,应明肃垂帘时事,更不得辄有上言。圣德广大,度越古今,陛下所宜法而行之。” 戊申,群臣七上表,请听政。 太皇太后既崩,人怀顾望,莫敢发言。翰林学士范祖禹虑小人乘间为害,上疏曰:“陛下方总揽庶政,延见群臣,此乃国家兴替之本,社稷安危之基,天下治乱之端,生民休戚之始,君子小人进退消长之际,天命人心去就离合之时也。先太皇太后,性严正不可干犯,故能斥逐奸邪,裁抑侥幸。虽德泽深厚,结于百姓,而小人怨恨,亦不为少,必将有以改先帝之政、逐先帝之臣为太皇太后过者,此离间之言,不可不察也。初,太皇太后同听政,中外臣民上书者以万计,皆言政令不便。太皇太后因天下人心变而更化,既改其法,则作法之人有罪当逐,陛下与太皇太后亦顺众言而逐之。其所逐者,皆上负先帝,下负万民,天下之所仇疾而共欲去之者也,岂有憎恶于其间哉!惟陛下辨析是非,斥远佞人。有以奸言惑听者,明正其罪,付之典刑,痛惩一人以警群慝,则帖然无事矣。此辈既误先帝,又欲误陛下,天下之事,岂堪小人再破坏邪!”苏辙方具疏进谏,及见祖禹奏,曰:“经世之文也。”遂附名同进而毁己草。疏入,不报。 后数日,祖禹又言:“先太皇太后以大公至正为心,罢王安石、吕惠卿等新法而行祖宗旧政,故社稷危而复安,人心离而复合。乃至辽主亦与其宰相议曰:‘南朝遵行仁宗政事,可敕燕京留守,使边吏约束,无生事。’陛下观敌国之情如此,则中国人心可知。今陛下亲万机,小人必欲有所动摇,而怀利者亦皆观望。臣愿陛下上念祖宗之艰难,先太皇太后之勤劳,痛心疾首,以听用小人为刻骨之戒,守元祐之政,当坚如金石,重如山岳,使中外一心,归于至正,则天下幸甚!” 吕希哲言:“君子小人用心不同,有昔时自以过恶招致公论,坐法沈废者,朝思夜度,唯望乘国家变故、朝廷未宁之时,进为险语以动上心。其说大约不过有三:一谓神宗所立法度,陛下必宜修复;二谓陛下当独揽乾纲,不可委信臣下;三谓向来迁谪者当复收用。三者之言,行将至矣,陛下不可以不察。”吕陶亦以为言,皆不报。 辽阿噜萨古之败于玛古苏也,辽主以耶律托卜嘉代为西北路招讨使。托卜嘉自以尝荐玛古苏,有旧恩,遣人招致之。玛古苏声言约降,托卜嘉遽信之,逆于镇州西南沙碛间,禁士卒无得妄动。已而玛古苏率师骤至,裨将耶律绾、徐盛见其势锐,不及战而走,托卜嘉被害。托卜嘉,仁先之子也。庚戌,赠侍中,谥贞悯。 玛古苏既胜,准布诸部皆应之,冠倒塌岭。 壬子,辽遣使籍诸路。癸丑,命乌库节度使慎嘉努率兵援倒塌岭。 甲寅,辽主驻藕丝淀。 乙卯,命以马三千给乌库部。 丙辰,辽有司奏准布掠西路群牧。 丁巳,辽振西北路贫民。 己未,辽以燕国王延禧生子,肆赦,妃之族属并进级。 壬戌,辽以枢密直学士赵延睦参知政事兼同知南院事。 己巳,辽主命广积贮以备水灾。 庚午,复内侍乐士宣等六人。苏辙奏:“陛下方亲政,中外贤士大夫未曾进用一人,而推恩先及于近习,外议深以为非。”后数日,复出内批,以刘惟简、梁从政等四人并除入内内侍省职。中书舍人吕希纯封还词头,帝曰:“止为禁中阙人,兼有近例。”辙曰:“此事非为无例,盖谓亲政之初,先擢内臣,故众心惊疑。”帝释然曰:“除命且留,俟祔庙取旨可也。” 十一月,范祖禹请追改内侍除命,不报。庚寅,因请对,曰:“熙宁之初,王安石、吕惠卿造立三新法,悉变祖宗之政,多引小人以误国,勋旧之臣屏弃不用,忠正之士想继远引。又用兵开边,结怨外夷,天下愁苦,百姓流徙。赖先帝觉悟,罢逐两人;而所引群小已布满中外,不可复去。蔡确连起大狱,王韶创取熙河,章惇开五溪,沈起扰交管,沈括、徐禧、俞充、种谔兴造西事,兵民死伤皆不下二十万。先帝临朝悼悔,谓朝廷不得不任其咎。以至吴居厚行铁冶之法于京东,王子京行茶法于福建,蹇周辅行盐法于江西,李稷、陆师闵行茶法、市易于西川,刘定教保甲于河北,民皆愁痛,比屋思乱。赖陛下与太皇太后起而救之,天下之民如解倒悬。惟是向来所斥逐之人,窥伺事变,妄意陛下不以修改法度为是,如得至左右,必进奸言。万一过听而复用,岂惟正人不敢立朝,臣恐国家自此陵迟,不复振矣。”又论:“汉、唐之亡,皆由宦官。自熙宁、元丰间,李宪、王中正、宋用臣辈用事统兵,权势震灼。中正兼干四路,口敕募兵,州郡不敢违,师徒冻馁,死亡最多;宪陈再举之策,致永乐摧陷;用臣兴土木之工,无时休息,罔市进之微利,为国敛怨。此三人者,虽加诛戮,未足以谢百姓。宪虽已亡,而中正、用臣尚在,今召内侍十馀人,而宪、中正之子皆在其中。二人既入,则中正、用臣必将复用,惟陛下念之。” 时绍述之论已兴,有相章惇之意,祖禹力言惇不可用,帝不悦。 丙子,御垂拱殿。 辽枢密使阿苏使人诬奏蕃部掠漠南牧马及居民畜产,招讨使萧托辉不急追捕,罪当死,辽主命免其官。托辉负气,怒则须髯辄张,每有大议,必毅然决之,虽辽主有难色,未尝遽已,见权贵无少屈,竟为阿苏所陷,时人惜之。 十二月,乙巳,范纯仁言:“臣多疾早衰,自叨宰执以来,益为职事所困。窃位已将五月,辅政讫无寸长,上负国恩。又况蒙命之始,已招弹击之言。伏望察其至诚,退之以礼。”诏不允。帝语吕大防曰:“纯仁有时望,不宜去,可为朕留之,且趣入见。”问:“先朝行青苗法如何?”对曰:“先帝爱民之意本深,但王安石立法过甚,激以赏罚,故官吏急切,以致害民。”退而疏陈其要,以为“青苗非所当行,行之终不免扰民。” 初,太皇太后寝疾,召纯仁曰:“公父仲淹,在章献垂帘时,唯劝章献尽母道,及仁宗亲政,惟劝仁宗尽子道,可谓忠臣,公必能继绍前人。”纯仁泣射曰:“敢不尽忠!”至是群小力排垂帘时事,纯仁奏曰:“太皇太后保佑圣躬,功烈诚心,幽明共鉴。议者不恤国是,一何薄哉!”因以仁宗禁言章献垂帘时事诏书上之曰:“望陛下稽仿而行,以戒薄俗。”韩忠彦亦言于帝曰:“昔仁宗始政,群臣亦多言章献之非,仁宗恶其持情甚薄,下诏戒饬。陛下能法仁祖则善矣。” 甲寅,仿《唐六典》修官制。 丁巳,辽遣使来吊祭。 出钱粟十万赈流民。 辽中京留守窦景庸卒,谥肃宪。 是月,苏轼赴定州。时国事将变,轼不得入辞。既行,上书言:“臣日侍帷幄,方当戍边,顾不得一见而行;况疏远小臣,欲求自通,难矣。然臣不敢以不得对之故不效愚忠。古之圣人将有为也。必先处晦而观明,处静而观动,则万物之情毕陈于前。陛下圣智绝人,春秋鼎盛,臣愿虚心循理,一切未有所为,默观庶事之利害与群臣之邪正,以三年为期,俟得其实,然后应而作,使既作之后,天下无恨,陛下亦无悔。由此观之,陛下之有为,惟忧太早,不患稍迟,亦已明矣。臣恐急进好利之臣,辄劝陛下轻有改变,故进此说,敢望陛下留神。社稷宗庙之福,天下幸甚!” 范纯仁之将入也,杨畏尝有言,纯仁不知。至是吕大防欲用畏为谏议大夫,纯仁曰:“上新听政,谏官当求正人;畏倾邪,不可用。”大防曰:“岂以畏尝言公邪?”纯仁始知之。大防素称畏敢言,且先密约畏助己,竟超迁畏为礼部侍郎。及大防充山陵使,甫出国门,畏首叛大防,上疏言:“神宗更法立制以垂万世,乞赐讲求,以成继述之道。”疏入,帝即召对,询以先朝故臣孰可召用者,畏遂列上章惇、安焘、吕惠卿、邓温伯、李清臣等行义,各加品题。且密奏万言,具陈神宗所以建立法度之意与王安石学术之美,乞召章惇为相。帝深纳之,遂复章惇资政殿学士,吕惠卿为中大夫,王中正复遥郡团练使。给事中吴安诗不书惇录黄,中书舍人姚勔不草惠卿、中正诰词,乞追回除命,皆不听。 先是水官锐意回河,请曰:“河流浅狭,权堰断,使水势入孙村口。”论奏以千百数。诏率下河北转运司议,同列多畏恐,不敢正言,或以不知河事为解。转动副使赵偁,独居中持议,不少假借,每沮却之,因上《河议》,其略曰:“自顷有司回河几三年,工费骚动,半于天下;复为分水,又四年矣。古所谓分水者,回河流,相地势,导而分之,盖其理也。今乃横截河流,置埽约以扼之。开浚河流,徒为渊潭,其状可见。况故道千里,其间又有高处,故累岁涨落,辄复自断。臣谓当完大河北流两堤,复修宗城废堤,闭宗城口,废上下约,开阚村河门,使河流端直以成深道。聚三河工费以治一河,一二年可以就绪,而河患庶几息矣。” 绍圣元年辽大安十年 春,正月,丙申,夏国遣使来贡。 赵偁又上言:“先帝灼见河势,且鉴屡闭屡塞之患,因顺其性,使之北行,此万世策也。自有司置埽创约,横截河流,回河不成,因为分水。初决南宫,再决宗城,三决内黄,水皆西决,则地势西下,较然可知。今欲弭息河患,而逆地势,戾水性,臣未见其能就效也。臣请开阚村河口,修平乡、巨鹿埽、焦家等堤,浚澶渊故道以备涨水;如此,则五利全而河患息矣。” 水官又请权堰梁村,缕断张包等河门,闭内黄决口,开鸡爪,疏口地,回河东流。于是诏遣中书舍人吕希纯、殿中侍御史井亮采乘传相视,且会逐司定议。偁议以为:“东流阔处无二百步,益以涨水,何可胜约!去岁尝开鸡爪十五馀丈,未几生淤,形势可见。一日东流既不容,北流又悉闭,上壅横溃之患,可胜道哉!请先导张包以存北流,修西堤以备涨水,因其顺快,水流既通,则河将自成矣。”时独东路提刑上官均与偁议合,而众相论难,累日不决。乃周视东北流,较形势,审利害,会逐司诰之,曰:“将浚鸡爪以决东河于北流,可乎?”水官曰:“不可。张包存则东流败矣。”诏使曰:“审尔,则水之趋北,势也,奈何逆之?”由是从偁议,奏请存张包而治北流。会诏中格,复罢。 是月,辽主如春水。 准布别部侵辽,四捷军都监特默死之。 二月,丁未,以户部尚书李清臣为中书侍郎,以兵部尚书邓温伯为尚书右丞。清臣首倡绍述,温伯和之。时进用大臣,皆从中出,侍从、台谏,亦多不由进拟。范纯仁乃言于帝曰:“陛下亲政之初,四方拭目以观,天下治乱,实本于此。舜举皋陶,汤举伊尹,不仁者远。纵未能如古人,亦须极天下之选。”帝不纳。 己酉,葬宣仁圣烈皇后于永厚陵。己未,祔神主于太庙。 甲子,诏依章献明肃皇后故事,罢避高遵甫讳。 是月,夏国进马,助太皇太后山陵;复遣使再议易地,诏不允。 三月,壬申朔,日有食之。 癸酉,以知陈州蔡卞为中书舍人。 乙亥,尚书左仆射吕大防罢。大防位首相逾六年,当国日久,群怨皆归。及宣仁始祔庙,侍御史来之邵乞先逐大防以破大臣朋党,因疏列神宗简拔之人章惇、安焘、吕惠卿等,以备进用。大防亦自求去位,帝亟从之,诏以观文殿大学士知颍昌府。后二日,改知永兴军。 乙酉,御集英殿,试进士,策曰:“今复词赋之选而士不知劝,罢常平之官而农不加富,可差可募之说纷而役法病,或东或北之论异而河患滋,赐土以柔远也而羌夷之患未弭,弛利以便民也而商贾之路不通。夫可则因,否则革,惟当之为贵,圣人亦何有必焉!”李清臣之词也。 戊子,徙封徐王颢为冀王。 癸巳,诏赈京东、河北流民,贷以谷麦种,谕使还业,蠲今年租税。 丁酉,赐礼部奏名进士、诸科九百七十五人及第、出身。时考官取进士答策者,多主元祐。及杨畏覆考,乃悉下之,而以主熙、丰者署前列,拔毕渐为第一。自此绍述之论大兴,国是遂变矣。 是日,苏辙罢。先是辙上疏曰:“伏见御试策题,历诋近岁行事,有绍复熙宁、元丰之意。臣谓先帝以天纵之才,行大有为之志,其所设施,度越前古,盖有百世不可改者。在位近二十年,而终身不受尊号,裁损宗室,恩止袒免,减朝廷无穷之费;出卖坊场,顾募衙前,免民间破家之患;黜罢诸科诵数之学,训练诸将慵惰之兵;置寄禄之官,复六曹之旧;严重禄之法,禁交谒之私;行浅攻之策,以制西夏;收六色之钱,以宽杂役。凡如此类,皆先帝之睿算,有利无害。而元祐以来,上下奉行,未尝失坠也。至于其它,事有失当,何世无之!父作之于前,子救之于后,前后相济,此则圣人之孝也。汉武帝外事四夷,内兴宫室,财用匮竭,于是修盐铁、榷酤、均输之政,民不堪命,几至大乱;昭帝委任霍光,罢去烦苛,汉室乃定。光武、显宗,以察为明,以谶决事,上下恐惧,人怀不安;章帝即位,深鉴其失,代之以宽厚恺悌之政,后世称焉。本朝真宗,右文偃武,号称太平,而群臣因其极盛,为天书之说;章献临御,揽大臣之议,藏书梓宫,以泯其迹;及仁宗听政,绝口不言。英宗自藩邸入继,大臣创濮庙之议;及先帝嗣位,或请复举其事,寝而不答,遂以安静。夫以汉昭、章之贤与吾仁宗、神宗之圣,岂以薄于孝敬而轻事变易也哉!愿陛下反覆臣言,慎勿轻事改易。若轻变九年已行之事,擢任累岁不用之人,怀私忿而以先帝为辞,大事去矣。”奏入,不报。 辙又具札子言:“圣意诚谓先帝旧政有不合改更,自当宣谕臣等,令商量措置。今自宰臣以下,未尝略闻此言,而忽因策问进士,宣露密旨。譬如家人,父兄欲有所为,子弟皆不与知,而与行路谋之,可乎?”帝固不说,李清臣、邓温伯又先媒蘖之。及面论,帝益怒,遂责辙以汉武比先帝,辙曰:“汉武,明主也。”帝曰:“卿意但谓武帝穷兵黩武,末年下哀痛之诏,岂明主乎!”帝声甚厉,辙下殿待罪,众莫敢救。范纯仁从容言曰:“武帝雄才大略,史无贬辞,辙以比先帝,非谤也。陛下亲政之初,进退大臣当以礼,不可如呵斥奴仆。”邓温伯越次进曰:“先帝法度,为司马光、苏辙坏尽。”纯仁曰:“不然。法本无弊,弊则当改。”帝曰:“人谓秦皇、汉武。”纯仁曰:“辙所论,事与时也,非人也。”帝为之少霁。辙平日与纯仁多异,至是乃服,退,举笏谢曰:“公,佛地位人也。”归家,亟具奏,乞赐屏逐,诏以辙为端明殿学士、知汝州。中书舍人吴安诗草制,有“风节天下所闻”及“原诚终是爱君”之语,帝怒,命别撰词。辙止散官知汝州,安诗寻亦罢为起居舍人,从虞策、郭知章等言也。 河内尹焞应举,见发策黜元祐之政,乃叹曰:“尚可以干禄乎!”不对而出。焞少师事程颐,谓颐曰:“焞不复应进士举矣。”颐曰:“子有母在。”焞归,告其母陈,母曰:“吾知汝以善养,不知汝以禄养。”颐闻之曰:“贤哉母也!”于是终身不就举。 夏,四月,甲辰,命中书舍人蔡卞同修国史,以国子司业翟思为左司谏,左朝奉郎上官均为左正言,右朝散郎周秩、左朝散郎刘拯并为监察御史。 召淮南转运副使张商英为右正言。商英在外久不召,积憾元祐大臣,攻之不遗馀力,上疏言:“神宗盛德大业,跨绝今古,而司马光、吕公著、刘挚、吕大防,援引朋俦,敢行讥议。凡详定局之见明,中书之勘会,户部之行遣,言官之论列,词臣之诰命,无非指擿决扬,鄙薄嗤笑,翦除陛下羽翼于内,击逐股肱于外,天下之势,岌岌殆矣!今天清日明,诛赏未正,乞下禁省检索前后章牍,付臣等看详签揭以上,陛下与大臣斟酌而可否焉。”又指吕大防、梁焘、范祖禹为奸邪,以司马光、文彦博为负国,言吕公著不当谥正献,甚者至以宣仁双吕、武。始,商英在元祐时,作《嘉禾颂》,以文彦博、吕公著比周公,又作文祭司马光,极其称美,至是乃追论其罪。又言:“愿陛下无忘元祐时,章惇无忘汝州时,安焘无忘许昌时,李清臣、曾布无忘河阳时。”其以险语激怒当世概类此。 辽主驻春州北平淀。 乙巳,三省言役法尚未就绪,帝曰:“止用元丰法而减去宽剩钱,百姓何有不便邪?”范纯仁曰:“四方利害不同,须因民立法,乃可久也。”帝曰:“令户部议之。” 阿里骨遣使来献狮子。 丙午,以旱,诏恤刑。 庚戌,以知江宁府曾布为翰林学士。布自瀛州徙江宁,诏许入觐,遂有是命。布言先帝政事,当复施行,且乞改元以顺天意。 以龙图阁直学士蔡京权户部尚书。 台臣共言苏轼行吕惠卿制词,讥讪先帝:壬子,诏轼落职,如英州。 范纯仁上疏曰:“熙宁法度,皆吕惠卿附会王安石建议,不副先帝爱民求治之意。至垂帘时,始用言者,特行贬窜,今已八年矣。言者多当时御史,何故畏避不即纳忠,而今乃有是奏,岂非观望邪?” 辽自准布侵边,诸属国多从之叛。边臣间有斩获,诸部亦有降者。而玛古苏猖獗太甚,辽主乃以耶律额特勒为都统,耶律图多为副都统,耶律图鲁为都监,往讨之。 癸丑,诏改元绍圣。 白虹贯日。 以侍讲学士范祖禹为龙图阁直学士、知陕州。先是帝欲以祖禹代苏辙,而沮之者甚众。祖禹力求出,乃有是命。 太子少师致仕冯京卒。帝临奠,蔡确之子渭,京婿也,于丧次阑诉父冤。甲寅,诏复确右正议大夫。 诏王安石配享神宗庙庭。 以吏部尚书胡宗愈为通议大夫、知定州。 壬戌,以资政殿学士、提举洞霄宫章惇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惇赴召,沙县陈瓘随众道谒。惇素闻其名,独邀与同载,访当世之务,瓘曰:“请以所乘舟喻,偏重其可行乎?或左或右,其偏一也。明此,则行可矣。”惇默然。瓘复曰:“天子待公为政,敢问将何先?”惇伫思良久,曰:“司马光奸邪,所当先辨。”瓘曰:“公误矣,此犹欲平舟势而移左以置右也。果尔,将失天下之望。”惇厉色曰:“光辅母后,独掌政柄,不务纂绍先烈,肆意大改成绪,误国如此,非奸邪而何?”瓘曰:“不察其心而疑其迹,则不为无罪。若指为奸邪,又复改作,则误国益甚矣。”乃为惇极论熙、丰、元祐之事,以为:“元丰之政,多异熙宁,则先志固已变而行之。温公不明先志,而用母改子之说,行之太遽,所以纷纷至今。为今日计,唯当消朋党,持中道,庶可救弊。若又以熙、丰、元祐为说,无以厌服公论。”瓘辞辨忼慨,议论劲正,惇虽迕意,亦颇惊异,遂有兼收元祐之语,留瓘共饭而别。 范纯仁罢为观文殿大学士,知颍昌府。帝既亲政,言者急论垂帘时事。纯仁数称疾求罢,最后出居慈孝寺,请降诏以禁约言者,帝不从。纯仁连章求罢,许之。陛辞日,命坐,赐茶,慰劳甚渥。帝曰:“卿耆德硕望,朝廷所倚赖,今虽在外,凡时政有可裨益者,但入文字言之,无事形迹。”纯仁顿首受命。 命曾布修《神宗正史》。 丙寅,罢五路经律通礼科。 丁卯,诏诸路使:“免役法依元丰八年见行条约施行。” 邓温伯言:“旧名润甫,昨避高陈王讳,今请复旧名。”从之。 戊辰,同修国史蔡卞上疏言:“先帝盛德大业,卓然出千古之上,而《实录》所纪,类多疑似不根,乞验索审订。重行刊定,使后世无所迷惑。”诏从之,以卞兼国史修撰。 己巳,辽除玉田、密云流民租赋一年。 是月,知汝州苏辙,降授左朝议大夫,徙知袁州。责词略曰:“垂帘之初,老奸擅国,置在言路,使诋先朝,反以君父为仇,无复臣子之义。”中书舍人林希所草。老奸,盖阴斥宣仁也。希典书命,自司马光、吕大防、公著、刘挚等数十人之制,极其丑诋。一日,草制罢,掷笔于地曰:“坏尽名节矣!” 闰月,壬申,以陆师闵等二十三人为诸路提举常平官。 癸酉,罢十科举士法,从井亮采言也。 翟思言:“先帝正史,将以传示万世。访闻秉笔之臣,多刊落事迹,变乱美实,以外应奸人诬诋之说。今既改命史官,须别起文,请降旨取《日历》、《时政记》与今《实录》参对。。”从之。 甲申,以观文殿学士安焘为门下侍郎。 以礼部侍郎孔武仲为宝文阁待制、知宣州。 乙酉,以工部尚书李之纯为宝文阁待制、知单州,御史刘拯言其为中丞时阿附苏轼故也。 丙戌,虞策请复置天下义仓,每苗税一石,出米五升,自来年为始,专充赈济;从之。 贬通判杭州秦观监处州茶盐酒税,以刘拯言其影附苏轼、增损《实录》也。 丁亥,诏神宗随龙人赵世长等迁秩赐赉有差。 戊子,诏:“在京诸司所受传宣中批,并候朝廷覆奏以行。” 癸巳,命知苏州吕惠卿改知江宁府。 乙未,章惇入见,遂就职,命提举修《神宗实录》、《国史》。 戊戌,诏改隆祐宫曰慈德宫,前殿曰慈德,中曰仁明,后曰寿昌。 以黄履为御史中丞。元丰末,履尝为中丞,与蔡确、章惇、邢恕相交结,每确、惇有所嫌恶,则使恕道风旨于履,履即排击之,时谓之“四凶”,为刘安世所论而出。至是惊复引用,俾报复仇怨,元祐正臣,无一得免矣。 帝之初即位也,程颢知扶沟县,以檄至河南府,留守韩宗师问:“朝事如何?”颢曰:“司马君实、吕晦叔作相矣。”又问:“果作相,当如何?”曰:“当与元丰大臣同。若先分党与,它日可忧。”宗师曰:“何忧?”曰:“元丰大臣皆嗜利者,使自变其已甚害民之法,则善矣。不然,衣冠之祸未艾也。”至是其言乃验。宗师,绛之子也。 庚子,辽赐西北路贫民钱。 五月,壬寅,罢修官制局。 甲辰,罢进士习试诗赋,专治二经。 辽主驻赤勒岭。 己酉,诏以王安石《日录》参定《神宗实录》、《正史》。 初,安石将死,悔其所作,命从子防焚之,防诡以它书代。至是蔡卞即防家取以上之,因芟落事实,文饰奸伪,尽改元祐所修。 辛亥,刘奉世罢。 奉世为人,简重有法度,常云:“家世唯知事君,内省不愧作士大夫公论而已。得丧,常理也。譬如寒暑加人,虽善摄生者不能无病,正须安以处之。”时以章惇用事,力乞外。乃罢为真定府路安抚使,兼知成德军。 癸丑,诏:“中外学官,非制科、进士、上舍生入官者,并罢。” 编类元祐群臣章疏及更改事条。 甲寅,殿中侍御史郭知章言:“先帝辟地进壤,扼西戎之咽喉,如安疆、葭芦、浮图、米脂,据高临下,宅险遏冲。元祐初,用事之臣委四寨而弃之,外示以弱,实生戎心。乞检阅议臣所进章疏,列其名氏,显行黜责。”惇等因开列初议弃地者自司马光、文彦博而下凡十一人。惇奏曰:“弃地之议,司马光、文彦博主之于内,赵昪、范纯粹成之于外,故众论莫能夺。若孙觉、王存辈,皆闇不晓事,妄议边计者。至于赵昪、范纯粹,明知其便,而首尾异同以傅会大臣,可谓挟奸罔上。夫妄议者犹可恕,挟奸者不可不深治。”帝以为然。 右正言张商英言:“先帝谓天地合祭非古。”诏礼部、太常详议以闻。 以右正言上官均为工部员外郎。章惇方欲擅权,恶均异论,故罢均言职。寻以均权发遣京东西路刑狱。 戊午,辽有司言:“德勒诸部侵边,统军使出战不利,招讨使以兵击破之。敦睦宫太师耶律安努及其子殁于阵。” 己未,以礼部侍郎杨畏为吏部侍郎。 初,吕大防既超迁畏,畏知章惇心复用,时惇居苏州,有张扩者,惇妻之侄,畏托扩致意云:“畏度事势轻重,因吕大防、苏辙以逐刘挚、梁焘辈;又欲并逐大防及辙,而二人觉之,遽罢畏言职。畏迹在元祐,心在熙宁、元丰,首为公辟路者也。”及惇赴召,百官郊迎,畏独请间,语多斥大防。有直省官闻之,叹曰:“杨侍郎前日谄事吕相公,亦如今日见章相公也。”惇信畏言,故又迁吏部。 乙丑,尚书左丞邓润甫卒。润甫首陈绍述,遂登政府。章惇议重谪吕大防、刘挚,润甫不以为然,曰:“俟见上,当力争。”无何,暴卒。 丁卯,嗣濮王宗晖卒。 是月,高丽国王运殂,遣使告于辽,辽遣萧遵列等赙赠。 六月,知永兴军吕大防降授右正议大夫、知随州,知青州刘挚落职,降授左朝议大夫、知黄州,知汝州苏辙降授左朝议大夫、知袁州,以台谏交章论列故也。 来之邵等言知英州苏轼诋斥先朝,甲戌,责授宁远军节度副使,惠州安置。 壬午,封高密郡王宗晟为嗣濮王。 癸未,以翰林学士承旨曾布同知枢密院事。 甲申,礼部言太学博士詹文奏乞除去王安石《字说》之禁,从之。 乙酉,诏知郓州梁焘改知鄂州,知成德军刘安世改知南安军,管句西京崇福宫吴安诗监光州盐酒税,知虢州韩川改知坊州,权知应天府孙升改知房州,并落职降官;从左司谏翟思言也。 乙酉中书舍人林希言:“吏部侍郎、新除庐州王钦臣,傅会吕大防以致进用,岂可以侍从职名,寄之方面!所有制词,未敢撰进。”诏钦臣除集贤殿修撰、知和州。 诏崇政殿说书吕希哲守本官、知怀州,以刘拯言公著父子世济奸邪故也。 丙戌,诏蔡确追复观文殿学士,赠特进。 戊子,诏翰林学士兼侍讲蔡卞充国史院修撰兼知院事。 辛卯,三省以监察御史周秩所上二章进呈。读至“向者有御批,欲增隆皇太妃仪物,又如治平中议濮事。吕大防所以求去”,帝曰:“大防何尝有言!今秩越次及之,是迎合也。”又读至“邪说甚行,使天子不得尊其母”,帝曰:“此言,激怒也。如秩趋操甚狂,若置之言职,朝廷无安静之理。”遂罢秩知广德军。 己亥,辽禁边民与蕃部为婚。 秋,七月,庚子朔,辽主猎于赤山。 丙辰,张商英言吕希纯于元祐中尝缴驳词头不当及附会吕大防、苏辙事,帝曰:“去冬以宫中缺人使令,因召旧人十数辈,此何系外廷利害,而范祖禹、丰稷、文及甫并有章疏,陈古今祸福以动朕听,希纯等又缴奏争之,何乃尔也!”安焘对曰:“闻文及甫辈上书,亦为人所使。”帝曰:“必苏辙也。”会中书舍人林希言吕希纯尝草宣仁皇后族人迁官诰,有曰“昔我祖妣正位宸极”,其言失当,及变乱奉祀礼文、荐牙盘食等数事,乃诏落希纯职,知亳州如故。 丁巳,三省言:“范纯仁、韩维朋附司马光,毁讪先帝,变乱法度,纯仁复首建弃地之议,滋养边患。”诏纯仁特降一官。 初,章惇请谪纯仁,帝曰:“纯仁持议公平,非党也,但不肯为朕留耳。”惇曰:“不肯留,即党也。”帝勉从惇请。 是日,追夺司马光、吕公著等赠谥,贬吕大防、刘挚、苏辙等官,诏谕天下。 元丰末,神宗尝谓辅臣曰:“明年建储,当以司马光、吕公著为师保。”及公著卒,吕大防奉敕撰《神道碑》,首载神宗语,帝又亲题其额。及章惇、蔡卞欲起史祸,先于《日历》、《时政记》删去“以司马光、吕公著为师保”语,又请发光、公著冢,斫棺暴尸。三省同进呈,许将独不言。惇等退,帝留将问曰:“卿不言,何也?”将曰:“发冢斫棺,恐非盛德事。”帝曰:“朕亦以为无益公家。”遂寝其奏。会黄履、张商英、周秩、上官均、来之邵、翟思、刘拯、井亮采,交章言光等畔道逆理,未正典刑,大防等罪大罚轻,未厌公论,凡十九疏。章惇悉以进呈,遂诏追光、公著赠谥,毁所立碑,夺王岩叟赠官,贬大防郢州居住,挚蕲州,辙筠州。曾布密疏请罢毁碑事,不报。 苏颂方执政时,见帝年幼,诸臣太纷更,常曰:“君长,谁任其咎邪?”每大臣奏事,但取决于宣仁,帝有言,或无对者。惟颂奏宣仁,必再禀帝,有宣谕,必告诸臣以听圣语。及言者劾颂,帝曰:“颂知君臣之义,无轻议也。”又曰:“梁焘每起中正之论,其开陈排击,尽出公议,朕皆记之。”由是颂获免,而焘与外祠。 初,李清臣冀为相,首倡绍述之说,以计去苏辙、范纯仁、亟复青苗、免役法。及章惇相,心甚不悦,复与为异。惇贬司马光等,又籍文彦博以下三十人,将悉窜岭表。清臣进曰:“更先帝法度,不能无过,然皆累朝元老,若从惇言,必大骇物听。”帝然之。戊午,诏曰:“司马光、吕公著、吕大防、刘挚等,各以等第行遣责降讫。至于射利之徒,胁肩成市,盍从申儆,俾革回邪,推予不忍之仁,开尔自新之路。今后一切不问,议者亦勿复言,所有见行取会《实录》修撰官以下及废弃渠阳砦人,自别依敕处分。” 来之邵、刘拯等乞复免役钱法。 是月,准布诸部侵辽之倒塌岭,尽掠西路群牧马去,东北路统军使耶律实埒以兵追及,尽获所掠而还。 辽太子洗马刘辉上书言:“西边诸蕃为患,士卒远戍,中国之民疲于飞挽,非长久之策。为今之务,莫若城于盐泺,实以汉户,使耕田聚粮,以为西北之费。”言虽不行,识者韪之。 ◎宋纪八十四 ∷起阏逢阉茂八月,尽柔兆困敦十二月,凡二年有奇。 ○哲宗宪元继道显德定功钦文睿武齐圣昭孝皇帝 绍圣元年辽大安十年 八月,辛未,诏范纯粹降一官,为直龙图阁、知延安府,以元祐间尝献议弃地也。 壬申,三省具吕惠卿、王中正、宋用臣无罪状进呈,当再叙,章惇曰:“惠卿所坐极无名。”帝曰:“与复旧官并资政殿学士。” 九月,癸卯,遣御史刘拯按河北水灾,赈饥民。 甲辰,以黄庆基、董敦逸并为监察御史。 丙午,策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庚戌,三省同进呈张咸、吴俦、陈旸三人中第五等,推恩,帝曰:“进士策文理有过于此者。”因诏罢制科。 罢广惠仓。 甲寅,知广州唐义问,坐弃渠阳砦,责授舒州团练副使。 己未,辽以南院大王特默为南院枢密使。 庚申,太白昼见。 甲子,德勒部长降于辽,辽主命释其罪。 丁卯,诏京东、西、河北赈恤流民。 戊辰,流星出紫微垣。 是月,辽都统额特勒进讨准布,乘天大雪,击败玛古苏之众并其四别部,斩首千馀级。 冬,十月,己巳朔,以知江宁府吕惠卿知大名府。 三省、枢密院同呈除目,曾布、韩忠彦曰:“若惠卿在朝,善人君子必无以自立。”帝曰:“只令知北京,岂可留也!布又言:“章惇秉政以来,所引皆阘茸小人,专恣弄权,日甚一日。陛下以天下公论召彭汝砺,而沮格不行;吕升卿于罪谪中致仕,而惇不禀旨,召令再任;王钦臣谢表语侵御史,而惇欲削职降官;周秩讥切朝廷,而惇欲多方曲庇其罪;陛下不欲与惠卿复职而终复,不欲除林希经筵而终除。以是上下畏之,独臣与韩忠彦曾稍开陈,它人有敢言其非者否?”其意盖欲倾惇。帝曰:“此固当开陈也。” 丙子,辽主驻藕丝淀。 丁亥,国子司业龚原奏:“王安石在先朝时,尝进所撰《字说》二十二卷。乞差人就其家缮写定本,降付国子监雕印,以便学者传习。”诏可。学校举子之文,靡然从之,其弊自原始。 庚寅,以常安民为监察御史。先是安民因召对言:“元祐中进言者,以熙宁、元丰之政为非而当时为是;今日进言者,以元祐之政为非而熙宁、元丰为是;皆偏论也。愿陛下公听并观,无问新旧,惟归于当。”帝谓辅臣曰:“安民议论公正,无所阿附。” 丁酉,都水使者王宗望言:“北流已闭,全河东还故道,望付史官纪绍圣以来圣明独断,致此成绩。”诏宗望具析部役官功力等第以闻。然是时东流堤防未及缮固,濒河多被水患,流民入京师,往往泊御廊及僧舍,诏给券,谕令还本土以就赈济。 十一月,己亥朔,复八路差官法。 壬子,蔡确追复观文殿大学士。 甲寅,开封男子吕安斥乘舆,当斩,贷之。 十二月,辛未,申严铜钱出外界法。 甲戌,辽以参知政事赵廷睦兼同知枢密院事,以枢密副使王师儒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 己卯,辽主命录西北路有功将士及战殁者赠官。 乙酉,辽改明年元曰寿昌,减杂犯死罪以下,仍除贫民租赋。 丙戌,滑州浮桥火。 己丑,漳河决溢,浸洺、磁等州。令计置堙塞。 甲午,三省同进呈台谏官前后章疏,言:“实录院所修先帝《实录》,类多附会奸言,诋斥熙宁以来政事,乞重行罢黜。”帝曰:“史官敢如此诞谩不恭,须各与安置。”诏:“范祖禹安置永州,赵彦若澧州,黄庭坚黔州。” 初,章惇、蔡卞与其党论《实录》多诬,俾前史官分居畿邑以待问,摘千馀条示之,谓为无验证。既而院吏考阅,悉有据依,所馀才三十二事。庭坚书“用铁龙爪治河,有同儿戏”,至是首问焉,对曰:“庭坚时官北都,尝亲见之,真儿戏耳。”凡有问,皆直辞以对,闻者壮之。 辽南府宰相王棠卒。棠博古,善属文,乡贡、礼部、廷试皆第一。练达朝政,临事不怠,在政府,修明法度,人许其不愧科名云。 是岁,京师疫,洛水溢,太原地震;河北水,发京东粟赈之。 绍圣二年辽寿昌元年 春,正月,己亥,辽主如混同江。 丙午,立宏词科。三省上言:“今进士既纯用经术,如诏诰、章表、赦敕、檄书、露布、戒谕之类,皆朝廷官守日用不可缺者,若悉不习试,何以兼收文学博异之士!”于是别置宏词科,许进士登科者乞试。试者虽多,所取无过五人;词格超异者,特奏命官。 以吏部侍郎杨畏知成德军。畏既叛吕大防,附章惇,及李清臣、安焘与惇异议,复阴附安、李。而惇亦觉其险诈,乃命畏出守。 乙卯,辽赈奉圣州贫民饥。 乙丑,殿前司奏狱空,诏赐缗线。 二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戊辰,辽赐左右二皮室钱。 癸酉,高丽遣使贡于辽。 甲戌,以知大名府吕惠卿为资政殿大学士。章惇言惠卿乞留京师,但愿得一宫观,帝曰:“已除大资政,兼北京亦是重地。”又问:“惠卿已行否?”曾布、韩忠彦皆曰:“惠卿乞留,乃是无耻。君子难进而易退,其人可知矣。”帝哂之。 初,监察御史常安民面奏:“新除北都留守吕惠卿,赋性深险;王安石援引为执政,及得志,遂攻安石。使移此心以事君,其薄可知。惠卿若见陛下,必言先帝而泣,以感动陛下,希望得留朝廷。”至是惠卿过阙请对,果为帝言先朝事,且泣;帝正色不答,计不得施而去。时论快之。 乙亥,诏追夺吕大防两官,徙居安州。先是中丞黄履言赵彦若等修纂先帝《实录》,厚加诬毁,皆已窜逐,唯监修吕大防幸免,故有是命。 辽主驻鱼儿泺。 辛巳,出内库钱帛二十万助河北赈饥。 乙未,左司谏张商英除左司员外郎。会知开封府王震言商英遣人与盖渐谋害来之邵,坐谪监江宁府税。 三月,己亥,嗣濮王宗晟卒,谥端孝。 宗晟好古学,藏书数万卷,仁宗嘉之,益以国子监书。治平初,将郊而雨,或议改卜,英宗访诸宗晟,对曰:“陛下初郊见上帝,盛礼也,岂宜改卜!至诚感神,在陛下精意而已。”帝嘉纳。及郊,雨霁。英宗数被疾,密请早建储贰以系天下之望,世称其忠。 甲辰,国子司业龚原等,言王安石尝进其子雱所撰《论语、孟子义》,乞下本监雕印颁行。 丙午,辽赐东京贫民绢。 己未,试宏词黄府等五人各循一资。 夏,四月,丁卯,辽都统奏讨准布别部之捷。 戊辰,诏:“职事官罢带职,朝请大夫以下勿分左右,易集贤院学士为集贤殿修撰,直集贤院为直秘阁,集贤校理为秘阁校理。” 壬申,封华容郡王宗愈为嗣濮王。 御史郭知章、董敦逸言:“乞循先帝之法,令两制及台谏官各举才行一人。”诏:“许将、蔡京、黄履、蔡卞、钱勰、林希、王震,不拘资序,各举堪备任使二员以闻。” 乙亥,女直遣使贡于辽。 丁亥,诏依元丰条制置律学博士二员。 庚寅,辽录西北路有功将士。 是月,宝文阁待制、知青州邢恕入觐,涕泣曰:“臣不谓今日得复见陛下!”泪溅御袍。帝不乐,遂令赴郡。 五月,乙未朔,辽以南京宣徽使耶律特默为北院大王。癸卯,赠阵亡者官。 乙巳,命蔡卞详定国子监三学及外州州学制。 乙卯,上皇太妃宫曰圣端。 丁巳,辽主驻特礼岭。 六月,己巳,辽以权参知政事赵孝严为汉人行宫都部署。围场都管萨巴,以讨准布功加镇国大将军。 乙酉,诏:“元祐初减定除授正在已下奉禄递损,物数不多,有亏朝廷优异之礼,其见行条令,悉宜罢去,并依元丰旧制。其宗室公使并生日所赐,自依元祐法。” 壬辰,禁京城士人舆轿。 秋,七月,己亥,户部尚书蔡京奏乞检会熙宁、元丰青苗条约以示天下。 癸卯,辽主猎于沙岭。 甲寅,辽都统额特勒奏破玛古苏之捷。 丙辰,诏大理寺复置右治狱,仍依元丰例增置官属。 八月,壬申,封彰信军节度使宗景为济阴郡王。 甲申,诏:“吕大防等永不得引用期数及赦恩叙复。” 时将大飨肆赦,章惇先期言:“此数十人,当终身勿徙。”故有是诏。 嗣濮王宗愈卒,谥恭宪。 乙酉,录赵普后希庄为閤门祗候。 九月,甲午,以安定郡王宗绰为嗣濮王。 壬寅,告迁神宗神御于景灵宫显承殿。 知陈州范纯仁,闻吕大防窜居远州,终身勿徙,欲斋戒上疏申理之,所亲劝其勿为触怒,万一远斥,非高年所宜,纯仁曰:“事至于此,无一人敢言。若上心遂回,所系大矣;如其不然,死亦何憾!”乃上言:“大防等所犯,亦因持心失恕,好恶任情,违老氏好还之戒,忽孟轲反尔之言。然牛、李之祸,数十年沦胥不解,岂可尚遵前轨!大防等年老疾病,不习水土,炎荒非久处之地,又忧虞不测,何以自存!向来章惇、吕惠卿,虽为贬谪,不出里居。陛下以一蔡确之故,常轸圣念。今赵彦若已死贬所,将不止一蔡确矣。愿陛下断自渊衷,将大防等引赦原放。”癸卯,出御批曰:“范纯仁立异邀名,沮抑朝廷已行之命,可落观文殿大学士、知随州。”帝始亦有意从所奏,章惇力主前议,且谓纯仁同罪未录,遂并责之。 戊申,加上神宗谥曰绍天法古运德建功英文烈武钦仁圣孝皇帝。 辛亥,大飨明堂,赦天下。 甲寅,辽主祠木叶山。 丙辰,辽命西京炮人、弩人教西北路汉军,以准布未平故也。 章惇专权擅命,监察御史常安民力折其奸。惇遣所亲语之曰:“君本以文学闻于时,奈何以言语自任,与人为怨?少安静,当以左右相处。”安民正色斥之曰:“尔乃为时相游说邪!”林希权礼部尚书,安民言:“希为惇谋客,惇肆横强很,皆希教之。”又论:“蔡京奸足以惑众,辨足以饰非,巧足以移动人主之视听,力足以傎倒天下之是非,内结宦寺,外连台谏,合党缔交,以图柄任。陛下不早逐之,它日悔将安及!”是时京之恶尚隐,人多未测,独安民首发之。又言:“今大臣为绍述之说者,皆借以报复私怨,一时朋附之流,从而和之,遂至已甚。张商英在元祐时,上吕公著诗求进,其言谀佞无耻;及为谏官,则上疏毁司马光、吕公著神道碑。周秩在元祐间为太常博士,亲定司马光谥文正;为言官,则上疏论司马光、吕公著,至欲剖棺鞭尸。是岂士君子之所为哉!”章疏前后至数十百上,度终不能回,遂乞外,帝开慰而已。 及祀明堂,刘美人侍帝于斋宫,又至相国寺,用教坊作乐,安民以为众所观瞻,亏损圣德。语直忤旨,章惇从而谮之。曾布在枢府,与惇不协,见安民数论惇,意谓附己,于上前屡称安民。及安民论布与惇互用亲故,于是二人者合力排之。布乘间袖安民旧与吕公著书以进,谓安民乞公著消减先朝奸党,援引其类,百世承续。一日,帝谓安民曰:“卿尝上吕公著书,以东汉不道之君比朕,可乎?”安民曰:“臣与公著书,劝其博求贤才,尝引陈蕃、窦武、李膺事,不谓恶臣者指摘臣言,推其世以文致臣,虽辨之何益!”先是安民与国子司业安惇、监察御史董敦逸同在国子监考试所拆号,安民对敦逸称“二苏负天下重望,公不当弹击”,至是敦逸奏讦安民前语,谓安民乃苏辙之党,平日议论,多主元祐,安民由是得罪。壬戌,谪安民监滁州盐酒务。帝初命与安民知军,惇乃进拟送吏部,降监当。明年,敦逸论瑶华事,帝怒,欲贬之,谓执政曰:“依常安民例与知军。”乃知帝初不知安民降监当也。 是月,详定重修敕令所言:“府界诸路常平敛散等事,除今来申请外,并依元丰七年见行条制;其给纳常平钱,有所抑勒,令提举司觉察奏劾。”从之。 冬,十月,甲子,尚书右丞郑雍罢为资政殿学士、知陈州。 章惇贬斥元祐旧臣,皆以白帖行遣。安焘等争论不已,帝疑之,惇甚恐。雍欲为自安计,私语惇曰:“用白帖有王安石故事。”惇大喜,取其案牍,怀之以白帝,惇得遂其奸。雍虽以此结惇,然卒罢政。 辽主驻藕丝淀。 己巳,翰林学士钱勰落职知池州,仍放辞谢,坐批答郑雍诏书有“群邪共攻”等语也。 元祐初,章惇罢枢密,出知汝州,勰草制词,有云“怏怏非少主之臣,幸幸无大臣之节”。及惇入相,勰知开封府,殊惧;已而擢翰林学士,乃安。曾布数毁勰于帝前,帝未听也。于是蔡卞与黄履同在经筵,为履诵“弗容群枉,规欲动摇”等语。履问:“如何?”卞曰:“似近时答诏,不知谁为之。”亟令学士院检呈,乃知勰所为。履与翟思、刘拯相继论列,言:“臣等忝任风宪,而勰指为群邪,意在朋比,妄假陛下之诏以扇惑朝廷。”故雍既罢而勰亦贬。 勰在熙宁时为流内铨主簿,判铨陈襄尝登进班簿,神宗称之,襄曰:“此非臣所能,主簿钱勰为之耳。”明日,召对,将任以清要官。王安石使弟安礼来见,许用为御史,勰谢曰:“家贫母老,不能为万里行。”再知开封府,临事精敏。苏轼乘其据案时,遗之诗,勰操笔立就以报,轼曰:“电扫庭讼,响答诗筒,近所未见也。” 癸酉,告迁宣仁皇后神御于景灵宫徽音殿。 甲戌,以吏部尚书许将为尚书左丞,翰林学士蔡卞为尚书右丞。 辽以北面林牙耶律大悲努为右伊勒希巴。大悲努举止驯雅,好礼仪,为时人所称。 丙子,以户部尚书蔡京为翰林学士兼侍读、修国史。 辛巳,进封冀王颢为楚王。 癸未,辽以参知政事王师儒为枢密副使,以汉人行宫都部署赵孝严参知政事。 辛卯,河南府地震。 壬辰,辽录讨准布有功将士。 十一月,乙未,安焘罢知河南府。焘旧与章惇善,及同省执政,惇惮焘,且恶之,所以排陷者无不至,遂有是命。 丙申,太白昼见。 女直遣使进马于辽。 戊戌,范谔以转运使入对,自言有捕盗功,乞赐章服。帝曰:“捕盗,常职也,何足言功!”黜知寿州。 己亥,辽以都统额特勒为西北路招讨使,封漆水郡王。 甲寅,内侍梁惟简除名,全州安置。惟简坐党附,与张士良、梁知新皆得罪,已又编管白州,徙配朱崖,以为宣仁后亲信故也。 黄履、来之邵、张商英、刘拯言:“蔡确先朝顾命大臣,宜尽复官爵恤数。”丙辰,赠确为太师,谥忠怀,遣中使护其葬。 戊午,知大名府吕惠卿入对。引进副使宋球谓曾布曰:“惠卿语良久,上有倦色。既而再出一札子,不知上有何语,遂不进呈,出笏而退。”布奏事毕,言及惠卿,帝曰:“惠卿极凶横,升卿亦然。”布曰:“陛下睿明洞见,实天下之福!”惠卿留数月,乃辞去。 庚申,辽以高丽王昱有疾,命其子颛权知国事。 先是辽欲过鸭绿江为界,高丽上表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臣;尺地之馀,何必我疆我理!”又云:“归汶阳之旧田,抚绥敝邑;回长沙之拙袖,忭舞昌辰。”其参知政事朴寅亮之词也,辽主善之,遂寝其议。 十二月,癸亥朔,辽以知北院枢密使事耶律阿苏为北院枢密使。 乙丑,复置监察御史三人,分领六察,不言事。 令翰林学士蔡京、御史中丞黄履各举御史二人。 壬申,白虹贯日。 乙酉,曾布言文彦博、刘挚、王存、王岩叟辈皆诋訾先朝,去年施行元祐之人多漏网者,惇曰:“三省已得旨,编类元祐以来臣僚章疏及申请文字,密院亦合编类。”帝以为然。许将再奏曰:“密院已得指挥,编修文字,乞便施行。”从之。 戊子,诏如元丰例,孟月朝献景灵宫。 是岁,苏州地震。 辽放进士陈衡有等百三十人。 绍圣三年辽寿昌二年 春,正月,甲午,辽主如春水。 庚子,知枢密事韩忠彦罢。忠彦屡请外,帝问曾布曰:“忠彦别无事,亦不至奸险。”对曰:“然。”已而章惇言忠彦处置边事多失宜,帝甚骇之。忠彦请不已,乃除观文殿学士、知真定府,寻移定州。 甲辰,酌献景灵宫,遍诣诸殿,如元丰礼。 戊申,殿中侍御史陈次升言:“绍圣元年敕榜,除已行责降人外,一切不问,议者亦不复言。近者窃见汪浃、李仲等送吏部,与合入差遣,录黄行下,以元祐所献文字得罪。则敕榜所云,殆成虚语,将何以取信天下!伏望宣谕大臣,自今以始,同共遵守。若人才委不可用,所见背理,以今日之罪罪之;既往之咎,置而不问,以彰朝廷忠厚之德。”又言:“臣闻差官编排元祐间臣僚章疏,仍厚赏以购藏匿,采之舆议,实有未安。恭惟陛下即政之初,诏令天下言事,亲政以来,揭榜许其自新,是亦光武安反侧之意。今又考其一言之失,置于有过之地,是前之诏令,适所以误天下也,后之敕榜,又所以诳天下也。命令如此,何以示信于人乎?所有编排章疏指挥,乞行寝罢。” 庚戌,引见蕃官包顺、包诚等,赐赉有差。 诏:“鞫狱非本意所指而蔓求它罪者,论如律。” 壬子,知熙州范纯粹改知邓州。 乙卯,诏户部尚书勿领右曹。 元祐初,司马光乞尚书兼领左、右曹,使周知其数,则利权归一,从之。至是复使侍郎专领,尚书不得与焉。 右正言孙谔言:“知河中府杨畏,在元丰时,其议论皆与朝廷合;及元祐之末,吕大防、苏辙等用事,则尽变其趋而从之。绍圣之初,陛下躬亲总揽,则又欲变其趋而偷合苟容。天下谓之‘杨三变’。”诏落畏职,依旧知河中。后以中书舍人盛陶言,移知虢州。 戊午,诏罢合祭,间因大礼之岁,夏至日躬祭地祗于北郊。 辛酉,辽市牛以给乌古德勒部之贫民。 二月,癸亥,出元丰库缗钱四百万于陕西、河东籴边储。 癸酉,罢富弼配飨神宗庙庭。 癸未,诏封濮安懿王子未王者三人,宗楚为南阳郡王,宗祐为景城郡王,宗汉为东阳郡王。 乙酉,嗣濮王宗绰卒,谥孝靖。 丙戌,诏:“三岁一取旨,遣郎官、御史按察监司职事。” 丁亥,夏人寇义合砦。 是月,诏:“三路保甲依义勇法教试。” 三月,辛卯朔,尚书省火。壬辰,诏以禁中屡火,罢春宴及幸池苑,不御垂拱殿三日。 癸巳,夏人围塞门砦。 丁酉,尚书省火。 戊戌,剑南东川地震。 己亥,封南阳郡王宗楚为嗣濮王。 辛亥,封大宁郡王佖为申王,遂宁郡王佶为端正。 壬子,帝谕二府,以元祐减赏功格不当,令修定,何未上。众皆曰:“诸路相度未到。”曾布曰:“元丰中方有边事,欲激厉人用命。不若一用元丰赏格,候边事息,别议增损。”帝曰:“当如此。”遂降旨诸路,令告谕将士知悉。 丁巳,幸申王、端王府。 夏,四月,辛酉,罢宣徽使。 己卯,辽赈西北边饥。 乙酉,户部侍郎吴居厚言:“请诸路课利场务及三万贯以上者,并依元丰条举官监当,仍各委本路转动使奏举。”从之。 丙戌,三省同奏事,曾布曰:“司马光之内怀怨望,每事志于必改,背负先帝,情最可诛。”李清臣、许将曰:“文彦博教光云:‘须尽易人,乃可举事。’”布曰:“臣元丰末在朝廷,见光进用,自六月秉政至岁终,一无所为。及阴引苏轼、苏辙、朱光庭、王岩叟辈,布满要路,至元祐元年二月,乃奏罢役法,尽逐旧人,然后于先朝政事无所不改。以此知大臣阴引党类,置之言路,蔽塞人主耳目,则所为无不如欲,此最为大患。”又曰:“誉光者乃闾巷小人耳。如王安石、臣兄巩,皆有学识之士,臣自少时,已闻两人者议论,以为光不通经术,迂僻不知义理,其它士大夫有识者,亦皆知之。”帝忻然听纳。 五月,壬子,太白昼见。 丙辰,录囚。 是月,左正言孙谔言:“免役者,一代之大法。夫在官之数,元丰多,元祐省,虽省,未尝废事也,则多不若省;散役之直,元丰重,元祐轻,虽轻,未尝废役也,则重不若轻。数省而直轻,则民之出钱者易;民之出钱者易,故法可久也。愿陛下博采群言,无以元丰、元祐为间,要以便百姓,无不均平之患而止。”蔡京言:“谔论役法,欲伸元祐之奸,惑天下之听。”诏谔罢言职,知广德军。 给事中蹇序辰言:“先帝在位十九年,其应世之迹,未易周览。请选儒臣著为《神宗宝训》一书,授之读官,以备劝讲之阙。”诏俟《正史》成书,令史官编修。序辰,周辅之子也。 六月,辛酉,辽主驻萨里纳。 癸亥,令真定立赵普庙。 癸未,诏常立罢诸王府侍讲,差监永州酒税,奉议郎赵冲监道州茶盐酒税。冲,立门人也。 初,蔡卞请以立为崇政殿说书,既赐对,又请除谏官,帝未许。卞方与章惇比,曾布欲倾之,乘间为帝言立附两人,乃于史院儒所撰立父秩行事以进,有云“自荆公去位,天下官吏阴变新法,民受涂炭;公独见几,知其必败。”帝骇曰:“何谓必败?”布言:“立狂悖不逊,自当行法。”及三省对,帝语蔡卞曰:“常立诋神考而卿荐之,何也?”又顾章惇曰:“卿不见其语乎?”惇谢不知,帝怒曰:“语在《常秩行状》,其语云:‘自安石罢相以来,民在涂炭。’又云:‘自秩与安石去位,而识者知其必败。’其谄厚安石而诋薄神考如此,卞何为荐之?”惇、卞皆错愕谢罪。帝即命中使就史院取《秩行状》,亲指“涂炭”“必败”四字以示惇、卞,惇由是始悟为卞所卖。后一日,三省进呈。帝令与立宫观,冲别取旨,中书舍人叶祖洽缴录黄,谓立贬太轻。李清臣具以报布,是日,布对,言:“立谄王安石而毁先帝,情更可诛。乃欲擢之言路,此臣所以不能自己也。”帝亦切齿,故特与远小处监当。殿中侍御史陈次升因言:“常立希合权臣,诋诬先帝,而大臣援进唯恐不速,岂非负先帝、欺陛下乎?为臣之罪,莫大于是,伏望特行黜责,以警官邪!”不报。 乙酉,立北郊斋宫于瑞圣园。 秋,七月,壬辰,以蔡京为翰林学士承旨。 癸巳,枢密院言:“据知邢州张赴称,体究得民间愿得牧地养马,但与蠲其租课,仍不责以蕃息,养马人户,无追呼劳扰之患,其不愿养马之家,不得抑勒。今相度欲具为条画榜示。”从之。 己亥,诏知渭州、宝文阁待制吕大忠特除宝文阁直学士、知秦州,以元祐中坚持边议,又领帅日久故也。 大忠因言:“臣弟大防,自罹谪籍,流落累年,恐一旦不虞,倏先朝露,死生隔绝,衔恨无穷。伏乞寝臣已除职名,只量移大防陕西州郡居住。”不听。 始,大忠自泾原入对,帝问:“大防安否?”且曰:“大臣初议令过海,朕独处之安州,卿有书,当令且将息忍耐。大防朴直,为人所卖,候三二年,可复相见也。”大忠泄其语于章惇,惇惧,绳之愈力,元祐党人由是再行贬黜。 丙午,辽主猎于赤山。 庚戌,依元丰职事官以行、守、试三等定禄秩。 甲寅,令熙河立王韶庙。 乙卯,国子司业龚原言:“将来科场止令依旧专治一经。”从之。 八月,辛酉,夏人寇宁顺砦。 丙子,诏:“王岩叟遗表并吕大防等所得恩例及举官并罢,更不施行。提举舒州灵仙观、鄂州居住梁焘,主管洪州玉龙观、南安军居住刘安世,并分司南京,仍各于本处居住。” 己卯,复置检法官。 帝尝语章惇曰:“元祐初,太皇太后遣宫嫔在朕左右者凡二十人,皆年长。一日,觉十人者非素使令。顷之,十人至。十人还,复易十人去。其去而还者皆色惨沮,若尝涕泣者。朕甚骇,不敢问。后乃知因刘安世等上疏,太皇太后诘之也。”惇与蔡卞方谋诬元祐大臣尝有废立议,闻帝语,遂指刘安世、范祖禹言禁中觅乳母事为根,二人重得罪。庚辰,责授祖禹昭州别驾,贺州安置,安世新州别驾,英州安置。 九月,曾布言:“蔡卞最阴巧,而章惇轻率,以相媚说,故多为其所误。凡惇所主张人物,多出于卞。至议论之际,惇毅然如自己出,而卞噤不启口,外议皆云:‘蔡卞心,章惇口。’如此,实于圣政有害。政府虚位甚多,愿早择人,以助正论。” 己亥,邈川首领检校太保阿里骨卒。 庚子,诏姚勔永不磨勘,以给事中蹇序辰言其诋讪先帝,务欲遏绝绍述之意故也。 丙午,辽徙乌尔古德勒部于乌纳水,以扼北边之冲。 己酉,滁、沂二州地震。 壬子,太师、淮南、荆南节度使楚王颢卒。 颢天姿颖异,尤嗜学,始就外傅,每一经终,即遗讲读官以器币服马。工飞白,善射,好图书,博求善本。神宗嘉其志尚,每得异书,亟驰使以示。帝即位,尊礼尤隆,诏书不名。及卒,谥曰荣,陪葬永厚陵。 婕妤刘氏,明艳冠后庭,且多才艺,有盛宠,见皇后不循列妾礼。尝同后朝景灵宫,讫事,就坐,嫔御皆立侍,婕妤独背立檐下。后閤中陈迎儿呵之,婕妤背立如故,閤中皆忿。冬至,会朝隆祐宫,俟见于它所。后坐朱髹金饰,婕妤在它座,意象颇愠,其从行者知之,为易座与后等。众弗能平,因传唱曰:“皇太后出。”后起立,婕妤亦起。寻各复其所,或已撤婕妤座,遂顿于地,怼,不复朝,泣诉于帝。内侍郝随方用事,谓婕妤曰:“毋以此戚戚!愿早为大家生子,此座终当为婕妤有耳。” 会后女福庆公主疾,后有姊颇知医,尝医后危疾,以故出入掖庭,公主药弗效,乃持道家治病符水以入,后惊曰:“姊宁不知宫中禁严,与外舍异邪?”令左右藏之。俟帝至,具言其故,帝曰:“此人之常情耳。”后即焚符于帝前。宫禁相传厌魅之端作矣。 方公主病革,忽有纸钱在旁,后顾视,颇恶忌之,意自婕妤所遣人持来,益有疑心。未几,后养母听宣夫人燕氏、尼法端与供奉官王坚为后祷祠事闻,诏入内押班梁从政、句当御药院苏珪即皇城司鞫之,捕逮宦官、宫妾几三十人,搒掠备至,肢体毁折,至有断舌者。狱成,命侍御史董敦逸覆录,罪人过庭下,气息仅属,无一人能出声者。敦逸秉笔疑未下,郝随等以言胁之,敦逸畏祸及己,乃以奏牍上。乙卯,诏以皇后孟氏旁惑邪言,阴挟媚道,废居瑶华宫,号华阳教主、玉清妙静仙师,法名冲真。 初,章惇诬宣仁有废立计,以后为宣仁所立,欲废之,又阴附刘婕妤,欲请建为后,与郝随构成是狱,莫有敢异议者。既降案付三省。枢密院约法,惇会李清臣、渣布、许将、蔡卞及刑部官徐铎等议。或谓不可处极典,曾布谕法官但当守法,且曰:“驴媚蛇雾,是未成否?”众皆瞿然。法官遂执议坚等三人皆处死。 殿中侍御史陈次升言:“所治之狱,不经有司,虽闻追验证佐,而事迹秘密,朝廷之臣,犹不预闻,士庶惶惑,固无足怪。臣窃谓自古推鞫狱讼,皆付外庭,未有宫禁自治,高下付阉宦之手。陛下但见案牍之具耳,安知情罪之虚实!万一冤滥,为天下后世讥笑。欲乞陛下亲选在庭侍从或台谏官公正无所阿附之人,专置制院,别行推勘,庶得实情。”不报。 其后董敦逸亦言:“中宫之废,事有所因,情有可察。诏下之日,天为之阴翳,是天不欲废之也;人为之流涕,是人不欲废之也。臣尝覆录狱事,恐得罪天下后世。”帝怒。蔡卞欲加重贬,章惇、曾布曰:“陛下本以皇城狱出于近习推治,故命敦逸录问;今乃贬录问官,何以取信中外!”乃止。帝久亦悔之,曰:“章惇坏我名节。” 冬,十月,丁巳朔,以楚荣王丧未成服,罢文德殿视朝。 以监江宁府税张商英权知洪州。 以正字邓洵武为《神宗正史》编修官。洵武,绾之子也。 壬戌,夏人大入鄜延。戊辰,诏被边诸路相度城砦要害,增严守备。 辽主驻藕丝淀。 辛未,西南方有雷声,次大雨雹。 癸酉,钟传言筑汝遮,诏以为安西城。 庚辰,高丽遣使贡于辽。 甲申,以知大名府吕惠卿知延安府。 是月,夏兵自长城一日驰至金明砦,列营环城,国主乾顺与其母亲督枹鼓,纵骑四掠。知麟州有备,复还金明,而后骑之精锐者留龙安。边将悉兵掩击,不退,金明乃破。守兵二千八百人,惟五人得脱,城中粮草皆尽,将官皇城使张俞死之。既还,留一书置汉人颈上曰:“贷汝命,为我投经略使处。”其言曰:“夏国昨与朝廷疆场小有不同,方行理究;不意朝廷改悔,却与坐团铺处立界,本国以恭顺之故,亦黾勉听从,遂于境内立数堡以护耕;而鄜延出兵悉行平荡,又数数入界杀掠。国人共愤,欲取延州,终以恭顺,止取金明一砦以示兵锋,亦不失臣子之节也。”延帅吕惠卿上枢密院而不以闻。 知延安府吕惠卿奏乞依吕大忠例,暂赴阙奏事,章惇谓曾布曰:“边事方尔,可谓不识紧慢也。”李清臣曰:“此必有挹魁柄之意,或恐有引以为代者,吾属危矣。”布曰:“此无虑,魁柄岂易挹邪!”十一月,癸巳,进呈,帝曰:“惠卿何可来?”众皆言无来理。遂诏止之曰:“如有所陈,条画闻奏。” 丁未,章惇上重修《神宗实录》。 十二月,己未,辽招讨使额特勒讨准布别部,破之。 辛酉,济阳郡王宗景,坐以立妾罔上,罢开府仪同三司,判大宗正司事。 壬戌,辽南府宰相图噜干致仕。癸亥,以萧托卜嘉为北府宰相,以耶律大悲努为殿前都点检。 甲戌,蔡京上新修《太学敕令式》。 乙亥,夏国遣使献金明之俘于辽。 辽生女直节度使英格,节度使颇拉淑之母弟也。颇拉淑没,英格嗣,以兄和哩卓子萨哈为国相。是岁,赫舍哩部阿苏、穆都哩阻兵为难,英格自往伐之。阿苏诉于辽,辽遣使止英格勿攻,英格留萨哈守阿苏城而还。会阿閤版等阻五国鹰路,执杀辽捕鹰使者,辽诏英格讨之。阿閤版等据险立栅,方大寒,乃募善射者,揉劲弓利矢攻之,数日,入其城,出辽使者数人,归之。英格兄子阿古达,善射,有大志。辽大国舅帐萧谐里啸聚为盗,有众数千,奔女直,结英格为乱,因命英格图之。英格斩谐里,遣阿古达献首级于辽,馀悉留不遣。辽人无如何,乃进英格及阿古达官以慰之。 ◎宋纪八十五 ∷起强圉赤奋若正月,尽著雍摄提格十二月,凡二年。 ○哲宗宪元继道显德定功钦文睿武齐圣昭孝皇帝 绍圣四年辽寿昌三年 春,正月,丙戌朔,班内外学制。 丁亥,辽主如春水。 庚寅,以阿里骨子辖戩袭河西军节度使邈川首领。辖戩,即溪邦彪篯也。 甲午,泾原路钤辖王文振败夏人于没烟峡。 壬寅,辽乌库节度使耶律慎嘉努以功加尚书右仆射。 癸卯,辽主驻双山。 丙午,诏:“应绍圣二年十二月十五日类定姓名责降人子孙弟侄,各不得住本州;其邻州内从孙,仍并与次远路分合入差遣,已授未赴并见任人并罢。” 庚戌,李清臣罢知河南府。帝幸楚王似第,有狂妇人遮道叫呼,告清臣谋反,乃清臣姑子田氏外妇也。清臣不能引去,御史劾免之。 二月,丙辰朔,辽南京水,遣使赈之。 丙午,准布部长请旧地,贡方物,辽主许之。 丁巳,资政殿学士、提举崇禧观王存,表乞致仕,诏许之,薄其荫补恩例,言者指存元祐之初论事附会故也。 己未,三省言:“司马光、吕公著诋毁先帝,变更法度,罪恶至深,及当时同恶相济、首尾附会之人,偶缘身死,不及明正典刑,而亡没之后,尚且优以恩数及其子孙亲属,与见存者罪罚未称,轻重不伦。至于告老之人,虽已谢事,亦宜少示惩沮。”于是下制,追贬吕公著为建武军节度副使,司马光为清海军节度副使,王岩叟为雷州别驾,夺赵瞻、傅尧俞赠官,追韩维子孙亲属所得荫补恩例,孙固、范百禄、胡宗愈各与恩例两人,馀悉追夺。 初,议再贬光、公著等,曾布谓章惇、蔡卞曰:“追夺恩泽,此例不可启。异时奸人施于仇怨,则吾辈子孙皆为人所害矣。”惇曰:“彼已死,虽鞭尸何益,追削何补!不若夺其恩例乃实事。”布又曰:“不若止治其渠魁为便。”惇曰:“范百禄、胡宗愈之徒,亦无显恶,姑置之。”布曰:“韩维在政府不久,又与众不合而去,恐亦无它。”惇曰:“与光倡和者,正此人也。”布反复甚久,卞曰:“亦有可议。”唯许将默无一言,布疑将以元祐为嫌,故尔。 壬戌,罢夔州路提举常平张竞辰,以御史蔡蹈言其诌事吕大防、苏轼故也。竞辰,蜀人,王安国女婿,与曾布有连,其得提举官,布实荐之章惇。而蔡卞以竞辰尝忤其妻,最恶竞辰,亟罢之。 丙寅,夏人寇绥德城。 己卯,复元丰榷茶法。 庚辰,追夺赵瞻、傅尧俞谥告。 诏罢《春秋》科。 三省言:“近降指挥,以司马光等各加追贬,其首尾附会之人,亦稍夺其所得恩数。谨按吕大防、刘挚、苏辙、梁焘等,为臣不忠,罪与光等无异,顷者朝廷虽尝惩责,而罚不称愆;内范纯仁又自因别过落职,于本罪未尝略正典刑。轻重失当,生死异罚,无以垂示臣子万世之戒。其馀同恶相济、幸免失刑者尚多,亦当量罪示惩。”癸未,制:“吕大防责授舒州团练副使,循州安置;刘挚责授鼎州团练副使,新州安置;苏辙责授化州别驾,雷州安置;梁焘责授雷州别驾,化州安置;范纯仁责授武安军节度副使,永州安置。刘奉世、韩维、王觌、韩川、孙升、吕陶、范纯礼、赵君锡、马默、顾临、范纯粹、孔武仲、王汾、王钦臣、张耒、吕希哲、吕希纯、吕希绩、姚勔、吴安诗、晁补之、贾易、程颐、钱勰、杨畏、朱光庭、孙觉、赵昪、李之纯、杜纯、李周等三十一人,或贬官夺恩,或居住安置,轻重有差。其彬州编管秦观,移送横州。”大防等责词,皆叶涛所草也。 甲申,太师、致仕文彦博,特降授太子少保、致仕。 闰月,丙戌朔,诏文彦博诸子并令解官侍养,司马康追夺赠官。 帝以张天说所进书,立意狂妄,诋讪先帝,送开封府取勘。开封府言天说上书诋讪,情不可恕,诏特处死。 观文殿学士、知定州韩忠彦,降充资政殿学士,以中书舍人蹇序辰论其忘恩附奸,毁訾先帝故也。 诏:“上清储祥宫御篆碑文,苏轼所撰,已令毁弃,宜使蔡京撰文并书。” 壬辰,诏:“通州居住王觌,改送袁州;孔文仲、鲜于侁、吴处厚,亦各追贬。” 郑雍落资政殿学士,安焘落观文殿学士,差遣如故,用蹇序辰之言也。 壬寅,以曾布知枢密院事,许将为中书侍郎,蔡卞为尚书左丞,吏部尚书黄履为尚书右丞,翰林学士林希同知枢密院事。 章惇之初拜相也,曾布在翰林,草惇制词,极其称美,望惇用为同省执政;惇忌之,止拜同知枢密院。故事,枢密日得独对。惇疑布,更引林希同知枢密院,使察之。希寻为布所诱,亦背惇。布与惇益不合,卒倾惇,居其位。 癸卯,大雨雹,自辰至申。 甲辰,诏:“宁远军节度副使、惠州安置苏轼,责授琼州别驾,移送昌化军安置;贺州安置范祖禹,移送宾州;英州安置刘安世,移送高州。”昌化,故儋耳地。轼初至,僦官屋以居,有司犹谓不可,轼遂买地筑室,儋人运甓畚土以助之。独与幼子过处,著书为乐,若将终身焉。 三月,辛酉,辽以燕国王延禧生子,迁妃父之官,仍赐官属钱。 壬戌,夏人犯麟州神堂堡,出兵讨之。进筑胡山砦。 癸亥,赐礼部奏名进士新淦何昌言等及诸科及第、出身共六百九人。 是日,未启封,读程文至第四人,才读数百字,曾布、蔡卞俱云:“文字显不如第三,恐不须读。”启封,乃章惇之子持也。至第五人,帝宣谕曰:“对策言先朝法度当损益,恐无可降之理。使先帝在位至今,亦当随宜损益。”承旨蔡京进曰:“先帝则当损益,陛下方绍述先志,不当损益。”布曰:“恐无此理。”帝顾卞曰:“如何?”卞曰:“不知欲何如损益?”京曰:“但言事当损益者,不可不损益。”布曰:“如此乃是。”卞亦默然。帝曰:“更不须降。”然卒降为第七。及启封,则李元膺,乃察之子也。 后五日,布同林希言:“前侍集英,放进士,因言及损益先朝法度事,未敢极陈。时变有所不同,人情有所不便,岂得不损益!如此,则是胶柱而鼓瑟也。况即今行保甲,如先朝团教事,皆未敢行。三省行八路差官法,累经修改,未如旧法。凡此之类,岂非损益?”帝曰:“但不失大意可矣。”布曰:“今在朝之人,设此网罟以为中伤罗织之术,凡有人言及政事,便以为非毁先朝,因此斥逐者不一,愿陛下更加审察。”希所陈略如布指,帝颇欣纳。布又言:“第二人方天若程文中,言元祐大臣当一切诛杀,子弟当禁锢,资产当籍没,此奸人附会之言,不足取。”帝曰:“只是敢言。”布曰:“此有所凭恃,非敢言也。天若乃蔡京门客,故为此言。”帝颔之。天若,兴化人也。 丁卯,诏泸南安抚司、南平军毋擅诱杨光荣献纳播州疆土。 庚午,夏人大至葭芦城下,知石州张构等击走之。 甲戌,幸金明池。 丙子,克胡山新砦成,赐名平羌砦。 辛巳,西上閤门使折克行破夏人于长波川,斩首二千馀级,获牛马倍之。 壬午,中书舍人、同修国史蹇序辰言:“前日追正司马光等罪恶,实状具明,乞选官将奸臣所言所行事状,并取会编类,人为一本,分置三省、枢密院,以示天下后世之大戒。”从之。章惇、蔡卞请命序辰及直学士院徐铎主其事。由是搢绅之祸,无一得脱者。 是春,高丽王昱殂。 夏,四月,乙未,以校书郎陈瓘通判沧州。 曾布、林希言瓘登高科,不宜补外,帝曰:“章惇亦云瓘当作馆阁。但议论乖僻,故止。”布曰:“瓘不见其乖僻,但议论诋訾蔡卞尔,它无所闻。”希曰:“瓘尝为越州签判,与下论事不合,遂拂衣去。然人材实不可得。”布曰:“主张士类,正在陛下,愿少留圣意。”帝欣然纳之。初,瓘为太常博士,时薛昂、林自乞毁《资治通鉴》;瓘因策士,题引神宗所制序文以问,二人议沮,遂得不毁。 熙河筑金城关。 丁酉,进编臣僚章疏一百四十三帙。 己亥,舒州团练副使、循州安置吕大防卒。大防赴循,至虔州信丰而病,语其子景山曰:“吾不复南矣。吾死,汝归,吕氏尚有遗种。”遂卒,年七十一。其兄大忠请归葬,许之。 大防身长七尺,声音如钟。自少持重,无嗜好,过市不左右游目,燕居如对宾客。每朝会,威仪翼如,神宗常目送之。与大忠及弟大临同居,论道考礼,冠昏丧祭,一本于古,关中言礼乐者推吕氏。 庚子,知保安军李沂伐夏国,破洪州。 辛丑,追贬吕公著昌化军司户参军,司马光朱崖军司户参军。 先是刑恕为章惇言:“元丰八年,神宗晏驾,三月二十七日,范祖禹自西京赴召,司马光送别,谓祖禹曰:‘方今主少国疑,宣训事不可不虑。’”宣训者,北齐武明娄太后宫名也。娄太后废其孙少主殷,立其子常山王演。恕诬宣仁有废立意,又伪造光此言以信己谗。然祖禹以七年冬末赴召,虽惇亦知其妄,故不复穷究,但借此以罪光耳。惇尝称司马光村夫子,无能为;吕公著素有家风,凡变改法度,皆公著教之,故亦累加追贬。 壬寅,诏:“范纯仁元祐四年罢相恩例不追夺,并给还。王岩叟依例追夺。”又诏:“赵昪历任职名及赠官,亦行追夺。更有似此者,依此施行。”因吏部、刑部有请也。 环庆钤辖张存入盐州,俘戮甚众。及还,夏人追袭人,复多失亡。 知渭州章楶,以夏人猖獗,上言城葫芦河川,据形胜以逼夏,朝廷许之。遂合熙河、秦凤、环庆、鄜延四部之师,阳缮理它砦数十所以示怯,而阴具版筑守战之备,出葫芦河川,筑二砦于石门峡江口好水川之阴。夏人闻之,帅众来袭,楶追击,败之。二旬有二日,城成,甲辰,赐名曰平夏城、灵平砦。章惇因请绝夏人岁赐,而命沿边诸路相继筑城守要害,以进拓境土,凡五十馀所。 诏成都府路产茶州军复行禁榷。 丁未,三省言:“元丰八年二月二十九日,御史中丞黄履言:‘访闻两府大臣尝议奏请皇子就傅、建储事,王珪辄语李清臣云,彼家事,外庭不当与知,蔡确、章惇闻之,对众穷其所立。珪不得已,方云上自有子,确、惇乃宣言于众,其议遂定。臣又闻珪阴交高遵裕,尝招其子士充传达语言。臣伏思陛下以槐位处珪,以鼎餗养珪,凡十有六年。今圣躬偶感微疹,而珪已怀二心,何以惩劝天下!’至三月初,履又言:‘臣论王珪议储之事,果合于义,珪不可以无罪;不然,则臣亦当有责,伏望早赐指挥。’又,绍圣二年十一月,右正言刘拯言:‘王珪持二心为奸,其卒也,恩礼甚厚;蔡确定策受顾命,辅翼陛下,而挤死投窜之地。功罪不明,孰大于此?伏望究珪之罪,录确之功。’又今年二月,西京副将高士京进状称:‘先臣遵裕,当先帝服药危疑之际,有故宰相王珪召臣亲弟承议郎士充密议,取决于先臣,欲知皇太后意所欲立。先臣大怒曰:“国家自有正统,何决于我!”因叱骂士充曰:“敢再往,即杖汝死!”有此忠义,不获伸诉,乞详酌优赐褒赠。’又,给事中叶祖洽言:‘当先帝违豫,臣适在朝廷,亲闻士论籍籍罪珪。’伏乞特下有司,正珪之罪。”于是诏:“珪遗表恩例并行追夺,所赐宅拘收入官,追贬珪万安军司户参军。” 帝之嗣位,邢恕与蔡确阴有异意,确死贬所,恕亦斥不用,日夜图报复。黄履旧与恕相得,恕诬谤宣仁,履与其谋。元丰八年二月三日章疏,乃追为之,非当日所奏也。高士京者,遵裕假子,尝与恕同官。士京庸暗,恕一日置酒,从容谓士京曰:“公知元祐间独不与先公推恩否?”士京曰:“不知。”又问:“有兄弟否?”士京曰:“有兄士充,已死。”恕曰:“此乃传王珪语言者也。当是时,王珪为相,欲立徐王,遣公兄士充传道语言于禁中,知否?”士京曰:“不知。”因诱士京以官爵,曰:“公不可言不知,当为公作此事,第勿语人。”因令所亲信王棫为士京作奏上之,珪由是得罪。 己酉,复文德殿侍从转对。 辽南府宰相赵廷睦出知兴中府;参知政事牛温舒兼同知枢密院事。 五月,丁巳,太子少保致仕潞国公文彦博卒,年九十二。 彦博逮事四朝,任将相五十年,名闻四夷。元祐间,契丹使耶律永昌、刘霄来聘,苏轼馆客,与使入觐,望见彦博于殿门外,却立改容曰:“此潞公邪?”问其年,曰:“何壮也!”轼曰:“使者见其容,未闻其语。其综理庶务,虽精练少年有不如;贯穿古今,虽专门名家有不逮。”使者拱手曰:“天下异人也!” 辛酉,以皇太妃服药及亢旱,决四京囚。 壬戌,诏陕西添置蕃落马军十指挥。 癸亥,辽西北路招讨使额特勒讨准布,破之。 己巳,辽主驻萨里纳。 辛未,诏榜示朝堂曰:“朕获承先构,永惟休烈盛美,欲以昭示万世。而顷遭群奸逞憾,力肆诋排,政事人材,废毁殆尽,思与卿士大夫共承厥志。念今在廷之臣,乃阴怀私恩,显废公议,以奸臣所斥逐为当罪,所变更为得宜,以先帝所建立为不然,所褒擢为非当,借誉馀党,幸复甄收,扇为是非不定之论,欲开善否更用之端。朕察言观事,灼见邪心,欲正典刑,当申儆戒,其或怙终,必罚无赦!” 元祐初,章惇争论役法札子,有云:“役法可以缓改,非如京东铁马、福建茶盐,不改一日则有一日之害也。”及蔡卞与蹇序辰谋共作诏榜,虑惇不从,乃持惇元祐札子以胁之曰:“若谓吴居厚京东所行非是,则先帝褒诏亦非是矣。”惇噤不能语,于是从序辰所请降诏榜云。 太子少保致仕韩缜卒,赠司空,谥庄敏。缜出入将相,寂无功烈,厚自奉养,世以比晋何曾。 丁丑,三省言:“韩维朋附司马光,最为尽力。”诏维责授崇信军节度副使,筠州居住。时年八十一,诸子乞尽纳己官,听父里居,且告章惇云:“父执政,与光议论多不合。”故得旨免行。 六月,癸未朔,日有食之。 甲申,辽主命罢诸路驰驿贡新。 丙戌,辽主命每冬驻跸之所,宰相以下构宅,毋役其民。 戊子,嗣濮王宗楚卒,以其弟宗祐嗣。 丙申,诏:“翰林学士、吏部尚书各举监察御史二人。” 丁酉,环庆路安疆砦成。 甲辰,熙河进筑青石峡,工毕,诏赐人役及防拓军兵缗钱有差,寻赐名西平。 乙巳,保宁军观察留后宗汉为开府仪同三司,徙封安康郡王。 己酉,太原地震。 庚戌,辽以契丹行宫都部署耶律鄂嘉为南院大王。 秋,七月,壬子朔,太白昼见。 辽主猎于黑岭。 八月,乙酉,封世开为安定郡王。世开,燕懿王德昭曾孙也。 丙戌,鄜延将王愍复宥州。 丁酉,诏以蔡确无辜贬死,弟除名勒停;又,前朝奉郎硕,特与叙换内殿崇班。 确子少府监主簿渭奏:“臣叔父硕,曩于邢恕处见文及甫元祐中所寄恕书,具述奸臣大逆不道之谋。及甫乃彦博爱子,必知当时奸状。”诏翰林学士承旨蔡京、权吏部侍郎安惇即同文馆究问。初,及甫与恕同为馆职,相善,其与恕书,自谓“毕禫当求外,入朝之计未可必,闻已逆为机阱以榛梗其涂。”又谓“司马昭之心,路人所知,济之以粉昆,朋类错立,欲以眇躬为甘心快意之地。”及甫尝语蔡硕云,司马昭指刘挚,粉昆指韩忠彦,眇躬及甫自谓。盖俗谓驸马都尉曰粉侯,而韩嘉彦尚主,故指其兄忠彦为粉昆。朋类错立,谓王岩叟、梁焘也。及甫除都司,为挚论列;又挚尝论彦博不可除三省长官,故止为平章事。彦博致仕,及甫以修撰守郡。母丧除,及甫与恕书请补外,肆为诋毁之辞。恕以此书与渭,使诉其事。及置对,及甫为京、惇所胁,即妄自解释,唯以昭比挚如旧,而眇躬乃以为指上,粉昆指王岩叟、梁焘。岩叟面如傅粉,故曰粉;焘字况之,以况为兄,故曰昆也。又言“父彦博临终,屏左右,独告以挚等将谋废立,故亟欲彦博罢平章重事。”问其证验,则俱无有。确母明氏,常有状诉邢恕,云梁焘尝对怀州致仕人李洵言,若不诛确,则于徐邸安得稳便/廷封其状,不为施行。至是渭以告章惇,惇遂检明氏状进呈,并付京,惇追问。洵]依违以答,亦无证验。 戊戌,筑威戎城。 己酉,彗出西方。九月,壬子,以星变,避殿,减膳,罢秋宴,诏求直言。 乙卯,赦天下。出元丰库缗钱四百万,付陕西广籴。 丙寅,诏蹇序辰及入内内侍省使臣一员同审问文及甫事,从蔡京请也。 戊辰,彗灭。 壬申,辽主驻藕丝淀。 丙子,御殿,复膳。 丁丑,辽以武定军节度使梁援为汉人行宫都部署。 戊寅,辽招讨使额特勒奏讨默埒济之捷。 己卯,封婉仪刘氏为贤妃。 五国部长贡于辽。 冬,十月,乙酉,诏:“郑雍依吕大防等指挥,永不得引用期数及赦恩叙复。”从三省言也。 壬寅,以权吏部尚书兼侍读邢恕为御史中丞。 庚戌,辽以西北路招讨使额特勒为南府宰相。 十一月,乙卯,富勒摩多部贡于辽。 戊午,辽以安车召医巫闾山僧志达。 辽主好佛法,能自诵其书,每夏季辄令诸京僧徒及其群臣执经亲讲,所在修盖寺院,度僧甚众。僧徒纵恣,放债营利,侵夺小民,民甚苦之。 己未,辽以中京留守韩资让知枢密院事,以同知枢密院事药师努知右伊勒希巴。 丁卯,诏:“谏议大夫以上各举监察御史一人。” 癸酉,诏:“中大夫、彬州安置刘奉世,责授隰州团练副使,弟知常州当时,差监南岳庙。”以邢恕言其阴合刘挚倾害蔡确故也。 丁丑,诏:“程颐涪州编管。”坐与司马光同恶相济也。李清臣尹洛,即日迫遣之。 先是帝与辅臣语及元祐事,曰:“程颐妄自尊大,至欲于延和讲说,令太母同听。在经筵多不逊。虽已放归田里,可与编管。”遂有涪州之命。 颐编管盖林希力,希意邢恕必救颐,则因以倾恕。恕与希曰:“便斩颐万段,恕亦不救。”闻者笑之。 是日,雷州别驾、化州安置梁焘卒。 焘自立朝,一以拔引人物为意,在鄂作《荐士录》,具载姓名。客或见其书曰:“公所植桃李,乘时而发,但不向人开耳。”焘笑曰:“焘出入侍从,位至执政,八年之间所荐,用之不尽,负愧多矣!” 十二月,癸未,鼎州团练副使、新州安置刘挚卒。 先是蔡京、安惇共治文及甫事,将大有所诛戮。会星变,帝谕曰:“朕遵祖宗遗志,未尝诛杀大臣,刘挚等可释勿治。”然京、惇极力锻炼不少置,而焘先卒;后七日,挚亦卒。众皆疑两人不得其死。 挚教子弟,先行实而后文艺,每曰:“士当以器识为先,一号为文人,无足观矣。” 乙酉,侍御史董敦逸,坐奏事不实,贬秩,知兴国军。 乙未,诏:“郑佑、李仲各迁一官。”赏回河功也。又诏:“首建言及主议回河者,郭知章、李伟、王孝先各迁一官,王令图赠左中散大夫。” 丁酉,诏秘阁校理刘唐老落职,监桂阳监税务。以唐老元祐奸党,故有是命。 甲辰,涪州安置黄庭坚移戎州,避部使者亲嫌也。 是岁,两浙旱饥,诏行荒政,移粟赈贷。 播州夷杨光荣等内附。 元符元年辽寿昌四年 春,正月,壬子,辽主如鱼儿泺。 戊午,以右谏议大夫安惇权国子祭酒。 丙寅,咸阳县民段义于河南乡刘银村修舍,得古玉印,有光照室,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上之。 己巳,辽徙准布贫民于山前。 甲戌,幸瑞圣园,观北郊斋宫。 二月,丙戌,白虹贯日。 壬辰,复罢翰林侍读、侍讲学士。 丙申,诏:“河北路转动副使吕升卿,提举荆湖南路常平等事董必,并为广南东、西路察访。” 蔡京等究治同文馆狱,卒不得其要领,乃更遣二人岭外,谋尽杀元祐流人。时朝廷犹未知刘挚、梁焘之死;已而知之,二人并罢。 丁酉,嗣濮王宗祐卒,以其弟宗汉嗣。 戊申,知兰州王舜臣讨夏人于塞外。 筑兴平城。 三月,壬子,命三省、枢密院三岁一试刑法。 内辰,米脂砦成。 丁巳,五王外第成,赐名懿亲宅。 戊午,三省言究治前皇城使张士良辞服。 士良以御药院官给事宣仁圣烈皇后,与陈衍更直宫中,掌文书,其所从违某事,皆衍辄自予夺颁降,未尝以闻。间有臣僚奏请东朝还政者,衍匿其奏,置柜中,不以闻东朝,亦不以闻于帝。于是蔡京、安惇言:“司马光、刘挚、吕大防等,交通中人张茂则、梁惟简、陈衍之徒,猎取高位,尽变先帝成法。深惧陛下一日亲政,则必有欺君罔上之刑,乃回顾却虑,密为倾摇之计。于是疏隔两宫,及随龙内侍十人悉行放罢,以去陛下之腹心;废受遗顾命元臣,置以必死之地,先帝任事之臣,无一存者,以翦陛下之羽翼。大逆不道,死有馀责。陈衍罪在不赦,亦乞更赐审问,正以国法。”诏诛衍于崖州,徙士良羁管白州。 初,章惇、蔡卞恐元祐旧臣一旦复起,日夜与邢恕谋所以排陷之者。既再追贬吕公著、司马光,又责吕大防、刘挚、梁焘、范祖禹、刘安世等过岭,意犹未慊,仍用黄履疏高士英状,追贬王珪,皆诬以图危上躬。其言浸及宣仁皇后,帝颇惑之。最后起同文狱,将悉诛元祐大臣;内结宦者郝随为助,专媒蘖垂帘时事。建言欲追废宣仁,自皇太后、太妃皆力争之,帝感悟,焚其奏。随觇知之。密语惇、卞。明日,惇、卞再有言,帝怒曰:“卿等不欲朕入英宗庙乎!”惇、卞乃已。 张士良者,前窜雷州,惇、卞逮赴诏狱,欲使证宣仁废立。及士良至,以旧御药告,并列鼎镬刀锯置前,谓之曰:“言有即还旧官,言无则死。”士良仰天哭曰;“太皇太后不可诬,天地神祇何可欺也!乞就戮。”京、惇无如之何,但以陈衍罪状塞诏。宣仁废立之议,由是得息。 乙丑,诏蔡京等辨验段义所献玉印,京目为秦玺,遂名曰“天授传国受命宝。” 戊辰,吏部郎中方泽等坐私谒后族宴聚,罚金补外。 庚午,辽主如春州。 帝幸申王府。辛未,幸端王府。甲戌,进封咸宁郡王俣为莘王,普宁郡王似为简王,祁国公偲为永宁郡王。 丙子,筑熙河通会关。 夏,四月,庚辰,安定郡王世开卒。 甲申,幸睿成宫及莘王、简王府。 丙戌,章惇等进《神宗帝纪》。 诏:“梁焘不许归葬,家属令昭州居住。” 壬辰,同知枢密院事林希罢知亳州,御史中丞邢恕罢知汝州。希既叛章惇,至是恕论希罪,惇因并去之。 丙申,建显谟阁,藏《神宗御集》。 丁酉,诏权礼部尚书蹇序辰兼侍读。 庚子,幸睿成宫。 辛丑,辽主以雨罢猎。 壬寅,学士院上《宝玺灵光翔鹤乐章》。 癸卯,诏学官增习两经。 五月,戊申朔,御大庆殿,受“天授传国受命宝”,行朝会礼。 己酉,班德音于天下,减囚罪一等,杖以下释之。 蔡京治同文狱毕,言刘挚等有司马昭之心,为同时之人所发,乞正典刑以及其子孙。三省进呈。辛亥,诏:“刘挚、梁焘,据文及甫等所供语言,偶逐人皆亡,不及考验,明正典刑。挚、焘诸子并勒停,永不收叙,仍各令于元指定处居住。” 以给事中徐铎为吏部侍郎。 癸丑,以受宝恭谢景灵宫。 庚申,诏献宝人段义为右班殿直,赐绢二百匹。 癸酉,辽乌尔古德勒部统军使诺延奏北边之捷。诺延为统军,边境以宁。其后部民乞留,辽主许再任。 甲戌,辽主驻萨里纳。 六月,戊寅朔,诏改元。 夏遣使求援于辽。 丙戌,遣官分诣鄜延、泾原、河东、熙河按验所筑城砦。 丁亥,辽以辽兴军节度使尼哩为特里衮,以前知特里衮事耶律廓沙为南京统军使。 甲午,翰林学士承旨蔡京等上《常平、免役敕令格式》。 辽以参知政事牛温舒摄中京留守;既而部民诣阙请真授,从之。 壬寅,诏蹇序辰、安惇看详元祐诉理所陈述语言于先朝不顺者职位姓名,别具以闻。序辰初有是请,帝亦厌之。蔡卞劝章惇力使必行,故有是诏。自后缘诉理被祸者凡七八百人,序辰及惇实启之。 秋,七月,庚午,诏:“范祖禹移化州安置,刘安世梅州安置,王岩叟、朱光庭诸子并勒停,永不收叙。” 辽主如黑岭。 壬申,京师地震。 时有请以王安石《三经义》发题试举人者,右正言晋陵邹浩言:“《三经义》者,所以训经,而其书非经也。以经造士,而以非经之题试之,甚非先帝专任经术之义。”乃止。 八月,丙子朔,熙河兰岷路复为熙河兰会路。□□□□□□□□□□。 丁亥,诏:“侍从中书舍人以上各举所知二人,权侍郎以上举一人,仍指言所堪职任。” 九月,丁未,以霖雨罢秋宴。 己酉,吏部尚书叶祖洽言:“王珪罪恶,比刘挚等最为暴著,今罪罚轻重不侔,何以慰天下公议!”诏:“珪诸子并勒停,永不收叙。” 庚戌,横州编管秦观,特除名,永不收叙,移送雷州。 丙辰,朝奉大夫充秘阁校理孔平仲,特落职,送吏部与合入差遣,坐党附元祐用事者非毁先朝所建立也。 丁巳,蹇序辰、安惇以诉理事入对。曾布言:“此事株连者众,恐失人心。昨朝廷指挥,令言有不顺者具名闻奏,中外皆以为平允,然恐议论者更有所加,愿圣意裁察。臣尝谓诉理之人,本无可罪。今刑部左右两曹,一主断狱,一主叙雪。盖自祖宗以来,凡得罪经断诉雪者,比比而有。但元祐用事之人,特置一司以张大其事,信为可罪,其诉雪者似不足深责。昔真宗践阼,有建议欲放天下欠负者,真宗云:‘先帝何以不放?’大臣言:‘先帝留此以遗陛下,以固结天下人心。’真宗欣然从之。盖人心不可失也。”帝深纳其言,而序辰及惇所陈已纷纷矣。 右正言邹浩言:“初旨但分两等,谓语及先帝并语言过差而已。而今所施行,混然莫辨,以其近似难分之迹,而典刑轻重,随以上下,是乃陛下之威福操柄下移于近臣,愿加省察,以为来事之鉴。” 壬戌,看详诉理所言:“郑侠上书谤讪朝政并王安国非毁安石等罪名,元祐初除雪不当。又,王、王斿进状内言父安国冤抑未除。”诏:“郑侠除名勒停,依旧送英州编管,永不量移。王罢京东转运判官,差监衡州盐酒税,王斿监江宁府粮料院。” 冬,十月,乙亥朔,辽主驻藕丝淀。 己卯,辽以南府宰相额特勒兼契丹行宫都部署,以傅导燕国王延禧。 先是南府有讼,各州府得就按之,其后非奉枢密檄,不得鞫问,以故讼者稽留。额特勒奏请如旧制,辽主从之。 甲午,昭州别驾、化州安置范祖禹卒。 祖禹平居恂恂,口不言人过;至遇事,别白是非,不少借隐。在迩英,献纳尤多。尝进《唐鉴》十二卷,深明唐三百年治乱,学者尊之,目为“唐鉴公”云。 乙未,诏武官试换文资。 丁酉,以河北、京东河溢,遣官赈恤。 己亥,诏:“朝散郎汪衍,瀛州防御推官余爽,并除官勒停,永不收叙;衍送昭州,爽送封州编管。” 先是蔡京荐爽,章惇恶之,具言:“元丰末,爽及衍各上书诋诬先朝;爽又元祐中曾上书乞宣仁归政,险诈反覆。”故有是命。 夏人寇平夏城,知渭州章楶御之,获其勇将威明阿密、西寿监军穆尔塔布,斩俘甚众。捷至,帝为御紫宸殿受贺。 楶在泾原久,时夏人肆暴,边吏畏忄耎,楶上言:“夏人嗜利畏威,不有惩艾,边不得休息。宜稍取其土疆,如古削地之制,以固吾圉;然后诸路出兵,据其要害,不一再举,势将自蹙。”章惇与楶同宗,言多见采,由是创州一,城砦九,屡败夏人,而诸路亦多建城砦以逼夏。及平夏之败,夏人遂不复振。 庚子,中书省言:“元祐初,起居舍人邢恕上书言:‘王安石、吕惠卿用事,臣时得召对,先帝询及二人,臣具道发石之短、惠卿之奸,卒见排嫉。’又言:‘太皇太后躬亲听断,并用忠良,全去弊蠹,臣于此时首蒙擢右司员外郎职,为宰相属官,与闻政事,臣以谓千载之一时。’又言:‘韩维端谅名德,乃与司马光、吕公著一等。’”诏:“邢恕特降授承议郎、知南安军。” 恕始罢中丞,以本官知汝州,居五月,改知应天府。章惇恐恕复用,乃检出恕所上书白帝曰;“邢恕除蔡确一事外,无事不同元祐。”故特责之。 癸卯,驸马都尉张敦礼,坐元祐初上疏誉司马光,夺留后,授环卫官。 诏:“秘阁校理、权知潞州欧阳棐,落职,送吏部与合入差遣。”坐朋附元祐权臣,每希进用也。 十一月,癸丑,三省言:“王巩、张保源,累上书议论朝政,表里奸臣,欲尽变先朝法度。”诏:“巩除名勒停,全州编管;保源特勒停,峡州居住。” 辛酉,夏复遣使求援于辽。 甲子,祀昊天上帝于圜丘,大赦,除元祐馀党及特旨行遣者,并与量移。 十二月,丙子,知淮阳军叶涛,改管句崇禧观,以给事中范镗言其诉理之状,辞情不逊,侵黩先朝故也。 丁丑,以江、淮、荆、浙等路发运副使张商英为集贤殿修撰、江、淮、荆、浙等路发运使。 壬辰,辽为燕国王延禧行再生礼,曲赦三百里囚。 辽国舅详衮萧文知易州兼西南面安抚使。 高阳土沃民富,吏其邑者每黩于货。文始至,悉去旧弊,务农桑,崇礼教。属县有蝗,方议捕除,文曰:“蝗,天灾,捕之何益!”但反躬自责,蝗尽飞去,遗者亦不食苗,散在草莽,为乌鹊所食。时议以文可大用,迁唐古部节度使。高阳勒石颂之。 ◎宋纪八十六 ∷起屠维单阏正月,尽上章执徐十二月,凡二年。 ○哲宗宪元继道显德定功钦文睿武齐圣昭孝皇帝 元符二年辽寿昌五年。己卯,一零九九年 春,正月,辽主如鱼皃泺。 丁卯,出内金帛二百万,备陕西边储。 辛未,诏张舜民、毕仲游、孙朴、赵睿、梅灏、陈察、李昭玘并罢馆职。 二月,甲戌朔,令监司举本路学行优异者各二人。 己卯,诏许高丽国王遣士宾贡。 辛巳,诏:“自今应被旨举官,所举不当,具举主姓名以闻。” 甲申,夏人以国母丧,遣使来告哀,且谢罪。诏却其使。 戊子,鄜延钤辖刘安败夏人于神堆。 乙未,诏吏部:“守令课绩,从御史台考察,黜其不实者。” 曾布言:“章惇、蔡卞施行元祐人,众论皆谓过当。然此岂为诋訾先朝,大抵多报私怨耳。惇、卞初相得,故惇于卞,言无不听;及相失,卞多反其事,人皆笑之。今朝廷政事一出于卞,无敢违者。”帝曰:“蔡京尤与惇不足。”布曰:“惇于蔡氏兄弟无不畏者,近颇欲屈意求和于京,而京不为之屈也。 庚辰,欧阳棐朝见,帝目之,语曾布曰:“此元祐五鬼。”布曰;“亦闻有此名,元祐附丽,亦必有之,治郡亦常才,然棐,欧阳修之子,登进士第,修于英宗定策之际最有功。”帝颔之。 丙申,诏吏部员外郎孙谔与合入差遣,以元祐诉理有衔冤饮恨之语也。 夏人告败于辽以求援。三月,丙辰,辽使萧德崇来,为夏人请缓师,仍献玉带。 筑环庆路定边城。 丁巳,秦凤经略司言吴名革率部族孳畜归顺,诏名革补内殿承旨,首领李〈口移〉补右侍禁,及赐钱帛有差。 夏,四月,庚辰,幸莘王府。 丙戌,筑鄜延、河东路暖泉、乌龙砦。 丁亥,以旱减四京囚罪一等,杖以下释之。 辛卯,诏:“鞫狱,徒以上须结案,及审录审奏然后断遣;不如令者坐之。 癸巳,封永嘉郡王偲为睦王。 遣中书舍人郭知章报聘于辽。 甲午,以江、淮、荆、浙等路发运使张商英为权工部侍郎。 丁酉,筑威羌城。 章惇乞退,遂径出居僧舍,其家已先出。帝乃令约拦行李,勿受惇气解机务章奏。 五月,甲辰,太白昼见。 庚戌,筑鄜延路金汤城。 癸亥,奉迁真宗神御于万寿观延圣殿。 建西安州及天都等砦。 是日,辽主谒乾陵。 乙丑,进章惇官五等,曾布三等,许将、蔡卞、黄履皆二等。 戊辰,诏:“朕阅陈次升任御史日章奏,观其微意,附会权臣,诋毁先帝。朕含容其过,委以谏职,复敢狃习故态,观望言事,久居其位,殊无小补。可罢职,与远小监当。”乃责监全州盐酒税。 辽以南府宰相额特勒兼西北路招讨使、禁军都统。 己巳,辽主驻沿柳湖。 六月,庚辰,赐熙河兰会路新砦名会川城。 甲申,辽以知右伊勒希巴萧药师努为南面林牙兼知契丹行宫都部署事。 甲午,赐环庆路之字平曰龙平关。 乙未,五国部长朝于辽。 戊戌,筑定边、白豹城讫工,閤门使张存等,转官、赐金帛有差。 准布贡于辽。 己亥,河决内黄口,东流断绝。 辽以兴圣宫使耶律萨嘉努为右伊勒希巴。 秋,七月,壬寅朔,惕德部长贡于辽。 庚戌,河北河涨,没民田庐,遣官赈之。 辛亥,辽主如大牢古山。 己未,诏水部员外郎曾孝广诣河北路相度措置河事。孝广尝为水官,不主东流,故特遣之。 邈川首领辖戩,性嗜杀,部族携贰。大酋森摩沁展等有异志,以辖戩季父索诺木丹津雄武,谮杀之,其党皆死。独峞酋沁罗结得逃,以董戩疏族实巴衮居陇逋部,河南诸羌多附之,乃往依焉,遂奉实巴衮之子巴勒藏据萨格城。辖戩攻杀巴勒藏,沁罗结奔河州,说洮西安抚使王赡以取青唐之策。赡言于朝,章惇许之,赡引兵趋邈川。丙寅,钦彪阿成以城降,赡留屯之。 先是蹇序辰言:“请将六曹诸司自元丰八年四月以来应改更法度言涉讥讪者,尽数检阅,随事编数,并著所任官姓名具册申纳三省。”李积中亦以为言。三省不行,逾半年矣,至是乃复检举降诏,意欲有所罗织故也。 八月,壬申,知河南府盛陶改知和州,以言者论其元祐中诋诬先烈,排毁旧弼也。 癸酉,章惇等进《新修敕令式》。惇读于帝前,其间有元丰所无而用《元祐敕令》修立者,帝曰:“元祐亦有可取乎?”惇等对曰:“取其善者。” 甲戌,太原地震。 诏:“大河水势十分北流,将河事付转运司,责州县共力救护北流堤岸。” 戊寅,皇子生,贤妃刘氏产也。 乙酉,赐熙河路缗钱百万,抚绥部族。 丁亥,城会州。元丰中,虽加兰会与熙河为一路,而会州实未复。至是始城之,以西安城北六砦隶焉。 辖戩自知其下多叛,乃脱身自青唐诣河州,降于王赡,诏胡宗回为熙河经略使以节制之。 癸巳,太白昼见。 甲午,建葭芦砦为晋宁军。 九月,庚子朔,夏人来谢罪。 辛丑,左司谏王祖道言:“全河北流,淹没有户田苗,请先正吴安持、郑佑、李仲、李伟之罪,投之远方,以明先帝北流之志。”诏令工部检详东流建议及董役之人,以名闻奏。 癸卯,命御史检点三省、枢密院,并依元丰旧制。 甲辰,幸储祥宫。 乙巳,幸醴泉观。 丁未,诏立贤妃刘氏为皇后。 孟后既废,章惇与内侍郝随、刘友端相结,请妃正位中宫。时帝未有储嗣,会妃生子,帝大喜,遂立之。 戊午,通判潭州毕渐言:“应元祐中诸路所立碑刻纪事等,请悉令碎毁。”从之。 己未,青唐酋隆赞以城降。 壬戌,雨,罢秋宴。 甲子,右正言邹浩除名,新州羁管。 时章惇独相用事,浩上章露劾,数其不忠侵上之罪,未报而刘后立。浩上疏曰:“臣闻天下之与后,犹日之与月,阴之与阳,相须而成;则立后以配天子,安得不审!今陛下为天下择母,而所立乃贤妃刘氏,一时公议,莫不疑惑,诚以国家自有仁祖故事,不可不遵用之耳。盖皇后郭氏与美人尚氏争宠致罪,仁祖既废后,不旋踵并斥美人,所以示至公也。及立后,则不选于嫔妃而卜于贵族,所以远嫌,为万世法也。陛下之废孟氏,与郭氏无以异。然孟氏之罪,未尝付外杂治,果与贤妃争宠而致罪乎?世不得而知世;果不与贤妃争宠而致罪乎?世亦不得而知也。若与贤妃争宠而致罪,则并斥美人以示至公,有仁祖故事存焉,二者必居一于此矣。孟氏罪废之初,天下孰不疑贤妃所为?及读诏书有别选贤族之语,又闻陛下临朝慨叹,以为国家不幸,于是天下始释然不疑。今竟立之,岂不上累圣德?臣观白麻所言,不过称其有子,及引永平、祥符事以为证。臣请论其所以然。若曰有子可以为后,则永平贵人朱尝有子,所以立者,以德冠后宫故也;祥符德妃亦未尝有子,所以立者,以钟英甲族故也。又况贵人实马援之女,德妃无废后之嫌,迥与今日事体不同。顷年冬,妃从享景灵宫,是日雷变甚异;今宣制之后,霖雨飞雹,自奏告天地宗庙以来,阴淫不止;天意昭然。望不以一时改命为甚难,而以万世公议为足畏,追停册礼,别选贤族,如初诏施行。”帝谓浩曰:“此亦祖宗故事,岂独朕邪!”对曰:“祖宗大德,可法者多矣,陛下不之取而效其小疵,臣恐后世之责人无已者纷纷也。”帝变色,犹不怒;明日,章惇入对,极诋浩狂妄,遂有此责。章留中不下。 尚书右丞黄履言:“浩犯颜纳忠,不宜遽斥之死地。”坐罢,知亳州。 初,阳翟田昼,议论慷慨,与浩以气节相激厉。浩除正言,昼适监广利门,往见浩,问曰:“平日与君相许者何如?今君为何官?”浩谢曰;“上遇群臣,未尝假以辞色,独于浩差若相喜。天下事固不胜言,意欲待深相信而后发,贵有益也。”昼然之。既而谢病归里,邸状报立后,昼谓人曰:“志完不言,可以绝交矣!”志完,浩字也。浩得罪,昼迎诸涂,二人流连三日。临别,浩出涕,昼正色责之曰:“使志完隐默官京师,遇寒疾不汗,五日死矣,岂独岭海之外能死人哉!愿君毋以此举自满,士所当为者,未止此也。”浩茫然自失,叹曰:“君之赠我厚矣!” 浩之将论事也,以告其友宗正寺簿仙游王回,回曰:“事有大于此者乎?子虽有亲,然移忠为孝,亦太夫人素志也。”及浩南迁,人莫敢顾,回敛交游钱与浩治装,往来经理,且慰安其母。逻者以闻,逮诣诏狱,众为之惧,回居之晏如。御史诘之,回曰:“实尝预谋,不敢欺也。”因诵浩所上章,几二千言。狱上,除名停废,回即徒步出都门,行数十里,其子追及,问以家事,不答。 丙寅,御文德殿,册皇后。 闰月,庚午朔,朝请郎贾易特授保静军司马,邵州安置;以在元祐中任台谏,羽翼权臣,诬谤先猷故也。 癸酉,置律学博士员。 诏详议庙制。 辖戩既降于王赡,而赡与总管王愍争功,交讼于朝。于是青唐大酋森摩沁展迎实巴衮入城,立玛尔戩之子隆赞为主,其势复张。辖戩大惧,自髡为僧以祈免。熙河帅胡宗回督赡进师,赡急攻,隆赞及森摩沁展等皆出降,赡入据其城。诏青唐为鄯州、陇右节度;邈川为湟州,宗哥城为龙支城,并隶陇右。命王赡知鄯州,王厚知湟州。 丙子,辽主驻独卢金。 戊寅,以廓州为宁砦城。 丙戌,梁州团练使仲忽进古方鼎,识曰“鲁公作文王尊彝”。 甲午,荧惑犯太微垣左执法。 乙未,皇子薨,追赐名茂,赠越王,谥曰冲献。 辽招讨使额特勒讨西北边部之为寇者,俘获甚众,获马驼牛羊各数万。 冬,十月,庚戌,集贤殿修撰文及甫落职,知均州,依吕大防例,不得引用期数赦恩叙复。 壬子,诏河北大名二十二州军置马步军指挥,以广威、保捷为名。 丁巳,辽额特勒奏西北边之捷。 丙寅,辽以同知南京留守事萧德勒岱知北院枢密使事。 戊辰,辽赈辽州饥,仍免租赋。 十一月,甲戌,辽赈南北二纠。 丁亥,诏以绥德城为绥德军。 壬辰,诏:“河北黄河退滩地,听民耕垦,免租税三年。” 乙未,诏:“诸州置教授者,依太学三舍法考选生徒,升补悉如太学三舍法。州许补上舍一人,内舍二人,岁贡之。其上舍附太学外舍,试中,补内舍,三试不升,遣还其州。其内舍免试补太学外舍生。” 十二月,庚子,夏人屡败,遣其臣令能威明结等来谢罪,且进誓表。诏许其通好,岁赐如旧。自是西垂民少安。 壬戌,水部员外郎曾孝广言:“大河见行滑州、通利军之间,苏村埽今年两经危急。请自此埽危急处,候来年水发之时,乘势开埽,导河使之北行,以遂其性,下合内黄县西行河道,永久为便。”从之。 甲子,辽以参知政事赵孝严为汉人行宫都部署,以汉人行宫都部署梁援为辽兴军节度使,以枢密直学士耶律俨参知政事。 是岁,夏改元永安。 元符三年辽寿昌六年 春,正月,辛未,帝有疾,不视朝。 癸酉,辽南院大王耶律鄂嘉卒。 丁丑,奉安太宗御容于景灵宫大定殿。 戊寅,大赦天下,蠲民租。 己卯,帝崩于福宁殿。 皇太后向氏哭谓宰臣曰:“国家不幸,大行皇帝无嗣,事须早定。”章惇厉声曰:“当立母弟简王似。”太后曰:“老身无子,诸王皆神宗庶子。”惇复曰:“以长则申王当立。”太后曰:“申王病,不可立;先帝尝言,端王有福寿,且仁孝,有立。”惇又言:“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言未毕,曾布叱之曰:“章惇听太后处分!”乃召端王佶入即皇帝位。群臣请皇太后权同处分军国事,后以长君辞;帝泣拜移时,乃许之。 庚辰,赦天下常赦所不原者,百官进秩一等,赏诸军。遣宋渊告哀于辽。 辛巳,尊皇后刘氏为元符皇后。 癸未,追赠母贵仪陈氏为皇太妃。 甲申,命章惇为山陵使。 丁亥,辽主如春水。 戊子,以章惇为特进,封申国公。 己丑,罢增八厢逻卒。 以权工部侍郎张商英为中书舍人。 辛卯,辽招讨使额特勒执玛古苏以献。自准布诸部不靖,玛古苏尤为边患,至是始就擒。加额特勒太保。 丙申,辽主下诏问民疾苦。 二月,己亥,始听政。尊先帝妃朱氏为圣瑞皇太妃。 丁未,立顺国夫人王氏为皇后;后,开封人,德州刺史藻之女也。 辽以乌库部节度使慎嘉努为南院大王。 己酉,辽磔玛古苏于市。 庚戌,向宗回、宗良迁节度使。太后弟侄未任者,俱授以官。 癸丑,初御紫辰殿。 辽出绢赐五京贫民。 戊午,以新除吏部尚书韩忠彦为门下侍郎。忠彦入对,陈四事,曰广仁恩,开言路,去疑似,戒用兵,太后纳之。自是忠直敢言知名之士,稍见收用,时号小元祐。 庚申,给事中刘拯言:“韩忠彦乃驸马都尉嘉彦之兄,元祐中尝除尚书右丞,以人言遂移枢府。今乃除门下侍郎,使它日援以为例,恐政府将为敦爱外戚之地矣!”帝不从。 以知亳州黄履为尚书右丞。 辛酉,名懿德宅潜邸曰龙德宫。 壬戌,诏陕西转运副使马城等提举开修解盐池。 甲子,毁承极殿。 三月,戊辰朔,诏:“宰臣、执政、侍从官各举可任台谏者。” 辛未,以给事中范镗为龙图阁待制,知瀛州。 甲戌,召权发遣卫州陈瓘为左正言,监袁州酒税邹浩为右正言,知洺州龚夬为殿中侍御史,韩忠彦、曾存荐之也。 甲申,以中书舍人张商英为龙图阁待制、河北路转运使,兼提举河事。 先是曾布论刘拯当逐,帝曰:“张商英与拯皆不可留,商英无一日不在章惇处。”布唯唯而退。后旬日,商英乃有是命,盖韩忠彦辈奉行上旨也。 王赡留鄯州,纵所部剽掠,羌众携贰。森摩等结诸族帐谋反,赡击破之,悉捕斩城中羌,积级如山。初,赡又讽诸羌酋籍胜兵者皆涅其臂,无应者。沁罗结请归帅本路为倡,赡听之去,遂啸聚数千人围邈川,夏人十万众助之,城中危甚。苗履、姚雄帅所部兵来援,围始解。赡因弃青唐而还,实巴衮与其子希斯罗斯据之。群羌复合兵攻邈川,王厚亦不能支。朝论请并弃邈川,且谓隆赞乃玛尔戩之子,遂命为河西军节度使、知鄯州,赐姓名曰赵怀德。其弟巴尔丕勒鄂丹斡曰怀义,为廓州团练使、知湟州。加辖戩怀远节度使,而贬赡于昌化军、厚于贺州;胡宗回落职,知蕲州。赡至穰县,自缢死。 辽弛朔州山林之禁。 乙酉,以翰林学士承旨蔡京为端明殿学士兼龙图阁学士、知太原府。蔡卞言于帝曰;“兄不敢辞行,然论事累与时宰违戾,人但云为宰相所逐。”帝不答。 翼日,曾布对,帝谓布曰:“蔡京、张商英、范镗皆已去,只有章惇、刘拯、王祖道未去。”布曰:“言者稍举职,则此辈亦何可安也!” 己丑,以日当食,降德音于四京,减囚罪一等,流以下释之。 庚寅,录赵普后。 辛卯,以日当食,诏求直言。筠州推官雍丘崔鶠应诏上书曰:“方今政令烦苛,风俗险薄,未暇悉陈,而特以判左右之忠邪为本。臣出于草莱,不识朝廷之士;特怪左右之人有指元祐之臣为奸党者,必邪人也。夫毁誉者,朝廷之公议。故责授朱崖军司户司马光,左右以为奸,而天下皆曰忠;今宰相章惇,左右以为忠,而天下皆曰奸。此何理也?臣请略言奸人之迹:夫乘时抵巇以盗富贵,探微揣揣以固权宠,谓之奸可也;包苴满门,私谒踵路,阴交不逞,密结禁庭,谓之奸可也;以奇技淫巧荡上心,以倡优女色败君德,独操赏刑,自报恩怨,谓之奸可也;蔽遮主听,排逐正人,微言者坐以刺讥,直谏者陷以指斥,谓之奸可也。凡此数者,光有之乎,惇有之乎?夫有其实者名随之,无其实而与之名,其谁信之!《传》曰:“谓狐为狸,非特不知狐,又不知狸。光忠信直谅,闻于华夷,而谓之奸,是欺天下也,欺后世也。夫一人可欺也,朝廷可欺也,天下后世不可欺也。至如惇,狙诈凶险,天下士大夫呼曰‘惇贼’。贵极宰相,人所具瞻,以名呼之,又指为贼,岂非以其孤负主恩,玩窃国柄,忠臣痛愤,义士不服,故贱而名之,指其实而号之以贼邪!京师语曰:‘大惇、小惇,殃及子孙。’谓惇与中丞安惇也。小人譬之蝮蝎,其残忍根乎天性,随遇必发。天下无事,不过贼陷忠良,破碎善类;至缓急危疑之际,必有反复卖国之心,跋扈不臣之变。比年以来,谏官不论得失,御史不劾奸邪,门下不驳诏令,共持喑默,以为得计。顷邹浩以言事得罪,大臣拱而观之,同列又从而挤之。夫以股肱耳目,治乱安危所系,而一切若此,陛下虽有尧、舜之聪明,将谁使言之,谁使行之!夫日者,阳也,食之者,阴也。四月正阳之月,阳极盛、阴极衰之时,而阴干阳,故其变为大。惟陛下畏天威,听明命,大运乾纲,大明邪正,毋违经义,毋郁民心,则天意解矣。若夫伐鼓用币,素服彻乐,而无懿德善政之实,非所以应天也。”帝览而善之,以为相州教授。 乙未,却永兴民王怀所献玉器。 四月,丁酉朔,日有食之。 戊戌,诏知太原府蔡京依前翰林学士承旨;给事中刘拯罢知濠州,以其论事观望也。 是日,曾布入对,帝谕布曰:“皇太后疑蔡京不当出,欲且留修史。”布力陈“京、卞怀奸害政,党援布满中外,善类义不与之并立,此必有奸人造作言语,荧惑圣听。”帝曰:“无它,皇太后以《神宗史》经元祐毁坏,今更难于易人耳。” 癸卯,辽主如炭山。 甲辰,以门下侍郎韩忠彦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礼部尚书李清臣为门下侍郎,翰林学士蒋之奇同知枢密院事。 丁未,以帝生日为天宁节。 己酉,皇长子亶生。时帝甫登位,即生嫡长,欲异其礼,越三日,大赦,授亶山南东道节度使,封韩国公。 癸丑,赏应诏上书可采者郑敦义、高士育、鹿敏求、何大正、吕彦祖,凡五人。 丁巳,诏:“范纯仁等复官宫观,苏轼等徙内郡。” 纯仁时在永州,遣中使赐以茶药,谕之曰:“皇帝在藩邸,太皇太后在宫中,知公先朝言事忠直,今虚相位以待,不知目疾如何?用何人医治?”纯仁顿首谢。徙居邓州,在道,拜观文殿大学士、中太一宫使。制词有云:“岂惟尊德尚齿,昭示宠优;庶几鲠论嘉谋,日闻忠告。”纯仁闻制,泣曰:“上果用我矣,死有馀责。”既又遣中使趣入觐。纯仁乞归养,帝不得已许之,每见辅臣,问纯仁安否,且曰:“范纯仁得一识面足矣!” 轼自昌化移廉,徙永,更三赦,复提举玉局观,未几,卒于常州。轼与弟辙,师父洵为文,常自谓文章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虽嬉笑怒骂之辞,皆可书而诵之。自为举子至出入侍从。必以爱君为本,忠规谠论,挺挺大节,但为小人忌恶,不得久居朝廷。 先是韩忠彦言:“哲宗即位,尝诏天下实封言事,献言者以千百计。章惇既相,乃置局编类,摘取语言近似者,指为谤讪,前日应诏者,大抵得罪。今陛下又诏中外直言朝政阙失,若复编类之,则敢言之士,必怀疑惧。臣愿急诏罢局,尽裒所编类文书,纳之禁中。”中书舍人曾肇亦言:“祖宗以来,臣僚所上章疏,未尝编写,盖缘人臣指切朝政,弹击臣下,皆是忘身为国,不顾后祸。朝廷若有施行,往往刊去姓名,只作臣僚上言,所以爱惜言事之人,不使招怨。若一一编录,传之无穷,万一其人子孙见之,必结深隙。祖宗以来,未尝编录,意恐在此。今编录既非祖宗故事,又有限定年月。且元丰八年四月已前上至国初,元祐九年四月十二日已后下至今日,章疏何为皆不编类,而独编此十年章疏,臣所未喻。欲乞指挥,将中书、枢密写人等并各放罢。”帝嘉纳之。癸亥,诏罢编类臣僚章疏局。翼日,吏部侍郎徐铎,取已编类成书者,悉行进入。 御史中丞安惇,附会权奸,屡兴大狱,天下疾怨,为二惇、二蔡之谣。及召邹浩为谏官,惇言:“浩若复用,虑彰先帝之失。”帝曰:“立后,大事也。中丞不言而浩独敢言之,何为不可复用!”惇惧而退。陈瓘请曰:“陛下欲开正路,取浩既往之善;惇乃诖惑主听,规骋其私。若明示好恶,当自惇始。”乃出惇知润州。 五月,丁卯朔,罢理官失出之罚。 皇太后将复瑶华之位,会太学上舍生何大正上书言之,癸酉,遂降诏曰:“瑶华废后,累经大霈,其位号、礼数,令三省、枢密院详议以闻。”丙子,废后孟氏复为元祐皇后,刘氏为元符皇后。 尚书右丞蔡卞,专托绍述之说,中伤善类,皆密疏建白,然后请帝亲札付外行之。章惇虽巨奸,然犹在其术中。惇轻率不思,而卞深阻寡言,论议之际,惇毅然主持,卞或噤不启齿。一时论者,以为惇迹易明,卞心难见。至是殿中侍御史龚夬言:“昔日丁谓当国,号为恣睢,然不过陷一冠准而已。及至章惇,而故老、元辅、侍从、台省之臣,凡天下之所谓贤者,一日之间,布满岭海,自有宋以来,未之闻也。蔡卞事上不忠,怀奸深阻,凡惇所为,皆卞发之。望采之至公,昭示谴黜。”未报,而台谏陈师锡、陈次升、陈瓘、任伯雨、张庭坚相继论列。乙酉,卞罢,知江宁府。比部员外郎董必,出知兴国军,知无为军舒亶,监潭州南岳庙,皆卞党也。 辽汉人行宫都部署赵孝严卒。 丙戌,辽主驻纳葛泺。 己丑,追复文彦博、王珪、司马光、吕公著、吕大防、刘挚等三十三人官。 辛卯,还司马光等致仕遗表恩。 癸巳,河北、河东、陕西饥,诏帅臣计度振恤。 乙未,辽以东京留守阿噜萨古为特里衮,以南院宣徽使萧常格为汉人行宫都部署。 六月,丙申朔,辽遣使来吊祭。 辛丑,辽以有司案牍书宋主嗣位为登宝位,夺宰相郑颛以下官,出颛知兴中府事,韩资让为崇义军节度使,御史中丞韩君义为广顺军节度使。 乙巳,左正言陈瓘言:“龙图阁待制、知荆南邢恕,昨以北齐宣训语诬司马光,而光及范祖禹等贬窜,以文及甫私书证刘挚、梁焘、王岩叟皆有奸谋,而挚等家族几至覆灭。今朝廷矜恤之恩,遍及存殁,则是恕前日之所行,不为陛下之所信也。恕反覆诡诈,得罪先朝,公议不容久矣。今宠以华职,付以大藩,中外沸腾,不以为允。伏望原情定罪,以协公议。”丁未,诏恕以少府少监分司西京,均州居住。 戊午,辽遣使决五京滞狱。 己未,辽以辽兴军节度使梁援为枢密副使。 辽主召参知政事耶律俨至内殿,访以政事。辽主晚年倦勤,用人不能自择,令各掷骰子,以采胜者官之。俨尝得胜采,辽主曰:“上相之征也。”迁知枢密院事。俨妻邢氏有美色,尝出入禁中,俨教之曰:“慎勿失上章。”由是权宠益固。 秋,七月,丙寅朔,奉皇太后诏,罢同听政。 庚午,辽主如沙岭。 八月,乙未朔,以秘书少监邓洵武为国史院编修官,从蔡京之荐也。给事中龚原、叶涛驳奏洵武不宜滥厕史等,乃令中书舍人徐勣书读行下。 庚子,作景灵西宫,奉安神宗神御;建哲宗神御殿于其西。 辛丑,出内库金帛二百万籴陕西军储。 壬寅,葬哲宗钦文睿武昭孝皇帝于永泰陵。 庚戌,诏以仁宗、神宗庙永世不祧。 癸亥,祔哲宗神主于太庙。 左正言陈瓘言:“山陵使章惇,奉使无状,以致哲宗灵轝陷泞不前,露宿于野。愿速罢惇职事,免其朝见,别与差遣,然后降出臣僚前后章疏,别议典刑。” 辽西北诸部寇边,招讨使额特勒以兵击败之,是月,使来献捷。 九月,甲子朔,诏修《哲宗实录》。 尚书左仆射章惇五上表乞罢政事,诏答不允,惇径出居僧舍。帝谓辅臣曰:“朕待惇如此,体貌不为不至矣。惇乞越州,当与之。” 初,台谏丰稷、陈师锡、陈瓘屡劾惇,有以定策时异议为言者。至是帝将罢惇,谓辅臣曰:“朕不用定策事贬惇,但以扈从灵驾不职罢之,馀事候有人论及,别议行遣。” 丙寅,辽遣使来贺即位。 丁卯,减两京、河阳、郑州囚罪一等,民缘山陵役者蠲其赋。 己巳,幸龙德宫。 辛未,章惇罢为特进、知越州,仍放辞谢。 丁丑,诏修《神宗正史》。 己卯,右司谏陈瓘言:“向宗良兄弟,依倚国恩,凭藉慈荫,夸有目前之荣盛,不念倚伏之可畏,所与游者,连及侍从,希宠之士,愿出其门。裴彦臣无甚干才,但能交通内外,漏泄机密,遂使物议籍籍。或者以为万几之事,黜陟差除,皇太后至今犹与也。”庚辰,御批:“瓘言虚诞不根,可送吏部与合入差遣。”三省请以瓘为郡,帝不可,乃添差监扬州粮料院。 瓘初不知被责,复求翼日见上,閤门不许。瓘即具以札子缴进,其一论景灵西宫,其二论章惇罢相制所称国是,其三、其四皆指陈蔡京罪恶。帝密遣使赐以黄金百两。 先是御史中丞丰稷、殿中侍御史陈师锡言:“翰林学士承旨蔡京,资政殿学士、知江宁府蔡卞,兄弟同恶,迷国误朝。卞虽去位,尚窃峻职,玷名邦。京偃然在职,日夜交纳内侍、戚里,以觊大用。京好大喜功,锐于改作,若果大用,必变乱旧政,天下治乱自此分,祖宗基业自此堕矣。”辛巳,稷登对,又言:“陛下持万乘威权,何惮一蔡京不能去,无乃为圣母主张乎?当绍圣、元符间,章惇、蔡卞,窃弄威权,陷哲宗于有过之地,废元祐皇后于瑶华宫,京皆与有力焉。惇、卞之恶,赖陛下神断,投之外服;而京犹泰然在朝,有自得之色。忠臣寒心,良士痛骨,非自爱而忧之,盖为陛下忧,为宗庙忧,为天下贤人君子忧也。” 癸未,辽主望祀木叶山。 甲申,诏:“蔡卞落职,提举洞霄宫,太平州居住;知成都路昌衡,知郓州吕嘉问,并分司南京、光州居住。”坐尹京时附会惇、卞、杀戮无辜也。河北都转运使张商英,知瀛州范镗,并落职,商英知随州,镗知滁州,亦坐惇、卞党、故责。 是日翰林学士曾肇上书皇帝及皇太后曰:“夫以皇太后定策之明,还政之速,著人耳目,可谓盛矣。今陈瓘以一言上及,遂至贬斥,虽非皇太后圣意,然四方万里之远,岂能家喻户晓!万有一人或谓皇太后有所不容,则盛德不为无累。臣愚计谓皇帝以瓘之所言狂率而逐之,皇太后以天地之量隐忍包容而留之,则天下之人,必曰皇帝恭事母仪,不容小臣妄议,其孝如彼;皇太后能含宏光大,虽有狂言,不以为罪,其仁如此。两谊俱得,岂不美哉!”丁亥,诏瓘改知无为军。 时瓘已出国门,即于门外露章辞免曰:“臣昨所进札子,请正蔡京之罪,陛下若以臣言为是,则当如臣所请;若以臣言为非,则重加贬窜,乃得允当。所有知无为军敕,不敢祗受。”诏不许辞免。 戊子,辽主驻藕丝淀。 己丑,复均给职田。 冬,十月,丙申,以蔡京为端明殿学士、知永兴军。 初,章惇既罢知越州,陈瓘等以为责轻,复论“惇在绍圣中置看详元祐诉理局,凡于先朝言语不顺者,加以钉足、剥皮、斩颈、拔舌之刑,其惨刻如此。看详官如安惇、蹇序辰,受大臣风谕,傅致语言,指为谤讪。考之公论,宜正典刑。”于是二人并除名,放归田里,而贬章惇武昌军节度副使,潭州安置。 丁酉,以尚书右仆射韩忠彦为左仆射兼门下侍郎。 壬寅,以知枢密院事曾布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癸卯,五国诸部长贡于辽。 辛亥,诏知荆南府杨畏提举洞霄宫。 甲寅,辽以平州饥,复其租赋一年。 乙卯,升端州为兴庆军节度。 诏:“资政殿学士、知大名府林希,降端明殿学士,知杨州;龙图阁待制、知洪州叶祖洽,落职,依旧知洪州;龙图阁待制、知青州徐铎,落职,知湖州。”从中丞丰稷言也。 戊午,改知南康军龚原知寿州。 己未,诏禁曲学偏见、妄意改作以害国事者。 辛酉,罢平准务。 十一月,癸亥朔,改知永兴军蔡京知江宁府。 左正言陈祐言:“林希为中书舍人,草吕大防责词,以司马光变法之初,指名老奸,略无忌惮。苏辙试贤良,而希言辙对策之时已有异志。至于文及甫造为刘挚甘心快意之事,亦希有以启之。而罪大责轻,人望不厌。伏望重行降黜,投之闲散,以申公宪。”乙丑,诏:“希落端明殿学士,依旧大中大夫、知扬州。” 丙寅,辽以天德军民田世荣三世同居,诏言之,令一子三班院祗候。 丁卯,诏修《六朝宝训》。 时议以元祐、绍圣均有所失,欲以大公至正消释朋党,帝纳其言。庚午,诏改明年元曰建中靖国。 初,曾布密陈绍述之说,帝不能决,以问给事徐勣。勣曰:“圣意得非欲两存乎?天下之事,有是与非,朝廷之人,有邪与正,若不考其实,姑务两存,未见其可也。” 诏:“知江宁府蔡京落职,提举杭州洞霄宫。”从侍御史陈次升言也。 京既贬,辅臣谓蔡卞责轻,于是并责卞为少府少监分司南京,依旧太平府居住。次升又言:“卞之为害,不在章惇下。惇既以散官安置潭州,而卞则止于近地分司,何名为谪!”壬申,诏:“卞降一官,依前分司,移池州居住。” 丙子,辽主召医巫闾山僧志达,设坛于内殿。 戊寅,以观文殿学士安焘知枢密院事。 庚辰,尚书右丞黄履,罢为资政殿大学士、提举中太一宫。 己丑,置《春秋》博士。 辛卯,以礼部尚书范纯礼为尚书右丞。 侍御史陈次升言:“右仆射曾布,顷居枢府,阿顺宰臣,进用匪人,大开边衅。近登宰辅,独擅国权,轻视同僚,威福由己。进拔亲故,罗列京局,以为耳目;任用门人,置之台谏,以为腹心;子弟招权,交通宾客,其门如市。伏望特正典刑,以谢天下。” 十二月,甲午,以皇太后不豫,祷于宫观、祠庙、岳渎。 戊戌,蔡京复龙图阁直学士,知定州。 山廪粟,减价以济民。 己亥,辽以知右伊勒希巴事萨嘉努为北面林牙。 辛丑,虑囚。 甲辰,诏修《国朝会要》。 戊申,降德音于诸路,减囚罪一等,流以下释之。 辛亥,辽主命燕国王延禧拟注大将军以下官。 是岁,辽封高丽王颙为三韩国公。放进士康秉俭等八十七人。 穆都哩降于女真。 时阿苏犹在辽,辽使使来罢兵,未到。英格使乌凌阿实噜往佐和卓,戒之曰:“辽使来,但换我军衣服旗帜,与阿苏城中无辨,勿使辽使知之。辽使可以计却,勿听其言遽罢兵也。”辽使果来罢兵,英格使呼噜、穆沁二人与俱至阿苏城。和卓见辽使,诡谓此二人曰;“我部族自相攻击,干汝等何事?”乃援枪刺杀呼噜、穆沁之马。辽使惊骇,遽走,不敢回顾,径归。 居数日,破其城,执迪舒保杀之。阿苏复诉于辽,辽遣奚节度使伊哩来,英格至拉林水见之,伊哩问阿苏城事,命英格曰:“凡攻城所获,存者复与之,不存者备偿。”且征马数百匹。英格与其下谋曰:“若偿阿苏,则诸部不复可号令任用也。”乃令和纳、图塔两水之民,阳为阻绝鹰路,复使鳖故德部节度使言于辽曰:“欲开鹰路,非生女直节度使不可。”辽不知其为英格谋也,信之,命英格讨绝鹰路者,而阿苏城事遂止。英格声言平鹰路,畋于图衮水。辽使使赏其功,英格令富嘉努以辽赐物给和纳、图塔之民,且修鹰路而还。 ◎宋纪八十七 ∷起重光大荒落正月,尽玄黓敦牂闰六月,凡一年有奇。 ○徽宗体神合道骏烈逊功圣文仁德宪慈显孝皇帝 讳信,神宗第十一子,母曰钦慈皇后陈氏,元丰五年十月丁巳,生于宫中;明年正月,赐名;十月,授镇宁军节度使,封宁国公。哲宗即位,封遂宁郡王;绍圣三年,以平江、镇江军节度使,封端王;五年,加司空,改昭德、彰信军节度使。 建中靖国元年辽寿昌七年,二月,改乾统元年 春,正月,壬戌朔,有赤气起东北,亘西南,中函白气;将散,复有黑祲在旁。右正言任伯雨言:“正岁之始,而赤气起于暮夜。日为阳,夜为阴;东南为阳,西北为阴;朝廷为阳,宫禁为阴;中国为阳,夷狄为阴;君子为阳,小人为阴。此宫禁阴谋、下干上之证。渐冲西,正西散为白,而白主兵,此夷狄窃发之证也。天心仁爱,以灾异为警戒。愿陛下进忠良,黜邪佞,正名分,击奸恶,使小人无得生犯上之心,则灾异可变为休祥矣。” 癸亥,有星自西南入尾,其光烛地。 观文殿大学士、中太一宫使范纯仁卒,年七十五。 纯仁疾革,呼诸子,口占遗表,命门生李之仪次第之。大略劝帝清心寡欲,约己便民,绝朋党之论,察邪正之归,毋轻议边事,易逐言官。又辩明宣仁诬谤曰:’本权臣务快其私忿,非泰陵实谓之当然。”又云:“盖尝先天下而忧,期不负圣人之学,此先臣所以教子,而微臣所以事君者也。”诏赠开府仪同三司,谥忠宣,书碑额曰“世济忠直之碑”。 纯仁性宽简,不以声色加人,义之所在,则挺不少屈。自为布衣至宰相,廉俭如一,所得奉赐,皆以广义庄,前后任子恩,多先疏族。尝言:“吾平生所学,得之忠恕二字,一生用不尽,以至立朝事君,接待僚友,亲睦宗族,未尝须臾离此也。”每戒子弟曰:“人虽至愚,责人则明;虽有聪明,恕己则昏。苟能以责人之心责己,恕己之心恕人,不患不到圣贤地位也。”亲族有请教者,纯仁曰:“唯俭可以助廉,唯恕可以成德。”其人书之坐隅。 辽主自去腊有疾,正旦,力疾御殿受贺。是日,如混同江。 甲戌,皇太后向氏崩于慈宁殿,遗诏尊皇太妃陈氏为皇太后。 是日,辽主殂于行宫,年七十,庙号道宗。遗诏燕国王延禧嗣位,北面枢密使耶律阿苏、知枢密院事耶律俨同受顾命。 道宗即位,求直言,访治道,劝农桑,兴学校,救灾恤患,粲然可观。及谤讪之令既行,告讦之赏日重,群邪并进,贼及骨肉,诸部浸叛,用兵无宁岁。唯一岁饭僧三十六万,一日而祝发者三千人,崇尚佛教,罔知国恤,辽亡征见矣。 延禧即位柩前,辽群臣上尊号曰天祚皇帝。 丁丑,易大行皇太后园为山陵,命曾布为山陵使。 己卯,令河、陕幕人入粟,免试注官。 二月,壬辰朔,辽改元乾统,大赦。诏:“为耶律伊逊所诬陷者,复其官爵,籍没者出之,流放者还之。” 丙申,雨雹。 己亥,汰秦、凤二路兵。 甲辰,始听政。 乙巳,出内库及诸路常平钱各百万,备河北边储。 辽主之为燕国王也,道宗以萧乌纳有保护功,命其辅导。乌纳数以直言忤旨,辽主初即位,即出乌纳为辽兴军节度使,加守太傅。 甲寅,诏贬知扬州林希和舒州,降知随州张商英为朝奉大夫,右司谏陈祐论其责轻,请重行降黜故也。 丁巳,诏:“潭州安置章惇,责授雷州司户参军,员外置。” 先是左正言任伯雨疏曰:“章惇久窃朝柄,迷国罔上,毒流搢绅,乘先帝变故仓卒,辄逞异志。向使其计得行,将置陛下与皇太后于何地!若贷而不诛,则天下大义不明,大法不立矣。臣闻北使言:‘去年辽主方食,闻中国黜惇,放箸而起,称善者再,谓南朝错用此人。’北使又问:‘何为只若是行遣?’以此观之,不独国人皆曰可杀,虽敌国莫不以为可杀也。’章八上,未报。会台谏陈瓘、陈次升等复极论之,乃有是贬。 初,苏辙谪雷州,不许占官舍,遂僦民屋。惇又以为强夺民居,下州追民究治,以僦券甚明,乃止。至是惇问舍于民,民曰:“前苏公来,为章丞相几破我家,今不可也。” 初,惇之入相也,妻张氏病且死,属之曰:“君作相,幸无报怨。”既祥,惇语陈瓘曰:“悼亡不堪,奈何?”瓘曰:“与其悲伤无益,曷若念其临绝之语也!”惇无以对。 任伯雨又言蔡卞恶甚于章惇,遂陈其大罪有六曰:“诬罔宣仁保佑之功,欲行追废,一也;凡绍圣以来窜逐臣僚,皆卞启而后行,二也;宫中厌胜事作,卞乞掖庭置狱,只遣内臣推治,皇后以是得罪,三也;编排元祐章疏,被罪者数千人,议自卞出,四也;激怒哲宗,致邹浩远谪,又请治其亲故送行之罪,五也;蹇序辰建看详诉理之义,惇迟疑未应,卞以二心之言胁之,惇即日置局,士大夫得罪者八百三十家,六也。卞阴狡险贼,恶机滔天,门生故吏,遍满中外,今虽薄责,犹如在朝,人人惴恐,不敢回心向善。朝廷邪正是非不得分别,驯致不已,奸人复进,天下安危,殆未可保也。”奏入,不省。 三月,癸亥,以知杭州吕惠卿为观文殿学士、提举洞霄宫。 甲子,始御紫宸殿。 乙丑,辽使来告哀,遣谢文瓘、上官均往吊祭,黄寔贺即位。 丁卯,辽主命有司以张孝杰家属分赐群臣。 甲戌,辽主召僧法颐放戒于内庭。 戊寅,以知无以军陈瓘为著作佐郎、实录院检讨官。 壬午,以日当食,避殿,减膳,减天下囚罪一等,流以下释之。 辽殿直达尔旺哈,知辽主恶直言,心嗛萧乌纳,乃诬告乌纳私借内府犀角。辽主命鞫之,乌纳奏曰:“臣在先期,诏许日取帑钱十万为私费,臣未尝妄取一钱,肯借犀角乎?”辽主愈怒,夺其太傅官,降宁边州刺史。自是辽廷诸臣益务为柔佞矣。 夏,四月,辛卯朔,日食不见。 甲午,上大行皇太后谥曰钦圣宪肃。乙未,追上钦圣皇太后曰钦慈。 丁酉,御殿,复膳。 壬寅,诏:“诸路疑狱当奏而不奏者科罪,不当奏而辄奏者勿坐。著为令。” 任伯雨初为右正言,半岁之间,凡上一百八疏。大臣畏其多言,俾权给事中,密谕以少默即为真,伯雨抗论愈力。时曾布欲和调元祐、绍圣之人,伯雨言:“人才固不当分党与,然自古未有君子小人杂然并进,可以致治者。盖君子易退,小人难退,二者并用,终于君子自去,小人犹留。唐德宗坐此致播迁之祸,建中乃其纪号,不可以不戒。”既而欲劾布,布觉之,徙为度支员外郎。 是月,辽地旱。 五月,辛酉朔,大雨雹,诏三省减吏号,节冗费。 丙寅,葬钦圣宪肃皇后及钦慈皇后于永裕陵。 庚辰,太子太保、赵郡公苏颂卒,年八十二。诏赠司空。颂器局闳远,礼法自持,虽贵,奉养如塞士。明于典故,朝廷有制作,必就而正焉。 丙戌,祔二后神主于太庙。 朝请郎梁宽言:“绍圣之初,奸臣特进,是时不唯朝士革面迎合,虽田舍书生,亦怀观望捭阖之术。举人毕渐,廷试对策,欲附会时流以规上第,其言语不顾轻重,有伤事体,传播四夷,所损不细。又如方天若对策,以不诛南窜大臣家属为恨,以不没元祐公相家资为惜。天若,闽中匹夫,于元祐大臣有何宿憾!特以蔡卞用事,欲复其平日私仇。天若者,卞之门人也,鹰犬效力,仆妾事人,其言何所不至!伏见将来科诏不远,欲乞下礼部司,每遇廷试,戒应举人立为法,无得狂妄,不答所问。有违此者,罪在考官,然后罢黜此流,所贵少厚风俗。” 辽主初立,即罢围场之禁。宋魏国王和啰噶请曰:“天子巡幸为大事,虽在谅闇,不可废也。”辽主以为然,复命有司从备巡幸。六月,庚寅朔,辽主如庆州。 戊戌,辽以南府审相额特勒兼南院枢密使。 庚子,辽上道宗尊谥曰仁圣大孝文皇帝,追谥懿德皇后为宣懿皇后。 壬寅,辽以宋魏国王和啰噶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甲辰,责右司谏陈祐通判滁州。祐累章劾曾布自山陵还不乞出外,且言:“山陵使从来号为凶相,治平中韩琦、元丰中王珪不去,其后有臣子不忍言者。”又言:“布有当去者三:一,自山陵还;二,虞主不在,腰舆而行;三,不当先与属官推恩。”章皆留中,祐遂缴申三省。布乃不赴朝参,而有是命。 后两日,左谏议大夫陈次升对,有札子救祐,帝不省。而右司谏江公望复言之,帝曰:“祐欲逐曾布,引李清臣为相,如此何可容?”公望遽曰:“陛下临御以来,易三言官,逐七谏臣。今祐言宰相过失,自其职也,岂可便谓有它意哉!” 先是布甚恶清臣不附己,数使人谓公望,能一言清臣,即以谏议大夫相处,而公望所言乃如此,其后彭汝霖以论罢清臣得谏议大夫云。 乙巳,辽以北平郡王淳进封郑王。 丁未,北院枢密使阿苏加裕悦。 戊申,封向宗回为永阳郡王,向宗良为永嘉郡王。 辽以特里衮阿噜萨古、宰相耶律俨总山陵事。辛亥,葬仁圣大孝文皇帝、宣懿皇后于庆陵。 戊午,尚书右丞范纯礼,罢知颍昌府。 纯礼浓毅刚正,曾布惮之,激驸马都尉王诜曰:“上欲除君承旨,范右丞不可。”诜怒。会诜馆辽使,纯礼主宴,诜诬其辄斥御名,遂黜之。 己未,班《斗杀情理轻重格》。 左司谏江公望上疏言:“自先帝有绍述之意,辅政非人,以媚于己为同,忠于君为异,借威以快私隙,使天下骚然,泰陵不得尽继述之美。元祐人才,皆出于熙、丰培养之馀,遭绍圣窜逐之后,存者无几矣。神考与元祐之臣,其先非有射钩斩袂之隙也,先帝信仇人而黜之。陛下若立元祐为名,必有元丰、绍圣为之对,有对而争兴,争则党复立矣。陛下改元诏旨,亦称思建皇极,端好恶以示人,本中和而立政,皇天后土,实闻斯言,今若渝之,奈皇天后土何!” 时内苑稍畜珍禽奇兽,公望力言非初政所宜,帝曰:“已纵遣之矣。”唯一白鹇,畜之久,帝以拄杖逐之,终不肯去,乃刻公望姓名于杖头以识其谏。会蔡王似府史相告,有不逊语,连及于王,公望乞勿以无根之言加诸至亲,遂罢知淮阳军。 秋,七月,壬戌,帝谓曾布:“人才在外有可用者,具名以进。”又问:“张商英亦可使否?”布曰:“陛下欲持平用中,破党人之论以调一天下,孰敢以为不然!然元祐、绍圣两党,皆不可偏用。臣窃闻江公望为陛下言,今日之事,左不可用轼、辙、右不可用京、卞,为其怀私挟怨,互相仇害也。愿陛下深思熟计,无使此两党得志,则天下无事。”帝颔之而已。 布弟翰林学士肇,引嫌出知陈州,尝以书责布曰:“兄与惇异趋,众所共知。绍圣、元符间,惇、卞有可以挤兄者,无所不为。今兄方得君,正当引用善人,扶助正道,以杜绝惇、卞复起之萌,而数月以来,端人吉士,相继去朝,所进用以为辅臣、从官、台谏者,皆尝事惇、卞之人。一旦势异今日,彼必首引惇、卞以为固位计,曾氏之祸,其可逃邪!比来主意已移,小人道长,异时惇、卞纵未至,一蔡京足以兼二人,思之可为塞心。”布不以为然,答肇书曰:“布自熙宁立朝,至今时事屡变,唯其不雷同熙、丰,故免元祐之贬斥;唯其不附会元祐,故免绍圣之中伤。其自处亦粗有义理,恐未至诒家族之祸也。” 癸未,准布、铁骊贡于辽。 丁卯,以著作郎陈瓘为右司员外郎。瓘力辞实录检讨官,从之。 丙戌,知枢密院事安焘罢。 旧制,内侍出使,以所得旨言于院,审实,乃得行。后多辄去,焘请按治之。都知阎守勤领它职,祈罢不以告,亦劾之;帝敕守勤诣焘谢。郝随得罪,或揣帝意且起用,欲援赦为阶,焘亦争之。以老避位,遂出知河南府。将行,上疏言:“东京党祸已萌,愿戒履霜之渐。”语尤激切。 丁亥,以蒋之奇知枢密院事,吏部尚书陆佃为尚书右丞,端明殿学士章楶同知枢密院事。 八月,甲寅,以右司员外郎陈瓘知泰州。 先是瓘进言曰:“神宗有为之序,始于修政事,政事立而财用足,财用足而根本固,此国家万世之利,而今日所当继述者也。臣近缘都司职事,看详内降札子,裁减吏员冗费,以防加赋之渐,为民远虑,天下幸甚。然今日朝廷之计,正以乏财为患,西边虽已罢兵,费用不可卒补,遂至于耗根本之财,坏神考之政,加职之渐,兆于此矣。臣职事所及,理不可默,今撰到《国用须知》一本奏闻。” 又进《日录辨》曰:“臣瓘去年五月十八日对紫宸殿,奏札子云:‘臣闻王安石《日录》七十馀卷,具载熙宁中奏对议论之语。此乃人臣私录之书,非朝廷之典也。自绍圣再修《神考实录》,史官请以此书降付史院。凡《日录》、《时政记》、《神宗御集》之所不载者,往往专据此书,追议刑赏予夺,宗庙之美,以归臣下。故臣愿诏史官别行删修,以成一代不刊之典。’其日蒙批付三省,后不闻施行。盖绍圣史官请以《日录》降付史院者,今为宰相故也,事之乖缪,无大于此者。臣因以所见撰成《日录辨》一篇,具状奏闻。” 是日,瓘与左司员外郎朱彦周谒曾布于都堂,以书责布曰:“尊私史而厌宗庙,缘边费而坏先政,此阁下之过也。违神考之志,坏神考之事,在此二者,而阁下弥缝壅蔽,人未敢议。它日主上因此两事,以继述之指问于阁下,将何辞以对?阁下于瓘有荐进之恩,瓘不敢负,是以论吉凶之理,献先甲之言,冀有补于阁下。若阁下不察其心,拒而不受,则今日之言,谓之负恩可也。”布读瓘书毕,争辨移时。瓘色不变,徐起言曰:“适所论者国事,是非有公议,公未可遽失待士礼。”布矍然改容。瓘又以《日录辨》、《国用须知》纳布而出。 明日,瓘即以此二篇及所上布书具状申三省、御史台,乞敷奏弹劾,三省进呈,帝顾曾布曰:“如此报恩地邪?”布曰:“臣绍圣初,在史院不及两月,以元祐所修《实录》者,凡司马光《日记》、《杂录》,或得之传闻,或得之宾客;而王安石有《日录》,皆君臣对面反复之语,乞取付史院照对编修,此乃至公之论。其后绍圣重修《实录》乃章惇、蔡卞,今提举史院乃韩忠彦。而瓘谓臣尊私史,厌宗庙,不审何谓也。神宗理财,虽累岁用兵,而所至府库充积。元祐中非理耗散,又有出无入,故仓库为之一空。乃以臣坏三十年根本之计,恐未公也。”帝曰:“卿一向引瓘,又欲除左右史,朕不可。今日如何?”布愧谢。而韩忠彦等言:“瓘必欲去,当与一郡。”帝令责瓘,忠彦及陆佃皆曰:“瓘言诚过当,曾布却能容瓘。”乃出知泰州。 布始欲瓘附己,使人谕意,将大用之,瓘语其子正汇曰:“吾与丞相议多不合,今乃欲以官相饵。吾有一书遗丞相,汝为我书之。”正汇再拜,愿得书。瓘喜,旦持入省,甫就席,遽出书。布大怒,信宿,有海陵之命。中书舍人邹浩、右谏议大夫陈次升皆乞留瓘,不从。 辽主谒庆陵。 九月,己巳,诏:“诸路转运、提举司及诸州、军有遗利可以讲求及冗员浮费当裁损著,详议以闻。” 壬申,辽主谒怀陵。 乙亥,辽主如藕丝淀。 冬,十月,壬辰,辽主谒乾陵。 癸巳,门下侍郎李清臣罢为资政殿大学士、知大名府。 甲辰,辽主上其考昭怀太子谥曰大孝顺圣皇帝,庙号顺宗;妣萧氏曰贞顺皇后。旋追赠萧岩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耶律萨喇、耶律托卜嘉并追封漆水郡王,萧苏萨、萧托卜嘉并追封兰陵君王,五人皆绘像宜福殿。又追赠萧和克龙虎卫上将军。先是耶律实埒以附太子流镇州,至是召为御史中丞。 辽主虽追尊顺宗,究莫知其瘗所,辽主亦不亟于求之,后遂不建陵寝。 十一月,庚申,以陆佃为尚书左丞,吏部尚书温益为尚书右丞。 益初知潭州,邹浩南迁过潭,暮,投宿村寺,益即遣州都监将数卒夜出城,逼使登舟,竟凌风绝江而去。它逐臣在其境内者,如范纯仁、刘奉世、韩川、吕希纯、吕陶辈,率为所侵困,用事者悦之。 壬戌,以西蕃锡罗萨勒为西平军节度使、邈川首领。 辛未,出御制南郊亲祀乐章。 庚辰,祀天地于圜丘,赦天下。改彰信军为兴仁军,照德军为隆德军。改明年元曰崇宁,以曾布主绍述,从其请也。 壬午,三省奏事讫,曾布独留,进呈内降起居郎邓洵武所进《爱莫助之图》,其说以为陛下方绍述先志,群臣无助之者。其图如史书年表例,自宰相、执政、侍从、台谏、郎官、馆阁、学校分为七隔,每隔旁通,左曰绍述,右曰元祐。左序助绍述者,执政中唯温益一人,其馀每隔止三四人,如赵挺之、范致虚、王能甫、钱遹之属而已。右序举朝皆在其间,至百馀人。又于左序别立一项,小贴揭去。布密禀揭去臣僚姓名,帝曰:“洵武谓非相蔡京不可,以不与卿同,故去之。”布曰:“洵武所陈,既与臣所见不同,臣安敢与议。”明日,遂改付温益。益欣然奉行,乞籍记异论之人,于是帝决意用京矣。 十二月,戊子,辽以枢密副使张琳知枢密院事,翰林学士张奉珪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 辽知枢密院使越国公耶律俨徙封秦国公。 俨以谀佞得信任于道宗,及辽主即位,元妃之兄萧奉先为辽主所眷注,俨旧与奉先相结,益务为逢迎取媚,辽主又宠任之。尝与牛温舒有隙,各进所亲厚,朋党纷然。俨恃奉先为内主,温舒不能胜。 庚寅,以知洪州叶祖洽为宝文阁待制,代吕希纯知瀛州;吕希纯改知颍州。帝以河朔诸帅皆元祐人,欲尽易之,故希纯、祖洽有是命,皆曾布为请也。布初拟召祖洽为侍郎,帝许之;韩忠彦以为不可,乃止。 先是责降者皆得旨以赦恩牵复,唯章惇、苏辙进呈不行。惇子援刺血上书,帝封援书付曾布,布欲留白,未果。已而于忧人曾诞持长书抵布,并奏疏一通,所陈十事,其四言惇有功于国,责太重,当复收用,类皆狂妄语。是日,呈援书,帝颇称其孝,有怜之之意。布欲且与徙广南近里一州,帝许之。又以诞所陈事目进呈,帝曰:“须与勒停编管。”既而韩忠彦见之,怒,请除名,送湖南,从之。惇亦不复内徙。 左仆射韩忠彦与曾布异议,布数倾之。忠彦累乞罢相,不许。甲午,遂出居东府,有诏押入。 戊戌,提举洞霄宫蔡京,复龙图阁直学士,知定州。 供奉官童贯,开封人,性巧媚,善测人主微旨,先事顺承,以故得幸。乃使三吴,访书画奇巧,留杭累月,京与之游,不舍昼夜,凡所画屏障扇带之属,贯日以达禁中,且附言语论奏于帝所,由是属意用京。左阶道录徐知常,以符水出入元符皇后所,太学博士范致虚与之厚,因荐京才可相。知常入宫言之,已而宫妾、宦官合词誉之,遂起京知定州。 辛丑,以知随州张商英权户部侍郎,寻改吏部。 壬寅,知滁州范镗复职,知澶州。少府少监邢恕、光禄少卿吕嘉问、司农少卿路昌衡,并落分司,恕知随州,嘉问知蕲州,昌衡知滁州。放归田里人安惇、蹇序辰,并散官,予祠。通议大夫林希,追复资政殿学士。寻又诏蔡卞复官,予祠。 乙巳,辽主诏:“先朝已行事不得陈告。”时方治耶律伊逊之党,其党多赂权贵以求宽免,辽主不悟,而下此诏。 丙午,奉安神宗神御于景灵西宫;丁未,诣宫行礼。 己酉,降德音于西京,减囚罪一等,徒以下释之。 癸丑,诏:“章惇亲子孙,许在外指射差遣,不得辄至京师及上章疏。”从曾布所请也。 秘书省正字陈师道,性孤介,与赵挺之为友婿,而素恶其人。适预郊祀,天寒甚,衣无绵,其妻就假于挺之家,师道问所从得,却去,不肯服,遂中寒疾,乙卯,卒。 是岁,以修奉景灵西宫,下苏、湖二州采太湖石四千六百枚。 河东地震,京畿蝗,两浙、湖南、福建旱。 崇宁元年辽乾统二年 春,正月,丁丑,河东、大原等郡地震;诏死者家赐钱有差。 辽主如鸭子河。 二月,丙戌朔,以圣瑞皇太妃疾,虑囚。 辛卯,辽主如春州。 甲午,皇太子亶改名烜。 以蔡确配享哲宗庙庭。 丙申,雄州防御推官、知邓州录事参军朱肱奏言:“陛下即位以来,两次日蚀,在正阳之月;河东十一郡地震,至今未止,人民震死,动以千数。自古灾异,未有如此。臣不避死亡,妄举辅弼之失,以究灾异之应,言词激切,死有馀罪。然惓惓孤忠,不敢隐默者,食陛下之禄,念国家之重,而不敢顾其私也。”并以其所上宰相曾布书随进。 书曰:“今监察御史刘焘,相公门人也。相公为山陵使,辟焘掌笺表,又荐入馆,相公于焘厚矣。如焘者,置之词掖,不忝也;以焘为御史,则不可也。相公有过举,焘肯言乎?言之则忘恩,不言则欺君,盖非所以处焘也。今右正言范致虚兄上舍生致君,相公之侄婿也。致虚乃致君之亲弟,如致虚者,置之馆阁,不忝也;以致虚为谏官,不可也。相公有过举,致虚争之则忤亲,不争则失职,亦非所以处致虚也。相公旁招俊乂,陶冶天下,肱之所论,止及焘与致虚者,特以台谏人主耳目之官,非若百职可以略而不论也。相公以门人、亲戚为谏官、御史,此日月所以剥蚀,天地所以震动也。”又曰:“章惇之过恶,不可殚数,其最大者四五。相公在枢府,坐视默然,亦不得为无过。再贬元祐臣僚,范纯仁能言之,相公未尝救也;废元祐皇后,龚夬能言之,相公未尝救也;置谏官于死地,黄履能言之,相公未尝救也;册元符皇后,邹浩能言之,相公未尝救也。此四五事,惇之过恶最大,而相公无半词之助,肱窃疑之。伏唯相公遇灾而惧,然后可以弭天变,来直言。肱之区区所望于相公者,如此而已。”诏付三省。肱,乌程人,礼部侍郎服之从弟也。 戊戌,诏:“士有怀抱道德、久沈下僚及学行兼备、可厉风俗者,待制以上各举所知二人。” 奉议郎赵谂谋反,伏诛。 辛丑,以知定州蔡京为端明殿学士、知大名府,蔡卞改知扬州。 先是大名阙帅,曾布白帝,前两府唯有刘奉世,帝默然。韩忠彦与布交恶,阴欲结京,乃言熙宁故事,尝除学士,不必前两府,因请用京,故有是命。 圣瑞皇太妃朱氏薨,追尊为皇太后,上谥曰钦成。 追封孔鲤为泗水侯,孔伋为沂水侯。 三月,丁巳,奉安哲宗神御于景灵西宫宝庆殿;戊午,诣宫行礼。 辛酉,以兵部侍郎邹浩为宝文阁待制、知江陵府,以浩乞补外也。寻改知杭州。 甲戌,以知大名府蔡京为翰林学士承旨,兼修国史。 是月,辽地大寒,冰复合。 夏,四月,丙戌,诏权吏部侍郎张商英落权字。 辽主命北院枢密使耶律阿苏、同知北院枢密萧德勒岱治伊逊之党,有司泄泄,莫以为意,久之始具狱。辛亥,命诛伊逊党,徙其子孙于边,发伊逊、张孝杰、萧德哩特、萧锡沙之墓,剖棺戮尸,以其家属分赐被杀之家。 时阿苏纳贿,多出奸党之罪,德勒岱不能制,亦附会之。萧达和克亲害太子,亦得以贿免。御史中丞耶律实埒上书曰:“臣前为奸臣所陷,斥窜边郡,幸蒙召用,不敢隐默。恩赏明则贤者劝,刑罚当则奸人消,二者既举,天下不劳而治。伏见耶律伊逊,身出寒微,位居枢要,窃权肆恶,不胜名状,蔽先帝之明,诬陷顺圣,构害忠谠,败国罔上,自古所无。赖庙社之休,陛下获纂成业,积年之冤,一旦洗雪,正陛下英断克成孝道之秋,如萧德哩特,实伊逊之党,耶律哈噜亦不为早辨,赖陛下之明,遂正其罪。臣见陛下多疑,故有司顾望,不切推问。伊逊在先帝朝,权宠无比,先帝若以顺考为实,则伊逊为功臣,陛下岂得立邪!先帝黜逐嬖后,诏陛下在左右,是亦悔前非也。今灵骨未获,而求之不切。传曰:‘圣人之德,无加于孝。’昔唐德宗因乱失母,思慕悲伤,孝道益著。周公诛飞廉、恶来,天下大悦。今逆党未除,大冤不报,上无以慰顺考之灵,下无以释天下之愤,怨气上结,水旱为沴。愿陛下下明诏,求顺考之瘗所,尽收奸党,以正邦宪,快四方忠义之心,昭国家赏罚之用,然后致治之道,可得而举矣。谨别录顺圣升遐及伊逊等事,昧死以闻。”书奉,不报。 五月,丁巳,荧惑入斗。 庚申,尚书右仆射韩忠彦罢。忠彦为相,召还流人,进用忠谠之士,于是张庭坚、陈瓘、邹浩、龚夬、江公望、常安民、任伯雨、陈次升、陈君锡、张舜民等皆居台谏,翕然称为得人,然与曾布不协。至是左司谏吴材、右正言王能甫希布意,论忠彦变神考之法度,逐神考之人材,遂以观文殿大学士出知大名府。 乙丑,臣僚上言:“神考在位凡十有九年,所作法度,皆本先王。元祐党人秉政,紊乱殆尽,朋奸罔上,更倡迭和者,皆神考之罪人也。绍圣追复,虽已窜逐,陛下即位,仁德涵养,使之自新,一旦牵复,不以其渐,内外相应,浸以滋蔓,为害弥甚。今奸党姓名具在,文案甚明,有议法者,有行法者,有为之倡者,有从而和者,罪有轻重,情有浅深,使有司条析区别行遣,使各当其罪,数日可毕。伏望早赐施行。” 诏:“知河南府安焘、知润州王觌、知越州丰稷、知颍昌府陈次升,并夺职;知应天府吕仲甫,落职;故资政殿大学士李清臣,夺职,追所赠官并例外所得恩例。” 吏部侍郎张商英改刑部侍郎兼同修国史;寻又兼侍读。 庚午,臣僚上言:“先朝贬斥司马光等,异议害政,播告中外,天下共知。方陛下即位之初,未及专揽万机,当国之臣,不能公平心意,检会事状,详具进呈,以次牵复,今日再招人言,遂至烦紊。伏望陛下明谕执政大臣,使公共参议,详酌事体,原轻重之情,定大小之罪,上禀圣裁,特赐行遣。如显有欺君负国之实迹,自宜放弃,不足收恤。其间亦有干连牵挂,偏执愚见,情非奸诬者,乞依近年普博之恩,使有自新之路,则天下之气平,而纷纷之论息矣。” 乙亥,诏:“故追复太子太保司马光、吕公著,太师文彦博,光禄大夫吕大防,太中大夫刘挚,右中散大夫梁焘,朝奉郎王岩叟、苏轼,各从裁减,追复一官,其元追复官告并缴纳。王存、郑雍、傅尧俞、赵瞻、赵禼、孙升、孔文仲、朱光庭、秦观、张茂则、范纯仁、韩维、苏辙、范纯粹、吴安诗、范纯礼、陈次升、韩川、张耒、吕希哲、刘唐老、欧阳棐、孔平仲、毕仲游、徐常、黄庭坚、晁补之、韩跂、王巩、刘当时、常安民、王隐、张保、汪衍、余爽、汤戫、郑侠、常立、程颐、张巽等四十人,行遣轻重有差。唯孙固为神考潜邸人,已复职名及赠官,免追夺。任伯雨、陈祐、张庭坚、商倚等,并送吏部,令在外指射差遣。陈瓘、龚夬并予祠。”其司马光等责词,皆曾布所草定也。又诏:“应元祐并元符今来责降人韩忠彦曾任宰臣,安焘系前执政,王觌、丰稷见任侍从外,苏辙、范纯礼、刘奉世等五十七人,令并三省籍记,不得与在京差遣。” 后苑欲增葺殿宇,内侍有请以金箔为饰者,计用五十六万七千,帝曰:“用金为箔,以饰土木,一坏不可复收,甚无谓也。”诏黜之。 丙子,诏:“应元祐以来及元符末未尝以朋比附会得罪者,除已施行外,自今以往,一切释而不问,在言责者亦勿复辄言。” 己卯,尚书左丞陆佃罢。佃执政,与曾布比,而持论多近恕,每欲参用元祐人才,尤恶奔竞,尝曰:“天下多事,须不次用人。苟安宁时,人才无大相远,当以资历序进,少缓之,则士知自重矣。”又曰:“今天下之势,如人大病向愈,当以药饵辅养之,须其平安。苟为轻事改作,是使之骑射也。”朝议欲更惩元祐馀党,佃言不宜穷治。或言佃名在党籍,不欲穷治,正恐自及耳,遂出知定州。 庚辰,以许将为门下侍郎,温益为中书侍郎,翰林学士承旨蔡京为尚书左丞,吏部尚书赵挺之为尚书右丞。 京素与屯田员外郎孙鼛善,鼛尝曰:“蔡子,贵人也,然才不胜德,恐诒天下忧。”及是,京谓鼛曰:“我若用于天子,愿助我。”鼛曰:“公诚能谨守祖宗之法,以正论辅人主,示节俭以先百吏,而绝口不言兵,天下幸甚。”京默然。 挺之为中丞,与曾布比,建议绍述,排击元祐诸贤,由是进居政府。 六月,己丑,祔钦成皇后神主于太庙。 辛卯,左司谏王能甫言:“曾诚家富于财,目为青钱学士,乞罢其史官。”左正言吴材言:“史官王防,在元丰勒停,又以诉理得罪,兼无出身,当罢。”是日,曾布独对,言:“吴材缘引吕惠卿、蹇序辰等,议论不胜;王能甫乃吴安持婿,近日以安持追削职名;皆挟私怨,故以此攻曾诚、王防,欲中伤臣耳。”帝曰:“彼责在蔡京,不干卿事。”布曰:“臣亦知此二人乃京所荐,但以臣门下士为言路所攻,则谓臣必摇动。小人用意如此,臣实不安。方元祐之人布满朝廷,臣一身与众人为敌,是时助臣者唯此三数人。今元祐之党方去,而言者乃欲斥逐此等,是为元祐人报怨耳。”帝矍然。布因言:“张商英亦章惇门下士,王沩之乃其婿,议论之际,多与惇为比,故商英力称引范致虚及吴材,乃其志趋同耳。若有所陈,愿陛下加察。” 壬辰,减西京、河阳、郑州囚罪一等,民缘山陵役者蠲其赋。 辽主以雨罢猎,驻散水原。 癸卯,诏:“六曹尚书有事奏陈,许独员上殿。” 丁未,辽南院大王慎嘉努致仕。 己酉,太白昼见。 壬子,改渝州为恭州。 癸丑,诏仿《唐六典》修神宗所定官制。 封伯夷为清惠侯,叔齐为仁惠侯。 闰月,甲寅朔,更名哲宗神御殿曰重光。 己未,以提举洞霄宫吕惠卿为观文殿学士、知杭州,寻改扬州。 庚申,辽策试贤良。礼部郎中刘辉对策,多中时病,擢史馆修撰。辉善属文,疏简有远略,时称得人。未见,卒。 辛酉,殿中侍御史钱遹言:“尚书右仆射曾布,力援元祐之奸党,分列要涂;阴挤绍圣之忠贤,远投散地。挈提姻娅,骤致美官;汲引儇浮,盗窃名器。爱婿交通乎近习,诸子邀结乎搢绅,造请辐凑其门,苞苴日盈私室,呼吸立成祸福,喜怒遽变炎凉。钩致齐人之窾言,欲破绍圣之信史;曲徇法家之谬说,轻改垂世之典刑。为臣不忠,莫大于此。况日食、地震、星变、旱灾,岂盛时常度之或愆,乃柄臣不公之所召。欲乞早正典刑,慰中外之望。”于是布连上章乞罪。 壬戌,诏布为观文殿大学士、知润州。 布于元符末,欲以元祐兼绍圣而行,故力排蔡京,逐出之。至崇宁初,知帝意有所向,又欲力排韩忠彦而专其政。无何,京已为右丞,大与布异。会布拟陈祐甫为户部侍郎,京于榻前奏曰:“爵禄者,陛下之爵禄,奈何使宰相私其亲!”曾布婿陈迪,祐甫之子也。布忿然争辨,久之,声色稍厉,温益叱之曰:“曾布,上前安得失礼!”帝不悦而罢。御史遂攻之,言:“布与韩忠彦、李清臣交通为私,使其子婿吴则礼、外甥婿高茂华往来计议,共成元祐之党。暨登相位,复与清臣析交离党,日夜争胜,遂揽天下之权,皆归于已,而怨望之心逞矣。故不及半月,首罢市易,中外之人,望风希指,变法之论,相因而至。于是范纯粹乞差衙前,以害神考之免役;李夷行乞复诗赋,以害神考之经术。又力引王古为户部尚书,王觌为御史中丞,二人者,元祐之党也,而用以掌开阖敛散之权,定是非可否之论,岂非败坏神考之法度乎!”于是更诏布落职,提举明道宫,太平州居住。 以刑部侍郎张商英为翰林学士。 甲子,诏:“诸路州县官有治绩最著者,命两司、帅臣各举一人。” 丙寅,宝文阁待制、知杭州邹浩,改知越州。 辛未,诏曰:“朕仰唯哲宗皇帝元符之末,是生越王,奸人造非,谓非后出。比阅诸僚旧疏,适见椒房诉章,载加考详,咸有显证。其时两宫亲临抚视,嫔御执事在旁,缘何外人得入宫禁杀母取子,实为不根。为人之弟,继体承祧,岂使沽名之贼臣,重害友恭之大义。诋诬欺罔,罪莫大焉!邹浩可重行黜责,以戒为臣之不忠者。仍检会邹浩元奏札子,并元符皇后诉章,宣示中外。” 初,浩以谏立后被谪,章留中不下。元符末,还朝,入见,帝首及谏立后事,奖叹再三,问:“谏草安在?”对曰:“焚之矣。”退,告陈瓘,瓘曰:“祸其在此乎!异时奸人妄出一缄,则不可辨矣。”及蔡京用事,忌浩,欲挤之,果使其党伪为浩奏,言刘后杀卓氏而夺其子,且多狂妄指斥语,复伪为元符皇后上皇太后表,流布中外。帝见之,大怒,遂下诏治浩之罪,贬衡州别驾,永州安置。京又使其党为元符皇后撰谢表以上,诏并送史官。 浩初除谏职,入白其母张曰:“有言责者不可默,恐或以是诒亲忧。”母曰:“儿能报国,我顾何忧!”及浩两被窜责,母不易初意,人称其贤。 壬申,辽降惠妃萧氏为庶人,幽于宜州,诸弟没入兴圣宫。 辽方治耶律伊逊之党,其首恶既以贿免,而蔓引转及无辜。御史知杂事左企弓为辨析其冤,警巡使马人望,奉命推究,处以平心,所活甚众。 戊寅,知江宁府邓祐甫,乞以府学所建王安石祠堂著祀典,从之。 壬午,追贬李清臣为武安军节度副使。 癸未,诏:“监司、帅臣,于本路小使臣以上及亲民官内,有智谋勇略可备将帅者,各举一人。” ◎宋纪八十八 ∷起玄黓敦牂七月,尽阏逢涒滩四月,凡一年有奇。 ○徽宗体神合道骏烈逊功圣文仁德宪慈显孝皇帝 崇宁元年辽乾统二年 秋,七月,甲申朔,建长生宫以祠荧惑。 丙戌,诏:“省、台、寺、监及监司、郡守,并以三年成任。” 戊子,以蔡京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制下之日,赐坐延和殿,命之曰:“神宗创法之制,先帝继之,两遭变更,国是未定,欲上述父兄之志,卿何以教之?”京顿首谢曰:“敢不尽死!”制辞极其褒美,翰林学士张商英所草也。 己丑,焚元祐法。 甲午,诏于都省置讲议司。 蔡京既得志,阴托绍述之柄,箝制天子。用熙宁条例司故事,即都省置讲议司,自为提举,以其党吴居厚、王汉之等十馀人为僚属。取政事之大者,如宗室、冗官、国用、商旅、盐泽、赋调、尹牧,每一事以三人主之。凡所设施,皆由是出,而法制屡变无常矣。 诏杭州、明州置市舶司。 庚子,同知枢密院事章楶罢,以老故也。诏授资政殿学士、中太一宫使。未几,卒,谥庄简。 甲辰,以雨水坏民庐舍,诏开封府振恤压溺者。 庚戌,臣僚上言:“管句明道宫张耒,在颍州闻苏轼身亡,出己俸于荐福禅院为轼饭僧,缟素而哭。”诏:“张耒责授房州别驾,黄州安置。” 辛亥,诏:“昨降置讲议司手诏内事件,许中外臣庶具所见利害闻奏。” 复罢《春秋》博士。 是月,辽主猎于黑岭,以霖雨,给猎人马。永兴宫太师萧呼图见辽主好游畋,每言从禽之乐以逢其意,辽主悦而从之,国政堕废自此始。 准布侵辽,辽招讨使额特勒战败之。 八月,乙卯,皇子烜改名桓。 臣僚上言:“陛下即位之始,渊默不言。尝开献书之路,而以书献者,有自布衣取甲科以令百里,或加秩一等,或解武弁而寄寺监丞、簿之禄。天下之士,不知彼所论列为何等语言,往往怀疑,迄今不释。欲望出其所上封事,布之四方。果其言有补国是,则至公之议,帖然自厌;脱或志在觊望,侥幸名器,无忠嘉一定之论,有奸憸两可之语,附下罔上,累先烈而害初政,则于此时,岂可以置而不问?如以臣言可采,乞早赐施行。” 乙丑,诏:“除郑敦义、江緷外,鹿敏求追所授承事郎,降充簿、尉,高士育追所授官,何大正追所赐出身及所授官,并不得应举。” 辛未,置安济坊,养民之贫病者,仍令诸州县并置。 甲戌,诏天下兴学贡士,建外学于国南。 蔡京请“天下州县并置学,州置教授二员,县置小学。县学生选考,升诸州学;州学生每三年贡太学,至则附试,别立号;考分三等,入上等补上舍,入中等补下等上舍,入下等补内舍,馀居外舍。诸州、军解额各以三分之一充贡士,州给常平或系省田宅充养士费;县用地利所出及非系省钱。凡州县学生曾经公私试者,复其身。如有孝悌睦姻任恤中和,若行能尤异为乡里所推者,县上之州,免试入学。州守贰及教授询审无谬,即保任入贡;不实者坐罪。”京又请外学以待州县学之贡士。乃诏即京城南门外相地营建,外圆内方,为屋千百七十二楹,是为辟雍。太学专处上舍生、内舍生,而外学则处外舍生。初贡至,皆入外学,经试补入上舍、内舍,始得进处太学。太学外舍亦令出居外学,其敕令格式,悉用太学见制。于是上舍至二百人,内舍六百人,外舍三千人。凡州学上舍生升舍,以其秋即贡入辟雍,长吏集阖郡官及提学官具宴设,以礼敦遣,限岁终即集阙下。自川、广、福建入贡者;续其路食,以学钱给之。奏入,诏悉如其法施行。” 丙子,诏:“司马光、吕公著、王岩叟、朱光庭、孔平仲、孔文仲、吕大防、刘安世、刘挚、苏轼、梁焘、李周、范纯仁、范祖禹、汪衍、汤戫、李清臣、丰稷、邹浩、张舜民子弟,并毋得官京师。” 己卯,以赵挺之为尚书左丞,翰林学士张商英为尚书右丞。 九月,戊子,京师置居养院,以处鳏寡孤独,仍以户绝财产给养。 乙未,诏中书籍元符三年臣僚章疏姓名,分正邪,各为三等。于是中书奏:“正上,钟世美、乔世材、何彦正、黄克俊、邓洵武、李积中六人;正中,耿毅等十三人;正下,许奉世等二十二人。邪上尤甚,范柔中等三十九人;邪上,梁宽等四十一人;邪中,赵越等一百五十人;邪下,王革等三百十二人。” 内侍郝随,讽蔡京再废孟后。会昌州判官冯澥,上书言复后为非,于是御史中丞钱遹、殿中侍御史石豫、左肤连章论“韩忠彦等乘一布衣诳言,复瑶华之废后,掠流俗之虚美。当时物议固已汹汹,乃至疏逖小臣诣阙上书,忠义激切,则天下公议从可知矣。望询考大臣,断以大义,无牵于流俗非正之论,以累圣朝。” 丁酉,治臣僚议复元祐皇后及谋废元符皇后者罪,降韩忠彦、曾布官,追贬李清臣雷州司户参军,黄履祁州团练副使,安置曾肇、丰稷、陈瓘、龚夬等十七人于远州,擢冯澥鸿胪寺主簿。 己亥,御批付中书省:“应元祐责籍并元符末叙复过当之人,各具元籍定姓名进入。”于是蔡京籍文臣执政官文彦博等二十二人,待制以上官苏轼等三十五人,馀官秦观等四十八人,内臣张士良等八人,武臣王献可等四人,等其罪状,谓之奸党,请御书刻石于端礼门。 庚子,赠宣德郎钟世美为右谏议大夫,录其子为郊社斋郎。世美,元符末提举福建路常平,应诏上书,乞复熙宁、绍圣政事,至是第为正上等第一,故有此恩。馀正等四十人,悉加旌擢。其邪等五百四十二人,降责有差。 壬寅,降授中大夫、守司农卿、分司南京、太平州居住曾布,责授武泰军节度副使,衡州安置。 冬,十月,乙卯,萧哈里叛辽,劫乾州武库器甲。辽主命北面林牙萨嘉努捕之。萧哈里亡入女直之克展部。 癸亥,知枢密院事蒋之奇罢为观文殿学士、知杭州。 辽招讨使额特勒乞致仕,辽主不许,止罢招讨、南院枢密使;丙寅,封混同郡王,迁北院枢密使,加太子太师,赐推诚赞治功臣号。以参知政事牛温舒知南院枢密使事。 己巳,以观文殿学士、知太原府吕惠卿为武昌军节度使、知大名府。 蔡京、许将、温益、赵挺之、张商英力主钱遹等说,请废孟后,帝不得已从之。甲戌,诏罢元祐皇后之号,复居瑶华宫。 丙子,臣僚上言:“元祐党人,朝廷近已施行。所有元符之末,共成党与,变更法度复为元祐者,伏望详酌施行。”于是诏周常、龚原、刘奉世、吕希纯、王觌、王古、谢文瓘、陈师锡、欧阳棐、吕希哲、刘唐老、晁补之、黄庭坚、黄隐、毕仲游、常安民、孔平仲、王巩、张保源、陈郛、朱光裔、苏嘉、余卞、郑侠、胡田并罢祠禄,各于外州军居住,仍依陈乞宫观新格,不得同在一州。 戊寅,以资政殿学士蔡卞知枢密院事。 诏:“河南府草泽裴筠上书,语言狂悖,特送五百里外州军编管。所有讲议司许陈言利害指挥勿行。” 十一月,乙酉,邵州言知溪洞徽州杨光衔内附。 戊子,以婉仪郑氏为贤妃。 辛卯,置河北安济坊。 癸巳,置西、南两京宗正司及敦宗院。 乙未,辽萨嘉努以不获萧哈里免官。 戊戌,置显谟阁学士、待制官。 壬寅,辽以上京留守耶律慎思为北院枢密副使。 剧贼赵钟格犯辽上京,掠宫女、御物,副留守马人望率众捕之,右臂中矢,炷以艾,力疾驰逐,贼弃所掠而遁。人望令关津讥察行旅,悉获其盗,寻擢枢密都承旨。 辽有司请以辽主生日为天兴节。 己酉,立卿监、郎官三岁黜陟法。 十二月,癸丑,中丞钱遹言:“哲宗用王赡策,取青唐、邈川,可谓不世出之略。权臣欺朝廷,尽委而弃之,更以它罪戮及赡身。若不追正其罪,无以伸往者之冤而激忠勇折冲之气。”于是责授韩忠彦为崇信军书度副使;曾布为贺州别驾,仍旧衡州安置;安焘为宁国军节度副使;范纯礼为试少府监,分司南京。 庚申,臣僚上言范纯仁谥忠宣未当,诏:“定议、覆议官各罚铜,其神道碑令颍昌府毁磨。” 铸当五钱。 丙寅,诏:“应责降安置及编管、羁管人,令所在州军依元符令常觉察,不得放出城。” 丁丑,诏:“诸邪说诐行非先圣之书,并元祐学术政事,不得教授学生,犯者屏出。” 戊寅,蔡京等上《州县学敕令格式》,乞镂板颁降,从之。 是岁,京畿、京东、河北、淮南蝗、江、浙、熙、河、漳、泉、潭、衡、彬州、兴化军旱。 辰、沅州猺入寇。 辽萧哈里之亡入女直克展部也,遣其族人额特勒结和于英格曰:“愿与太师为友,同往伐辽。”英格执额特勒。会辽命英格捕讨哈里,遂送额特勒于辽,募兵,得甲千馀,阿古达喜曰:“有此甲兵,何事不可图!”盖前此女直甲兵之数,未尝满千也。军次混同水,与哈里遇。时辽追哈里兵数千,攻之不能克,英格谓辽将曰:“退尔军,我当独取哈里。”辽将许之。阿古达策马突战,哈里中流矢,堕马下,执而杀之,大破其军。英格自是知辽兵之易与矣。 夏改元贞观。 崇宁二年辽乾统三年 春,正月,辛巳朔,辽主如混同江。女直函萧哈里之首来献,辽主大喜,赐予加等。萧哈噜言于辽主,请修边备,枢密使耶律阿苏力沮之,时讥其以金卖国云。 乙酉,贬窜元符末台谏官于远州;任伯雨昌化军,陈瓘廉州,龚夬象州,马涓澧州,陈祐归州,李深复州,张庭坚鼎州,并除名勒停,编管。江公望责授衡州司马,永州安置;邹浩除名勒停,昭州居住。已上并永不得收叙。王觌临江军居住,丰稷建州,陈次升建昌军,谢文瓘邵武军,张舜民房州,亦皆除名勒停。蔡京、蔡卞怨任伯雨等之论己,检会其章疏以进,故有是贬。京之帅蜀也,张庭坚在其幕府,及入相,欲引以自助,庭坚不从,京恨之,至是亦除名编管。 知荆南府舒亶平辰、沅猺贼,复诚、徽二州,改诚为靖州,徽为莳竹县。曲赦荆湖两路。 己丑,诏许茅山道士刘混康修建道观,仍令直奏灾福,无得隐匿。混康有节行,颇为神宗所敬重,故帝礼信之。 壬辰,中书侍郎温益卒。益仕宦无片善可纪,至其狡谲傅会,盖天性也。 丁未,以蔡京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 以知岢岚军王厚权发遣河州兼洮西沿边安抚司公事。 厚少从父韶兵间,畅习羌事。元祐弃河湟,厚疏陈不可,且诣政事堂言之。蔡京既治元祐弃地之罪,仍欲开边,故有是命。 戊申,辽主如春州。 二月,辛亥,安化蛮入寇,广西经略使程节败之。 壬子,遣官相度湖南、北猺地,取其材植,入供在京营造。 甲寅,尊元符皇后为皇太后,宫名崇恩。 辛酉,置殿中监。 庚午,初令陕西铸折十铜钱并夹锡钱,召募私铸人赴官充铸钱工匠,从蔡京奏也。 辽以武清县大水,弛其陂泽之禁。 癸酉,奉安哲宗御容于西京会圣宫及应天院。 丙子,置诸路茶场。茶自嘉祐通商,至熙宁中,李稷稍复榷法,而利复归于官。及是蔡京请荆湖、江、淮、两浙、福建七路,仍旧禁榷官买,即产茶州军随所置场,申商人、园户私易之禁。商人买茶,贮于笼篰,官为抽盘第叙收息讫,批引贩卖,岁入百万缗以进御。自此盗贩公行,民滋病矣。 戊寅,王厚言:“熙宁间,神宗以熙河边事委任先臣韶,当时中外臣僚,凡有议论熙河事者,蒙朝廷批送先臣看详可否,议论归一,无所摇夺。今朝廷措置一方边事,已究见利害本末。欲乞自今中外臣僚言涉青唐利害者,依熙宁故事,并附本路经略司及所委措置官看详。”从之。又诏:“入内供奉官童贯往来句当,仰本路经略、安抚、都总管司,公共协力济办。” 三月,乙酉,诏:“党人亲子弟毋得擅到阙下;其应缘趋附党人罢任,在外指射差遣,及得罪停替臣僚亦如之。” 辛卯,曾句玉龙观黄庭坚,除名勒停,送宜州编管,以湖北转运判官陈举奏庭坚撰《荆南承天院碑》,语涉谤讪也。 癸卯,赐礼部奏名进士、诸科及第、出身霍端友等五百三十八人。其尝上书在正等者升甲,邪等者黜之。 时李阶举礼部第一。阶,深之子,而陈瓘之甥也。安忱对策,言使党人之子魁多士,无以示天下,遂夺阶出身而赐忱等。忱,惇兄也。又,黄定等十八人皆上书邪等,帝临轩召谓之曰:“卿等攻朕短可也,神宗、哲宗何负于卿等!”亦并黜之,皆从蔡京言也。 诏:“知河州王厚权管句熙河兰会路经略司职事。” 夏,四月,甲寅,诏侍从官各举所知二人。 丁卯,诏毁吕公著、司马光、吕大防、范纯仁、刘挚、范百禄、梁焘、王岩叟景灵西宫绘像。 己巳,童贯至熙州,传语劳军。 庚午,诏国子监印书赐诸州县学。 甲戌,王厚奏:“河南、河北诸羌,以大小隆赞争国之故,人心不宁,诸族酋豪,互有猜忌,遂更相侵掠杀戮,正所谓以夷狄攻夷狄,乃中国之利。臣见与童贯计议,乘此从长措置,候起发别具奏闻。” 乙亥,诏:“苏洵、苏轼、苏辙、黄庭坚、张耒、晁补之、秦观、马涓《文集》,范祖禹《唐鉴》、范镇《东斋记事》,刘攽《诗话》,僧文莹《湘山野录》等印板,悉行焚毁。” 戊寅,以赵挺之为中书侍郎,张商英为尚书左丞,户部尚书吴居厚为尚书右丞,兵部尚书安惇同知枢密院事。 诏:“追夺王珪赠谥;王仲端、王仲薿并放罢,遗表恩例减半。追毁程熙出身以来文字,除名,其入山所著书,令本路监司觉察。”时臣僚上言:“神宗大渐,王珪不早请建储,密召高士充,欲成其奸谋。”又言:“程颐学术颇僻,素行谲怪,劝讲经筵,有轻视人主之意,议法太学,则专以变乱成宪为事。”故有是诏。范致虚又言:“颐以邪说诐行,惑乱众听,而尹焞、张绎为之羽翼,乞下河南尽逐学徒。”颐于是迁居龙门之南,止四方学者,曰:“尊所闻,行所知,可矣,不必及吾门也。” 五月,辛巳,以贤妃郑氏为淑妃。 丙戌,曾布以妻魏氏及子纡、缲等交通请求,受赂狼籍,责授廉州司户参军,仍旧衡州安置,纡永州编管,缲除名。 戊子,辽以猎人多亡,严以科禁。 甲午,诏颁梁安国等二十二人昨上书谤讪节文,降责有差。 乙巳,辽主清暑赤勒岭;丙午,谒庆陵。 辽西北招讨使萧德勒岱自恃后族,慢侮僚史,戍长耶律棠古不为屈,乃罢之。棠古讼于朝,不省。棠古性坦率,好别白黑,人有不善,必尽言无隐,时号“强棠古”。 六月,庚申,诏:“元符末上书进士,类多诋讪,令州郡遣入新学,依太学自讼斋法,候及一年能革心自新者,许将来应举;其不变者,当屏之远方。” 辛酉,王厚、童贯发熙州。初,厚与贯会诸将部分军事,诸将皆欲并兵直趋湟中。厚曰:“贼恃巴金、把拶之险,挟大河之阻,分兵死守以抗我师,若进战未克,青唐诸部之兵继至,夏贼必为之援,非小敌也。不若分兵为二,南道出安乡,冲其前;北道出京玉,捣其后。贼腹背受敌,势不能支,破之必矣。”贯犹未决。厚曰:“它日身到其地,计之熟矣,愿毋过疑。”遂以岷州将高永年为统制官,权知兰州姚师闵佐之,及管句招纳王端等率兰、岷州、通远军汉蕃兵马二万出京玉关,厚与贯亲领大军出安乡关,渡大河,上巴金岭。 癸亥,厚次河州;甲子,次安乡关。贯率李忠等以前军趋巴金城,旧名安川堡,在巴金岭上,多罗巴使其三子长曰阿令结、次曰厮铎麻令、次曰阿蒙率众拒守。城据冈阜,四面皆天堑,深不可测,道路险狭。我师至,望见城门不闭,偏将辛叔詹、安永国等争先入,贼出兵迎击,师少却。永国堕天堑死,叔詹等驰还,几为所败,会雨,各收军而止。翼日,乙丑,贼以大众背城而陈,埤间建旗鸣鼓;决战,复有疑兵据高阜,张两翼。会厚以军至,贼望见气沮。厚乘高,列大帅旂帜,遣人谕以恩信,开示祸福。数返,阿令结等不肯降,语益不逊,遂命诸将攻城。贼力战拒险,我军不能过天堑。厚亲至陈前,督强弩射之,贼稍却。别遣偏将邹胜率精骑由间道绕出其背,贼大惊。因鼓之,诸军四面奋击,杀阿令结、厮铎麻令于陈。阿蒙流矢中目贯脑,遁去;多罗巴率众来援,闻败,亦遁去。日未中,大破贼众,遂克其城,远近争降附。厚诛强悍首领数百人,入据城,遣高永年引兵万馀出京玉关。 丙寅,厚进军次瓦吹,旧名宁洮寨。永年等进据把拶、宗城。 阿蒙道遇其父多罗巴引众来援,告之曰:“兵大败,二兄皆死,我亦重伤,汉家已入巴金城矣!”父子相持恸哭,恐追骑及,偕驰而去。至癿当城,所居附顺者张心白旗甚众,复惧见禽,逾城奔青唐。然馀党犹盛,王厚虑其或掎我军后,丁卯,大军留宁洮,厚与童贯率李忠等将轻骑二千馀人趋癿当,破不顺部族,焚其巢穴,临大河据险,命忠等率众守之。厚即日还宁洮。 戊辰,进下陇朱黑城,城旧名安陇寨。 己巳,进至湟州。会高永年等军于城东坂上,诸将各率所部环城,遣人约降,其大首领丹波秃令结尽拘城中欲降者,据城不下。厚与童贯登城南山,视城中,尽见其战守之备,分遣诸将各守一面攻城。贼援兵自城北宗水桥上继至,势益张。日暮,诸将有言:“贼得援力生,我师攻战久已疲,请暂休士卒,徐图之。”厚谓贯曰:“大军深入至此,是为死地,不急破其城,青唐王子拥大众来援,据桥而守,未易以旬日胜也。形见势屈,将安归乎!诸将不以计取,顾欲自便,岂计之得邪!敢再言者斩!”于是诸将各用命。死士乘城,贼以石纵击,垂至堞而坠,奋复上者,不可胜数,鼓四合,昼夜不绝声,矢下如雨,城中负盾而立。庚午,别遣骁将王用率精骑出贼不意,乱宗水上流,击破援兵,绝其路,乘胜夺水寨。初,元符间,筑城宗水之北以护桥,至是贼据守之。有蕃将包厚缘城而上,捴枪击贼,引众逾入城,退保桥南。厚开其门,王用因以其众入据桥城,而战势犹未沮,遂火其桥,中夜如昼。诸将乘火光尽力攻城,城中不能支。大首领苏南抹令咓潜遣人缒城送款,请为内应,许之。是夜,王亨夺水门入,与其麾下登西城而呼曰:“得湟州矣!”诸军鼓噪而进。丹波秃令结以数十骑由西门遁去。辛未,黎明,大军入湟州。假高永年知州事,完其城而守之。前后招纳湟州境内漆令等族大首领七百五十人,管户十万。厚具捷书以闻。 初,湟州未克,青唐王子谿赊罗撒率众来援,过安儿峡,闻城已破,遂驻宗哥城,以丹波秃令结不能守,斩之以徇。时论者皆欲席卷而西,王厚与童贯及诸将议曰“湟州虽下,形势未固,新附之人,或持两端,青唐馀烬尚强,未肯望风束手,我师狃于新捷,其实已罢,若贪利深入,战有胜负,后患必生。岁将秋矣,塞外苦寒,正使遂得青唐,诸将未可兴筑。若不暴师劳费,则必自引而归,玩敌致寇,非万全之策。往年大军之举,事忽中变,正以此耳。湟州境内要害有三:其一曰癿当,在州之南,前已城之矣。其二曰省章,在州之西,正为青唐往来咽喉之地,汉世谓之隍峡,唐人尝修阁道,刻石记其事,地极险阻,若不城之,异日出兵,贼必乘间断我归路。其三曰南宗寨,在州之北,距夏国卓罗右厢监军司百里而近,夏人交构诸羌,易生边患,今若城之,可以控制。况此三城正据鄯、湟腰背、控制之利,可断其首尾之患。厚在元符间,已尝建论,不从,竟致弃地之事,覆车之辙,何可复蹈!且三城既毕,湟境遂固,降者悉为吾用,地利可佐军储,形势所临,威声自远,益知招抚降众必多,此支解羌虏之术也。明年乘机一举,大功必成。”或谓厚曰:“朝廷之意,必欲亟定青唐,从而有功,必受重赏;违之且得罪。”厚曰:“忠臣之谊,知体国耳,遑它恤乎!”遂以是日甲戌移军趋省章东峡之西,得便地曰洒金平,建五百步城一座,后赐名曰绥远关。 大军驻关中,谿赊罗撒尚在宗哥,遣其大首领奔巴令阿昆等五辈持蕃书诣军门,请保渴驴岭以西而和,书辞每至益卑。时军中已定议保完湟境,来春进取,且欲懈贼斗志,使不为备,于是以便宜听所请,移书张示威信,贼中大震。 是月,中太一宫火。 秋,七月,己卯,以收复湟州,百官入贺。 辛巳,进蔡京官三等,蔡卞以下二等。 壬午,白虹贯日。 诏以王厚为威州团练使,知熙州;童贯转入内皇城使、果州刺史,依前熙河兰会路句当公事;赏复湟州功也。 甲申,降德音于熙河兰会路,减囚罪一等,流以下释之。 庚寅,曾肇责授濮州团练副使。 辛卯,诏:“上书进士见充三舍生者罢归。” 丁酉,诏:“自今戚里、宗属勿复为执政官,著为令。” 庚子,赐茅山道士刘混康号葆真观妙先生。 乙巳,吏部言程颐子端彦,见任鄢陵县尉,即系在京府界差遣,宜放罢,从之。因下诏:“责降人子弟毋得任在京及府界差遣。” 是月,辽中京雨雹伤稼。 八月,丁未朔,再论弃湟州罪,除许将已放罪、曾布已责廉州司户外,韩忠彦、安焘、范纯礼、蒋之奇各贬官,龚夬化州、张庭坚象州编管,陈次升循州、姚雄光州居住,钱景祥、秦希甫并勒停,李清臣身死,其子祉当时用事,送英州编管。又诏:“胡宗回顷帅熙州日,屡陈坚守鄯、湟之议,见落职罢任,可特与夏宝文阁待制、知秦州。” 戊申,御史中丞石豫、殿中侍御史朱绂、余深奏:“尚书左丞张商英,于元祐丁卯尝为河东守臣李昭叙作《嘉禾篇》,谓‘成王冲幼,周公居摄,诛伐谗慝,卒以天下听于周公,时则唐叔得嘉禾。推古验今,迹虽不同,理或胥近。’方是时,文彦博、司马光等来自洛郊,方掌机务,比之周公,可乎?逮元符之末,起邹浩于新州,商英草词曰:‘思得瑞士,司直在庭。’又曰:‘浩径行直情,无所顾避。’所谓浩之直情径行,果先帝之所取乎?先帝不取而商英取之,可乎?”诏:“张商英秉国机政,议论反复,台宪交章,岂容在列!可落职,知亳州。”臣僚因言商英作为谤书,肆行诬诋,宜更加诛责,置之元祐籍中。辛酉,诏以商英入元祐党籍,改知蕲州;寻罢职,提举灵仙观。 湟州既平,王厚奉诏措置河南生羌。其地在大河之南,连接河、岷,部族顽梗,厚以为若不先事抚存,据其要害,大军欲向鄯、廓,必相影助;或于熙河州界出没,为牵制之势,扰我心腹,共害甚大。乃留王端、王亨在湟州,与高永年等就近招纳宗哥、青唐一带部族,存抚新属羌人。甲子,大军由来宾城济河,南出来羌,拔当标城,又进至分水岭、平一公城,达南宗。癸酉,厚引军赴米川城,遇蕃贼三千馀骑,与战,破之,贼焚桥遁去。明日,厚修桥欲济,贼复来扼据津渡,厚及童贯几为流矢所伤。乙亥,来贺城陷,贼掠取财物,仍各散去。 九月,壬午,诏:“宗室不得与元祐奸党子孙及有服亲为婚姻,内已定未过礼者并改正。” 庚寅,诏:“上书邪等人,知县以上资序并与外祠,选人不得改官及为县令。” 壬辰,置医学。 癸巳,令天下郡皆建崇宁寺。 辛丑,改吏部选人七阶,曰承直郎、儒林郎、文林郎、从事郎、通仕郎、登仕郎、将仕郎,从刑部尚书邓洵武言也。旧制以职为阶官而以差遣为职,名实混淆,元丰虽定官制,此犹未正,故更名以革其弊。 臣僚上言:“近出使府界,陈州士人有以端礼门石刻元祐奸党姓名问臣者,其姓名虽尝行下,至于御笔刻石,则未尽知。近在畿甸且如此,况四远乎!乞特降睿旨,以御书刊石端礼门姓名下外路州军,于监司长吏厅立石刊记,以示万姓。”从之。 冬,十月,甲辰,辽主如中京。 王厚奉诏班师。甲寅,还至熙州,遣童贯领护大首领掌年杓拶遵厮鸡及酋长温彪赴阙。 己未,吐蕃贡于辽。 己巳,辽有事于观德殿。 丙子,郎阿章领河南部族寇来宾、循化等城,洮西安抚李忠统兵往救之。 是月,辽生女直部节度使英格卒,兄子乌雅舒袭节度使。初,诸部各有信牌,驰驿讯事。英格用阿古达议。擅置信牌者罪之。由是号令始一,兵力益强。 十一月,庚辰,诏:“以元祐学术政事聚徒传授者,委监司举察,必罚无赦。” 辛巳,诏:“元祐系籍人,通判资序以上,依新条与管句宫观;知县以下资序,与注监岳庙,并令在外投状指射差注。” 乙酉,江南西路提举常平韩宗直、知亳州孙载并放罢,臣僚论其尝附元祐奸党故也。 洮西安抚李忠,行至骨廷岭,距循化城尚五六里,与贼遇,三战三败,忠及诸将李士且、李叔詹、辛叔献皆为贼所伤,却奔怀羌城。是夕,忠死。 丙申,辽群臣加上辽主尊号曰惠文智武圣孝天祚皇帝。大赦。以宋魏国王和啰噶为太叔,皇子梁王达噜进封燕国王,以郑王淳为东京留守,进封越国王,各进一阶。 丁酉,以特里衮阿噜萨古为南院大王。 戊戌,以受尊号告庙。乙巳,谒太祖庙,追尊太祖之高祖庙号肃祖,曾祖庙号懿祖;诏监修国史耶律俨纂太祖、诸帝实录。 十二月,戊申,辽主如藕丝淀。 丁巳,诏:“臣僚姓名有与奸党人同者,并令改名。”从权开封府吴拭奏请也。时改名者五人,朱绂、李积中、王公彦、江潮、张铎。 癸亥,祧宣祖皇帝、昭宪皇后。 丙寅,诏:“六曹长贰岁考郎官治状,分三等以闻。” 癸酉,诏:“别建熙河兰会措置边事司,王厚措置边事,童贯同措置,仍兼领秦凤,得以节制兵将,应副兴发。” 辽以萧乌纳为临海军节度使。乌纳上书曰:“自萧哈里亡入女直,彼有轻朝廷心,宜益兵以备不虞。”不报。 初,辽主幸耶律达噶第,见国舅大父房之女萧氏,小字瑟瑟,悦之,匿宫中数月。皇太叔和啰噶劝辽主以礼选纳,至是立为文妃。 是岁,诸路蝗。 纂府蛮杨晟铜、融州杨晟天、邵州黄聪内附。 辽放进士马恭回等百三人。 崇宁三年辽乾统四年。甲申,一一零四年 春,正月,己卯,安化蛮降。 辛巳,诏:“上书邪等人毋得至京师。” 戊子,铸当十大钱。 辽主幸鱼儿泺。 壬辰,增县学弟子员,大县五十人,中县四十人,小县三十人。 甲午,赐蔡攸进士出身。攸,京长子也,元符中,监在京裁造院。帝时为端正,每退朝,攸适趋局,遇诸涂,必下马拱立。王问左右,知为攸,心善之,及即位,遂有宠。至是自鸿胪丞赐进士出身,拜秘书郎。 帝锐意制作以文太平,蔡京复每为帝言:“方今泉币所积赢五千万,和足以广乐,富足以备礼。”帝惑其说,而制作营筑之事兴矣。至是京擢其客刘昺为大司乐,付以乐政。 壬寅,辽主猎于木岭。 癸卯,太白昼见。 辽燕国王达噜卒。达噜,萧德妃所生也,妃以京戚卒。 刘昺引蜀方士魏汉津见帝,献乐,议言:“伏羲以一寸之器名为含微,其乐曰扶桑;女娲以二寸之器名为苇籥,其乐曰光乐;黄帝以三寸之器名为咸池,其乐曰大卷。三三而九,为黄钟之律,后世因之,至唐、虞未尝易。洪水之变,乐器漂荡,禹效黄帝之法,以声为律,以身为度,用左手中指三节三寸,谓之君指,裁为宫声之管;又用第四指三节三寸,谓之臣指,裁为商声之管;又用第五指三节三寸,谓之物指,裁为羽声之管。第二种为民,为角;大指为事,为徵。民与事,君臣治之,以物养之,故不用为裁管之法。得三指,合之为九寸,即黄钟之律定矣。黄钟定,馀律从而生焉。商、周以来,皆用此法,因秦火,乐之法度尽废。汉诸儒张苍、班固之徒,惟用累黍之法,遂至差误;晋永嘉之乱,累黍之法废。隋时,牛宏用万宝常水尺,至唐室田畸及后周王朴,并用水尺之法。本朝为王朴乐声太高,令窦俨等裁损,方得律声谐和,然非古法。今欲请帝三指为法,先铸九鼎,次铸帝坐大钟,次铸四韵清声钟,次铸二十四气钟,然后均纟玄裁管,为一代之乐。”帝从之。汉津本剩员兵士,自云师事唐仙人李良,授鼎乐之法,皇祐中,与房庶俱被召至京,而黍律已成,不得伸所学而退。或谓汉津尝热设于范镇,见其制作,因掠取之,蔡京神其说,托以李良授云。然汉津晓阴阳数术,多奇中,尝语所知曰:“不三十年,天下乱矣。” 甲辰,铸九鼎。” 二月,丙午,以淑妃郑氏为贵妃。 以刊定元丰役法不当,黜钱遹以下九人。 丁未,置漏泽园。 己酉,诏:“王珪、章惇别为一籍,如元祐党。” 诏:“自今御后殿,许起居郎、舍人侍立。” 庚申,令天下坑冶金银悉输内藏。 辛未,雨雹。 是月,诏翰林学士张康国编类元祐臣僚章疏。 三月,辛巳,置文绣院。 丁亥,作圜土,以居强资贷死者。 申午,跻钦成皇后神主于钦慈皇后之上。 辛丑,大内灾。 壬寅,奉议郎黄辅国言:“元丰中,太学生休假日,引诣武学射厅习射,绍圣尝著为令。乞颁其法于诸路州学。”从之。 成都府路转运副使李孝广迁一官,以点检学生费乂、韦直方、庞汝翼答策诋讪元丰政事故也。三人并送广南编管,永不得入学。 童贯自京师还至熙州,凡所措置,与王厚皆不异,于是始议大举。是日,厚、贯帅大军发熙州,出筛金平,陇右都护高永年为统制诸路蕃、汉兵将随行,知兰州张诫为同统制。厚恐夏人援助青唐,于兰、湟州界侵扰,及河南蕃贼亦乘虚窃发,骚动新边,牵制军势,乃遣知通远军潘逢权领湟州,知会州姚师闵权领兰州,控御夏国边面,别遣知河州刘仲武统制兵将驻安强寨,通往来道路。由是措置完密,无后顾之忧,大军得以专力西向。 夏,四月,甲辰朔,尚书省勘会党人子弟,不问有官无官,并令在外居住,不得擅到阙下,因具逐路责降安置、编管等臣僚姓名以进,凡一百四十四人。 乙巳,以火灾降德音于四京,减囚罪一等,流以下原之。 庚戌,王厚、童贯率大军次湟州。诸将狃于累胜,多言青唐易与,宜径往取之。厚曰:“不然,青唐诸羌,用兵诡诈,若不出弓兵,分道而进,不足以张大声势,折贼奸谋。且湟州之北有胜铎谷,西南有胜宗隘、汪田、丁零宗谷,而中道出绥远关,断我粮道,然后诸部合势夹攻渴驴岭、宗哥川之间,胜负未可知也。”于是定议分出三路,厚与贯率三军由绥远关、渴驴岭指宗哥城,都护高永年以前军由胜铎谷沿宗河之北,别将张诫同招纳官王端以其所部由汪田、丁零宗谷沿宗河之南,期九日会于宗哥城下。 是日,贯犹以诸将之言为然。先趋绥远,用冯瓘统选锋登渴驴岭。候骑言青唐兵屯岭下者甚众,贯止绥远。翼日,厚以后军至,始下渴驴岭。谿赊罗撒遣般次迎于路,窃觇虚实,劳而遣之。诫曰:“归语而主,欲降宜亟决;大军至,锋刃一交,将无所逃矣。”般次还报,以为我军不甚众,初不知分而进也。谿赊罗撒喜曰:“王师若止如此,吾何虑哉!”以其众据朴江古城。俄闻三路兵集,遽退二十里。宗哥城之东,地名葛陂汤,有大涧数重,可恃而战,贼遂据之。 是夕,中军宿于河之南鹞子隘之左,永年军于丁零宗口。 壬子,厚、贯遣选锋五将前行,中军渡河而北,继永年之后。张诫夹河而行,日未出,至贼屯所。贼众五六万人,据地利列陈,张疑兵于北山下,其势甚锐。厚命冯柏统选锋五将与贼对陈,王亨统策选锋继其后。永年驰前视贼,未知所出。厚谓贯曰:“贼以逸待劳,其势方炽。日渐高,士马饥,不可少缓。宜以中军越前军,傍北山整阵而行,促选锋入战,破贼必矣。”既行,谍者言:“谿赊罗撒与其用事酋长多罗巴等谓众曰:‘彼张盖者,二太尉也,为我必取之。’”贯欲召永年问贼势,厚曰“不可,恐失支梧。”贯不听。及永年至,揽辔久之,无一语,厚谓永年曰:“两军相当,胜负在顷刻间,君为前军将,久此何邪?”永年惶恐驰去。时贼军与我选锋相持未动,谿赊罗撒以精兵数千骑自卫,登其军北高阜之上,张黄屋,列大旆,指挥贼众。其北出下疑兵望见厚与贯,引中军傍山,欲来奔冲,厚遣游骑千馀登山,潜攻其背。贼觉而遁,游骑追击之,短兵接,中军伐鼓大噪,永年遽挥选锋突陈,贼少却。张诫以轻骑涉河,捣其中坚,取谿赊罗撒之旆及其黄屋,乘高而呼曰:“获贼酋矣!”诸军鼓声震地。会暴风从东南来,尘大起,贼军不得视,我军士乘势奋击,自辰至午,贼军大败,追北三十馀里。谿赊罗撒单骑趋宗哥城,城闭不纳,遂奔青唐,诸将争逐之,几及,会暮而还。是日,斩首四千三百一十六,降俘三千馀人,大首领多罗巴等被伤逃去,不知所在。宗哥城中伪公主瞎叱牟蔺毡兼率酋首以城归顺。宗哥城,旧名龙支城,取兵将守之。 是夕,合军于河之南。翼日,胜宗首领钦厮鸡率众来降。甲寅,厚、贯入安儿城。乙卯,引大军至鄯州,伪龟兹公主青宜结牟及其酋豪李河温率回纥、于阗、般次诸族大小首领等开门出降,鄯州平。 初,谿赊罗撒败于宗哥,夜至青唐,谋为守计,培族莫肯从之者。翼日,挈其长妻逃入谿兰宗山中。厚遣冯瓘统轻锐万骑由州南青唐谷入,贼复觉之,遁于青海之上,追捕,不获。 丙辰,下林金城,西去青海约二百里,置兵将守之。 己未,王厚等帅大军入廓州界,大首领洛施军令结率其众降。辛酉,厚入廓州,驰表称贺。大军驻于城西,河南部族日有至者,厚谕以朝廷抚存恩意,宗哥战败所诛,祸福之因,戒其不得妄作,自取屠戮,皆唯诺听命。 乙丑,罢讲议司。 诏:“王厚、童贯提兵出塞,曾未数月,青唐一国,境土尽复。其以厚为武胜军留后,熙河兰会经略安抚使,兼知熙州;贯为景福殿使、襄州观察使,依旧句当内东门司。” 丁卯,群臣以尽复青唐故地贺。 己巳,曲赦陕西。 庚午,王厚过湟州,沿兰州大河并夏国东南境上,耀兵巡边,归于熙州。 ◎宋纪八十九 ∷起阏逢涒滩五月,尽柔兆阉茂十二月,凡二年有奇。 ○徽宗体神合道骏烈逊功圣文仁德宪慈显孝皇帝 崇宁三年辽乾统四年 五月,丁丑,以收复鄯、廓,遣亲王奏告太庙,侍从官分告社稷、诸陵。 戊寅,罢开封权知府,置牧、尹、少尹;改定六曹,以士、户、仪、兵、刑、工为序,增其员数,仿《唐六典》易胥吏之称。 己卯,以复鄯、廓推赏,进蔡京守司空,封嘉国公。 庚辰,许将、赵挺之、吴居厚、安惇、蔡卞各转三官。 甲申,改鄯州为西宁州,仍为陇右节度。 辛丑,诏黜守臣进金助修宫庭者。 罢行水磨茶。 六月,壬寅朔,图熙宁、元丰功臣于显谟阁。 甲辰,辽主驻旺国崖。 丙午,诏:“诸路州军未曾立学者并增置。” 戊申,诏以荆国公王安石配享孔子。 壬子,置书、画、算学,其生皆占经以试,其取士法略如太学上舍,三等推恩,以通仕、登仕、将仕郎为次。 戊午,诏:“重定元祐、元符党人及上书邪等者,合为一籍,通三百九人,刻石朝堂,馀并出籍,自今毋得复弹奏。” 元祐奸党,文臣曾任宰臣、执政官,司马光等二十七人;待制以上官,苏轼等四十九人;馀官,秦观等一百七十六人;武臣,张巽等二十五人;内臣,梁惟简等二十九人。为臣不忠,曾任宰臣,王珪、章惇。 壬戌,蔡京奏:“奉诏,令臣书元祐奸党姓名。恭唯皇帝嗣位之五年,旌别淑慝,明信赏罚,黜元祐害政之臣,靡有佚罚。乃命有司,夷考罪状,第其首恶与其附丽者以闻。得三百九人,皇帝书而刊之石,置于文德殿门东壁,永为万世子孙之戒。又诏臣京书之,将以颁之天下。臣敢不对扬休命,仰承陛下孝悌继述之志,谨书元祐奸党名姓,仍连元书本进呈。”于是诏颁之州县,令皆刻石。 有长安石工安民当镌字,辞曰:“民愚人,固不知立碑之意,但如司马相公者,海内称其正直,今谓之奸邪,民不忍刻也。”府官怒,欲加之罪。安民泣曰:“被役不敢辞,乞免镌安民二字于石末,恐得罪后世。”闻者愧之。 癸亥,吐蕃遣使贡于辽。 乙丑,诏:“内外官毋得越职论事。” 秋,七月,壬申朔,诏:“应入籍人父,并不得任在京差遣。” 癸酉,以婉仪王氏为德妃。 戊寅,降授中大夫蒋之奇,追复右正议大夫,念其进对之际尝陈绍述之说也。 庚辰,诏:“自今大礼不受尊号,群臣毋上表。” 是日,辽主猎于南山。 癸未,辽以西北路招讨使萧德勒岱、北院枢密副使耶律慎思并知北院枢密使事。 辛卯,蔡京等言:“自开阡陌,使民得以田私相贾易。富者恃其有馀,厚立价以规利;贫者迫于不足,薄移税以速售。富者莫非膏腴,而赋调反轻;贫者所存瘠薄,而赋调反重。因循至今,其弊愈甚。熙宁初,神宗灼见此弊,遂诏有司讲究方田利害,作法而推行之。盖以土色肥硗别田之美恶,定赋之多寡,方为之帐,而步亩高下丈尺不可隐;户给之帖,而赋调升合尺寸无所遗。以卖买则民不能容其巧,以推收则吏无所措其奸,邦财自此丰,民赋自此省。五路州县有经方田者,至今公私以为利。遭元祐纷更,美意良法,未遍于天下。今检会《熙宁方田敕》,推广神考法意,删去重复,取其应行者,为《崇宁方田敕令格式》,乞付三省颁降施行。”从之。 辽以同知南院枢密使事萧迪里为西北路招讨使。 八月,壬寅朔,大雨,坏民庐舍,令收瘗死者。 甲辰,蔡京等上《神宗正史》。 丙午,门下侍郎许将罢。将居政府十年,不能有所建明。中丞朱谔,劾将在元祐则尽更元丰之所守,居绍圣则阴匿元祐之所为,遂以资政殿学士出知河南。谔,蔡京之党也。 荆湖南路转运判官元书言:“澧州醴陵县学生季邦彦试卷,言涉谤讪。”辛酉,诏:“邦彦特送五百里外编管,其考校长谕屏出学。” 九月,乙亥,以赵挺之为门下侍郎,吴居厚为中书侍郎,翰林学士承旨张康国为尚书左丞,刑部尚书邓洵武为尚书右丞。 康国,扬州人,绍圣中,蔡京治役法,荐为属。及京当国,定元祐党籍,置看讲议司,编汇章牍,康国皆预密谋,故京引援之甚力。自福建转运判官,不三岁入翰林为承旨,遂澄政府。复以其兄康伯代为翰林学士。 壬辰,诏:“诸路州学别置斋舍,以养材武之士。” 初,东南六路粮斛,自江、浙起纲,至于淮甸以及真、扬、楚、泗,为仓七,以聚畜军储,复自楚、泗置汴纳,般运上京,以江淮发运使董之,故常有六百万石以供京师,而诸仓常有数年之积。州郡告歉,则折纳上等价钱,谓之额斛;计本州岁额,以仓储代输京师,谓之代发。复于丰熟以中价收籴,谷贱则官籴,不至伤农,饥歉则纳钱,民以为便。本钱岁增,兵食有馀。及蔡京求羡财以供侈费,乃以其姻家胡师文为发运使,以籴本数百万缗充贡,擢户部侍郎。自是继者效尤,时有进献,而本钱竭。本竭则不能增籴,储积空而转般之法坏矣。 冬,十月,辛丑朔,大雨雹。 丁未,贤妃张氏薨。 己酉,凤凰见于辽境之淳阝阴。 初,蔡京使王厚招夏卓罗右厢监军仁多保忠,厚言保忠虽有归意而下无附者,章数上,不听。京责厚愈急,厚乃遣弟诣保忠;还,为夏逻者所获,遂追保忠赴牙帐。厚以保忠纵不为夏所杀,亦不能复领军政,使得之,一匹夫耳,何益于事!京怒,必令以金币招之。夏乃点兵延、渭、庆三路,各数千骑,遣使求援于辽。朝议命西边能招致夏人者,毋问首从,赏同斩级。又以陶节夫经制陕西、河东五路,在延州大加招诱。夏主遣使巽请,皆拒之,且令杀其放牧者。夏人遂寇泾原,戊午,围平夏城,河西节度使赵怀德等出降。夏人又入镇戎军,掠数万口而去。于是羌酋谿赊罗撒合兵逼宣威城,知鄯州高永年出御之,行三十里,为羌人所执。多罗巴谓其下曰:“此人夺我国,使我宗族漂泊无处所。”遂杀之,探其心肝以食焉。谿赊罗撒复焚大通河桥,新疆大震。事闻,帝怒,新书五路将帅刘仲武等十八人姓名,敕御史侯蒙往秦州逮治。蒙至秦,仲武等囚服听命,蒙谕之曰:“君辈皆侯伯,无庸以狱吏辱君,第以实对。”狱既具,蒙奏言:“汉武帝杀王恢,不如秦穆公赦孟明。今羌杀吾一都护,而使十八将由之而死,是自艾其支体也,欲身不病,得乎?”帝悟,释不治。唯王厚坐逗遛,责授郢州团练使。 己未,辽主如南京。 己巳,立九庙,复祀翼祖、宣祖。 庚午,贵妃邢氏薨。 十一月,甲戌,幸太学,官论定之士十六人。遂临辟雍,赐司业吴絪、蒋静四品服,学官推恩有差。 乙亥,辽主御迎月楼,赐贫民钱。 庚辰,诏:“上书邪等选人,除不得注知县、令、丞外,其职官录、参、判、司、簿、尉并许差注。” 时虽设辟雍太学,以待士之升贡者,然州县犹以科举贡士,蔡京以言。丁亥,诏:“天下取士,悉由学校升贡,其州郡发解,凡试礼部法并罢。”而每岁试上舍生,则差知举如礼部法云。 癸巳,改上神宗谥曰体元显道帝德王功英文烈武钦仁圣孝皇帝。加上哲宗谥曰宪元继道显德定功钦文睿武齐圣昭孝皇帝。 丙申,礼圜丘,大赦。应系贬谪官员,除元祐奸党籍及别有指挥不许移放之人外,未量移者与量移。 十二月,辛丑,辽以户部使张琳为南府宰相。 乙巳,升通远军为巩州。 复封孔子后奉圣公端友为衍圣公。 是岁,诸路蝗。 桂州黎洞蛮杨晟免等内附。 时蔡京务开边,知桂州王祖道欲乘时徼利,乃诱王江酋杨晟免等使纳土,夸大其辞,言:“向慕者百三十洞,五千九百家,十馀万口,其旁通江洞之众尚未论也。王江在诸江合流之地,山川形势据诸洞要会,幅员二千里,宜开建城邑,控制百蛮,以武臣为守,置谿洞司主之。” 同知枢密院事安惇卒,赠特进。 后二年,惇长子郊,擢福建转运判官,登对归,与客言:“穆若之容,不合相法,当有播迁之厄。”客告其语,坐指斥乘舆诛。流其弟邦于涪州,而追贬惇单州团练副使,其祀遂绝。 崇宁四年辽乾统五年 春,正月,庚午朔,改熙河兰会路为熙河兰湟路。 丙戌,筑谿哥城。 庚寅,辽以辽兴军节度使常格为北府宰相。 壬辰,诏察诸路监司贪虐者,论其罪。 乙未,尚书省言:“水磨茶场系元丰旧法,不可罢。欲并存留,但罢官差人动磨,召磨户六十户,承认岁课三十万缗,每月均纳。”从之。 丙申,诏:“京畿路改置转运使、提点刑狱官。” 知枢密院事蔡卞罢。卞以兄京晚达而位在上,致己不得相,故二府政事,时有不合。至是京将用童贯为陕西制置使,卞言不宜用宦者,必误边计。京于帝前诋卞,卞求去,遂出知河南府。 立武学法。 丁酉,秦凤蕃落献邦、潘、叠三州。以童贯为熙河兰湟秦凤路经略安抚制置使。 二月,癸卯,辽主微行视民疾苦。 乙巳,筑御谋城。 丙午,辽主如鸳鸯泺。 己酉,中书省言:“《周官》宫伯掌王宫之士庶子。盖王宫之内有士庶子为卫,而士庶子者,非王族则功臣之世,故休戚一体,上下亲而内外察。逮汉以郎执戟宿卫殿中,举衣冠子弟充选;至唐遂分三卫、五府,其法详密。今殿庭设仗,悉以禁旅。宜仿古立三卫郎一员,三卫中郎为之二,文武各一员,博士二员,主簿一员。亲卫府郎十员,中郎十员;勋卫府亦如之;翊卫府郎二十员,中郎二十员。亲卫立于殿上两帝,勋卫立于朵殿,翊卫立于两阶卫士之前。三卫官并以勋戚亲兄弟子孙试充;直退,皆入府诵书,各占一经,一月一私试,季一公试;习武艺者许赴武学。”从之。 甲寅,以尚书左丞张康国知枢密院事,兵部尚书刘逵同知枢密院事,吏部尚书何执中为尚书左丞。 乙卯,班方田法。 庚申,诏:“西边用兵,法能招羌人者,与斩级同赏。” 壬戌,升赵州为庆源军。 甲子,雨雹。 乙丑,改三卫郎为三卫侍郎。 闰月,壬申,复元丰铨试断案法。 令州县仿尚书六曹分六案。 夏屡遣使请昏于辽,至是辽封族女为成安公主,嫁夏国王李乾顺。 甲申,置陕西、河东、河北、京西监,铸当二夹锡铁钱。自太祖以来,闽、蜀、陕西多用铁钱,每十文当铜钱一文。至是河东转运判官洪中孚言:“辽、夏以铁钱为兵器,若杂以锡铅,则脆而不可用,请改铸之。”故有是诏。 河西节度使赵怀德来降。己丑,御端门受之,授感德军节度使,封安化郡王。 壬辰,曲赦熙河兰湟路。 诏:“知大名府吕惠卿提举洞霄宫。”惠卿再上表乞弟谅卿出籍,表词有“明昭先烈,以推美于泰陵;阔略微文,用保全于蔡邸。”言者论其引谕失当,特责之。 三月,壬寅,置青海马监。 甲辰,以赵挺之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丙午,诏建古王砦为怀远军。 庚戌,提举洞霄宫吕惠卿,特令致仕。 戊午,蔡京言九鼎告成,诏:“于中太一宫之南为九殿以奉安,各周以垣,上施睥睨,墁以方色之土,外筑垣环之,名曰九成宫。中央曰帝鼐,其色黄,祭以土王日,为大祠,币用黄,乐用宫架。北方曰宝鼎,其色黑,祭以冬至,币用皂。东北曰牡鼎,其色青,祭以立春,币用皂。东方曰苍鼎,其色碧,祭用春分,币用青。东南曰风鼎,其色绿,祭以立夏,币用绯。南方曰彤鼎,其色紫,祭以夏至,币用绯。西南方曰阜鼎,其色黑,祭以立秋,币用白。西方曰皛鼎,其色赤,祭以秋分,币用白。西北曰魁鼎,其色白,祭以立冬,币用皂。八鼎皆为中祠,祭飨用素馔。其乐舞,帝鼐奏《嘉安之曲》,八鼎皆奏《明安之曲》。”帝鼐铭御制,八鼎铭命京为之。 枢密院言,鄜延路经略司奏已收复银州,乞赐名,诏依旧。 先是陶节夫议出师城银州,官属皆不愿从,至有引水洛事争者,又曰:“夏人东出,不过至麟府,此去不逾旬,奈何?”节夫曰:“我计之熟矣,夏人必西趋泾原,诸君不我从,我当以二子与士卒同死生。”遂选耿彦端为都统制,而节夫二子随行。疾驱至银州,夏众来拒者犹万人。我师既陈,一击而败,遂城之,五日而毕。夏人果趋泾原,扰萧关筑事。洎闻城银州,亟引兵来争,城成已几月矣,遂遁去。事闻,节夫、彦端各迁一官。 乙丑,诏:“州县属乡聚徒教授者,非经书子史毋习。” 丁卯,牂牁、夜郎首领以其地内附。 是月,夏人攻塞门砦。 夏,四月,辛未,辽使枢密直学士高端礼来聘,为夏人请罢兵也。 戊寅,夏人寇临宗砦。 辛巳,诏:“诸路走马承受毋得预军政及边事。” 甲申,辽主射虎于炭山。 己丑,夏人寇顺宁砦,鄜延路第二副将刘延庆击破之;复攻湟州北蕃市城,知州辛叔献等击却之。 五月,戊申,除党人父兄子弟之禁。 壬子,遣王戩报聘于辽。 赐信州龙虎山道士张继元号虚靖先生,汉张道陵三十代孙也。张氏自是相袭为山主,传授法箓者,即度为道士。 癸丑,罢转运司检察钅句考法。 辛酉,命官分部决狱。 六月,丙子,御紫宸殿,以修复解池,百官入贺。解池为水浸坏八年,至是始开四千四百馀畦。 丁丑,虑囚。 辛巳,罢陕西、河东力役。 甲申,曲赦熙河、陕西、河东、京西路。 戊子,尚书右仆射赵挺之罢。 初,帝以蔡京独相,谋置右辅,京力荐挺之。既相,与京争权,屡陈京奸恶,且请去位以避之,遂罢为中太一宫使,留京师。 秋,七月,丙申朔,罢三京国子监官,各置司业一员。 辛丑,置荧惑坛。 甲辰,大司乐刘昺,转一官,赐五品服,大乐府师、授大乐局制造官魏汉津赐号冲显宝应先生,以九鼎成推赏也。 甲寅,诏夺元祐奸恶吕大防等十九人所管坟寺,并改赐敕额为寿宁禅院,别召僧居之。 右司谏姚祐请置辅郡以拱大畿。丁巳,蔡京等奏:“以颍昌府为南辅,升襄邑县建辅州,为东辅,郑州为西辅,澶州为北辅,各屯马步军二万人,积贮粮草,每州五百万。”从之。 手诏:“应上书奏疏见羁管、编管人,可特与放还乡里,仍令三省量轻重,具名立法闻奏。” 户部尚书曾孝广,坐钱帛皆阙,出知杭州。 是月,辽主谒庆陵。 八月,戊辰,以德妃王氏为淑妃。 庚午,以王江古州归顺,置提举谿洞官二员,改怀远军为平州,从知桂州王祖道所请也。 丙子,改东辅辅州为拱州。 癸未,太常少卿冯澥,责授永州别驾,道州安置。 先是澥知凤翔府,上书曰:“窃以湟、廓、西宁三州,本不毛之地,在大河之外,天所限隔。陛下空数路,耗内帑,竭生灵膏血而取之,何尝得一金一缕入府库,一甲一马备行陈,而三州岁用以亿万计,仰之官也而帑藏已空,取之民也而膏血已竭,有司束手,莫知为计。塞下无十日之积,战士饥馁,人有菜色。今残寇游魂,未即归顺,黠羌阻命,公为唇齿,窥伺间隙,忽肆奸侮,则兵将复用,役必再籍,残弊之后,尚安可堪!臣愚欲采前世羁縻之义,擢其酋豪,授以麾钺,第其首领,等级命官,严其誓约,结以恩信,彼将畏威怀德,稽颡听命。有得地之名,无费财之患,兵革不用,藩篱永固,而又可以逆折北虏之辞,旁释西羌之怨。一举而众利得,策无上于此者。”至是诏以澥动摇国是,疑阻新民,可送吏部与远小监当。臣僚又言澥罪大责轻,未当公议,遂重责之。 甲申,奉安九鼎于九成宫。乙酉,诣宫酌献,至北方宝鼎,鼎忽破,水流溢于外。 丁亥,库部员外郎姚舜仁请即国东丙己之地营建明堂,绘图式以献,诏依所定营建。 庚寅,崇政殿奏新乐,诏赐名曰《大晟》,其旧乐勿用。 壬辰,诏:“应上书编管进士,已放归乡里责亲戚保任者,若犯流以上罪,或擅出州界,或不改革,辄有谤讪,其保任与同。” 九月,乙未朔,以九鼎成,御大庆殿受贺,始用新乐。赐魏汉津号嘉成侯。于铸鼎之地作宝成宫,置殿以祠黄帝、夏禹、周成王、周公旦、召公奭,置堂以祀唐李良及汉津。汉津寻死于京师,年九十矣。 己亥,大赦天下。诏:“元祐奸党,久责遐裔。用示至仁,稍从内徙,应岭南移荆湖,荆湖移江淮,江淮移近地,唯不得至四辅畿甸。” 乙巳,诏:“京畿三路保甲,并于农隙时教阅。” 赐魏汉津宅一区,田六十顷,银、绢五百匹、两,刘昺转三官,馀各推恩有差。 丙午,诏:“诸路方田,更不专差官点检,令提举司于本路见任人内委官。” 辛亥,辽主如藕丝淀。 乙卯,赐上舍生三十五人及第。 是日,辽主谒乾陵。 丙辰,诏:“自今非宰臣毋得除特进。” 冬,十月,己巳,诏:“明堂功力浩大,须宽立期限营建,俟过来年丙戌妨碍外,取旨兴功,其见役工可权罢。” 庚午,熙河兰湟路经略安抚判官李忱降两官。言者论:“忱前为陕西漕臣,诏令措置兴复解池,忱专欲推行东北盐法,曲加沮抑。今解池既兴复,忱尚云所产皆是硝硷,更五七年亦未知如何,恣行诋訾,殊无忌惮。”故有是责。 甲申,以左右司所编绍圣、元符以来申明断例班天下,刊名例班刑部。 丁亥,升武冈县为军。 壬辰,日中有黑子。 自七月雨不止至于是月。 十一月,戊戌,辽禁商贾之家应进士。 丙辰,高丽国王容殂,子俣遣其中书舍人金缘告哀于辽。缘至辽,赐宴,将奏乐,缘曰:“臣来时本国群臣皆服衰绖,今至上国,获蒙赐宴,臣子之情,不忍闻乐。”辽主义而从之。 置诸路提举学事官。 尚书省言:“私铸当十钱,利重不能禁,深虑民间物重钱滥。乞荆湖南、北、江南东、西、两浙路并改作当五钱,旧当二钱依旧。又虑冒法运入东北,宜以江为界。”从之。 己未,舒州团练副使、湖州安置章惇卒。惇四子连登科,讫无显者。死之日,群妾分争金帛,停尸数日,无人在侧,为鼠食其一指。 辽人之请罢伐夏之兵也,信使往来,迄无定议,至是遣翰林学士林摅聘辽。摅本蔡京所引,以言边事受上知,京密使摅激辽人怒,启边衅以邀功。及见辽主,跪上国书,仰首曰:“夏人数寇边,朝廷兴师问罪,以北朝屡遣讲和之使,故务含容。今逾年不进誓表,不遣使贺天宁节,又筑席经岭、马练川两堡,侵寇不已。北朝若不穷诘,恐非讲和之意。”时辽主狃于宴安,闻摅言,虽怒,不欲加责让以启边衅,但遣使来告而已。摅自入境,即盛气以待迓者,小不如仪,即辨诘。辽国中新为碧室,云如中国之明堂,伴使举令曰:“白玉石,天子建碧室。”摅对曰:“口耳王,圣人坐明堂。”伴使曰:“奉使不识字,只有口耳壬,即无口耳王。”摅辞窘,骂之。及辞,答语复不逊,辽人大怒,空客馆水浆,绝烟火者三日,乃遣还,凡饔饩祖犒皆废。归复命,议者以为怒邻生事,犹以京之力,进除礼部尚书。既而辽人以使人失礼来言,始责知颍州。 十二月,癸酉,升拱州为保庆军节度。 乙亥,诏:“四辅屏翰京师,兵力不可偏重,可各以二万人为额。” 尚书省言:“诸路学校各已就绪,其所贡人,今来中选,多旧日科举遣落老成之士。乡举里选之效,已见于此。士之在学,月书、委考,苟有成材,理当不俟岁月,便合入贡。今仿《周官》每次岁考德行道艺、三年大比之意,为岁贡之制,俟满三岁,则赴殿试,第其高下推恩,庶使士益加勉。”诏大司成薛昂等看详增损,修立条约以闻。 甲申,分平州置允州、格州。 癸巳,御笔手诏曰:“昨降手札,应上书奏疏见编管、羁管人,令还乡里,责亲属保任,而有司止从量移。其诬谤深重,除范柔中、邓考甫不放外,馀并依已降指挥,放还乡里,令亲属保任如法。” 是岁,苏、湖、秀三州水,赐乏食者粟。泰州禾生穞。 以朱勔领应奉局于苏州。 初,蔡京过苏,欲建僧寺阁,会费巨万,僧言:“必欲集此缘,非郡人朱冲不可。”冲,勔之父也。京即召冲语之,冲愿独任。居数日,冲请京诣寺度地,至,则大木数千章积庭下,京器其能。逾年,京召还朝,遂挟勔与俱,窜其父子名姓于童贯军籍中,皆得官。帝颇垂意花石,京讽冲密取浙中珍异以进。初致黄杨三本,帝嘉之。后岁岁增加,然岁不过再三贡,贡物裁五六品。至是渐盛,舳舻相衔于淮、汴,号“花石纲”,置局苏州,命勔总其事。 崇宁五年辽乾统六年 春,正月,戊戌夕,彗出西方,由奎贯胃,昴、毕。 庚子,复置江、湖、淮、浙常平都仓。 甲辰,以呈居厚为门下侍郎,刘逵为中书侍郎。 乙巳,以星变,避殿,减膳。诏中外臣僚,并许直言朝政阙失。 毁元祐党人碑。又诏:“应元祐及元符末系籍人等,迁谪累年,已定惩戒,可复仕籍,许其自新。朝堂石刻,已令除毁,如外处有奸党石刻,亦令除毁。今后更不许以前事弹纠,常令御史台觉察,违者劾奏。” 丙午,尚书省言:“当十钱东南私铸甚多,民间买卖阴滞。其荆湖、两浙、江南、淮南路已降指挥,并改作当五行使。尚虑民间盗铸不已,其当十钱并行罢铸,仰铸小平钱。”从之。 丁未,太白昼见。大赦天下,除党人一切之禁。应合叙用人,依该非次赦恩与叙。应见贬责命官,未量移者与量移。应官员犯徒罪以下,依条不以赦降去官原减者,许于刑部投状,本部具元犯因依闻奏,未断者,并仰依令赦原减。又诏:“已降指挥除毁元祐奸党石刻,及与系籍人叙复注拟差遣,深虑愚人妄意臆度,觊欲更张熙、丰善政,苟害继述,必置典刑。”权罢方田。 戊申,诏侍从官奏封事。 己酉,罢诸州岁贡供奉物。 庚戌,三省同奉旨叙复元祐党籍曾任宰臣、执政官刘挚等十一人,待制以上官苏轼等十九人,文臣馀官任伯雨等五十五人,选人吕谅卿等六十七人。 辛亥,御殿,复膳。 壬子,诏:“新建四辅,城隍、廨舍、军营等,渐次兴修,毋得扰民。” 罢圜土法。 甲寅,以致仕吕惠卿知青州。 丁巳,诏罢书、画、算、医四学。 戊午夕,彗灭,自始见至此凡二十日。 二月,甲子朔,诏监司条奏民间疾苦。 丙寅,尚书左仆射蔡京罢为开府仪同三司、中太一宫使。以观文殿大学士赵挺之为特进、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挺之与京交恶,京恐其留京师伺察己所为;挺之亦惧京中伤,数乞归青州私第,诏从之。既办舟装,将入辞矣,会彗见,帝震恐责己,深察京之奸罔,由是旬日之间,凡京所为者一切罢之。遣中使赍御笔手诏赐挺之曰:“可于某日来上。”挺之既对,帝曰:“蔡京所为,皆如卿言。”挺之因奏:“京援引私党,布列朝廷,又建四辅,非国家之利。祖宗以来,屯重兵于京师,沿汴河雍丘、襄邑、陈留三县,沿蔡河咸平、尉氏两县,皆列营屯,取其漕运之便。至神宗,即其所分隶诸将而教习之,士卒皆精锐,若有所用,虎符朝出而夕至。今创置四辅,不唯有营垒修建之劳,且不通水运,何以转输粮饷!”帝曰:“行且罢矣。”又奏:“诸营之兵等尺高者,所请衣粮,但依旧例,又更番屯戍西边,使冒锋镝,战斗死亡者,不可胜数。今京立法,召募四辅新军,减等尺,增例物,添月给钱粮,且免出戍。小人之情,唯利是从,若见新军如此,则旧兵皆不为朝廷用矣。”又言:“神考建立都省,规模宏壮。一旦京因妄人宋安国献言,以为不利宰相而毁之,深可痛惜!”帝皆以为然,且曰:“天久旱,今京且求去而雨,可喜。”既罢京,挺之遂相。 庚午,诏:“翰林学士、两省官及馆阁自今并除进士出身人。” 壬申,省外内冗官,罢医官兼宫观者。 丁丑,以前后所降御笔手诏,模印成册,班之中外;州县不遵奉者,监司按劾,监司推行不尽者,诸司互察之。 辽遣知北院枢密使萧德勒岱、知南院枢密使牛温舒来聘,请归侵地于夏也。先是谍言辽人集兵甚急,及使至,人情汹汹,张康国、何执中等俱请设备。赵挺之独曰:“辽人书词甚逊,且遣二相臣为使,所以尊朝廷也。况所求但云元符讲和以后所侵西界而已。”帝曰:“先帝已画封疆,今不复议。若自崇宁以来侵地,可与之。”乃许辽人。 三月,丙申,诏:“星变已消,罢求直言。” 辛丑,改威德军为石堡砦。 丁未,罢诸州武学。 乙卯,废银州为银州城。 丙辰,蔡王似薨。 己未,赐礼部奏名进士及第、出身蔡薿等六百七十一人。 监察御史沈畸言:“小钱之便于民久矣。古者军兴,锡赏不继,或以一当百,或以一当十,此权时之宜,非可行于无事之目。今当十之议,固足以纾目前,然不知事有召祸,法有起奸,游手之民,一朝鼓铸,无故有倍称之息,何惮而不为!虽日斩之,势不可遏。所在鼓铸,不独闾巷细民,而多出于富人、士大夫之家,曾未期岁,而东南之小钱尽矣。钱轻故物重,物重则贫下之民愈困,此盗贼之所由起也。伏乞速赐寝罢。” 夏,四月,丁丑,停免两浙水灾州郡夏税。 臣僚言:“知江宁府徐勣、知虔州郭知章、知漳州陈次升、知福州朱绂,是四人者,皆元祐邪党,今任以牧守,尚典方面,非所以明是非、示好恶也。”于是诏勣等各予祠。 五月,丁酉,左正言詹丕远进对,论当十钱。帝曰:“当十并行,本以便民,今反为民害如此,非卿有陈,朕不知也。便欲改作当三,恐远方客人有积货钜万以上者,骤镌之,不无怨咨。”丕远曰:“圣虑哀矜,耻一夫不获。欲且改从当五亦可。”帝慨然曰:“王安石佐神宗理财,未尝行当十,在廷非之者,犹谓以利不以义。”丕远曰:“安石秉政多年,尚不及茶盐榷取。蔡京引用匪人,诒害无穷,岂可比王安石!”帝曰:“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事君以利,只此可见也。” 丁未,班《纪元历》,刘昺所造也。 乙卯,罢辟举,尽复元丰选法。 臣僚上言:“知鄂州张商英,倾邪狂悖。方元祐间,附会邪朋,著为文颂,诋及宗庙。逮崇宁初,交结中贵,潜通货赂,觊幸宰辅。朝廷灼见奸慝,投置闲散。近以宽大之诏,假守方州,辄因谢表,妄议时政,言涉谤讪。伏望严行降黜,以正国论。”诏:“商英提举崇福宫。” 是月,辽主清暑于散水原。 六月,癸亥,立诸路监司互察法,庇匿不举者罪之,仍令御史台纠劾。 改格州为从州。 甲子,诏求陷逸之士,令监司审核保奏;其缘私者,御史察之。 丁卯,诏辅臣条具东南守备策。 壬申,虑囚。 乙亥,诏:“官所铸当十钱,已令诸路以小钞换易。其私钱,若不立法,使尽归官,必冒法私用,陷民深刑。可令限一委内纳官,计铜价二分,以小钞还之。如或隐藏不换,以私铸法论。” 秋,七月,庚寅朔,日当食不亏。 夏人奉表谢罪,词极恭顺。答诏略曰:“除先朝所画之疆,损崇宁新取之地。”时知枢密院张康国奏曰:“诏内难及北朝请解和语。”帝曰:“北朝于夏国以此为恩,若不言及,即疑中国不信。”赵挺之曰:“陛下之言,神人感悦。大哉王言,今见之矣。”乃诏:“夏国城堡,俟誓表至则赐之。” 癸巳,准布贡于辽。 甲午,辽主如黑岭,旋猎于鹿角山。 壬寅,改明年元曰大观。 甲寅,茅山道士刘混庚加号葆真观妙冲和先生。 八月,以与夏通好,遣礼部侍郎刘正夫如辽报聘。正夫酬对敏博,与辽人议,皆如约。帝嘉之,遂有大用之意。 九月,己巳,诏:“置武士斋,仍以所给解额取一分充贡,无则贡文士。” 冬,十月,己卯,升澶州为开德府。庚辰,降德音,减开德府罪囚,徒以下释之。 辽以皇太叔和啰噶为特里衮,赵国王淳为南府宰相。 十一月,乙未,辽以色家努为南院大王,以玛努为奚六部大王。 丙申,辽主行柴册礼。戊戌,大赦。以和啰噶为义和仁寿皇太叔,进封越国王淳为魏国王,封皇子额噜温为晋王,寔纳埒为赵王。 己亥,辽主谒太庙。甲辰,祀木叶山。 乙巳,立武士贡法,从大司成薛昂等言也。 辛亥,并京畿提刑入转运司。 癸丑,臣僚上言:“伏睹崇宁五年七月三日敕:‘应系旧籍人子弟许到阙者,见讫赴部,令预集注三次,集满不授差遣者,将与直差。又,选人限一委,若在外指射差遣者,听免直差。朝辞讫,限三日出门。’此陛下虑浸久有害绍述,故略为防限以示好恶也。然到阙而见,与见讫赴部,初无日限。伏望特旨令到阙三日,即投下文字,朝见讫,三日即赴部,所有集注直差,朝辞出门,自从旧条。则异趋之徒,不得倚法之脱略而害绍述之圣政。若乃上书邪等人,公肆狂妄,非上之所建立,所谓躬自蹈之,殆与系籍子弟连坐者异矣,是宜得罪重于子弟。今陛下纵以仁心矜贷此曹,亦当固为防限。臣愚以谓宜于七月三日敕内添入‘上书邪等’,庶几继志述事,明示四海,仁心义政,并用不废。”从之。 十二月,戊午朔,日当食不亏,群臣表贺。 己未,中书侍郎刘逵罢。逵居政府,凡蔡京所行悖理虐民事,稍稍澄正。赵挺之虑有后患,每建白,第开其端,而使逵终其说,逵颇自以为功。京乃令其党进言于帝曰:“京之改法度,皆禀上旨,非私为之。今一切皆罢,恐非绍述之意。”帝惑其说,复有用京之心,然群臣未有觉之者。郑居中往来郑妃父绅所,知之,即入见,言:“陛下建学校兴礼乐以藻饰太平,置居养安济院以周拯穷困,何所逆天而致威谴乎?”帝悦。居中退,语礼部侍郎刘正夫,正夫因请对,语与居中合,帝遂疑逵擅政。于是京党御史余深、石公弼论逵专恣反覆,尽废绍述良法,启用邪党,乃出知亳州。 壬戌,诏臣僚休日请对,特御便殿。 己巳,诏:“监司按事有怀奸挟情不尽实者,流窜不叙。” 辽封耶律俨为漆水郡王,馀官进爵有差。俨恶枢密都承旨马人望不附己,迁南京诸宫提辖制置。 是岁,广西黎洞蛮韦晏闹等内附。 ◎宋纪九十 ∷起强圉大渊献正月,尽上章摄提格十二月,凡四年。 ○徽宗体神合道骏烈逊功圣文仁德宪慈显孝皇帝 大观元年辽乾统七年 春,正月,戊子朔,大赦天下。 甲午,中太一宫使、魏国公蔡京,复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 庚子,御笔:“议礼局依旧于尚书省置局,仍差两制二员详议,属官五员检讨,应缘礼制,可具本末,议定取旨。” 甘露降于帝鼐中,群臣称贺。 壬寅,尚书左丞吴居厚以老避位,罢为东太一宫使。 壬子,以何执中为中书侍郎,邓洵武为尚书左丞,户部尚书梁子美为尚书右丞。 子美初为河北都转运使,倾漕计以奉上,至捐缗钱三百万市北珠以进,由是诸路漕臣效尤,争进羡馀矣。此珠出于女直,子美市于辽。辽嗜其利,虐女直,捕海东青以求珠,女直深怨之。而子美用是显。 是月,辽主钓鱼于鸭子河。 二月,己未,诏令道士序位在僧上,女冠在尼上。 壬戌,向宗回徙封安康郡王。 甲子,诏:“淮南、两浙应私铸钱,限一委首纳;限满不首,并依私钱法。其纳到私钱,并许发赴京畿钱监改铸御书当十钱。” 以黎洞纳土,曲赦广西。 乙亥,复医学。 己卯,复行方田。 丙戌,以平昌郡君韦氏为才人。 凤翔府于仙姑,授清真冲妙先生。寻遣李〈王不〉赍御封香往凤翔太平宫等处道场,因就宣于仙姑赴阙。 又有虞仙姑者,年八十馀,状貌如少艾,行大洞法。一日,帝诵《大洞经》,举首,见有仙官侍立者。蔡京尝具饭招仙姑,见大猫,指而问京曰:“识之否?此章惇也。”意以讽京,京大不乐。帝尝问仙姑致太平之期,对曰:“当用贤人。”帝曰:“贤人谓谁?”曰:“范纯粹也。”帝以语京,京曰:“此元祐臣僚所使。”遂逐之。于是士大夫争言虞仙姑亦入元祐党矣。” 辽主驻大鱼泺。 三月,己丑,幸金明池,赐宰相蔡京等宴。 丁酉,尚书右仆射赵挺之罢为佑神观使。以何执中为门下侍郎,邓洵武为中书侍郎,梁子美为尚书左丞,吏部尚书朱谔为尚书右丞。谔出蔡京门,善附会,故有是命。 以蔡攸为龙图阁学士兼侍读。 甲辰,诏以八行取士,善父母为孝,善兄弟为悌,善内亲为睦,善外亲为姻,信于朋友为任,仁于州里为恤,知君臣之义为忠,达义利之分为和。孝悌忠和为上,睦姻为中,任恤为下。又制为不忠、不孝、不悌、不和、不姻、不睦、不任、不恤之刑。诸犯八刑者,县令佐、州知通以其事自书于籍,报学。应有入学,不睦十年,不姻八年,不任五年,不恤三年,能改过自新不犯罪而有二行之实,耆邻保伍申县,县令佐审听入学;在学一年,又不犯第三等罪,听齿于诸生之列。 癸丑,观文殿大学士、佑神观使赵挺之卒。赠司徒,谥清宪。 以叶梦得为起居郎。梦得附蔡京,得为祠部员外郎。京罢相,赵挺之更其所行;及京再相,复反前政。梦得入对,因曰:“陛下前日所建立者,出于陛下乎,出于大臣乎?岂可以大臣进退而有所更张也!”帝悦,故有是命。 夏,四月,乙丑,以淑妃王氏为贵妃。 五月,己丑,朝散郎吴储,承议郎吴侔,坐与妖人张怀素谋反,伏诛。 怀素狱起,蔡京欲因以傅致吕惠卿之罪,下其子渊于狱,搒笞数千下,欲令招伏与怀素谋反,渊卒不服,得免。是日,惠卿责授祁州团练副使,宣州安置,坐上表自劾,党庇其子,无责己之词也。 庚寅,中书侍郎邓洵武罢。张怀素狱,朝士多株连者,而洵武妻吴氏,侔之兄女也,坐出知随州,提举明道宫。 甲午,诏班新乐于天下。 癸卯,诏:“自今凡总一路及监司之任,勿以元祐学术及异议人充选。” 以安化蛮犯边,益兵赴广西讨之。 乙巳,皇子构生,才人韦氏所产也。寻进韦氏为婕妤。 六月,己未,以梁子美为中书侍郎。 壬戌,诏景灵宫建僖祖殿室。 甲子,以黎人地为庭、孚二州。 庚午,令诸州学以御制八行、八刑刻石,从江东转运副使家彬请也。 癸酉,赐上舍生二十九人及第。 乙亥,尚书右丞朱谔卒。赠光禄大夫,谥忠靖。谔初名绂,以与党籍人同姓名,故改名。 是月,以蔡薿为给事中。 薿以学录试策,揣蔡京且复用,即对曰:“熙、丰之德业,足以配天,不幸继之以元祐;绍圣之缵述,足以永赖,不幸继之以靖国。陛下两下求贤之诏,冀以闻至言,收实用也;而见于元符之末者,方且幸时变而肆奸言,乘间隙而投异意,诋诬先烈,不以为疑,动摇国是,不以为惮,愿逆处于未至而绝其原。”于是擢为第一,以所对颁天下。甫解褐,即除秘书正字,不逾年至侍从,前此未有也。 辽主如散水原。 辽耶律孟简为六部院太保,处事不拘文法,时多笑其迂。孟简闻之,曰:“上古之时,无簿书法令而天下治。盖簿书法令,适足以滋奸幸,非圣人致治之本也。”旋改高州观察使。 秋,七月,乙酉朔,伊、洛溢。 戊子,诏括天下漏丁。 壬寅,班祭服于州郡。 乙巳,贤妃武氏薨。 丙午,臣僚上言:“苏州钱法之坏,始于蔡渭,成于蹇序辰,二人之罪惟均;而小平钱之害,又出序辰。渭已除名勒停,送蔡州羁管,而序辰止降三官,安居善郡。罪同罚异,士论咸疑。”诏:“蹇序辰责授单州团练副使,江州安置。” 崇宁更钱法,以一当十,民嗜利犯法者纷纷。或捕得,以钱数大缶诬为枢密章楶子綖所铸。 綖,刘逵之妇兄也,蔡京怨逵,因而兴狱。初遣监察御史张茂直就平江鞫之,案上,綖不服。再遣侍御史沈畸,畸既至,系者数百人,尽释之,叹曰:“为天子耳目司,而可傅会权要,杀人以苟富贵乎!”遂阅实,平反以闻。京大怒,别遣官锻炼,綖竟窜海岛,籍没其家。于是臣僚上言:“畸去春尝上封事,訾毁朝廷法度,意在迎合大臣,怀奸异议。”诏贬畸监信州酒税,未几卒。 辽主如黑岭。 辽主以漠南大风伤草,马多死,执马群太保萧托斯和,鞭之三百,免其官。 八月,乙卯,太中大夫、提举崇福宫曾布卒于润州。 丁巳,封皇子构为蜀国公。 庚申,以户部尚书徐处仁为尚书右丞,兵部尚书林摅同知枢密院事。 张怀素妖事觉,摅以开封尹与中丞余深杂治,得士民交关书疏数百,摅请悉焚荡以安反侧。众称为长者,不知蔡京与怀素游最密,摅实为京地也。京深德之,用鞫狱明允,连擢数官,至是遂登枢府。 己巳,降德音于淮、海、吴、楚二十六州,减囚罪一等,流以下释之。 九月,庚寅,建显烈观于陈桥。 己酉,加上僖祖谥曰立道肇基积德起功懿文宪武睿和至孝皇帝。朝献景灵宫。 庚戌,飨太庙。 辛亥,飨明堂,赦天下。 升永兴军为大都督府。 章綖坐冒法,窜海岛。李景直等四人,以上书观望罪,并编管岭南。 庚子,宣义郎致仕程颐卒,年七十五。 熙于书无所不读,其学本于诚,以《大学》、《论语》、《孟子》、《中庸》为标指,而达于《六经》。动止语默,一以圣人为师。尝言:“吾无功泽及人,唯缀缉圣人遗书,庶几有补耳。”平生诲人不倦,故学者出其门,渊源所渐,皆为名士,谢良佐、游酢、吕大临、尹焞、杨时尤著。世称颐为伊川先生。 冬,十月,己未,诏:“士有才武绝伦者,岁贡,准文士上舍上等法。” 庚申,和赐蔡京《君臣庆会阁落成诗》。 辛酉,苏州地震。 乙丑,提举崇福宫张商英,责授安化军节度副使,归州安置,以臣僚言其罪大责轻也。 己巳,大雨雹。 辽主谒乾陵,猎于医巫闾山。 闰月,丙戌,以林摅为尚书左丞,资政殿学士郑居中同知枢密院事。 初,居中自言为郑贵妃从兄弟,妃家世微,亦倚居中为重,由是连擢至翰林学士,除同知枢密院事。时妃宠冠后宫,于居中无所赖,乃用宦官黄经臣策,以外戚秉政辞,改资政殿学士、中太一宫使兼侍读。蔡京再得政,居中之助为多,厚责报于京,京为言枢密本兵之地,与三省殊、无嫌于用亲。经臣力抗前说,京言不效,居中疑不己援,始怨之,乃与张康国间京。都水使者赵霖,得龟两首于黄河,献以为瑞,京曰:“此齐小白所谓象罔,见之而霸者也。”居中曰:“首岂宜有二!人皆骇异,而京独主之,殆不可测。”帝命弃龟金明池,谓“居中爱我”,遂申前命。 乙未,诏:“守令以户口为殿最。” 升桂州为大都督府,建镇州于黎母山心,赐军额曰靖海,用知桂州王祖道策也。 乙巳,升太原府、邓州并为大都督府。 十一月,壬子朔,日有食之。蔡京以不及所当食分,率群臣称贺。 癸亥,诏以“议礼当追述三代之意,适今之宜,《开元礼》不足为法。今亲制《冠礼沿革》十一卷,付议礼局。馀五礼令视此编次。” 乙丑,置内外符宝郎。 宋初诸宝,多阶石为之。元丰中,诏依古作天子皇帝六玺,有玉而未成。元符初,始得玉工之善者琢之,但叠篆而已,玉亦不甚良。至是得汉传国玺,实秦玺,乃蓝田玉,李斯之鱼虫篆也,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帝独取其文而黜其玺不用,因自作受命宝,其方四寸有奇。时又得古小玉印文曰“承天福延万亿永无极”者,帝又以其文仿李斯鱼虫作宝,大将五寸,皆为螭纽,其篆则蔡京命其子翛以意敩之,名为镇国、受命二宝,合先帝六玺,是为八宝,命置官以掌之。 尚书省言:“今禁中已有常用之宝,所用至多,不可改移。欲镇国、受命宝皆宝而不用,惟封禅则用之;皇帝之宝,答邻国书则用之;皇帝行宝,降御札则用之;皇帝信宝,赐邻国书及物则用之;天子之宝,答外国书则用之;天子行宝,封册则用之;天子信宝,举大兵则用之;馀皆用常用之宝。”从之。 己巳,升瀛州为河间府、瀛海军节度。 戊寅,尚书右丞徐处仁以母忧去位。 南丹州地与宜州及西南夷接壤,世为莫氏所居,自署刺史。王祖道欲取之,乃诬其酋莫公佞阻东兰州,不令纳土,发兵讨之,擒公佞,以南丹州为观州。公佞弟公晟,结溪峒报复,侵掠城邑,杀刺史,蔡京匿不以闻。特置黔南路,领庭、孚、平、允、从、宜、柳、融、观九州。 十二月,庚寅,蔡京以功加太尉,进何执中以下官二等,而召祖道为刑部尚书。 祖道在桂四年,厚以官爵金帛挑诸夷,建城邑,调兵镇戍,辇输内地钱布盐粟,无复齐限。地瘴疠,戍者十亡五六,实无尺土一民益于县官。时广西转运副使张庄与祖道表里,遂以代其任。祖道、庄既凿空超取显美,由是庞恭孙、赵遹、程邻相与效之,边壤益多故矣。 癸巳,以江宁、荆南、杭、越、洪、福、潭、广、桂并为帅府。 丁酉,置开封府府学。 己亥,以婉容乔氏为贤妃。 是岁,秦凤旱。京东水,河溢,遣官振济,贷被水户租。庐州雨豆。 乾宁军言黄河清,逾八百里,凡七昼夜,诏以乾宁军为清州。 涪州夷骆世叶等内附,以其地为珍、承二州,知州庞恭孙诱之以来也。 太庙斋郎方轸上书言:“蔡京睥睨社稷,内怀不道,专以绍述之说为自媒之计,内而执政、侍从,外而帅臣、监司,无非其门人亲戚。京每有奏请,尽作御笔行出,语人曰‘此上意也’;明日不行,又语人曰‘京实启之也’。善则称己,过则称君,必欲陛下敛天下之怨而后已。自元符末陛下嗣服,忠义之士,投匦者无日无之。京分为邪等,黥配编置,不齿仕籍,则谁肯为陛下言哉!京又使子攸日以花石禽鸟为献,使陛下不知天下治乱。臣以为京必反也,请诛京以安天下!”诏宣示京。京请下轸狱,竟流岭南。 辽放进士李石等百馀人。 大观二年辽乾统八年 春,正月,壬子朔,受八宝于大庆殿,大赦天下,文武进位一等。蔡京表贺符瑞。 乙卯,以婉仪刘氏为德妃。 己未,太尉蔡京进太师,加童贯节度使,仍宣抚。 庚申,进封京兆郡王桓为定王,蜀国公构为广平郡王。 戊寅,徙封向宗回为汉东郡王,向宗良为开府仪同三司。 改封赵怀德为顺义郡王、昭化军节度使、河南蕃部总领。以河南蕃将缅什罗蒙为节度观察留后,赐名赵怀忠。 河东、河北盗起。 辽主如春州。 二月,甲申,置诸路曹掾官。 丙戌,归州安置张商英移峡州居住。 甲午,诏建徽猷阁,藏《哲宗御集》,置学士、直学士、待制官。 以婕妤韦氏为修容。 三月,庚申,班《金箓灵宝道场仪范》于天下。 戊寅,赐上舍生十三人及第。 门下中书后省左右司言:“检会今年正月一日赦书,‘元祐党人,怀奸睥睨,报怨不已,公肆诋诬,罪在宗庙者,朕不敢贷。其或情轻法重,例被放弃;或非身自犯,因人得罪;或志非诬谤,言有近似;或本缘辨理,语涉讥讪;或止因职事,偶涉更改。凡此之类,不据元贬责罪犯,审量其情分轻重等第,取情理轻者,与落罪籍,甄叙差遣。’今将元编类册内依详赦文,看详到孙固等四十五人。”诏除孙固、安焘、贾易外,馀江出籍。又,看详到叶祖洽等六人,诏并出籍。 诏:“监司岁举所部郡守二人,县令四人,赴三省审察。” 夏,四月,辛巳,手诏以追述先王寓马于农之意,募人给地免租牧马。行之期年,熙河颇见就绪。凡县镇寨关堡官衔内,并带管句给地牧马事,佐官同管句,庶使人人各知任责。 丙申,辽封高丽国王俣为三韩国公。 甲辰,童贯遣统制官辛淑献、冯瓘等复洮州。 五月,庚戌朔,日有食之。 辛亥,以复洮州功,赐蔡京玉带。初,神宗用唐故事,以玉带赐王安石,止系三日。及京受赐,遂为常服。 提举京西南路学事路瑗言:“臣所领八州三十馀县,比诸路最为褊小,学舍乃至三千三百馀区,教养生徒三千三百馀人,赡学田业等岁收钱斛六万三千馀贯石。窃计诸路学舍生徒田业钱斛之数,何翅数百万,此旷古所未尝有也。乞诏有司总会诸路州、军、县文武大小学生并学费所入所用实数,具图册上之御府,副在辟雍,仍宣付史馆。”从之。 壬子,谿哥城王子臧征扑哥降,复积石军。 臧征扑哥以咒诅扇蕃族,居谿哥空城。边吏谓既能动众,必为边患,童贯欲实其事,遂会诸路进兵,仍遣知西安州刘仲武出奇趋谿哥城。臧征扑哥迎降,并女弱才二十八人,初未尝有兵也。洎就擒,边吏张大其功,过为缘饰,以金纸糊桶为头冠,木椅为胡床,浅红绢为伞,种种皆非羌物。捷闻,蔡京率百官称贺。诏俘臧征扑哥至京师,授正任团练使、邓州钤辖;寻死于邓州。 甲寅,复诸路岁贡供奉物。 丁巳,以童贯为检校司空、奉宁军节度使,赏收洮州、积石动也。 初,童贯议欲收积石军,积石民西宁接境,刘仲武诣贯计事,曰:“大兵入境,贼穷,必走夏国,路由西宁,当即掩捕;欲降,则招纳之。或深入巢穴,可乘其便;但可桥功力未易办,若禀命待报,虑失事机。”贯许以便宜。臧征扑哥果欲降,丐一子为质,仲武即遣子锡往。而河桥亦成,仲武以兵渡河,挈与归,献捷宣抚司。贯掩其功,止录河桥之劳,仲武终不自言。后帝遣使持金盏,赐先得积石军招纳降王者,使者访其实,以盏授仲武,且召对。帝慰劳久之,曰:“高永年失律,以不用卿言。今招纳降王,抚定河南,皆卿力也。”仲武谢。问几子,曰:“九子。”乃以锡为右班殿直、閤门祗候,馀悉补三班借职;命仲武复知西宁州。 壬戌,诏临洮城依旧为洮州,以收复功,诏蔡京特许奏补一子一孙官,馀依转官恩数。 戊辰,诏:“张康国以下各进官一等。” 己卯,以收复功,命户部侍郎洪中孚奏告天地、宗庙、社稷。 葆真观妙冲和先生刘混康卒,特赠大中大夫。 辽主清暑于散水原。 六月,乙酉,以涪夷地为珍州。 壬辰,辽西北路招讨使萧迪里率诸蕃来朝。 甲午,以平夏城为怀德军。 乙未,以殿中六尚、算学、太官局、翰林仪鸾司皆隶六察。 丙申,辽射柳祈雨。 戊戌,门下、中书后省左右司复依赦看详到韩维等九十五人,诏并出籍。 丁未,辽主如黑岭。 戊申,三省检会正月一日赦书,“应元祐党人不以存亡及在籍,可特与叙官。”勘会前任宰臣、执政官见存人韩忠彦、苏辙、安焘,身亡人文彦博、吕公著、吕大防、刘挚、曾布、章惇、梁焘、王岩叟、李清臣、范纯礼、黄履。诏见存人与复一官,文彦博等亦各追复有差。 秋,七月,庚戌,罢建僖祖殿室。 乙卯,以婉容王氏为贤妃。 戊辰,辽主以雨罢猎。 八月,辛巳,邢州河水溢,坏民庐舍,复被水者家。 丙申,中书侍郎梁子美罢,知郓州。 己亥,置保州敦宗院。 九月,辛亥,以林摅为中书侍郎,吏部尚书余深为尚书左丞。 壬戌,以向宗回为太子少保,致仕。 乙丑,诏:“诸路州学有阁藏书,皆以经史为名。方今崇八行以迪多士,尊《六经》以黜百家,史何足言!应置阁处赐名曰稽古。” 癸酉,皇后王氏崩。后性恭俭,郑、王二妃方亢宠,后待之均平。宦寺希旨,有诬后之过者,验之无迹。后见帝,未尝语及,帝转怜之。崩,年二十五。 削向宗回官爵。 丙子,曲赦熙河兰湟、秦凤、永兴军路。 冬,十一月,丁未朔,太白昼见。 辛酉,诏访求古礼器。 壬戌,命讨论臣庶祭礼。 乙丑,上大行皇后谥曰靖和。 丙寅,吕惠卿复宣奉大夫,提举明道宫,任便居住。 戊辰,诏受命宝增“镇国”二字。 十二月,己卯,峡州居住张商英,许任便居住。商英有别业在宜都县,恳蔡京乞归其地。京从都省批状依所申,商英深德之。 壬寅,陪葬靖和皇后于永裕陵。 是岁,同州黄河清。 夏人入贡。 涪州夷任应举、湖南猺杨再光内附。 知桂州张庄奏:“安化上三州、一镇诸蛮纳土,共五万馀户,二十六万馀人,幅员九千馀里。”又奏:“宽乐州、安沙州,谱州、四州、七原等州纳土,计二万人,一十六州、三十三县、五十馀峒,幅员万里。”蔡京率百官表贺,谓混中原风气之殊,当天下舆地之半。进庄兼黔南经略安抚使。 渝州蛮赵泰等内附,以其地为溱州。 诏孔伋从祀孔子庙庭。 秦州观察使、知府州折克行卒,赠武安军节度使,以其子可大为荣州团练使、知府州。 克行沈勇有力,善抚士卒,在边三十年,战功最多。夏人畏其威名,号“折家父”。 大观三年辽乾统九年 春,正月,丙午朔,辽主如鸭子河。 乙卯,祔靖和皇后神主于别庙。己未,减两京、河阳囚罪一等,民缘园陵役者蠲其赋。 丁卯,以涪夷地为承州。 甲戌,升湟州为向德军节度。 二月,丙子朔,播州杨文贵纳土,以其地置遵义军。 丁丑,提举崇福宫仪国公韩忠彦以宣奉大夫致仕。 庚子,臣僚上言:“知和州胡师文,昨为发运使,独衔建议将当二铜钱改铸当十。自古积山之利,以铜铸钱,不闻以钱铸钱。当二钱法与小平钱轻重相等,故私钱不禁而自止,民间便之,此神宗良法也。师文谄奉大臣,妄乱变更,将已行当二钱毁而改铸,识者痛心。”诏师文提举万寿观。 辽主如春州。 三月,丙午,立海商越界法。 辛酉,诏:“四川郡守,并选内地人任之。” 壬戌,并黔南入广西路。 乙丑,赐礼部奏名进士及第出身贾安宅等六百八十五人。小珰梁师成,亦窜名进士籍中。 壬申,知枢密院事张康国卒。 康国始因附蔡京而进,及在枢密府,浸为崖异。时帝恶京专愎,阴令康国狙其奸,且许以相。京忌康国,遂引吴执中为中丞,执中即劾京客刘昺、宋乔年。帝嘉执中之不阿,康国曰:“是乃为逐臣地耳。”已而执中将论康国,康国先知之,旦奏事,留白帝曰:“执中今日入对,必为京论臣,臣愿避位。”既而执中对,果陈其事,帝怒,黜执中知滁州。至是康国因退朝趋殿庐,暴得疾,仰天吐舌,舁至待漏院死,或疑中毒云。 时童贯权益张,与黄经臣胥用事,中丞卢航表里为奸,搢绅侧目。右正言陈禾曰:“此国家安危之本也,吾任言责,此而不言,可乎!”遂上疏劾贯、经臣怙宠弄权之罪,愿亟窜之远方。论奏未终,帝拂衣起。禾引帝衣,请毕其说,衣裾落,帝曰:“正言碎朕衣矣!”禾言:“陛下不惜碎衣,臣岂惜碎首以报陛下!此曹今日受富贵之利,陛下它日受危亡之祸。”言愈切。帝变色曰:“卿能如此,朕复何忧!”内侍请帝易衣,帝却之曰:“留以旌直臣。”翼日,贯等相率前诉,谓国家极治,安得此不祥语!卢航奏禾狂妄,谪监信州酒。 夏,四月,戊寅,中书侍郎林摅罢。 集英胪唱贡士,摅当传姓名,不识甄盎字,帝笑曰:“卿误邪?”摅不谢,而语诋同列。御史论其寡学,倨傲不恭,失人臣礼,黜知滁州,犹为帝言:“顷使辽,见其国中携二,若兼而有之,势无不可。”盖欲报其辱也。帝由是始有北伐之意。 壬午,五国部贡于辽。 癸巳,以郑居中知枢密院事,吏部尚书管师仁同知枢密院事。师仁,龙泉人也。 癸卯,以余深为中书侍郎,兵部尚书薛昂为尚书左丞,工部尚书刘正夫为尚书右丞。 昂与余深、林摅附蔡京为至久,至举家为京避私讳,或误及之,辄加笞责。昂尝误及,即自批其口。 五月,乙巳朔,孟翔献所画卦象,谓宋将中微,宜更年号,改官名,变庶事以厌之。帝不乐,诏窜之远方。 丙辰,令辟雍宴用雅乐。 丁巳,虑囚。 戊辰,大雨雹。 六月,甲戌朔,诏修乐书。 同知枢密院事管师仁以疾罢为佑神观使,寻卒。 乙亥,辽主清暑于特礼岭。 辽马群太保萧托斯和既免官,辽主念其谨愿,命为天齐殿宿卫。 丁丑,尚书左仆射蔡京罢。 中丞石公弼、侍御史张克公劾京罪恶,章数十上,乃以京为中太一宫使,请给恩数并依见任宰相例。公弼始与京有连,故得讲用。及居言路,遇事利害,辄言不惮,京始忌之。既免京政,复上言吏员猥冗,戾元丰旧制,于是诏堂选归吏部者数十员,罢官庙者千员,都水知埽六十员,县非大郡悉省丞,在京茶事归之户部,诸道市舶归之转运司,仕涂顿清。 辛巳,以何执中为特进、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 泸州夷王募弱内附,以其地置纯、滋二州。 庚寅,冀州河水溢。 太学生陈朝老诣阙上书曰:“陛下知蔡京之奸,解其相印,天下之人鼓舞,有若更生。及相何执中,中外黯然失望。执中虽不敢肆为非法,若蔡京之蠹国害民,然碌碌常质,初无过人。天下败坏至此,如人一身脏腑受沴已深,岂庸庸之医所能起乎!”疏奏,不省。 秋,七月,丁未,诏:“谪籍人除元祐奸党及得罪宗庙外,馀并录用。” 甲寅,复张商英提举玉局观。 是月,辽地陨霜伤稼。 辽主以中京饥,命昭德军节度使耶律孟简偕学士刘嗣昌减价粜粟,事未毕而孟简卒。 辽漕司督赋甚急,县令多系狱。宁远令康公弼上书于朝,乃释之,因免县中租赋。宁远人德之,为立生祠。 八月,己丑,嗣濮王宗汉卒,兄子仲增嗣。 丙申,升融州为清远军节度。 丁酉,辽主以雪罢猎。 已亥,宣奉大夫致仕仪国公韩忠彦卒。 冬,十月,癸丑,减六尚局供奉物。 癸酉,辽主望祀木叶山。丁丑,免今年租税。 十一月,丁未,诏:“算学以黄帝为先师,风后等八人配飨,巫咸等七十人从祀。” 己巳,蔡京进封楚国公,致仕,仍提举编修《哲宗实录》,朝朔望。长子攸,除枢密直学士,次子儵,除直秘阁。 十二月,甲申,高丽贡于辽,奏还女直九城。 戊子,以张商英为龙图阁学士、知杭州。 己亥,罢东南铸夹锡钱。 中丞石公弼言:“蔡京盘旋京师,馀威震于群臣。愿持必断之决,以消后悔。”侍御史洪彦章言:“京朋奸误国,公私困弊,既已上印,而偃蹇都城,上凭眷顾之恩,中怀跋扈之志,愿早赐英断,遣之出京。”侍御史毛注言:“孟翔以天文惑众,尝献蔡京诗,言涉不顺,京辄喜而受之,因以献《易书》而赐官,卒致诋诬以冒重辟,而京不复愧耻。张怀素以地理惑众,京熟与之游从,京妻葬地卜日,怀素主之,尝同游淮左,题字刻石,后虽阴令人追毁以掩其迹,而众所共知。以至尚书省事,多不取旨,直行批下,以作陛下之威;重禄厚赏,下结人心,以作陛下之福。林摅跋扈之党,而置之政本之地;宋乔年奸雄之亲,而置之尹京之任。考之以心,揆之以事,其志有不可量者。今盘旋辇毂,久而不去,其情状已可见矣。”太学生陈朝老复疏京恶十四事,乞投畀远方,皆不报。 是岁,江、淮、荆、浙、福建大旱,自六月不雨至于十月。秦、凤、阶、成饥,发粟振之,蠲其赋。 陕州、同州黄河清。 辽放进士刘桢等九十人。 大观四年辽乾统十年 春,正月,庚子朔,中丞吴执中言:“窃闻迩来诸路以八行贡者,如亲病割股,或对佛然顶,或刺臂出血,写青词以祷,或不茹荤,尝诵佛书,以此谓之孝。或尝救其兄之溺,或与其弟同居十馀年,以此谓之悌。其女适人,贫不能自给,取而养之于家,为善内亲。又以婿穷窭,收而教之,为善外亲。此则人之常情,仍以一事分为睦姻二行。尝一遇歉岁,率豪民以粥食饥者,而谓之恤。夫粥食饥者,乃豪民自为之而已,独谓之恤,可乎?又有尝收养一遗弃小儿,尝救一跛者之溺,而以为恤。如此之类,不可遽数。伏愿下之太学,俾长二、博士考以道艺,别白是非,澄去冒滥,勿使妄进。申饬郡县长吏及学事司察验行实,有其人则举,无其人勿以妄贡,务在奉承诏旨,不失法意。”从之。 辛丑,辽主预行立春礼,如鸭子河。 癸卯,诏新置河东、河北、陕西诸监罢改铸当十钱。 辛酉,诏:“士庶拜僧者,论以大不恭。” 丁卯,夏人入贡。 吕惠卿降授正奉大夫。侍御史毛注劾惠卿上表谢复官,用《诗》、《风雨》及《青蝇》、《节南山》章句,以古君子自处而以乱世方盛时,罪不可赦,故有是命。二月,庚午朔,辽主驻大鱼泺。 辛未,以张商英为资政殿学士、中太一宫使。 初,商英起知杭州,过阙入对,言:“神宗修建法度,务以去害兴利而已。今城一一举行,则尽绍述之美。法若有弊,不可不变,但不失其意足矣。” 戊寅,议礼局奏:“修成《大观礼书》二百三十一卷,《祭服制度》十六卷,《制服图》一册,据经稽古,酌今之宜,以正沿袭之误。又别为《看详》十二卷,《祭服看详》二册。”诏行之。 庚辰,罢京西钱监。 己丑,以余深为门下侍郎,资政殿学士张商英为中书侍郎,户部尚书侯蒙同知枢密院事。帝尝从容问蒙曰:“蔡京何如人也?”蒙对曰:“使京正其心术,虽古贤相何以加?”京闻而衔之。蒙,高密人也。 壬辰,罢河东、河北、京东铸夹锡钱。 癸巳,诏:“方田之法,均赋惠民。访闻近岁以来,有司推行怠惰,监司督察不严,贿赂公行,高下失实。可严饬所部,仍仰监司觉察。” 三月,庚子,募饥民补禁卒。 诏:“医学生并入太医局,算入太史局,书入翰林书艺局,画入翰林画图局,其学官等并罢。” 甲寅,敕所在振恤流民。 癸亥,诏:“罪废人稍加甄叙能安分守者,不俟满岁,各与叙进,以责来效。” 丙寅,赐上舍生十五人及第。 戊辰,诏:“上书邪下等人,可依无过人例,今后改官升任,并免检举。” 夏,四月,丙子,五国部长贡于辽。 己卯,班乐尺于天下。 癸未,蔡京上所修《哲宗实录》。 丙戌,辽主预行再生礼。癸巳,猎于北山。 丙申,立感生帝坛。 丁酉,诏修《哲宗正史》。 五月,壬寅,停僧牒三年。 丁未,彗出奎、娄。 甲寅,立词学兼茂科。帝以宏词科不足以致文学之士,改立此科,岁附贡士院试,去檄书而增制造,中格则授馆职,岁不过五人。 丙辰,诏以彗见,避殿,减膳,令侍从官直言指陈阙失。 戊午,赦天下。 壬戌,改广西黔南路为广南西路。 癸亥,治广西妄言拓地罪,追贬帅臣王祖道为昭信军节度副使,放张庄于永州。 先是御史张克公奏论:“蔡京顷居相位,擅作威福,权震中外。轻锡予以蠹国用,托爵禄以市私恩。谓财利为有馀积,皆出诞谩;务夸大以兴事功,肆为搔扰。援引小人,以为朋党;假借姻娅,布满要途。以至交通豪民,兴置产业;役天子之将作,营葺居第;用县官之人夫,漕运花石。曾无尊主庇民之心,惟事丰已营私之计。若是之类,其事非一,已有臣僚论列,臣更不敢具陈。至若名为祝圣寿而修塔以壮临平之山势,托言灌民田而决水以符兴化之谶辞;致侄俣之告变而谬为心疾,受孟诩之诬言而与之官爵;赵真欲辅之以妖术,张大成窃伺其奸意。骇动远迩,闻者寒心,皆足以鼓惑天下,为害之大者也。” 甲子,诏:“蔡京特降授太子少保,依旧致仕,在外任便居住。”制略曰:“轻爵禄以市私恩,滥锡予以蠹邦用,借助姻娅,密布要途,聚引凶邪,合成死党。以至假利民而决兴化之水,托祝圣而饰临平之山,岂曰怀忠,殆将邀福。屡有告陈之迹,每连狂悖之嫌,虽仅上于印章,犹久留于里第,偃蹇弗避,傲睨罔悛,致帝意之未孚,昭星文而申谴。言章继上,公议靡容,固欲用恩,难以屈法。宜褫师臣之秩,俾参宫保之官。聊慰群情,尚为宽典。” 丙寅,门下侍郎余深罢。深与蔡京结为死党,京既去国,深不自安,上疏乞罢,乃以资政殿学士知青州。 六月,庚午,御殿,复膳。 甲戌,辽主清暑于玉山。 乙亥,以张商英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蔡京久盗国柄,中外怨疾。见商英能立异同,更称为贤,帝因人望而相之。时久旱,彗星中天,商英受命,是夕彗不见,明日雨。帝喜,因大书“商霖”二字以赐之。 癸未,夏国贡于辽。 壬辰,复向宗回为汉东郡王。 甲午,准布贡于辽。 乙未,虑囚。 丙申,门下侍郎薛昂罢为佑神观使。 秋,七月,辛丑,诏权罢方田。 辽主谒庆陵。 己未,张商英言:“当十钱,自唐以来,为害甚明,行之于今,尤见窒碍。盖小平钱出门,有限有禁,故四方商旅物货交易得钱者,必入中求盐钞、收买官告度牒,而馀钱又流布在街市,故官私内外,交相利养。自当十钱行,一夫负八十千,小车载四百千。钱既为轻赍之物,则告牒难售,盐钞非操虚钱而得实价则难行,重轻之势然也。今欲权于内库并密院诸司借支,应于封桩金银物帛并盐铁等,下令以当十钱盗铸伪滥害法,半年更不行用;令民间尽所有于所在州军送纳,每十贯官支金银物帛四贯文,择其伪铸者,送近便改铸小平钱,存其如样者,俟纳钱足十贯作三贯文,各拨还元借处。然后京城作旧钱禁施行,乃可议榷货通商钞法。” 八月,庚午,张商英又言:“陛下奋发英断,慨然欲救钱轻物重之弊,一旦发德音,下明诏,捐弃帑藏数千万缗钱宝,改当十为当三。令下之日,中外欢呼,万口一舌。然而奸邪之在内者,密倡其说曰:‘不久必复,可畜以待也。’奸邪之在外者,晓民以掠美曰:‘当三则亏汝,当七则中矣。’是以小民听而和之,令出五十日,而犹未大孚也。伏望陛下固志不移,使正议卒行,奸邪愧服,而消其凶悍不平之气。” 乙亥,以刘正夫为中书侍郎,侯蒙为尚书左丞,翰林学士承旨邓洵仁为尚书右丞。 戊寅,省内外冗官。 庚辰,以资政殿学士吴居厚为门下侍郎。 丁亥,行内外学官选试法。 闰月,辛丑,诏:“诸路事有不便于民者,监司条奏之。” 辛亥,辽主谒怀陵;己未,谒祖陵。 辛酉,诏戒朋党。 以张阁知杭州。阁思所以固宠,乃因辞日,乞自领花石纲事,自此应奉益繁矣。 壬戌,辽皇太叔和啰噶从猎于庆州,道卒。 九月,丙寅朔,日有食之。 甲戌,辽主命免行重九节礼。 冬,十月,丁酉,立贵妃郑氏为皇后。后,开封人,本钦圣殿押班。初,帝为端王,常朝钦圣太后,太后命后供侍;及帝即位,遂以赐帝。后性谨,善顺承帝意,好观书,章奏能自制。帝爱其才,竟立为后。 蔡京之免,知枢密院事郑居中自许必得相,帝觉之,不果用。至是复以外戚罢为观文殿学士、中太一宫使。 戊戌,以吴居厚知枢密院事。 太白昼见。 辽主驻藕丝淀。 十一月,丁卯,祀圜丘,大赦;改明年元曰政和。 甲戌,罢拱州为襄邑县。 戊寅,诏通州安置人陈瓘与自便。 初,瓘自合浦放还,居四明。而其子正汇干至馀杭,适闻蔡崇盛诧蔡京有动摇东宫之语,正汇即日自陈于杭帅蔡薿。薿方结京为死党,遂执正汇送京师,而飞书告京,俾预为计。事下开封府制狱,知开封李孝称,酷吏也,乃并下明州捕瓘。士民哭送之,瓘不为动,既就狱,顾其子笑曰:“不肖子烦吾一行。”孝称胁瓘使证正汇之妄,瓘曰:“正汇闻京将不利于社稷,传于道路,遽自陈告,瓘所不知。忘父子之恩而指其为妄,则情所不忍;挟私情以符合其说,又义所不为。况不欺不二,平昔所以事君教子,岂于利害之际有所贪畏,自违其言乎!蔡京奸邪,必为国祸,瓘固尝论于谏省,亦不待今日语言间也。”时内侍黄经臣监勘,闻所对,失声叹息,谓瓘曰:“主上正欲知实状,右司第依此置对。”狱具,竟坐正汇以所言过实,流窜海岛,而瓘亦有通州安置之命。至此方许其自便。 十二月,己酉,辽诏明年改元天庆。 庚戌,改谥靖和皇后为惠恭。 以吕惠卿为观文殿学士、知大名府。 罢内藏东北出剩盐钞及六路上供钱钞。 是岁,夔州江水溢。海水清。 出宫女四百八十六人。 南丹州内附。 辽境内大饥,惟保静军马人望所治,粒食不阙,路不鸣桴。遥授人望为彰义军节度使。时谷价翔踊,宿卫士多不给,萧托斯和出私廪周之;旋召知南院枢密使事。 ◎宋纪九十一 ∷起重光单阏正月,尽阏逢敦牂十二月,凡四年。 ○徽宗体神合道骏烈逊功圣文仁德宪慈显孝皇帝 政和元年辽天庆元年 春,正月,己巳,以贤妃王氏为德妃。 辛未,诏:“诸路州、军学生不及八十人处,不置教授;若熙、丰曾置教授者,虽人少,自合存留。” 壬申,毁京师淫祠一千三十八区。 丙戌,废白、龚二州。 壬辰,诏百官厉名节。 陈瓘尝谓绍圣史官专据王安石《日录》改修神宗史,变乱是非,不可传信,乃作《尊尧集》,深明诬妄,以正君臣之义。张商英奉请下明州取其书,送编修政典局。 是月,辽主钓鱼于鸭子河。 二月,壬寅,册皇后。 乙巳,诏陕西、河东复铸夹锡钱。 丙午,以太子少师郑绅为开府仪同三司。 辽主如春州。 三月,癸亥朔,御制书《政和新修五礼序》,议礼局请刻石于太常寺,许之。 以新知大名府吕惠卿为醴泉观使。 己巳,诏监司督州县长吏,劝民增植桑柘,课其多寡为赏罚。 癸酉,以吏部尚书王襄同知枢密院事。 乙亥,五国部长贡于辽。 夏,四月,乙卯,罢陕西、河东铸夹锡钱。 丙辰,虑囚。 立守令劝农黜陟法。 五月,癸亥,诏:“四川羡馀钱物归左藏库。” 戊辰,诏:“见在当十钱并作当三行使,以为定制。” 己卯,东南有星昼陨。 丁亥,解池生红盐。 是月,再下通州取陈瓘《尊尧集》送编修政典局。 辽主清暑于散水原。 六月,甲寅,复蔡京为太子少师。 秋,七月,癸未,废平、从二州为砦。 戊子,醴泉观使吕惠卿,守本官,致仕。 八月,乙未,复蔡京为太子太师。 丁巳,尚书右仆射张商英罢,中丞张克公论给事中刘嗣明以缴驳事降官,商英理屈故也。 商英为政持平,谓蔡京虽明绍述,但借以劫制人主,禁锢士大夫耳。于是大革弊事,改京所铸当十大钱为当三以平泉货,复转般仓以罢直达,行盐钞法以通商旅,蠲横敛以宽民力,劝帝节华侈,息土木,抑侥幸,帝颇严惮之。尝葺升平楼,戒主者遇丞相导骑至,必匿匠楼下,过则如初,时称商英忠直。然意广才疏,凡所当为,先于公座诵言,故不便者得预为计。初,何执中与蔡京同相,凡营立皆预议,至是恶商英出己上,与居中日夜酝织其短,先使言者论其门下客唐庚,窜之惠州。又,帝在潜邸,方伎郭天信言当履天位,及践阼,颇眷宠之,商英因与往来,事觉,帝不悦,居中乃讽克公以嗣明事论之,遂罢政,出知河南府。 戊午,诏:“监司,部内官吏,一岁中有犯罪至三人以上,虽不及三人而或有尝荐举者,罪及监司。” 九月,辛酉朔,诏张商英落观文殿大学士,改知邓州;壬申,复降授大中大夫,仍知邓州。校书郎李士观、辟雍博士尹天民,并送吏部,与合入差遣。以刘嗣明奏商英擅便降敕,令天民、士观编类御前文字也。 戊寅,同知枢密院事王襄罢,知亳州。 辛巳,诏:“陈瓘自撰《尊尧集》,语言无绪,并系诋诬,合行毁弃;仍勒停,送台州羁管,令本州当职官常切觉察,不得放出州城,月具存在申尚书省。”于是行移峻急,所过州县,皆以兵甲防送,不得稽留。至台久之,人莫敢以居屋借赁者,暂馆僧舍。而郡守以十月之法,每令厢巡起遣,十日辄移一寺。数月后,朝廷起迁人石悈知州事,且令赴阙之官。悈既视事,遣兵官约束,毋得出入,又置逻卒前后巡察,钞录宾客书问之往还者。寻令兵官突入所居,搜检行李,摄瓘至州庭,大陈狱具,将胁以死。瓘揣知其意,大呼曰:“今日之事,岂被旨邪!”悈失措曰:“朝旨欲取《尊尧集》耳。”瓘曰:“君知《尊尧》所以立名乎?盖以神考为尧,而以主上为舜也。助舜尊尧,何谓诋诬!时相学术浅短,为人所愚;君所得几何,乃亦不畏公议,干犯名分乎!”悈惭,屡揖瓘退,终不能害瓘。何执中怒,遂罢悈,瓘由是得免。 童贯既得志于夏,遂谓辽亦可图,因请使辽以觇之,乃以端明殿学士郑允中充贺生辰使,而贯副之。或言:“以宦官为上介,国无人乎?”帝曰:“辽人闻贯破羌,故欲见之;因使觇其国,策之善者也。”遂行。 童贯至辽,辽君相聚指笑曰:“南朝人才如此!”然辽主方纵肆,贪得南方玉帛珍玩,而贯所赍皆极珍奇,至运两浙髹漆之具以为馈。辽主所以遗贯者亦称是。 冬,十月,庚寅朔,观文殿学士、光禄大夫、致仕吕惠卿卒。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文敏。 惠卿负恩排王安石,众皆薄之,虽章惇、曾布、蔡京当国,咸畏恶其人,不敢引入朝,以是转徙外服,讫于死云。 辛卯,以用事之臣多险躁朋比,下诏申儆。 辛亥,知邓州张商英责授崇信军节度副使,衡州安置;单州安置张天信责授昭化军节度行军司马,移新州安置。以开封狱成,商英、天信尝令余负、僧德洪、彭几往来交结,臣僚再论列,故有是责。 辽主驻藕丝淀。 乌尔古德勒部叛辽,辽主以耶律棠古为乌尔古节度使。至部,谕降之,遂出私财及发富民积以赈其困乏,部民大悦。加镇国大将军。 十一月,壬戌,诏:“上书邪等及曾经入籍人,并不许试学官。” 丙子,臣僚言迩英讲经,其音释意义,当并以王安石等所进经义为准,从之。 乙酉,京畿提举学事林震乞自今应以八行延入县学者,并以州学外舍生例给食,从之。 十二月,己酉,诏台谏以直道核是非,毋惮大吏,毋比近习。 辛亥,废镇州,升琼州为靖海军。 乙卯,臣僚言:“陈瓘《尊尧集》十卷,大纲取《日录》之事,解释成文,有论及王安石事。臣虽不见其全文,但瓘在建中靖国间,尝以安石《日录》为不然。昨来大虑领政典局,知瓘素有异论,欲助成非谋,故下瓘家取索。望特旨严赐禁约,不得传习;如有已曾传录之家,并乞立限缴纳,仍下瓘家取索稿本,一切焚毁。”诏依奏。 辽以知黄龙府事萧乌纳为东北路统军使。上书曰:“臣治与女直接壤,观其所为,其志非小,宜先其未发,举兵图之。”章数上,皆不听。 燕人马植,本辽大族,仕至光禄卿,行污而内乱,不齿于人。童贯使辽,道卢沟,植夜见其侍史,自言有灭燕之策,因得见贯。贯与语,大奇之,载与俱归,易姓名曰李良嗣,荐诸朝。植即献策曰:“女直恨辽人切骨,而天祚荒淫失道,本朝若自登、莱涉海,结好女直,与之相约攻辽,其国可图也。”议者谓祖宗以来虽有此道,以其地接诸蕃,禁商贾舟船不得行,百有馀年矣,一旦启之,惧非中国之利,不听。 帝召植问之,植对曰:“辽国必亡。陛下念旧民遭涂炭之苦,复中国往昔之疆,代天谴责,以治伐乱,王师一出,必壶浆来迎。万一女直得志,先发制人,事不侔矣。”帝嘉纳之。赐姓赵氏,以为秘书丞。图燕之议自此始。 政和二年辽天庆二年 春,正月,己未朔,辽主如鸭子河。 甲子,制:“上书邪等人并不除监司。” 丁丑,五国部长朝于辽。 癸未,诏:“释教修设水陆及祈禳道场,辄将道教神位相参者,僧尼以违制论;主者知而不举,与同罪。著为令。” 二月,戊子朔,诏:“太子太师致仕蔡京,两居上宰,辅政八年,首建绍述,勤劳百为,降秩居外,洊历岁时。况元丰侍从被遇神考者,今则无几,而又累经恩霈,理宜优异。可特复太师,仍为楚国公,赐第京师。” 丁酉,辽主如春州,幸混同江钓鱼,界外生女直部长在千里内者,以故事皆来朝。适遇头鱼宴,酒半酣,辽主临轩。命诸部长次第起舞。独阿古达辞以不能,谕之再三,终不从。它日,辽主密谓北院枢密使萧奉先曰:“前日之燕,阿古达意气雄豪,顾视不常,可托以边事诛之,否则必诒后患。”奉先曰:“粗人不知礼义,无大故而杀之,恐伤向化之心。假有异志,蕞尔小国,亦何能为!”辽主乃止。阿古达之弟乌奇迈等,尝从辽主猎,能呼鹿、刺虎,辽主喜,辄加官爵。 庚子,以婉容崔氏为贤妃。 三月,乙亥,诏蔡京到阙,朝见,引对,拜数特依元丰中文彦博例,许依旧服玉带,遇六参日趁赴起居,在大班退,亲王后入。 己卯,赐礼部奏名进士及第、出身莫俦等七百三十人。 夏,四月,己丑,诏县令以十二事劝农于境内,躬行阡陌,程督勤惰。 辛卯,复行方田。 日中有黑子,乍二乍三,如栗大。 甲午,燕蔡京等于太清楼,帝亲为之记。京又上记,备言宫室服玩之盛。 庚戌,以何执中为司空。 壬子,诏衡州安置张商英许自便。 蔡京言:“商英谴责远方,虽其所犯丑恶,而臣与之同遇先帝,出入三朝,薄自情契,拳拳之私,敢以此请。”故有是命。 五月,己巳,蔡京落致仕,以太师三日一至都堂议事,以尚书省令厅为治所,仍押敕札。 知永嘉县虞防言:“朝廷昨行当十钱,最富国便民之良法也,所贵推行之得其人而已。前日异议之人,务快一日之私,上欺天听,改为当三,亦误国之一也。望特许兴复,以便上下。”诏:“虞防除名勒停,送循州编管。” 癸未,蔡京言:“门下省乃覆驳之地,臣乃兼而冒处,实有妨嫌,委紊官制,望许臣免书门下省文字。”从之。 旧制,凡诏令皆中书、门下议,而后命学士为之。至熙宁间,有内降手诏,不由中书、门下共议,盖大臣有从阴中而为之者。及蔡京专政,患言者议己,乃作御笔密进,而丐帝亲书以降,谓之御笔手诏,违者以违制坐之。事无巨细,皆托而行,至有不类帝札者,群下皆莫敢言。自是贵戚近臣争相请求,至使中人杨球代书,号曰“书杨”云。 臣僚上言,以科举废罢县学岁升之法非便,诏:“自今并依大观三年四月以前指挥;其后降指挥,更不施行。” 六月,己丑,以资政殿学士余深为门下侍郎。 庚寅,辽主清暑于南崖。 甲午,和州回鹘贡于辽。 甲辰,准布贡于辽。 乙卯,户部尚书陈显,因对,言再用蔡京,士民失望。帝怒,贬显知越州。显不复仕,归隐四明。 秋,七月,乙丑,辽主猎于南山。 壬申,访天下遗书。 九月,己未,辽主射获熊,宴群臣,辽主自御琵琶相娱乐。 癸未,更定官名。 蔡京率意自用,欲改制以继元丰之政,乃首更开封守臣为尹、牧。由是府分六曹,县分六案,内侍省职,悉仿机廷之号,修六尚局,建三卫郎。遂诏:“太师、太傅、太保,古三公之官,今为三师,古无此称,合依三代以三公为真相之任。司徒、司空,周六卿之官,太尉,秦主兵之任,皆非三公,并宜罢。仍立三孤为次相之任。更侍中为左辅,中书令为右弼。尚书左仆射为太宰兼门下侍郎,右仆射为少宰兼中书侍郎。罢尚书令及文武勋官,而以太尉冠武阶。”然是时员既滥冗,名且紊杂,甚者黄冠道流,亦滥朝品,元丰之制,至此大坏。 阿古达自混同江宴归,疑辽主知其异志,遂称兵先并旁近部族。女直赵三阿鹘产拒之,阿古达掳其家属二人,走诉咸州详衮司,送北院枢密使萧奉先,作常事以闻。辽主仍送咸州诘责,欲使自新。后数召阿古达,竟称疾不至。 冬,十月,乙巳,得玉圭于民间,宣示群臣。蔡京、何执中等议,以为:“此即禹锡之玄圭,陛下缵禹之绪,行尧之道,故天授以至宝,不胜大庆!”己酉,奏请行授宝之礼,诏不允,自是三上表,从之。 辽主驻奉圣州。 十一月,乙卯,辽主如南京。 己未,置知客省、引进、四方馆、东、西上閤门事。 丁卯,辽主谒太祖庙。 丁丑,御笔言:“方田之法,本以均税,有司奉行违戾,货贿公行。豪右形势之家,类蠲赋役而移于下户,致使流徙;常赋所入,亏额致多,殊失先帝厚民裕国之意。已降指挥,权罢方量;有诉讼赋役不均者,且依未方以前旧数。其流移人户,仰守令多方措置,招诱归业。” 戊寅,日南至,受元圭于大庆殿,赦天下。 辛巳,蔡京进封鲁国公。以何执中为太宰、少傅兼门下侍郎。执政皆进秩。 十二月,乙酉,以郑居中为特进。 丙戌,以武信军节度使童贯为太尉。 乙巳,定命妇名为九等。 丙午,宴辅臣于延福宫。 初,蔡京欲以宫室媚帝,召内侍童贯、杨戩、贾详、何诉、蓝从熙,讽以内中逼窄之状。贯等乃请于大内北拱宸门下,因延福旧名而新作之。五人分任工役,视力所致,争以侈丽高广相夸尚,各为制度,不务沿袭。及成,号延福五位,帝自为文以记之。每岁冬至后即放灯,自东华门以北,并不禁夜。徙市民行铺夹道以居,纵博群饮,至上元后乃罪,谓之先赏。 癸丑,始诏诸路给地牧马。又以诸路马食储积亦艰,沿边土旷,乘春发生,青草茂盛,诸城寨宜分番出牧,就野饱青,晚持草归以充夜秣,则官刍可省,诏陕西诸路相度措置奏闻。 是岁,高丽入贡。 成都路夷人董舜谘、董彦博内附,置祺、亨二州。 辽放进士韩昉等七十七人。 政和三年辽天庆三年 春,正月,甲子,以天锡元圭,遣官册告永裕、永泰陵。 丙寅,辽赐南京贫民钱。 丁卯,辽主如大鱼泺。 癸酉,追封王安石为舒王,子雱为临川伯。仲春释奠,以兖国、邹国公及舒王配飨文宣王庙。 甲戌,辽禁僧尼破戒。 丙子,辽主猎于狗牙山。大寒,猎人多死。 丁丑,吴居厚罢,以郑居中知枢密院事。 居厚久居政府,以周谨自媚,一时聚敛者推为称道。至是上章告老,除武康军节度使、知洪州。 庚辰,诏:“议礼局新修《五礼仪注》,宜以《政和五礼新仪》为名。” 二月,甲申,以德妃王氏为淑妃。 庚寅,罢文臣勋官。 崇恩皇太后刘氏,帝以哲宗故,特加恩礼,而后颇干预外事,且以不谨闻。帝与辅臣议,将废之。辛卯,后为左右所逼,即帘钩自缢而崩,年三十五。 甲午,以辽、女直相持,诏饬河北边防。 丁酉,诏:“百官奉祠禄者,并以三年为任。” 乙巳,增定六朝勋臣一百十六人。 三月,壬子朔,日有食之。 戊辰,升永安县为永安军。 癸酉,赐上舍生十九人及第。 复置算学。 甲戌,左街道录徐知常,特授冲虚先生。 辛巳,诏濮州王老志赐号安泊处士。老志,濮之临泉人,隶东京转运司为书吏。自言常遇钟离真人授内丹要诀,弃妻子,结草为庐,施病者药,喜与人言休咎,颇藉藉有闻,故有是命。 女直阿古达,一日率五百骑突至辽咸州,吏民大惊。翼日,赴详衮司,与赵三等面折庭下,阿古达不屈,送所司问状。一夕遁去,遣人诉于辽主,谓详衮司欲见杀,故不敢留。自是召不复至。 夏,四月,甲申,宣义郎黄冠言:“欲令天下士自乡而升之县学,自县学而升之州学,通谓之选士,其自称则曰外舍生。才之向成,升于内舍,则谓之俊士,自称内舍生。又其才之已成而贡之辟雍,然后谓之贡士,其自称亦以是。”从之。 戊子,作保和殿,总为屋七十五间,上饰纯绿,下漆以朱,无文藻、绘画五采;垣墉无粉泽,以浅墨作寒林平远禽竹;左实典谟训诰经史,右藏三代彝器,东序置古今书画,西序收琴阮笔砚焉。 癸巳,尚书右丞邓洵仁罢知亳州,以臣僚论其缔交黄经臣也。 乙巳,以福宁殿东建玉清和阳宫。 丙午,升定州为中山府。 己酉,以资政殿学士薛昂为尚书右丞。 庚戌,郑居中等奏:“编成《政和五礼新仪》并序例,总二百二十卷,目录六卷,共二百二十六卷,辨仪正误,推本《六经》朝著官称,一遵近制。”诏令颁降。 闰月,甲寅,诏八行许添差诸州教授,从奉议郎王愈奏请也。 丙辰,改公主为帝姬,郡主为宗姬,县主为族姬。于是民间有无主之说,又言姬者饥也,亦用度不足之谶云。 戊午,复置医学。 辽主欲以严刑威众,会李洪以左道聚众为乱,遂支解之,分示五京。 辛酉,上崇恩皇太后谥曰昭怀。 五月,丙申,升苏州为平江府。 庚子,大盈仓火。 壬寅,以筑溱、播二州,进执政官一等。 丙午,葬昭怀皇后于永泰陵。 丁未,诏尚书内省分六司,以掌外省六曹所上之事,置内宰、副宰、内史、治中等官及都事以下吏员。 己酉,诏颁《大晟乐》于天下,旧乐遂禁。 六月,丙辰,夏国贡于辽。 丁巳,诏:“武学,州县外舍生称武选士,内舍生称武俊士。” 庚申,尚书省言:“县学为升贡之本。今天下令佐,吏部注授,多非其人。俗吏则以学为不急,不加察治,纵其犯法;庸吏则废法容奸,漫不加省,有罪不治。以故学生在学,殴斗争讼,至或杀人。盖令佐不加训治,州学不切举察,提举官失于提按,以致败坏如此。今立法整饬,乞赐指挥施行。”从之。 癸亥,祔昭怀皇后神主于太庙。 辛未,张商英特责授汝州团练副使。 秋,七月,癸未,升赵城县为庆祚军。 甲申,还王珪、孙固赠谥,追复韩忠彦、曾布、安焘、李清臣、黄履等官职。 己亥,诏:“于编类御笔所置礼制局,讨论古今沿革,具画来上,朕将亲览,参酌其宜,以革千古之陋,成一代之典,庶几先王垂法后世。” 崇宁以来,稽古殿多聚三代礼器,若鼎、彝、簠、簋、牺、象尊、罍、登、豆、爵、斝、琏、觯、坫、洗,凡古制器悉出,因得见商、周之旧,始验先儒所传大讹。至是既置礼制局,乃请御府所藏,悉加讨论,尽改以从古,荐之郊庙,焕然大备。有万寿玉尊者,大犹四升器,雕琢殊绝。玉坫阔盈尺有二寸,帝每祭祀饮福,大朝会,爵群臣则用焉。其它多称是。至其制作之精,殆与古埒,自汉以来,未之有也。中书舍人翟汝文奏乞编集新礼,改正《三礼图》以示后世,卒不果行。 庚子,贵妃刘氏薨。 壬寅,复置白州。 辽主如秋山。 八月,甲戌,以燕乐成,进执政官一等。 丙子,以何执中为少师。 丁丑,升润州为镇江府。 戊寅,封四镇山为王。 九月,庚寅,诏大理寺开封府不得奏狱空,其推恩支赐并罢。 辛卯,召王老志赴阙;丁酉,封为洞微先生。老志所居地必生花,谓之地锦。至京师,馆蔡京赐第南园,士大夫阗门。数召对禁中,帝手书“观妙明真”之号赐之。 戊戌,追册贵妃刘氏为皇后,谥曰明达。 辽主如藕丝淀。 冬,十月,戊申朔,元观法师程若虚,封宝箓先生。 庚戌,手诏曰:“朕荷天顾諟,锡以元圭,外赤内黑,尺有二寸,旁列十有二山,盖周之镇圭有法乎是。祗天之休,于以昭事上帝而体其道,过周远矣。将来冬祀,可搢大圭,执镇圭,庶格上帝之心,敷佑于下民,永为定制。” 乙丑,阅新乐器于崇政殿,出器以示百官。 戊辰,诏:“冬祀大礼及朝景灵宫,并以道士百人执威仪前导。” 十一月,辛巳,朝献景灵宫。 壬午,飨太庙,加上神宗谥曰体元显道法古立宪帝德王功英文烈武钦仁圣孝皇帝。改上哲宗谥曰宪元继道世德扬功钦文睿武齐圣昭孝皇帝,于神宗加“法古立宪”四字,哲宗改“显德定功”曰“世德扬功”,皆蔡京所为,以彰绍述之义也。 癸未,祀圜丘,大赦天下。 帝有事于南郊,蔡攸为执绥官。玉辂出南薰门,帝忽曰:“玉津园东若有楼台重复,是何处也?”攸即奏:“见云间楼殿台阁,隐隐数重,既而审视,皆去地数十丈。”顷之,帝又问曰:“见人物否?”攸即奏:“有道流童子持幡节盖,相继而出云间,衣服眉目,历历可识。”乙酉,遂以天神降,诏告在位,作《天真降临示见记》。帝常梦被召,如在藩邸时,见老君坐殿上,仪卫如王者,谕帝曰:“汝以宿命,当兴吾教。”帝受命而出,梦觉,记其事。及是冬祀,王老志亦从。帝在太庙小次中,老志曰:“陛下昔梦,尚记之乎?时臣在帝旁也。”黎明,出南薰门,见天神降于空中,议者谓老志所为。道教之盛自此始。 己丑,以贤妃崔氏为德妃。 壬辰,筑祥州。 甲午,辽以三司使虞融知南院枢密使事,西南面招讨使萧乐古为南府宰相。 知枢密使事耶律俨有疾,辽主命乘小车入朝,疾甚,遣太医视之。 己亥,诏有官人许举八行。 是月,大雨雪,连十馀日不止,平地八尺馀,冰滑,人马不能行,诏百官乘轿入朝。 十二月,癸丑,诏天下访求道教仙经。 甲寅,辽以枢密直学士马人望参知政事。人望有操守,未尝附丽求进。至是人贺,人望愀然曰:“得勿喜,失勿忧,抗之甚高,挤之必酷。”其畏慎如此。 河北转运判官张孝纯言:“《周官》以六艺教士,必射而后行。古者诸侯贡士,天子试之于射宫。乞诏诸路州郡,每岁荐贡士于国学,因讲射礼。”从之。 乙卯,诏天下贡医士。 丙辰,辽知枢密院事耶律俨卒。赠尚父,谥忠懿。俨颇以廉洁闻,顾不能以礼正家,藉以固宠,闻者鄙之。北院枢密使萧奉先,素与俨相结,俨死,荐其侄李处温为相,俨本姓李也。外温因奉先有援己力,倾心阿附,而贪污尤甚,凡所接引,类多小人。 辛酉,太白昼见。 癸亥,高丽贡于辽。 辽生女直部节度使乌雅舒,梦逐狼,屡发不能中,阿古达前,射中之。旦日,以所梦问僚佐,皆曰:“吉,兄不能得而弟得之之兆也。”是月,乌雅舒卒,阿古达袭位为达贝勒。辽使阿勒博往谓之曰:“何故不告丧?”阿古达曰:“有丧而不吊,而乃以为罪乎?”它日,阿勒博径至乌雅舒殡所,阅赗马,欲取之,阿古达怒,将杀之,宗雄谏而止。宗雄本名摩啰欢,乌雅舒之长子也。 阿古达欲伐辽而未决,乃之完颜部,谓都古噜纳曰:“辽名为大国,其实空虚,主骄而士怯,战陈无勇,可取也。吾欲举兵而西,君以为何如?”都古噜纳曰:“以公英武,士卒乐为用。辽帝荒于畋猎,政令无常,易与也。”阿古达然之。 是岁,江东旱。 政和四年辽天庆四年 春,正月,戊寅朔,置道阶六字先生至额外鉴议品秩,比视中大夫至将仕郎,凡二十六等,并无请给人从及不许申乞恩例。 甲申,知秦州胡师文进中奉大夫,以讨论元圭推赏也。 辛丑,王老志加号观妙明真洞微先生。 甲辰,通判开府王景文,转奉直大夫,与知州差遣,仍赴召都堂,以元圭得之其家也。 是月,辽主如春水。 二月,丁巳,赐上舍生十七人及第。 癸亥,改淯井监为长宁军。 癸酉,皇长子桓冠。 三月,丙子朔,以淑妃王氏为贵妃。 丁丑,诏:“诸路应小学生及百人处,并增差教谕一员。” 辛卯,诏:“诸路监司,每路通选宫观道士十人,遣发上京,赴左右街道录院讲习科道声赞规仪,候习熟遣还本处。” 夏,四月,庚戌,幸尚书省,以手诏训诫蔡京、何执中、各官迁秩,吏赐帛有差。 癸丑,阅太学、辟雍诸生雅乐。 甲寅,尚书省言:“水磨茶场岁收钱约四百万贯以上,比旧已及三倍,不系省钱,别无支用,尚循旧例,只每季泛进,未有月进之数。今欲每月进五万贯,所收钱尚有馀,不至阙少。”诏依所奏,仍自今月为始。 甲子,改戎州为叙州。 五月,丙戌,初祭地祇于方泽,以太祖配。降德音于天下。 辽主清暑于散水原。 六月,戊午,虑囚。 庚午,诏:“小学仿太学立三舍法。” 壬申,以广西谿洞地置隆、兑二州。 秋,七月,丁丑,置保寿粹和馆,以养宫人有疾者。 戊寅,焚苑东门所储药可以杀人者,仍禁勿得复贡。 甲午,祔明达皇后神主于别庙。 辽主好畋猎,怠于政事,每岁遣使市名鹰于海上,道出生女直,使者贪纵,征索无艺,女直厌苦之。乌雅舒尝以辽主不遣阿苏为辞,稍拒其市鹰使者。及阿古达袭节度使,相继遣普嘉努、实古讷等索阿苏,辽主终不许。实古讷归,具言辽主骄肆废弛之状。阿古达乃召其所属,告以伐辽之故,使备冲要,建城堡,修戎器,以听后命。辽主使侍御阿勒博往诘之,阿古达曰:“我,小国也,事大国不敢废礼。大国德泽不施,而逋逃是主,以此字小,能无望乎!若还阿苏,朝贡如故;苟不获已,岂能束手受制也!”阿勒博还,辽主始为备,命统军萧托卜嘉调诸军于宁江州。阿古达闻之,使布萨哈复索阿苏,实观其形势。布萨哈还,言辽兵多,不知其数。阿古达曰:“彼初调兵,岂能遽集如此!”复遣呼实布往。还,言唯四院统军司与宁江州军及渤海八百人耳。阿古达曰:“果如吾言。”谓诸将佐曰:“辽兵知我将举兵,集诸路军备我,我必先发制之,无为人制。”众皆曰:“善!”乃入见颇拉淑妻富察氏,告以伐辽事,富察氏曰:“汝嗣父兄立邦家,见可则行。吾老矣,无诒我忧,汝亦必不至是。”阿古达奉觞为寿,即奏富察氏率诸将出门,举觞东向,以辽人荒肆不归阿苏并已用兵之意祷于皇天后土。酹毕,富察氏命阿古达正坐,与僚属会酒,号令诸部,使博勒和征伊兰古噜讷之兵,执辽障鹰官。 八月,乙巳,改端明殿学士为延康殿学士,枢密直学士为述古殿直学士。 辛亥,诏:“诸路学校及三百人以上者,三分增一分,百人以上者,增一分之半。” 癸亥,定武臣横班,以五十员为额。 九月,辛卯,诏以辟雍大成殿名颁诸路州学。 九月,己亥,诏:“诸路兵应役京师者,并以十月朔遣归。” 是月,女直阿古达举兵伐辽,进军宁江州,次寥晦城。博勒和征兵后期,杖之,复遣督军诸路兵皆会于拉林水,得二千五百人。申告于天地曰:“世事辽国,恪修职贡,有功不省,而侵侮是加。今将问罪于辽,天地其鉴佑之!”遂命诸将传梃而誓曰:“汝等同心尽力,有功者,奴婢部曲为良,庶人官之;先有官者,叙进轻重视功。苟违誓言,身死梃下,家属无赦!” 师将至辽界,先使宗干督士卒夷堑,既度,遇渤海军攻左翼七穆昆,众少却,辽兵直抵中军。杲出战,哲垤先驱,阿古达曰:“战不可易也。”遣宗干止之。宗干驰出杲前,控止导骑哲垤之马,杲遂与遽还,辽兵从之。耶律色实坠马,辽人前救,阿古达射救者,毙,并射色实,中之。有骑突前,又射之,彻札洞胸。色实拔箭走,追射之,中其背,偾而死。宗干与数骑陷辽军中,阿古达救之,免胄战。或自旁射之,矢拂于颡,阿古达顾见射者,一矢而毙,谓将士曰:“尽敌而止!”众从之,勇气自倍。辽军大奔,蹂践死者十七八。 萨哈在别路,不及会战,阿古达使人以战胜告。萨哈遣其子宗翰及完颜希尹来贺,且劝称帝,阿古达曰:“一战而胜,遂称大号,何示人浅也!” 军至宁江洲,填堑攻城。宁江人自东门出,邀击,尽殪之。辽统军司以闻,辽主射鹿于庆州,略不介意,遣海州刺史高仙寿统渤海军应援而已。冬,十月,宁江州陷,防御使大药师努被获,阿古达阴纵之,使招谕辽人。遂引兵还,谒富察氏,以所获颁宗族耆老。 初,女直部民皆无徭役,壮者悉为兵,平居则渔畋射猎,有警则下令诸部之长,凡步骑之仗糗,皆自备焉。其部长曰贝勒,行兵则称曰明安、穆昆。明安犹千夫长,穆昆犹百夫长也。 辽主闻宁江州陷,召群臣议。汉人行宫副部署萧托斯和曰:“女直虽小,其人勇而善射。我兵久不练,若遇强敌,稍有不利,诸部离心,不可制矣。今莫若大发诸道兵以威厌之。”北院枢密使萧德勒岱曰:“如托斯和之谋,徒示弱耳。但发滑水兵,足以拒之。”乃以司空萧嗣先为东北路都统,萧托卜嘉副之,发契丹、奚军三千人,中京禁兵及土豪二千人,选诸路武勇二千馀人,屯出河店。 乙巳,复置拱州。 十一月,辛巳,观妙明真洞微先生王老志卒。老志乞归,留之不得,寻卒,赐金以葬。 辽都统萧嗣先等将步骑诸军会于鸭子河北,阿古达帅众来御。未至鸭子河,会夜,阿古达方就枕,若有扶其首者三,寤而起,曰:“神明警我也。”即鸣鼓举燧而行。黎明,及河。辽人方坏陵道,阿古达先壮士千人击走之,因帅众继进,遂登岸,与辽兵遇于出河店。会大风起,尘埃蔽天,阿古达乘风奋击,辽兵溃。逐至斡论泺,杀获不可胜计,辽将士得免者十有七人。枢密萧奉先,惧兄嗣先得罪,辄奏:“东征溃军,所至劫掠,若不肆赦,恐聚为患。”辽主从之,嗣先但免官而已。于是诸军相谓曰:“战则有死无功,退则有生无罪。”故士无斗志,见敌辄溃。 壬辰,辽都统萧迪里等营于斡论泺,又为女直兵所袭,死者甚众。迪里亦坐免官。 辽人尝言女直兵满万则不可敌,至是始满万云。 十二月,己酉,以禁中神御殿成,减天下囚罪一等。 癸丑,定朝仪,奉直大夫以八十员为额。 乙卯,雪降,赐宴于葬京第。 己未,诏广南市舶司岁贡真珠、犀角、象齿。 环州定远大首领夏人李阿雅卜,以书遗其国统军梁多凌曰:“我居汉二十七年,每见粮草转输,例给空券。方春末秋初,士有饥色。若径捣定远,唾手可取。既得定远,则旁十馀城不劳而下矣。我储谷累岁,掘地藏之,大兵之来,斗粮无赍,可坐而饱也。”多凌遂以万人来迎。转运使任谅,先知其谋,募兵尽发窖谷。多凌围定远,失所藏,越七日,阿雅卜遂以其部万馀人归夏,夏筑臧底河城。诏童贯为陕西经略使以讨之。 辽宾、咸、祥三州及铁骊部俱降于女直。 铁州杨朴,尝仕辽为秘书郎,至是降于女直,说阿古达曰:“大王创兴师旅,当变家为国,图霸天下。比者诸部兵众皆归大王,今力可拔山填海,而不能革故鼎新,册帝号,封诸蕃,传檄响应千里。自是东接海隅,南连宋,西通夏,北安远国之民,建万世之鎡基,兴帝王之社稷,行之有疑,祸如发矢,大王如何?”乌奇迈、萨哈等并以朴言为然,率官属劝进,愿以新岁元日上尊号,阿古达不许。普嘉努、宗翰等进曰:“今大功已建,若不称尊号,无以系天下心。”阿古达曰:“吾将思之。” ◎宋纪九十二 ∷起旃蒙协洽正月,尽强圉作噩十二月,凡三年。 ○徽宗体神合道骏烈逊功圣文仁德宪慈显孝皇帝 政和五年辽天庆五年,金收国元年。乙未,一一一五年 春,正月,壬申朔,女直阿古达称皇帝,谓其下曰:“辽以宾铁为号,取其坚也。宾铁虽坚,终亦变坏。惟金不变不坏,金之色白,完颜部色尚白。”于是国号大金,改元收国,更名旻。鄂兰哈玛尔及宗翰以耕具九为献,祝曰:“使陛下无忘稼穑之艰。”金主敬而受之。旋以鄂兰哈玛尔为古论贝勒。 丙子,金主自将攻黄龙府,进临益州,州人走保黄龙,取其馀民以归。 丙戌,泸南晏州夷卜漏等反,攻梅岭堡,陷之。 晏州六县水路十二村及十州五村团思峨洞诸熟夷,素黠勇善斗,大中祥符、元丰间,屡为边患。泸帅贾宗谅,武人也,喜生事,尝以需竹木扰夷,夷怨之。至是又诬致其酋斗箇旁等罪,杖脊,黥配,诸夷愤怒。卜漏遂主盟,合从入寇,因上元张灯,袭破梅岭堡。知寨高公老妻,族姬也,公老尝携族姬以金玉器与卜漏辈饮思峨洞,卜漏艳之,故来攻。公老遁去,遂略其妻及金玉,四出焚掠以归。族姬,濮安懿王之曾孙,于帝服属为近,事闻,帝甚骇。 时蜀久安,人巽懦不习兵,所至阙战守备,远近闻警骚动。梓州转运使赵遹,适案部次昌州,即驰至泸,而提点刑狱贾若水亦至。遹恐贼逾泸水益难御,乃急督宗谅率兵进屯江安县,据水当贼冲,且以近边诸垒转饷给军,储备无乏。若水摘比近巡尉兵既至,又成都、利、夔路援师亦集,与宗谅所部,得众万馀。逮贼再犯武宁、乐共、梅岭,宗谅出兵与贼战,官军大衄,裨将陈世基等死之。贼屡胜,愈猖獗,出没无虚日,蜀土大震。 己丑,令诸州县置医学,立贡额。 甲午,改龙州为政州。 辽遣行军都统耶律鄂尔多、左副统萧伊苏、右副统耶律章努、都监萧色佛埒、骑二十万、步卒七十万戍边。辽主率兵趋达噜噶城,次宁江州西。辽主下诏亲征,遣僧嘉努持书约和,斥金主旧名,且使为属国。金主遣萨喇复书:“若归叛人阿苏,迁黄龙府于别地,然后议之。”庚子,进师逼达噜噶城。 金主登高,望辽兵若连云灌木状,顾谓左右曰:“辽兵心贰而情怯,虽多,不足畏。”遂趋高阜为陈。宗雄以右翼先驰辽左军,左军却。右翼出其陈后,辽右军皆力战,洛索、尼楚赫冲其坚,凡九陷陈,皆力战而出。宗翰请以中军助之,金主使宗干往为疑兵。宗雄已得利,击辽右军,辽兵遂败。乘胜追蹑至其营,会日已暮,围之。黎明,辽军溃围出,逐北至阿噜冈,辽步卒尽殪。 是役也,辽人本欲屯田,且战且守,故金并得其耕具以给诸军。 童贯遣熙河经略使刘法将步骑十五万出湟州,秦凤经略使刘仲武将兵五万出会州,贯以中军驻兰州,为两路声援。仲武至清水河,筑城屯守而还。法与夏右厢军战于古骨龙,大败之,斩首三千级。 二月,乙巳,立定王桓为皇太子。 甲寅,册皇太子,赦天下。 庚午,以童贯领六路边事。时永兴、鄜延、环庆、秦凤、泾原、河西各置经略安抚使,以贯总领之,于是西兵之柄皆属于贯。 辽饶州渤海摩哩等反,自称大王,辽主遣萧色佛埒等讨之。 三月,辛未朔,太白昼见。 金主猎于寥晦城。 癸酉,张商英复通奉大夫,提举崇福宫。 梓州路转运使赵遹密奏贾宗谅激变晏夷之罪,且曰:“泸南边事,转运使官不当干预,臣不敢坐视,已收羸兵驰赴乐共城,权行招安之策,庶边徼早得宁息。”然遹本意乃欲专事进讨,兵端愈大矣。诏:“罢宗谅等;审度事宜;如晏夷尚敢猖獗,即仰前去掩杀;若已退散著业,或悔过归降,即不得要求功赏,别生事端。”代以康延鲁而听遹节制。 甲申,追论至和、嘉祐定策功,封韩琦为魏郡王,复文彦博官。 丁亥,诏以立皇太子,见责降文武臣僚,并与牵复甄叙,凡千五百人。 壬辰,升舒州为德庆军节度。 癸巳,赐礼部奏名进士出身何等六百七十人。 夏,四月,甲辰,作葆真宫。 丙午,赵遹奏:“节次招到晏州夷贼千馀人及首领斗冈等二百四十七人,又说谕到贼首卜漏等十馀人,俱来梅赖村坝,去君城十里,与所差使臣同刺猫牲、鸡血,和酒饮誓,称一心归宋,更不作过。比引问于听事之所,先以疏其过恶,次以明扬君父不杀之恩,率皆面阙稽颡再拜以谢。臣即犒以酒食,锡以银采,俾令著业。遂分兵修复梅岭堡,兼创筑诸城寨,以备不虞。” 丁未,诣景灵宫;还,幸秘书省,进馆职官一等。 庚戌,改集英殿为右文殿。 癸丑,辽萧色佛埒等为渤海摩哩所败,以南面副部署萧托斯和为都统,赴之。托斯和与摩哩战,复败绩。 癸亥,置宣和殿学士。 诏东宫讲读官罢读史。 辽主使耶律章努等赍书使金,斥其主名,冀以速降。金主以为书辞侮慢,留其五人,独遣章努还,报书亦如之。 五月,庚午朔,金主避暑于近郊。甲戌,拜天,射柳。自后每岁以五月五日、七月十五日、九月九日拜天,射柳。 六月,己亥朔,辽章努复以国书致金主,犹斥其名,辞与前同;金主亦斥辽主名以报之,且谕之使降。 癸丑,以修三山河桥,降德音于河北、京东、京西路。 蔡京以孟昌龄为都水使者,献议导河大伾,可置永远浮桥,谓:“河流自大伾之东而来,直大伾山西而止,数里方回南,东转而过,复折北而东,则又直至大伾山之东,地形水势,迫束相直,曾不十馀里。且地势卑,不可以成河,倚山可为马头。又有中氵单,正如河阳,若引使穿大伾大山及东北二小山,分为两股而过,合于下流,因三山为趾以系浮梁,省费数十百倍,可宽河朔诸路之役。”朝廷喜而从之,置提举,修系永桥,所调役夫数十万,民不聊生。至是工毕,诏提举所具功力等第闻奏。又诏居山至大伾山浮桥属濬县者,赐名天成桥;大伾山至汶子山浮桥,属滑州者,赐名荣光桥,俄改荣光曰圣功。御制桥铭,磨崖刻之。昌龄迁工部侍郎。方河之开也,水流虽通,然湍激猛暴,遇山稍隘,往往泛溢,近砦民夫,多被漂弱,因及通利军,后遂注成巨泺云。 秋,七月,戊辰朔,日有食之。 金主以弟乌奇迈为安班贝勒,以国相萨哈、弟杲并为古论贝勒。 乙亥,升汝州为陆海军节度。 丁丑,诏建明堂于寝之南。 赵遹奏:“晏州夷贼渝盟作过,出没剽掠,若置而不问,恐养成奸恶,别生大患,不可不早为之计。但事力未胜,不敢轻举深入。乞就秦凤、泾原、环庆路共调兵三万,前来攻讨。”诏永兴路选兵二千人赴之。辛巳,又诏泾原发兵三千,环庆二千,押赴泸南听用。仍以赵遹为泸南招讨统制使,王育、马觉为同统制,雷迪、丁升卿军前承受,孙羲叟、王良弼应副钱粮,并听遹节制。 甲申,以昭庆军节度使蔡卞为开府仪同三司。 是月,辽使萨喇以国书致金主,金主留之不遣。 八月,戊戌朔,金主自将攻黄龙府,次混同江,无舟;金主使一人导前,乘赭白马径涉,曰:“视吾鞭所指而行。”诸军随之,水及马腹。后使舟人测其渡处,深不得其底。 己亥,都水监言:“大河已就三山通流,正在通利之东,虑水溢为患,乞移军城于大伾山、居山之间以就高仰。”从之。 己酉,诏秘书省移于它所,以其地为明堂。杭州观察使陈彦,言明堂基宜正临丙方稍东,以据福德之地,故有是诏。命蔡京为明堂使,开局兴工,日役万人。 庚戌,诏:“中书舍人陈邦光,提举洞霄宫,池州居住。” 先是邦光以中书舍人兼太子詹事,会蔡京献太子以大食玻璃酒器,罗列宫庭。太子怒曰:“天子大臣,不闻道义相训,乃持玩好之具荡吾志邪!”命左右击碎之。京闻邦光实激太子,含怒未发,遂因事斥之。 辛亥,升通利军为濬州。 嗣濮王仲增薨,弟仲御嗣。 丙寅,陈瓘特叙承事郎,许任便居住,缘立太子赦也。瓘既寓通州,而盛章与石悈有隙,取密旨编置通州,扬言为瓘报仇,瓘闻而叹曰:“此岂盛世所宜有邪!”因谋徙避,遂挈家至九江卜居焉。 九月,丁卯朔,辽黄龙府陷于金。金主遣辽使萨喇还,遂班师,至混同江,径度如前。 金宗翰及其弟宗弼等遗书辽主,阳为卑哀之辞,实欲求战。辽主怒,下诏亲征,有“女直作过,大军翦除”之语。金主聚众,剺面仰天恸哭曰:“始与汝等起兵,盖苦契丹残忍,欲自立国。今天祚亲征,奈何?非人死战,莫能当也。不若杀我一族,汝等迎降,转祸为福。”诸军皆曰:“事已至此,惟命是从。” 癸巳,金以古论贝勒萨哈为古论呼图贝勒,鄂兰哈玛尔为古论伊实贝勒。 王厚与刘仲武合泾原、鄜延、环庆、秦凤之师攻夏臧底河城,败绩,死者十四五,秦凤等三将、全军万人皆没。厚惧罪,重赂童贯,匿不以闻。未几,夏人大掠萧关而去。 辽师渡混同江,副都统耶律章努反,奔上京,谋迎立魏国王淳。辽主遣驸马萧昱领兵诣广平淀,护后妃行宫,实达尔伊逊持书驰报淳。时章努先遣淳妃亲弟萧迪里以所谋说淳,淳曰:“此非细事,主上自有诸王当立,北、南面大臣不来,而汝言及此,何也?”密令左右拘之。有顷,伊逊赍御札至,备言章努等谋废立事。淳对伊逊号哭,立斩迪里首以献,单骑间道诣广平淀待罪,辽主遇之如初。 章努知淳不见听,乃率麾下掠取上京府库财物,至祖州,率其党告太祖庙,数辽主过恶,移檄州县,遂结渤海群盗数万趋广平,犯行宫,不克,北趋上顺国。女直阿固齐,以三百骑一战胜之,擒其贵族二百馀人,并斩以徇,馀得脱者皆奔金。章努诈为使者,亦欲奔金,为逻者所获,缚送行在,腰斩于市,剖其心以献祖庙,支解以徇。 冬,十月,癸卯,以嵩山道人王仔昔为冲隐处士。仔昔,豫章人,自言遇许逊真君,授以大洞隐书、豁落七元之法,能知人祸福。王老志死后,仔昔来都下,帝知之,召令踵老志事,寓蔡京第,因有是命。 己酉,赵遹统兵发江安县,亲督王育由乐共城路,命马觉以别部由长宁军路,张思正由梅岭堡、水芦毡中路,期悉会于晏州轮缚大囤,合陕西三路兵,将本路士军、义军、土丁子弟、保甲弓手、人夫共三万五百四十人。 戊午,夏人入贡。 十一月,癸酉,录昭宪杜皇后之裔。 庚辰,赵遹攻破晏州轮缚大囤,夷贼卜漏遁去,官军追获之,降者相继而至,诸囤悉平。 初,王育等既攻破上、下落样村及思峨州,所向若破竹,无不即下,遹遂与马觉、张思正军皆至轮缚大囤。其山崛起数百仞,周四十馀里,卜漏居之,凡诸囤之奔亡者悉归于此,共保聚拒守。贼自上施矢石,直瞰官军,中者即齑粉。官军以强弓弩射之,曾不能及半,兵陈四周凡累日,将士相顾无计。泸州都巡检使种友直,山西将家子,沈密能任事;思黔州巡检田祐恭,本思黔夷所部土丁药箭手,轻趫习山险。遹乃微服乘马,命友直、祐恭从,案视形势;见山隈崖壁尤陡绝,贼以险故不设备,遹乃悉移军当贼,而命二人率所部军于下,谓曰:“此处崖壁,疑可以计登。且山多猱,思黔人善能捕取,汝等急办之。”信宿,友直捕得生猱数千,遹喜曰:“事济矣。”乃悉以成算授友直,且令诸军各备云梯,视山上火发,即以进。 是日,女直选所部与祐恭之众,得二千馀,纫麻为长炬,灌以膏蜡,使群猱背负之。暮夜,先以数辈登崖颠,系绳梯数十,缒而下,众各衔枚,挈群猱次第挽绳梯而登。鸡方唱,众已悉登,及栅,乃然炬纵猱。贼庐舍皆茅竹为之,群猱所历,火辄发,贼奔呼扑救不暇。猱益惊跳,火益炽,争前驱逐群猱。官军已破栅,鼓噪击其后,贼犹与官军力斗。遹望火发,令诸军挝鼓,俱以云梯进,贼蹂乱,官军内外相应,遂斩关环城而登。卜漏从诸酋突围遁,遹命友直及统领官刘庆以步骑五千追至山后,擒卜漏及诸酋长。遹自入酋境至破轮缚,凡所平州二,县八,诸囤三十馀城,以其地之要害者建置寨堡,拓地环二千馀里,皆衍沃宜种植,画其疆亩,募并边之人耕之,使习战守,如西北弓箭社之制,号曰胜兵。 庚寅,高丽遣子弟入学。 是月,辽主自将亲军七十万驰至驼门,驸马萧特默、林牙萧萨喇等将骑兵五万、步卒四十万至斡邻泺。金主自将御之。 十二月,己亥,升遂州为遂宁军节度。 乙巳,辽都监章嘉努叛。 丙午,以赵遹为龙图阁直学士,知熙州。 金主行次约罗,会诸将议,皆曰:“辽兵号七十万,其锋未易当;吾军远来,人马疲乏,宜深沟高垒以待。”从之。 丁未,金主以骑兵亲候辽军,获督饷者,知辽主以耶律章嘉努叛,西还二日矣。诸将请追击之,金主曰:“敌来不迎战,去而追之,欲以此为勇邪?”众皆悚愧,愿自效。金主曰:“诚欲追敌,约赍以往,无事餫馈。若破敌,何求不得!”众皆奋跃,追及辽主于呼卜图冈。是役也,兵止二万。金主曰:“彼众我寡,兵不可分。视其中军最坚,其主必在焉;败其中军,可以得志。”乃使右翼先战,兵数交,左翼合而攻之。辽兵溃,金师驰之,横出其中,死者相属百馀里,获舆辇、帝幄、兵械、军资、它宝物、马牛不可胜计。金师乃还。 己未,辽锦州刺史耶律珠泽叛应章嘉努,遣北面林牙耶律玛格讨之。 庚申,以平晏夷,曲赦四川。 癸亥,置泸南沿边安抚司,以孙羲叟为集贤殿修撰、知泸州,充安抚使。 辽以北院宣徽使萧罕嘉努知北院枢密使事,南院宣徽使萧特默为汉人行宫都部署。 是岁,平江府、常、湖、秀三州水。 夏改元雍宁。 政和六年辽天庆六年,金收国二年 春,正月,丙寅朔,辽东京有恶少年十馀,乘酒持刃,逾入留守府,问留宁萧保先所在,今军变,请为备;保先出,刺杀之。户部使大公鼎闻乱,即摄留守事,与副留守高清明集奚、汉兵千人,尽捕其众,斩之,抚定其民。 东京,故渤海地,辽太祖力战二十馀年乃得之。而保先严酷,渤海苦之,故有是变。其裨将渤海高永昌,时以兵三千屯八甔口,见辽政日衰,金势方强,遂凯觎非常,诱渤海并戍卒入辽阳,据之。旬日之间,远近响应,有兵八千人,因僣称国号大元,建元隆基。辽主遣萧伊苏、高兴顺招之,永昌拒命不从。 戊子,以泸南献捷,转宰职一官。 以童贯为陕西、河北宣抚使。 是日,金主下诏曰:“自破辽兵,四方来降者众,宜加优恤。自今诸部官民已降或为军所俘获,逃遁而还者,勿罪。仍官其酋长,且使从宜居处。” 闰月,壬寅,升颍州为顺昌府。 庚申,太府寺丞王鼎奏:“《五礼新仪》既已成书,欲乞依仿新乐颁行之。仍许令州县召募礼生肄业于官,使之推行民间,专以新仪从事。”辛酉,开封府尹王革奏:“乞下国子监,委学官将新仪内冠、昏、丧、祭民间所当通知者,别编类作一帙,镂板付诸路学事司,劝谕学生,务令通知节文之意。”并从之。 辽贵德州守将耶律伊都以广州渤海叛附高永昌。辽主遣萧罕嘉努、张琳讨之。 二月,壬申,令道教改隶秘书省。 癸未,诏:“访闻棣州士人刘栋,蔬食葆神,虚心契道,人之隐奥,洞然照知,处方书符,每有应验。可令敦遣赴尚书省审验外,于上清宝箓宫安下,仍给路费驿券递马,无令失所。” 丁亥,诏增广天下学舍。 庚寅,诏广京城。 辽侍御司徒托卜嘉等讨章嘉努,战于祖州,败绩;复遣汉人行宫都部署萧特默率诸将讨之。章嘉努诱饶州渤海及中京贼侯概等万馀人,攻陷高州。 三月,癸丑,赐上舍生十一人及第。 乙卯,赐王仔昔号通妙先生。 辽东面行军副都统萧酬干等擒侯概于川州。 夏,四月,乙丑,会道士于上清宝箓宫。宫建于景龙门,对晨晖门,密连禁署,用道士林灵素言也。 灵素,永嘉人,少从浮屠学,若其师笞骂,去为道士,左街道录徐知常引之以附会诸阉。时王仔昔宠稍衰,帝访方士于知常,以灵素对,一见,帝视如旧识。灵素大言曰:“天有九霄,而神霄最高,其治曰府。神霄玉清王者,上帝之长子,主南方,号长生大帝君,陛下是也。既下降于世,其弟号青华帝君者,主东方,摄领之。己乃府仙卿,曰褚慧,亦下降帝君之治。”又目蔡京为左元仙伯,王黼为文华吏,蔡攸为园苑宝华吏,郑居中、刘正夫、盛章、王革及诸巨阉,皆有名位。而贵妃刘氏方有宠,则曰九华玉真安妃也。帝心独喜其说,赐号通真先生,作上清宝箓宫,帝时登皇城,下视之。由是开景龙门,城上作复道通宝箓宫,以便斋醮之事。 辛未,尚书右仆射何执中致仕。执中辅政一纪,年高疾甚,赐之宽告。它日造朝,命止赴六参起居,退治省事,遂以太傅、荣国公就第,朝朔望,仪物廪稍,一如居位时,入见,帝曰:“自相位致为臣,数十年无此矣。”执中对曰:“昔张士逊亦以旧学际遇,用太傅致仕,与臣适同。”帝曰:“当时恩礼,恐未必尔。”执中顿首谢。执中尝为端王侍讲,故终始恩遇不替;然无所建明,惟以谨畏迎顺主意,赞饰太平而已。 辽主亲征章嘉努,癸酉,败之。甲戌,诛叛党,饶州渤海平。丙子,赏平贼将士有差。而萧罕嘉努、张琳复为贼馀党所败。 丁丑,诏:“天宁诸节及壬戌日,杖以下罪听赎。” 丙戌,却监司守臣进献。 蔡京三上章乞致仕,帝不允;庚寅,诏京三日一造朝,正公相位,通治三省事。 辛卯,高阳关路安抚使吴珍言冀州枣强县黄河清;诏许称贺。 五月,甲午朔,令蔡京遇朔望赴朝,三日一知印当笔;不赴朝日,许府第书押。寻又诏:“自今遇有奏事,非造朝日亦赴,仍许正谢。” 丁酉,废锡钱。 庚子,以郑居中为少保、太宰兼门下侍郎,刘正夫为特进、少宰兼中书侍郎。 时蔡京大兴工役,民不聊生,变乱法度,吏无所师。居中每为帝言,帝亦恶京专,乃拜居中太宰,使伺察之。又以正夫议论数与京异,拜为少宰。居中存纪纲,守格令,抑侥幸,振淹滞,士论翕然望治。 壬寅,以保大军节度使邓洵武知枢密院事。 辽主以章嘉努既平,将清暑散水原,萧托斯和请曰:“今边兵懈弛,若清暑岭西,则汉人啸聚,民心益摇。臣愚以为宜罢此行。”不纳。 先是高永昌使托人嘉求援于金,且曰:“愿并力以取辽。”金主使呼实布谓永昌曰:“同力取辽固可;东京近地,汝辄据之以僣大号则不可。若能归款,当授王爵。”永昌不从。金主乃遣干鲁帅诸军攻永昌,遇辽兵,败之,遂取沈州。永昌闻之,大惧,使家奴塔喇诣金师,请去僣号称藩,干鲁知其诈,进兵攻之。永昌遂支解呼实布等,率众拒金,遇于活水。金师既济,永昌之军不战而却,逐北至辽阳城下。明日,永昌尽率其众与金战,大败,以五千骑奔长松岛。辽阳人执永昌妻子以城降,托卜嘉亦执永昌以献,金主命杀之。于是辽之东京州县及南路系辽女直皆降于金。金主诏除辽法,省赋税,置明安、穆昆,以干鲁为南路都统,沃棱知东京事。 六月,乙丑,辽籍诸路兵,有杂畜十头以上者皆从军。 丙寅,班《中书官制格》。 庚午,虑囚。 甲戌,诏:“堂吏迁官,至奉直大夫止。” 庚辰,辽魏国王淳进封秦晋国王,为都元帅;以上京留守萧托卜嘉为契丹行宫都部署兼副元帅。 癸未,皇太子立妃朱氏。妃,祥符人,武康军节度使伯材女也。 丁亥,辽知北院枢密使事萧罕嘉努为上京留守。 秋,七月,壬辰朔,以震武城为震武军。 甲午,以德妃崔氏为贵妃。 辛亥,宴州夷贼卜漏及沅州黄安俊、定边军李吪〈口移〉并伏诛,诏函首于中库。 壬子,曲赦湖北。 戊午,蔡京请名三山桥铭阁曰“缵禹冀文之阁”,门曰“铭功之门”。 己未,解池生红盐。 辛酉,改走马承受公事为廉访使者。 辽主猎于秋山。春州渤海二千馀户叛,东北路统军使勒兵追及,尽俘以还。 八月,壬戌朔,戒北边帅臣毋生事。 己巳,以侯蒙为中书侍郎,薛昂为尚书左丞。 庚辰,蔡京奏:“臣昨以年逮七十,加之疾病,乞解机务,蒙恩特许三日一朝。今臣病已痊,筋力尚可勉强,伏望许臣日奉朝请,其治事即依已降指挥。”从之。 壬午,诏天下监司、郡守搜访岩谷之士,虽恢诡谲怪自晦者,悉以名闻。 丁亥,诣建隆观,遂幸蔡京赐第。 己丑,升晋州为平阳府,寿州寿春府,齐州济南府。 是月,金萨里罕陷辽保州。 保州本高丽地,萨里罕攻之,久不克,请济师。高丽使谓金曰:“保州本吾壤土,愿以见还。”金主曰:“尔其自取之。”金主乃益萨里罕兵,无合高丽,至是拔之。 九月,辛卯朔,帝奉玉册玉宝诣玉清和阳宫,上尊号曰太上开天执符御历含真体道吴天玉皇上帝。 丙申,赦天下,令洞天福地修建宫观,塑造圣像。又禁中外不许以龙、天、君、玉、帝、上、圣、皇等为名字。 癸卯,诏定鼎阁于天章阁,以方士王仔昔言九鼎神器宜纳之禁中,不可处外也。命蔡京为定鼎礼仪使。 丙午,辽主谒怀陵。 己未,以童贯为开府仪同三司。 金始制金牌。 冬,十月,乙丑,太白昼见。 丁卯,辽以张琳军败,夺其官。 戊寅,张商英复观文殿学士。 乌库部叛辽,辽遣中丞耶律托卜嘉招之;庚辰,乌库部降。 甲申,诏诚感殿长生大帝君神像可迁赴天章阁西位鼎阁奉安。 辛卯,蔡京等言冀州三山河清,乞拜表称贺。 十一月,甲午,诏:“帝鼐改为隆鼐,正南彤鼎为明鼎,西南阜鼎为顺鼎,正西皛鼎为蕴鼎,西北魁鼎为建鼎,正北宝鼎依旧,东北牡鼎为和鼎,正东仓鼎为育鼎,东南风鼎为洁鼎,鼎阁为圜象徽调之阁。阁上神像,左周鼎星君,中帝席星君,右大角星君。阁下鼎鼐神像,各守逐鼎排列。”亦用王仔昔建议也。 己亥,祀圜丘,赦。 庚子,以礼部尚书白时中为尚书右丞。 戊申,辽东面行军副都统玛格攻金之哈斯罕,败绩,辽主削其官。 夏人大举兵攻泾原靖夏城。时久无雪,夏人使数万骑绕城践之,尘起涨天,乃潜穿壕为地道,入城中,城遂陷,屠之而去。 十二月,庚申朔,金安班贝勒乌奇迈及群臣上其主尊号曰大圣皇帝。改明年为天辅元年。 己巳,以婉仪刘氏为贤妃。 乙亥,辽封庶人萧氏为太皇太妃。 戊寅,以熙河进筑功成,进执政一官。 乙酉,尊九鼎于圜象徽调阁;翼日,复诣阁行香,百官陪位。 特进、少宰刘正夫罢。正夫由博士入都,驯致宰相,能迎时上下,持禄养权,至是以开府仪同三司致仕。 是岁,茂州夷至永寿内附,以其地置寿宁、延宁军。 政和七年辽天庆七年,金天辅元年 春,正月,乙未,令:“天下道士,与免阶墀迎接衙府,宫观科配借索骚扰;郡官、监司相见,依长老法。” 庚子,以殿前都指挥使高俅为太尉。 甲寅,辽减厩马粟,分给诸局。 是月,金军攻辽春州,辽东北面诸军不战自溃。女古皮室四部及渤海人皆降于金;贝勒杲复陷泰州。 二月,癸亥,以大理国主段和誉为云南节度使、大理国王。 甲子,诏通真先生林灵素于上清宝箓宫宣谕清华帝君降临事。 初,刘混康、虞仙姑、王老志、王仔昔,皆为帝所礼,然其神怪事多出自方士也。及灵素至,乃以事归之于帝,而曰己独佐之,每自号小吏佐治,故上下莫有攻其非者。然灵素实无术,徒敢为大言。是时帝兴道教将十年,独思未有一厌服群下者。灵素因希指造为清华帝君夜降宣和殿事,假帝诰天书云篆。帝乃会道士二千馀人于上清宝箓宫,俾灵素宣谕其事。左街道录傅希烈等,皆作记上之。 丁卯,御右文殿,策高丽进士。 辛未,诏天下:“天宁万寿观改为神霄玉清万寿宫,仍于殿上设长生大帝君、青华帝君圣像。” 乙亥,幸上清宝箓宫,命灵素讲道经。自是每设大斋,费缗钱数万,谓之千道会,令士庶入殿听讲,帝为设幄其侧。灵素据高座,使人于下再拜请问。然所言无殊绝者,时杂以捷给嘲诙,以资媟笑。复令吏民诣宫受神霄秘箓,朝士之嗜进者亦靡然从之。 辽涞水县贼董庞儿聚众万馀,西京留宁萧伊苏、南京统军都监紥拉与战于易水,破之。 三月,庚寅,赐高丽祭器。高丽进士权适等四人,赐上舍及第。 乙未,以童贯领枢密院。 丙申,升鼎州为常德军节度。 壬子,御制《明堂上梁文》。 辽董庞儿之党复聚,萧伊苏复击破之。 夏,四月,庚申,帝讽道录院曰:“朕乃昊天上帝元子,为大霄帝君,睹中华被金狄之教,焚指炼臂,舍身以求正觉,朕甚闵焉。遂哀恳上帝,愿为人主,令天下归于正道。帝允所请,令弟青华帝君权朕大霄之府。朕夙昔惊惧,尚虑我教所订未周,卿等可上表章,册朕为教主道君皇帝。”于是群臣及道录院上表册之,然止用于教门章疏,而不施于政事也。教主道君皇帝者,即长生大帝君,道教五宗之一,所谓神化之道,感降仙圣,不系教法之内者也。 辛酉,升温州为应道军节度,为林灵素也。 丙子,诏亲祀明堂。 五月,戊子朔,升庆州为庆阳军节度,渭州为平凉军节度。 己丑,诣玉清和阳宫,上地祇徽号。诏曰:“王者父天母地,乃者祇率万邦黎庶,强为之名,以玉册玉宝昭告上帝,而地祗未有称谓,谨上徽号曰承天效法厚德光大后土皇地祇,诣宫上宝册,仪礼一如上帝。” 辛卯,命蔡攸提举秘书省,并左右街道录院。 乙未,诏权罢宫室修造。 辛丑,祭地于方泽,降德音于诸路。 以监司州县共为奸贼,令廉访使者察奏,仍许民径赴尚书省陈诉。 癸卯,改玉清和阳宫为玉清神霄宫。 乙巳,辽主命围场隙地许民樵采。 丁未,诏:“应监司兼领措置起发花石。” 金主命:“自收宁江州以后,同姓为婚事,杖而离之。” 六月,戊午朔,以明堂成,进封蔡京为陈鲁国公。京辞两国不拜,诏官其亲属二人。 己未,童贯加检校少傅,梁师成为检校少保,宣和殿学士蔡攸、盛章、开封尹王革、显谟阁待制蔡儵、蔡翛,各迁官有差,皆以明堂成推赏也。 乙亥,蔡京等上表请御明堂听朝,颁常视朔,诏答不允;表三上,乃从之。 辛巳,辽以同知枢密院事伊勒嘉为北院大王。 壬午,诏禁巫觋。 丙戌,贵妃宋氏薨。 秋,七月,丁亥朔,令:“僧徒如有归心道门,愿改作披戴为道士者,许赴辅正亭陈诉,立赐度牒、紫衣。” 壬辰,熙河、环庆、泾原地震。 庚子,诏:“八宝内增定命宝,今后以九宝为首。” 癸卯,辽主猎于秋山。 自建隆初,女直尝由苏州泛海至登州卖马,故道虽存,久闭不通。至是金之苏州汉儿高药师、曹孝才及僧即荣等,率其亲属二百馀人,以大舟浮海,欲趋高丽避乱,是月,为风漂达宋界驼基岛,备言“女真既斩高永昌,渤海、汉儿群聚为盗,契丹不能制。女真攻契凡夺其地,已过辽河之西”。知登州王师中具奏其事,朝议固欲交金以图辽,闻之甚喜,乃召蔡京及童贯等共议,即共奏:“国初时,女真常贡奉,而太宗屡诏市马女真,其后始绝。宜降诏,遵故事,以市物为名,就令访闻事体虚实。”乃诏师中选差将校七人,各借以官,用平海指挥兵船载高药师等,赍市马诏,泛海以往。 政和初,蔡京被召,帝戏语京子攸,谓须进土宜,遂得橄榄一小株,杂诸草木进之,当时以为珍。其后又有使臣王永从、士人俞輖,皆隶蔡攸,每花石至,动数十舟。盛章守苏州,及归,作开封尹,亦主进奉,然朱勔之纲为最。四年以后,东南郡守,二广市舶,率有应奉,多主蔡攸,至是则又有不待旨者。但进物至,计会诸阉人,阉人亦争取以献焉,天下乃大骚然矣。大率太湖,灵壁、慈谿、武康诸石,二浙花竹、杂木、海错,福建异花、荔子、龙眼、橄榄,海南椰实,湖湘木竹、文竹,江南诸果,登、莱、淄、沂海错、文石,二广,四川异花、奇果,贡大者赵海渡江,毁桥梁,凿城郭而置植之,皆生成,异味珍苞,率以健步捷走,虽万里,用四三日即达,色香未变也。蔡京因奏:“陛下无声色犬马之奉,所尚者山林竹石,乃人之弃物。但有司奉行过当,可即其浮滥而惩艾之。”乃作提举人船所,命巨阉邓文诰领焉。又诏监司、郡守等不许妄进,其系应奉者,独令朱勔、蔡攸、王永从、俞輖、陆渐、应安道六人听旨,它悉罢之,由是稍戢;未几,天下复争献如故。又增提举人船所,进奉花石,纲运所过,州县莫敢谁何,殆至劫掠,遂为大患。 八月,丙辰朔,宣和殿大学士蔡攸奏:“庄、列、亢桑、文子,皆著书以传后世。今《庄》、《列》之书已入国子学,而《亢桑子》、《文子》未闻颁行,乞取其书,精加雠定,列于国子之籍,与《庄》、《列》并行。”从之。 癸亥,诏明堂并祀五帝。 少保、太宰郑居中,以母忧去位。 居中与蔡京不相能,及居丧,京惧其起复,以居中王珪之婿,乃使蔡确子懋重理定策事以沮之。遂追封确清源郡王,御制碑文,立石墓前,而擢懋同知枢密院事,用居中诸子于朝。懋,即渭也。 丙寅,辽命都元帅秦晋王淳,赴沿边会四路兵马防秋。 金之拔保州也,高丽兵已在城中,金人入守。高丽王复使蒲马如金驾捷,且曰:“保州本吾旧地,愿以见还。”金主曰:“保州近尔边境,听尔自取。今乃勤我师徒,破敌城下,地何可得也!” 九月,戊子,诏:“湖北民力未舒,胡耳西道可罢进筑。” 辛卯,祀上帝于明堂,以神宗配享。赦天下。 乙未,特进、少宰刘正夫卒。 丙申,以御史中丞王安中为翰林学士。 安中之为中丞也,一日,请对,曰:“臣起诸生,蒙陛下亲擢,备员中执法,惧无以报。今臣所论,事关宗社,倘陛下少留听采,幸甚!”帝悚然。安中出袖中疏,所论乃蔡京也。帝曰:“诚如卿言。”安中即伏奏曰:“臣孤远一介,不自量力,辄论大臣。京老奸多智,必将为所中害,自此窜逐,无复再望清光矣。愿拜辞。”帝曰:“勿如此,当为卿罢京。”时蔡攸日夜出入禁中,尽率子弟见帝,泣且拜,帝曰:“中司文字如此,奈何?”攸等固恳:“陛下傥全臣宗,乞移安中一别差遣,则事自己矣。”帝恻然,许之。安中方草第三疏,翼日求对,中夜有扣门者曰:“适御笔,中丞除翰林学士,日下供职矣。”安中叹曰:“吾祸其在此乎!”自是京之势益盛。 丁酉,西蕃王子益麻党征降,见于紫宸殿。 癸丑,贵妃王氏薨。 辽主自燕至阴凉河,置怨军八营,募自宜州者曰前宜、后宜,自锦州者曰前锦、后锦,自乾、自显者曰乾、曰显。又有乾显大营二万八千馀人,屯卫州蒺藜山。 冬,十月,乙卯朔,御明堂平朔左个,以是月天运政治布告天下;又颁来岁岁运历数。 辽主至中京。 戊寅,中书侍郎侯蒙罢,蔡京恶之也。 辛巳,诏以来年正月一日祗受受命宝。 时得于阗大玉,逾二尺,色如截肪,帝乃制为宝,文曰“范围天地,幽赞神明,保合太和,万寿无疆”,篆以虫鱼,制作之工,几于秦玺,号曰受命宝。帝甚重之,曰:“八宝者,国之神器;至于定命,乃我所自制也。” 十一月,庚寅,诏:“太师、鲁国公蔡京五日一朝,次赴都堂治事,恩礼宠数,并如旧制。” 辛卯,郑居中起复为太宰;以余深为特进、少宰、中书侍郎,白时中为中书侍郎。 壬辰,复置醴州。 丙申,太傅致仕何执中卒。赠太师、清源郡王,谥正献。 升石泉县为军。 十二月,甲寅朔,有星如月。 丁巳,以薛昂为门下侍郎。 甲子,金咸州都统乌楞古等败辽秦晋国王淳兵于蒺藜山。淳初遗乌楞古书议和,乌楞古告于金主,金主曰:“归我行萨喇及送阿苏等,则和议可成。”淳军蒺藜山,乌楞古及知东京事沃棱等进攻显州。辽怨军帅郭药师乘夜来袭,沃棱击走之。乌楞古遂与淳战,败走,乌楞古追至额勒锦陂,遂拔显州。于是,乾、懿、豪、徽、成、川、惠等州皆降于金。辽主下诏自责,遣伊勒希巴紥拉与大公鼎诸路募兵。 戊辰,诏天神降于坤宁殿,刻石以纪之。 庚午,以童贯领枢密院。 命户部侍郎孟揆于上清宝箓宫之东筑山,以象馀杭之凤皇山,号曰万岁,周十馀里。 辛未,御笔改《老子道德经》为《太上混元上德皇帝道德真经》。 丁丑,辽以西京留守萧伊苏为北府宰相。 癸未,以张商英为观文殿大学士。 是岁,大旱,帝以为念。侍御史黄葆光上疏言:“蔡京强悍自专,侈大过制,无君臣之分。郑居中、余深,依违畏避,不能任天下之责,故致此灾。”不报,且欲再上章。京权势震赫,举朝结舌,葆光独出力攻之。京惧,中以它事,贬知昭州立山县。又使言官论其附会交结,泄漏密语,诏以章揭示朝堂,安置昭州。 王仔昔倨傲而戆,帝待以客礼,故遇宦者若僮奴,又欲群道士宗己。林灵素忌之,与宦者冯浩诬以言语怨望,下狱死。 ◎宋纪九十三 ∷起著雍阉茂正月,尽上章困敦十二月,凡三年。 ○徽宗体神合道骏烈逊功圣文仁德宪慈显孝皇帝 重和元年辽天庆八年,金天辅二年 春,正月,甲申朔,御大庆殿,受定命宝,百僚称贺。 金杨朴言自古英雄开国或受禅,必先求大国封册,金主遂遣使如辽。丁亥,辽遣耶律努克等如金议和,以萧奉先等言许之可以弭兵故也。 己丑,大赦。应元符末上书邪中等人,亦得准依无过人例。 庚戌,以翰林学士承旨王黼为尚书左丞。黼,祥符人,美风姿,有口辩,才疏隽而寡学术,然多智善佞。初因何执中荐,擢校书郎,迁左司谏。张商英在相位,浸失帝意,帝遣使以玉环赐蔡京于杭;黼觇知之,因数条奏京所行政事,并击商英。及京复相,德其助己,岁中三迁,为御史中丞。黼欲去执中,使京专国,遂疏执中三十罪,已而改翰林学士。会京与郑居中不合,黼复纳交居中,京由是怨之,徙为户部尚书,将陷以罪;黼以智获免,还为学士承旨,至是遂入政府。 辽保安军节度使张崇以双州二百户降金。时东路诸州盗贼蜂起,至掠民自随以充食。 二月,戊辰,增诸路酒价。 庚午,遣武义大夫马政同高药师等使女直,讲买马旧好。 初,药师等兵船至海北,见女直逻者,不敢前,复回青州,称已入苏州界,女直不纳,几为逻者所杀。青州安抚使崔直躬具奏其事,帝怒,诏元募借补人并将校一行并编配远恶,仍委童贯措置通好女直事,监司、帅臣不许干预。贯更令王师中别选能吏以往。政,洮州人也,责官青州,寓家牟平。师中言政可使,遂用之。 辛未,金贝勒忠、洛索自军中入朝,金主以辽主近在中京而敢辄来,皆杖之。 甲戌,升六安县为六安军。 丁丑,诏:“监司辄以禁钱买物为苞苴馈献者,论以大不恭。” 辽使耶律努克还自金,金主复书曰:“能以兄事朕,岁贡方物,归我上、中京、兴中府三路州县,以亲王、公主、驸马、大臣大孙为质,还我行人及元给信符,并宋、夏、高丽往复书、诏、表、牒,则可以如约。” 金和勒博等言咸州都统乌楞古,知辽主在中京而不进取,刍粮丰足而不以实闻,攻显州时所获生口财畜多自取。三月,癸未朔,乌椤古降为穆昆。 丙戌,诏:“监司、郡守,自今须满三岁乃得代,仍毋得通理。” 癸巳,令嘉王楷赴廷对。楷,帝第二子也。 丁酉,知建昌陈并等改建神霄宫不虔及科决道士,诏并勒停。 庚子,金洛索言黄龙府地僻且远,宜重戍守,金主命合诸穆昆,以洛索为万户,镇之。 戊申,赐礼部奏名进士及第、出身七百八十三人。有司以嘉王楷第一,帝不欲楷先多士,遂以王昂为榜首。 辽复使耶律努克如金,申前议也。 夏,四月,癸丑朔,筑靖夏城、制戎城。 乙卯,御笔以淮南转运使张根,轻躁妄言,落职,监信州酒税。 是时承平日久,锡予无艺,营缮并兴,殆无虚日,以故国用益窘,帝多命臣僚条具财计。于是中外所陈非一,根因而进节用之说,权幸以其不利于己也,莫不切齿;而大臣以赐第事谓根议己,力谋所以中根者。于是言章交上,而帝察根之诚,不之罪也。会御前人船所拘占直达纲船以应花石之用,根以上供期迫,奏乞还之,重忤权幸意。且因被命督促竹石,又上言:“东南花石纲之费,官买一竹至费五十缗;本路尚然,它路犹不止此。今不以给苑囿而入诸臣之家,民力之奉,将安所涯!愿示休息之期,以厚幸天下。”于是权幸益怒,故有是命。 辛酉,辽以西南面招讨使萧德勒岱为北院枢密使,宠任弥笃。时诸路大乱,飞章告急者络绎而至;德勒岱不即上闻,有功者亦无甄别,由是将校怨怒,士无斗志。 癸亥,减捶刑。 己卯,诏:“每岁以季秋亲祀明堂,如孟月朝献礼。以太上混元上德皇帝二月十五日生辰为真元节。” 辛巳,道录院上看详释经六千馀卷,内诋谤道、儒二教恶谈毁词,分为九卷,乞取索焚弃,仍存此本,永作证验;又,林灵素上《释经诋诬道教议》一卷,乞颁降施行。并从之。 五月,壬午朔,日有食之。 乙酉,诏:“诸路选漕臣一员,提举本路神霄宫。” 丁亥,以林灵素为通真达灵元妙先生,张虚白为通元冲妙先生。 虚白,南阳人,通太乙六壬术,帝召管太一宫,恩赉无虚日,官太虚大夫、金门羽客,出入禁中,终日论道,无一言及时事,曰:“朝廷事有宰相在,非予所知也。”帝每以张胡呼之而不名。 壬辰,颁御制《圣济经》,以青华帝君八月生辰为元成节。 戊戌,辽复遣耶律努克使金,要以酌中之议。金主遣呼图克昆与努克持书报,如前约。 庚子,手敕两浙漕司,以权添酒钱尽给御前工作。 辽主如纳葛泺。 土贼安生儿、张高儿,聚众二十万,耶律玛格等斩生儿于龙化州;高儿亡入懿州,与霍石相合。 六月,乙卯,以贤妃刘氏为淑妃。 壬申,门下侍郎薛昂奏:“承诏编集王安石遗文,乞差验阅文字官三员。”从之。 霍石陷辽之海北州,趋义州,军帅和勒博击败之。 甲戌,辽通、祺、双、辽四都之民八百馀户降于金,金主命分置诸部,择膏腴之地处之。 秋,七月,壬午,以西师有功,加蔡京恩,官其一子,郑居中为少傅,余深为少保,邓洵武为特进,进执政官一等。 癸未,诏蔡京、郑居中、余深、童贯并兼充神霄玉清万寿宫使,邓洵武、薛昂、白时中、王黼、蔡攸并兼充副使。 己酉,遣廉访使者六人赈济东南诸路水灾。 辽耶律努格等赍宋、夏、高丽书、诏、表、牒至金,金乃遣呼图克昆如辽,“免取质子及上京、兴中府所属州郡,裁减岁币之数,如能以兄事朕,册用汉仪,可以如约。”辽于是遣努克及托实如金议册礼。金留托实,遣怒克还,谓之曰:“言如不从,勿复遣使。” 是月,辽主猎于秋山。 八月,甲寅,以童贯为太保。 戊午,知衮州王纯奏乞令学者治御注《道德经》,间于其中出论题,从之。 庚午,诏:“自今学道之士,许入州县学教养;所习经以《黄帝内经》、《道德经》为大经,《庄子》、《列子》为小经外,兼通儒书,俾合为一道,大经《周易》、小经《孟子》。其在学中选人,增置士名,分入官品。元士、高士、上士、良士、方士、居士、隐士、逸士、志士,每岁试经拨放。州县学道之士,初入学为道徒,试中升贡,同称贡士。到京,入辟雍,试中上舍,并依贡士法。三岁大比,许襕鞹就殿试,当别降策问,庶得有道之士以称招延。” 辛未,资政殿大学士、知陈州邓洵仁,奏乞选择《道藏经》数十部,先次镂板,颁之州郡,道录院看祥,取旨施行,又乞禁士庶妇女辄入僧寺,诏令吏部申明行下。 壬申,诏:“执政非入谢及丐去,毋得独留奏事。” 乙亥,升衮州为袭庆府。 是月,掖廷大火,自甲夜达晓;大雨如倾,火益炽。凡爇屋五千馀间,后苑广圣宫及宫人所居几尽,焚死者甚众。 九月,辛巳,大飨明堂。 壬午,诏罢拘白地、禁榷货、增方田、添税酒价、取醋息、河北加折耗米、东南水灾强籴等事。 丙戌,诏:“太学、辟雍各置《内经》、《道德经》、《庄子》、《列子》博士二员。” 戊子,金主诏曰:“国书诏令,宜选善属文者为之,其令所在访求博学雄才之士,敦遣赴阙。” 己丑,以岁当戌月当壬为元命,降德音于天下。 庚寅,门下侍郎薛昂罢为佑神观使,以白时中为门下侍郎,王黼为中书侍郎,翰林学士承旨冯熙载为尚书左丞,刑部尚书范致虚为尚书右丞。 颁《御注道德经》,刻石神霄宫。 壬辰,禁州郡遏籴及边将杀降以幸功赏者。 癸巳,禁群臣朋党。 丁酉,用蔡京言,集古今道教事为纪志,赐名《道史》。 辛丑,郑居中罢,乞持馀服,诏从之。 壬寅,诏:“视中大夫林灵素,视中奉大夫张虚白,并特授本品真官。” 先是帝用方士言,铸神霄九鼎,名曰太极飞云洞劫之鼎,苍壶祀天贮醇酒之鼎,山岳五神之鼎,精明洞渊之鼎,天地阴阳之鼎,混沌之鼎,浮光洞天之鼎,灵光晃耀炼神之鼎,苍龟火蛇虫鱼金轮之鼎,至是始成。奉安于上清宝箓宫之神霄殿。 霍石降于金。闰月,庚戌朔,金以石为千户。既而萧宝、张应古、李孝功皆率众降,并以所部为千户。 己未,以刘栋为守静先生、视中大夫,栋辞不受。 庚申,诏江、淮、荆、浙、闽、广监司,督责州县还集流民。 乙亥,给事中赵野奏乞诸州添置道学博士,择本州官兼充,从之。 丙子,诏:“周柴氏后已封崇义公,复立恭帝后为宣义郎,监周陵庙,世世为国三恪。” 冬,十月,己卯朔,太白昼见。 壬辰,知陈州邓洵仁奏:“本州学内舍生宋瑀,系故翰林学士宋祁之孙,行艺清修,愿换道学内舍生。旧有撰到《道论》十篇及近撰《神霄玉清万寿宫雅》,谨具缴奏呈。”御笔:“宋瑀特与志士,仍许赴将来殿试。” 己亥,升端州为肇庆府,仍改兴庆军额曰肇庆。 癸卯,帝如上清宝箓宫,传度玉清神霄秘箓,会者八百人。时道士有俸,每一斋施,动获数十万;每一观,给田亦不下数百千顷。贫下之人,多买青布幅巾以赴,日得一饭餐及衬施钱三百。 甲辰,置道官二十六等,道职八等,有诸殿侍晨、校籍、授经,以拟特制、修撰、直阁之名。 戊申,徽猷阁待制、提举万寿观蔡绦以罪勒停。 十一月,己酉朔,诏改明年元曰宣和,大赦天下。 辛亥,日中有黑子如李大。 丙辰,以婉容王氏为贤妃。 丁卯,茂德帝姬下嫁蔡鞗,父京请免见舅姑行盥馈之礼,诏不允。 己巳,升梓州为潼川府。 丙子,提举成都府路学事翟栖筠奏:“字形书画,咸有不易之体,学者略而不讲,从俗就简,转易偏旁,渐失本真。如期、朔之类从月,股、肱之类从月,胜、服之类从舟,丹、青之类从丹,靡有不辨,而今书者乃一之。故幼学之士,终年诵书,徒识字之近似而不知字之正形。愿诏儒臣重加修定,去其讹谬,一以王安石《字说》为正,分次部类,号为《新定五经字样》,颁之庠序。”诏太学官集众修定。 辽副元帅萧托卜嘉卒。 十二月,戊寅朔,复京西钱监。 己卯,诏:“九鼎新名,乃狂人妄有改革,皆无稽据,宜复旧名。”狂人,指王仔昔也。 马政等还自金,与其使者俱来,是日至登州,登州遣赴阙。 政与平海指挥使呼庆随高药师、曹孝才以闰月六日下海,才达北岸,为逻者所执,并其物夺之,欲杀者屡矣。已而缚之,行经十馀州,至金主所居拉林河,约三千馀里。问海上遣使之由,以实对。金主与众议数日,遂质登州小校王美、刘亮等,遣索多及李庆善等赍国书并北珠、生金、貂革、人参、松子,同政等来报使。 甲申,辽议定册礼,遣耶律努克使金。时山前诸路大饥,乾、显、宜、锦、兴中等路斗粟直数缣,民削榆皮食之,既而人相食。宁昌军节度使刘宏以懿州户三千降于金,金以为千户。 己丑,置裕民局。 是岁,江、淮、荆、浙、梓州水。 辽放进士王翚等百三人。 宣和元年辽天庆九年,金天辅三年。己亥,一一一九年 春,正月,戊申朔,日下有五色云。 乙卯,诏:“佛改号大觉金仙,馀为仙人、大士之号。僧为德士,易服饰,称姓氏。寺为宫,院为观,即住持之人为知宫观事。所有僧录司可改作德士司,左右街道录院可改作道德院。德士司隶属道德院,蔡攸通行提举。天下州府僧正司可并为德士司。”寻又改女冠为女道,尼为女德。时林灵素欲废释氏以逞前憾,请悉更其号,故有是命。 丁巳,金使李善庆等入国门,馆于宝相院,诏蔡京、童贯及邓文诰见之议事。补善庆修武郎,散都从义郎,勃达秉义郎,给全俸。居十馀日,遣直秘阁赵有开武义大夫马政、忠翊郎王瓖充使副,赍诏书礼物,与善庆等渡海聘之。瓖,师中子也。 初,议报女真仪,赵良嗣欲以国书,用国信礼,有开曰:“女直之酋止节度使,世受契丹封爵,常慕中朝,恨不得臣属,何必过为尊崇,用诏书足矣。”问善庆:“何如?”善庆曰:“二者皆可用,惟朝廷所择。”于是从有开言。有开与善庆等至登州,未行而有开死。会河北奏得牒者,言契丹已割辽东地,封女真为东怀王;且妄言女真常祈修好,诈以其表闻。乃召马政等勿行,止差呼庆持登州牒送李善庆等归。 戊午,以余深为太宰兼门下侍郎,王黼为特进、少宰兼中书侍郎。黼赐第城西日,导以教坊乐,供帐什器,悉取于官,宠倾一时。 是时朝廷已纳赵良嗣之计,将会金以图燕。会谍云辽主有亡国之相,黼闻画学正陈尧臣善丹青,精人伦,因荐尧臣使辽。尧臣即挟画学生二人与俱,绘辽主像以归,言于帝曰:“辽主望之不似人君,臣谨画其容以进,若以相法言之,亡在旦夕,幸速进兵,兼弱攻昧,此其时也。”并图其山川险易以上。帝大喜,取燕、云之计遂定。 乙丑,改湟州为乐州。 乙亥,帝耕籍田。 罢裕民局。 封占城杨卜麻叠为占城国王。占城在中国西南,所统大小聚落一百五,略如州县。自上古未常通中国,周显德中始入贡,自是朝贡不绝。然北与交趾接壤,互相侵扰。及诏封为王,始与交趾加恩均矣。 金使乌凌阿赞谟如辽,迎封册也。 二月,庚辰,改宣和殿为保和殿。 戊戌,以邓洵武为少保。 辽主如鸳鸯泺。章萨巴诱中京射粮军,僣号,南面军帅耶律伊都讨擒之。 三月,丁未朔,辽遣太傅萧实埒讷等册金主为东怀国皇帝。 庚戌,蔡京等进安州所得商六鼎。 己未,以冯熙载为中书侍郎,范致虚为尚书左丞,翰林学士张邦昌为尚书右丞。邦昌,东光人也。 诏:“天下知宫观道士,与监司、郡、县官以客礼相见。” 童贯令熙河经略使刘法取朔方,法不欲行,强遣之。出至统安城,遇夏主弟察克率步骑三陈以当法前军,而别遣精骑登山出其后。大战移七时,兵饥马渴,死者甚众。法乘夜遁,比明,走七十里,至盍朱峞,守兵追之,法坠崖折足,乃斩首而去。是役也,丧师十万,贯隐其败而以捷闻。 察克见法首,恻然语其下曰:“刘将军前败我古骨龙、仁多泉,吾尝避其锋,谓天生神将,岂料今为一小卒枭首哉!其失在恃胜轻出,不可不戒。”遂乘胜围震武。震武在山峡中,熙、秦两路不能饷,自筑后三岁间,知军李明、孟清,皆为夏人所杀。至是城又将陷,察克曰:“勿破此城,留作南朝病块。”乃自引去。宣抚使司以捷闻,受赏数百人。 甲子,知登州宗泽,坐建神霄宫不虔,除名,编管。 辛未,赐上舍生五十四人及第。 甲戌,皇后亲蚕。 夏,四月,丙子朔,日有食之。 庚寅,童贯以鄜延、环庆兵大破夏人,平其三城。辛丑,进辅臣官一等。 五月,丙午朔,京师茶肆佣,晨兴见大犬蹲榻榜,近视之,乃龙也,军器作坊兵士取食之。逾五日,大雨如注,历七日而止,京城外水高十馀丈。帝惧甚,命户部侍郎唐恪决水,下流入五丈河。起居郎李纲言:“阴气太盛,国家都汴百五十馀年矣,未尝有此异。夫变不虚生,必有感召之由,当以盗贼、外患为忧。”诏贬纲监沙县税务。 丁未,诏:“德士许入道学,依道士法。” 丙辰,败夏人于震武。 壬戌,金主谕咸州路都统司曰:“军兴以前,哈斯罕诸部民有犯罪流窜边境,或亡入于辽者,本皆吾民,远在异境,朕甚悯之。今既议和,当行理索,可明谕诸路千户穆昆,遍与询访其官称、名氏、地里,具录以上。” 壬申,班御制《九星二十八宿朝元冠服图》。 是月,西北有赤气亘天。 辽准布部人叛,执招讨使耶律鄂尔多,都监萧色埒德死之。 六月,戊寅,呼庆等至金主军前,金主及宗翰等责以中辍,且言登州不当行牒。呼庆对:“本朝知贵朝与契丹通好,又以使人至登州,缘疾告终,因遣庆与贵朝使臣同行,欲得早到军前,权令登州移文,非有它故。若贵朝果不与契丹通好,即朝廷定别遣使人共议。”金主不听,遂拘留庆等。又以索多受宋团练使,杖而夺之。 壬午,诏:“西边武臣为经略使者,改用文臣。” 甲申,诏封庄周为微妙元通真君,列御寇为致虚观妙真君,仍用册命,配享混元皇帝。 童贯因关右既困,讽夏人因辽进誓表纳款。己亥,诏六路罢兵。及夏遣使来贺天宁节,授以誓诏,夏使辞不敢,贯不能屈,但遣馆伴强之使持还。及境,弃之道中而去,贾琬得而上之,贯始大沮。寻加贯太傅,封泾国公。时人称蔡京为“公相”,贯为“媪相”。 秋,七月,丙辰,诏以蔡绦向缘狂率,废黜几年,念其父京元老,勋在王室,未忍终弃,可特叙旧官,外与宫观,任便居住。既而京言叙不以法,乞赐寝罢,诏候过大礼取旨。 辽主猎于南山,金复遣乌凌阿赞谟如辽,责册文无兄事之语,不言大金而云东怀,乃小邦怀其德之义。又册文有“渠材”二字,语涉轻侮;若:“遥芬”、“多戩”等语,皆非善意,殊乖体式。如依前书所定,然后可从。 辽杨询卿、罗子韦率众降金,金主命各以所部为穆昆。 八月,戊寅,诏:“诸路未方田处,并令方量,均定租课。” 丙戌,御制御笔《神霄玉清万寿宫记》,令京师神霄宫刻记于碑,以碑本赐天下,摹勒立石。 己丑,金颁女直字于国中。 女直初无文字,及获契丹、汉人,始通契丹、汉字,于是宗雄、希尹等学之。宗雄因病,两月并通大小字,遂与宗干等立法定制,凡与辽、宋往来书问,皆宗雄、希尹主之。金主因命希尹依仿汉人楷字,因契丹字制度,合本国语,制女直字行之。 丁酉,尚书左丞范致虚以母忧去位。时朝廷欲用师于辽,致虚言边隙一开,必有意外之患,宰相谓其怀异,竟不起复。 辽以皇子赵王实讷埒为西京留守。 辽主诸子,惟晋王额噜温最贤,乐道人善而矜人不能。时宫中恶读书,见之辄斥。额噜温尝入寝殿,见近侍阅书,因取观之,会诸王至,因袖而归之,曰:“勿令它人见之也。”一时号称长者。 九月,乙卯,曲宴蔡京于保和新殿。殿西南庑有玉真轩者,刘妃妆阁也。 癸亥,幸道德院观金芝;由景龙江至蔡京第鸣鸾堂,赐京酒。京诉开封尹聂山离间事,山即坐黜。因作《鸣鸾记》以进。时京子攸、儵、翛及攸子行,皆为大学士,鞗尚帝姬;家人厮养,亦居大官,媵妾封夫人。京每侍上,恒以君臣相悦为言。帝时乘轻车小辇,频幸其第,命坐,赐酒,略用家人礼。 丙寅,蔡京奏:“臣伏蒙圣慈,以臣夏秋疾病,特命于龙德太一宫设普天大醮,又亲制青词以见诚意。至日临幸醮筵,别制密词,亲手焚奏。仰惟异礼,今昔所无,殒首杀身,难以仰报。” 方京病笃,人谓其必死,独晁冲之谓陆宰曰:“未死也。彼败坏国家至此,若使宴然死牖下,备极哀荣,岂复有天道哉!”已而果愈。 丁卯,以蔡攸为开府仪同三司。 攸有宠于帝,进见无时,与王黼得预宫中秘戏。或侍曲宴,则短衫窄袴,涂抹青红,杂倡优侏儒中,多道市井淫媟谑浪语以献笑取悦。攸妻宋氏,出入禁掖,攸子行,领殿中监,宠信倾其父。攸尝言于帝曰:“所谓人主,当以四海为家,太平为娱,岁月能几何,岂可徒自劳苦!”帝深纳之。因令苑囿皆仿江、浙为白屋,不施五采,多为村居、野店,及聚珍禽异兽,动数千百,以实其中。都下每秋风夜静,禽兽之声四彻,宛若山林陂泽间,识者以为不祥之兆。 金主以辽册礼使失期,诏诸路军过江屯驻。辽乃令实埒讷等先持册稿如金,而后遣使送乌凌阿赞谟持书以还。 辽耶律程古努等二十馀人谋反,伏诛。 十一月,乙卯,祀圜丘,赦天下。 甲子,诏:“东南诸路水灾,令监司、郡守悉心赈救。” 戊辰,以张邦昌为尚书左丞,翰林学士王安中为尚书右丞。安中附童贯、王黼为中丞,因论蔡京罪,为帝所知,遂居政府。 淮甸旱饥,民失业,遣监察御史察访。 太学生邓肃,以朱勔花石纲害民,进诗讽谏,诏放归田里。 壬申,放林灵素归温州。 释氏既废,灵素益尊重,官冲和殿侍晨,出入呵引,至与诸王争道,都人称曰:“道家两府”。灵素与道士王允诚共为怪神,后忌其相轧,毒之死。都城暴水,遣灵素厌胜,方率其徒步虚城上,役夫争举梃将击之,走而免。帝知众所怨,始不乐。灵素恣横不悛,道遇皇太子,弗敛避。太子入诉,帝怒,以为太虚大夫,斥还故里,命江端本通判温州,几察之。端本廉得居处过制罪,诏徙置楚州,而已死,遗奏至,犹以侍从礼葬焉。 十二月,甲戌,诏:“京东路盗贼窃发,令东西路提刑督捕之。” 辛卯,大雨雹。 自政和以来,帝多微行,乘小轿子,数内臣导从。置行幸局,局中称出日为有排当;次日未还,则传旨称疮痍,不坐朝。始,民间犹未知,及蔡京谢表有“轻车小辇,七赐临幸”之语,自是邸报传之四方,而臣僚阿顺莫敢言。 秘书省正字曹辅上疏谏曰:“陛下厌居法宫,时乘小辇出廛陌郊坰,极游乐而后返,臣不意陛下当宗社托付之重,玩安忽危,一至于此!夫君之与民,本以人合,合则为腹心,离则为楚、越,畔服之际,在于斯须,甚可畏也!万一当乘舆不戒之初,一夫不逞,包藏祸心,虽神灵垂护,然亦损威伤重矣。又况有臣子不忍言者,可不戒哉!”帝得疏,出示宰臣,令赴都堂审问。余深曰:“辅小官,何敢论大事!”辅曰:“大官不言,故小官言之。”王黼阳顾张邦昌、王安中曰:“有是事乎?”皆应以不知。辅曰:“兹事虽里巷小民无不知,相公当国,独不知邪?曾此不知,焉用彼相!”黼怒,令吏从辅受词,辅操笔曰:“区区之心,一无所求,爱君而已。”退,待罪于家。黼奏:“不重责辅,无以息浮言。”丙申,诏编管郴州。 初,辅将有言,知必获罪,召子绅来,付以家事,乃闭户草疏。及贬,怡然就道。 将乐杨时,初登进士第,闻程颢兄弟讲学,以师礼见颢于颍昌。其归也,颢目送之曰:“吾道南矣。”颢卒,又师事颐。颐偶瞑坐,时与游酢侍立不去,既觉,则门外雪深一尺矣。海内称龟山先生。 蔡京客张觷言于京曰:“今天下多故,至此必败,宜急引旧德老成,置诸左右,庶几犹可及。”京问其人,觷以时对,京因荐之。会路允迪自高丽还,言高丽国王问龟山先生安在,乃召为秘书郎。 呼庆留金凡六月,数见金主,执其前说,再三辨论。金主与宗翰等议,乃遣庆归。临行,语曰:“跨海求好,非吾家本心。吾已获辽人数路,其它州郡,可以俯拾,所以遣使人报聘者,欲交邻耳。暨闻使日不以书来而以诏诏我,此已非其宜。使人虽卒,自合复遣;止遣汝辈,尤为非礼,足见翻悔。本欲留汝,念过在汝朝,非汝罪也。归见皇帝,若果欲结好,请早示国书;或仍用诏,决难从命。且我尝遣使求辽主册吾为帝,取其卤簿;使人未归,尔家来通好。而辽主册吾为东怀国,立我为至圣至明皇帝,吾怒其礼仪不备,又念与汝家已通好,遂鞭其来使,不受法驾等。乃本国守两家之约,不谓贵朝如此见侮。汝可速归,为我言其所以!”庆以是月戊戌离金主军前,朝夕奔驰,从行之人,有裂肤堕指者。 是月,京西饥,淮东大旱,遣官赈济。 岚州黄河清。 升赵州为庆源府,均州为武当军节度。 宣和二年辽天庆十年,金天辅四年。庚子,一一二零年 春,正月,癸亥,追封蔡确为汝南郡王。 甲子,罢道学,以儒道合而为一,不必别置道学也。 二月,乙亥,遣中奉大夫、右文殿修撰赵良嗣、忠训郎王瓖使金。 先是呼庆以正月至自登州,具道金主所言,并其国书达于朝。王师中亦遣子瓖同庆诣童贯白其事。贯时受密旨图辽,欲假外援,因建议遣良嗣等持御笔往,仍以买马为名;其实约夹攻辽,取燕京旧地,第面约不赍国书。夹攻之约,盖始于此。 唐恪罢。 戊子,令所在赡给淮南流民,谕还之。 甲午,诏别修《哲宗正史》。 金主使乌凌阿赞谟持书及册文副本至辽,且责其乞兵于高丽。 辽以金人所定“大圣”二字,与先世称号同,遣实埒讷往议。金主怒,谓群臣曰:“辽人屡败,遣使求成,惟饰虚辞以为缓兵之计,当议进兵。”乃令咸州路统军司治军旅,修器械,具数以闻,将以四月进师。令色克留兵一千镇守,栋摩以馀兵来会于浑河。和议遂绝。 三月,壬寅,赐上舍生二十一人及第。 乙卯,改熙河兰湟路为熙河兰廓路。 辽复遣实埒讷以国书如金。 夏,四月,丙子,诏:“江西、广东两界,群盗啸聚,添置武臣提刑、路分都监各一员。” 乙未,金主自将伐辽,分三路出师,趋上京。 辽主猎于呼图里巴山。闻金师再举,耶律拜萨巴选精兵三千以济辽师。 五月,庚子朔,以淑妃刘氏为贵妃。 己酉,日中有黑子如枣大。 赵良嗣等以四月甲申至苏州,守臣高国宝迎劳甚恭。会金主已出师,以是月壬子会青牛山,议所向。翼日,良嗣等至,金主令良嗣与辽使实埒讷并从军。每行数十里,辄鸣角吹笛,鞭马疾驰,比明,行六百五十里。至上京,命进攻,且谓良嗣等曰:“汝可观吾用兵,以卜去就。”遂临城督战。诸军鼓噪而进,自旦及巳,栋摩以麾下先登,克其外城,留守托卜嘉以城降。良嗣等奉觞为寿,皆称万岁。是日,赦上京官民,仍诏谕辽副都统耶律伊都。 丁巳,祭地于方泽,降德音于诸路。 布衣朱梦说上书论宦寺权太重,编管池州。 壬戌,金兵次沃黑河,宗干率群臣谏曰:“地远时暑,军马罢乏,若深入敌境,粮馈乏绝,恐有后艰。”金主乃班师,命分兵攻庆州。辽耶律伊都袭栋摩于辽河,金兵战却之。 辽上京已破,枢密使恐忤旨,不以时奏。辽故事,军政皆关决于北枢密院,然后奏知。至是同平章事左企弓为辽主言之,辽主曰:“兵事无乃非卿责邪?”企弓曰:“国势如此,岂敢循例为自全计!”因陈守备之策。拜中书侍郎、平章事。 戊辰,诏:“宗室有文行才术者,令大宗正司以闻。” 六月,癸酉,诏开封府赈济饥民。 丁丑,太白昼见。 太师、鲁国公、神霄玉清万寿宫使蔡京,屡上章乞致仕,戊寅,诏依所请,守本官,在京赐第居住,仍朝朔望。 京专政日久,公论不与,帝亦厌薄之。子攸,权势既与父相轧,浮薄者复间焉,由是父子各立门户,遂为仇敌。攸别居赐第,一日,诣京,甫人,遽起,握父手为诊视状,曰:“大人脉势舒缓,体中得毋有不适乎?”京曰:“无之。”京语其客曰:“此儿欲以为吾疾而罢我耳。”阅数日,果有致仕之命。 辛巳,诏:“自今动改元丰法制,论以大不恭。” 中牟县民诉方田不均,乙酉,诏罢诸路方田。 辽以北府宰相萧伊苏为上京留守。 金人之攻陷上京也,辽太祖天膳堂在祖州,太宗崇元殿在怀州,以及庆州之望仙、望圣、神仪三殿,焚烧殆尽。所司以闻,萧奉先抑而不奏,后辽主知而问之,奉先曰:“初虽侵犯元宫,劫掠诸物,尚惧列圣威灵,不敢毁坏灵寝,已指挥有司修葺防护。”奉先迎合诞谩类此。 丙戌,诏:“三省、枢密院额外吏职,并从裁汰。及有妄言惑众,稽违诏令者,重论之。” 诏:“诸司总辖、提点之类,非元丰法,并罢。” 丁亥,复寺院额,寻又复德士为僧。 甲午,罢礼制局并修书五十八所。 秋,七月,壬子,罢文臣起复。 己未,罢医、算学。 八月,庚辰,诏减定医官额。 乙未,诏:“监司所举守令非其人,或废法不举,令廉访使者劾之。” 是月,赵良嗣于上京出御笔与金主议约,以燕京一带本汉旧地,约夹攻契丹,取之。金主命译者曰:“契丹无道,其土疆皆我有,尚何言!顾南朝方通欢,且燕京皆汉地,当与南朝。”良嗣曰:“今日约定,不可与契丹复和也。”金主曰:“有与契丹乞和,亦须以燕京与尔家方和。”许遂议岁币,良嗣初许三十万,辨论久之,卒与契丹旧数。金主又谓良嗣曰:“吾军已行,九月至西京,汝等到南朝,请发兵相应。”遂以手札付之,约以本国兵径自平地松林趋古北口,南朝兵自雄州趋白沟夹攻,不如约,即地不可得。金师至松林,会大暑,马牛疫,金主乃还,遣驿追良嗣至,易国书,约来年同举。宗翰曰:“使副至南朝奏皇帝,勿如前时中绝也。”留良嗣饮食数日,及令所掳辽吴王妃歌舞,谓良嗣曰:“此契丹儿妇也,今作奴婢,为使人欢。”遣萨喇、哈噜等持其国书来报聘。 九月,壬寅,金萨喇、哈噜等至,诏卫尉少卿董耘馆之,止作新罗人使引见。后三日,对于崇政殿,帝临轩,萨喇、哈噜等捧书以进,礼毕而退。 诏:“罢政和二年给地牧马条法,收见马以给军,应牧田及置监处并如旧制。” 丙辰,诏登州钤辖马政借武显大夫,使聘于金。是日,萨喇、哈噜等入辞于崇政殿,赐宴显静寺,命赵良嗣押宴,王瓖伴送,政持国书及事目随哈噜等行。书曰:“大守皇帝致书于大金皇帝:远承信介,持示函书,具聆启处之详,殊副瞻怀之素。契丹逆天贼义,干纪乱常,肆害忠良,恣为暴虐。知夙严于军旅,用绥集于人民,致罚有辞,逖闻为慰。今者确示同心之好,共图问罪之师,念彼群黎,旧为赤子,既久沦于涂炭,思永靖于方垂,诚意不渝,义当如约。已差太傅、知枢密院事童贯勒兵相应,使回,请示举军的日,以凭夹攻。所有五代以后陷没幽蓟等州旧汉地及汉民,并居庸、古北、松亭、榆关,已议收复,所有兵马,彼此不得过关外,据诸色人及贵朝举兵之后背散到彼馀处大户,不在收留之数。绢银依与契丹数目岁交,仍置榷场。计议之后,契丹请和听命,各无允从。”乃别降枢密院札目付政,遣政子扩从行。 初,朝议止欲得燕京旧地。及赵良嗣还朝,言尝问金主,燕京一带旧汉地,并西京亦是。金主曰:“西京我安用,止为拏阿适,西一临尔。事竟,亦与汝家。”阿适,辽主小字也。又言平、营本燕京地,高庆裔曰:“平、滦非一路。”金主曰:“此不须议。”故事目并及山后寰、应、朔、蔚、妫、儒、新、武诸州。两国之衅,由此生矣。 是秋,辽主猎于沙岭。 萧伊苏守上京,为政宽猛得宜,乘金兵残破之后,民多穷困,辄加振恤,众咸爱之。 冬,十月,戊辰朔,日有食之。 己巳,尚书省言:“州县武学已罢,内外愿入京武学人,乞依元丰法试补入学举试;其考选升补推恩,并依大观武学法。”从之。 以内侍梁师成为太尉。师成黠慧习文法,初领睿思殿文字外库,主出外传上旨。政和中,渐得幸,因窜名进士籍中,累迁河东节度使,至是遂有此命。 时中外泰宁,帝留意礼文符瑞之事,师成逢迎希恩宠,帝本以隶人畜之,命入处殿中,凡御书号令,皆出其手,多择善书吏习仿帝书,杂诏旨以出,外庭莫能辨。师成实不能文,而高自标榜,自言苏轼出子。时天下禁诵轼文,其尺牍在人间者皆毁去,师成诉于帝曰:“先臣何罪?”自是轼之文乃稍出。以翰墨为己任,四方名士,必招致于门下,多置书画卷轴于外舍,邀宾客纵观,得其题识,合意者辄密加汲引,执政、侍从,可阶而升。王黼以父事之,称为“恩府先生”,蔡京父子亦谄附焉。都人目为“隐相”,所领职局,多至数十百。 睦州青溪民方腊,世居县之堨村,托左道以惑众。县境梓桐、帮源诸洞,皆在山谷幽险处,民物繁夥,有漆楮杉材之饶,富商巨贾多往来。腊有漆园,造作局屡酷取之,腊怨而未敢发。时吴中困于朱勔花石之扰,比屋致怨。腊因民不忍,阴聚贫乏游手之徒,以朱勔为名,遂作乱。 马政等达金拉林河,留帐前月馀,议论不决。金主初不认事目内已许西京之语,且言平、滦、营三州不系燕京所管,政等不能对,唯唯而已。金主又与其群臣谋,谓:“北朝所以雄盛者,缘得燕地汉人。今一旦割还南朝,不惟国势微削,兼退守五关之北,无以临制南方,坐承其弊。若我将来灭契丹,尽在其地,与宋为邻,时或以兵压境,更南展提封,有何不可!”群臣皆以为然。唯宗翰云:“南朝四面被边,若无兵力,安能立国!未可轻之。”金主遂将马扩远行射猎,久之乃还,令诸大臣具饮食,递邀南使。十馀日,始草国书,遣哈噜与政等来报。聘书中大略云:“前日赵良嗣等回,许燕京东路州镇,已载国书,若不夹攻,应难如约。今若更欲西京,请便计度收取,若难果意,冀为报示。” 十一月,戊戌朔,方腊自号圣公,建元永乐,以其月为正月。置官吏、将帅,以巾饰为别,自红巾而上,凡六等。无弓矢、介胄,唯以鬼神诡秘事相扇訹。焚室庐,掠金帛、子女,诱胁良民为兵,不旬日,聚众至数万,陷青溪县。 己亥,少傅、太宰兼门下侍郎余深罢。时福建以取花果扰民,深为言之,帝不悦,出知福州。 庚戌,以王黼为少保、太宰兼门下侍郎。 初,蔡京致仕,黼阳顺人心,悉反其所为,四方翕然称为贤相。及拜太宰,遂乘高为邪,多畜子女玉帛自奉,僣拟禁省。因请置应奉局,自兼提领,中外名钱,皆许擅用,竭天下财力以供费。官吏承望风旨,凡四方水土珍异之物,悉苛取于民,进帝所者,不能什一,馀皆入于黼家。 己未,两浙都监蔡遵、颜坦击方腊于息坑,死之。 十二月,戊辰,方腊陷睦州,杀官兵千人,于是寿昌、分水、桐庐、遂安等县皆为贼据。 甲申,方腊陷休宁县,知县事麹嗣复为贼所执。胁之使降,嗣复骂贼不绝口,曰:“何不速杀我!”贼曰:“我休宁人也,公邑宰,有善政,前后官无及公者,我忍杀公乎!”委之而去。朝廷因命嗣复知睦州,进官二等。寻为贼所伤,自力渡江,将乞兵于宣抚司,未及行而卒。 丙戌,方腊陷歙州,东南将郭师中战死,士曹掾栗先守狱,诟贼遇害。于是婺源、绩溪、祁门、黟县官吏皆逃去。寻又陷富阳、新城,遂逼杭州。凡贼兵所至,得官,必断脔支体,探其肺肠,或熬以膏油,丛镝乱射,备尽楚毒,以偿积怨。 警奏至京师,时方聚兵以图北伐,王黼匿不以闻,于是附者益众,东南大震。淮南发运使陈遘上言:“贼众强,官军弱,乞调京畿兵及鼎、澧枪牌手兼程以来,不致滋蔓。”帝得疏,大惊,乃罢北伐之议。丁亥,以谭稹为两浙制置使,童贯为江、淮、荆、浙宣抚使,率禁旅及秦晋蕃汉兵十五万讨之。 己丑,以少傅郑居中权领枢密院。 庚寅,诏访两浙民疾苦。 是月,方腊陷杭州,知州赵震遁;廉访使者赵约诟贼,死之。 是冬,辽主至西京。郡县多陷没,而辽主畋游不恤,忠臣多被疏斥。文妃萧氏作歌以讽谏,辽主见而衔之。 真腊遣人来朝,诏封其主为真腊国王。 是岁,夏改元元德。 ◎宋纪九十四 ∷起重光赤奋若正月,尽昭阳单阏三月,凡二年有奇。 ○徽宗体神合道骏烈逊功圣文仁德宪慈显孝皇帝 宣和三年辽保大元年,金天辅五年 春,正月,丁酉朔,日中有眚,旁有青黑气如水波旋转。 辽以改元肆赦。 壬寅,邓洵武卒。邓氏自绾以来,世济其奸,而洵武阿蔡京尤甚。京之败乱天下,祸源自洵武始。 己未,诏:“淮南、江南、福建,各权添置武臣提刑一员。” 帝初以东南之事付童贯,且曰:“如有急,即以御笔行之。”贯至吴,见民困花石之扰,众言贼不亟平,坐此耳。贯即命其僚董耘作手诏罪己,罢苏、杭造作局及御前纲运并木石采色等物,而帝亦黜朱勔父子弟侄之在职者,吴民大悦。 是月,方腊陷婺州,又陷衢州,守臣彭汝方死之。 辽主有四子:长曰赵王实讷埒,母赵昭容;次晋王额噜温,母萧文妃;次秦王定、许王宁,皆元妃所生。枢密使萧奉先,元妃之兄,而秦、许王之舅也,以国人属意晋王,恐秦王不得立,因潜图之。文妃姊适耶律达哈勒,妹适耶律伊都。一日,其姊苦妹俱会军前,奉先讽人诬文妃与驸马萧昱及达哈拉、伊都等谋立晋王而尊辽主为太上皇。辽主信之,遂诛萧昱、达哈拉而赐文妃死。伊都在军中,闻之大惧,即率千馀骑叛入金。辽主使知奚王府事萧锡默、北府宰相萧德恭、四军太师萧千将所部兵追之,及诸闾山县。锡默等议曰:“主上信萧奉先言,视吾辈蔑如也。伊都乃宗室豪俊,常不肯为奉先下。若擒伊都,它日吾党皆伊都也,不若纵之。”还,即给曰:“追袭不及。”奉先既见伊都之亡,恐后日诸将校亦叛,遂劝辽主骤加爵赏以结众心,以萧锡默为奚王,以萧德恭试中书门下平章事兼判上京留守事,萧干为镇国大将军。 二月,甲戌,降诏招抚方腊。 乙酉,罢天下三舍及宗学、辟雍、诸路提举学官事。 癸巳,赦天下。 方腊陷旌德县及处州。步军都虞候王禀复杭州。 淮南盗宋江以三十六人横行河朔,转掠十郡,官军莫敢撄其锋。知亳州侯蒙上书,言江才必过人,不若赦之,使讨方腊以自赎。帝命蒙知东平府,未赴而卒,又命张叔夜知海州。江将至,叔夜使间者觇所向,江径趋海滨,劫巨舟十馀,载卤获。叔夜募死士得千人,设伏所城,而出轻兵距海,诱之战。先匿壮卒海旁,伺兵合,举火焚其舟。贼闻之,皆无斗志,伏兵乘之,擒其副贼,江乃降。 辽主如鸳鸯泺。 先是镇国上将军唐古,尝为辽主言萧德勒岱之误国,臣虽老,愿为国破敌。辽主不纳,至是听其致仕。 是月,金使哈噜等至登州。 初,女直往来议论,皆主童贯,以赵良嗣上京之约,欲便举兵应之,故选西京宿将会京师,又诏环庆、鄜延军与河北禁军更戍。会方腊叛,贯以西京兵讨贼,朝廷罢更戍,指挥登州守臣以童贯未回,留金使不遣。哈噜狷忿,屡出馆,欲徒步入京师,寻诏马政、王瓖引之诣阙。 三月,庚申,赐礼部奏名进士及第、出身何涣等六百三十人。 是月,方腊再犯杭州,步军都虞候王禀等战于城外,斩首五百级。官军与贼战于桐庐,败之,遂复睦州。 金人闻耶律伊都之降,夏,四月,乙丑朔,宗翰言于金主曰:“辽主失德,中外离心。我朝兴师,大业既定,而根本弗除,后必为患。今乘其衅,可袭取之,天时人事,不可失也。”金主然之,命诸路戒备军事。 丙寅,贵妃刘氏薨。 妃本酒家保女,父宗元,以女贵,为兴宁节度使。初入宫,颇被顾遇,后以事囚于宦者何?家,杨戩奏取归,复得入宫,由才人累迁至贵妃。性颖悟,能迎旨意,又善装饰,衣冠涂饰一新,世争效之。林灵素谓帝为长生帝君,妃为九华玉真安妃,每神霄降,必别置安妃位,图画肖妃像。始,妃囚何?家,?不礼焉,及得志,遂陷?以罪。至是薨,年三十三。 童贯、谭稹前锋至清河堰,水陆并进。方腊焚官舍、府库、民居宵遁,还青溪帮源洞。贯等合兵击之,腊众尚二十万,与官军力战而败,深据岩屋,诸将莫知所入。王渊裨将韩世忠,潜行溪谷,问野妇得径,即挺身仗戈直前捣其穴,格杀数十人。庚寅,擒腊以出。世忠,延安人也。忠州防御使辛兴宗,领兵截洞口,掠为己功。诸将并取腊妻子及伪相方肥等五十二人于洞石穴中,杀贼七万馀人,其党皆溃。腊之乱,凡破六州、五十二县,戕平民二百万。所掠妇女,自贼洞逃出,裸而缢于林中者,相望百馀里。 诏:“两浙、江东被贼州县,给复三年。” 癸巳,汝州牛生麒麟。 五月,戊戌,权领枢密院事郑居中落权字。 金主射柳,宴群臣,顾谓宗翰曰:“今议西征,汝前后计议,多合朕意。宗室中虽有长于汝者,若谋元帅,无以易汝,汝当治兵以俟师期。”金主亲酌酒饮之,且命之酹,解御衣以衣之。群臣言时方溽暑,乃止。 己亥,诏:“杭、越江宁守臣并带安抚使。” 甲辰,追册贵妃刘氏为皇后,谥曰明节。 改睦州建德军为严州遂安军,歙州为徽州。 丙午,哈鲁等入国门,诏国子司业权邦彦、观察使童师礼馆之。未几,师礼传旨邦彦等曰:“辽已知金人海上往返,难以复如前议,谕其使者令归。”邦彦惊曰:“如此,则失其欢心,曲在朝廷矣。”师礼入奏,复传旨,候童贯徐议之。 癸亥,诏:“三省觉察台谏罔上背公者,取旨谴责。” 初,御史中丞陈过庭,以睦寇窃发,尝上言:“致寇者蔡京,养寇者王黼,窜二人则寇自平。”又言:“朱勔父子,本刑馀小人,结交权近,窃取名器,罪恶盈积,宜昭正典刑,以谢天下。”黼深恨之,至是陷以罪,罢知蕲州;未半道,责黄州安置。 辽耶律伊都之降金也,先使人送款,乞援接于桑林渡。金主诏曰:“伊都到日,使与其官属偕来,馀众处之便地。”是月,伊都至咸州,送上辽国宣诰及器甲、旗帜,先遣其将士韩福努等入谢,上书具言所以降之意,大略谓:“辽主沈湎,荒于游畋,不恤政事,好佞人,远忠直,淫刑吝赏,刑烦赋重,民不聊生;枢密使德勒岱,本无材能,但阿谀取容。”又自言:“粗更军事,尝进策于辽主,为德勒岱所抑,辽主亦不省察。”又曰:“大金疆土日辟,伊都灼知天命,自去年与耶律慎思等定议,约以今夏来降。近闻德勒岱欲发其事,仓卒之际,不及收合四远,但收傍近部族户三千,车五百两,畜产数万,北军都统以兵袭追,遂弃辎重转战至此。”旋率其将吏入见,金主抚慰之,命之坐,班同宰相,赐宴,尽醉而罢。金主命伊都以旧官领所部,且谕之曰:“若能为国立功,别当奖用。”自伊都降,金益知辽之虚实矣。 闰月,丙寅,减诸州曹掾官。 王黼言于帝曰:“方腊之起,由茶盐法也,而童贯入奸言,归过陛下。”帝怒,甲戌,诏复应奉局,命黼及梁师成领之,而朱勔亦复得志矣。 初,贯宣抚两浙,令董耘权作手诏,罢花石以安人情。帝见其词,大不悦。及复应奉,贯又对帝叹曰:“东南人家饭锅子未稳在,复作此邪?”帝益怒,董耘由是得罪。 辛巳,金古论贝勒萨哈卒。金主往吊,乘白马,剺额,哭之恸。及葬,复亲临之,赗以所御马。 萨哈敦厚多智,长于用人。家居纯俭,好稼穑。自始为国相,能驯服诸部,讼狱得其情,当时有言:“不见国相,事何从决!”及主兵伐辽,萨哈每以宗臣为内外依重,不以战多为其功也。后追谥忠毅。 六月,庚子,金主命其弟安班贝勒晟曰:“汝唯朕之母弟,义均一体,是用汝贰我国政。凡军事违者,阅实其罪,从宜处之,其馀事无大小,一依本朝旧制。 是月,河决恩州清河埽。 秋,七月,丁卯,振温、处等八州。 庚午,令三京置女道录、副道录各一员,节镇置道正、副各一员,馀州置道正一员,从蔡攸奏请也。 庚辰,金主诏咸州都统司曰:“自伊都来,灼见辽国事宜,已决议亲征,其治军以俟师期。”寻以连雨,罢亲征。 辽主猎于炭山。 初,夔峡、广南边臣开纳士之议,建立军州,上蠹国用,下殚民财,至是言者以为病。丁亥,诏废纯、兹、祥、亨、淇、溱、承、播、恩、隆、充、孚十二州及熙宁、遵义二军,或为县,或为堡塞。 是月,河南府畿内讹言,有物如人或如犬,其色正黑,不辨眉目,始夜则掠小儿食之,后白昼入人家为患,所至喧然不安,谓之黑汉。有力者夜执枪自卫,亦有托以作过者。二年乃息。 八月,甲辰,曲赦两浙、江东、福建、淮南路。 乙巳,以童贯为太师,谭稹加节度使。 丁未,祔明节皇后神主于别庙。 金哈噜等留阙下凡月馀。壬子,遣呼庆送归,但付国书,不复遣使,用王黼议也。书辞曰:“远勤专使,荐示华缄,具承契好之修,深悉疆封之谕。维夙惇于大信,已备载于前书,所有汉地等事,并如初议。俟闻举军到西京的期,以凭夹攻。”时帝深悔前举,意欲罢结约,黼及梁师成又与童贯更相矛盾,故帝心甚阑,而浮沈其辞如此。 丙辰,方腊伏诛。 九月,丙寅,以王黼为少傅,郑居中为少宰。庚午,进执政官一等。 辽主至南京。 冬,十月,甲寅,诏:“自今赃吏狱具,论决勿贷。” 童贯复领陕西、两河宣抚。 丙辰,御神霄宫,亲授王黼等元一六阳神仙秘箓及保仙秘箓。 十一月,癸亥,辽以西京留守赵王实纳埒为特里衮。 甲子,御笔:“提举道录院见修《道史》,《表》不须设。《纪》断自天地始分,以三清为首。三皇而下,帝王之得道者,以世次先后列于《纪》、《志》,为十二篇,《传》分十类。”又诏:“自汉至五代为《道史》,本朝为《道典》。” 丁丑,中书侍郎冯熙载罢知亳州。以张邦昌为中书侍郎,王安中为尚书左丞,翰林学士李邦彦为尚书右丞。 邦彦本银工子,俊爽美风姿。生长闾阎,习猥鄙事,应对便捷,善讴谑,能蹴鞠,每缀街市俚言为词曲,人争传之,自号李浪子。以善事中人,争荐誉之,遂登政府。 壬午,观文殿大学士、提举崇福宫张商英卒。赠少保。 陈瓘语人曰:“商英非粹德,且复才疏,然时人归向之。今其云亡,人望绝矣。近观天时人事,必有变革。正恐虽有盛德者,未必孚上下之听,殆难济也。” 十二月,辛卯朔,日中有黑子如李大。 金宗翰复请伐辽,诸军久驻,人思自奋,马亦强健,宜乘此时,进南朝,取中京。辛丑,金主命杲为内外诸军都统,以昱、宗翰、宗干、宗望、宗磬等副之,悉师渡辽而西,用伊都为前锋,趋辽中京。甲辰,诏曰:“辽政不纲,人神共弃。今命汝率大军以行讨伐,尔其择用善谋,赏罚必行,粮饷必继,勿扰降服,勿纵俘掠。见可而进,无淹师期;事有从权,毋须申禀。”戊申,又诏曰:“若克中京,所得礼乐仪仗、图书文籍,并先次津发赴阙。” 壬子,进封广平郡王构为康王。 是岁,诸路蝗。 以孔端友袭封衍圣公。 内侍杨戩,少给事掖庭,善测伺人主意,自崇宁后日有宠,首建期门行幸事以固其权,势与梁师成埒,累官节度使、检校少保至太傅。 有胥吏杜公才者,献策于戩,立法索民田契,自甲之乙、乙之丙,展转究寻,至无可证,则度地所出,增立赋租。始于汝州,浸淫于京东、西、淮西、北,括废提、弃堰、荒山、退滩及大河淤流之处,皆勒民主佃;额一定后,虽冲荡回复不可减。一邑率于常赋外增租钱至十馀万缗;水旱蠲税,此不得免。擢公才为观察使。 至是戩死,以内侍李彦继之,很愎,密与王黼表里,置局汝州,临事愈剧。凡民间美田,使它人投牒告陈,皆指为天荒;虽执印券,皆不省。鲁山阖具尽括为公田,诉者辄加刑威,致死者千万。田主既输租,其旧税,转运使亦不为奏除,乃均诸别州。京西提举官及京东州县吏皆助彦为虐,民不胜忿痛。发物供奉,大抵类朱勔,责办于民,无休息期,农不得之田,牛不得耕垦,殚财縻刍,力竭饿死,或自缢辕轭间。如龙鳞薜荔一本,辇至之费逾百万。喜赏怒刑,祸福转手,因之得美官者甚众。颍昌兵马钤辖范寥不为取竹,诬以罪,勒停。前执政官冠带操笏迎谒马首,彦处之自如。所至倨坐堂上,监司、郡守不敢抗礼。有言于帝者,梁师成时适在旁,抗声曰:“王人虽微,序于诸侯之上,岂足为过!”言者惧,不敢复言。 宣和四年辽保大二年,金天辅六年。壬寅,一一二二年 春,正月,丁卯,以蔡攸为少保,梁师成为开府仪同三司。 癸酉,金都统杲克辽之高恩、回纥二城。乙亥,陷辽中京,遂下泽州。辽主出居庸关,至鸳鸯泺,闻伊都引洛索奄至,忧甚。枢密使萧奉先曰:“伊都,宗支也,岂欲辽亡哉?不过欲立其甥晋王耳。若为社稷计,不惜一子,明其罪诛之,可不战而退。”会耶律萨巴等谋立晋王额噜温,事觉,辽主召枢密萧德勒岱等议曰:“反者必以此儿为名,若不除去,何以复安!”德勒岱唯唯。辽主乃遣人缢之。或劝额噜温亡,额噜温曰:“安能为蕞尔之躯而失臣子之节!”遂就死。辽主素服三日。萨巴等皆伏诛。额噜温素有人望,诸军闻其死,无不流涕,由是人人解体。 伊都引金兵逼辽主行宫,辽主率卫士五千馀骑自鸳鸯泺走西京,左企弓谏,不听。仓卒出走,遗传国玺于桑乾河。辽主以深入为忧,萧奉先曰:“女直虽能陷我中京,终不能远离巢穴,越三千里直捣云中也。” 金都统杲遣人献捷,金主赐诏嘉之,且曰:“山后若未可往,即营田牧,俟秋大举,更当熟议,见可则行。无恃一战之胜,辄自弛慢。” 二月,庚寅朔,日有食之。 己亥,金宗翰率偏师趋北安州。辽奚王萧锡默先使人绐降,已而出师围之。金兵去马殊死战,败锡默兵,追杀至暮,遂取北安州。 癸卯,雨雹。 是月,管句太平观陈瓘卒。 或问游酢以当今可以济世者,酢曰:“陈了翁其人也。”刘安世尝因瓘病,使人勉以医药自辅,曰:“天下将有赖于公,当力加保养以待时用。”了翁,瓘别号也。至是卒于楚州。 三月,辛酉,幸秘书省,遂幸太学,赐秘书少监翁彦深、王时雍、国子祭酒韦寿隆、司业权邦彦章服,馆职、学官、诸生恩锡有差。 金宗翰驻兵北安,遣希尹略近地,获辽护卫实纳埒,始知辽主杀其子晋王,众心益离,西北、西南两路兵马,皆羸弱不可用。使人报杲曰:“辽主穷迫于山西,犹事畋猎,不恤危亡;自杀其子,臣民失望。攻取之策,幸速见谕。”杲使还报曰:“顷奉诏旨,不令便趋山西,当审详徐议。”宗翰知杲无意进取,即决策进兵,复报杲曰:“初受命,虽未令便取山西,亦许便宜从事。辽人可取,其势己见,一失机会,后难图矣!今已进兵,当以大军会于何地,幸以见报。”宗幹谓杲曰:“再使来请,必非轻举。且彼发兵,不可中止。”再三言之,杲乃许会师。杲出请岭,宗翰出瓢岭,期会于羊城泺,宗望、宗弼率百骑先进。辽主闻金师将出岭西,遂趋白水泺。宗翰、宗幹以精兵六千袭之,希尹为前驱,一日三败辽师。 辽主至漠北,闻金兵将近,计不知所出。萧奉先请趋夹山,辽主遂弃辎重,乘轻骑入夹山。既至,始悟奉先之不忠,怒曰:“汝父子误我至此,今欲诛汝,何益于事!恐军心忿怒,尔曹避敌苟安,祸必及我,其勿从行。”奉先下马哭拜而去。行未数里,左右执其父子,缚送于金,金人斩其长子昂,以奉先及其次子昱械送金主;道遇辽军,夺以归国,并赐死。元妃萧氏,德勒岱之姑也,谓德勒岱曰:“尔任国事,致君如此,何以生为!”德勒岱但谢罪而已。明日,辽主遂逐之,召托卜嘉典禁卫。 戊辰,辽同知殿前点检事耶律高八率卫士降金。 初,辽主走云中,留南府宰相张琳,参知政事李处温与秦晋国王淳守燕京。处温闻辽主入夹山,命令不通,即与族弟处能及子奭,外假怨军,内结都统萧干,谋立淳。处温邀张琳白其事,琳曰:“摄政则可,即真则不可。”处温曰:“今日之事,天意人心已定,岂可易也!”琳不敢执,遂与诸大臣耶律达实、左企弓、虞仲文、曹勇义、康公弼,集番、汉百官诸军及父老数万人诣淳府,引唐灵武故事劝进,淳不许。李奭持赭袍被之,令百官拜舞山呼,淳惊骇,再三辞,不获,从之。群臣上尊号曰天锡皇帝,改元建福,以妻萧氏为德妃。妃,普贤女也。加处温守太尉,琳守太师,馀与谋者授官有差。改怨军为常胜军。军旅之事,悉委达实。遥降天祚为湘阴王,遂据有燕、云、平及上京、辽西之地。天祚所有,沙漠以北、西南、西北两都招讨府诸番部族而已。 淳将降赦,燕京父老俱言内库都点检刘彦良以奸佞得幸于天祚,专导引为失德之事;其妻倡也,出入禁中,夫妇并为国害。乃枭彦良夫妇于市,然后大赦。 达实,太祖八世孙,通辽、汉字,善骑射,登进士第,累擢翰林学士承旨,故称达实林牙云。 耶律淳请和于金,都统杲责其不先禀命,辄称大号,若能自归,当以燕京留守处之。淳复乞存宗祀,杲复书曰:“阁下向为元帅,总统诸军,任非不重,曾无尺寸之功,欲据一城以抗我国之兵,不亦难乎?所任用者既不能死国,今谁肯为阁下用者?欲恃此以成功,计亦疏矣。幕府奉诏,归者官之,逆者讨之,若执迷不送,期于殄灭而已!”淳乃遣使请于金主,赐以诏曰:“汝,辽之近属,位居将相,不能与国存亡,乃窃据孤城,僣称大号,若不降附,将有后悔!” 命童贯为河北、河东路宣抚使。 睦寇初平,帝亦悔用兵。王黼独言曰:“中国与辽虽为兄弟之邦,然百馀年间,彼之所以开边慢我者多矣。且兼弱攻昧,武之善经也。今而不取燕、云,女直必强,中原故地将不复为我有。”帝遂决意治兵。 黼于三省置经抚房,专治边事,不关枢密。括天下丁夫,计口出算,得钱六千二百万缗以充用。黼又遗童贯书曰:“太师若北行,愿尽死力。”会耶律淳遣使告即位,且言免岁币,结前好。朝议谓机不可失,乃以蔡攸副贯,勒兵十五万巡北边以应金,且招谕幽燕。攸童騃不习事,谓功业可唾手致,入辞之日,肆言无忌,帝弗责。 初,夹攻之约,蔡京、童贯主之。熙河钤辖赵隆尝极言其不可,贯曰:“君能共此,当有殊拜。”隆曰:“隆武夫,岂敢干赏以败祖宗二百年之好!异时启衅,万死不足谢责。”贯不悦。郑居中亦力陈不可,谓京曰:“公首台元老,不守两国盟约,辄造事端,诚非庙算。”京曰:“上厌岁币五十万故尔。”居中曰:“公独不见汉世和戎之费乎?使百万生灵肝脑涂地,公实为之!”时又有安尧臣者,亦上书论燕、云之事曰:“宦寺专命,倡为北伐。燕、云之役兴,则边衅遂开;宦寺之权重,则皇纲不振。今童贯深结蔡京,纳赵良嗣以为谋主,故建平燕之议。臣恐异时唇亡齿寒,边境有可乘之衅,强敌蓄锐伺隙以逞其欲,此臣所以日夜寒心。伏望思祖宗积累之艰难,鉴历代君臣之得失,杜塞边隙,务守旧好,无使新起之敌乘间以窥中国,上以安宗庙,下以慰生灵。”帝然之,由是议稍寝。及辽势日蹙,贯乃复乞举兵,居中又言不宜幸灾而动,待其自毙可也,不听。 辽耶律淳僣立,患本俗兵少;萧干建议籍东、西奚及岭外南北大王诸部,得万馀户,户选一人为军,谓之瘦军,散处涿、易间,肆为侵掠,民甚苦之。 萧德勒岱之见逐也,道为金兵所执;伺间亡归,复为人执送耶律淳。德勒岱自知不免,诡曰:“吾不能事僣窃之君。”不食数日死。 夏,四月,辛卯,辽西南面招讨使耶律佛顶及云内、宁边、东胜等州并降于金。 金获阿苏以归。金人之起兵也,以不归阿苏为词,及既获,不过杖而释之。金人见阿苏,或问为谁,阿苏曰:“我,破辽鬼也。” 金师攻西京,辽耿守忠救之。宗翰、宗雄、宗干等继至,宗翰率麾下自其中冲击,使馀兵去马从旁射之。守忠大败,西京遂陷,西路州县部族皆降金。辽主遂遁于额苏伦,唯北部玛克实赆马驼食羊焉。 癸卯,白虹贯日。 丙午,令郡县访遗书。 金都统杲遣宗望入奏,请金主临军。五月,辛酉,宗望至上京奏捷,群臣入贺,赐宴。宗望曰:“今云中新定,诸路辽兵尚数万;辽主在阴山、天德之间,而耶律淳自立于燕京。新降之民,其心未固,是以诸将望陛下幸军中京。”金主许之。 壬戌,以高俅为开府仪同三司。 甲戌,嗣濮王仲御薨,以其弟仲爰嗣。 辽都统玛格,收集散亡,会于沤里谨,辽主命知北院枢密使事兼都统。 庚辰,以谭稹为太尉。 童贯至高阳关,用知雄州和诜计,降黄榜及旗,述吊民伐罪之意,且云:“若有豪杰能以燕京来献者,即除节度使。”遂命都统制种师道尽护诸将。 师道谏曰:“今日之举,譬如盗入邻家,不能救,又乘之而分其室焉,无乃不可乎!”贯不听。分兵为两道,师道总东路之兵趋白沟,辛兴宗总西路之兵趣范村。耶律淳闻之,遣耶律达实、萧干御之。师道次白沟,辽人噪而前,师道前军统制杨可世败绩,士卒多伤。师道先令人持一巨梃自防,赖以不大败,退师雄州;辽人追击,至于城下。辛兴宗与萧干战,亦败于范村。 辽使来言曰:“女直之叛本朝,亦南朝之甚恶也。今射一时之利,弃百年之好,结新起之邻,基它日之祸,谓为得计,可乎?救灾恤邻,古今通义,唯大国图之!”贯不能对。师道复请许之和,贯不纳,而密劾师道助贼。王黼怒,责授师道右卫将军,致仕。 六月,戊子朔,金主自将伐辽,发自上京,命安班贝勒晟监国。 己丑,帝闻种师道等兵败,惧甚,诏班师。 壬寅,以王黼为少师。 辽耶律淳寝疾,闻天祚传檄天德、云内、朔、武、应、蔚等州,合诸蕃精骑五万,约以八月入燕,并遣人问劳,索衣裘茗药。淳大惊,命南北面大臣议。而李处温、萧干等有迎秦拒湘之说,集蕃、汉百官议之,从其议者东立,唯南面行营都部署耶律宁西立。处温等问故,宁曰:“天祚果能以诸蕃兵大举夺燕,则是天数未尽,岂能拒之?否则秦、湘父子也,拒则皆拒,自古安有迎子而拒其父者?”处温等相顾微笑,以宁扇乱军心,欲杀之。淳倚枕长叹曰:“彼,忠臣也,焉可杀?天祚果来,吾有死耳,复何面目相见乎!” 已而淳死,众乃议立德妃萧氏为皇太后,主军国事,奉遗命,迎立天祚次子秦王定为帝。萧妃遂称制,改元德兴,谥淳为孝章皇帝,庙号宣宗,葬于燕西之香山。 处温父子惧祸,南通童贯,欲挟萧妃纳土;北通于金,谋为内应。事觉,萧妃执处温问之。处温自陈有定策功,萧妃曰:“误秦晋国王者,皆汝父子,何功之有!”并数其前后罪恶,处温无以对,乃赐死,脔其子奭。籍其家,得钱七万缗,金玉宝器称是,皆为宰相数月间所取也。 辽主闻耶律淳死,下诏追夺所授官爵封号,妻萧氏降为庶人,改姓虺氏。 玛克实以兵援辽,金人败之于洪灰水。 夏人亦使李良辅将兵三万救辽,金斡鲁、洛索败之于宜水。至野谷,涧水暴至,夏人漂没者不可胜计。 辽主之出奔也,耶律棠古谒于倒塌岭,为辽主流涕,辽主慰止之,复拜乌尔古部节度使。 秋,七月,丁巳朔,德埒勒部叛辽,以五千人来犯,棠古率家奴击破之,加太子太保。未几,棠古卒。 己未,废贵妃崔氏为庶人。 辛未,夏国遣使如辽,问辽主起居。 壬午,王黼以辽耶律淳死,复命童贯、蔡攸治兵,以河阳三城节度使刘延庆为都统制。 初,遣陈遘经制江、淮七路,治杭州,以供馈饷。遘以财用不给,倡议比较酒务及度公家出纳钱粮,取其赢馀,号经制钱,遂为东南七路之害。 八月,己丑,金主次鸳鸯泺,闻辽主在大鱼泺,乃自将精兵万人袭之,昱、宗望率兵四千为前锋,昼夜兼行。戊戌,追及辽主于右辇驿,军士至者才千人。辽兵二万五千,方治营垒。昱与诸将议,耶律伊都曰:“我军未集,人马疲剧,未可战也。”宗望曰:“今追及辽主而不亟战,日入而遁,则无及矣。”遂战,短兵接,辽兵围之数重,副统军萧德默谕将士以君臣之义,士皆殊死战。辽主谓宗望兵少必败,遂与妃嫔登高阜观战。伊都指辽主麾盖以示诸将,宗望等遂以骑驰赴之。辽主望见,大惊,即遁去,辽兵遂溃。宗望等还,金主曰:“辽主去不远,盍即追之!”宗望追至鄂勒哲图,辽主弃辎重而遁,萧德默被执。 庚子,赐新除太仆寺少卿王棣进士出身,以安石孙,故旌之。 九月,戊午,诏:“熙、丰政事,悉自王安石建明,今其家沦替,理宜褒恤,可赐第一区,孙棣除显谟阁待制、提举万寿观,曾孙璹、珏,并转宣义郎,孙女、曾孙女亦各加封号。” 朝散郎宋昭上书,极言辽不可攻,金不可邻,异时金必败盟,为中国患,乞诛王黼、童贯、赵良嗣等,且曰:“两国之誓,败盟者祸及九族。陛下以孝治天下,其忍忘列圣之灵乎?陛下以仁覆天下,其忍使河北之民肝脑涂地乎?”王黼大恶之,除名,编管广南。 辛酉,大飨明堂。 乙丑,金通议使高庆裔等见于崇政殿,奉国书以进。帝特令引上殿奏事。 先是金既袭破辽天祚行帐,仍占山后州县,忽闻童贯举兵趋燕,号二百万,金主与群臣议,恐爽约,遂专遣使乘回船至登州,且自招军乘机措置。及庆裔等进国书,因跪奏曰:“皇帝遣臣来言,贵朝海上之使,屡来本国,共议契丹,已载国书。中国礼义之乡,必不爽约。如闻贵朝又复中辍,故遣臣来聘。”赵良嗣答曰:“皇帝闻贵朝今年正月已克中京,引兵至松亭关、古北口,取西京,虽不得大金报起兵月日,已知贵朝大兵起发,遂令童贯统兵以应贵朝夹攻之意。彼此不报,不在较也。”遂各退归。 帝待庆裔等甚厚,屡命贵臣主宴,赐金帛不赀,至辍御茗调膏赐之。引登明堂,入龙德宫、蕃衍宅、别篽、离宫,无所不至,礼过契丹数倍。庆裔,渤海人,桀黠知书史,虽外为恭顺,称恩颂德,而屑屑较求故例无虚日,如乞馆都亭驿,乞上殿奏事。朝廷以两国往来之议未定,请姑俟它日;况契丹修好之初,亦尝如此。庆裔遂出契丹例卷,面证朝廷之非,请载之国书,朝廷不得已,皆从之。及赐金线袍段,疑与夏国棉褐同,却而不受。越四日,诏金使诣太宰王黼第计事,庆裔等庭趋讫,升堂,讲宾主之礼,面发回书。又明日,诏梁师成临赐御筵,供具皆出禁中,仍以绣衣、龙凤茶为赆。 初,高丽之俗,兄终弟及,至是其王俣卒,诸弟争国,其相李资深立俣子楷。己巳,遣路允迪吊祭。 先是俣求医于朝,诏二医往,留二年而还,楷语之曰:“闻朝廷将用兵于辽,辽兄弟之国,存之足为边捍,女直之人,不可交也。业已然,愿二医归报天子,宜早为备。”医还,奏之,帝不悦。 辛未,辽知易州高凤遣人来约降。 甲戌,诏太中大夫赵良嗣充大金国信使,保义郎马扩副之,扩父政充伴送使。是日,高庆裔等入辞于崇政殿,帝谕以早取燕京。 良嗣将行,以国书副本及事目示马扩。扩大惊曰:“金人方以不报师期,恐王师下燕,守官不得岁币,所以遣使通议,一则欲嗣音继好,二则视我国去就,犹未知杨可世、种师道白沟之衄,宣抚司气沮而退也。在我固当守前约,且云:‘缘贵朝不报师期,疑海道难测,所以不俟的音,即举兵相应。今仍趣宣抚司进兵,克期下燕。’如此,则既于夹攻元约不爽,又绝日后轻侮之患。奈何自布露腹心,倾身倚之,大事去矣!”良嗣愕然曰:“宣抚司尽力不能取,若不以金币藉女真取之,何以得燕?”扩曰:“既知力不能取,胡不明白尽与大金,退修边备,保吾旧疆!安得贪目前小利,不虞后患,爱掌失指耶!”良嗣曰:“朝廷之意已定,不可易也。”遂出国门。 金穆昆宗雄卒。金主往视疾,不及见,哭之恸,谓群臣曰:“此子谋略过人,临陈勇决,少见其比。”赙赠加等。 宗雄材武跷健,挽强射远,几二百步。后封楚王,谥威敏。 己卯,辽将郭药师以涿州来降。 药师本常胜军帅,为涿州留守,闻高凤降,意动。会萧干自燕来涿,药师疑其图己,遂偕其偏将甄五臣等拥所部八千人来降。童贯以闻,诏授药师恩州观察使,以兵隶刘延庆。 辽德埒勒部复叛,都统耶律玛格讨平之。 时守令多弃城遁,奉圣州人迎麹监李师夔主州事。金都古噜讷师至,师夔与其友沈章密谋出降,乃出城潜见耶律伊都,约无以兵入城及俘掠境内。伊都许诺,遂降。金主以师夔领节度,以章佐之。 冬,十月,丙戌朔,金主至奉圣州,诏曰:“朕屡饬将臣,安辑怀附,无或侵扰。而愚民无知,尚多逃匿山林。即欲加兵,深所不忍。今免其罪,有率众归附者,授之世官。”未几,蔚州降于金。 庚寅,诏:“山前收复州县,合置监司,以燕山府路为名。山后别名云中府。”又赐涿州曰涿水郡、威行军,檀州曰横山郡、镇远军,平州曰渔阳郡、抚宁军,易州曰遂武郡,营州曰平卢郡,顺州曰顺兴郡,蓟州曰广川郡,景州白滦川郡,并燕山府为山前九州。云中府路则领武、应、朔、蔚、奉圣、归化、儒、妫并云中府,所谓山后九州也。寻以蔡攸为少傅、判燕山府。 辽萧妃闻常胜军降,惧甚,遣萧容、韩昉奉表称臣,乞念前好。昉等见童贯、蔡攸于军中,言:“女直蚕食诸国,若大辽不存,必为南朝忧。唇亡齿寒,不可不虑。”贯、攸叱出之。昉大言于庭曰:“辽、宋结好百年,誓书具在,汝能欺国,独能欺天邪!”贯亦不以闻于朝。 癸巳,童贯遣刘延庆将兵十万出雄州,以郭药师为乡导,渡白沟。延庆军无纪律,药师谏曰“今大军拔队而行,不设备,若敌人置伏邀击,首尾不相应,则望尘决溃矣。”不听。至良乡,萧干率众来拒,延庆与战而败,遂闭垒不出。药师曰:“干兵不过万人,今悉力拒我,燕山必虚,愿得奇兵五千,倍道袭之,城可得也。”因请延庆子光世简师为后继,延庆许之。己酉,遣大将高世宣、杨可世与药师率兵六千,夜半渡卢沟,倍道而进。质明,常胜军甄五臣领五千骑夺迎春门以入,药师等继至,陈于悯忠寺,遣人谕萧妃使速降。萧妃密报萧干,干举精甲三千还燕,巷战,光世渝约不至,药师失援而败,与可世弃马缒城而出,杀伤过半,世宣死焉。 延庆营于卢沟南,干分兵断饷道,擒护粮将王渊,得汉兵二人,蔽其目,留帐中。夜半,伪相语曰:“吾师三倍汉兵,当分左右翼,以精兵冲其中,左右翼为应,举火为期,歼之无遗。”既言,乃阴逸一人归报。延庆闻而信之。明旦,见火起,以为敌至,即烧营而遁,士卒蹂践死者百馀里,干因纵兵追至涿水而去。自熙、丰以来,所储军实殆尽,退保雄州。燕人知宋之无能为,作赋及歌诗以诮之。 初,朝议与金约,但求石晋赂契丹故地,而不思平、营、滦三州非晋赂,乃刘仁恭所献以求援者,王黼欲并得之,金主不肯。 是月,赵良嗣等至奉圣州,金主令宗望及富吉等责良嗣以出兵失期,且云:“今更不论夹攻元约,特与燕京六州、二十四县汉地、汉民。”六州,谓蓟、景、檀、顺、涿、易也。又言:“南朝即自得平、滦,本朝兵马亦借路平、滦以归。”良嗣言:“元约山前、山后十七州,今乃如此,信义安在?”又言:“本朝得燕,必分兵屯守,大国人马经过,岂敢专听!”富吉曰:“汝但知阻我借路过关,不道汝国人马又败。”盖闻刘延庆又败于新城也。又欲留良嗣等,良嗣辞以留使人无例,金主曰:“吾方行师,岂用例邪!”遂以国书示良嗣等,遣李清、王度喇充国信使副,萨噜谟充议计使。良嗣云:“所说燕京,如大金得之,亦与南朝,国书中不甚明白。”富吉乃曰:“一言足矣,喋喋何为!若必欲取信,待到燕京,使人面约。”遂留马扩,独遣良嗣与使者偕行。 是月,曲赦所复州县。 十一月,丙辰朔,行新玺。庚午,祀圜丘,赦天下。东南官吏缘寇盗贬责者,并次第移放,上书邪等人特与磨勘。 庚辰,金使李靖、王度喇、萨鲁谟等入见,言:“自燕京六州所管汉民外,其女直、渤海、契丹、奚及杂色人户,平、滦、营三州,纵贵朝克复,亦不在许与之限,当须本朝占据。如或广务于侵求,必虑难终于信义。所有信誓分立界至及岁币数目,候到燕京续议画定。”靖等既引对毕,诏令诣王黼第。黼论西京、平、滦当如约,萨鲁谟曰:“元约勿言,姑议目前可也。”黼曰:“大国所欲,本朝无一不从。本朝所须,大国莫降心相从否?”李靖曰:“平、滦等三州,本朝欲作关隘。以靖所见,莫若先以燕京六州交契丹岁币,其平、滦等州,当从容再议,或得亦不可知。一概言之,徒往返也。” 十二月,丁亥,郭药师及辽萧干战于永清县,败之。诏加药师武泰军节度使。 戊子,金使李靖等辞于崇政殿,诏龙图阁学士赵良嗣为国信使兼送伴,显谟阁待制周武仲副之,又领国书。又,御笔付良嗣等云:“平、滦颇出桑麻,金所欲得,可与契丹岁币数目外,特加绢五万匹,银五万两,以曲尽交欢之意。所有营、平、滦及西京地土,本朝尽行收复。” 童贯再举伐燕,不克成功,惧得罪,乃密遣王瓖如金,以求如约夹攻。 金主自将伐燕京,宗望率七千先之,实古讷出得胜口,尼楚赫出居庸关,洛索为左翼,博勒和为右翼。辽萧妃五上表于金,求立秦王定,金主不许,辽人遂以劲兵守居庸关。金兵至关,崖石自崩,戍卒多压死,辽人不战而溃。金兵度关而南,辽统军都监杲睦等送款于金。辛卯,金主至燕京,遂自南门入,使尼楚赫、洛索陈于城上。金主次城南,辽宰相左企弓、参政虞仲文、康公弼、枢密使曹勇义、张彦忠、刘彦宗等奉表降,诣金营请罪,金主并释之,命守旧职。器彦宗之才,迁左仆射,遣左企弓等抚定燕京诸州县。萧妃与萧干自古北口趋天德。于是辽五京皆为金有。金主遣马扩归告捷。 甲辰,金复遣李靖、王度喇与赵良嗣等同来。 良嗣至金主军前,金主谓曰:“数年相约夹攻,而汝国不出师,复不遣报,今将若何?”良嗣对曰:“夹攻虽是元约,据昨奉圣州军前别议,特许燕京,不论夹攻与否。今月二日,本朝于永清击走萧干,追至燕京,虽非夹攻,亦其意也。”金主曰:“夹攻且勿言,其平、滦等州未尝议及,如何欲取?若必欲取平、滦,并燕京亦不与矣。”便令良嗣归馆。居四日,诏趣令南使辞归,良嗣曰:“今合议事甚多,略未尝及,而遽令辞,何也?”萨鲁谟曰:“皇帝已怒。”遂令入辞,以国书副本示良嗣,良嗣曰:“自古及今,税租随地,岂有与其地而不与其税租者?可削去此事。”宗翰曰:“燕自我得之,税赋当归我。大国熟计之,若不见与,请速退涿州之师,无留吾疆。”于是复以国书遣良嗣及靖等。 丙辰,贬刘延庆为率府率,安置筠州。 辽主闻金取燕京,遂由埽里关出居四部族详衮之家。 黄龙府仍附于辽,金宗辅讨平之。 是岁,万岁山成,御制《艮岳记》以纪其胜。万岁山,始名凤皇山,后神霄降,其诗有“艮岳排空霄”之句,因改名艮岳,以山在国之艮位也。其最高一峰九十步,上有介亭,分东南二岭,直接南山。南山之外又为小山,名曰芙蓉城,穷极窈眇。岳之北乃所谓景龙江也,江外诸馆舍尤精。其北又因瑶华宫火,取其地作大池,名曰曲江池,东尽封丘门而止。其西自天波门桥入,西直殆半里,江乃折南,又折北。折南者过阊阖门桥,为复道,通茂德帝姬宅。折北者四里,属之龙德宫,帝潜邸也。其后以金芝产于万寿峰,又更名寿岳云。 山周十馀里,运四方奇花异石置其中,千岩万壑,麋鹿成群,楼观台殿,不可胜计。最后朱勔于太湖取巨石,高广数丈,载以大舟,挽以千夫,凿河断桥,毁堰拆闸,数月方至京师,赐号昭功庆成神运石,时初得燕地故也,勔缘此授节度使。其后金兵再至,围城日久,拆屋为薪,凿石为炮,伐竹为篦篱,唯大石基址存焉。 户部上今岁民数,凡主客户二千八十八万二千三百五十八,口四千六百七十三万四千七百八十四,视西汉盛时,盖有加焉,隋、唐疆里虽广,而户口皆不及。 宣和五年辽保大三年,金天辅七年 春,正月,丁巳,辽知北院枢密事奚王和勒博即箭笴山自立为奚国皇帝,改元天复。设奚、汉、渤海三枢密院,改东西节度使,二王分司建官。辽主命都统耶律玛格讨之。 先是金主使完颜昂监护诸部降人,处之岭东,就以兵守临潢府。昂不能抚御,降人苦之,多亡归辽,辽主招集散亡,稍得自振。金主谕安班贝勒晟曰:“昂违命失众,当置重法。若有所疑,则禁锢之,俟师还定议。” 戊午,金使李靖等入对,退,见王黼。黼谓靖等曰:“大计定矣,忽于元约外求租赋,类有间谍害吾两国之成者。”萨鲁谟谢曰:“有之。契丹日后为皇帝言,有国都如此而以与人,用事大臣颇惑其言;唯皇帝与宗翰、洛索持之甚坚,曰:‘已许南朝,不可改也’”黼曰:“租税,非约也。上意以交好之深,特相迁就,然飞挽殊远,欲以银绢充之。”请问其数,黼曰:“已遣赵龙图面约多寡矣。”靖复请去年岁币,帝亦许之。明日,诏赵良嗣、周武仲、马扩奉国书与靖等偕往。 朝廷以金人将归燕,谋帅臣守之。左丞王安中请行,王黼赞于帝。辛酉,授安中庆远军节度使,河北、河东、燕山府路宣抚使,知燕山府;詹度、郭药师同知府事。 诏药师入朝,礼遇甚厚,赐以甲第、姬妾,贵戚、大臣,更互设宴。又召对于后苑延春殿,药师拜庭下,泣言:“臣在契丹,闻赵皇如在天上,不谓今日得望龙颜!”帝深褒称之,委以守燕,对曰:“愿效死。”又令取天祚以绝燕人之望,药师变色言曰:“天祚,故主也,国破出走,臣是以降陛下。使臣毕命,它所不敢辞;若使反故主,非所以事陛下,愿以付它人。”因佯泣如雨。帝以为忠,解所御珠袍及二金盆以赐。药师出,谕其下曰:“此非吾功,汝辈力也。”即翦盆分给之。加检校少傅,归镇燕山。 新除燕山府路转运使吕颐浩言:“开边极远,其势难守,虽穷力竭财,无以善后。”又奏燕山、河北危急五事。帝怒,命贬官,而职任如故。 壬申,金使招和勒博降,不听。 甲申,录富弼后。 辽平州人张瑴,第进士,建福中,授辽兴军节度副使。平州军乱,杀其节度使萧谛里;瑴抚定乱者,州民推瑴领州事。耶律淳死,瑴知辽必亡,乃籍壮丁五万人、马千匹,练兵为备。萧妃遣时立爱知平州,瑴拒弗纳。金人入燕京,访瑴情状于萧公弼,公弼曰:“瑴狂妄寡谋,其何能为!当示以不疑。”金人招时立爱赴军前,加瑴临海军节度使,仍知平州。既而宗翰又欲先下平州,擒瑴,公弼曰:“若加兵,是趣之叛也,请自往觇之。”遂见瑴,瑴曰:“契丹八路皆陷,今独平州存,敢有异志?所以未解甲者,防萧干耳。”厚赂公弼使还。公弼见宗翰曰:“彼无足虑。”宗翰信之,乃升平州为南京,加瑴试中书门下平章事,判留事。 二月,乙酉朔,以李邦彦为尚书左丞,翰林学士赵野为尚书右丞。 丙戌,赵良嗣等自燕山还,至雄州,以金国书递奏。 初,良嗣以前月抵燕,诸将列馆郊外,独置南使于一废寺,以毡帐为馆。良嗣见金主曰:“本朝徇大国多矣,岂平、滦一事不能相从邪?”金主曰:“平、滦欲作边镇,不可得也。”遂议租税,金主曰:“燕租六百万,今止取一百万,亦不为多。不然,还我涿、易旧疆及常胜军,吾且提兵按边。”良嗣曰:“本朝自以兵下涿、易,今乃云尔,岂无曲直邪?”且言御笔许十万至二十万,不敢擅增。乃令良嗣以国书归报。金主问来期何时,良嗣以半月对,金主曰:“我欲二月十日巡边,无妨我。”良嗣曰:“此去朝廷数千里,今正月且尽,安能及期!莫若使人留雄州,以书驿闻为便。”金主许之。时金人得左企弓辈,日与之谋,以为南朝雅畏契丹。加以刘延庆之败,益有轻我心。企弓尝献诗曰:“君王莫听捐燕议,一寸山河一寸金。”故金人欲背初约,要求不已。然南使过卢沟,金人悉断其北桥梁,焚次舍,盖亦恐我不从而自防也。其书略言:“贵朝兵今不克夹攻,特因己力下燕。今据燕管内,每年租六百万贯,良嗣等称御笔许二十万,以上不敢自专。其平、滦等州,不在许限;傥务侵求,难终信义。仍速追过界之兵。”王黼欲功之速成,乃请复遣使,从之。 庚寅,诏遣良嗣等自雄州再往,许契丹旧岁币四十万之外,每岁更加燕京代税一百万缗,及议画疆与遣使贺正旦、生辰、置榷场交易。 辽德妃萧氏见辽主于四部族,辽主怒,杀萧氏,萧干奔奚。辽主责耶律达实曰:“我在,何故立淳?”达实曰:“陛下以全国之势,不能一拒敌,弃国远遁,使黎庶涂炭。即立十淳,皆太祖子孙,岂不胜乞命它人邪?”辽主无以答,赐酒食,赦其罪。 赵良嗣等至燕京,见金主,金主得书,大喜。良嗣谓洛索曰:“贵朝所须岁币不赀,皇帝无少吝。今平州已不可得,唯西京早定夺,庶人情无亏。”洛索笑曰:“此无它,皇帝意南朝犒赏诸军耳。”马扩答以“贵朝既许西京,朝廷岂无酬酢之礼!”洛索曰:“此亦须再遣使去。”于是遣尼楚赫等三人与良嗣俱来。金主谓良嗣曰:“尼楚赫,贵臣也,可善待之。” 三月,乙卯,尼楚赫等人见于崇政殿,其国书、誓书并无一语及西京者。对罢,诣王黼第,黼欲令庭趋,尼楚赫不可,分庭而见。尼楚赫乃言:“士卒取西京劳甚,宜有犒劳。”黼皆许诺。帝以其主有“善待”之语,诏特预春宴。宴日,就辞于集英殿。诏吏部侍郎卢益、良嗣俱充国信使,马扩副之,持国书及誓书往军前,议交燕月日。 戊午,金都统杲等言:“耶律伊都、图喇谋叛,宜早图之。”金主招伊都等,从容谓之曰:“朕得天下,皆我君臣同心同德以成大功,固非汝等之力。今闻汝等谋叛,若诚然邪,必须鞍马、甲胄、器械之属,当悉付汝,朕不食言。若再为我擒,无望免死。欲留事朕,无怀异志,朕不汝疑。”伊都等皆战栗不能对。命杖图喇七十,馀并释之。 卢益、赵良嗣、马扩行至涿州,金洛索、高庆裔等先索誓书观之,斥字画不谨,令易之。益言:“主人亲御翰墨,所以示尊崇于大国也。”金人不听,兼求细故纷纷,至汴京更易者数四。金人又言:“近有燕京职官赵温讯、李处能、王硕儒、韩昉、张轸等越境去,南朝须先以见还,方可议交燕月日。”是数人者,皆契丹所指名,故金人索之。良嗣欲谕宣抚司遣去,益、扩不可,曰:“诸人闻已达京师,今欲悉还之,不唯失燕人心,且必见憾,尽告吾国虚实,所系非细。况今已迫四月,敌亦难留,何虑不交,奈何随所索即与之!彼得一询十,何时已邪!”良嗣卒与萨鲁谟赴宣抚司,缚送温讯等于金。既至,宗翰释其缚而用之。 壬午,卢益等赴花宴。时金主形神已病,中觞,促令便辞,略不及交燕事。益力言之,洛索曰:“两朝誓书中不纳叛亡,今贵朝已违誓矣。”益曰:“且勿言诸人未尝有至南朝者,借使有之,在立誓后邪,立誓前邪?”良嗣亦曰:“未议之事有五:“一回答誓书,二交燕京月日,三符家口立界,四山后进兵时日,五西京西北界未定,兼赏军银绢在涿州未交,安得便辞!”洛索曰:“皇帝有言,山西地土并符家口已无可议者,使副当亟辞去。”癸未,复遣良嗣往雄州取户口,途次,杨璞以国书、誓书二稿示良嗣,欲借粮十万斛,转至檀州、归化州给大军,讨天祚,且请良嗣入辞。良嗣问交燕之期,定以十七日。于是及益、扩等赍国书与杨璞俱来。至雄州,宣抚司犹疑金人所纳非实,因留马扩同入燕,备缓急差使,遣良嗣与杨璞赴京师。 初,王黼既专任交燕事,降旨饬童贯、蔡攸不得动,以听约束,因使赵良嗣奉使。而金主谓良嗣曰:“我闻中国大将独仗刘延庆,延庆将十五万众,一旦不战自溃,中国何足道!我自入燕山,今为我有,中国安得有之!”良嗣不能对。 旧制,辽使至,待遇之礼有限,不示以华侈,且以河朔甫近都邑,故迂其程途,多其里候,次第为之燕犒而至,防微杜渐意也。及黼遣良嗣,唯务欲速以擅其功,与金使人限以七日自燕山至阙下,凡四五往反皆然。又,每至辄陈尚方锦绣金玉瑰宝以夸富盛。金人因是益生心,邀索不已,黼劝帝曲从之。而营、平二州及山后之地,终不可得,姑欲得燕山以稍塞中外之议。约既定,复索礼数,因尽还其待辽人敌国之礼,唯不称兄弟而已。 ◎宋纪九十五 ∷起昭阳单阏四月,尽旃蒙大荒落十二月,凡二年有奇。 ○徽宗体神合道骏烈逊功圣文仁德宪慈显孝皇帝 宣和五年辽保大三年,金天辅七年,九月后为天会元年 夏,四月,丁亥,金主遣宗望、鄂啰袭辽主于阴山。 壬辰,使杨璞赍誓书,以燕京及涿、易、檀、顺、景、蓟六州来归。 辽耶律达实壁龙门东,金都统鄂啰遣洛索等攻之,生擒达实。耶律纠坚聚众兴中府,亦为金人所破,纠坚自杀。宗望、鄂啰闻辽主留辎重于青冢,以兵万人围之。戊戌,辽太保特默格窃梁王雅里以遁。秦王、许王、诸妃、公主、从臣俱陷于金。 庚子,童贯、蔡攸入燕山府。燕之金帛、子女、职官、民户,为金人席卷而东,损岁币数百万,所得者空城而已。 或告燕人曰:“汝之东迁,非金人意也,南朝留常胜军,利汝田宅,给之耳。”燕人皆怨,因说宗翰不当与南朝全燕。宗翰因欲止割涿、易两州,金主曰:“海上之盟,不可忘也。异日汝等自图之。” 壬寅,金宗望押燕山地图至。初欲令童贯、蔡攸拜受,马扩、姚平仲共晓之,乃已。贯、攸厚赂之而还。 乙巳,童贯奏抚定燕城。丙午,王黼等上表称贺。 戊申,金使杨璞同卢益、赵良嗣等至,赍国书并誓书以进。良嗣私语人曰:“只可保三年尔。”时上下皆知金必渝盟,而莫敢言。 庚戌,曲赦河北、河东、燕、云路。 时云中路地尚未得也,而赦乃先及。其后颇得武、朔、蔚三州,寻复失之,兵端盖自此始。 辛亥,童贯、蔡攸自燕山班师。 金人遣人招辽主归附,辽主答书请和。既而金人部送辽之族属、辎重东行,辽主愤举族见俘,以兵五千馀决战于白水泺,宗望以千兵击败之。辽主相去百步,遁去,获其子赵王实讷埒及辽主玺。追二十馀里,尽得其从马,献玺于行在,金主大录诸帅功,加赏焉。辽主遣人送龟纽金印伪降,宗望受之,视其文,乃元帅燕国王之印也。宗望复以书招之,谕以石晋、北燕故事。 辽主遁入云内,徒御单弱,特默格挟梁王雅里驰赴之,从者千馀人。辽主虑特默格为变,欲诛之,责以不能尽救诸王,将讯之,杖剑召雅里,问曰:“特默格教汝何为?”雅里对曰:“无它言。”乃释之。 五月,己未,以收复燕、云,赐王黼玉带;庚申,进太傅,总治三省事。郑居中为太保,进宰执官二等。癸亥,童贯落节钺,进封徐豫国公,蔡攸为少师,赵良嗣为延康殿学士。居中自陈无功,不拜。 夏国主乾顺遣使请辽主临其国,辽主从之,中军都统萧迪里等切谏,不听。遂渡河,次于金肃军北,遣使封乾顺为夏国皇帝。人情惶惧,不知所为。迪里阴谓耶律元直曰:“事执如此,亿兆离心,正我辈效节之秋。不早为计,奈社稷何!”乃共劫梁王雅里走西北部,三日,遂立为帝,改元神历,以迪里为枢密使,特默格副之。 雅里性宽大,恶诛杀,获亡者,笞之而已,自归者即官之。 金宗望趋天德,闻夏人迎护辽主。辽主已渡河,乃遗书于夏,使执送辽主,且许割地。 左企弓等为金部燕人东徙,流离道路,不胜其苦,过平州,遂入城言于张瑴曰:“左企弓不能守燕,致吾民如是。公今临巨镇,握强兵,尽忠于辽,免我迁者,非公而谁!”瑴遂召官属议,皆曰:“闻天祚兵势复振,出没漠南,公若仗义勤王,奉迎天祚以图恢复,先责左企弓等叛国之罪而诛之,尽归燕民,使复其业,而以平州归宋,则宋无不接纳,平州遂为藩镇矣。即后日金人加兵,内用营、平之军,外籍宋人之援,又何惧焉!”瑴曰:“此大事也,当审画。”以翰林学士李石明智,召而问之,石以为然。遂拘两府左企弓、虞仲文、曹勇义、康公弼,至滦河西,数其罪曰:“天祚播迁夹山,不即奉迎,一也;劝皇叔秦晋王僣号,二也;诋讦君父,降封湘阴,三也;天祚遣官来议事而杀之,四也;檄书始至,有迎秦拒湘之议,五也;不守燕而降,六也;臣事于金,七也;括燕财以悦金,八也;使燕人迁徒失业,九也;教金人先下平州,十也。尔有十罪,所不容诛。”企弓等无以对,皆缢杀之。仍称保大三年,画天祚像,朝夕谒,事必告而后行,称辽官秩。旋以榜谕燕人,令各安堵如故,田宅为常胜军所占者,悉还之。燕人大悦,往往南来至京师。 石改名安弼,与三司使高履改名党者,诣燕说王安中曰:“平州形胜之地,张瑴文武全才,足以御金人,安燕境,幸速招致,毋令西迎天祚,北合萧干也。”安中深纳之,令安弼、党赴阙以闻。帝以手札付詹度,第令羁縻之。而度促瑴内附,瑴乃遣人持书来请降。王黼劝帝纳之,赵良嗣谏曰:“国家新与金盟,如此必失其欢,后不可悔。”不听,良嗣坐削五阶。朝廷又闻迁民得归,亟诏安中、度加恤录士大夫之可用者,复百姓田租三年。瑴闻之,大喜,遂决策纳款焉。 乙丑,诏:“正位三公立本班,带节钺若领它职者仍旧班。著为令。” 癸酉,祭地于方泽。 和勒博南寇燕地,败于景、蓟间,其众奔溃,耶律裕古泽等杀之。奚人以次附属于金,金各置明安、穆昆领之。 六月,壬午朔,金主次鸳鸯泺。 丙戌,张瑴遣人诣安抚司纳土。金人闻瑴叛,遣拣摩将骑二千来讨,瑴率兵迎拒于营州。金人以兵少,不交锋而归,大书州门,有“今冬复来”之语,瑴即妄以大捷闻宣抚司。 乙未,诏:“今后内外宗室,并不称姓。” 丙申,金主有疾,还上京,命宗翰为都统,昱及斡鲁副之,驻兵云中以备边。旋召皇弟安班贝勒晟前赴行在。 戊申,领枢密院郑居中卒。辛亥,以蔡攸领枢密院。 秋,七月,戊午,以梁师成为少保。 童贯、蔡攸归自燕山,颇失帝意。王黼、梁师成遂荐谭稹为宣抚。是日,起复稹为河东、燕山府路兼河北路宣抚使,令驻河东,交割金人所许山后之地。己未,诏童贯依前太师、神霄宫使,致仕。 己酉,金主次牛山;宗翰还于军中。 庚午,王黼等上尊号曰继天兴道敷文成武睿明皇帝,不允。 八月,辛巳朔,日有食之。 乙未,郭药师大败萧干于峰山。 燕京既陷,干就奚王府自立为神圣皇帝,国号大奚,改元天嗣。时奚人饥,干出卢龙岭,攻破景州,又败常胜军张令徽、刘舜臣于石门镇,陷蓟州,寇掠燕城,其锋锐甚,有涉河犯京师之意,人情汹汹,颇有谋弃燕者,童贯自京师移文王安中、詹度、郭药师等切责之。已而安中命药师击破其众,乘胜穷追,过卢龙岭,杀伤大半。从军之家,悉为常胜军所得,招降奚、渤海五千馀人,生擒阿噜,获辽太宗尊号宝检、契丹涂金印等。干遁去,寻为其部下巴尔达喀所杀,传首河间府,詹度上之。 乙未,金主次浑河北,皇弟安班贝勒晟率宗室百官上谒。 辛丑,命王安中作《复燕云碑》。 壬寅,太白昼见。 戊申,金主殂于行宫,年五十六。后上尊谥曰武元皇帝,庙号太祖。 太祖豁达大度,知人善任,人乐为用,举兵数年,算无遗策,遂成大业。 九月,癸丑,太祖丧至上京,葬宫城西南宁神殿。贝勒杲、郓王昂及宗峻、宗干率宗亲百官请安班贝勒晟正帝位,不许;固请,亦不许。宗干率诸弟以赭袍被晟体,置玺怀中。丙辰,即皇帝位。己未,告祀天地。 辛酉,大飨明堂。 丙寅,金大赦中外,改天辅七年为天会元年。 癸酉,金主命发春州粟,振降人之徙于上京者。戊寅,诏诸明安振内地匮乏。 辽耶律达实既为金人所擒,临战,辄以绳系其背,使为前导。是月,达实复亡归于辽。 冬,十月,乙酉,雨木冰。 壬辰,金主以空名宣头百道给都统宗翰,许以便宜从事。 己亥,金上京僧献佛骨,金主却之。 壬寅,罢诸路提举常平之不职者。 是月,京师地震。 诏建平州为泰宁军,以张瑴为节度使,世袭平州,其属卫甫、赵仁彦、张敦固皆擢徽猷阁待制;令李安弼赍诏还平州,仍以金花笺御笔付瑴弟,令面授之。 辽雅里初自立,好取《贞观政要》,及林牙耶律资忠所作《治国诗》,令侍从读之。尝命薄征于民,曰:“民有即我有,否则民何以堪!”一时翕然称之。统军托卜嘉等率众来附,自诸部继至。而雅里日渐荒怠,好击鞠,以特默格切谏而止。寻以出猎过劳病死,萧迪里为乱兵所杀,特默格附于金。 十一月,乙卯,以郑绅为太师。 癸亥,诏国子监刊印御注《冲虚至德真经》,颁之学者,从祭酒蒋在诚等奏请也。 丙寅,幸王黼第观芝。帝由便门过梁师成家,复来黼第,因大醉,不能语。夜,漏上五刻,乃开龙德宫复道小门以过,内侍十馀人执兵接拥。是夜,诸班禁从皆集教场,备不虞,几至生变。翼日,犹不御殿。半日,人心少安。 诸路漕臣坐上供钱物不足,贬秩者二十二人。 丁卯,王安中、谭稹加检校少傅,郭药师为太尉。 壬申,王黼子弟亲属推恩有差。 是月,金遣宗望督拣摩攻平州。会张瑴闻朝命将至,大喜,率官吏郊迎。金人谍知之,以千骑袭破平州,得朝廷所赐诏旨。瑴挺身走,欲间道归京师。其弟怀御笔将奔燕山,以其母为金人所得,复往投之,而瑴母及妻已为金人所戮,并得瑴弟所怀御笔,金人大怒。瑴遁燕山,郭药师留之,匿姓名,寄常胜军中。金人累檄宣抚司取瑴,宣抚司具奏,朝廷初不欲发遣。金人索之益急,王安中取貌类瑴者,斩其首与之,金人曰:“非瑴也。”遂欲以兵攻燕。安中言:“必不发遣,恐启兵端。”朝廷不得已,令安中缢杀之,函其首,并瑴二子送于金。燕降将及常胜军士皆泣下。郭药师曰:“金人欲瑴即与,若求药师,亦与之乎?”安中惧,因力求罢,召为玉清宝箓宫使,以蔡靖知燕山府。张令徽等由是切齿,而常胜军亦解体矣。 十二月,辛己,金蠲民间贷息。诏以咸州以南,苏、复州以北,年谷不登,其应输南京军粮,免之。 甲午,金主诏曰:“比闻民间乏食,至有自鬻其子者,其听以丁力等者赎之。” 是日,以古论贝勒杲为安班贝勒,以宗干为国论贝勒。遣李靖来告哀。 乙巳,金使高居庆、杨意来贺正旦。时以山后诸州请于金,金主新立,将许之。宗翰自云中至,言于金主曰:“先帝初图宋协力攻辽,故许以燕地。宋人既盟之后,复请加币以求山西诸镇,先帝辞其币而复与之盟曰:‘无匿逋逃,无扰边民。’今宋数路招纳叛亡,累疏姓名索之而不肯遣。盟未期年,今已如此,万世守约,其可望乎!且西鄙未宁,割付山西诸郡,则诸军失屯据之所,将有经略,或难持久,请勿与之。”金主遂遣使,止以武、朔二州来归。 是岁,秦、凤旱,河北、京东、淮南饥,遣官赈济。 宣和六年辽保大四年,金夭会二年 春,正月,癸丑,遣太常少卿连南夫伴送金使归国,寻兼祭奠吊慰使。 甲寅,金主以空名宣头五十、银牌十给宗望。 戊午,置书艺所。 癸亥,藏萧干首于太社。 金以东京比岁不登,诏减田租、市租之半。 庚午,勒停人蔡绦复朝奉郎,提举明道宫。 癸酉,御内东门,为金主旻成服。 甲戌,夏国称藩于金,金以下寨以北,阴山以南,伊实伊喇图鲁泺西之地与之。 丁丑,金始自其京师至南京,五十里置驿。 辽主趋都统玛格军,金人来攻,弃营北遁,玛格被执。玛克实来迎,赆马驼羊,又率部人防卫。时侍从乏粮数日,以衣易羊。至乌古迪里部,以都点检萧伊苏知北院枢密使事,封玛克实为神裕悦王。 二月,金诏护辽帝诸陵,有盗发者罪死。庚寅,给宗翰马,命赈新附之民。 己亥,躬耕籍田。 丙午,诏:“自今非历台阁、寺监、监司、郡守、开封府曹官者,不得为郎官、卿、监。著为令。” 尚书左丞李邦彦,以父忧去位。 金宗翰乞济师,诏有司选精兵五千给之。 丁未,金主谕宗望曰:“凡南京留守及诸阙员,可选勋贤有人望者就注拟之,具姓名官阶以闻。” 辽耶律约索等十人谋叛,伏诛。 三月,己酉朔,以钱景臻为少师。 金遣使诣宣抚司,索赵良嗣所许粮二十万石。谭稹曰:“二十万石不易致,良嗣所许,岂足凭也!”遂不与。金人大怒,及举兵,亦以此为辞。 庚戌,金宗望请选良吏招抚迁、润、来、隰之民保山砦者,从之。 己未,宗望以南京反覆,凡攻取之计,乞与知枢密院事刘彦宗裁决之。 辛未,夏国王李乾顺进誓表于金。 闰月,戊寅朔,金赐夏国誓诏。 辛巳,皇后亲蚕。 京师、河东、陕西地震,宫殿门皆摇动有声,河东、陕西尤甚,兰州诸山草木悉没入地,而山下麦苗皆在山上。诏右司郎中黄潜善案视,潜善不以实闻,帝意乃安。迁潜善为户部侍郎。 夏,四月,巳酉,金赈上京路、西北路之隆者及新徙岭东之人。 癸丑,赐礼部奏名进士及第、出身八百五人。 丁巳,起复李邦彦为尚书左丞。 戊午,金以所筑上京新城名会平州。 五月,癸卯,金使来告嗣位。 癸未,金主诏曰:“新降之民,诉讼者众,今方农时,或失田业,可俟农隙听决。” 金人既建平州为南京,未几,州人拥都统张敦固据城抗拒。是月,拣摩克南京,杀敦固。 自得燕地,悉出河北、河东、山东之力以往馈官军,率十数石致一石,才一年,三路皆困。六月,壬子,诏西京、淮、浙、江、湖、四川、闽、广措置调夫各数十万,并约免夫钱,每夫三十贯,委漕臣限督之,违者从军法,用王黼言也。寻又诏宗室、戚里、宰执之家及宫观、寺院,一例均敷,于是遍率天下,所得才二千万缗,而结怨四海矣。 秋,七月,壬午,金皇子宗峻卒,太祖之嫡子也。 丙戌,金禁外方使介冗从多者。 戊子,遣著作佐郎许亢宗等如金贺嗣位。 丁酉,诏:“应系御笔断罪,不许诣尚书省陈诉改正。” 王黼言:“顷得方士玑衡之书,足以察七政。”甲辰,诏置玑衡所,以黼及梁师成领之。 辽主既得耶律达实兵,及居古迪里部,又得玛克实之兵,自谓有天助,再谋出兵收复燕、云。达实谏曰:“向以全师不谋战备,使举国皆为金有。国势至此,而方求战,非计也。当养兵待时而动,不可轻举。”辽主不从。达实遂杀知北院枢密事萧伊实及博勒果,自立为王,率铁骑三百宵遁。 遣校书郎卫肤敏如金贺生辰。肤敏言:“金生辰后天宁节五日,今未闻彼遣使而吾反先之,于威重已阙。万一金使不至,为朝廷羞。请至燕而候之,脱若不来,则以币置诸境上。”帝以为然。洎至燕山,金使果不来,遂置币而返。 辽主在夹山,金人欲取之,以力不能入夹山为恨。辽主畏宗翰在西京扼其前,久不敢出。俄闻宗翰还上京,洛索代领军事,遂率诸军出夹山,下潼阳岭,取天德、东胜军、宁边、云内等州,南下武州,如履无人之境。洛索忽以大兵扼其归路,急击之,辽众大溃。 夏人举兵侵武、朔二州地界,宣抚使谭稹遣李嗣本御之。兵数交,夏人未即退,而金人怨朝廷纳张瑴,又以稹不给粮,遂攻蔚州,杀守臣陈翊,陷飞狐、灵丘两县,逐应州守臣苏京等,绝山后交割意。朝廷咎稹措置乖方,童贯、蔡攸又共排稹,八月,乙卯,责授稹顺昌军节度副使,致仕,以童贯领枢密院,代其任。 辽主之在夹山也,帝欲诱致之,始遣一番僧赍御笔绢书通意。及辽主许允,遂易书为诏,许待以皇弟之礼,位燕、越二王上,筑第千间,女乐三百人,辽主大喜。贯是行出太原,名为代稹交割山后地土,实以密约辽主来降,自往迎之也。辽主欲来奔,虑南朝不足恃,遂直趋山阴。 国舅详衮萧托卜嘉降于金。 壬戌,以复燕、云,赦天下。 九月,乙亥,以白时中为特进、太宰兼门下侍郎,李邦彦为少宰兼中书侍郎。 辛巳,大飨明堂。 丁亥,以赵野为尚书左丞,翰林学士承旨宇文粹中为尚书右丞,开封府尹蔡懋同知枢密院。 庚寅,遣校书郎贺允中等如金贺正旦。 庚子,金使布密古等来致遗留物。 冬,十月,甲子,金以泰州秋潦,发宁江州粟以赈之。丙寅,命运米五万石于广宁,以给南京、润州戍卒。 庚午,金使来贺正旦。 御笔:“道官可自大夫以上共带职人并令封至朝官,许荫赎私罪为官户。” 诏:“有收藏习用苏、黄之文者,并令焚毁,犯者以大不恭论。” 癸酉,诏:“内外官并以三年为任,治绩著闻者再任。” 辽主在阴山,从者不过四千户,步骑才万馀,犹纳图鲁卜部人额格之妻,以额格为本部节度使。 十一月,丙子,太傅王黼致仕。 黼位元宰,每陪曲宴,亲为俳优鄙贱之役以献笑取悦,太子闻而恶之。黼以郓王楷有宠,阴为画夺宗之计,未成。会帝幸其第观芝,而黼第与梁师成连墙,穿便门往来,帝始悟其与师成交结状,还宫,眷待顿衰。李邦彦素与黼不协,阴结蔡攸共毁之。会中丞何奏黼奸邪专横十五事,遂命致仕,其党胡松年等并免官。 太白昼见。 自蔡京以丰亨豫大之说劝帝,穷极侈靡,久而帑藏空竭,言利之臣,殆析秋毫。宣和以来,王黼专主应奉,括剥横赋,以羡为功,所入虽多,国用日匮。至是宇文粹中上言:“祖宗之时,国计所仰,皆有实数,量入为出,沛然有馀。近年诸局务、应奉司,妄耗百出,若非痛行裁减,虑智者无以善后。”帝然其言。丙戌,诏蔡攸就尚书省置讲议财利司,除茶法已有定制,馀并讲究条上。攸请内侍职掌,事干宫禁,应裁省者,委童贯取旨。由是不急之物,无名之费,颇议裁省。 壬辰,诏:“监司择县令有治绩者保奏,召赴都堂审察录用,毋过三人。” 童贯遣马扩、知保州辛兴宗使宗翰军,乙未,扩等至云中府。会宗翰已归国,留洛索权元帅,遣人来谕庭参。扩辞以见人臣无此仪,洛索曰:“谭宣抚时使人庭参我。”扩曰:“谭稹以凡庸不知故常,为朝廷所黜。”数往返辨论。最后,洛索遣高庆裔来曰:“二观察既执旧仪,此亦暂权元帅,不敢辄见。所言交山后事,以国相诣阙,不敢专。兼两朝誓书,各不收纳叛亡,贵朝先失约,虽山后亦难以便交。”扩曰:“职官、富户逃归燕京,乃张瑴之罪,本朝已斩首函送。其馀民户,多隐山谷,闻已见者相继遣前,未见者方行根捕。如贵朝言,山后别无经略,及交蔚州复纵军马攻取,若大国每如斯,则两朝和好何时可成!”庆裔曰:“山后疆土已许,谅不食言。但贵朝亦许常敦信誓,前索职官、民户,继踵发来,事无不遂也。”即以牒遣使人回。 贵询扩入境所见,扩曰:“金人训习汉儿乡兵,增飞狐、灵丘之戍,数指言张瑴,邀索职官、民户,实有包藏,愿太师速营边备。”贯不能用。 辽主从行者举兵乱,护卫太保萧仲恭等击败之。 仲恭性恭谨,能披甲超橐驼。其母梁宋国大长公主,道宗季女也,自青冢逃归,至是以马乏不能进,谓仲恭兄弟曰:“汝等尽节国家,勿以我为念。”辽主饬之,命仲恭之弟仲宣留侍公主。仲恭从辽主西奔,公主寻为金所获。 十二月,甲辰朔,诏:“太师致仕蔡京领讲议司,听就私第裁处,仍免佥书,毋致勤劳。 诏百官遵行元丰法制。 癸亥,蔡京落致仕,领三省事,五日一赴朝请,至都堂治事。 王黼既罢,白时中、李邦彦作相,京党哄然,以为宰相望轻,朱勔因力劝用京,帝从之。京至是凡四当国,年已八十,目盲不能书字,足蹇不能拜跪。凡京所判,皆季子绦为之,仍代京禁中奏事,于是肆为奸利,赏罚无章。绦妻兄韩梠者,骤用为户部侍郎,密与谋议,贬逐朝士,殆无虚日。绦每造朝,侍从以下皆迎揖,呫嗫耳语,堂吏数十人抱文书以从;遣使四出,诛求采访,喜者令荐之,否则劾之,中外搢绅,无不侧目。先是王黼领应奉司,总四方贡献之物以示权宠。绦复效之,创置宣和库式贡司,中分诸库,如泉货、币帛、服御、玉食、器用等,皆其名也,上自金玉,下及蔬茹,无不笼取,元丰大观库及榷货务见在钱物,皆拘管封桩,为天子私财,时中、邦彦等奉行文书而已。 时河北、山东转粮以给燕山,民力疲困,重以监额科敛,加之连岁凶荒,于是饥兵并起为盗。山东有张万仙者,众至十万;又有张迪者,众至五万;河北有高托山者,号三十万;自馀二三万者,不可胜数。命内侍梁方平讨之。 都城中酒保朱氏女忽生髭,长六七寸,特诏度为道士。 辽置二总管府。 宣和七年辽保大五年,金天会三年 春,正月,癸酉朔,诏赦两河、京西流民为盗者,仍给复一年。 戊子,金同知宣徽院事韩资正,加尚书左仆射,为诸宫都部署。 癸巳,诏:“罢诸路提举常平官属,有罪当黜者以名闻;仍令三省修已废之法。” 遣礼部员外郎邵博送伴金使。 党项舒和伦遣人请辽主临其地,辽主遂趋天德。过沙漠,金兵忽至,辽主徒步出走。近侍进珠帽,却之,乘张仁贵马得脱。至天德,遇雪,无御寒具,护卫太保萧仲恭以貂裘帽进。途次,绝粮,仲恭进麨与枣。欲憩,仲恭即跪坐,倚之假寐;仲恭辈惟啮冰雪以济饥。过天德,至夜,将宿田家,绐曰侦骑,其家知之,乃叩马首,跪而大恸。潜宿其家,居数日,嘉其忠,遥授以节度使。遂趋党项,以舒和伦为西南面招讨使,总知军事。 二月,甲辰,复置铸钱监。 诏御史察赃吏。 己酉,雨木冰。 庚戌,诏京师运米五十万斛至燕山,令工部侍郎孟揆亲往措置。 壬戌,辽主行至应州新城东六十里,为金将洛索所执,辽亡。 辽主之在夹山也,帝数遣使诱之,往来皆由云中,金人尽知其事。及其走舒和伦帐中,金人以未得天祚,遣使谓童贯曰:“海上元约不得存天祚,彼此得即杀之。而中国违约招徕,今又藏匿不出,我必欲得天祚也。”贯辞以无有。又遣使迫促,语大不逊,贯不得已,遣诸将出境上搜之,曰:“若遇异色目人,不问,便杀以授使人。”会金人自得天祚,事乃息。 壬申,京东转运副使李孝昌言招降群盗张万仙等五万馀人;诏捕官犒赏有差。 初,耶律达实北行三日,过黑水,见白达勒达详衮崇乌鲁,崇乌鲁献马四百,驼二十,羊若干。西至哈屯城,驻北庭都护府,会西鄙七州及十八部王,谕之曰:“我祖宗艰难创业,历世九主,历年二百。金以臣属,逼我国家,残我黎庶,屠翦我州邑,使我天祚皇帝蒙尘于外,日夜痛心疾首。我今仗义而西,翦我仇敌,复我疆宇。惟尔众庶,亦有思共救君父,济生民之难者乎?”遂得精兵五万馀。于是置官吏,立排甲,具器仗,以青牛、白马祭天地、祖宗,整旅而西。先遣书回鹘王必勒哈曰:“吾与尔国非一日之好,今我将西至大食,假道尔国,其勿致疑。”必勒哈得书,即迎至邸,大宴三日。临行,献马、驼、羊,愿质子孙为附庸,送至境外。所过,敌者胜之,降者安之,兵行万里,归者数国,获财畜不可胜计,军势日盛。至塔什干,西域诸国举兵十万,号呼拉沙,来拒战,两军相望二里许。谕将士曰:“彼军虽多而无谋,攻之则首尾不救,我师必胜。”乃遣萧额哩埒、耶律松山等将兵攻其右,萧苏拉布、耶律穆苏等将兵攻其左,自以众攻其中,三军俱进。呼拉沙大败,僵尸数十里。驻军塔什干凡九十日,回回国王来降,贡方物。又西至奇尔爱雅,文武百官册立达实为帝,以是月五日即位,改元延庆,号噶尔汗,复上汉尊号曰天祐皇帝,世谓之西辽。既而追谥其祖曰嗣元皇帝,祖母曰宣义皇后,册元妃萧氏为昭德皇后。 三月,癸酉朔,雨雹。 丙子,金赈奚、契丹新降之民。 辛巳,金建乾元殿。赐完颜洛索铁券。干鲁献传国宝,以玛克实来降,请给印绶。 金始议礼制度,正官名,定服色,兴庠序,设选举,其议皆自宗干发之。 甲申,知海州钱伯言奏招降山东寇贾进等十万人,诏补官有差。 先是,童贯尝问马扩:“常胜军且为患,欲消之,如何?”扩曰:“诚知必尔。然今金人未敢肆而知有所忌者,以有此军也。若遽罢之,且为患,莫若且抚而用之。”贯曰:“其术安在?”扩曰:“今药师之众止三万馀人,多马军武勇。太师诚能于陕西、河东、河北选精锐马步十万,分之为三,择智勇如药师者三人统之,一驻燕山,与药师对,一驻广信军或中山府,一驻雄州或河间府,犬牙相制。使药师之众,进有所依,退有所惮,则金人虽肆,岂能遽前!”贯曰:“善!第十万人未易得,我当徐思之。” 辛丑,贯自太原、真定、瀛、莫入燕山,犒常胜军,奏请河北置四总管,中山辛兴宗,真定王元,河中杨惟忠,大名王育,令招逃卒、游手人为军,从之,盖用扩言也。 夏,四月,丙辰,降德音于京东、河北路。 庚申,蔡京依前太师、鲁国公,致仕。 蔡绦既擅权用事,其兄攸愈嫉之;白时中、李邦彦亦恶绦,乃与攸发绦奸私事。帝怒,诏安置韩梠于黄州,罢绦侍读,提举明道宫,寻又毁绦赐出身敕。时中等欲因以撼京,而京犹未有去志。帝乃命童贯与攸同往取谢事表,京置酒饮贯、攸,酒方行,京泣曰:“上何不容京数年?当有相谗谮者。”贯曰:“不知也。”京又曰:“京衰老宜去,而不忍遽乞身,以上恩未报,此心二公所知也。”时左右闻京并呼攸为公,皆窃笑。京不得已,以章授贯。帝命词臣代为作三表请去,乃降制从之。 复州县免行钱。 戊辰,诏行元丰官制,复尚书令之名,虚而勿授;三公但为阶官,毋领三省事。 五月,丁亥,诏:“诸路帅臣举将校有才略者,监司举守令有政绩者,岁各三人。” 乙未,遣奉议郎舒宸中如金贺生辰,寻改命校书郎卫肤敏。 六月,辛丑朔,诏宗室复著姓。 帝授神宗遗训,能复全燕之境者,胙土,锡以王爵,丙午,封童贯为广阳郡王。 己未,加蔡攸太保。 戊申,诏:“臣僚辄与内侍来往者论罪。” 辛亥,虑囚。 癸亥,诏:“吏职杂流出身人,毋得陈请改换。” 乙丑,罢减六尚岁贡物。 是月,宝文阁待制刘安世卒。 安世少从学于司马光,平居坐不倾倚,书不草率,不好声色货利,忠孝正直,皆取则于光。除谏官,在职累年,正色立朝,其面折廷诤,或逢盛怒,则执简却立,俟威少霁,复前抗辞;旁列者见之,蓄缩悚汗,目之曰“殿上虎”。年既老,群贤凋丧略尽,岿然独存,以是名望益重。梁师成用事,心服其贤,求得小吏吴默常趋走前后者,使持书啖以即大用,默因劝为子孙计,安世笑曰:“吾若为子孙计,不至是矣。且吾废斥几三十年,未尝有一点墨与权贵。吾欲为元祐全人,见司马光于地下耳。”还其书不答。苏轼尝评元祐人物曰:“器之真铁汉!”器之,安世字也。 秋,七月,庚午朔,诏:“士庶毋以天、王、君、圣为名字。” 壬申,金禁内外官宗室毋私役百姓。 己卯,金主诏:“权势之家毋买贫民为奴,其胁买者,一人偿十五人,诈买者,一人偿二人,杖一百。” 甲申,金括南京官豪牧马,以等第取之,分给诸军。 是月,熙河、兰州、河东地震。熙河有裂数十丈者,兰州尤甚,仓库皆没。 河东义胜军叛。 八月,癸卯,金西南北都统鄂啰以辽主延禧至来流河。甲辰,告于太祖庙。丙午,见金主,遂降封为海滨王。以萧仲恭为忠,甚加礼遇。 壬子,金主命有司拣阅善射勇健之士以备南伐。时宗望言于金主曰:“宋人不还户口,且闻治军燕山,苟不先之,恐为后患。既而宗翰亦以为言。故南伐之策,宗望实启之。 九月,壬辰,金使李孝和等以天祚成擒来告庆,诏宇文虚中、高世则馆之;其实金将举兵,先使来觇也。时河东奏宗翰至云中,颇经营南下,诏童贯再行宣抚。贯既受诏,未即行。会张孝纯奏金人遣小使至太原,欲见贯,既,议交割云中地,帝颇信之,诏趣贯行无留。 乙未,诏吉州安置聂山,复朝散郎,乘驿赴阙。 时金人欲伐中原,其谋已深,惧我为备,且揣知我必欲云中,故多为好辞以给我。然谍报已详,于是预谋云中守,蔡攸乃荐山,遂召之。 是月,有狐升御榻而坐。又有都城外鬻菜夫,至宣德门下,忽若迷罔,释荷担,向门戟手,且言云:“太祖皇帝、神宗皇帝使我来道,尚宜速改也。”逻卒捕之,下开封狱,一夕,方省,初不知向者所为。乃于狱中杀之。 清化县榷盐场申燕山府,言金人拥大兵前来,劫掠居民,焚毁庐舍。时宣抚使蔡靖与转运使吕颐浩、李与权等修葺城隍,团结人兵,以为守御之备;使银牌马入奏,兼关合属去处,而大臣谓郊礼在近,匿不以闻,恐碍推恩,奏荐事毕,措置未晚,但以大事委边臣而已。 冬,十月,己亥,赐金告庆使李孝和等宴。 甲辰,金主诏诸将南伐,以安班贝勒杲兼领都无帅,贝勒宗翰兼左副元帅,先锋经略使完颜希尹为右监军,左金吾上将军耶律伊都为右都监,自西京入太原。以六部路军帅达兰为六部路都统,舍音副之。宗望为南路都统,拣摩副之,知枢密院事刘彦宗兼领汉都统,自南京入燕山路。时金人部署已定,而举朝不知,遣使往来,泄泄如平时。 金建太祖庙于西京。 辛亥,赐曾布谥曰文肃。 戊午,罢京畿和籴。 十一月,乙亥,遣使如金回庆。 童贯至太原,马扩、辛兴宗复诣云中,使宗翰军,谕以得旨且交蔚、应、飞狐、灵丘,馀悉还金,仍觇其国有无南侵意。 扩等至军前,宗翰严兵以待,趣扩等庭参,如见金主礼。礼毕,首议山后事。宗翰曰:“先帝与赵皇交好,各立誓书,万世无毁。不谓贵朝违约,阴纳张瑴,收燕京逃去官民,本朝屡牒追还,第以虚文见绐,今当略辨是非。”扩曰;“本朝缘谭稹昧大计,轻从张瑴之请,上深悔之。愿国相存旧好,不以前事置胸中,乞且交蔚、应、飞狐、灵丘之地。”宗翰笑曰:“汝尚欲此两州、两县邪?山前、山后,皆我家地,复何论!汝家州县消数城来,可赎罪也。汝辈可即辞,吾自遣人至宣抚司矣。” 金人自擒天祚之后,欲南下,意尚犹豫。会隆德府义胜军二千人叛降于金,具言中国虚实;又,易州常胜军首领韩民义怨守臣辛综,率五百馀人见宗翰曰:“常胜军惟郭药师有南向心,如张令徽、刘舜臣之徒,以张瑴故皆觖望。”由是刘彦宗、耶律伊都辈力劝金人,言南朝可图,仍不必用众,因粮就兵可也,故宗翰决意南伐而有是言。翼日,馆中供具良厚,萨里穆尔笑谓马扩曰:“待使人止此回矣。” 金宗望请于金主曰:“拣摩于臣为叔父,请以拣摩为都统,臣监战事。”金至从之,以宗望监拣摩、刘彦宗两军战事。 丙戌,祀圜丘,赦天下。 庚寅,以保静军节度使种师道为河东、河北路制置使。 十二月,戊戌,金人破檀州。 己亥,马扩等自云中回,至太原,以宗翰所言告。童贯惊曰:“金人初立国,遽敢作如许事!”扩曰:“北人深憾本朝结纳张瑴,又为契丹亡国之臣所激,必谋报复。扩固尝关白,独未蒙信听耳,今犹可速作堤防。”然贯先已阴怀遁归意矣。 金人破蓟州。 朝廷以故事遣吏部员外郎傅察迎金贺正旦使于玉田县,时金已渝盟,或劝毋遽行,察曰:“受使以出,闻难而止,若君命何!”遂行。遇宗望,促之使拜,白刃如林,或捽之伏地,衣袂颠倒,愈植立不顾,曰:“我有死而已,膝不可屈也。”遂杀之。察,尧俞从孙也,仓卒殉义。将官武汉英识其尸焚之,裹其骨,命虎翼卒沙立负以归。立至涿州,金人得而系诸土室,凡两月,伺守者怠,毁垣出,归,以骨付其家。 壬寅,金使王介儒、萨里穆尔至太原,出所赍书,说张瑴渝盟等事,其语倨甚。童贯厚礼之,曰:“如此大事,何不素告我?”萨里穆尔曰:“军已兴,何用告为!国相军自河东路入,太子军自燕京路入,不戮一人,止传檄而定耳。”马扩曰:“兵凶器,天道厌之。贵朝灭契丹,亦藉本朝之力。今一旦渝盟,举兵相向,岂不顾南朝积累之国,若稍饰边备,安能遽敌耶!”萨里穆尔曰:“国家若以贵朝可惮,则不长驱矣。移牒且来,公必见之。莫若遣童大王速割河东、河北,以大河为界,存宋朝宗社,乃至诚报国也。” 贯闻之,忧懑不知所为,即与参谋宇文虚中等谋赴阙禀议,知太原府张孝纯止之曰:“金人渝盟,大王当会诸路将士,竭力支吾。今大王去,人心必摇,是弃河东与金也。河东既失,河北岂可保邪!愿少留,共图报国。兼太原地险城坚,人亦习战,未必金便能克也。”贯曰:“贯受命宣抚,非守土也。必欲留贯,置帅臣何为!”乙巳,遂逃归京师。孝纯叹曰:“平生童太师作几许威望,及临事,乃蓄缩畏慑,奉头鼠窜,何面目见天子乎!” 初,郭药师与詹度同职,自以节钺,欲居度上,度以御笔所书有序,不从。常胜军士横暴,度不能制。朝廷虑其交恶,命蔡靖代度。靖至,坦怀待之,药师亦重靖,稍为抑损。而知燕山府王安中,但诌事之,宰相亦曲徇其意,所请无不从。于是良械精甲,药师令其部曲持以贸易于它道,为奇巧之物以奉权贵官侍,誉言日闻于帝。遂专制一路,增募兵,号三十万,而不改契丹服饰。朝论颇以为疑虑,进拜太尉,召之入朝,药师辞不至。帝令童贯行边,阴察其去就,欲挟之偕来。贯至,药师迎于易州,再拜帐下。贯避之,曰:“汝今为太尉,位视二府,与我等耳,此礼何为!”药师曰:“太师,父也。药师唯拜我父,焉知其它!”贯释然。遂邀贯视师,至于迥野,略无人迹;药师下马,当贯前掉旗一挥,俄顷,四山铁骑耀日,莫测其数,贯众皆失色。归为帝言,药师必能抗北;蔡攸亦从中力主之,谓其可倚。故内地不复防制,屡有告变及得其通金国书,宰相辄不省。詹度亦言药师瞻视非常,趋向怀异,始诏遣官究实,而金兵已南下。 宗望至三河,靖遣药师及张令徽、刘舜仁帅师四万五千迎战于白河,败绩而还。宗望至燕山,药师率军郊迎之,执靖及都转运使吕颐浩、副使李与权以降。于是燕山府所属州县,皆为金有。宗望既得药师,益知虚实,因以为乡导,悬军深入矣。 初,宣抚司招燕、云之民,置之内地,如义胜军等,皆山后汉儿也,实勇悍可用。其在河东者约十万馀人,官给钱米,虽诸司不许支用者亦听之。久之,仓廪不足,以饥而怒,官军又辄骂辱,其心益贰,俟衅且发。至是金人南侵朔、武之境,朔州守将孙翊者,勇而忠,出与之战,未决,汉儿开门献于金。至武州,汉儿亦为内应,遂失朔、武。长驱至代州,守将李嗣本率兵拒守,汉儿又擒嗣本以降,遂破代州。及至忻州,州守贺权开门张乐以迓之。宗翰大喜,下令兵不入城。 己酉,知中山府詹度奏金人分道南下。是月,连三奏至京师,朝廷失色。 辛亥,金宗望引兵向阙,令所过州县毋得擅行诛戮。 乙卯,宗望攻保州、安肃军,不克。 丁巳,皇太子除开封牧,罢修蕃衍北宅,令诸王子分居十位。 戊午,金人围中山府,詹度御之。 是日,皇太子入朝,赐排方玉带。排方玉带非臣下所当服也,帝时已有内禅意矣。 己未,下诏罪己,其略曰:“言路壅蔽,导谀日闻,恩幸持权,贪饕得志。搢绅贤能,陷于党籍;政事兴废,拘于纪年。赋敛竭生民之财,戍役困军伍之力;多作无益,侈靡成风。利源酤榷已尽,而谋利者尚肆诛求;诸军衣粮不时,而冗食者坐享富贵。灾异讁见而朕不悟,众庶怨怼而朕不知,追惟己愆,悔之何及!”诏,宇文虚中所草也。又令中外直言极谏,郡邑率师勤王;募草泽异才,有能出奇计及使疆外者;诸局及西城所见管钱物,并付有司;其拘收到元系百姓地土,并给还旧佃人;减掖庭用度、侍从官以上月廪;罢道官并宫观拨赐田土,及大晟府、教乐所、行幸局、采石所;凡厘革弊端数十事。诏草既进,帝览之,曰“一一可便施行,今日不吝改过。”虚中再拜泣下,同列尚有犹豫者。初,童贯得金茹越寨牒,及开拆,乃檄文,言多指斥,贯不敢奏。至是诏草数改易,未欲下也;李邦彦谓不若进此以激圣心,从之。帝果涕下无语,但曰“休休”,内禅之意遂决。 遣通直郎李邺使金,告以将内禅,且求和。 初,童贯既归自太原,金人又遣两使来,大臣不敢引见。帝遂创小使之礼,令大臣见之于尚书省厅事。才就位,遂大声曰“皇帝已命国相与太子郎君吊民伐罪,大军两路俱入。”白时中、李邦彦与蔡攸等,俱失色不敢答。徐问:“如何可告缓师者?”使人因大言曰:“不过割地称臣耳。”大臣又俱失色不敢答,遂议厚其礼而遣之。攸弟绦说攸曰:“此觇我耳。宜以行人失辞而斩其使而使彼罔测。不然,且囚之,不可使知吾情实。”攸不听。盖与执政议,恐激其兵之速也。 邺奉使,丐金三万两,而朝廷颇难之,遂出祖宗内帑金瓮二,各五十两,命书艺局销镕为金字牌子以授邺。 先是有旨幸淮、浙,诏集从臣赴都堂问计。给事中直学士院吴敏入对于玉华阁下,曰:“愿请间。”帝顾群臣少却立。敏曰:“金人渝盟,陛下何以待之?”帝蹙然曰:“奈何?”时东幸计已定,诏除户部尚书李棁守建康。敏率给舍诣都堂曰:“朝廷便为弃京师,计何左也!此命果行,虽死不奉诏。”棁遂罢行。 及太子除开封牧,帝去意益急。敏于是奏曰:“闻陛下巡幸之计已决,有之乎?”帝未应。敏曰:“以臣计之,今京师闻金大入,人情震动,有欲出奔者,有欲守者,有欲因而反者,以三种人共守,一国必破。”帝曰:“然,奈何?”敏曰:“陛下定计巡幸,万一守者不固,则行者必不达。”帝曰:“正忧此。”敏曰:“陛下使守者威福足以专用其人,则守必固;守固,则行者达矣。”帝稍开纳。敏曰:“陛下能定计,事当不过三日。过三日,守者势未定,威福未行,金人至,无益也。”时金已越中山而南,计程十日可至畿甸,故敏以三日为期。帝嘉许。 敏遂以札子荐太常少卿李纲曰:“纲明隽刚正,忠义许国,自言有奇计长策,愿得召见。”盖纲尝在敏家,为敏言,上宜传位如天宝故事,与敏意合,故荐之。帝令纲来日候对于文字外库。先是纲上御戎五策,曰正己以收人心,听言以收士用,蓄财谷以足军储,审号令以尊国势,施惠泽以弭民怨,因谓敏曰:“敌势猖獗,非传位太子,不足以招徕天下豪杰。”敏曰:“监国可乎?”纲曰:“肃宗建号之义,不出于明皇,后世惜之。主上聪明仁恕,公言万一得行,将见金人悔祸,宗社底宁,天下受其赐。”翼日,复刺臂血,上疏请之。 帝乃除敏门下侍郎,辅太子。谓蔡攸曰:“我平日性刚,不意金人敢尔!”因握攸手,忽气塞不省,坠御床下。宰执亟呼左右扶举,仅得就宣和殿之东閤。群臣共议,一再进汤药,俄少苏,因举臂索纸笔,书曰:“皇太子可即皇帝位,予以教主道君退处龙德宫。可呼吴敏来作诏。”敏承命,以诏草进,帝左书其尾曰:“依此,甚慰怀。” 以宇文虚中为保和殿大学士、河北东路宣谕使。 虚中初为童贯参议官,以庙谟失策,主帅非人,将有纳侮自焚之祸,上书极言,王黼大怒;又累建防边策议,皆不报。及金兵南下,虚中随贯还朝,劝帝下罪己之诏以感动人心。至是召熙河经略使姚古、秦凤经略使种师道,令以本路兵会郑、洛,外援河阳,内卫京城。遂命虚中宣谕,使护其军。虚中以檄召古、师道,令直赴汴京应援。 庚申,下诏内禅,皇太子即位于福宁殿。 辛酉始御崇政殿。太宰白时中率百官入贺。日有五色晕,挟赤黄珥,又有重日相荡摩,久之乃隐。尊帝为教主道君皇帝。 是日,金人攻庆源府。 壬戌,大赦天下,常赦所不原者咸除之。百官进官一等,赏诸军有差。翰林学士王孝迪实草赦文,而不著上自东宫传位之意,四方多以为疑,士论非之。 立妃朱氏为皇后。 以耿南仲佥书枢密院事。南仲,帝东宫旧僚也。 癸亥,诏遣何灌将兵二万,同梁方平守浚州河桥,以金兵渐逼故也。军士行者,往往上马辄以两手捉鞍,不能施放,人皆笑之。 甲子,太学生陈东等伏阙上书,乞诛蔡京、王黼、童贯、梁师成、李彦、朱勔六贼,大略言:“今日之事,蔡京坏乱于前,梁师成阴谋于内,李彦结怨于西北,朱勔结怨于东南,王黼、童贯又从而结怨于二国,败祖宗之盟,失中国之信,创开边隙,使天下危如丝发。此六贼异名同罪,伏愿陛下擒此六贼,肆诸市朝,传首四方,以谢天下。” 是月,金宗望破信德府,宗翰围太原府。诏京东、淮西募兵入卫。 燕山都监武汉英从宗望南伐,见金得中国人,皆不杀。行将至真定,汉英说之曰:“某犹不知大国用兵之意,况中国之人乎!是宜其不降。今睹所擒获皆不杀,人安得户晓!谓如某等使得谕之,则河北坚城,可不战而下也。”宗望喜,乃多出文榜,命汉英出塞,俾诱谕诸部。汉英遂径走阙下,具以其情告于朝曰:“金人之谋深矣,谓中国独西兵可用耳。今以宗翰一下太原,取洛阳,要绝西兵援路,且防天子幸蜀;宗望一军下燕山、真定,直掩东都。二军相会而后逞其大欲,未知何以御之?”时方内禅,而汉英达至,大臣愤眊,益犹豫,战避之议皆未决。 丙寅,上道君皇帝尊号曰教主道君太上皇帝,居龙德宫,皇后曰道君太上皇后,居撷景西园。上皇将出居龙德,宰执率百官起居,皆恸哭,上皇亦出涕。因谕群臣曰:“内侍皆来言此举错,浮议可畏。”吴敏曰:“言错者谁,愿斩一人以厉其馀。”上皇曰:“众杂至,不可记也。”又曰:“皇帝之上,岂容更有它称,乃有欲称嗣君者!”仍密谕李邦彦曰:“师成也。”乃以邦彦为龙德宫使,蔡倏副之。 诏改明年元曰靖康。 太常少卿李纲上封事,言:“陛下履位之初,当上应天心,下顺人欲,攘除外患,使中国之势尊,诛锄内奸,使君子之道长,以副太上皇帝付托之意。乙丑,召对于延和殿。翼日,除兵部侍郎。 纲初得觐,帝迎谓曰:“卿顷论水灾章疏,朕在东宫见之,至今犹能诵忆。”纲叙谢讫,因奏曰:“今金兵先声虽若可畏,然闻有内禅之意,事势必消缩请和,厚有所邀求于朝廷。臣窃料之,大概有五:欲称尊号,一也;欲得归朝人,二也;欲增岁币,三也;欲求犒师之物,四也;欲割疆土,五也。欲称尊号,如契丹故事,当法以大事小之意,不足惜;欲得归朝人,当尽以与之,以示大信,不足惜;欲增岁币,遂告以旧约全归燕、云,故岁币视辽增两倍,今既背约自取之,则岁币当减,国家敦示旧好,不校货财,姑如元数可也;欲求犒师之物,当量力以与之;至于疆土,则祖宗之地,子孙当以死守,不得以尺寸与人。愿陛下留神于此数者,执之至坚,勿为浮议所摇,可无后艰也。”并陈所以御敌固守之策,帝皆嘉纳之,遂有此命。 ◎宋纪九十六 ∷起柔兆敦牂正月,尽六月,凡六月。 ○钦宗恭文顺德仁孝皇帝 讳桓,徽宗长子,母曰恭显皇后王氏。元符三年四月己酉,生于坤宁殿。初名亶,封韩国公;明年六月,进封京兆郡王;崇宁元年二月甲午,更名烜;十一月丁亥,又改今名。大观二年正月,进封定王;政和三年正月,加太保;五年二月乙巳,立为皇太子;宣和七年十二月戊午,除开封牧;庚申,受内禅。 靖康元年金天会四年 正月,丁卯朔,受群臣朝贺,退,诣龙德宫,贺道君皇帝。诏中外臣庶实封言得失。 金监军宗望使奏于金主曰:“自郭药师降,益知宋之虚实,请以为燕京留守。及董才降,益知宋之地里,请任以军事。”金主俱赐姓完彦氏,皆给以金牌。 戊辰,金宗弼取汤阴,攻浚州。内侍梁方平领兵在黄河北岸,敌骑奄至,仓卒奔溃。时南岸守桥者望见金人旗帜,烧断桥缆,陷没凡数千人,金兵因得不济。方平既遁,何灌军亦望风溃散,守兵在河南者无一人。 初,金人至邯郸,遣郭药师为前驱,付以千骑,药师求益,复以千骑与之。药师疾驰三百里,质明,遂至浚,具言州县无备。其后金人邀取金缯、暴掠宫禁事,皆药师导之也。 己巳,下诏亲征,令有司并依真宗幸澶渊故事。命吴敏为亲征行营副使,许便宜从事;兵部侍郎李纲、知开封府聂山为参谋官,团结兵马于殿前司。 诏“自今除授黜陟及恩数等事,并参酌祖宗旧制。”罢内外官司局所一百五处。 以吴敏知枢密院事,吏部尚书李棁同知枢密院事。 是日,闻浚州不守,夜漏二鼓,道君车驾东幸,出通津门。 朱勔放归田里。责王黼为崇信军节度使,永州安置。赐李彦死,仍藉其家赀。 庚午,以兵部侍郎李纲为尚书右丞、东京留守,同知枢密院李棁副之,聂山为随军转运使。 时从官以边事求见者,皆非时赐对。纲侍班延和殿中,适宰执奏事,议欲奉銮舆出狩襄、邓。纲语知东上閤门事朱孝庄曰:“有急切公事,欲与宰执廷辨。”孝庄曰:“旧例未有宰执未退而从官求对者。”纲曰:“此何时,而用例也!”孝庄即具奏。诏引纲立于执政之末,因启奏曰:“闻诸道路,宰执欲奉陛下出狩避敌,果有之,宗社危矣。且道君皇帝以宗社之故传位陛下,今舍之而去,可乎?”帝默然。白时中曰:“都城岂可以守?”纲曰:“天下城池,岂复有如都城者?且宗庙、社稷、百官、万民所在,舍此欲何之?若能率励将士,慰安民心,岂有不可守之理!”时内侍陈良弼领京城所,自内殿出奏曰:“京城楼橹创修,百未及一二。又,城东樊家冈一带,濠河浅狭,决难保守,愿详议之。”帝顾纲曰:“卿可同蔡懋、良弼往观,朕于此候卿。”纲诣东壁观城濠,回奏延和殿,帝顾问:“如何?”纲曰:“城坚且高。楼橹诚未备,然所以守不在此。濠河唯樊家冈一带,以禁地不许开之,诚为浅狭,然可以精兵强弩据也。”帝顾大臣曰:“策将安出?”皆默然。纲进曰:“今日之计,莫如整厉士马,声言出战,固结民心,相与坚守,以待勤王之师。”帝曰:“谁可将者?”纲曰:“朝廷平日以高爵厚禄富养大臣,盖将用之于有事之日。今白时中、李邦彦等,虽书生未必知兵,然藉其位号,抚驭将士以抗敌锋,乃其职也。”时中厉声曰:“李纲莫能出战否?”纲曰:“陛下不以臣为懦,傥使治军,愿以死报;第人微官卑,恐不足以镇服士卒。”帝问执政有何阙,赵野以尚书右丞对,时宇文粹中扈从东幸故也;帝即命除纲右丞。时宰执犹守避敌之议,纲曰:“臣今正谢,犹服绿,非所以示中外。”即时赐袍带并笏,纲服之以谢,且言:“方时艰难,臣不敢辞。”帝入,进膳,赐宰执食于崇政殿门外庑,再召对于福宁殿,去留之计犹未决也。乃命纲、棁为留守。纲力陈所以不可去之意,且言:“唐明皇闻潼关失守,即时幸蜀,宗社朝廷,碎于贼手,累年后仅能复之,范祖禹谓其失在于不能坚守以待勤王之师。今陛下初即大位,中外欣戴,四方之兵,不日云集,敌骑必不能久留。舍此而去,如龙脱于渊,车驾朝发而都城夕乱,虽臣等留守,何补于事!宗庙朝廷,且将丘墟,愿陛下审思之。”帝意颇回,而内侍王孝竭从旁奏曰:“中宫、国公已行,陛下岂可留此!”帝色变,降榻曰:“卿等毋执,朕将亲往陕西,起兵以复都城,决不可留此!”纲泣拜俯伏,以死请。会燕、越二王至,亦以固守为然,帝意稍定,即取纸,书“可回”二字,用宝,俾中使追还中宫、国公。顾谓纲曰:“朕今为卿留,治兵御寇,专以委卿。”纲受命,与棁同出,宿于尚书省。中夜,帝复遣中使谕宰执,欲诘旦决行。质明,纲入朝,见禁卫擐甲,乘舆服御,皆已陈列,六宫襆被将升车。纲厉声谓禁卫曰:“尔等愿以死守宗社乎?愿扈从以巡幸乎?”皆呼曰:“愿以死守!”纲出,与殿帅王宗濋等入见曰:“陛下已许臣留,今复戒行,何也?六军之父母妻子,皆在都城,岂肯舍去,万一中道散归,陛下孰与为卫?且敌骑已逼,彼知乘舆之去未远,以健马疾追,何以御之?”帝感悟,始命辍行。纲传旨语左右曰:“上意已定,敢复有言去者斩!”因出传旨,禁卫皆拜伏呼万岁。 辛未,御宣德门,百官将士班楼前起居。帝降辇劳问将士,命李纲、吴敏叙金人渝盟,欲危宗社,决策固守,各令勉厉之意,俾閤门官宣谕六军,将士皆感泣流涕,于是固守之议始决。赐诸军班直缗钱有差。命纲为亲征行营使,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曹曚副之,置司于大晟府,辟置官属,赐银钱各百万,朝议、武功大夫以下及将校官诰宣贴三千道,许便宜从事。 太宰兼门下侍郎白时中罢,以李邦彦为太宰兼门下侍郎,张邦昌为少宰兼中书侍郎,赵野为门下侍郎,翰林学士承旨王孝迪为中书侍郎,同知枢密院事蔡懋为尚书左丞。 壬申,金人渡河。 遣使督诸路勤王兵入援。 太学生陈东上书曰:“臣窃知上皇已幸亳社,蔡京、朱勔父子及童贯等统兵二万从行。臣深虑此数贼遂引上皇迤逦南渡,万一变生,实可寒心。盖东南之地,沃壤数千里,其监司、州县官,率皆数贼门生,一时奸雄豪强及市井恶少,无不附之。近除发运使宋?奂,是京子攸妻党;贯昨讨方寇,市恩亦众,兼闻私养死士,自为之备。臣窃恐数贼南渡之后,假上皇之威,振臂一呼,群恶响应,离间陛下父子,事必有至难言者。望速追数贼,悉正典刑;别选忠信可委之人,扈从上皇如亳,庶全陛下父子之恩以安宗庙。”帝然之。 癸酉,金宗望军至京城西北,屯牟驼冈。天驷监刍豆山积,异时郭药师来朝,得旨打球于其间,金人兵至,径趣其所,药师导之也。自金骑叩河,梁方平焚桥而遁,金人不得遽渡,取小舟能容数人者以济,凡五日,骑兵方绝,步兵犹未集也;旋济旋行,无复队伍。既据牟驼冈,获马二万匹,笑谓沈琯曰:“南朝可谓无人,若以一二千人宁河,我辈岂得渡哉?” 是日,金人攻宣泽门,以火船数十顺流而下。李纲临城,募敢死士二千人,死布拐子城下,火船至,摘以长钩,投石碎之;又于中流排置杈木,及运蔡京家山石叠门道间,就水中斩获百馀人,迨旦始定。 自帝御楼之后,方治都城四壁守具,以百步法分兵备御,每壁用正兵万二千馀人,而保甲、居民、厢军之属不与焉。修楼橹,挂毡幕,安炮座,设弩床,运砖石,施燎炬,垂櫑木,备火油,凡防守之具毕备。四壁各以从官、宗室、武臣为提举官,诸门皆以中贵大小使臣分地而守。又团结马步军四万人为前后左右军,中军八千人,有统制、统领、将领、队将等,日肄习之。以前军居通津门外,护延丰仓,仓有豆粟四十馀万石,其后勤王之师集城外者,赖之以济。后军居朝阳门,占樊家冈,使金骑不敢近。而左、右、中军居城中以备缓急。自五日至八日,治战守之具粗毕,而敌兵抵城下矣。 以驾部员外郎郑望之充军前计议使,亲卫大夫高世则副之。望之奉命即行,少顷,金亦遣吴孝民来,举鞭与望之遥相揖,约孝民至城西相见。是夜,望之等缒城下,入何灌帐中。孝民亦至,言欲割大河为界,副以犒军金帛。望之与辩论之久,孝民不答,遂与望之俱来。 甲戌,望之入奏使事,退,引见金使孝民,言愿遣亲王、宰相到军前议和,帝顾宰执,未有对者。李纲请行,帝不许,命李棁奉使,望之、世则副之。宰执退,纲独留,问所以不遣之旨。帝曰:“卿性刚,不可以往。”纲对曰:“敌气太锐,吾大兵未集,固不可以不和。然所以和者得策,则中国之势遂安;不然,祸患未已。宗社安危,在此一举。李棁柔懦,恐误国事。”因言:“敌人贪婪无厌,又有燕人狡狯以为之谋,必且张大声势,过有邀求。如朝廷不为之动,措置合宜,彼当戢敛而退。若朝廷震惧,一切与之,彼知中国无人,益肆凯觎,忧未已也。” 纲既退,棁与望之再对,帝许增岁币三五百万两,免割地。次论及犒军,许银三五百万两。又命棁押金一万两及酒果赐宗望。 使人至,宗望南向坐见之,遣燕人王汭等传道语言,谓:“都城破在顷刻,所以敛兵不攻者,为赵氏宗社也。议和所须犒师金银绢采各以千万计,马驼驴骡之属各以万计。尊其国主为伯父,凡燕、云之人在汉者悉归之。割太原、中山、河间三镇之地,又以亲王、宰相为质。”棁等不敢有言,第曰:“有皇帝赐到金万两及酒果。”宗望令吴孝民受之。夜,宿孳生监,金人遣萧三宝努等来言:“南朝多失信,须一亲王为质;割地必以河为界。”望之但许增岁币三百万,三宝努不悦而退。 是日,金人移壁开远门。 以吏部尚书唐恪同知枢密院事。 乙亥,李纲方入对,外报敌攻通天、景阳门一带甚急。帝命纲督将士捍御,纲请禁卫班直善射者千人以从。敌方渡壕,以云梯攻城,班直乘城射之,皆应弦而倒,将士无不贾勇,近者以手炮、檑木击之,远者以神臂弓射之,又远者以床子弩坐炮及之。而金人有乘筏渡壕而溺者,有登梯而坠者,有中矢石而踣者,纷纷甚众。又募壮士数百人缒城而下,烧云梯数十座,斩获酋首数十级。敌又攻陈桥、封丘、卫州等门,矢集城上如蝟毛,纲登城督战,帝遣中使劳问,手札褒谕,给内库酒、银碗、采绢等以颁将士,人皆欢呼。自卯至未、申间,杀获凡数千,乃退。武泰军节度使何灌死之。 金游骑四出,抄掠畿县,唯东明、太康、壅丘、扶沟、鄢陵仅存。金人耻小邑不破,再益骑三千,急攻东明,京东将董有邻率众拒之,斩首十馀级。 郑望之等在金营,宗望约见之,引李邺、沈琯于其坐后,需金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牛马万匹,表缎百万匹,割太原、中山、河间三镇地,并宰相、亲王为质。出玉带、玉篦刀、名马各一,遣萧三宝努、耶律忠、王汭来献,夜,到驿。棁、望之入对福宁殿,具奏所言,帝令与大臣言之。 是日,燕山都监武汉英、知信德府杨信功及李邺、沈琯等并归自敌营。 丙子,避正殿,减常膳。 诏括借私家金银,有敢隐庇转藏者,并行军法;倡优则籍其财。得金二十万两,银四百万两,而民间已空。 中书省言:“中山、太原、河间府并属县及以北州军,已于誓书议定交割,如有不肯听从之处,即将所毗州府令归金国。”从之,命降诏三镇。 时肃王枢及康王构居京师,帝退朝,康王入,毅然请行,曰:“敌必欲亲王出质,臣为宗社大计,岂应辞避!”即以为军前计议使,张邦昌、高世则副之。诏称金国加大字,命引康王诣殿阁,见宰执。李棁曰:“大金恐南朝失信,故欲亲王送至河耳。”王正色曰;“国家有急,死亦何避!”闻者悚然。 丁丑,宰执进呈金人所须之目,李纲力争,谓:“犒师金币,其数太多,虽竭天下之财且不足,况都城乎?太原、河间、中山,国家屏蔽,号为三镇,其实十馀郡地塘泺险阻皆在焉,割之何以立国!又保塞,翼祖、顺祖、僖祖陵寝所在,子孙奈何与人!至于遣使,宰相当往,亲王不当往。今日之计,莫若择使姑与之议所以可不可者,金币之数,令有司会计。少迟数日,大兵四集,彼以孤军深入重地,势不能久留,必求速归,然后与之盟,则不敢轻中国,而和可久也。”宰执议不合,纲因求去,帝慰谕曰:“卿第出治兵,益固城守,此事当徐议之。”纲复曰:“金人所须,宰执欲一切许之,不过欲脱一时之祸,它日付之何人?陛下愿更审处,恐后悔无及。”帝不听,即以誓书授李邺往。纲尚留三镇诏书不遣,冀少迟延,以俟勤王兵集,徐为后图也。 庚辰,张邦昌从康王诣金营,自午至夜分始达。 时勤王之师踵至,日或数万人,四壁各置统制官纠集,给刍粮,授器甲,立营寨,团队伍,皆行营司主之。 辛巳,道君幸镇江。 以兵部尚书路允迪佥书枢密院事。 金人破阳武县,知县蒋兴祖死之。兴祖,宜兴人也。 壬午,大风走石,竟日乃止。 统制官马忠以京西募兵至,遇金人于顺天门外,乘势击之,杀获甚众。范琼将万骑自京东来,营于马监之侧,王师稍振。 初,勤王兵未集,金人气骄甚,横行诸邑,旁若无人。至是始惧,游骑不敢旁出。自京城以南,民稍奠居矣。 甲申,省廉访使者官,罢钞旁定贴钱及诸州免行钱,以诸路赡学户绝田产归常平司。 丁亥,河北、河东路制置使种师道,武安军承宣使姚平仲,以泾原、秦凤兵至。 初,师道被诏勤王,闻命即行,过姚平仲,有步骑七千与之俱。比至洛阳,闻宗望已屯京城下,或言敌势方锐,愿少驻汜水以谋万全。师道曰:“吾兵少,若迟回不进,形见情露,只取辱耳。今鼓行而前,彼安能测我虚实。都人知吾来,士气自振,何忧敌哉”!”揭榜沿道,言种少保领西兵百万来,遂趋汴水南,径逼金营。金人惧,徙砦稍北,敛游骑,但守牟驼冈,增垒自卫。 时师道年高,天下称为老种。帝闻其至,喜甚,开安上门,命李纲迎劳。时已议和,入见,帝问曰:“今日之事,卿意如何?”对曰:“金人不知兵,岂有孤军深入人境而能善归乎!”帝曰;“业已讲和矣。”对曰:“臣以军旅之事事陛下,馀非所敢知也。” 李纲言于帝曰:“勤王之师渐集,兵家忌分,非节制归一不能济,愿敕师道、平仲两将听臣节制。”帝不听,曰:“师道老而知兵,且职位已高,与卿同官,替曹矇可也。”于是别置宣抚使,令师道为之,以平仲为都统制。应四方勤王兵,并隶宣抚司,又拨前后军之在城者属之,而行营司所统者,独左、右、中军而已。帝屡申饬两司不得侵紊,而节制既分,不相统壹,宣抚司所欲行者,往往托以机密,不复关报,自是权始分。 辛卯,开封府言:“故太傅王黼,行至雍丘县南二十里辅固村,为盗所杀,百姓遂谓之负国村。”诏籍其赀。小人乘隙争入黼第,掠取绢七千馀匹,钱三十馀万缗,四壁荡然。 先是吴敏、李纲请诛黼,事下开封府聂山,山方挟宿怨,遣武士戕之民家。帝以初即位,难于诛大臣,托言盗杀之。议者以不正天讨为失刑云。 癸亥,大雾四塞。 李纲、李邦彦、吴敏、种师道、姚平仲、折彦质同对于福宁殿,议所以用兵者。纲奏曰:“金人张大其势,然兵实不过六万,又大半皆奚、契丹、渤海部落。吾勤王之师集城下者二十馀万,固已数倍之矣。彼以孤军入重地,犹虎豹自投槛阱中,当以计取之,不可与角一旦之力。为今之策,莫若扼关津,绝粮道,禁抄掠,分兵以复畿北郡邑,俟彼游骑出则击之,。以重兵临敌营,坚壁勿战,如周亚夫所以困七国者,待其粮尽力疲,然后以将帅檄取誓书,复三镇,纵其北归,中渡而后击之,此必胜之计也。”帝然之。 甲午,太学生陈东言:“昨闻道路之言曰:高杰近收其兄俅、伸等书,报上皇初至南京,不欲前迈,复为蔡京、童贯、朱勔等挟之而去。迨至泗州,又诈传上皇御笔,令高俅守御浮桥,不得南来,遂挟上皇渡淮以趋江、浙。斥回随驾卫士,至于攀望恸哭,童贯遂令亲兵引弓射之,卫士中矢而踣者凡百馀人。闻俅父子兄弟在旁,仅得一望上皇,君臣相顾泣下,意若有所言者。而群贼之党,遍满东南,皆平时阴结以为备者,一旦乘势窃发,控持大江之险,东南郡县必非朝廷有,陛下何为尚不忍于此?得非梁师成阴有营谋而然邪?师成威声气焰,震灼中外。国家至公之选,无如科举之取士,而师成乃荐其门吏使臣储宏,廷试赐第,仍令备役。宣和六年春,亲第进士,其中百馀人,皆富商豪子,每名所献至七八千缗。又创置北司以聚不急之务,专领书艺局以进市井游手无赖之辈。滥恩横赐,糜费百端。师成之恶如此,而至今不去,群贼倚为奥援,陛下虽欲大明诛赏,胡可得哉!” 乙未,诏暴师成朋附王黼之罪,责授彰化军节度副使,遣使臣押赴贬所;行至八角镇,赐死。 初,王黼尝为郓王楷阴画夺宗之计,师成力保护太子,得不动摇。及道君东幸,嬖臣多从以避罪,师成自以旧恩留京师。至是陈东疏其罪,布衣张炳亦以为言,遂贬死。 帝以金人索金银数至多,欲取禁中珠玉以充折,令聚置宣和殿。是日,李棁、郑望之入对,命阅所列珠玉,悉津至金营。 二月,丁酉朔,李棁、郑望之至金营,金人先遣棁归。是夜,宣抚司都统制姚平仲率步骑万人劫金营,以败还。 初,种师道以“三镇不可弃,城下不可战。朝廷固坚守和议,俟姚古来,兵势益甚,然后使人往谕金人,以三镇系国家边要,决不可割,宁以其赋入增作岁币,庶得和好久远。如此三两返,势须逗留半月。重兵密迩,彼必不敢远去劫掠。孳生监粮草渐竭,不免北还,俟其过河,以骑兵尾袭。至真定、中山两镇,必不肯下。彼腹背受敌,可以得志。”会李纲主平仲之谋,师道言卒不用。平仲,古之养子也。帝以其骁勇,屡召对内殿,赐予甚厚,许以成功当受节钺。平仲议欲夜叩金营,生擒宗望,奉康王以归,而其谋泄,金先事设备,故反为所败。金人以是责康王,张邦昌恐惧涕泣,王不为动。 李纲会行营左右军将士,质明,出景阳门,与金人鏖战于幕天坡,斩获甚众。复攻中军,纲亲率将士以神臂弓射却之。 师道复言:“劫寨已误,然兵家亦有出其不意者。今夕再遣兵分道攻之,亦一奇也。如犹不胜,然后每夕以数千人扰之,不十日,敌人遁矣。”李邦彦等畏懦不能用。 帝满意平仲必成功,既而失利,宰执台谏交言西兵勤王之师及亲征行营司兵为敌所歼,无复存者,帝大惊,有诏不得进兵。遂罢纲尚书右丞、亲征行营使,以蔡懋代之。因废行营使司,止以守御使总兵事,盖欲罪纲以谢敌也。 己亥,李纲诣崇政殿求对,既至殿门,闻罢命,乃退处浴堂待罪。蔡懋会问,行营司兵所失才百馀人,而西兵及勤王之师折伤千馀人,馀并如故。是夕,帝降亲笔劳纲,赐白金五百两,钱五十万,且令吴敏谕复用之意,纲感泣以谢。 宗望遣王汭来问举兵之故。辛丑,遣资政殿大学士宇文虚中、知东上閤门事王俅使金军。 时虚中闻京师急,驰归,收拾散卒,得东南军兵二万人,以便宜起李邈领之,令驻汴河。会姚平仲失利,援兵西来者皆溃,虚中缒而入城。帝欲遣使辩劫营非朝廷意,且将加罪其人,仍就迎康王。大臣皆不欲行,虚中承命,慨然而往。 是日,太学生陈东率诸生数百人伏宣德门下,上书曰:“李纲奋勇不顾,以身任天下之重,所谓社稷之臣也。李邦彦、白时中、张邦昌、赵野、王孝迪、蔡懋、李棁之徒,庸缪不才,忌嫉贤能,动为身谋,不恤国计,所谓社稷之贼也。陛下拔纲为执政,中外相庆;而邦彦等疾如仇雠,恐其成功,因缘沮败,归罪于纲。夫一胜一负,兵家常势,岂可遽以此倾动任事之臣!且邦彦等必欲割地,曾不思河北实朝廷根本,无三关、四镇,是弃河北也。弃河北,朝廷能复都大梁乎!又不知割地之后,邦彦等能保金人不复改盟否也?窃思敌兵南向,大梁不可都,必将迁而之金陵,则自江以北,非朝廷有。况金陵正虑童贯、蔡攸、朱勔等往生变乱,虽欲迁而都之,又不可得,陛下将于何地奠宗社邪?邦彦等不为国家长久计,又欲沮纲成谋以快私愤。罢命一传,兵民骚动,至于流涕,咸谓不日为敌擒矣。罢纲非特堕邦彦等计中,又堕敌计中也。乞复用纲而斥邦彦等,且以阃外付种师道。宗社存亡,在此一举!” 书奏,军民不期而集者数万人。会邦彦退朝,众数其罪,嫚骂,且欲殴之,邦彦疾驱以免。帝令中人传旨,可其奏。有欲散者,众哄然曰:“安知非伪邪?须见李右丞、种宣抚复用乃退。”吴敏传宣云:“李纲用兵失利,不得已罢之,俟金人稍退,令复职。”众犹莫肯去,方挝坏登闻鼓,喧呼动地。开封尹王时雍至,谓诸生曰:“胁天子可乎?胡不退?”诸生应之曰:“以忠义胁天子,不愈于以奸佞胁之乎?”复欲前殴之,时雍逃去。殿帅王宗濋恐生变,奏帝勉从之。帝乃遣耿南仲号于众曰:“已得旨宣李纲矣。”内侍朱拱之宣纲后期,众脔而磔之,并杀内侍数十人。纲惶惧入对,泣拜请死。帝即复纲右丞,充京城四壁守御使,纲固辞,帝不许,俾出外宣谕,众又愿见种师道,诏促师道入城弹压。师道乘车而至,众褰帘视之曰;“果我公也!”始相率声喏而散。 壬寅,追封范仲淹魏国公,赠司马光太师,张商英太保。除元祐学术党籍之禁。 废苑囿宫观可以与民者。 诏诛士民杀内侍为首者,禁伏阙上书。王时雍欲尽致太学诸生于狱,人人惴恐。会朝廷将用杨时为祭酒,遣聂昌诣学宣谕,然后定。昌,即山也,帝尝以其有周昌抗节之义,故改名昌。 癸卯,以著作佐郎沈晦从皇弟肃王枢使金军。 以徐处仁为中书侍郎,宇文虚中签书枢密院事。蔡懋罢。 乙巳,康王及宇文虚中、张邦昌还自金营。 宗望欲退师,遣韩光裔来告辞。帝遣虚中赍李纲所留割三镇诏书以往。初,金人攻城,蔡懋禁不得辄施矢石,将士积愤。及李纲复用,下令能杀敌者厚赏,众无不奋跃,金人稍有惧心。既得三镇诏书,又萧王为质,遂不俟金币数足,引兵北去。京师解严。 种师道请乘金人半济击之,帝不许。师道曰:“异日必为中国患。”御史中丞吕好问言于帝曰:“金人得志,益轻中国,秋冬必倾国复来,御敌之备,当速讲求。”不听。 丙午,以康王构为太傅、静江、奉宁军节度使。 省明堂班朔布政官。 丁未,日有两珥。 戊申,赦天下。诏谕士民:“自今庶事并遵用祖宗旧制,凡蠹国害民之事,一切寝罢。” 遣王俅使金军迎肃王。 己本,罢宰执兼神霄、玉清、万寿宫使。 诏用祖宗故事,择武臣得军心者为同知、佥书枢密院,边将有威望者为三衙。 以金人讲和,诏:“官民昔尝附金而复归本朝者,各还其乡国。” 李纲言:“澶渊之役,虽与辽人盟约,及其退也,犹遣重兵护送之,盖恐其无所忌惮,肆行掳掠故也。金人之去三日矣,初谓其以船筏渡河,今系桥济师,一日而毕。盍遣大兵用澶渊故事护送之!”帝可其请。于是分遣将士,以卒万馀数道并进,且戒诸将度便利,可击即击之。将士受命,踊跃以行。而宰相咎纲尽遣城下兵追敌,恐仓卒无措,急征诸将。已追及金人于邢、赵间,遽得还师之命,无不扼腕。比纲力争复追,而将士解体矣。 庚戌,李邦彦罢。以张邦昌为太宰兼门下侍郎,吴敏为少宰兼中书侍郎,李纲知枢密院事,耿南仲为尚书左丞,李棁为尚书右丞。 辛亥,诏:“监察御史言事,如祖宗法。” 宇文粹中罢知江宁府。 癸丑,种师道罢为中太一宫使。 中丞许翰言师道名将,沈毅有谋,不可使解兵柄。帝谓其老,难用,翰曰:“秦始皇老王翦而用李信,兵辱于楚,汉宣帝老赵充国而卒能成金城之功。自吕望以来,以老将收功者,难一二数。师道智力未衰,虽老,可用也。”帝不纳。翰又言:“金人此去,存亡所系,当令一大创,使失利去,则中原可保,四夷可服。不然,将来再举,必有不救之患。宜遣师道邀击之。”帝亦不听。 始,帝使翰见师道,师道不语,翰曰:“国家有急诏,许来访所疑,公勿以书生之故不肯言。”师道乃曰:“我众彼寡,但分兵结营,控守要地,使彼粮道不通,坐以持久,可破也。”翰深服之。 癸丑,泽州言金宗翰兵次高平。 初,宗翰闻宗望议和,亦遣人来索赂,宰相以勤王兵大至,拘其使而不与。宗翰怒,乃分兵破忻、代,折可求以麟府兵,刘光世以鄜延兵援河东,皆为所败,遂围太原,月馀不能下。适平阳义军叛去,攻破威胜军,遂引金人入南北关,破隆德府,知府张确、通判赵伯臻、司录张彦遹死之。确,邠州宜禄人。初,道君即位,应诏上书言十事,乞诛大奸,退小人,进贤能,开禁锢,起老成,擢忠鲠,息边事,修文德,广言路,容直谏。及守隆德,闻金人南下,表言:“河东天下根本,无河东,岂特秦不可守,汴亦不可都矣。若得秦兵十万人,犹足以抗敌。”书累上,不报。金兵至,确乘城固守。金人知城中无备,谕使降,确曰:“确守土臣,当以死报国,头可断,腰不可屈也!”乃战而死。 金人次高平,举朝震惧。命统制官郝怀将兵一万屯河阳,扼太行、琅车之险,以种师道为河北宣抚使,驻滑州,以姚古为制置使,总兵援太原,以种师中为制置副使,援中山、河间诸郡。 赠右正言陈瓘为右谏议大夫。 甲寅,侍御史孙觌言:“蔡京四任宰相,前后二十年,挟继志述事之名,建蠹国害民之政,祖宗法度,废移几尽。托丰亨豫大之说,倡穷奢极侈之风,而公私蓄积,扫荡无馀。立御笔之限以阴坏封驳之法,置曲学之科以杜塞谏争之路。汲引群小,充满要涂,禁锢忠良,悉为朋党。闺门混浊,父子喧争。厮役官为横行,媵妾封为大国。欺君罔上,挟数任情。书传所记老奸巨恶,未有如京比者。上皇屡因人言,灼见奸状,凡四罢免,而凶焰益肆,复出为恶。怨气充塞,上干阴阳;人心携离,上下解体。于是敌人乘虚鼓行,如蹈无人之境。陛下赫然威断,贬斥王黼等,大正典刑,如京之恶,岂可独贷!”又言:“方王师之伐北也,童贯、蔡攸为宣抚,提数十万之师,挫于残辽;淹留弥岁,卒买空城,乃以恢定故疆,冒受非常之宠。萧后纳款,其使韩昉见贯、攸于军中卑辞祈哀,欲损岁币以复旧好,此安危之机也;乃叱昉使去,昉大呼于庭,告以必败。今数州之地,悉非我有,而国用民力,从而竭矣。迨金人结好,则又招纳叛亡,反复卖国,造怨结祸,使敌人因以藉口。前年秋,贯以重兵屯太原,欲取云中之地,卒无尺寸功。去年冬,贯复出太原,金人入塞,贯实促之。攸见边报警急,贯遁逃以还,漫不经意,玩兵纵敌,以至于此。迨敌人长驱,震惊都邑,贯、攸一旦携金帛尽室远去,曾无同国休戚之意。贯、攸之罪,上通于天。愿陛下早正典刑,以为乱臣贼子之戒!”诏:“责授京守秘书监、分司南京,致仕,河南府居住;贯左卫上将军,致仕,池州居住;攸太中大夫、提举亳州朋道宫。” 丙辰,有二流星,一出张宿入浊没,一出北河入轸。 辛酉,梁方平坐弃河津伏诛。 门下侍郎王孝迪罢。 命给事中王云等使金。 乙丑,御殿,复膳。 丙寅,下哀痛之诏于陕西、河东。 章贯等从道君南幸,闻都城受围,乃止东南邮传及勤王之师。道路籍籍,言贯等为变,朝廷议遣聂昌为发运使,往图之。李纲曰:“使昌所图果成,震惊太上,此忧在陛下。万一不果,是数人者,挟太上于东南,求剑南一道,陛下将何以处之?莫若罢昌之行,请于太上,去此数人,自可不劳而定。”帝从之。 是月,海滨王家奴诬其主欲亡去,金主命诛其首恶,馀悉杖之。 三月,丁卯朔,遣徽猷阁待制宋焕奉表道君皇帝行宫。 诏侍从言事。 诏:“非三省、枢密使所奉旨,诸司不许奉行。” 罢川路岁所遣使。 戊辰,李棁罢为鸿庆宫使。 己巳,张邦昌罢为中太一宫使。 以徐处仁为太宰兼门下侍郎,唐恪为中书侍郎,翰林学士何为尚书右丞,御史中丞许翰同知枢密院事。 帝尝问处仁割三镇是否,处仁言不当弃,与吴敏议合。敏荐处仁可相,遂拜太宰。 时进见者多论宣和间事,恪言于帝曰:“革弊当以渐,宜择今日之所急者先之。而言者不顾大体,至毛举前事以快一时之愤,岂不伤太上之心哉!京、攸、贯、黼之徒,既从窜斥,姑可已矣。它日边事既定,然后白太上,请下一诏,与天下共弃之,谁曰不可!”帝曰:“卿论甚善,为朕作诏书,以此意布告在位。” 庚午,佥书枢密院事宇文虚中罢,知青州,以言者劾其议和之罪也。 癸酉,命赵野为道君皇帝行宫奉迎使。 丙子,改撷景园为宁德宫。 录司马光后。 壬午,诏曰:“朕承道君皇帝付托之重,十有四日,金人之师已及都城。大臣建言捐金帛,割土地,可以纾祸。赖宗社之灵,守备弗缺,久乃退师。而金人要盟,终弗可保。今肃王渡河北去未还,宗翰深入南破隆德,未至三镇,先败元约,及所过残破州县,杀掠士女。朕夙夜追咎,何痛如之!已诏元主和议李邦彦,奉使许地李棁、李邺、郑望之,悉行罢黜,又诏种师道、姚古、种师中往援三镇。朕唯祖宗之地,尺寸不可与人,且保塞陵寝所在,誓当固守,不忍陷三镇二十州之民,以偷顷刻之安。与民同心,永保疆土,播告中外,使知朕意,仍札与三镇帅臣。” 种师中以兵渡河,上言:“宗翰在泽州,臣欲由邢、相间捷出上党,捣其不意,当可以逞。”朝廷疑不用。 宗望攻中山、河间,两镇皆固守不下。师中因进兵以逼之,宗望遂北还。 癸未,遣李纲迎道君皇帝于南京,以徐处仁为礼仪使。 时用事者言道君将复辟于镇江,人情危骇。既而太上皇后先还,或谓后将由端门入直禁中,内侍辈颇劝帝严备,帝不从。既而道君还至南京,以书问改革政事之故,且召吴敏、李纲。或虑道君意不可测,纲曰:“此无它,不过谷知朝廷事耳。”纲诣行宫,具道:“皇帝圣孝思慕,请陛下早还京师。”道君询近日都城攻围守御次序,具以实对。道君曰:“敌退,师方在河,何不邀击?”纲曰:“以肃邸在敌营故。”道君曰:“为宗社计,岂复论此!”因及行宫止递角等事,纲曰:“当时恐金人知行宫所在,非有它也。”因言:“皇帝每得诘问之诏,辄忧惧不食。臣窃譬之,家长出而强寇至,子弟之任家事者,不得不从宜措置。长者但当以其能保田园大计而慰劳之,苟诛及细故,则为子弟者何所逃其责邪!皇帝传位之初,适当强敌来侵,不得不小有变更。陛下回銮,臣谓宜有以大慰皇帝之心,勿问细故可也。”道君感悟,出玉带、金鱼、象简赐纲,且曰:“卿捍守宗社有大功,若能调和父子间,使无疑阻,当遂垂名青史。”纲还,具言道君意,帝始释然。 金使尼楚赫围太原,宗翰还西京。宗望罢常胜军,给还燕人田业,命将士分屯安肃、雄、霸、广信之境。 乙酉,迎道君皇帝于宜春苑,太后入居宁德宫。 丙戌,知中山府詹度为资政殿大学士,知太原府张孝纯、知河间府陈遘并为资政殿学士,知泽州高世由直龙图阁,赏城守之劳也。 丁亥,朝于宁德宫。诏:“扈从行宫官吏,候还京日,优加赏典;除有罪之人,迫于公议已行遣外,馀令台谏勿复用前事纠言。” 庚寅,姚古复隆德府;辛卯,复威胜军。 壬辰,有流星出紫微垣。 甲午,以户部侍郎钱盖为陕西制置使。 监察御史胡舜陟言:“陛下践阼之初,放朱勔于田里,天下称颂。然典刑未正,士论籍籍。”诏:“勔安置广南,籍没其财产。” 命陈东初品官,赐同进士出身。东辞不拜而归。 乙未,诏:“金归朝官民,未发遣者止之。” 左司谏陈公辅奏乞窜逐蔡京以慰天下公议。制:“京责授崇信军节度副使,德安府安置;子攸前去省侍。” 夏,四月,戊戌,夏人破镇威城,摄知城事朱昭阖门死之。昭,府谷人也。 初,金宗翰遣使夏国,许割天德、云内、金肃、河清四军及武州等八馆之地,约攻麟州,以牵河东之势。夏人遂渡河,取四军八馆之地,因攻镇威城。昭力战而败,乃尽杀其妻子,纳尸井中,复帅士搏战死,城遂破。既而金将希尹以数万骑阳为出猎,奄至天德,逼逐夏人,悉夺有其地。夏人请和。金人执其使。 己亥,道君皇帝至自南京,帝迎于都门。 道君将至,宰执进迎奉仪注。耿南仲议欲屏道君左右,车驾乃进。李纲言:“天下之理,诚与疑、明与暗而已。自诚明推之,可至于尧、舜;自疑暗推之,其患有不可胜言者。耿南仲不以尧、舜之道辅陛下,乃暗而多疑。”南仲怫然曰:“臣适见左司谏陈公辅,乃为李纲结士民伏阙者,乞下御史置对。”帝愕然。纲曰:“臣与南仲所论,国事也,南仲乃为此言!愿以公辅事下吏。”因求去,帝不允。 壬寅,朝于龙德宫。 癸卯,立长子谌为皇太子。 以耿南仲为门下侍郎。 乙巳,置《春秋》博士。 戊申,置详议司于尚书省,讨论祖宗法度。 己酉,乾龙节,群臣上寿于紫宸殿。 庚戌,门下侍郎赵野罢。 壬子,知应天府杜充改知隆德府。 金宗望遣贾霆、冉企弓与王俅俱来。时俅至中山望都县,追及肃王。宗望以三镇未下,复令王回,故遣霆等来议。 癸丑,诏开经筵。 封太师、沂国公郑绅为乐平郡王。 御史中丞陈过庭言:“蔡京、王黼、童贯,造为乱阶,均犯大恶,然窜殛之刑,独加于黼,而京、贯止于善地安置,罪同罚异。”乃诏:“京移衡州安置;贯责授昭化军节度副使,郴州安置。” 臣僚又言:“朱勔父子,皆衡州一处安置,典刑未正。”诏:“勔移韶州羁管,子汝贤、侄汝楫等并各州居住。” 令吏部稽考庶官,凡由杨戩、李彦之公田,王黼、朱勔之应奉,童贯西北之师,孟昌龄河防之役,夔、蜀、湖南之开疆,关陕、河东之改币,及近习所引,献颂可采,特赴殿试之流,所得爵赏悉夺之。 甲寅,种师道加太慰、同知枢密院事、河北、河东路宣抚使。 乙卯,诏:“自今假日特坐,百司毋得休务。” 丙辰,诏:“有告奸人妄言金人复至以恐动居民者,赏之。” 己未,复以诗赋取士,禁用《庄》、《老》及王安石《字说》。 户部尚书梅执礼、礼部侍郎邵溥、中丞吕好问、中书舍人胡安国合奏:“焞言动可以师法,器识可以任大,乞擢用之。”不报。 壬戌,诏:“亲擢台谏官,宰执勿得荐举,著为令。” 追政和以来道官、处士、先生封赠奏补等敕书。 癸亥,诏:“蔡京、童贯、朱勔、蔡攸等,久稽典宪,众议不容。京可移韶州,贯移英州,勔移循州,攸责授节度副使、永州安置,勔子孙分送湖南。” 甲子,令在京监察御史、在外监司、郡守及路分钤辖已上,举曾经边任或有武勇、可以统众出战者,人二员。 东兵正将古沆与金人战于交城县,死之。 乙丑,诏:“三衙并诸路帅司,各举谙练边事、智勇过人,并豪俊奇杰、众所推服、堪充统制将领者,各五名。” 五月,丙寅朔,朝于龙德宫,令提举官日具太上皇帝起居平安以闻。 丁卯,诏天下:“有能以财谷佐军者,有司以名闻,推恩有差。” 戊辰,国子祭酒杨时上言:“蔡京用事二十年,以继述神宗为名,实挟王安石以图身利,故推尊安石,加以王爵,配享孔子庙庭。今日之祸,实安石有以启之。安石挟管、商之术,饰六艺以文奸言,变乱祖宗法度。当时司马光已言其为害当见于数十年之后,今日之事,若合符契。其著为邪说,以涂学者耳目而败坏其心术者,不可缕数。姑即一二事明之:昔神宗尝称美汉文不作露台,安石乃言:‘陛下若能以尧、舜之道治天下,虽竭天下以自奉不为过。’曾不知尧、舜茅茨、土阶,则竭天下以自奉者,必非尧、舜之道。其后王黼、朱勔以应奉花石竭天下之力,实安石自奉之说启之也。其释《凫鹥》之末章,则谓‘以道守成者,役使群众,泰而不为骄;宰制万物,费而不为侈。’《诗》之所言,正谓能持盈,则神祗祖考安乐之而无后艰耳,安石独倡为此说,以启人主之侈心。后蔡京辈遂轻费妄用,以侈靡为事。安石邪说之害如此,伏望追夺王爵,毁去配享之像,使邪说淫词不为学者之惑。”疏奏,诏罢安石配享,降居从祀之列。 时诸生习用王氏之学以取科第,忽闻时言,目为邪说,群论籍籍。于是中丞陈过庭、谏议大夫冯澥上疏诋时,乃罢时祭酒,诏改给事中。时力辞,遂以徽猷阁待制致仕。时居九十日,凡所论列,皆切于世道,而其大者,则辟王氏,排和议,论三镇不可弃云。 辛未,监察御史余应求,坐言事迎合大臣罢,知卫州。 甲戌,曲赦河北路。 丁丑,制置副使种师中,与金人战于榆次县,死之。 时太原围不解,诏师中由井陉与姚古掎角。师中进次平定军,乘胜复寿阳、榆次等县,留屯真定。宗翰之还西京也,留兵分就畜牧,觇者以为将北走,告于朝。许翰信之,数遣使趣师中出战,责以逗挠。师中叹曰:“逗挠,兵家大戮也。吾结发从军,今老矣,忍受此为罪乎!”即日办严,约姚古及张灏俱进,而辎重赏犒之物皆不暇从行。师中抵寿阳之石坑,为金将完颜和尼所袭,五战三胜,回趋榆次,至杀熊岭,去太原百里。姚古将兵至威胜,统制焦安节妄传宗翰将至,故古与灏皆失期不会。师中兵饥甚,敌知之,悉众攻右军,右军溃,而前军亦奔。师中独以麾下死战,自卯至巳,士卒发神臂弓射退金人,而赏赉不及,皆愤怨散去,所留才百人。师中身被四创,力疾斗死。师中老成持重,为时名将。既死,诸军无不夺气。金乘胜进兵迎古,遇于盘陀,古兵溃,退保隆德。事闻,赠师中少师。 己卯,开府仪同三司高俅卒,诏追削其官。 辛巳,损太官日进膳。 甲申,罢详议司。 壬辰,诏天下举习武艺兵书者。 乙未,诏姚古援太原。 六月,丙申朔,以道君皇帝还朝,御紫宸殿,受群臣朝贺。 高丽国王王楷称藩于金。 诏谏官极论得失。右正言崔鶠上疏曰:“诏书令谏臣直论得失以求实是。臣以为数十年来,王公卿相,皆自蔡京出,要使一门生死则一门生用,一故吏逐则一故吏来,更持政柄,无一人立异,无一人害己者,此京之本谋也,安得实是之言闻于陛下哉!而谏议大夫冯澥近上章曰:“士无异论,太学之盛也。’澥尚敢为此奸言乎!王安石除异己之人,著《三经》之说以取士,天下靡然雷同,陵夷至于大乱,此无异论之效也。京又以学校之法驭士人,如军法之驭卒伍,一有异论,累及学官,若苏轼、黄庭坚之文,范镇、沈括之杂说,悉以严刑重赏禁其收藏,其苛锢多士,亦已密矣,而澥犹以为太学之盛,欺罔不已甚乎!章惇、蔡京,倡为绍述之论以欺人主。绍述一道德而天下一于谄佞,绍述同风俗而天下同于欺罔,绍述理财而公私谒,绍述造士而人材衰,绍述开边而塞尘及阙矣。元符应诏上书者数千人,京遣腹心考定之,同己为正,异己为邪;澥与京同者也,故列于正。京之术破坏天下已极,尚忍使其馀蠹再破坏邪!京奸邪之计,大类王莽,而朋党之众,则又过之。愿斩之以谢天下!”初,鶠以上书邪等屏去十馀载,及帝即位,起为右正言。至是极论时政,忽得挛疾,不能行,固求去,乃予祠,命下而卒。 戊戌,令中外举文武官才堪将帅者。 以知枢密院事李纲为河北、河东路宣抚使,援太原。 京师自金兵退,上下恬然,置边事于不问。纲独以为忧,上备边御敌八策,不见听用,每有议,复为耿南仲等所沮。及姚古、种师中败溃,种师道以病丐归,南仲等请弃三镇,纲言不可。乃以纲为宣抚使,刘韐副之,以代师道;又以解潜为制置副使,以代姚古。纲言:“臣书生,实不知兵,在围城中,不得已为陛下料理兵事。今使为大帅,恐误国事。”因拜辞,不许。退而移疾,坚乞致仕,章十馀上,亦不允。台谏言纲不可去朝廷,帝以其为大臣游说,斥之。或谓纲曰:“公知所以遣行之意乎?此非为边事,欲缘此以去公,则都人无辞耳。公不起,上怒且不测,奈何?”许翰复书“杜邮”二字以遗纲。纲不得已受命,帝手书《裴度传》以赐之。纲言寇攘外患可除,小人在朝难去,因书裴度论元稹、魏洪简章疏以进。时宣抚司兵仅万二千人,纲请银绢钱各百万,仅得二十万。庶事皆未集,纲乞展行期,御批以为迁延拒命,趣召数四。纲入对,帝曰:“卿为朕巡边,便可还朝。”纲曰:“臣之行,无复还理。臣以愚直不容于朝,使既行之后,无有沮难,则进而死敌,臣之愿也。万一朝廷执议不坚,臣自度不能有为,即当求去。陛下宜察臣孤忠,以全君臣之义。”帝为感动。陛辞,又为帝道唐恪、聂昌之奸,任之必误国,言甚激切。 太白犯岁星。 壬寅,诏:“今日政令,唯尊奉上皇诏书,修复祖宗故事。群臣庶士,亦当讲孔、孟之正道,察王安石旧说之不当者,羽翼朕志,以济中兴。” 癸卯,以镇西军承宣使王禀为建武军节度使,录坚守太原之功也。 甲辰,佥书枢密院事路允迪,罢为醴泉观使。 乙巳,左司谏陈公辅,责监合州酒务。 公辅居职敢言,耿南仲指为李纲之党。公辅因自列,且辞位,复言:“李纲书生,不知军旅,遣援太原,乃为大臣所陷,后必败。”时宰益怒,故有是责。 庚戌,金宗望献所获三象。 壬子,天狗坠地,有声如雷。 丙辰,太白、荧惑、岁、镇四星聚于张。 庚申,金以宗望为右副元帅,将士迁赏有差。 辛酉,熙河都统制焦安节坐不法,李纲斩之。 壬戌,姚古坐拥兵逗留,贬为节度副使,安置广州。 是夕,彗出紫徽垣,长数丈,北拂帝座,扫文昌。大臣有谓此乃金人将衰,非中国之忧者;提举醴泉观谭世勣,面奏垂象可畏,当修德以应天,不宜惑其谀说。 诏除民间疾苦十七事。 金遣知制诰韩昉使高丽,责誓表,高丽人对曰:“小国事辽、宋二百年,无誓表,未尝失藩臣礼。今事大国,当与事辽、宋同礼,而屡盟长乱,圣人所不与,必不敢用誓表。”昉曰:“贵国必欲用古礼,古者帝王巡狩,诸侯朝于方岳。今天子方事西狩,则贵国当从朝会矣。”高丽人不能对,乃曰:“徐议之。”昉曰:“誓表、朝会,一言决耳。”于是高丽乃进誓表如约。昉还,贝勒宗干大悦,曰:“非卿谁能办此!”因谓执事者曰:“自今出疆之使,皆宜择之。” ◎宋纪九十七 ∷起柔兆敦牂七月,尽强圉协洽四月,凡十月。 ○钦宗恭文顺德仁孝皇帝 靖康元年金天会四年 秋,七月,乙丑朔,除元符上书邪等之禁。 宋昭先以上书谏攻辽,贬连州;庚午,诏赴都。 乙亥,蔡京移儋州安置,攸移雷州。 丙子,童贯移吉阳军安置。 甲申,蔡京行至潭州,死,年八十。子孙二十三人,分窜远地者,遇赦不许量移。 京天资险谲,舞智以御人主,在人主前,左狙右伺,专为固位之计。终始持一说,谓当越拘挛之俗,竭九州四海之力以自奉。道君虽富贵之,亦阴知其奸谀,不可以托国,故屡起屡仆。尝收其素所不合者,如赵挺之、张商英、刘庆夫、郑居中、王黼之属,迭居台司以柅之。京每闻将罢退,辄入宫求见,叩头祈哀,无廉耻。燕山之役起,攸实在行,京送之以诗,阳为不可之言,冀事之不成,得以自解。暮年,即家为府,干进之徒,举集其门,输货僮奴以得美官者踵相蹑,纲纪法度,一切为虚文。患失之心,无所不至,根结盘固,牢不可脱。卒以召衅误国,为宗社奇祸,虽以谴死,而海内多以不正典刑为恨云。 丁亥,令侍从官改修宣仁圣烈皇后谤史。 辛卯,诏:“童贯随所至州军行刑讫,函首赴阙。” 贯握兵二十年,权倾一时,奔走期会,过于制敕。尝有论其过者,诏方劭往察。劭一动一息,贯悉侦得之,先密以白,且陷以它事,劭反得罪逐死。贯状魁梧,颐下生须十数,皮骨劲如铁,不类阉人。有度量,能疏财,后宫自妃嫔以下,皆献馈结纳,左右妇寺,誉言日闻。宠煽翕赫,庭户杂遝成市,岳牧辅弼,多出其门,穷奸稔祸,流毒四海,死不足偿责。 初,赵良嗣以御史胡舜陟论其罪,已窜柳州,至是诏广西转运副使李升之,即所至枭其首,徙妻子于万安军。 壬辰,侍御史李光远坐言事贬监当。 金萧仲恭使宋还,以所持帝与耶律伊都蜡书自陈。 先是仲恭来索所许金帛,逾月不遣。其副赵伦惧见留,乃给馆伴邢倞曰:“金有耶律伊都者,领契丹兵甚众,贰于金人,宜结之使南向,宗翰、宗望可袭而取也。”徐处仁、吴敏以伊都、仲恭皆辽贵戚旧臣,而用事于金,当有亡国之威,信之,乃以蜡书命仲恭致之伊都,使为内应。至是仲恭以书献,宗望以闻,金主大怒,复议南伐矣。 八月,甲午朔,录陈瓘后。 李纲留河阳十馀日,练士卒,修整器甲之属,进次怀州,造战车,期兵集大举;而朝廷降诏罢减所起兵。纲上疏言:“河北、河东日告危急,未有一人一骑以副其求,奈何甫集之兵,又皆散遣?且以军法敕诸路起兵,而以寸纸罢之,臣恐后时有所号召,无复应者矣。”疏奏,不报,趋赴太原。 纲乃遣解潜屯威胜军,刘韐屯辽州,幕官王以宁与都统制折可求、张思正等屯汾州,范琼屯南北关,皆去太原五驿,约三道并进。时诸将皆承受御画,事皆专达,进退自如,宣抚司徒有节度之名,多不遵命。纲尝具论之,虽降约束,而承受专达自若。 于是刘韐兵先进,金人并力御之,韐兵溃。潜与敌遇于关南,亦大败。思正等领兵十七万,与张灏夜袭金洛索军于文水,小捷;明日战,复大败,死者数万人。可求师溃于子夏山。于是威胜军、隆德府、汾、晋、泽、绛民皆渡河南奔,州县皆空。 丙申,复以种师道为两河宣抚使。 李纲以张灏等违节制而败,又上疏极论节制不专之弊,且言分路进兵,敌以全力制吾孤军,不若合大兵由一路进。及范世雄以湖南兵至,因荐为宣抚判官,欲合众亲率击敌。会以议和,止纲进兵,纲亦求罢,遂召还,以师道代之。 庚子,以彗星,避殿,减膳,令从官具民间疾苦以闻。 金人既得萧仲恭所上蜡书,会麟府帅折可求又言西辽在西夏之北,欲结宋以复怨于金,吴敏劝帝致书西辽,由河东之麟府,亦为宗翰所得,复以闻,于是决计南伐。丁未,以宗翰为左副元帅,宗望为右副元帅,仍分两道,宗翰发云中,宗望发保州。 戊申,录张庭坚后。 戊午,许翰罢知亳州。己未,徐处仁罢知东平府,吴敏罢知扬州。以唐恪为少宰兼中书侍郎,何为中书侍郎,礼部尚书陈过庭为尚书右丞,开封府尹聂昌同知枢密院事。 时翰、处仁主用兵,而吴敏、耿南仲欲和,议不合。翰先罢,处仁又与敏争于帝前,处仁怒,掷笔中敏面。南仲与恪、昌欲排去二人而代之位,讽中丞李回论之,于是俱罢。 初,敏以昌猛厉,可使助己,自衡州召知开封;不数月,拜同知枢密,入谢,即陈扞御之策曰:“三关、四镇,国家藩篱也,闻欲以畀敌,一朝渝盟,何以制之!愿勿轻与,而檄天下兵集都畿,坚城守以遏其冲,简禁旅以备出去,壅河流以断归路。前有坚城,后有大河,劲兵四面而至,彼或南下,堕吾网矣。臣愿激合勇义之士,设伏开关,出其不意,扫其营以报。”帝壮之,命提举守御,得以便宜行事。未几,言者论敏因蔡京进用,安置涪州。 先是遣刘岑、李若水分使金军以求缓师。岑等还,言宗望索归朝官及所欠金银,宗翰则不言金银,专论三镇。庚申,乃遣王云往,许以三镇赋入之数。 是月,福州军乱,杀知州柳庭俊。 九月,丙寅,金人破太原府。 时宗翰乘胜急攻,知府张孝纯力竭不能支,城破,孝纯被执,既而释用之。副都总管王禀死之。 禀与孝纯同守太原,宗翰屡遣人招谕,不从。至是,并力攻城,列炮三十座,凡举一炮,听鼓声齐发,炮石入城者大于斗,楼橹中炮,无不坏者。禀乃先设虚栅,下又置糠布袋在楼橹上,虽为所坏,即时复成。宗翰又为填濠之法,先用洞子,下置车转轮,上安巨木,状似屋形,以生牛皮缦上,裹以铁叶,人在其内,推而行之,节次以续,凡五十馀辆,皆运土木紫薪于其中。其填濠,先用大枝薪柴,次以荐覆,然后置土在上,增覆如初。禀预穿壁为窍,致火鞲在内,俟其薪多,即放灯于水,其灯下水寻木,能燃湿薪,火既渐盛,令人鼓鞲,其焰亘天,焚之立尽。宗翰又为车如鹅形,下亦用车轮,冠以皮铁,使数百人推行,欲上城楼。禀于城中设跳楼,亦如鹅形,使人在内迎敌,先以索络巨石,置彼鹅车上,又令人在下以搭钩及绳拽之,其车前倒不能进。然人众粮乏,三军先食牛马骡,次烹弓弩皮甲,百姓煮萍实、糠籺、草茭以充腹,既而人相食。城破,禀犹率羸卒巷战,突围出,金兵追之急,遂负太原庙中太宗御容赴汾水死,子閤门祗候荀殉之。通判王逸自焚死,转运判官王毖、提举常平单孝忠亦死于难。 太原既破,知磁州宗泽,缮城浚隍,治器械,募义勇,为固守之计,上言:“邢、洺、磁、赵、相五州,各蓄精兵二万,敌攻一郡,则四郡皆应,是一郡之兵,常有十万人也。”帝嘉之。 初,泽知莱州掖县,部使者得旨市牛黄,泽报曰:“方时疫疠,牛饮其毒,则结为黄。今和气横流,牛安得黄!”使者怒,欲劾邑官,泽曰:“此泽意也。”独衔以闻,一县获免。 己巳,金复以南京为平州。 壬申,臣僚言:“蔡攸之罪,不减乃父,燕山之役,祸及天下,骄奢淫佚,载籍所无,若不窜之海外,恐不足以正凶人之罪。”诏移万安军。行军岭外,帝遣使以手札随所至赐死,并诛其弟翛及朱勔。 乙亥,诏:“编修敕令所取靖康以前蔡京所乞御笔手诏,参祖宗法及今所行者,删修成书。” 丁丑,以礼部尚书王为尚书左丞。 戊寅,命李纲出知扬州。 中书舍人胡安国,初为太学博士,足不及权门。蔡京恶其异己。会安国举永州布衣王绘、邓璋遗逸,京以三人乃范纯仁、邹浩之客,置狱推治,安国坐除名;张商英为相,始得复官。帝即位,召赴京师,入对,言:“明君以务学为急,圣学以正心为要。”又言:“纪纳尚紊,风俗益衰,施置乖方,举动烦扰。大臣争竞而朋党之患萌,百执窥觎而浸润之奸作。用人失当而名器愈轻,出令数更而士民不信。若不扫除旧制,乘势更张,窍恐大势一倾,不可复正。”语甚剀切,日昃始退。耿南仲闻其言而恶之,力谮于帝,帝不答。许翰入见,帝谓曰:“卿识胡安国否?”翰对曰:“自蔡京得政,士大夫无不受其笼络,超然远迹不为所污如安国者实少。”遂除中书舍人。 及言者论李纲专主战议,丧师费财,纲遂出守。舍人刘珏当制,谓纲勇于报国;吏部侍郎冯澥,言珏为纲游说,珏坐贬。安国封还词头,且论澥越职言事。耿南仲大怒,何从而挤之,遂出知通州。 安国在省一月,多在告之日,及出,必有所论列。或曰:“事之小者,盍姑置之?”安国曰:“事之大者,无不起于细微。今以小事为不必言,至于大事又不敢言,是无时可言也。”人服其论。 壬午,枭童贯首于都市。 甲申,日有两珥背气。 丙戌,建三京及邓州为都总管府,分总四道,以知大名府赵野总北道,知河南府王襄总西道,知邓州张叔夜总南道,知应天府胡直孺总东道。 罢知扬州李纲提举洞霄宫。 金师日逼,南道总管张叔夜、陕西制置使钱盖,各统兵赴阙。唐恪、耿南仲专主和议,亟檄止诸军勿前。辛卯,遣给事中黄锷由海道使金议和。 是月,夏人陷西安州。 冬,十月,癸已朔,御殿,复膳。 贬李纲为保静军节度副使,安置建昌军。 丁酉,有流星如杯。 金人破真定府,知府李邈、兵马都钤辖刘翊死之。 种师道及金宗望战于井陉,败绩。宗望遂入天威军,攻真定,翊率众昼夜搏战,久之,城破,翊巷战,麾下稍亡,翊顾其弟曰:“我大将也,可受戮乎!”因挺刃欲夺门出,不果,自缢死。 初,邈闻敌至,间道走蜡书上闻,三十四奏,皆不报。城被围,且战且守,相持四旬。既破,将赴井,左右持之,不得入。宗望胁之拜,不屈,以火燎其须眉及两髀,亦不顾,乃拘于燕山府。欲以邈知沧州,笑而不答。后命之易服,邈愤,大骂,金人挝其口,犹吮血噀之,金人大怒,遂遇害。将死,颜色不变,南面再拜,端坐受戮。后谥忠壮。 戊戌,金使杨天吉、王汭来议事,取蔡京、童贯、王黼、吴敏、李纲等九人家属,命王时雍、曹矇馆之。时雍议以三镇所入岁币并祖宗内府所藏珍玩悉归二帅,且以河东宿师暴露日久,欲厚犒之。天吉、汭颇颔其说,先取犒师绢十万匹以行。 时既遣使讲和,金人阳许,而攻略自如。诸将以和议故,皆闭壁不出。御史中丞吕好问,乃请亟集沧、滑、邢、相之戍以遏奔冲,而列群勤王之师于畿邑以卫京城,疏入,不省。金人破真定,攻中山,上下震骇,廷巨狐疑相顾,犹以和议为辞。好问率台属劾大臣畏懦误国,坐贬知袁州;帝闵其忠,下迁吏部侍郎。 庚子,日有赤青黄戴气。 金人攻汾州,知州张克戩毕力扞御,城破,犹巷战,不克,乃索朝服,焚香,南向拜舞,自引决,一门死者八人。兵马都监贾亶亦死之。 金人攻平定军。 辛丑,下哀痛诏,命河北、河东诸路帅臣传檄所部,得便宜行事。 壬寅,天宁节,率群臣诣龙德宫上寿。 甲辰,诏用蔡京、王黼、童贯所荐人。 丙午,集从官于尚书省,议割三镇,召种师道还。师道行次河阳,遇王汭,揣敌必大举,亟上疏,请幸长安以避其锋。大臣以为怯,故召还之。 丁未,以礼部尚书冯澥知枢密院事。 庚戌,以范讷为河北、河东路宣抚使,代种师道也。 辽故将小呼鲁攻破麟州,知建宁砦杨震死之。 王云遣使臣至自真定,报金人已讲和,不复议割三镇,但索五辂、冠冕及上尊号等事,且须康王亲到,议乃可成。壬子,诏太常礼官集议金主尊号,命康王构使宗望军,尚书左丞王宇副之,宇辞,以冯澥行,知东上閤门事高世则充参议官。寻贬宇为单州团练副使。 乙卯,雨木冰。 丙辰,金人入平阳府。 初,汾州既破,议者谓汾之南有回牛岭,险峻如壁,可以控扼,乃命将以守,朝议又遣刘琬统众驻平阳以扞北边。然国用乏竭,仓廪不足,士之守回牛者,日给豌豆二升或陈麦而已。士笑曰:“军食如此,而使我战乎!”金人领锐师攻岭,于山上仰望官兵曰:“彼若以矢石自上而下,吾曹病矣,为之奈何?”徘徊未敢进。俄而官军溃散,遂越岭至平阳。琬领兵遁去,城遂破,官吏皆缒城而出。已而威胜、隆德、泽州皆破。 庚申,日有两珥及背气。 侍御史胡舜陟请援中山,不省。 辛酉,检校少傅、镇洮军节度使种师道卒。 十一月,甲子,康王构入辞,帝赐以玉带,抚慰甚厚。王出城北,权留定林院,候冠服礼物成而行。 丙寅,夏人陷怀德军,知军事刘铨、通判杜翊世死之。 初,经略使席贡牒铨知怀德军,铨奉檄,即日就道。夏人素闻铨名,乃屯兵绵亘数十里而围之。铨昼夜修战守之备,贼百计攻城,铨悉以术破之。后矢尽粮绝,铨度力不支,乃同翊世聚焚府库,环牙兵为三匝,出战谯门中,官军歼焉。翊世同妻张氏义不受辱,遂火其室,举家死于烈焰中,翊世自缢死。铨欲自裁,已为敌所执。夏太子遣人置之别室,将官之,铨骂曰:“我宁死,顾肯降贼邪!我苟不死,决不贷汝!”遂遇害。 籍谭稹家。 康王未行,而车辂至长垣,为金人所却,王遂不行。戊辰,王云至自金军,言事势中变,必欲得三镇,不然则进取汴都,中外大骇。康王复入门。罢冯澥为太子宾客。 己巳,集百官议三镇于延和殿,各给笔札,文武分列廊庑,凡百馀人。惟梅执礼、孙傅、吕好问、洪刍、秦桧、陈国材等三十六人言不可与,自范宗尹以下七十人皆欲与之。宗尹言最切,至伏地流涕,乞予之以纾祸。已而黄门持宗尹章疏示众曰:“朝廷有定议,不得异论。”会李若水归自宗翰军,恸哭于庭,必欲从其情。何初主不与,及退,谓唐恪曰:“三镇之地,割之则伤河外之情,不割则太原、真定已失矣。不若任之,但饬守备以待。”恪唯唯。梅执礼建议清野,寻召孙傅及执礼入对,议遂定。 庚午,诏:“河北、河东、京畿清野,令流民得占官舍、寺观以居。” 辛未,有流星如杯。 壬申,禁京师民以浮言相动者。 金宗翰自太原趋汴,官吏弃城走者,远近相望。癸酉,至河外,宣抚副使折彦质领兵十二万与之对垒。时佥书枢密院事李回以万骑防河,亦至河上。敌发数十骑来觇,回报其帅曰:“南兵亦盛,未可轻渡。”或欲整兵俟战,洛索曰:“南兵虽多,不足畏也。与之战则胜负未可知,不若加以虚声,尽取战鼓,击之达旦,以观其变。”众以为然。黎明,河上之师悉溃,遂长驱而南。甲戌,金兵悉渡。知河阳燕瑛、西道总管王襄皆弃城走,永安军、郑州并降于金。 宗望屯兵庆源城下,欲为攻城之计,宣抚范讷统兵五万守滑、浚以扞之。宗望知有备,乃由恩州古榆渡趋大名。 王云固请康王往使。乙亥,命云副康王构再使宗望军,许割三镇,并奉衮冕、车辂以行,仍尊金主为皇伯,上尊号曰大金崇天继序昭德定功休仁惇信修文成武光圣皇帝。 丙子,王及之同金使王汭来,言军已至西京,不复请三镇,直欲画河为界;陛对殊不逊,有“奸臣辅暗主”之语。上下汹惧,即许之,且以两府二人行。唐恪既书敕,何大骇曰:“不奉三镇之诏,而从画河之命,何也?”不肯书,因请罢。 是日,金人由汜水关渡河。京西提刑许高,河北提刑许亢,各统兵防洛口,望风而溃。 京师闻之,士门清野,诏百官疾速上城。遣冯澥、李若水使宗翰军,行至中牟,守河兵相惊,以为金兵至。左右谋取间道去,澥问何如,若水曰:“戍兵畏敌而溃,奈何效之?今正有死尔,敢言退者斩!”若水屡附奏,言和议必不可谐,乞申饬守备,下哀痛诏,征兵于四方。 丁丑,何罢为开封尹;以尚书左丞陈过庭为中书侍郎。 兵部尚书孙傅,因读丘浚《感事诗》有“郭京、杨适、刘无忌”之语,于市人中访得无忌,于龙卫中得京。好事者言京能施六甲法,可以生擒金二帅,而扫荡无馀,其法用七千七百七十七人。朝廷深信不疑,命以官,赐金帛数万,使自募兵,无问技艺能否,但择年命合六甲者,所得皆市井浮惰,旬日而足。敌攻益急,京谈笑自如,云择日出兵三百,可致太平,直袭击至阴山乃止,傅与何尤尊信之。或谓傅曰:“自古未闻以此成功者。正或听之,姑少付以兵,俟有尺寸功,乃稍进任。今委之太过,惧必为国家羞。”傅怒曰:“京殆为时而生,敌中琐微,无不知者。幸君与傅言,若告它人,将坐沮师之罪。”揖使出。 又有刘孝竭等募众,或称力士,或称北斗神兵,或称天阙大将,大率效京所为。识者危之。 王云、耿延禧、高世则等从康王构出城。云白王曰:“京城楼橹,天下所无。然真定城高几一倍,金人使云等坐观,不移时破之。此虽楼橹如画,亦不足恃也。”王不答。 行次长垣,百姓喧呼遮道,至顶盆焚香,乞起兵扼敌,不宜北去。 戊寅,进龙德宫婉容韦氏为贤妃,康王构为安国、安武军节度使。 是日,康王构发长垣,至滑州:庚辰,至相州。壬午,磁州守臣宗泽迎谒曰:“肃王一去不返,今金又诡辞以致大王,其兵已迫,复去何益!愿勿行。”先是王云奉使过磁、相,劝两郡撤近城民舍,运粟入保,为清野之计,民怨之。及王次磁,出谒嘉应神祠,云在后,百姓遮道谏王勿北去,厉声指云曰:“清野之人,真奸细也!”王出庙,行人噪,执云,杀之。 时宗望军济河,游奕日至磁城下,踪迹王所在。知相州汪伯彦亟以帛书请王如相,躬服橐鞬,部兵以迎于河上。王令韩公裔访得间道,潜师夜发,磁人无一知者。迟明,至相,劳伯彦曰:“它日见上,当首以京兆荐。”由是受知。是役也,议者以为云不死,王必无复还之理。 汤阴人岳飞,少负气节,家贫力学,尤好《左氏春秋》、孙、吴兵法,力能挽弓三百斤,弩八石。刘韐宣抚镇、定,募敢战士,飞与焉,屡擒剧贼。至是因刘浩以见,王以为承信郎。 金宗望遣杨天吉、王汭等来议割地,欲以黄河为界,帝许之。汭又请报使须亲信大臣,帝命耿南仲,以老辞;改命聂昌,以亲辞。陈过庭曰:“主忧臣辱,愿效死!”帝为挥泪太息,而怒南仲、昌,固遣南仲使河北宗望军,昌使河北宗翰军。昌言:“两河之人,忠义勇劲,万一为所执,死不瞑目矣。”行至绛,绛人果坚壁拒之。昌持诏抵城下,缒而登。钤辖赵子清麾众杀昌,抉其目而脔之。 初,南仲与吴幵坚请割地以成和好,故战守之备皆罢,致金师日逼。至是与金使王汭偕行至卫州,卫乡兵欲执汭,汭脱去。南仲遂走相州,以帝旨谕康王起河北兵,入卫京师,因连署募兵榜揭之,人情始安。 甲申,以孙傅同知枢密院事,御史中丞曹辅佥书枢密院事。 以京兆府路安抚使范致虚为陕西五路宣抚使,令督勤王兵入援。 乙酉,金宗望军至城下,屯于刘家寺。 初,种师道闻真定、太原皆破,檄召西南两道兵赴阙。会师道卒,唐恪、耿南仲专务议和,乃止两道兵毋得妄动,遂散归。及金人傅城,四方兵无一人至者,城中唯七万人。于是殿前司以京城诸营兵万人分作五军,以备缓急救护:前军屯顺天门,左军、中军屯五岳观、姚友仲统之;右军屯上清宫,后军屯景阳门,辛亢宗统之。又以五万七千人分四壁守御。遣使以蜡书间行出关召兵,并约康王及河北守将来援,多为金逻兵所获。 丁亥,大风发屋折木。 佥书枢密院事李回罢。 戊子,金人攻通津门,范琼出兵焚其寨。 己丑,南道都总管张叔夜将兵勤王,至玉津园。帝御南薰门见之,军容甚整,以叔夜为延康殿学士。 时唐恪计无所出,密言于帝曰:“唐自天宝而后,屡失而复兴者,以天子在外,可以号召四方也。今宜举景德故事,留太子居守而幸西洛,连据秦雍,领天下兵亲征,以图兴复。”帝将从之。领开封府何入见,引苏轼所论,谓周之失计,未有如东迁之甚者。帝翻然而改,以足顿地曰:“今当以死守社稷!”及叔夜入对,亦言敌锋甚锐,愿如明皇之避禄山,暂诣襄阳以图幸雍,帝不答。 金宗望遣刘晏来,要帝出盟。 庚寅,幸东壁劳军。 诏三省长官名悉依元丰旧制。以领开封府何为门下侍郎。 闰月,壬辰朔,金人攻善利门,统制姚友仲御之。 唐恪从帝巡城,人欲击之,因求去,罢为中太一宫使。以门下侍郎何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癸巳,京师苦寒,用日者言,借土牛迎春。 都人杀东壁统制官辛亢宗。罢民乘城,代以保甲。 金宗翰军自河阳来会,至城下。 甲午,驿召李纲为资政殿大学士,领开封府。 金人破怀州,知州霍安国死之。 安国被围,扞御不遗力。鼎澧兵亦至,相与共守,力尽,城乃破,将官王美投濠死。宗翰引安国以下分为四行,问不降者为谁,安国曰:“守臣霍安国也!”问馀人,通判林渊,钤辖张彭年,都监赵士詝、张谌、于潜,鼎澧将沈敦、张行中及队将五人同辞对曰:“渊等与知州一体,皆不肯降!”宗翰令引于东北乡,望其国拜降,皆不屈。乃解衣面缚,杀十三人而释其馀。安国一门无噍类。 时雨雪交作,帝被甲登城,以御膳赐士卒,易火饭以进,人皆感涕。金人攻通津门,数百人缒城御之,焚其炮架五,鹅车二。 乙未,金人入青城,攻朝阳门。 冯澥至自金军。时澥与李若水至怀州,金使萧庆等挟与俱还。 丙申,幸宣化门,帝乘马行泥淖中,民皆感泣。 张叔夜数战有功,帝召见,授资政殿学士。 东道总管胡直孺将兵入卫,与金人遇于拱州,兵败,被执,遂破拱州。 丁酉,赤气亘天。 金人初至,即力攻东壁。刘延庆练边事,措置颇有法;遇夜,即城下积草数百,爇之以警。时有议置九牛炮者,虽硙磨皆可施,于东壁用之,尝碎其云梯,诏封护国大将军。金知东壁不可攻,于是过南壁,以洞子自蔽,运薪土实护龙河,河水遂涸。 以冯澥为尚书左丞。 戊戌,殿前副都指挥使王宗濋率牙兵千馀下城,与金人战,统制官高师旦死之。 己亥,诏毁艮岳为炮石。金复于护龙河叠桥取道,姚友仲选锐卒下城,分布弩炮,又于城上缚虚棚,士众山立,箭下如雨,桥不能寸进,乃弃去,益造火梯、云梯、偏桥、撞竿、鹅车、洞子诸攻城之具。 庚子,张叔夜佥书枢密院事,将兵入城。 金人攻宣化门,姚友仲御之。 是日,幸东壁。金人复遣萧庆等来贷粮,且议和。 辛丑,金人攻南壁,杀伤相当。 壬寅,诏河北守臣尽起军民倍道入援。 癸卯,幸安肃门。至朝阳门,金人箭及驾前旗下。令军士三百馀人缒城出战,杀敌数百,复缒而上,命以官者数十人。金人筑望台,度高百尺,下觇城中,以飞火炮燔楼橹,将士严警备,旋即缮治。又造云梯,施大轮,以革冒之,乘罅推以叩垒,将士出钩竿拄之,使不得进,近者以钩矛取之,发火焚梯,敌数引却。复用鹅车、洞子攻北城,军士射以九牛弩,一发而贯三人。诏募人焚敌炮架、鹅车、洞子及八分者,白身授团练使,馀以次授赏。张叔夜闻南壁飞石击楼橹,与范琼分麾下兵袭敌营,欲燔其炮架,遥见铁骑,军士不克陈而奔,自相蹈籍,溺隍死者以千数。 甲辰,大雨雪。 金人破亳州。 遣间使召诸道兵勤王。 乙巳,大寒,士卒噤战,不能执兵,有僵仆者。帝在禁中徒跣祈晴。 丙午,雨木冰。 丁未,始避正殿。 戊申,金人过登天桥,来攻通津门。 时勤王兵不至,城中兵可用者唯卫士三万,然亦十失五六,因时令挑战以示敢敌。金人复来,言不须帝出城,请亲王及何往议,诏越王往。将行,而宗翰以兵来迓,王乃止。于是金人宣言失信,再遣使来趣亲王出盟。己酉,遣冯澥、曹辅与宗室仲温、士讠布使金军请和。既至,宗翰即遣还,不与一语。 命康王构为河北兵马大元帅。 殿中侍御史胡唐老言:“康王奉使至磁,为士民所留,乃天意也。乞就拜为大元帅,俾率天下兵入援。”何以为然,密草诏稿上之。帝令募死士,得秦仔、刘定等四人,遣持蜡诏如相州,拜王为大元帅,陈遘为元帅,宗泽、汪伯彦副元帅,使尽河北兵速入卫,辟官行事,并从便宜。仔先至相,于顶发中出诏,王读之呜咽,军民感动。 辛亥,金人复遣使来议和,要亲王出盟。 壬子,复遣曹辅、冯澥及仲温、士讠布使金营。癸丑,仲温、士讠布还,云金人须亲王并何至军前。 金人攻通津、宣化门,范琼以千人出战,渡河,冰裂,没者五百馀人,自是士气益挫。 甲寅,大风自北起,俄雪下数尺,连日夜不止。 乙卯,金人复使刘晏来趣亲王、宰相出盟。 何屡趣郭京出师,京徒期再三,曰:“非至危急,吾师不出。”丙辰,大风雪,京乃令守御者悉下城,毋得窃窥。因大启宣化门,出攻金军,京与张叔夜坐城楼上。金人分四翼,噪而前,京兵败走,堕死于护龙河,城门急闭。京向叔夜曰:“须自下作法。”因下城,引馀众南遁。 金人遂登城,众皆披靡,四壁兵皆溃。金人入南薰诸门,统制姚友仲死于乱兵。四壁守御使刘延庆夺门出奔,为追骑所杀。宦者黄经自赴火死。统制何应言、陈克礼、中书舍人高振力战,与其家人皆被害。京城遂破。帝恸哭曰:“朕不用种师道言,以至于此!” 卫士入都亭驿,执金使刘晏,杀之。 军民数万,斧左掖门求见天子,帝御楼谕遣之。卫士长蒋宣率其众数百,欲邀乘舆犯围而出;左右奔窜,独孙傅、梅执礼、吕好问侍。宣抗声曰:“国事至此,皆宰相信任奸臣,不用直言所致。”孙傅呵之,宣以语侵傅。好问譬晓之曰:“若属忘家,欲冒重围卫上以出,诚忠义,然乘舆将驾,必甲乘无缺而后动,讵可轻邪!”宣屈服,曰:“尚书真知军情。”麾其徒退。 何欲亲率都民巷战,金人宣言议和退师,乃止。 丁巳,遣及济王栩使金军以请成,惧,不敢行,帝固遣之,犹迟回良久不决。李若水嫚骂曰:“致国家如此,皆尔辈误事。今社稷倾危,尔辈万死何足塞责!”不得已,乃上马,而足战不能跨,左右扶上,北出朱雀门,所执鞭三堕地。既至,宗翰、宗望曰:“自古有南即有北,不可相无也。今之所议,期在割地而已。”还,言金欲邀上皇出郊,帝曰:“上皇惊忧而疾,必欲之出,朕当亲往。”喜和议成,既归都堂,作会饮酒,谈笑终日。 自乙卯雪大作不止,天地冥晦。或雪未下时,于阴云中有雪丝长数寸堕地。是夜,雪霁,彗星见,有白气出太微垣。 己未,遣何再往金军。诏曰:“大金坚欲上皇出郊,朕以宗庙生灵之故,义当亲往。咨尔众庶,毋致惊疑。” 庚申,日赤如火无光。 辛酉,车驾诣青城,何、陈过庭、孙傅等从。帝望斋宫门即下马,步入一小位中。金人邀请乘马人,帝不听。与二帅相见,宗翰以未得金主之命,以好语相慰籍,宗望唯唯而已。都人自宣德楼至南薰门,立泥雪中以俟驾回。 十二月,壬戌朔,帝留青城。宗翰遣萧庆入城,居尚书省,朝廷动静,并先关白。 是日,康王开大元帅府于相州,有兵万人,分为五军而进;既渡河,次于大名。宗泽以二千人与金人力战,破其三十馀砦,履冰渡河,见王曰:“京城受围日久,入援不可缓。”王纳之。既而知信德府梁扬祖以三千人至,张俊、苗傅、杨沂中、田师中等皆在麾下,兵威稍振。会帝遣曹辅赍蜡诏至,云“金人登城不下,方议和好,可屯兵近甸毋动。”汪伯彦等皆信之,宗泽独曰:“敌人狡谲,是欲款吾师耳。君父之望入援,何啻饥渴!宜急引军直趋澶渊,以解京城之围!”伯彦等难之,劝王遣泽先行,自是泽不得与帅府事矣。耿南仲及伯彦请移军东平,王从之。 癸亥,帝至自青城,士庶及太学生迎谒,帝掩面大哭曰:“宰相误我父子!”观者无不流涕。 甲子,金遣使来,索金一千万锭,银二千万锭,帛一千万匹。于是大括金银,金价至五十千,银至三千五百。金又索京城骡马,括得七千馀匹,悉归之。 金主诏元帅府曰:“将帅士卒立功者,第其功之高下迁赏之。其殒身行陈,殁于王事者,厚恤其家。赐赠官爵,务从优厚。”使完颜勖就军中劳赐,宗翰、宗望皆执其手以劳之。宗翰等问勖所欲,勖曰:“惟好书耳。”载数车而还。 丙寅,遣陈过庭、折彦质往两河,割地以畀金,又分遣欧阳珣等二十人持诏而往。 珣尝上书,极言祖宗之地尺寸不可以与人。及事急,会群臣议,珣至,复抗论:“当与力战,战败而失地,它日取之直;不战而割地,它日取之曲。”时宰怒,欲杀珣,乃以珣为将作监丞,奉使割深州。珣至深州城下,恸哭谓城上人曰:“朝廷为奸臣所误至此,吾已办一死来矣!汝等宜勉为忠义报国!”金人怒,执送燕,以焚死。 辛未,定京师米价,劝粜以赈民。 乙亥,康王如北京。 丙子,尚书省火。 庚辰,雨雹。 金主诏曰:“朕惟国家四境虽远而兵革未息,田野虽广而畎亩未辟,百工虽备而禄秩未均,方贡虽修而宾馆未赡。是皆出乎民力,苟不务本业而抑游手,欲上下皆足,其可得乎!其令所在长吏敦劝农桑。” 癸未,大雪,纵民伐紫筠馆花木以为薪。 庚寅,康王如东平府。 初,范致虚闻汴京围急,会西道总管王襄、陕西制置使钱盖之师,凡十万人赴援。至颍昌,闻汴京陷,襄、盖遁去,致虚独与西道副总管孙昭远、环庆帅王似、熙河帅王倚率步骑号二十万,命马祐昌统之以趋汴,以僧赵宗印为参议官。致虚将大军遵陆,宗印将舟师趋西京。宗印又以僧为一军,号尊胜队,童行为一军,号净胜队。致虚勇而无谋,委己以听于宗印,宗印徒大言,实未尝知兵。师出武关,至邓州千秋镇,金将洛索以精骑冲之,不战而溃,死者过半。王似、王倚、孙昭远等留陕府,致虚收馀兵入潼关。 初,金太祖定燕京,始用汉官宰相,置中书省、枢密院于广宁府,而朝廷宰相自用本国官号。金主初立,移置中书、枢密于平州,复移置燕京。及宗干当国,劝金主改女直旧制,用汉官制度。是岁,始定官制,立尚书省,以天下诸司府寺诏谕中外。 靖康二年金天会五年 春,正月,辛卯朔,诣延福宫朝太上皇帝。命济王栩、景王杞出贺金二帅、二帅亦遣人入贺。 高丽遣使如金贺正朔,自后岁以为常。 壬辰,金人复趣召康王,遣中书舍人张徵赍诏以行,以前此曹辅往迎,不见王而还故也。 癸巳,康王次东平府。 金元帅宗翰、宗望遣人奏捷,并呈帝之降表。 诏使出割两河地,民坚守不奉诏,凡累月,金人止得石州。甲午,诏两河民开门出降。 乙未,有大星出建星西南,流入于浊没。 金知枢密院事刘彦宗,上表请复立赵氏,金主不听。 丁酉,雨木冰。 己亥,阴曀,风迅发。夜,西北阴云中有光如火。 庚子,帝复诣青城。时金人索金银益急,欲纵兵入城。帝以问萧庆,庆曰:“须陛下亲见元帅乃可。”帝有难色,何、李若水以为无虞,劝帝行。帝乃命孙傅辅太子监国,而与、若水等往。唐恪闻之曰:“一之为甚,其可再乎!”閤门宣赞舍人吴革亦白曰:“天文帝座甚倾,车驾若出,必堕敌计。”不听 辛丑,帝留青城。郓王楷、何、冯澥、曹辅、吴幵、莫俦、孙觌、谭世勣、汪藻皆分居青城斋宫,馀并令先归。初,帝约五日必还,至是民以金银未足,各竭其家所有献之。有福田院贫民,亦纳金二两,银七两。而金人来索不已,于是增侍郎官二十四员再根括,又分遣搜掘戚里、宗室、内侍、僧道、伎术、倡优之家。 帝在青城,舍于亲王位,供张萧然,馈饷不继。金人持兵守阍,维以铁绳,夜则然薪击柝,传呼达旦。群臣相顾失色,帝每对之流涕。 乙巳,籍梁师成家。 丙午,太学生徐揆诣南薰门,以书白守门者,乞达二帅,请车驾还阙。二帅取揆赴军中诘难,揆厉声抗论,为所杀。 是日,通奉大夫刘韐死于金营。 韐为河东割地使,金人令仆射韩正馆之僧舍,谓曰:“国相知君,今用君矣。”韐曰:“偷生以事二姓,有死不为也。”正曰:“军中议立异姓,欲以君为正代。与其徒死,不若北去取富贵。”韐仰天大呼曰:“有是乎!”乃书片纸曰:“贞女不事二夫,忠臣不事二君。况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此予所以不敢偷生也!”使亲信持归,报其子子羽等,即沐浴更衣,酌卮酒而缢。金人叹其忠,瘗之寺西冈上,遍题窗壁以识其处。凡八十日,乃就敛,颜色如生。 丁未,大雾四塞,金人下含辉门剽掠,焚五岳观。 副元帅宗泽自大名至开德,与金人十三战,皆捷,遂以书劝康王檄诸道兵会京城。又移会北道总管赵野、两河宣抚范讷、知兴仁府曾楙合兵入援。三人皆以泽为狂,不答。泽遂以孤军进至卫南,先驱云前有敌营,泽挥众直前,连战,败之,转战而东。敌益生兵至,泽将王孝忠战死,前后皆敌垒,泽下令曰:“今日进退等死,不可不死中求生。”士卒知必死,无不一当百,斩首数千,金人大败,退却数十里。泽计其势必复来,乃亟徙其营,金人夜至,得空营,大惊,自是惮泽,不敢复出兵。泽出其不意,遣兵过大河袭击,又败之。 二月,辛酉朔,帝在青城。都人日出迎驾,而宗翰不遣。 丙寅,金主诏废帝及上皇为庶人。萧庆促帝易服。从臣震惧,不知所为,李若水独持帝曰:“陛下不可易服!”金人曳之去,若水大呼曰:“若辈不得无礼!”因加丑诋,金人击之破面,气结仆地,良久乃苏。 是夜,金人堑南薰门,令吴幵、莫俦入城,推立异姓堪为人主者。先是宗翰欲留萧庆守汴,又有推刘彦宗者,二人辞不敢当,遂有别择之议。 丁卯,范琼逼上皇及太后赴金营,上皇曰:“若以我为质,得皇帝归保宗社,亦无所辞。”又取御佩刀付从臣,乃御犊车出南薰门。上皇顿足舆中曰:“事变矣!”呼取佩刀,已被搜去。宗望令其礼部侍郎刘思来易服,以铁骑拥之而去。都人号哭,琼立斩数人以徇。 金人以内侍邓述所具诸皇子及后宫位号,尽取入军。时肃王枢已出质,郓王楷等九人先从帝在青城,于是安康郡王楃等九人及王贵妃、乔贵妃、韦贤妃诸后宫,康王夫人邢氏与王夫人、帝姬暨上皇十四孙皆出,唯广平郡王捷匿民间,金人檄开封尹徐秉哲取之,迄不免。 是日,孙傅率百僚申状金二帅,请立皇太子为君,金人不听。 金人迫上皇令召皇后、太子,孙傅留太子不遣,吴幵、莫俦督胁甚急,范琼恐变生,以危言詟卫士,辛未,遂拥皇后、太子共车而出。孙傅曰:“吾为太子傅,当同生死。”遂以留守事付王时雍,从太子出,至南薰门,守门人不许,傅遂宿门下以待命。 李若水在金营旬日,骂不绝口,乃裂颈断舌而死。金人相与言曰:“辽国之亡,死义者十数,南朝唯李侍郎一人。”若水监死无怖色。副使相州观察使王履亦死之。 是日,留守王时雍召百官会议所立,众欲举在军前者一人。左司员外郎宋齐愈适自外至,或问以敌意所在,齐愈写张邦昌三字示之,议遂定。时不书议状者,唯孙傅、张叔夜,金人遂取二人往军中。太堂寺主簿张浚、开封士曹赵鼎、司门员外郎胡寅皆逃入太学,不书名。 癸酉,王时雍、梅执礼召百官、士庶、僧道、军民集议推戴事。时孙傅、张叔夜已出,独时雍主其事,恐百官不肯书,乃先自书以率之,百官亦随以书。御史马伸独奋曰:“吾曹职为诤臣,岂容坐视!”乃与御史吴给约中丞秦桧共为议状,愿复嗣君以安四方,桧不答。有顷,伸稿就,首以呈桧。桧犹豫,伸率同僚合词立请,桧不得已始书名。伸遣人驰达金军,并论张邦昌当上皇时蠹国乱政以致倾危之罪。吴幵、莫俦持状诣军前。明日,赍金牒至,言已据所由奏本国,册立张相为皇帝讫,令取册宝及一行册命礼数。 乙亥,金人取秦桧并太学生三十人,博士、正、录十员;何已下随驾在军前人,并取家属。 庚辰,康王如济州。 时王有众八万,屯济、濮诸州,高阳关路安抚使黄潜善,总管杨惟忠,亦部兵数千至东平,王遣真定总管王渊以三千人入卫宗庙。金人闻之,遣甲士及中书舍人张徵赍蜡诏自汴京至,命王以兵付副帅而还京。王问计于左右,后军统制张俊曰:“此金人诈谋耳。今大王居外,此天授,岂可徒往!”王遂如济州。 既而金人谋以五千骑取康王,吕好问闻之,遣人以书白王曰:“大王之兵,度能击之;不然,即宜远避。”且言:“大王若不自立,恐有不当立而立者。” 癸未,城内复以金七万五千八百两、银一百十四万五千两、衣缎四万八十四匹纳军前。 观文殿大学士、中太一宫使唐恪自杀。时金人逼百官立张邦昌,恪既书名,仰药而死。 乙酉,金人以括金未足,杀户部尚书梅执礼,侍郎陈知质,刑部侍郎程振,给事中安扶,枭其首,乃下令曰:“根据官已正典刑,金银或尚未足,当纵兵自索。”既而汉军都统刘彦宗言于宗翰、宗望曰:“萧何入关,秋毫无犯,惟收图籍。辽太宗入汴,载路车、法服、石经以归,皆令则也。”宗翰等颇纳其言。 丁亥,知中山府陈遘为部将沙振所害,帐下卒执振杀之。 是日,建宁宫火。元祐孟皇后徒步出居相国寺前通直郎、军器监孟忠厚家。时六宫有位号者皆北徙,惟后以废得存。 戊子,夜,白气贯斗。 三月,辛卯朔,帝在青城。 张邦昌由南薰门入居尚书令厅。 丁酉,金人奉册宝立张邦昌,百官会于尚书省。邦昌泣,即上马,至西府门,佯为惽愦欲仆,立马,少苏,复号恸,导至宣德门西阙下,入幕次,复恸。金人持御衣红伞来,设于次处。邦昌出次外,步至御街褥位,望金国拜舞,跪受册,略曰:“咨尔张邦昌,宜即皇帝位,国号大楚,都金陵。”邦昌御红伞还次讫,金人揖,上马出门,百官引导如仪。邦昌步入自宣德门,由大庆殿至文德殿前,进辇,却勿御,步升殿于御床西侧,别置一椅,坐受军员等贺讫,文武合班,邦昌乃起立,遣閤门传云:“本为生灵,非敢窃位。”传令勿拜。王时雍等恳奏,传云:“如不蒙听从,即当归避。”时雍率百官遽拜,邦昌但东面拱立。” 閤门宣赞舍人吴革,耻屈节异姓,率内亲事官数百人,皆先杀其妻孥,焚所居,举义兵东门外。范琼诈与合谋,令悉弃兵仗,乃从后袭之,杀百馀人,执革,胁以从逆。革骂不绝口,引颈受刃,颜色不变,并其子杀之;又擒斩十馀人。 是日,风霾,日晕无光,百官惨沮,邦昌亦变色,惟时雍及吴幵、莫俦、范琼等,欣然以为有佐命功。邦昌心不安,拜官皆加权字。大抵往来议事者,幵、俦也;逼逐上皇以下者,时雍、秉哲也;胁惧都人者,范琼也;遂皆擢用。 邦昌见百官称予,手诏曰手书。虽不改元,而百官文移必去年号。权佥书枢密院事吕好问所行文书,独称靖康二年。百官犹未以帝礼事邦昌,唯时雍每言事,称“臣启陛下”;又劝邦昌坐紫宸、垂拱殿以见金使,好问争之,乃止。时雍复议肆赦,好问曰:“四壁之外,皆非我有,将谁赦邪!”乃但赦城中,而选郎官为四方密谕使。 庚子,金人复来取宗室,徐秉哲令坊巷五家为保,毋得藏匿,凡三千馀人,悉令押赴军前,衣袂连属而往。济王夫人曹氏,避难它出,捕而拘之柜中,舁以出城。开封府捉事使臣窦鉴曰:“生为大宋之臣,何忍以大宋宗族交与敌人!”自缢而死。 乙巳,张邦昌往青城见二帅致谢,且面议七事:一、乞不毁赵氏陵庙;二、乞免取金帛;三、乞存留楼橹;四、乞俟江宁府修缮毕,三年内迁都;五、乞五日班师;六、乞以帝为号,称大楚帝,七、乞借金银犒赏。皆许之。又请归冯澥、曹辅、路允迪、孙觌、张澂、谭世勣、汪藻、康执权、元可当、沈晦、黄夏卿、邓肃、郭仲荀、太学、六局官、秘书省官,亦从之。唯何、孙傅、张叔夜、秦桧、司马朴等,令举家北迁。 癸丑,金人归冯澥等,且令权止根括金帛。 丁巳,张邦昌率百官诣南薰门、五岳观内,望军前遥辞二帝。邦昌哭,百官军民皆哭,有号绝不能止者。 是日,金帅宗望退师,道君皇帝北迁,宁德皇后及诸亲王、妃嫔以下,以牛车数百乘由滑州进发,行皆生路,无人迹,至真定府,乃入城。 戊午,金兵下城,尽逐南师,分四壁屯守。张邦昌诣金营辞,服赭袍,张红伞,所过起居并如常仪,从行者王时雍、徐秉哲、吴幵、莫俦。 夏,四月,庚申朔,金帅宗翰退师,帝北迁,皇后、皇太子皆行,由郑州路进发。凡法驾、卤簿,皇后以下车辂、卤簿、冠服、礼器、法物、大乐、教坊乐器、祭器、八宝、九鼎、圭璧、浑天仪、铜人、刻漏、古器、景灵宫供器,太清楼、祕阁、三馆书,天下州府图及官吏、内人、内侍、技艺工匠、倡优,府库蓄积,为之一空。帝在军中,顶青毡笠,乘马,后有监军随之,自郑门而北,每过一城,辄掩面号泣。 初,金人将还,议留兵以卫邦昌,吕好问曰:“南北异宜,恐北兵不习风土,必不相安。”金人曰:“留一贝勒统之可也。”好问曰:“贝勒贵人,有如触发至病,则负罪亦深。”金人乃不留兵而去。 宗泽在卫,闻二帝北狩,即提军趋滑,走黎阳,至大名,欲径渡河,据金人归路,邀还二帝,而勤王之兵卒无一至者,遂不果。 甲子,张邦昌迎元祐皇后于私第,入居延福宫。 吕好问谓邦昌曰:“相公真欲立邪,抑姑塞敌意而徐为之图邪?”邦昌曰:“是言何也?”好问曰:“相公知中国人情所向乎?特畏女直兵威耳。女直既去,能保如今日乎?大元帅在外,元祐皇后在内,此殆天意。盍亟还政,可转祸为福。且省中非人臣所处,宜寓直殿庐,毋令卫士夹陛。敌所遗袍带,非戎人在弗服。车驾未还,所下文书不当称圣旨。为今计者,当迎元祐皇后,请康王早正大位,庶获保全。”邦昌以为然,乃迎元祐皇后入延福宫,尊为宋太后。其册文有曰:“尚念宋氏之初,首崇西宫之礼。”盖用太祖即位迎周太后入西宫故事。识者有以觇邦昌之意,非真为赵氏也。 郭京自都城走,沿路称撒豆成兵,假幻惑众,至襄阳,有众千馀,屯洞山寺,欲立宗室为帝。钱盖、王襄及张思正等止之,不从。会有自汴来者,具说京欺罔事,思正囚京,刺杀之。 丙寅,张邦昌遣其甥吴何及王舅韦渊同赍书于康王,大略言:“臣封府库以待,臣所以不死者,以君王之在外也。”王召何等,饮以酒,赐予良厚。 丁卯,谢克家以邦昌之命,赍玉玺至大元帅府,其篆文曰“大宋受命之宝”。耿南仲、汪伯彦等引克家捧宝跪进,王谦拒再三,恸哭不受,命伯彦司之。 监察御史马伸上书,请张邦昌易服归省,庶事禀取太后命令而后行,仍速迎奉康王归京,庶几中外释疑,转祸为福,且曰:“如以伸言为不然,即先次就戮。伸有死而已,必不敢辅相公,为宋朝叛臣也!”邦昌读其书,气沮。戊辰,降手书,请元祐皇后垂帘听政,以俟复辟。书既下,中外大悦。追回诸路赦文,并毁所立宋太后手书不用。 元祐皇后遣尚书左丞冯澥为奉迎使,权尚书右丞李回副之,持诏往济州迎康王。王览书,命移檄诸道帅臣,具言张邦昌恭顺之意,以未得至京,已至者毋辄入。 庚午,太后御内东门小殿,垂帘听政,张邦昌以太宰退处资善堂,群臣诣祥曦殿起居太后毕,邦昌服紫袍,独班归两府幕次。自僣位号至是凡三十三日。 壬申,在京文武百官上表康王劝进,宗泽亦以状申请,王不许。 甲戌,太后手书告天下曰:“比以敌国兴师,都城失守,祲缠宫阙,既二帝之蒙尘,诬及宗祊,谓三灵之改卜。众恐中原之无统,姑令旧弼以临朝,扶九庙之倾危,免一城之惨酷。乃以衰癃之质,起于闲废之中,迎置宫闱,进加位号,举钦圣已还之典,成靖康欲复之心。永言运数之屯,坐视家邦之覆,抚躬独在,流涕何从!缅维艺祖之开基,实自高穹之眷命,历年二百,人不知兵,传序九君,世无失德。虽举族有北辕之衅,而敷天同左袒之心。乃眷贤王,越居近服,已徇群臣之请,俾膺神器之归,繇康邸之旧藩,嗣我朝之大统。汉家之厄十世,宜光武之中兴;献公子之九人,唯重耳之尚在。兹为天意,夫岂人谋!尚期中外之协心,同定安危之至计,庶臻小愒,渐底丕平。” 乙亥,金人破陕州,武经郎、权知州事种广死之,统领军马刘逵战死,其属朱弁、孙旦悉遇害。 丁丑,元祐皇后手书至济州,百官上表劝进。康王答以俟入京城躬谒宗庙时,若銮舆未返,即抚定军民,权听国事。 直龙图阁、东道副总管、权应天府朱胜非至济州。 先是金分兵侵应天,胜非逃匿民间。会宣总司前军统制、嘉州防御使韩世忠、将军杨进击破之,胜非复出视事。至是以军赴帅府,卫王如南。 庚辰,王发济州。刘光世以所部来会,以光世为五军都提举。路允迪、范宗尹自京师奉迎进发。辛巳,次单州,赵子崧、何志同以兵来会。壬午,王至虞城。癸未,至南京,驻军府治。甲午,王率僚属诣鸿庆宫,朝三殿御容,哭移时。乙酉,王时雍等奉乘舆服御至南京,张邦昌继至,伏地恸哭请死,王以客礼见,且抚慰之。 丙戌,金以六部路都统完颜昌为元帅左监军,以南京路都统栋摩为元帅左都监。 初,金人破晋、绛、将及同州,唐重度不能守,开门纵百姓出,自与残兵数百居城中。敌疑有备,不复渡河。重闻王在济,即移檄川、秦十郡帅臣,具启奉迎,且招成都路转运判官赵开入关计事。 ◎宋纪九十八 ∷起强圉协洽五月,尽六月,凡两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讳构,徽宗第九子,母曰显仁皇后韦氏,大观二年五月乙巳,生帝于大内,赤光照室。八月,赐名,除建武军节度使、检校太尉,封蜀国公;三年,封广平郡王;宣和三年,进封康王。资性郎悟,好学强记,日诵千馀言,挽弓至一石五斗。钦宗立,改元靖康,人拆其字,谓十二月立康王也。金兵至汴京,奉使军前,意气闲暇。宗翰谓非亲王,遂更请肃王为质,帝始得还。八月,被命再使军前议和,卒不赴,留相州。闰十二月,钦宗诏帝为兵马大元帅,开府相州。二年四月,钦宗北迁,张邦昌奉元祐皇后垂帘听政,命帝嗣统。帝次南京,百官上表劝进,乃许。 建炎元年金天会五年 五月,庚寅朔,兵马大元帅康王即皇帝位于南京,筑坛天治门左,作册告天,撰文肆赦。适太常寺主簿张浚自京师至,因以浚摄太常少卿,导引行事。昧爽,登坛受命,册曰:“嗣天子臣构,敢昭告于昊天上帝:金人内侵,二帝北狩,臣构以道君皇帝之子,奉宸旨以总六师,握兵马元帅之权,倡义旅以先诸将,冀清京邑,复两宫。而百辟卿士,万邦黎献,谓人思宋德,天眷赵宗,宜以神器属于臣构。辞之再四,惧不克负荷。万口一辞,咸曰不可稽皇天之宝命。栗栗震惕,敢不钦承。”读毕,帝南乡恸哭久之,即位于应天府治之正厅,帘陛如殿仪。张邦昌率百官称贺。改元,大赦天下。命西京留守修奉祖宗陵寝;罢青苗钱;应死及殁于王事者并推恩;奉使未还者,禄其家一年;选人在职、非在职者并循资;臣僚因乱去官者,限一月还任;溃兵、群盗,咸许自新;系欠官负,不以名色皆免;南京及大元帅府尝驻军一月以上者,夏税悉蠲之;应天府特奏名举人并与同出身,免解人与免省试;诸路特奏三举以上及宗室尝预贡者并推恩;州郡保守无虞者推赏;应募兵勤王之人,以所部付州县主兵官讫赴行在;中外臣庶并许直言;自今命官犯罪,更不取特旨裁断;布衣有材略者,令禁从、监司、郡守限十日各举一员,馀如累朝故事。以黄潜善为中书侍郎,汪伯彦同知枢密院事。 是日,元祐皇后东京撤帘。 辛卯,尊靖康皇帝为渊圣皇帝,元祐皇后为元祐太后。诏:“宣仁圣烈皇后,有安社稷大功,奸臣怀私,诬蔑圣德,可令国史院摭实刊修,播告天下。” 翁彦国知江宁府兼江南东、西路经制使、赐钞盐钱十万缗,使修江宁城及缮治宫室,以备巡幸。 宝文阁直学士赵子崧请对,略谓:“开边之患,验在目前。今熙河五路进筑州军堡寨,不系紧要控扼去处,并宜罢功。明谕夏人,示以德意。诸郡守戍之兵,分屯陕西见在兵马与河东、北之兵合六万人,分为三屯,一屯澶渊之间,一屯河中、陕、华之间,一屯青、郓之间。平时训练以备非常,万一敌骑南渡,则并进深入,以捣燕山之虚,焚舟渡河,人自为战,功未必不成也。” 壬辰,诏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张邦昌为太保、奉国军节度使,封同安郡王,五日一赴都堂参决大事。以范讷为京城留守,刘光世为省视陵寝使。耿延禧、董耘、高世则并提举万寿观,留行在,延禧、耘仍兼侍读。赵子崧为延康殿学士、知镇江府,梁扬祖为徽猷阁待制、知扬州、随军应副黄潜厚试户部侍郎,范致虚知京兆府、充南道都总管,河北转运判官顾复本为北道副总管,张深充龙图阁直学士、知熙州,直徽猷阁、陕府西路计度转运副使王庶升直龙图阁、知延安府。 胡舜陟言:“今日措画中原,宜法艺祖命郭进、李汉超、董遵诲等守边之术,以三京、关陕析为四镇,拱、滑、颍昌隶东京,郑、汝、河阳隶西京,恩、濮、开德隶北京,同、华、陕府隶京兆。择人为节帅,使各以地产之赋,养兵自卫,且援邻镇。又,京帑积钱千馀万缗,宜给四镇为籴本。若四帅得人,庶几中原不失,江左可居。”诏付三省。未几,舜陟罢去,议遂格。 癸酉,遥尊韦贤妃为宣和皇后。旧制,帝母称皇太妃,至是以道君皇帝在行,特上尊号。 立嘉国夫人邢氏为皇后。 门下侍郎耿南仲罢为观文殿学士、提举杭州洞霄宫。帝薄南仲为人,因其告老,故有是命。 甲午,资政殿大学士李纲为尚书古仆射兼中书侍郎,趣赴阙。先是黄潜善、汪伯彦自谓有攀附功,拟得相,帝恐不厌人望,乃外用纲。二人不平,因与纲忤。 直龙图阁、权应天府朱胜非,召试中书舍人,延康殿学士何志同知应天府,杨维忠为建武军节度使、主管殿前司公事,赏翊戴功也。 黄潜善、汪伯彦议罢民兵及降盗,而拣其士马之精锐者隶五军。是日,以孔彦威为东平府兵马钤辖,刘浩为大名府兵马钤辖,丁顺为沧州兵马钤辖,秉义郎王善为雷泽尉。浩所将皆民兵,而顺与彦威,帅府所降诸盗也。未几,顺、善作乱于河北。 乙未,恭谢鸿庆宫,帝大恸,郡臣皆哭。 先是太常卿刘观,在围城中与汪藻谋,夜以栗木更刻祖宗诸后神主二十四,而取九庙累朝宝册,悉埋之太庙。至是观导驾,因陈其事,帝嘉叹久之。 以五月二十一日为天申节。 尚书右丞冯澥,罢为资政殿学士、知潼川府,李回知洪州,吕好问守尚书右丞。好问持元祐太后手书来贺,帝劳之曰:“宗庙获全,皆卿之力。”遂有是命。 王时雍提举成都府玉局观。言者论:“时雍留守东京,金人取皇族,遣之殆尽。及取其婿太学博士熊彦诗,则设计为免。自以身兼将相,请用二府鞯盖,又窃禁中宝物,以遗金使为名,有何面目复居都堂!”遂有是命。自是受伪命诸臣稍稍引退矣。 诏:“自今天文休咎,并令太史局依经奏闻;如或隐蔽,当从军法。” 李纲至太平州,闻帝登极,上时事,略谓:“和不可信,守未易图,而战不可必胜。”又言:“恭俭者,人主之常德;英哲者,人主之全才。继体守文之君,恭俭足以优于天下;至于兴衰拨乱,则非英哲不足以当之。惟英,故用心刚,足以断大事而不为小故所摇;惟哲,故见善明,足以任君子而不为小人所间。在昔人君,惟汉之高、光,唐之太宗,本朝之艺祖、太宗,克体此道,愿陛下以为法。” 金宗翰既班师,留诸帅分守河东、北地:万户尼楚赫屯太原,洛索屯河中,副都统素赫屯真定,蒙克进据磁、相,渤海万户大托卜嘉围河间。是日,命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马忠、沂州观察使张焕将所部合万人,自恩、冀趋河间以袭之。 丙申,吕好问兼门下侍郎。 观文殿大学士、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徐处仁为大名尹、北道都总管。 初,南都之围,处仁在城中,都人指为奸细,杀其长子直秘阁庚,处仁感疾,至是力疾入见而行。 签书枢密院事曹辅卒。 时前执政皆免,辅独留。始至南都,首陈五事:一曰分屯要害以整兵伍;二曰疆理新都以便公私;三曰甄拔人才以待驾驭;四曰经制盗贼,恩威并行,叛则讨之,服则舍之;五曰裂近边之地为数节镇以谨秋防。帝嘉纳。未几,以病卒,谥忠达。 丁酉,黄潜善兼御营使,同知枢密院事汪伯彦兼御营副使。 初制,殿前、侍卫马步司三衙禁旅合十馀万人,高俅得用,军政懈弛,靖康末,卫士仅三万人,及城破,所存无几。至是殿前司以殿班指挥使左言权领,而侍卫二司犹在东京,禁卫寡弱。诸将杨惟忠、王渊、韩世忠以河北兵,刘光世以陕西兵,张俊、苗傅等以帅府及降盗兵,皆在行朝,不相统一。乃置御营司,总齐军政,因所部为五军,以王渊为都统制,韩世忠、张俊、苗傅等并为统制宫,又命刘光世提举使司一行事务。潜善、伯彦别置亲兵各千人,优其廪赐,议者非之。 诏翟兴团结义兵,保护祖宗陵寝。 遣统制官薛广以三千人出内黄,张琼以二千人出开德,共复磁州。 邵溥为京城副留守。 王时雍责授安化军节度副使,黄州安置,以言者论时雍围城中擅行三省事也。 吴幵自陈:“国家祸变,不能死节,乞正典刑。”诏以龙图阁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 莫俦自陈:“久留敌营,备遭困辱,乞置散地。”诏以述古殿直学士提举亳州明道宫。 戊戌,诏赠李若水观文殿学士,赐其家银帛五百匹、两,官子孙五人。 以路允迪、耿延禧为京城抚谕使。王伦迁朝奉郎,假刑部侍郎,充大金通问使,进士朱弁为修武郎,副之;又以傅雱假工部侍郎,充通和使,武功大夫赵哲副之。 伦家贫无行,以任侠往来京、洛间。京城破,渊圣御宣德门,都人喧呼,伦乘势径造御前曰:“臣能弹压。”帝解所佩夏国宝剑赐之。伦曰:“臣未有官,岂能服众!”帝亟取片纸书王伦除兵部侍郎。伦与恶少数人传旨抚定。至是上书自伸前志,乞使敌国问二圣起居。既而议改雱为祈请使,閤门宣赞舍人马识远为副,而伦、弁、哲不遣。 时潜善等复主议和,因用靖康誓书,画河为界。始,敌求割蒲、解,围城中许之。潜善乃命刑部不得眷赦文河东、北两路及河中府解州;其乙未、丁酉所遣兵,且令屯大河之南,应机进止。 己亥,诏:“朕将谨视旧章,不以手笔废朝令,不以内侍典兵权;容受直言,斥去浮靡,非军功无异常,非戎备无僝工。若群臣狃以故习,导谀讳过;大臣蔽贤,所主非实;台谏纠慝,有言非公;凡此之属,必罚无赦。” 时诸道勤王兵皆至行在。陕西将官王德,初隶刘光世为右军将官,德有威名,号“王夜叉”。 以胡蠡为高丽国信使,黄越副之。 李纲诛军贼周德于江宁。 德既作乱,会经制司属官鲍贻逊统勤王兵七千至城下,江淮发运判官、直徽猷阁方孟卿檄贻逊进兵逼城。德乃受招,而杀掠如故。知溧阳县杨邦乂亦起民兵讨之。纲至太平州,遣使谕以勤王,始受节制,然犹桀骜,欲乘间逃去。纲次江宁,与江南东路转运判官、权安抚司事李弥逊谋,大犒群贼于转运司,执德与其徒聂旺,磔于市,诛党四十馀人,而令提举常平王枋统其馀兵。旋改鲍贻逊宣教郎,杨邦乂就升通判江宁府。 庚子,诏:“靖康大臣,主和误国。特进李邦彦,责授建宁军节度副使,安置浔州;崇信军节度副使、涪州安置吴敏移柳州,秘书少监、亳州居住蔡懋移英州,责授正奉大夫、提举南京鸿庆宫李棁惠州,中大夫、提举亳州明道宫宇文虚中韶州,承议郎、提举亳州明道宫郑望之连州,通直郎、提举杭州洞霄宫李邺贺州,并安置。” 壬寅,封后宫潘氏。帝在康邸,宣和皇后为纳之,有宠。邢后北去,妃以无名位得留,至是封贤妃,以梁师成第赐其叔父永思。 江淮发运使梁扬祖与工部员外郎杨渊同提领措置东南茶盐公事,置司真州。 时东北道梗,盐筴不通。扬祖奏:“真州,东南水陆要冲,宜遣官置司,给卖钞引,所有茶盐钱并充朝廷封桩,诸司毋得移用。”故有是命。 以开封尹徐秉哲充徽猷阁直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 赵子崧言:“京城人士籍籍,谓王时雍、徐秉哲、吴幵、莫俦、范琼、胡思、王绍、王及之、颜博文、余大均,皆左右卖国,逼太上皇,取皇太子,污辱六宫,公取嫔御,捕系宗室,盗窍禁中财物。张邦昌未有反正之心,十人皆日夕缔谋,冀以久假。至僣号时,思献赦文,直用濮安懿王庙讳。邦昌皇恐,博文则曰:‘虽欲避尧之子,其如畏天之威!’伏望将此十人付狱鞫治,明正典刑,以为万世人臣之戒。” 是日,渊圣皇帝次代州,度太和岭,至云中,留十馀日。自离都城,旧臣无敢问起居者,至代州,惟滕茂实迎谒于道。茂实以靖康初出使,时兄祹通判代州,已先降。宗翰素重茂实,迁之代州,又自京师取其弟华实同居。茂实闻渊圣将至,即自为哀词,篆“宋工部侍郎滕茂实墓”九字,取奉使黄幡裹之,授其友董铣。翼日,渊圣及郊,具冠帻,号哭迎拜。宗翰逼令易服,茂实力拒不从,并请侍旧主俱行,不许。 癸卯,诏以二圣未还,罢天申节上寿常礼。自是至绍兴十二年皆如之。 姚平仲再复吉州团练使,所在出榜,召赴行在。平仲劫寨不利,传者以为乱兵所杀。靖康末,复忠州刺史。帝思其才,命所在访之。或云平仲隐九江山中。 乙巳,诏诸路勤王兵还营,令所在人赐钱三千。 资政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张叔夜卒。 初,叔夜北迁,道中惟饮汤水,至白沟,御者曰:“过界河矣。”矍然而起,仰天大呼,翼日,扼吭死,年六十三。遥拜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又,何至金国,不食死。孙傅北迁,不知所终。 丙午,诏:“覃恩进秩,惟侍从及宗室南班官给告,馀并尚书省出敕。” 知同州唐重上疏言:“今急务有三,大患有五。急务大率以车驾西幸为先;其次则建藩镇,封宗子,守我土地,缓急无为敌有;再欲通夏国之好,继青唐之后,使相掎角以缓敌势。所谓大患者:法令滋彰而官吏因缘为奸;朝纲委靡而士夫相习诞谩;军政败坏而将兵奔溃;国用既竭而利源又失;民心已离而调发方兴。欲救此者,莫若于守祖宗成宪,登用忠直,大正赏刑,选将帅之臣,择循良之吏。天下大计,无出于此。” 金人破河中府,贵州防御使、权府事郝仲连死之。 初,金人攻河中,守臣席益遁,范致虚遣仲连节制军马,屯河中,就权府事。至是洛索以重兵压府城,仲连力战而外援不至,度不能守,先自杀其家;城破,不屈,洛索使击杀之。后赠中侍大夫、明州观察使。 丁未,路允迪守吏部尚书,王襄领开封府职事。 诏“文武臣僚,非笃疾废疾,毋得陈乞致仕。”以士大夫避事求退者众也。 是日,道君皇帝次燕山府,馆于延寿寺。上皇以乌凌噶色呼美有迎奉劳,遗以后宫曹氏,曹武穆王彬之裔,宁德后近侍也。 时司马朴在燕,有传建炎登极赦书至者,朴私遣持诣上皇,为人所告。金主怜其忠,释之。 庚戌,宗泽充龙图阁学士、知襄阳府,权邦彦充天章阁待制、知荆南府,直秘阁、知深州姚鹏升直龙图阁、知洪州。时黄潜善等不欲泽居中,故与河北勤王守臣并命。 辛亥,太师、镇南军节度使、中太一宫使乐平郡王郑绅,谒告往江浙改葬。绅,道君皇后父也。未几。薨,谥熹靖。 壬子,张邦昌以覃恩迁太傅。 丙辰,张所为尚书兵部员外郎。 所案视陵寝还,上疏,略云:“恭闻行在留南京,军民俱怨,不知谁为此谋者?京师重城八十里之广,宗社、宫阙、省闼、百司皆在,居之足以控制河东、河北根本之地。以臣计之,实有五利:奉宗庙,保陵寝,一也;慰安人心,二也;系四海之望,三也;释河北割地之疑,四也;早有定处而急于边防,五也。一举而五利,而陛下不为。臣知此时迁延,别无长策,不过缓急之际,便于南渡。不知国家安危,在乎兵之强弱,将相之贤不肖,而不在乎都之迁与不迁也。诚使兵弱而将相不肖,虽云渡江,安能自保?大河不足恃,大江亦不足恃,徒使人心先离,中原先乱耳。为今之计,允宜图任将相,协谋其力,经营朔方,鼓励河北忠愤之人,使人自为战,则强敌可摧,土宇可保,京师可以奠枕而都矣。”所复言黄潜善兄弟奸邪,恐害新政,潜善引去,帝谕留之,乃罢所言职。潜善意未已,寻责凤州团练副使,江州安置。 李孝忠破襄阳府,守臣直徽猷阁黄叔敖弃城去。孝忠入城肆焚掠,尽驱强壮为军。 丁巳,范致虚为观文殿大学士。 两浙路提点刑狱季质试太常少卿。质,邦昌子婿,闻僣位,自系越州狱,提举茶盐司以闻,至是擢用之。 戊午,太常少卿周望,假给事中,充大金通问使;赵哲领达州刺史,副之。 邵兴据解州神稷山,屡与金人战。时金将鹘眼屯安邑,执其弟招之。兴不顾,饮泣死战,大破金军。 是月,管干龙德,宣赞舍人曹勋,自燕中间道南还。 先是上皇至邢、赵间,燕王俣以绝食殁于庆源,敛以马槽,犹露双足。至真定,过河,士馀日,上皇密语勋曰:“我梦四日并出,此中原争立之象,不知臣民肯推戴康王否?”翼日,出御衣三衬,自书领中曰:“可便即真,来救父母。”复谕:“如见康王,第奏:有清中原之策,悉举行之,毋以我为念。”并持韦贤妃信,令勋间行南还。邢夫人亦脱金环,使内侍付勋曰:“为我白大王,愿如此环,早得相见。”濒行,复谕王:“艺祖有誓约,藏之太庙,誓不杀大臣及言事者,违者不祥。” 六月,己未朔,李纲至行在。 先是范宗尹主议和,乃言纲名浮于实而有震主之威,不可以相。章三上,不报。会诏勤王之师还本道,纲遂留升、潭兵于泗,自诣南都。途次,颜岐遣人持劾副遗纲。帝闻纲至,趣召入,见于内殿。纲涕泣,并辞新命,且言:“臣愚蠢,但知有赵氏,不知有金人。言者谓臣才不足以任宰相则可,谓金人所恶不当为相则不可。若为赵氏之臣而金人喜之,反可为相,则卖国以与人者,皆为忠臣矣。愿乞身以归田里。”帝曰:“朕知卿忠义,靖康时尝欲言于渊圣,使远人畏服,非相卿不可。”纲顿首谢,然犹未受命也。 奉国军节度使王宗濋责授定国军节度副使,邵州安置,坐首引卫兵逃遁,致都城失守也。 宗泽自卫南分兵屯河上,以数百骑赴南都,入对。帝将留泽,而黄潜善、汪伯彦恶之,乃令之襄阳。 庚申,诏李纲立新班奏事。 执政退,纲留上十议,且言:“陛下度其可施行者,愿赐施行,臣乃敢受命。”一议国是,略谓:“今日并主和议,盖以二圣播迁,非和则速其祸。不知汉高与项羽战于荥阳,太公为羽所得,置之几上屡矣,高祖之战弥厉,羽卒不敢害而还之。昔金人与契丹战,必割地厚赂讲和,既和则又求衅以战,二十馀载,卒灭契丹。金又以此惑中国,至于破都城,堕宗社,易姓改号,而朝廷犹以和议为然,是将以天下畀之而后已也。为今之计,专务自守,建藩镇于要害之地,置帅府于大河及江、淮之南,修城壁,治器械,教水军,习车战,使其进无抄掠之得,退有邀击之患,则虽有出没,必不敢以深入。故今日法勾践尝胆之志则可,法其卑词厚赂则不可。止当岁时遣使奉问二圣,三数年间,军政益修,甲车咸备,然后大举讨之,以报不共戴天之仇,而雪振古所无之耻。”一议巡幸,略谓:“天下形势,关中为上,襄、邓次之,建康又次之。今宜以长安为西都,襄阳为南都,建康为东都,各命守臣,葺城池,治宫室,积糗粮,以备巡幸。三都既成,其利有三:一则藉巡幸之名,使国势不失于太弱;二则不置定都,敌人无所窥伺;三则四方望幸,奸雄无所凯觎。至汴梁,宗庙社稷所在,天下根本,陛下即位之始,岂可不一见宗庙以安都人之心!愿先降敕,以修谒陵寝为名,择日巡幸。”一议赦令,略谓:“恶逆不当赦,罪废不当尽复,选人不当尽循资格。今登宝位赦书,一切比附张邦昌伪赦非是,宜改正以法祖宗。”一议僣逆,略谓:“张邦昌久与机政,擢冠宰司,国破而资之以为利,君辱而攘之以为荣,易姓建邦,四十馀日,逮金人之既退,方降赦以收恩。考其四日之手书,犹用周朝之故事。愿肆诸市朝,以为乱臣贼子戒。”一议伪命,略谓:“国家更大变,士大夫屈膝伪庭者,不可胜数,宜依唐肃宗六等定罪,以励士风。”一议战,谓:“军政久废,宜一新纪纲,信赏必罚。”一议守,谓:“沿河及江、淮,措置抗御以扼敌冲。”一议本政,略谓:“朝廷之尊卑,系于宰相之贤否。唐至文宗,可谓衰弱,武宗得一李德裕而威令遂振。德裕初相,上言:‘宰相非其人,当亟废罢;至天下之政,不可不归中书。’武宗听之,故能削平僣伪,号为中兴。我朝自崇、观以来,政出多门,阉官、恩幸、女宠,皆得以干预朝政。所谓宰相者,保身固宠,不敢为言,以至法度废弛,驯致靖康之祸。原陛下察德裕之言而法武宗之任,监崇、观之失以刷靖康之耻。”一议责成,略谓:“靖康间进退大臣太速,功效蔑著;宜择人而久任之,以要成功。”一议修德,略谓:“初膺天命,宜益修孝悌恭俭之德,以副天下之望。”帝与潜善等谋之,翼日,出其章付中书,惟僣逆、伪命二章不下。 靖康军节度使,知西外宗正事仲湜为开府仪同三司,封嗣濮王。 金左副元帅宗翰还西京。金主诏曰:“自河之北,今既分画,重念其民,或见城邑有被残者,遂相坚守,若即讨伐,生灵可愍。其申谕以理,招辑安全之。倘执不移,自当致讨。若诸军敢利于俘掠,辄肆荡毁者,底于罚。” 辛酉,名潜邸为升旸宫。 以徐秉哲假资政殿学士,领开封尹,充大金通问使。秉哲不受命,责授昭信军节度副使,梅州安置。 壬戌,李纲言:“今日急务,在通下情。”乃诏置检鼓院于行宫便门外,以达四方章奏。 颜岐充徽猷阁待制、提举亳州明道宫,以岐尝论李纲故也。 范宗尹亦求去,乃诏为徽猷阁待制、知舒州。徽猷阁待制、提举亳州明道宫钱伯言为开封尹。 诏:“宗室衔位不书姓名,官司毋得受。” 自熙宁以来,宗室外官,单衔奏事,并不著姓。至是赵子崧以表谢上,黄潜善援近旨劾之,乃申明行下。 癸亥,张邦昌责授昭化军节度副使、潭州安置,所过巡尉伴送,仍令监司、守臣常切觉察,月具申尚书省。 李纲言:“王时雍等四人,与金人传导指意,议废赵氏,胁迫二圣出郊,又受伪命为执政,实为罪魁。”时徐秉哲已先窜,于是移时雍高州,吴幵永州,莫俦全州,并安置。吕好问谓纲曰:“王业艰难,正纳污含垢之时,遽绳以峻法,惧者众矣。”纲不纳。 赠徽猷阁待制、知怀州霍安国延康殿学士。 李纲言:“自崇、观以来,朝廷不复崇尚名节,故士大夫寡廉鲜耻,不知君臣之义,靖康之祸,视两宫播迁如路人,然仗节死义,在内惟李若水,在外惟霍安国,馀未有闻。愿诏诸路询访,优加赠恤。”乃自安国及刘韐以下次第褒录,复诏诸路询访死节以闻。 初,贼祝靖寇荆南,安抚使邓雍遁。贼乘势欲渡江,知公安县程千秋率邑人及广西,湖南勤王之兵在邑者御之,复遣人渡江,焚舟毁筏,杀贼甚众。李希忠继至,千秋沿江设备,唐悫自鼎州,复调本路弓弩手助之,贼乃去。 时通判鄂州赵令裨,部官兵戍武昌县。贼阎谨犯黄州,其徒纵掠,既去,令裨渡江存抚,黄人德之。 自金再围城,京西、湖北诸州,悉为贼寇侵犯,随州陆德先、复州赵纵之、郢州舒舜举与荆南、德安皆失守,独知汝州、徽猷阁待制赵子栎,知襄阳府、直徽猷阁黄叔敖,知蔡州、直秘阁阎孝忠,知汉阳军、朝议大夫李彦卿,能守境捍贼。至是李纲言于帝,夺雍龙图阁直学士,罢德先等三人,仍夺其职。迁子栎宝文阁直学士,叔敖秘阁修撰,孝忠进一官,彦卿直秘阁,千秋进二官,通判荆南府,而擢令裨直龙图阁、知黄州。 甲子,诏犒设行在将士,抚循百姓,蠲赋役,改弊法,招群盗,案赃吏。 纲又言:“靖康间号开言路,遇有议论,鲠峭者辄加远窜,其实所以塞之也。”帝乃诏:“靖康敢言之士有窜逐者,悉召还。” 李纲以覃恩迁正奉大夫,仍兼御营使。 时河东、北所失才十馀郡,馀皆为朝廷固守。纲言:“今日中兴规模,有先后之序,当修军政,变士风,裕贤才,宽民力,改弊法,省冗费,诚号令,信赏罚,择帅臣,选监司。俟吾政事已修,然后可议兴师。中尤急者,当先理河北、河东,盖两路,国之屏蔽。今河北惟失真定等四郡,河东惟失太原等七郡,其馀率推其土豪为首,多者数万,少者数千。宜于河北置招抚司,河东置经制司,择有才者为使,以宣陛下德意。有能保一郡者,宠以使名,如唐之方镇,俾自为守。否则食尽援绝,必为金人所用。”帝许之。 复帝姬为公主。于是贤德懿行大长帝姬封秦国,淑慎长帝姬封吴国。 始,张邦昌既废,范琼不自安。朝议以其握兵,特诏:“节义所以责士大夫,至于武臣卒伍,理当阔略。惟王宗濋首引卫兵逃遁,以致都城失守,不可不责。此外一切不问,以责后效。” 乙丑,马忠为河北经制使,张所、直秘阁、通判河阳府傅亮赴行在。以王渊代忠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 诏:“自今以绢定罪,并以二千为淮。”旧制,以绢计赃,千三百为一匹。有言绢直近高,乃改定。 丁卯,诏河东、北郡县,略谓:“河东,北国之屏蔽,靖康间,以金人凭陵,不得已以割地为名,将以保全宗社。今君父之仇,不共戴天,两河之地,何割之有!方命帅遣师以为声援,州县守臣,有能保一方及力战破敌者,当即授以节钺。应移用税赋,辟置将吏,并从便宜。其守臣皆迁进职。馀次第录之。” 喻汝砺为四川抚谕官。 初,汝砺自京师见帝,复命为郎,汝砺因对:“近闻迁都之议,臣以为敌可避,都不可迁。汴都,天下根本,舍汴都而都金陵,是一举而掷中州之地以资于敌矣。夫以诸葛亮之才而不能轧曹操,李克用之勇而不能抗朱温者,盖曹魏、朱梁先定中原,庸蜀、晋阳朅然一方,安足以当其强大!臣谓中原决不可舍,以为兴王之资:汴都决不可迁,以蹈金人之计。”帝命赴都堂与李纲语。纲奇之。寻以母老、乞归省,遂除抚谕官,且令督输四川漕计羡缗及常平钱物。汝砺入辞,复奏言:“金人决渡河,陛下宜急为之防,毋以宴安之故而成鸩毒之忧。”帝嘉纳之。 戊辰,以宗泽知开封府。 泽闻黄潜善等复倡和议,上疏言:河之东北、陕之蒲、解三路,为祖宗基命之地。今闻刑部指挥,不得誉播赦文于两河、蒲、解,是欲裂前王一统之宏规,蹈东晋既迁之覆辙。谁为此谋,不忠不孝!臣虽驽怯,当躬冒矢石,为诸将先。”帝壮之,以泽知青州,召延康殿学士、知青州曾孝序赴行在。 李纲言:“京师根本之地,新经扰攘,人心未固,不得忠义之士加意抚绥,非独外忧,且有内变。”帝乃徒泽知开封府。既而青州民诣南都借留孝序,帝许之。 己巳,俞向改知陕州。 向初除朝议郎、充秘阁修撰、知河南府兼西道都总管,代姚古也,至是以孙昭远代之。朝廷先闻昭远在陕西,就除知陕州,既而令将所募西兵赴行在。内乡贼尚虎,有众万馀,昭远破之。至南都,入见,即以为河南尹、西京留守、西道都总管,悉以昭远所募兵三千人付张俊,昭远独与蜀兵数百之河南。 庚午,尚书右司员外郎苏迟直秘阁、知高邮军。 既至,守臣赵士瑗以发运司举留,遮境不受代。诏贬士瑗二秩,依旧在任,徙迟知婺州。汪藻言:“今以士瑗为非,则方命不从者,尧四凶之罪也,不可使之在任;以士瑗为是,则借留在任者,汉循吏之恩也,不可使之降官。一士瑗之身而赏罚如此,臣窃惑之。愿斥士瑗,以为后来鄙夫之戒。”不从。 辛末,以贤妃潘氏生皇子旉,赦天下。 籍诸路神霄宫财谷付转运使,充省计;拘天下职田钱隶提刑司。士民封事可采者,看详官由尚书省取旨旌擢;党籍及上书人,尽还合得恩数。诸郡县各举才谋勇略可仗者三人,赴御营司量才录用。 始,李纲言:“陛下即位,赦书不及河东、北勤王之师。夫两路为朝廷坚守,赦令不及,人皆谓已弃之,何以慰忠义之心!至勤王之师,虽未尝用,然在道半年,荷戈擐甲,冒犯雪霜,疾病死亡,不可胜数,倘不加以恩恤,后复有急,何以使人!愿因今赦,并示德音。”帝从之。 唐重充天章阁直学士、知京兆府。 直秘阁刘岑,自河东还行在,帝问可守关中者,岑荐重可用。又荐朝请大夫、提举陕西常平公事郑骧,除直秘阁、知同州兼沿河安抚使;通判京兆府曾谓为陕西转运判官。 时军兴之后,军府壁立,重乃告之于成都府路判官赵开,籍其资,修城池,备供张,且率长安父老子弟请帝驻跸汉中,治兵关中。骧亦疏言:“长安四塞,天府之国,项羽弃之高祖,李密弃之太宗,成败灼然,乞为驻跸之计。” 壬申,李纲请降见钱钞三百万缗,赐两河市军需。因命使臣赍夏药,遍赐两河守臣将佐,且命起京东夏税绢于北京,河东衣绢于永兴军,以待支取。于是人情翕然,蜡书日至,应募者甚众。 是日,班军制:凡师行卤掠违节制者死,临陈先奔者族,败军者诛,全队一军危急而它军不救者刑主将;馀如军法从事。 乙亥,汪伯彦请两河、京东、西增置射士,县五百人,悉募土人有产籍者,置武尉以掌之,县令领其事,凡四县置二将。射士挽弓至二石五斗以上及教头满七年无过者,皆补官。江、浙、淮南诸路,大县增二百人,小县百人。从之。寻用知光州任诗言,每半岁令通判诣县案阅。未几,复增于闽、广、荆湖等路,且令提刑按察,应募者免其身丁。 宗泽至东京。 自金兵退归,楼橹尽废,诸道之师,杂居寺观,资贼纵横,人情凶惧。时金人留屯河上,距京师不二百里,金鼓之声,日夕相闻。泽至京,下令曰:“为盗者,赃无轻重,皆从军法。”由是盗贼屏息,人情粗安。一日,有金使牛大监等八人,以使伪楚为名,直至京师,泽曰:“此觇我也。”命留守范讷械累之,闻于朝。 戊寅,汪伯彦进知枢密院,张悫除户部尚书。 李纲言:“悫以晓财利勤干称,判曹事乃其任也,今除太峻,未副人望,乞稍缓之。陛下用宰相,臣不得而知,至于执政,臣固当与闻者。” 傅雱迁宣教郎,充大金通问使。 初,黄潜善等既奏遣周望往河北、河东独未有人。李纲言:“今日之事,内修外攘,使国势日强,则二圣不俟迎请而自归。不然,虽冠盖相望,卑辞厚礼,终恐无益。今所遣使,但当奉表两宫,致旦暮之忱可也。”帝乃命纲草二帝表,致书宗翰。雱遂与其副马识远行。 己卯,诏:“三省、枢密院置赏功司,三省委左右司郎官,枢密院委都承旨检察以受功状,三日不行,罚;行赂乞取者,依军法。仍以御史一员领其事。”用右正言邓肃请也。 李纲请以河北之地建为藩镇,朝廷量以兵力援之;沿河、淮、江置帅府、要郡、次要郡以备控扼。沿河帅府十一,京东东路治青、徐、西路治郓、宋、京西北部治许、洛,南路治襄、邓,永兴军路治京兆,河北东路治魏、沧。沿淮帅府二,治扬、庐。沿江帅府六,治荆南、江宁府、潭、洪、杭、越州。大率自川、陕、广南外总分为九路,每路文臣为安抚使、马步军都总管,总一路兵政,许便宜行事;武臣副之。要郡以文臣知州,领兵马钤辖;次要郡以文臣知州,领兵马都监,许参军事;皆以武臣为之副。如朝廷调发军马,则安抚使措置办集以授副总管。若帅臣自行,则漕臣一员随军,一员留摄帅事,宪臣文武各一员,弹压本路盗贼。沿河帅府八军,要郡六军,次要郡三军,非要郡二军;沿淮帅府五军,要郡三军,次要郡二军,非要郡一军;沿江帅府五军,要郡三军,次要郡一军,非要郡半军;军二千五百人。自帅府外,要郡四十,次要郡三十六,总为兵九十六万七千五百人,非要郡不预。又别置水军帅府两军,要郡一将。纲又请出度牒、盐钞及募民出财,使帅府常有三年之积,要郡二年,次要郡一年。疏奏,悉从之。先遣御营司干办公事杨观复往江、淮造舟,馀路悉委宪臣措置。 范讷落节钺,淄州居住。邓肃论:“讷去年出师两河,望风先遁,遂奔南京,拥众自护。今在东京揭榜,有曰‘今日汴京已为边面’。两河之地,陛下未尝弃置,军民效力,几于百万,日有捷音,讷乃呼为边面,且日思去计。尝曰:‘留守之道四,战、守、降、走而已。今战则无卒,守则无粮,不降既走耳。’此语大播郡邑,非属风闻。汉得人杰,乃守关中,岂奔军之将可与比乎!”疏入,遂有是命。 金右副元帅宗望还自凉陉,庚辰,以寒疾卒。宗望首创南伐之谋,兵机神速,故所向克捷。旋封魏王,后改封宋王,谥桓肃。 时汉国王宗杰相继卒,后谥孝悼。宗杰、宗望、皆太祖子;宗杰圣穆皇后所生,宗望钦宪皇后所生也。 诏以二圣未还,郡县官毋得用乐。 辛巳,诏:“沿大河置巡察六使,自白马、浚抵沧州,分地以为斥候。” 李纲言:“国家御戎,皆在边郡,金人乃扰吾心腹。请命诸路州军以渐修葺城池,缮治器械,朝廷量行应副。”乃命城池应修者,降度牒与之。又令淮、浙、荆湖六路,以常平钱造衲衣二十万及市竹枪、箭簳、弩桩输行在。帝尝问纲:“靖康初能守京城,金人再至,遂不克守,何也?”纲曰:“金人初来,未知中国虚实,虽渡河而尼玛哈兵失期不至,再来则两路并进;初时勤王之师,数日皆集,再来围城,始召天下兵,遂不及事;初时金人寨于西北隅,而行营司兵屯城中要地,四方音问不绝,再来朝廷自决水浸西北隅,而东南无兵,敌反据之,故外兵不得进。又,渊圣即位之初,将士用命;其后刑赏失当,人尽解体,城中无任责之人,敌至,造桥渡濠,全不加恤,敌遂登城。此前后所以异也。” 壬午,张悫同知枢密院事。 甲申,诏:“尚书户部右曹所掌坊场、免役等法及所辖库务,并归左曹,以尚书总领。” 乙酉,诏监司、州县职田并罢,令提刑司尽数申尚书省。 以宗泽为延康殿学士、开封尹、东京留守。抗疏请帝还京,不听。 钱盖复龙图阁待制,充陕西总制使;右武大夫、恩州观察使、主管西蕃部族赵怀恩,特封陇右郡王。 初,盖在陕西,尝建议:“青唐无豪发之得,而所费不资,请求唃氏后而立之,必得其力。”帝是其策,俾持告赐怀恩,因召五路兵赴行在。 初,京西北路提点刑狱公事许高,河北西路提点刑狱公事许亢,总师防洛口,望风奔溃,夺官,流琼州、吉阳军。高、亢自颍昌以五百骑趋江南,至南康,谋为变,知军事李定、通判韩璹以便宜斩之,及是以闻。众谓擅杀非是,李纲言:“高、亢之弃其师,朝廷不能正军法,而猝取诛之,必健吏也。使后日受命捍贼者,知退去而郡县之吏亦得诛之,其亦少知所戒乎!是当赏。”乃命进一官。 丙子,李纲上疏,一曰募兵,谓:“熙、丰时,内外禁旅五十九万人,崇、观以来,阙而不补者几半。为今之计,莫若取财于东南而募兵西北。河北之人为金人所扰,未有所归,关西、京东、西流为盗者,不知其几。请乘其不能还业,遣使招之,合十万人,于要害州军别营屯戍,使之更番入卫行在。”二曰买马,谓:“金人专以铁骑取胜,而吾以步军敌之,宜其溃散。今行在之马不满五干,可披带者无几,权时之宜,非括买不可。请先下令,非品官将校,不许乘马;然后令州籍有马者,以三等价取之,严隐寄之法,重搔扰之禁,则数万之马,尚可得也。至其价则须募民出财以助,多者偿以官告、度牒。”诏三省以次施行。其募兵陕西、河北各三万人,委经制招抚司;京东、西各二万人,委本路提刑司。溃卒、厢军,皆许改刺。 诏:“京东西、河北东路及永兴军、江、淮、荆湖等路,皆置帅府、要郡。” 初,李纲欲因帅府以寓方镇之法,黄潜善等言:“帅府、要郡虽可行,但未可如方镇割隶州郡。仍命帅府、要郡屯兵有差,遇朝廷出师,则要郡副钤辖、钤辖、副都监皆以其军以师。”纲又言:“步不足以胜骑,骑不足以胜车,请以车制颁于京东、西路,使制造而教习之。其法用靖康间统制官张行中所创两竿双轮,上载弓弩,又设皮篱以捍矢石,下设铁裙以卫人足,长兵御人,短兵御马,旁施铁索,行则布以为陈,止则联以为营。每车用卒二十有五人,四人推竿以运车,一人登车以发矢,馀执军器夹车之两傍。每军二千五百人,以五之一为辎重及卫兵,馀当车八十乘;即布方陈,则四面各二十乘,而辎重处其中。”诸将皆以为可用,乃命两路宪臣总领。 丁亥,张所借通直郎、直龙图阁,充河北西路招抚使。 初,上皇北迁,龙德器玩皆为都监王球窃取,至是内侍陈烈以其馀宝器来上,皆遐方异物。李纲谏,帝命碎之。时纲每留身奏事,多所规益,如论开封收买童女及待遇诸将恩礼宜均一,帝皆嘉纳。 诏:“文臣许养马一匹,馀官吏士民有马者并赴官,委守令籍为三等,以常平封桩钱偿其直。马高四尺六寸为上等,率直百千,馀以是为差。有田之家则折其税,僧道俱以度牒取偿。限半月籍定,有隐寄者,以违制论。买及百匹,则守倅、令佐迁一官,不及者等第推赏。诸军团练,以五人为伍,伍有长;五伍为甲,甲有正;四甲为队,五队为部,皆有二将;五部为军,有正副统率。凡招军,量增例物,其白身充募者全给,溃兵、降盗及它军改刺者半之。陕西六路,仍听支诸司钱及截川纲金银。如有良家子愿备弓马从军者,依敢勇法,月给钱米。官吏、寺观、民户愿以私财助国者,听于所在送纳,等第推恩。仍令当职官劝诱,而宪臣总之,解赴行在。”皆用纲所请也。 谏议大夫宋齐愈疏论李纲,谓:“民财不可尽括,西北之马不可得,东南之马又不可用。至于兵数,郡增二千,岁用千万缗,费将安出!”帝纳之。 显谟阁学士翟汝文奏:“祖宗上供,悉有常数,后为献利之臣所增者,当议裁损。如浙东郡预买绢岁九十七万六千匹,而越乃二十万五百匹,以一路计之,当十之三。矧经方寇焚劫,户口凋耗,今乞将户三等以上减半,四等以下权罢。及身丁钱盐旧有定制,其后折米而已,今悉为帛,臣以为宜纳见直。”从之。 ◎宋纪九十九 ∷起强圉协洽七月,尽八月,凡二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文武昭仁宪孝皇帝 建炎元年金天会五年 秋,七月,己丑朔,诏:“诸路常平司见在金银,并起发赴行在。” 自宣和末,群盗蜂起,其后勤王之兵,往往溃而为盗。至是祝靖、薛广、党忠、阎瑾、王存之徒,皆招安赴行在,凡十馀万人。李纲为上言:“今日盗贼,当因其力用之。然不移其部曲则易叛,而徙之则致疑,须以术制之,使由而不知。”乃命御营司委官,凡溃兵之愿归营与良农愿归业者听之,又择其老弱者纵之。其它以新法团结,择人为部队将及统制官,其首领皆命以官,分隶诸将,由是无叛去者。独淮宁之杜用、山东之李昱、河北之丁顺、王善、杨进,皆拥兵数万,不可招;而拱州黎驿、单州鱼台亦有溃卒数千为乱。纲以为专事招安,则彼无所畏惮。庚寅,帝乃诏王渊讨用,刘光世讨昱,韩世忠、张俊分讨黎驿、鱼台溃卒。 时昱犯沂州,守臣闭门,以官妓遗之,乃去。至滕县,掠民有董氏女,色美,欲妻之,董氏骂昱而死,自费县引兵围长清,光世遣其将乔仲福追击,斩之。既而用亦为渊所杀,馀悉殄平。丁顺尝为沧州兵马钤辖,王善雷泽尉,皆以罢从军,不得志。杨进以其才为渊所忌,惧罪,亡去,号没角牛,兵尤众。又,李孝忠既破襄阳,扰西郡,纲以范琼反侧不自安,因命琼讨孝忠,使离都城,且示不疑之意。琼乃将所部赴行在。而丁顺等皆赴河北招抚司自效。盗益衰。 辛卯,籍东南诸州神霄宫田租及赡学钱以助国用。 谏议大夫宋齐愈罢职。言者论齐愈在皇城司,首书“张邦昌”字以示议臣,遂下台狱。 甲午,右监门卫大将军、贵州团练使士珸,以义兵复洺州。 初,士珸从上皇北迁,次洺州城东五里,欲遁还据城,谋未就而敌围已合。士珸徒步抵武安县,县官资以衣冠、鞍马,少壮者百馀人,从至磁州,乃召集义军以解洺围,不旬日,得兵五千,归附者至数万,以王江、李京将之。先是知洺州王麟,自将勤王兵千人至大名,既以母老求去,帝遣之。及金万户吚围洺州,麟帅军民以城迎拜;军民怒,并其家杀之,独统制官韩—在城中。士珸至邯郸,统制官李琮亦以兵会,力战破围,翼日入城,部分守御。金人复来攻,士珸厉将士,以火炮中其攻具,复以计获其将领,乃解围去。士珸,濮安懿王曾孙也。 金主赐左副元帅宗翰券书,除反逆外,咸赦勿论。 乙未,以范琼为定武军承宣使、御营使司同都统制。 丙申,诏:“诸路米纲,以三分之一输行在,其馀赴京师。”时京师军民方阙食,故命济之,仍以空舟载六曹案牍及甲器赴行在。 江淮发运副使向子諲言:“去岁闰月,得渊圣皇帝蜡诏,令监司、帅守募兵勤王。臣即时遍檄所部,而六路之间,视之漠然;间有团结起发,类皆儿戏,姑以避责。唯淮东一路,臣亲率诸司,粗成纪律。今京城已失,二帝播迁,夫复何言!然傥置赏罚而不行,臣恐诸路玩习故常,恬不知畏。愿诏大臣案劾诸路监司不勤王者,与夫号为勤王而灭裂者,悉加显黜,以为将来误国忘君之戒!”诏诸路提刑司究实以闻。 戊戌,朝请郎、知海州魏和言:“海州至登、莱最近,而登、莱复与金人对境。近闻金人于燕山造舟,欲来东南。望造戈船,修楼橹,依登、莱例,屯兵二三千以备缓急。”许之。 东都宣武卒杜林戍成都,谋叛,伏诛。 初,平阳府吏张昱坐法黜,既而亡归,聚众数千。会磁州无事,军民迎昱权领州事,金人屡过其境,皆不攻。至是以昱为閤门祗候、知磁州。俄金人复来,磁无城,不可守,昱率其众以奔,金人破磁州。 渊圣皇帝自云中至燕山府,居愍忠寺。 辛丑,右正言邓肃,请窜斥张邦昌伪命之臣;右司谏潘良贵,亦言宜分三等定罪。帝以肃在围城中,知其姓名,令具上。肃言:“叛臣之上者,其恶有五:一,诸侍从而为执政者,王时雍、徐秉哲、吴幵、莫俦、李回是也;二,诸庶官及宫观而起为侍从者,胡思、朱宗、周懿文、卢襄、李擢、范宗尹是也;三,撰劝进文与撰赦书者,颜博文、王绍是也;四,事务官者,金人方有立伪楚之语,朝士遂私订十友为事务官,讲求册立之仪,搜求供奉之物,悉心竭力,无所不至;五,因邦昌更名者,何昌言、昌辰是也。已上乞定为上等,置之岭外。次者,其恶有三;一,执政,侍从、台谏称臣于伪楚及拜于庭者,如冯澥、曹辅、李会、洪刍、黎确诸人是也;二,以庶官而升擢者;三,愿为奉使,如黎确、李健、陈戩者。已上乞定为次,于远小处编管。”时王时雍、徐秉哲已先窜,乃诏吴幵移韶州,莫俦移惠州;卢襄、范宗尹、朝奉郎朱宗责衡、鄂、岳三州,并安置。冯澥、李会并降三官,为秘书少监,分司南京,澥成州、会筠州居住;故工部侍郎何昌言,追贬隰州团练副使;通直郎、新通判南剑州何昌辰,除名,永州编管;朝请大夫黎确,朝散郎李健,尚书虞部员外郎陈戩,并与远小监当;承议郎、侍御史胡舜陟,朝散郎、新知无为军胡唐老,奉议郎、守殿中侍御史马伸,朝散郎、监察御史齐之礼,朝请郎、新知衢州姚舜明,宣教郎、新知江州王俣,皆降二官。撰劝进文及事务官,令留守司具姓名申尚书省。唐老、舜明、俣皆坐尝为台官,伸尝请邦昌复辟而不自言,故例贬秩。 观文殿学士耿南仲,龙图阁学士耿延禧,坐父子主和,夺职奉祠,用邓肃再疏也。 壬寅,侍御史胡舜陟,除秘阁修撰、知庐州。 时淮西盗贼充斥,舜陟至,修治城池、楼橹、战棚,又增筑东西水门,固濠垒以备冲击,庐人始安。 癸卯,尚书右丞吕好问罢,以资政殿学士知宣州。 好问与李纲论事不合,会邓肃奏伪命臣僚。其言事务官微及好问。帝札示纲曰:“好问心迹与馀人不同,言者所不知,仰尚书省行下。”好问惭,力求去,且上疏自理曰:“昨者邦昌僣号之时,臣若闭门避事,实不为难。念臣世受国恩,异于众人,故忍耻含垢,逭死朝夕,不避金人灭族之祸,遣使赉书陛下。天佑神助,得睹今日中兴之业,臣之志愿毕矣。若不速为引退,使言者专意于臣而忘朝廷之急,则两失其宜。”疏入,乃有是命。 延康殿学士、提举南京鸿庆宫许翰守尚书右丞。靖康中,李纲与翰同在枢府,知其贤,至是力荐于帝,遂用之。 腰斩宋齐愈于都市。齐愈初赴狱,以文书一缣囊授张浚曰:“齐愈不过远贬,它时幸为我明之。此李会劝进张邦昌草稿也。”时御史王宾劾齐愈未得实,闻有文书在浚所,遽发箧取之。宾密谕会,使自辨析而证齐愈,齐愈引伏。法寺当齐愈谋叛斩,该大赦,罚铜十斤。帝曰:“使邦昌之事成,置朕何地!”乃命杀之。 甲辰,孟忠厚充徽猷阁待制,提举迎奉元祐皇后一行事务;尚书司封员外郎杨迈沿路计置粮草,济渡舟船。 乙巳,诏幸东南,来春还阙。 时黄潜善、汪伯彦皆欲奉帝南幸,李纲极论其不可,且言:“自古中兴之主,起于西北,则足以据中原而有东南;起东南,则不足以复中原而有西北。盖天下精兵健马,皆在西北,委而去之,岂唯金人乘间以扰关辅,盗贼且将蜂起,跨州连邑。陛下虽欲还阙,且不可得,况治兵制敌以迎还二圣哉!为今之计,或当暂幸襄、邓以系天下之心。盖襄、邓西邻川、陕,可以召兵,北近京畿,可以进援,南通巴蜀,可以取货财,东连江、淮,可以运谷粟,山川险固,民物淳厚。今冬计且驻跸,俟两河就绪,即还汴都,策无出于此者。”帝乃收还手诏,许幸南阳,以范致虚知邓州,修城池,治宫室;又降盐钞、钱帛,付京西南路转运副使范之才储粮草,且漕江、湖纲运,自襄、汉,蜀货出归、峡以实之。迁户部侍郎黄潜厚为本部尚书,提举巡幸一行事务;膳部员外郎陈兖掌顿递,虞部员外郎李俦调具刍粟,直秘阁、江淮发运副使李祐为随行转运使,于秋末冬初启行。 张悫言:“户部财用,唯东南岁运,最为大计。自治平、嘉祐以前,轮发运使一员在真州催督江、浙等路粮运,一员在泗州催督真州至京粮运。自奸臣变乱祖宗转般仓法,每岁失陷,不可胜计。望依旧法,责发运司官分认逐季地分,各行检察催促。”从之。 丁未,诏:“兵部郎官、太常寺官各一员,内侍二员,诣京师奉迎所藏太庙神主赴行在。” 帝命京城留守宗泽移所拘金使于别馆,优加待遇。泽奏曰:“臣不意陛下复听奸谋,浸渐望和,为退奔计。营缮金陵,奉元祐太后,遣官奉迎太庙木主,弃河乐、河西、河北、京东、京西、淮南、陕右七路生灵如粪壤草芥,略不顾惜;又令迁金使别馆,优加待遇,不知二三大臣于金人情款何以如是之厚,而于国家訏谟何以如是之薄?臣之朴愚,必不敢奉诏。”又请帝回銮,表略云:“臣前在临濮兵寨中,实忧群臣无识,恐赞陛下去维扬、金陵。又见京城有贼臣张邦昌僣窃,与范琼辈擅行威福,所以暂乞驻跸南都,以观天意,以察人心,仰蒙听从。今复被恩差知开封府事,到任二十馀日,物价市肆,渐同平时。每观天意,眷顾清明;每察人心,和平逸乐。官吏军民,皆称京师朝宗之域,陛下归正九重,是王室再造也。愿陛下早降敕命,示以整顿六师,谒款宗庙之日,毋听奸邪,阴与敌人为地,不胜幸甚!”诏赐泽袭衣金带。 以张浚为殿中侍御史。 诏:“明达皇后、明节皇后应于典礼,并依温成皇后故事施行。” 己酉,罢四道都总管。 初,李纲请于陕西、京东、西、河北东路各置制置使,假以便宜,远近相援。帝遂罢四总管而置诸路制置使。时西道都总管孙昭远初至河南府,调陕西、河北义兵合万人,栅伊阳,使民入保。至是昭远改除京西北路制置使。 庚戌,诏诸兵八月会行在,后期者必诛。 癸丑,卫尉少卿卫肤敏言:“汴都蹂践之馀,不可复处。瞧阳封域不广,而又逼近河朔,敌易以至。唯建康实古帝都,外连江、淮,内控湖、海,为东南要会。伏唯观察时变,从权虑远,趣下严诏,夙期东幸,别命忠勇大臣总领六师,留守京邑;又行清野于河北、山东诸道,俟军声国势少振,然后驾还中都,则天下定矣。”中书舍人刘珏亦言:“当今之要,在审事机,爱日力。自金北归,已再逾时,陛下中兴,亦既数月,而六飞时巡,靡所定止,攻战守备,阙然不讲。臣闻近臣有欲幸南阳者,南阳密迩中原,虽易以号召四方,但今日陈、唐诸郡,新刳于乱,千乘万骑,何所取给!夫骑兵,金之长技,而不习水战。金陵天险,前据大江,可以固守;东南财力富盛,足以待敌。”于时汪伯彦、黄潜善皆主幸东南,故士大夫率附其议。 乙卯,改靖康军为保成军,以守臣折可求言其犯年号也。 丙辰,张所、王〈王燮〉、傅亮辞行。懬 先是李纲建议遣所、亮措置两河,乃白帝,赐所内府钱百万缗,为半年之费,给空名告千馀道,又以京畿卒三千人为卫,将佐官属,许自辟置。 所请置司北京,招谕山寨民兵,俟就绪日渡河,先复怀、卫、浚州及真定,次解中山之围,给地养民为兵,如陕弓箭手法。初,靖康之割两河也,所为御史,独建言以蜡书募河朔民兵入援,士民喜,故所之声满河朔。 亮请置司陕府,从之。亮,西人,习古兵法,纲谓可为将,奏用之。亮复言:“今经制司所得兵才万人,皆盗贼及溃散之卒,未经训练,难以取胜。陕西正兵及弓箭手皆精锐,旧以童贯赏罚不当,陷于民间;若厚资给以募之,不旬日可得二万人,与正兵相表里,度州县可复即复之。” 所、亮既行,两河响应。黄潜善疾纲之谋,建议遣河北经制使马忠节制军马,俾率兵渡河。有雄州弓手李成者,勇闻河朔,积功为本县令。雄州失守,成妻子为乱兵所杀,成以众来归,累官忠州防御使。潜善令将所部,与忠同捣敌虚;纲复奏以河北制置使张涣为副,于是权始分矣。 曹勋自燕山间行至南都,以上皇所授御衣进。帝见衣中八字,泣以示辅臣。 诏华国靖恭夫人李氏杖脊配军营。李氏私侍张邦昌,及邦昌还东府,李氏送之,有语斥乘舆。帝命即内东门推治,李氏辞服,帝由是有诛邦昌意矣。 丁巳,诏慰抚东南诸路。 先是经制使翁彦国,被旨修江宁城池、宫室,两浙转运判官吴昉助之。有击登闻鼓者,诉其横敛,黄潜善、汪伯彦以彦国女为纲弟维妇,因密启之。会彦国卒,因落昉职,与宫观;并抚慰东南,仍起复直龙图阁赵明诚知江宁府兼江东经制副使。 傅雱等至巩县,檄河--舟,金守臣张巨不纳。雱晓谕之,巨驰使云中,请命于左副元帅宗翰,九日而还,雱乃得济。 金左副元帅宗翰奏:“河北、河东府镇州县,请择前资官良能者任之,以安新民。”金主遣耶律晖等从宗翰行,诏黄龙府路、南京路、东京路于所部各选如耶律晖者遣之。 是日,赐故淄州团练使、广南西路兵马都监、知融州李拱家银帛,以拱领兵入援京城,死于敌也。 贼史斌据兴州,僣号称帝;守臣向子宠弃城遁。斌遂自武兴谋入蜀,成都府、利路兵马钤辖卢法原与本路提点刑狱邵伯温共谋遣兵扼剑门,斌乃去。法原,秉之子;伯温,雍之子也。 八月,戊午朔,洪刍等流窜有差。 初,刍等坐围城中事属吏,帝命马伸劾之。狱具,刍坐纳景王宠姬曹氏,降授朝散郎;陈冲坐括金银自盗,与宫人摘花饮酒,朝请郎金大均坐盗禁中麝脐,私纲乔贵妃侍儿乔氏,朝散大夫周懿文,朝议大夫张卿材,朝奉郎李彝,皆坐与宫人饮酒,朝请郎王及之,坐苦辱宁德皇后女弟,皆辞服。议者以刍、冲、大均当死,帝以新政,重于杀士大夫,乃诏刍、冲、大均长流沙门岛,责懿文、卿材、彝、及之为陇、文、茂、随四州别驾,懿文英州、卿材雷州、彝新州、及之南恩州安置。 徙宗室于江淮以避敌,愿留京师者听之,于是南班至江宁者三十馀人。又移南外宗正司于镇江府,西外于扬州。 杭州军乱。 帝初立,遣勤王兵还诸道,杭兵才三百,其将得童贯残兵与俱,军校陈通等谋为变。至是军士纵火,杀士曹参军及副将白均等十二人。翼日,执守臣龙图阁直学士叶梦得,诣金紫光禄大夫致仕薛昂家,杀两浙转运判官吴昉。转运判官顾彦成闻乱,亟奔湖州。众乃推通等七人为首,囚梦得,逼昂权领州事。浙东安抚翟汝文闻变,自将七千人屯西兴,且奏请浙西兵受其节制。 己未,元祐太后发京师。 庚申,刘光世为奉国军节度使,韩世忠为定国军承宣使,张俊落阶官,并赏平贼功也。 辛酉,洺州防御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李庠为东京副留守,以郭仲荀将所部扈元祐太后至南京故也。 御营司都统制范琼将至襄阳,李孝忠闻之,率兵犯荆南府,人其郛,置酒高会。琼败之,孝忠率众趋景陵。 以李纲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黄潜善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先是纲奏以秋末幸南阳,帝已许之。既而潜善与汪伯彦力请幸东南,纲谓人曰:“天下大计,在此一举,国之存亡,于是焉分,吾当以去就争之。”一日,留身奏事,言:“臣近都屡蒙宸翰,改正已行事件,又所进机务,多未降出,此必有间臣者。”因极论君子、小人不可并立,且言疑则当勿用,用则当勿疑,帝但勉慰之。后数日,遂有并相之命。 张悫兼御营副使。癸亥,命御营使大阅五军人马。自是执政皆有亲兵。 丁卯,张悫言:河朔之民,愤于兵乱,自结巡社。请依唐人泽潞步兵、三河子弟遗意,联以什伍而寓兵于农,使合力抗敌,且从靖康诏旨,以人数借补官资,仍仿义勇增修条画,下之诸路。”乃以忠义巡社为名。其法:五人为甲,五甲为队,五队为部,五部为社,皆有长;五社为一都社,有正副;二都社有都副总首。甲长以上免身役;所结及五百人已上,借补官有差。都总首满二年无过者,并补正。犯阶级者杖之。岁十月,案试于县,仍听守令节制。岁中,巡社增耗者,守贰、令尉黜陟皆有差。 己巳,诏:“诸路兵非专被旨者,毋得会行在。” 是日,傅雱等至河阳,金遣接伴使王景彝来迓,止许雱以五百人自随,日行百八十里。 初,尊元祐皇后为元祐太后,尚书省谓元学犯后祖讳,请以居宫为称。至是,庚午,更称隆祐太后,所居名隆祐宫。 壬申,先是河北宣抚使张所,招徕豪杰,以忠翊郎王彦为都统制,效用人岳飞为准备将。飞初补承信郎,以战功迁秉义郎。帝初立,上书论黄潜善、汪伯彦不图恢复,以越职夺官。至是归所,所问曰:“汝能敌几何?”飞曰:“勇不足恃,用兵在先定谋。栾枝曳柴以败荆,莫敖采樵以致绞,皆谋定也。”所矍然曰:“君殆非行伍中人!”借补修武郎、閤门宣赞舍人,充中军统领。飞因进说曰:“国家都汴,恃河北以为固,苟冯据要冲,峙列重镇,则京师根本之地固矣。招抚能提兵压境,飞唯命是听。”所壮之,借补武经郎。 赵子崧言杭州军变,遣京畿第二次刘俊往捕,又命御营统制辛道宗将西兵二千讨之。 癸酉,耿南仲责授单州团练副使,南雄州安置。 乙亥,李纲罢。 先是张所至京师,河北转运副使、权北京留守张益谦,附黄潜善意,奏所置司北京不当,又言招抚司置后,河北盗贼愈炽,不若罢之。纲言:“所留京师招集将佐,今尚未行,不知益谦何以知其骚扰?朝廷以河北民无所归,聚而为盗,置司招抚,因其力而用之,岂由置司乃有盗贼!今京东、西群盗公行,攻掠郡县,亦岂招抚司过邪!时方艰危,朝廷欲有经略,益谦小臣,乃敢以非理沮抑,此必有使之者。”时傅亮军行才十馀日,汪伯彦等以为逗留,复命宗泽节制之,使即日渡河。亮言:“今河外皆属金人,而遽使亮以乌合之众渡河,不知何地可为家计,何处可以得粮?恐误大事。”纲为之请,潜善等不以为然。纲极论:“潜善、伯彦力沮二人,乃所以沮臣,使不安职。臣每念靖康大臣不和之失,凡事未尝不与潜善、伯彦熟议,而二人设心如此。”既而潜善有密启,翼日,帝批“亮兵少不可渡河,可罢经制司,赴行在。”纲留御批再上,帝曰:“如亮人才,今岂难得?”纲曰:“亮谋略知勇,可为大将,今未尝用而遽罢之,古之用将,恐不如此。”帝不语。纲退,亮竟罢职。纲复求去,帝召纲曰:“卿所争,细事耳,何为出此?”纲曰:“人主之职在论相,宰相之职在荐贤。方今人才以将帅为急,恐不可为细事。” 殿中侍御中张浚复论纲虽负才气,有时望,然以私意杀侍从,典刑不当,不可居相位;又论纲杜绝言路,独擅朝政,事之大小,随意必行,买马之扰,招军之暴,劝纳之虐,优立赏格,公吏为奸,擅易诏令,窃庇姻亲等十数事。帝乃召朱胜非草制,责纲以“狂诞刚愎,谋谟弗效,既请括郡县之私马,又将竭东南之民财。以喜怒自分其贤愚,致赏罚弗当于功罪。出令允符于清议,屡抗执以邀留;用刑有拂于群情,必力祈于亲札,以至帖改已画之旨,巧蔽外姻之奸。兹遣防秋,实为渡河之扰,预颁告命,厚赐缗钱,赏逾百万之多,仅达京师而止,每敦促其速进,辄沮抑而不行,设心谓河,专制若此!”时浚章未下,纲所坐,皆潜善密以传胜非者。翼日,遂罢纲为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洞霄宫。纲在相位凡七十五日。 邓肃言:“人主职在任相,陛下初登九五,召李纲于贬所,任以台衡,待之非不专也;但纲学虽正而术疏,谋虽深而机浅。陛下尝顾臣曰:‘李纲真以身殉国者!’今遽罢之,责辞甚严,既非台章,又非谏疏,不知遣辞者何所据依?且两河百姓,数月无所适从,及纲措置一月,而兵民稍已安集。伪楚之臣,纷然皆在朝列,及纲先逐邦昌,而叛党罪已稍正。今纲去。则二事将何如哉!”肃寻与郡。 许翰亦言:“纲忠义英发,舍之无以佐中兴。今纲既罢,留臣无益。”因力求去,帝未许。然潜善等皆有逐之之意矣。 丙子,浙东安抚翟汝文以兵七千渡江。先是杭贼陈通等绐汝文来受降,及至城下,贼不听命,汝文复还越州。于是通等尽刺城下强壮为军,有众数万。 丁丑,隆祐太后发南京,郭仲荀部禁旅从,且制置东南诸盗。 己卯,黄潜善、汪伯彦共议,悉奏罢李纲所施行者。是日,先罢诸路买马,唯陕西诸州各买百匹,其劝民出财助国指挥勿行。已而傅亮以母病归同州,张所亦以罪贬,招抚、经制司皆废矣。 庚辰,诏:“榜谕为盗军民,率众归降,当赦其罪,仍审量事理,命以官资。若敢抗拒,仍旧为恶,则掩杀正贼外,父母妻子并行处斩。如大兵会合已到城下,改过出降,放罪推赏。仍令监司召募土豪,自率乡兵会合讨荡,亦许先次借补官职。” 辛巳,颜岐复为御史中丞,辞不拜,改工部尚书。 壬午,斩太学生陈东、抚州进士欧阳澈于都市。 先是帝闻东名,召赴行在。东至,上疏言宰执黄潜善、汪伯彦不可任,李纲不可去,且请上还汴,治兵亲征,迎请二帝。其言切直,章凡三上,潜善等思有以中之。会澈亦上书诋用事者,其间言宫室燕乐事,潜善密启诛澈,并以及东。东始未识纲,特以国故,至为之死,行路之人有为哭者。东死年四十二。 甲申,许景衡为御史中丞。 中书舍人朱胜非试礼部侍郎,仍兼直学士院。 乙酉,遣使往诸路抚谕。 时以金人南侵,朝命隔绝,盗贼踵起,乃遣朝臣分往诸路,体访官吏廉污,军民利病。殿中侍御史马伸使湖、广,吏部员外郎黄次山使京东、西,兵部员外郎江端友使闽、浙,监察御史寇防使江、淮。时祠部员外郎喻汝砺往四川划刷钱物,王〈王燮〉、王忠经制河东、北,钱盖在陕西,因就命之。寻诏所至决狱,即死罪当议者,许酌情减降以闻。 许景衡言:“臣闻议者多指开封尹宗泽过失。臣自渡淮,闻泽诛锄强梗,抚循善良,又修守御之备,历历可观。臣窃叹慕,以为去冬京城有如泽等数辈相与维持,则其祸变未至如此其酷也。且开封宗庙社稷之所在,苟欲较泽小疵,别选留守,不知今之搢绅,威名政术加于泽者,复有何人?”帝大悟,仍封景衡奏示泽,泽赖以安。 景衡又言:“南阳无险阻城池,而密迩盗区,且漕运不继,不如建康天险可据,请定计巡幸。” 丙戌,尚书右丞许翰,罢为资政殿学士,提举杭州洞霄宫。 陈东死,翰谓所亲曰:“吾与东皆争李相者,今东戮东市,吾在庙堂,可乎!”乃力求去,故有是命。 金以宗辅为右副元帅,驻兵燕京。宗辅性宽恕,好施惠,尚诚实,燕人安之。 金主诏曰:“河北、河东郡县,职员多阙,宜开贡举取士以安新民。”有司以辽、宋取士之制不同为请,命南北各因其所习之业取士,号为南北选。 真定拘籍境内进士试安国寺,宋进士褚承亮亦在籍中,匿而不出。军中知其才,严令押试,与诸生对策。主文者侍中刘宵,故辽官,降于金,愤宋助伐金,发策,问宋上皇先道,少帝失信,举人承风旨,极口诋毁。承亮起,诣宵曰:“君父之过,岂臣子所宜言邪!”长揖而出,宵为之动容。馀悉放第,凡七十二人,遂号“七十二贤榜”。状元许必仕为郎官,一日,出左掖门,堕马,首中阃石死。宵荐承亮和槀城县,承亮弃去。 傅雱、马识远至云中,金左副元帅宗翰在凉陉未还,左监军完颜希尹遣其大理卿、昭文馆学士李侗馆伴,问雱使指,雱以二帝表文及国书授之。凡六日,乃得见希尹与右监军耶律伊都,权知枢密院事时立爱,席地重毡,参决堂上,兵部尚书高庆裔立其旁,雱跪听其语。希尹先言南朝不割三镇事,又言:“通问之初,安可遽及二帝!即不得请,殆欲以兵取之邪?”雱逊谢再三,乃罢就舍。 ◎宋纪一百 ∷起强圉协洽九月,尽十二月,凡四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文武昭仁宪孝皇帝 建炎元年金天会五年 九月,戊子朔,诏:“诸军团结五人为伍等指挥并罢。” 己丑,建州军乱。 先是调建卒往守滑州,为金人攻退,故例当得御甲钱,转运使不时与。是日大阅,军校张员等作乱,杀福建转运副使毛奎、判官曾伃,执守臣直龙图阁张勤;提举常平公事陈桷檄朝请郎王淮将士军射士讨之,不能克。后诏奎、伃各官其子孙一人。 范琼屡与李孝忠战,败绩。会诸郡兵皆至,琼与都统制官乔仲福及孝忠战于复州之云泽,大败之。 辛卯,河北经制使马忠,贬秩二等,坐逗遛不进也。 先是河东之民,所在出攻城邑,皆用建炎年号。又有红巾军,于泽、潞间尝劫宗翰寨,故金捕红巾甚急,然真红巾不可得,多杀平民亡命者。忠受命经制,畏敌不敢前。是时命带御器械郑建雄知河阳府,而主管侍卫步军司公事闾勍助之,忠仍逗遛,故坐贬。于是黄潜善、汪伯彦共政,方决策奉帝如东南,无复经制两河之意。 诏:“江、池、饶、建州所铸钱,以‘建炎通宝’为文。” 甲午,命知扬州吕颐浩修城池,发运副使李祐等为随军转运使,以将南迁也。 初,命两浙提点刑狱公事周格、高士曈督捕杭寇,士曈,戚里子也,欲招安之。翟汝文奏:“今浙东与经制司枪杖手合万人,兵势已盛,而宪臣意在党贼,已受其降。今杭贼猖獗,至于主帅横死,漕臣断言,而反宠以官,是诱人作贼也。”贼乃遣其党往秀州诱士曈及顾彦臣来杭州受降。士曈素队入城北,贼百馀骑突出,赖鲍贻逊下枪杖手在北门,始获免。既而格亦领兵至,士曈始约日进兵,然诸军为贼诱去者甚众。 先是辛道宗奉诏讨贼,军行至镇江府,守臣赵子崧犒赐其厚,道宗掩有之,行次嘉兴,始给军士人五百钱,众怒,溃去者六百人,道宗奔还镇江。众拥高胜为首,胜旧为太行山盗,名高托天。乱兵攻秀州,守臣直龙图阁赵叔近城守,人遗以绮四缣,贼乃北趋平江府。 丁酉,诏:“荆、襄、关、陕、江、淮,皆备巡幸,并令因陋就简,饮食不事丰美,亭传仅备风雨,桥梁舟楫,取足济渡,道路毋治,官吏毋出,有司百吏敢搔扰者,重置于法。惟军马刍粮,必务丰洁,将士寨栅,必令宽爽。播告诸道,使闻知焉。” 己亥,皇子旉为检校少保、集庆军节度使,封魏国公。 庚子,道君皇帝、渊圣皇帝自燕山徙居中京,居相府院。时嗣濮王仲理等千八百馀人尚在燕,金人计口给粮,监视严密,宗室死者甚众。中书侍郎陈过庭亦在燕,宗翰议纵遣之:俄押赴显州,令厚加养济。 宗泽自河北引兵还京师。 辛丑,杭贼夜劫提点刑狱周格寨,杀之;提刑司所统苏、秀兵,遂入杭与贼合。时格所部淮南兵不肯从,尽为浙兵所害。贼复以金帛遣人诱诸郡不逞,使据城相应。翟汝文虑变生肘腋,遂引兵还越州,贼势愈炽。 壬寅,诏遣官具舟奉迎太庙神主赴扬州。命孟忠厚干办礼仪公事,合用礼器,随宜充代,荐新物,令本州酌量应付。 直秘阁、河北西路招抚司参谋官王珪升招抚判官,代张所也。于是所落直龙图阁,岭南安置,死贬所。 乙巳,诏:“沿河控扼州县,团结民兵,明远斥候;若金人欲乘船渡河,先使善没水手钻穴其舟,并力掩杀,上下应援,毋为自守之计。有能没两舟者,白身与进义副尉。沿海州军依此。” 初,宗泽募义士守京城,且造决胜战车千二百乘,每乘用五十有五人,运车者十有一,执器械辅车者四十有四,回施曲折,可以应用。又据形胜,立二十四壁于城外,驻兵数万。泽往来案视试之,周而复始。沿大河鳞次为垒,结连两河山水寨及陕西义士,开五丈河以通西北商旅。京畿濒河七十二里,命十六县分守之,县各四里有奇,皆开濠,深广丈馀,于其南植鹿角。又团结班直诸军及民兵之可用者。乃上表请车驾还京,不报。 丁未,中书舍人刘珏言:“近擢黄潜厚为户部尚书,潜厚乃潜善亲兄,祖宗以来,未有弟为宰相,兄为八座,而同居一省者。惟蔡京专政,无所忌惮,京为左相,则卞为元枢,京领三省,则攸领密院。闻潜厚、潜善皆有章疏,陛下从而允之,亦所以全其守法之美。”疏入,乃改命。 金主诏:“内地诸路,每耕牛一具,赋粟五斗,以备歉岁。” 戊申,李孝义、张世引步骑数万袭德安府,诈称来受招。守臣陈规登城,视其营垒,曰:“此诈也。”中夜,孝义引兵围城,规已为之备,大败之,孝义遁走。 河北招抚司都统制王彦,率裨将岳飞等所部七千人渡河。金兵盛,彦不敢进,飞独引所部鏖战,夺其纛而舞,诸军争奋,遂拔新乡。 己酉,募兵入赀授官,自迪功郎以下凡六等。寻命每路以监司一员董其事。 军贼高胜等入常州。 先是胜等过平江,奉直大夫赵研乘城,诱胜使入,脔之。众惧而退,推其徒赵万为首,至无锡,李纲时方寓居,出家财散贼,乃去。至常州,守臣何衮恬不为备,贼入城,大掠三日,执通判曾纬而去。 庚戌,始通当三大钱于淮、浙、荆湖诸路,用张悫请也。 政和旧法,当三大钱止行于京畿东、西及河东、北,由是东南小平钱甚重而物轻,西北反是。悫言:“大钱始不行于东南,虑私铸耳。其后改当十为当三,自无私铸之利,何为而不可行?”况财货皆出于东南,常虑钱宝不足于交易。望诏三省参论,以革因循之弊。”从之。 时更军旅之后,诸道财赋,亡于兵火,委于川途,乾没于胥吏者,不可胜计。悫在河朔时,以心计为帝所知,自长地官至于执政,帝独委以理财。严明通敏,文移所至,东南诸路惕息承命,国用赖以毋乏。然悫在中书,至于自作酒肆,议者以为苛碎焉。 辛亥,金主赐元帅右监军完颜希尹、万户尼楚赫券书,除赦所不原,馀悉不问。 壬子,诏赐张邦昌死。 始,李纲议诛邦昌,黄潜善、汪伯彦皆持不可。及是闻金以废邦昌为词,复用兵。帝将南迁,而邦昌在长沙,乃诏湖南抚谕官马伸曰:“张邦昌初闻以权宜摄国事,嘉其用心,宠以高位。虽知建号肆赦,度越常格,优支赏钱数百万缗,犹以迫于金人之势。比因鞫治它狱,始知在内衣赭衣,履黄裀,宿福宁殿,使宫人侍寝,心迹如此,甚负国家。尚加恻隐,不忍显肆朝市,只令自裁;全其家属,令潭州日给口粮,常切拘管。”伸至潭,邦昌读诏已。徘徊退避,不忍自尽。执事共迫之,乃登平楚楼而缢。于是高州流人王时雍亦伏诛。 甲寅,诏:“行在及东京百司官,如擅离任所,并停官根捕,就本处付狱根勘。” 乙卯,诏:“成都、京兆、襄阳、荆南、江宁府、邓、潭州,皆备巡幸。” 宗泽复上疏,略谓:“本朝提封万里,京师号为腹心,宗庙社稷所在,民人依之。今两河虽未敉宁,犹一手臂之不伸;乃欲并腹心而弃之,岂祖宗付托之意,与睽睽万目所以仰望之心!昔景德间,契丹侵澶渊,警报一闻,中外震恐。是时王钦若江南人,劝幸金陵,陈尧佐蜀人,劝幸蜀都,惟寇准请帝亲征,卒用成功。臣何敢望准,然不敢不以章圣望陛下也。且臣奉迎銮舆还都而后,即当身率诸道之兵,直趋两河之外,亲迎二圣,雪靖康一再之耻,然后奉觞玉殿,以为亿万斯年之贺,臣之志愿始毕。”上疏后,泽复营缮宗庙、宫室、台省,又以乐门乃回銮奉迎之地,特增修之。 王彦及金人战于新乡县,败绩。兵溃,颜奔太行山。岳飞以单骑持丈八铁枪刺杀金帅于陈,金人为退却。 初,彦既得新乡,传檄诸郡。金人以为大军之至,率众数万薄彦垒,围之,彦兵寡,且器甲疏略,乃决围出。敌尽锐追击,彦与麾下数十人驰赴之,所向披靡,转战十数里,弓矢且尽,会日暮,得免。彦收散亡,得七百馀人,保共城县西山。部曲感其义,皆面刺“赤心报国”字,。未几,两河响应,忠义民兵首领傅选、孟德、刘泽、焦文通等皆附之,绵亘数百里,金人患之。 是日,贼赵万人镇江府境,守臣赵子崧遣将逆击于丹徒,调乡兵乘城为备。府兵败归,乡兵惊溃,子崧率亲兵保集焦山寺。贼逾城人,遂据镇江。 初,傅雱既见金完颜希尹于云中,留弥月。会制置使张涣、招抚使张所遣兵渡河,皆失利,涣为乱军所杀。金以用兵责使者,雱逊谢。希尹乃以国书授雱等还,书中索河北人之在南者及为夏人请熙宁以来侵地,又欲于河阳置榷场以通南货,雱受书以归。金人无聘币,伴使李侗自以乳香、白金等赆之。 金人遣直史馆王枢持册使高丽。 冬,十月,丁巳朔,帝登舟如淮甸。 戊午,隆祐太后至扬州,驻于州治。 庚申,诏:“诸路官司及寄居待次官,或非王命备补之人,以勤王为名,擅募民兵溃卒者,并令散遣;有擅募者,帅、宪司案劾以闻。” 宗泽复上疏言:“臣契勘京城四壁濠河楼橹与守御器具,当职官吏,协心并力,夙夜自公,率励不懈,增筑开浚,起造辑理,浸皆就绪。臣又制造决胜战车一千二百两,每两用五十有五人,一卒使车,八人推车,二人扶轮,六人执牌,辅二十人执长枪,随牌辅车十有八人,执神臂弓弩,随枪射远,小使臣两号,专干办阅习车事,每十车差大使臣一员总领为一队。见今四壁统制官日逐校阅,坐作进退,左右回旋曲折之陈,委可应用。又,沿河十六县与上下州军,相接作连珠寨以严备御。臣见使王彦、曹中正在河西攻击,收复州县,西京、河阳、郑、滑等州同为一体,敌人畏詟,不敢轻动。臣自到京,奉扬陛下仁风德意,街市人情物态,忻悦敉宁,同太平时景象。顾臣犬马之齿六十有九,比缘陛下委付之重,常患才力不任,惕惕忧惧。近日顿觉衰悴,万一溘先朝露,辜负陛下眷恤怜悯之意,臣死不暝。傥使臣与将士官民获望回辇之尘,俯伏百拜,然后身填沟壑,则虽死之日,犹生之年!” 先是群盗王再兴以兵数万,王贵万馀人往来河上,王善以车百乘寇濮州;杨进兵尤众,连扰京西诸郡。至德安府,守臣直龙图阁陈规,昼夜相持,十有八日,而进技穷,乃以百馀人自卫,抵濠上求和。规出城,与进交臂而语,进感其诚,折箭为誓,明日,引众去。围光洲,泽遣招之,皆听命,以进为留守司统制。泽理财有方,凡两河及京东、西诸郡求军需者,皆辍东京所有与之,不以为间。既而泽闻帝已南迁,又上疏,词意忠恳,帝优诏答之。 癸亥,募群盗能并灭贼众者,授以官。 甲子,李纲落职,依旧宫祠。 时张浚论纲罪未己,略言:“纲阴为惨毒,外弄威权,当时台谏如颜岐、孙觌、李会、李擢、范宗尹,重者陷之以罪,轻则置之闲散。若非察见之早而养成其恶,则宗庙之寄,几败于国贼之手。愿早赐窜殛。”章再上,乃有是命。 直龙图阁知秀州赵叔近招杭贼陈通,降之。 乙丑,诏罢帅府、辅郡、要郡等招置新兵,水军准此。 丁卯,有内侍自京赉内府珠玉二囊来上,帝投之汴水。翼日,以谕辅臣黄潜善曰:“太古之世,擿玉毁珠,小盗不起,朕甚慕之,庶几求所以息盗耳。” 是日,沙州回鹘遣使贡于金。 庚午,帝次泗州。 壬申,升扬州天长县为军。 丁丑,诏:“东南诸州县所桩私茶盐矾赏钱,每处各以千缗计,纲赴行在。”用都省请也。 户部言诸路所收民间助国钱,乞令计置,轻赉赴行在,从之。 己卯,帝次宝应县。御营后军作乱,有孙琦者为首。左正言卢臣中从驾不及,立船舷叱贼,为所逼,堕水死;帝命求臣中所在,得之水中,拱立如故。张浚以为虽在艰难,不可废法,乃劾统制官定国军承宣使韩世忠师行无纪,降观察使。曾臣中左谏议大夫,赐其家银帛,官子孙二人。 自罢常平司,而诸路提举官多以未受命为词,居职如故;伪党之被窜逐者,往往不行。言者以为国家所恃以号令天下者,威信而已;今无所忌惮如此,不可以不申戒。乃诏帅臣、监司体量罢夺,其窜斥人护送贬所,隐庇者重坐之。 庚辰,命刘光世讨镇江府叛兵。辛巳,复命光世为滁、和、濠、太平州、无为军、江宁府界招捉盗贼制置使;御营统制官苗傅为制置使司都统制,从光世行。 癸未,帝至扬州,驻跸州治。旧制,三衙管军未尝内宿,至是始日轮一员,直宿行宫。 诏:“内侍不许与统兵官相见,如违,停官送远恶州编管。”时入内内侍省押班康履,以藩邸旧恩颇用事,诸将多奉之,台谏无敢言者。 丙戌,两浙制置使王渊率统制官张俊等领兵至镇江府,军贼赵万等不知其猝至,皆解甲就招。时辛道宗前军将官苗翊,犹在叛党中,乃委翊统之,众心稍定。渊寻绐贼以过江勤王,其步兵先行,每一舟至岸,尽杀这,馀骑兵百馀人戮于市,无得脱者。 李孝义攻德安不下,行至蕲州,张世斩之,馀党悉降。 十一月,丁亥朔,以扬州路滑,始听百官乘轿。 戊子,李纲鄂州居住。 时张浚等论纲不学无术,竞气好私,不早窜殛,无以谢天下。言者又奏:“近日辛道宗叛兵自苏、秀而来,纲倾其家赀数千缗,并制造绯巾数千,遣其弟迎贼,其意安在?今陛下驻跸维扬,人情未安,纲居常州无锡县,去朝廷不三百里。纲素有狂愎无上之心,复怀怏怏不平之气;常州风俗浇薄,万一盗贼群起,藉纲为名,臣恐国家之忧,不在金人而在萧墙之内。”故有是命。 张遇入池州。 遇本真定府马军,聚众为盗,号‘一窝蜂’,自淮西渡江,水陆并进,池州守臣腾祐弃城走。遇入城纵掠,驱强壮以益其军,民辞以不习战,遇曰:“吾教汝。”即命二人取器械相击,杀一人乃止,曰:“此战胜法也,能杀彼,则汝可活耳。” 己丑,诏:“诸路无额上供钱依旧法更不立额,自来年始。” 庚寅,诏求忠信宏博可使绝域及智谋勇毅能将万众者,诣检、鼓院自陈。其后得宇文虚中、刘诲、杨应诚、刘正彦,皆擢用之。 徽猷阁直学士、知扬州吕颐浩试户部侍郎,兼权知扬州。 辛卯,金人围磁州。 朝奉郎王伦为大金通问使。 时傅雱、马识远至汴京,诏趣还,问金人意,复遣伦与閤门宣赞舍人朱弁见宗翰议事。雱至扬州,以金国书对于后殿。擢雱朝请郎,识远尚书考功员外郎。 乙未,张悫守尚书左丞兼御营副使、提举户部财用,颜岐同知枢密院事。 乙巳,诏:“自今被受中使传宣者,当时密县所得旨,实封以闻;如事有未便者,许奏执。”又诏:“凡宣旨及官司奏请事,元无条贯者,并中书、枢密院取旨;非经三省、枢密院者,官司无得受。”复旧制也。 丙午,张悫守中书侍郎,兼知如故。 丁未,黄潜厚请许淮、浙盐入京东,每袋纳借路钱二千。东京,旧东北盐地分也,时滨海道不通,故许之。 戊申,颜岐守尚书左丞,兼权门下侍郎。 许景衡守尚书右丞。 先是景衡陈十事,谓方今人才未备而政事不立,法度未修而宿弊尚存,浮费不节而国用空虚,赋役烦重而民力困弊,命令不行而事多壅滞,赏罚未明而人无惩劝,盗贼继作而吏民被害,边境危急而武备弗严,奸赃未逐而贪暴滋多,公议未申而亲党害政。帝叹息曰:“真今日之急务!”未几,擢为执政。 刑部尚书郭三益同知枢密院事。 右谏议大夫王宾试御史中丞。 初,责授安化军节度副使赵野,行至密州,众推野领州事。时山东群盗纵横,剧寇宫仪据即墨不退,野患之,弃城去。杜彦时据密州,乃与军士李逵、吴顺谋自称权知州事,追执野于张苍镇,数其弃城之罪,脔之,惟一子学老得脱。彦尽刺城中人以益其军。 辛亥,金人破河间府。 赵叔近言杭卒今已就招,请授以官,许多。刘珏言:“今盗贼数残州县,以招安之说诱之也。金陵黥徒,既被厚赏,钱塘之兵,建安之卒,道宗之师,又袭是迹而动,今湖又见告矣。其视杀漕宪守倅,若刈草菅,非徒无罪,且有子女金帛之获。紫袍象简之荣。观今叔近所乞,乃群盗逼作此奏,非实情也。”许景衡亦言:“官吏无罪,而被诛戮,军吏有罪,反受爵命,其为赏罚,不亦倒置乎!”帝用二人言,乙卯,寝其命。 初,寿春贼丁进,自号丁一箭,聚众至数万,遂围寿春府,守臣康允之募人出城见进,许以金币犒师。进杀使者,围城二十五日,不能拔,乃引去。 刘光世讨张遇于池州,至近郊南门,贼望之曰:“官军少,且不整,可破也。”时湖水涸,贼出城,越湖占长堤,绕出官军背,官军败绩,遇率众循江而上,光世亦整兵追之。 十二月,丙辰朔,诏以侍从四员充讲读官。 命诸路转运司类省试以待亲策。 先是诸州发解进士当以今春试礼部,会围城,不果。上以道梗难赴,乃命诸路提刑选官,即转运司所在州类省试,每路选官六员,临期实封;移牒漕臣一员监试,不得干预考校;仍用省额,统计十有四人而取一人。省试有额自此。 丁巳,诏:“朕罔好游畋,有以鹰犬辄称御前者,流海岛。” 辛酉,御营使司都统制王渊入杭州。 初,渊至秀州,下令治兵,十日乃行,杭贼陈通等闻之,缓为之备。乃是渊与统制官张俊驰至城下,传呼“秀州赵龙图来”,通出不意,出迎。渊谕以朝廷遣赐告身,通等皆喜。渊、俊入州治,命军士分守诸门,渊召其首三十人至庭下,遽执之。通呼曰:“已受招安,何为乃尔!”渊曰:“我受诏讨贼,不知其它!”并执其馀党,悉腰斩之,凡百八十馀人。百姓相贺。 壬戌,资政殿学士、京东东路制置使、知青州曾孝序为乱兵所杀。 先是临朐土兵赵晟,聚众为乱,夺门而入。孝序度力不能制,因出据厅事,瞋目骂贼,与其子宣教郎訏皆遇害,时年七十九。诏赠光禄大夫,谥曰威。 癸亥,金人攻汜水关。 初,宗翰闻帝如维扬,乃约诸军分道南侵。宗维自河阳渡河,攻河南;右副元帅宗辅与其弟宗弼自沧州渡河,攻山东;陕西诸路都统洛索与副都统萨里罕自同州渡河,攻陕西。时西京统制官翟进扼清河白磊,而带御器械郑建雄守河阳,敌不得济。宗翰乃屯重兵于河阳北城以疑建雄,而阴遣万户尼楚赫自力鼎渡河,背攻南城,破之,建雄遂溃。 西京留守孙昭远,既罢西道都总管,所调西师,以非所隶,悉引去。昭远数以洛阳无城池而强敌对境侵轶之状闻于朝,且遗其子书曰:“今日捍御,甚难为功。四男二女,无可置念,要为忠义死耳。”乃遣骁将姚庆拒之于偃师县,军败,庆死之。昭远知城危,即命其将王仔奉启运宫神御间道赴行在。既而金人大入,昭远引馀兵南去,翟进率军民上山保险。 宗翰据汜水,引军而东,命尼楚赫分兵攻京西。先是知阶州董庠以勤王兵入援,溃散无所归,宗泽以庠知郑州。泽闻金兵入境,遣将刘达援之,未至,庠弃城走。是日,尼楚赫至郑州,不入城而去,径如京西,中原大震。 甲子,谏议大夫卫肤敏上疏,谓:“本朝后族、戚里,祖宗以来例不得任文资。乃者除邢焕徽猷阁待制,孟忠厚显谟阁直学士,比又降中旨,王羲叔与郡,与羲叟除太府寺丞。物议太暄,颇为圣政之累。”疏入,改焕光州观察使。 乙丑,诏:“自今除授及行遣有罪之人,并须经由三省及宰执进呈,方得施行;或有干求请托,乞御宝以行下者,重置于法。” 丙寅,张遇寇江州,守臣陈彦文视事始十日,固守不下。遇引去,江淮制置使刘光世截其后军,破之。 丁卯,诏:“诸路都总管司走马承受公事使臣,使旧法隶属帅司。”先是政和中,改走马承受为廉访使者,其权与监司均敌;朝廷每有所为,辄为廉访所议,枢密院藉以摇宰相,因复旧制。 戊辰,卫肤敏疏论:“先朝嫔御皆至行在,建承庆院以处之,又置升旸宫以治兵器及服御所须之物,而使内侍典其役。或母后戚里之家,有所干请,间以内批御宝行之,人言啧啧。望以承庆营缮付之扬州,升旸造作归之有司,戚里内侍有干请过例者,勿复降出。其锡赉之费,量力支赐,则人言不戒而自孚矣。”上嘉纳之。 金人围棣州,守臣姜刚之率军民拒守,不拔而去。 金洛索渡河,拔韩城县。 初,京兆府路经略制置使唐重在关中,以将官曲方为沿河安抚使。方老而缪,统兵屯韩城,日以饮食蹴鞠为事。时河东经制使王〈王燮〉在陕府,遣人渡河劫寨。洛索遂自慈、隰引兵而南,重遣兵马都监、贵州刺史刘光弼赉金帛至河犒师。光弼至华州,闻敌逼河,遂留不进。洛索至河中府,官军扼蒲州西岸。洛索患之,夜,潜由上流清水曲履水渡河,出龙门出,并河而南,距韩城四十里,方始觉,引兵遁去。光弼闻之,不归长安而走邠、岐间。 先是荣州团练使陈迪,自泸南安抚司走马承受公事还行在,重以敌兵逼近,奏留迪提举军马措置民兵以备敌。又有嘉州军事推官王尚,被檄过岐下,重辟尚主管机宜文字,留长安。时京兆馀兵皆为经制使钱盖调赴行在,重度金兵目入,以书别其父克臣曰:“忠孝不两立,义不苟生以辱吾父。”克臣报之曰:“汝能以身殉国,吾含笑入地矣。”见者皆义之。 壬申,直龙图阁、知秀州赵叔近罢,仍夺职。 时叔近既招降杭寇陈通,而言者论其尝受贼金,由是免官,拘系于郡。 甲戌,金洛索攻同州,守臣直秘阁郑骧死之。 先是骧闻帝幸维扬,上章请自楚、泗、汴、洛以迄陕、华,各募精兵镇守,有急则首尾相应,庶几敌势不能冲决,不报。至是金兵及韩城,骧帅兵扼险击之,师小却。金人乘胜径至城下,通判以下皆遁,骧独曰:“我为太守,义在效死。”闭州门,赴井死。众推前知沙苑监周良立青盖于城上,军民犹守御。金人谕降,良曰:“苟无杀戮,当听命。”许之,即授良定国军节度使、知同州,惟遣十数骑入州学,取书籍而归。州人感骧之义,敛葬之;后赠枢密直学士,谥威愍。 同州既破,王〈王燮〉军乱不能整。先是閤门祗候张昱弃慈州奔〈王燮〉,〈王燮〉乃命昱治陕,而率众由金、商西人蜀。州县震恐,欲闭关拒之。利州路提点刑狱张上行,破众议迎〈王燮〉屯兴元府,供其衣粮。时叛贼史斌僣号兴州,将攻兴元府,〈王燮〉遣统制官韦知几、统领官申世景领兵拒之,复兴州。既而〈王燮〉留屯久,军饷不继,成都府路转运判官赵开等乃率两川民间助军钱佐之,又以便宜截用递岁应输陕西、河东三路纲。川、陕屯西兵自此始。 初,直龙图阁、知黄州赵令{山成}奉诏修诚,始毕,会张遇自江州西上,招令{山成}山城相见,饮以酒。令{山成}举杯曰:“固知饮此必死,愿诸君勿杀城中军民。”遇掠曰:“酒诚有毒,以此试公耳。”夺泼地上,地裂有声。群盗皆重令{山成}器识,引军东去。未几,丁进及群寇来犯,皆击却之。 乙亥,命守令劝农赈乏,罢献助钱物。 金西北路都统鄂啰卒。鄂啰伐辽有大功,后追封郑国王。 丙子,亲卫大夫、宁州观察使、知东上閤门事韦渊言:“横行五司,尚未遵元丰旧制,乞并引进司归客省,东、西上閤门合而为一,以省冗员。”从之。 丁丑,诏:“宗室归朝官添差者勿罢,已去任者复还之。”始,议以军兴,悉罢州县添差官以纾民力,至是惟二者得留。 己卯,金尼楚赫破汝州。 初,宗辅既渡河,议先攻汴京,且分兵趋行在。而东京留守宗泽增修守御之备,城外千里,无粮可因。金人扰濒河州郡,诸将请断河梁,严兵自守,泽曰:“去岁城破,正坐此尔,尚可袭其轨邪!”命统制官刘衍趋滑州,刘达走郑州,各率车二百乘,战士二百人保护河梁,以俟大军北渡。金人闻之,夜,断河梁而遁。时孙昭远既弃河南去,西京残民无主,乃开门出降。宗翰入西京,以李嗣本知河南府,自屯西京大内,与泽相持。 金人既破汝州,将士挟西京北路提刑谢京以遁,金人击杀之。州民王氏二妇为金兵所得,投汉水死,尸皆浮出不坏。军校王俊收集溃兵,后据伞盖山,有众数万。 庚辰,诏:“除京畿东、西、河北、北、陕西等路依元降指挥置巡社外,后来增置路分并罢。” 给事中刘珏试吏部侍郎;右谏议大夫卫肤敏试中书舍人,仍兼侍讲。 肤敏在谏院才两旬,言事至十数,黄潜善等忌之。会肤敏复论邢焕虽已易廉察,而孟忠厚尚仍旧官,诏曰:“邢焕,联之后父,即以换武;忠厚系隆祐太后之亲,宜体朕优奉之意。”肤敏及力辞新职。时珏亦论户部尚书黄潜厚当避亲,乃以潜厚为延康殿学士、提举醴泉观、同提举措置户部财用。肤敏既移官,遂与珏俱谒告不出。 以杨时为工部侍郎,时年七十五矣。入见,言自古圣贤之君,未有不以讲学为先务者,帝深然之。 中书舍人刘观试给事中。观上言:“今日之患,在中国不在外敌,在朝廷士大夫不在边鄙盗贼。愿陛下委谏官、御史,取崇宁以来饕餮富贵最无状之人,编为一籍,已死者著其恶,未死者明其罪,如以开边用兵进,以花石应奉进,以刻剥聚敛进,以交贿权官进,类为数十条,概其罪恶,疏其名氏,有司镂版,播告天下,与众弃之。如此,外敌莫不畏,盗贼莫不服,然后忠贤安于朝,而中兴之业可得而定。”帝嘉纳,命台谏具名以闻。后不果行。 丁进既去寿春,宗泽遣使招之,进纳款。泽以便宜补授言于朝,诏进充京城西壁外巡,以所部赴京城四面屯驻。 温、杭二州上供物,几案有以螺钿者,帝恶其靡,命碎之通衢。 乙酉,带御器械张俊自杭州移兵讨兰溪僧居王。破之。 初,建卒张员等既叛,统制官、朝请郎王淮虽驻兵城下,未能破贼。有军校魏胜者,独不从乱,颇能调护其党。至是有诏招安,员等听命。守臣张勤、提举常平公事王浚明,皆坐失职罢去。会淮治丧,乃起复故宫,知建州,使之抚定,而以胜为承信郎、权本州兵马监押。时员等虽开门,然军情犹未定也。 是岁,夏改元正德。 ◎宋纪一百一 ∷起著雍涒滩正月,尽五月,凡五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建炎二年金天会六年 春,正月,丙戌朔,帝在扬州。 丁亥,诏录两河流亡吏士。又于沿河给官田、牛、种,以居流民。 戊子,金万户尼楚赫攻邓州。 初,观文殿学士、京西南路安抚使范致虚既受命,会河东制置使赵宗印引兵自商山出武关,欲趋行在,与致虚会于方城,因将其军偕至。 致虚之未至也,转运副使、石文殿修撰刘汲摄守事。汲初受命,即遣家属还乡,治兵为战守计。及金兵将压境,州兵不满万人,致虚闻风亟遁。诏除汲安抚使。语诸将曰:“国家养汝曹久,不力战,无以报,且吾不令汝曹独死也。”士皆奋。汲募敢死士,得四百馀人,乃遣兵马都监戚鼎以兵三千出东门迎敌,靳仪以兵八百出南门,赵宗印以兵三千出西门掎之。汲以牙兵四百登埤以望,见宗印遁,即自至鼎军中,麾其众以待敌至,士争死斗,敌为却。俄而仪亦败,敌以二军夹乘之,矢如雨。军中请汲去,汲曰:“使敌知安抚使在此乐为国致死。”敌大至,汲死之。宗印率军民自房陵奔襄阳。事闻,赠汲大中大夫,后谥忠介。 是日,金陕西诸路都统洛索围长安。 先是河东经制副使傅亮自陕府归冯翊,会唐重除永兴帅,因与亮俱西。城中兵才千人,重悉以授亮,婴城固守,金益兵攻之。 己丑,真秘阁谢贶提点京西北路兼南路刑狱公事,专切总领招捉贼盗。 先是有撰《劝勇文》者,揭于关羽庙中,论敌兵有五事易杀:“连年战辛苦,易杀;马倒便不起,易杀;深入重地力孤,易杀;多带金银,易杀;作虚声吓人,易杀。各宜齐心协力,共保今岁无虞。”贶得而上之,诏兵部镂版散示诸路。 辛卯,诏:“自今武臣未至武功大夫,不得除遥郡,虽系军功、特旨,亦不施行。” 户部侍郎兼知扬州吕颐浩转对,论“官军所至,争取金帛之罪犹小,劫掠妇女之祸至深。愿申谕将帅,自今有犯,必罚无赦。昨镇江城中妇女有尚在军中者,乞速令放归。”诏以付诸将。 壬辰,金人侵东京,至白沙镇,留守宗泽遣兵击却之。 初,金以知滑州王宣善战,不敢窥其境,乃遣兵自郑州抵白沙,距京才数十里,都人甚恐。泽方与客对弈,僚属请议守御之策,泽不应。诸将退,布部伍,撤吊桥,披甲乘城,都人益惧。泽闻之,命解甲归寨,曰:“何事张皇!”时统制官刘衍、刘达将车二百乘在郑、滑间、泽益选精锐数千助之。下令张灯如平日,民始安堵。 甲午,移扬州宗室于泰州、高邮军。命秘阁修撰赵令懬知西外宗正事,主管泰州宗子;洺州防御使士从添差同知西外宗正事,主管高邮军宗子。令懬,燕懿王元孙。 刑部尚书兼侍读周武仲上言:“前朝得罪党人,既已复官,宜并还其恩数。”帝纳之。乃诏:“系籍及上书人,令其家自陈,当与赠谥碑额,其致仕、遗表恩泽皆还之。” 是日,佥书武胜军节度判官厅公事、权邓州李操叛,降于金。 初,刘汲既死,金得穰县小吏格某,使入城招谕曰:“尼楚赫大王兵十万,今日巳时攻城。城破,鸡犬亦不留;惟速降可以免祸。”有士曹参军赵某者,欲投拜,操不可,曰:“当死节。”赵曰:“岂不知尽节为忠!顾死无益,奈一城生灵何!”操许诺,乃偕见尼楚赫于城外。尼楚赫折箭为誓,遂入城。 乙未,诏:“自今犯枉法、自盗赃人,令中书籍记姓名,罪至徒者,永不叙用;按察官失于举劾者,并取旨科罪,不以去官原免。”时议者以为崇、观以来赃吏甚众,其害民甚于盗贼,故条约之。 丙申,金尼楚赫破均州,守臣杨彦明遁去,添差武当县丞任雄翔以城降。 丁酉,金人破房州。 戊戌,洛索破长安,守臣天章阁直学士、京兆府路经略使唐重死之。 初,金人在河中,重上疏言状,且乞五路兵自节制,不报。马步军副总管、贵州刺史杨宗闵尝为重谋曰:“今河东诸州,皆非我有,敌距此才一水,而本路兵弱,宜急缮城堑为守御计,以待外援,舍此无策。重以秦民骄,不欲扰之而止。及金兵入境,重不知所为,贻书转运使李詹孺曰:“重平生忠义,不敢辞难。始意迎车驾入关,居建瓴之势,庶可以临东方。今车驾南幸矣,关陕又无重兵,虽竭尽智力,何所施其功!一死报上不足惜。 逮洛索围城弥旬,外援不至,于是前河东路经制副使傅亮以精锐数百夺门降金。时地大震,金人因其势而人,城遂破。重尚馀亲兵,与敌战。诸将扶重去,重曰:“死吾职也。”战不已。众溃,重中流矢,死之。陕西转运副使、直秘阁桑景询、判官曾谓、提刑郭忠孝、主管机宜文字王尚友及其子建中与宗闵俱死。提举军马、荣州团练使陈迪,犹率馀众巷战,呕血誓众,敌大入,死之。事闻,赠重资政殿学士,谥恭愍,宗闵贵州防御使,它赠官推恩有差。忠孝尝师事程颐,或劝云“监司出巡,可以免祸。”忠孝不答,遂遇害。 己亥,秘阁修撰、河南尹、京西北路安抚制置使孙昭远为叛兵所杀。 初,金攻西京,昭远率麾下南去,行至陈、蔡间,溃兵满野,昭远犹欲安集之,而麾下单弱,乃欲拥这以行,昭远骂之曰:“若等衣食县官,不以此时报国,南去何为!”叛兵怒,击昭远,死焉。事闻,赠徽猷阁待制,后谥忠愍。 庚子,主客员外郎谢亮为陕西抚谕使,持诏书赐西夏主乾顺;从事郎何洋为太学博士,偕行。 金游骑至京城下,宗泽示以不备,疑不敢入。是日,统制官刘衍与金人遇于板桥,败之;追击至滑州,又败之。金人引去。 是日,张遇陷镇江府。 初,遇自黄州引军东下,遂犯江宁,江淮制置使刘光世追击之,遇乃以舟数百绝江而南,将犯京口。既而回泊真州,士民皆溃。将作监主簿马元颖妻荣氏为贼所得,荣氏厉声骂贼,为所害。荣氏,薿女弟也。翼日,遇自真州攻陷镇江,守臣钱伯言弃城去。 辛丑,入内内侍省押班邵成章除名,南雄州编管。 时金人攻掠陕西,京东诸郡,而群盗起山东,黄潜善、汪伯彦皆蔽匿不以奏。及张遇焚真州,去行在六十里,帝亦不闻。成章上疏,条具潜善、伯彦之罪,及申潜善使闻之。帝怒,谓成章不守本职,辄言大臣,故有是命。 右文殿修撰邓绍密,依旧知兴仁府。 初,济南阙守,而新知府事张悦迟留不行,乃以绍密知济南府。至是绍密留兴仁,更命中奉大夫刘豫。 豫,阜城人,世为农,至豫始举进士,仕至殿中侍御史、河北西路提刑,后挂冠去,避乱真州。靖康末,落职,致仕;召还,道梗不能赴。及是中书侍郎张悫与豫有河北职司之旧,力荐于朝,除知济南府。时山东盗起,豫欲易江南一郡,而执政厌其频数,皆拒之,豫怏怏而去。 是日,金人破郑州,通判州事、直秘阁赵伯振率兵巷战,为流矢中,坠马,金剖其腹而杀之。后赠朝请大夫,官其二子。 癸卯,金人破濰州。 时右副元帅宗辅引兵下山东,而京东无帅,士大夫亦皆避地。朝议大夫周中,世居濰州,独不肯去,率家人乘城拒守。中弟辛,家最富,尽散其财以享战士。城破,中阖门百口皆死,守臣韩浩亦遇害。浩,琦孙也。 宗辅又破青州,知监淄县、承议郎陆有常率民兵拒守,死于陈;知益都县张侃、知千乘县丞丁兴宗亦死。后赠有常朝散郎,录其家三人;赠侃、兴宗二官,官一子。 宗弼至千乘县,市民率士军、射土、保甲及滨州溃兵葛进等击败之,金人弃青、濰去。 洛索自长安分兵攻延安府,会鄜延经略使王庶在鄜州寓治。于是金破府东城,权府事刘选率军民据西城以守。 甲辰,直秘阁、知寿春府康允之奏丁进解围。帝谓辅臣曰:“此郡守得人之效也。卿等六人,宜广询人才,若人得二人,则列郡便有十馀守称职。然须参议,不可徇私。”张悫曰:“崔祐甫尝谓‘非亲非旧,安敢与官!’今日当问所除当否耳。”寻迁允之直龙图阁。 时进既受閤门宣赞舍人、京城外巡之命,遂引所部屯京城,往参留守宗泽。将士疑其非真,主管侍卫步军司公事吕勍等请以甲士阴卫,泽曰:“正当披心待之,虽木石可使感动,况人乎!”及进至,泽拊劳甚至,待之如故吏,进等感服。翼日,请泽诣其壁,泽许之不疑,进益怀感畏。后其党有谋乱者,进自擒杀之。 初,进既受招,其所刺良民有复还乡里者,允之请刺填诸军阙额,帝许之。 初,大臣有荐泸州草泽彭知一者,有康济略,隐居凤翔,得旨,令津发赴行在所。既入潮,乃以所烧金及药术为献。乙巳,帝札付三省曰:“朕不忍烧假物以误后人,其遣还之,仍毁其烧金之具。” 丁未,诏谕流民、溃兵之为盗贼者,释其罪。 北京留守兼河北东路制置使杜充奏磁、洺解围,诏尚书省榜谕。遂以右监门卫大将军、贵州团练使、权知洺州士珸为洺州防御使。 东京留守宗泽复奉表请帝还京师。泽至是凡十二奏矣。 辛亥,诏曰:“近缘臣僚论列,乞以崇宁以来无状之人编为一籍,已降指挥,候谏官、御史具到,令三省、枢密院参酌施行。念才行难于兼全,一眚不可终废,当宏大度,咸俾图新。除参酌到罪恶深重不可复用人外,并许随材选任;如显有绩效,可以补前行之失者,因事奏陈,特与湔洗,仍许擢用。” 是日,两浙制置使王渊,招贼张遇降之。 遇自金山寺进屯扬子桥,众号二万。会渊还行在,自将数百骑入其寨招之。遇见渊器械精明,惶惧迎拜。渊曰:“汝等赖我来晚,故得降,不然,已无遗类矣。”渊奏以遇为閤门宣赞舍人。守臣钱伯言乃得还其府。 遇犹纵兵四劫,扈从者危惧。户部侍郎兼知扬州吕颐浩,带御器械、御营使司前军统制韩世忠,联骑造其垒,晓以逆顺祸福,执其谋主刘彦,磔于扬子桥,缚小校二十九人,送渊戮之,馀党怖而释甲。得其军万人,隶世忠。 壬子,金人焚邓州。 初,帝既用李纲议营南阳,于是截留四川轻赉纲及聚刍粟甚众,城破,悉为金有。金又需百工伎艺人及民间金币,如根括京城之法,凡再旬乃尽。至是将退师,使人谕城中富民,令献犀象金银以谢不死。城中人既出,尼楚赫谕之曰:“大金欲留兵十万屯于邓州,尔当供当粟。”众曰:“邓州多水,非屯兵之地。”尼楚赫曰:“尔等既已投拜,皆大金之民矣。今引兵而去,后有它盗,若何?”众莫对。尼楚赫传令竭城北迁,士大夫许调官,缁黄归寺观,商贾使居市,农家给田种作。城中传闻,皆大恸。少顷,金兵四面纵火,尽驱城中人入大寨中,后四日,拥下而去。 是月,太学录万俟禼为枢密院编修官。禼,阳武人也。 金人破颍昌府,守臣孙默为所杀。 初,刘汲之未死也,檄承事郎裴祖德权通判府事。祖德时丁母扰,默奏起复。会金南侵,默乞退保郾城。既而巡检赵俊密报祖德,金人不来,祖德以挈家为词,绐默暂归阳翟,乃妄申留守司,言默遁去,默大怒,劾于朝,未报。俄金人再侵颍昌,默死,宗泽乃假祖德直秘阁、知颍昌府。 洛索既得长安,即鼓行而西,进攻凤翔府,陇右大震。 夏人谍知关陕无备,遂以宥州监军司檄至延安府,自言:“大金以鄜延割隶本国,须当理索,若敢违拒,当发兵诛讨。”鄜延经略使王庶,口占檄词报曰:“尔贪利之臣,何国蔑有,岂意夏国躬蹈覆辙!比闻金人欲自泾原径捣兴、灵,方切为之寒心,不图尚欲乘人之急。幕府虽士卒单寡,然类皆节制之师,左支右梧,尚堪一战。果能办此,何用多言!”径檄兴中府,因遣谍间其用事臣李遇,夏人竟不出。 二月,乙卯朔,言者请令群臣入对,具所得上语,除机密外,关治体者悉录付史官。从之。 丙辰,金再侵东京,宗泽遣统制官李景良、阎中立、统领官郭俊民等领兵万馀趋滑、郑。遇金兵,大战,为金所乘,中立死之,俊民降金。景良以无功遁去,泽捕得,谓曰:“胜负兵家之常。不胜而归,罪犹可怒;私自逃遁,是无主将也!”即斩之。既而金令俊民持书招泽,俊民与金将史某及燕人何祖仲直低八角镇,都巡检使丁进与之遇,生获之。泽谓俊民曰:“汝失利就死,尚为忠义鬼。今乃为金游说,何面目见人邪!”捽而斩之。谓史某曰:“上屯重兵近甸,我留守也,有死而已,何不以死战我,而反以儿女语胁我邪?”又斩之。谓祖仲本吾宋人,胁从而来,岂出得已,解缚而纵之。诸将皆服。 戊午,金尼楚赫破唐州,遂纵焚掠,城市一空。 辛酉,刑部尚书周武仲迁吏部尚书兼侍读,户部侍郎兼知扬州吕颐造迁户部尚书,御史中丞王宾迁刑部尚书,仍兼侍讲。 时冠盗稍息,而执政大臣偷安朝夕,武仲请对,引《孟子》言:“国家闲暇,及时明其政刑,虽大国必畏之。今不乘时为无穷之计,何以善其后!愿诏二府条天下大事与取人才、纾民力、足国用、选将帅、强兵势、消盗贼之策,讲究而力行之。”又言:“今宿将无几,后来以武略称者,未见其人。请诏武臣郡守、路都监以上,各举可为将者。” 会议者言:“三省旧合为一,文书简径,事无留滞,乞循旧以宰相带同平章事。”诏侍从、台谏议。武仲曰:“今敌兵尚炽,军防兵政,所宜讨论者甚多,何暇讲求省并条例!莫若且依元丰官制元立吏额及行遣日限,庶无冗员滞事而得省并之实。”翰林学士朱胜非亦言:“唐制,仆射为尚书省长官,奉行两省诏令而已,今为相职。如复平章事,则三省规制与昔不同,左右丞以下官曹职守以至诸房体统纲目,皆合改易。典故散亡,未易寻绎。傥辅佐得人,官称异同,似非急务。矧今行朝事无巨细,皆三省、枢密院日再进呈,同禀处分,兵机国政,宰相实已平章矣。请俟休兵日议之。” 甲子,金人攻滑州。东京留守宗泽闻之,谓诸将曰:“滑,冲要必争之地,失之,则京城危矣。不欲再劳诸将,我当自行。”右武大夫、果州防御使张捴曰:“愿效死。”泽大喜,即以锐卒五千授之。 丁卯,复延康殿学士为端明殿学士,述古殿直学士为枢密直学士,从旧制也。 己巳,张捴至滑州,身率将士与金迎敌,众且十倍,诸将请少避其锋,捴曰:“退而偷生,何面目见宗元帅!”鏖战数合,日暮,敌少却。泽遣统领官王宣以五千骑往援,未至,捴再战,死之。后二日,宣至滑州,与金兵大战于北门,士卒争奋,敌出不意,退兵河上。宣曰:“敌必夜济。”收兵不追,半济而击之,斩首数百,所伤甚众。泽即命宣权知滑州,且令载捴丧以归,为之服緦,厚加赙恤。仍请于上,赠捴拱卫大夫、明州观察使,录其家四人。金自是不复图攻东京矣。 癸酉,尼楚赫破蔡州。 初,金人自唐州北归,守臣直秘阁阎孝忠闻之,先遣其家往西平,依土豪翟冲以避寇,而自聚军民守城。金围之数日,城陷于东南隅,居人自东奔者皆达,其馀皆死。知汝阳县丞郭赞,朝服骂敌,不肯降,敌执之,赞骂不绝口而死,金人遂焚掠城中而去。孝忠为所执,金人见貌陋而侏儒,不知为守臣,乃令荷担,孝忠乘间奔西陵。 甲戌,诏曰:“自来以内侍官一员兼钤辖教坊;朕方日极忧念,屏绝声乐,近缘内侍官失于检察,仍带前项,可减罢,更不差置。” 丙子,金人攻淮宁府。 知府事向子韶率从城守,谕士民曰:“汝等坟墓之国,去此何之!吾与汝当死守之。”时郡有东兵四千人,第三将岳景绶欲弃城率民走行在,子韶不从,景绶引兵迎敌而死。敌昼夜攻城,子韶亲擐甲胄,冒矢石,遣其弟子率赴东京留守宗泽乞援。兵未至,城破,子韶率众巷战,力屈,为所执。金帅坐城上,欲降之,酌酒于前,左右案令屈膝,子韶直立不动,戟手骂,遂杀之。其弟新知唐州子褒等,与阖门皆遇害,惟一子鸿得存。事闻,赠通议大夫,官其家六人,后谥忠毅。子韶,子諲兄也。 戊寅,责朝议大夫赵子崧单州团练副使、南雄州安置。 初,子崧与御营统制辛道宗有隙,道宗得子崧靖康末檄文上之,诏监察御史郑瑴置狱京口,究治得情。帝震怒,然不欲暴其罪,乃坐子崧前弃镇江,责官安置。 庚辰,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保大军承宣使,御营使司都统制王渊为向德节度使,以平杭贼功也。 初,武功大夫、和州防御使马扩聚兵西山,既为金所执,囚之真定。右副元帅宗望义而赦之,欲授以官,扩辞不受,请给田以养其母。既而又言耕田不即得食,愿为酒肆以自活,宗望许之。时武翼大夫赵邦杰,聚忠义乡兵保庆源五马山寨,扩因此杂结往来之人,复与山寨通。辛巳,寒食节,扩伪随大众送丧,携亲属十三人奔山寨。先是皇弟倍王榛既亡去,更称梁氏子,为人摘茶,扩等阴迎以归,遂奉榛总制诸山寨,两河遗民闻风响应,愿受旗榜者甚众。 壬午,诏募河南、北、淮南土人有民籍者为振华军,以六万人为额;即不足,听募两河流移之众,毋得过三分;皆于左鬓刺“某州振华”四字。 洛索既破同州,系桥以为归路,西下陕、华、陇、秦诸州。秦凤经略使李复生降,陕右大扰。 鄜延经略使王庶,檄召河南、北豪杰,共起义兵击敌,远近响应,旬日间,以公状自达姓名者,孟迪、种潜、张勉、张渐、白保、李进、李彦仙等,兵各以万数。胜捷卒张宗自称观察使,亦起兵于南山下。彦仙时为石壕尉,陕府既下,彦仙独不去。民知彦仙在,稍稍至,彦仙因以军法部勒之,于是月中破敌五十馀壁。 三月,辛卯,金人破中山府。 时城中粮绝,人皆赢困,不能执兵。城破,金见居人瘦瘠,叹而怜之,兵校千馀人皆不杀。中山自靖康末受围,至是三年乃破。 甲午,诏经筵读《资治通鉴》,以司马光配飨哲宗庙庭。 时帝初御经筵,侍讲王宾讲《论语》首篇,至“孝弟为仁之本”,因以二圣、母后为言,帝感动涕泣。侍读朱胜非尝奏:“陛下每称司马光,度圣意有‘恨不同时’之叹。陛下亦知光之所以得名者乎?盖神宗皇帝有以成就之也。熙宁间,王安石创行新法,光每事以为非是,神宗独优容,乃更迁擢。其居西洛也,时劳问不绝,书成,除资政殿学士,于是四方称美,遂以司马相公呼之。至元祐中,但举行当时之言耳。若方其争论新法之际,便行窜黜,谓之立异好胜,谓之沽誉买直,谓之非上所建立,谓之不能体国,谓之不遵禀处分,言章交攻,命令切责,亦不能成其美矣。”帝首肯者久之。 己亥,东京留守宗泽复上疏乞车驾还京。时泽招抚河南群盗及四方义士,合百馀万,粮支半年,故复有是请。帝遣中使赉诏抚谕。 庚子,河南统制官翟进复入西京。 先是金都统洛索兵至,既得秦州,陇右大震。熙河经略使张深,厉军民为城守计,遣兵马都监刘惟辅将三千人骑御之。自千秋溃归之馀,兵籍失八九,仅有惟辅一军可用。金前军谕巩州,距熙才百里,惟辅留军熟羊城,以千一百骑夜趋新店。金兵自入陕西,所过城邑辄下,未尝有迎敌者,故恃胜不虞。黎明,军进,短兵相接,杀伤大当。会惟辅舞槊刺其先锋将哈番堕马死,敌为夺气。惟辅,泾州人也。 深闻洛索退,更檄陇石都护张严往追之。时帝命御营右翼军统制韩世忠为京西等路捉杀盗贼,将所部及张遇军万人赴西京。金左副元帅宗翰闻张严东出,自河南西入关,迁西京之民于河北,尽焚西京而去。由是进得以其众自山寨复入西京。东京留守宗泽言于朝,即以进为閤门宣赞舍人、知河南府,充京西北路安抚制置使。 宗翰留宗弼屯河间府,左监军完颜希尹、右都监耶律伊都屯河南白马寺,以待世忠之至,且与进相持。既而张深以功升端明殿学士。 是月,石壕尉李彦仙复陕州。 初,彦仙既集兵,会金人用陕降者守陕,使招集散亡。彦仙阴纳士数百,至是乘虚趋陕南郭,夜,潜师自河薄东北陬,因所纳士以入。金兵败,弃陕去。 吏行文书,请州印章,彦仙曰:“吾以尉守此,第用吾印,吾敢佩太守印章邪!”事闻,即以彦仙知陕州兼安抚司事。 彦仙以信义治陕,不营豪发之私,与其下同甘苦,由是人多归之。邵兴在神稷山,闻彦仙得陕州,乃以其众来归,愿受节制。彦仙辟兴统领河北忠义军马,屯三门。 信王榛倡义举兵,遣使闻于朝。 夏,四月,甲寅朔,磁州统制官赵世隆以所部诣宗泽降。 世隆本磁州书佐,泽在磁,以为中军将。泽既去磁,以州事付兵马钤辖李侃。金人围磁州急,有禁兵,有民兵,民兵甚众,禁兵恐其势盛,将校郭进乃作乱。世隆与进谋,遂杀侃,以通判赵子节权州事。至是世隆与其弟世兴将三千人归泽,将士颇疑之,泽曰:“世隆吾一校耳,必无它,有所诉也。” 乙卯,世隆入拜,泽面诘之,世隆辞服。泽笑曰:“河北陷没,而吾宋法令上下之间亦陷没邪?”命引出斩之。时众兵露刃于庭,世兴佩刀侍侧,左右皆惧。泽徐语世兴曰:“汝兄犯法当诛,汝能奋志立功,足以雪耻。”世兴感泣。会滑州报金骑留屯城下,泽谓世兴曰:“试为吾取滑州。”世兴忻然受命。 丙辰,诏:“文臣从官至牧守,武臣管军至遥郡,各荐所知二人;置为二籍,一留禁中,一付三省、枢密院,遇监司、帅守、将官、钤辖有阙,于所举人内擢用之;犯赃连坐。罪废及法不当得之人,皆毋得举。”用议者请也。 戊午,赵世兴至滑州,掩敌不备,急攻之,斩首数百,得州以归。宗泽复厚赐之。 时有降寇赵海者,屯板桥,堑路以阻行者。管军闾勍刍者八人过其垒,海怒而脔之,觇事者以告。泽召之,海以甲士五百自卫而人。泽方对客,海具伏,即械之系狱。客曰:“彼甲士甚众,姑徐之。”泽笑谓其次将曰:“领众还营。”明日,诛海于市。闻者股栗。 统制官杨进屯城南。王善者有众二千馀,皆山东游手之人,先进来降,屯城北,二人气不相下,一日,各率所部千馀,相拒于天津桥,都人颇恐。泽以片纸谕之曰:“为国之心,固如是邪?当战陈立功时,胜负自见。”二人相视,惭沮而退。 时故辽旧部人日有归中国者,间有捕获。宗泽选契丹汉儿引坐侧,推诚与语,谕以期奋忠义,共灭金人以刷君父之耻,即给资粮遣之。且赐以公凭,俟官军渡河以为信验,人令持数百本去。又为榜文,散示陷没州县;及为公据付中国被掠在北之人。因驿疏以闻。 庚申,帝谕大臣曰:“故事,端午罢讲筵,至中秋开。朕方孜孜讲史,若经筵暂辍,则有疑无质,徒费日力,朕欲勿罢,可乎?”大臣皆称善。乃诏勿罢。 时帝在宫中,内侍有言:“讲读官某人,敷陈甚善,臣今拟奖谕诏书以进。”帝曰:“此当出自朕意。若降诏书,自有学士,尔等小臣,岂宜如此!是后不许妄言!” 乙丑,帝谕辅臣曰:“朕每退朝,押班以下奏事,亦正衣冠,再坐而听,未尝与之款昵。又性不喜与妇人久处,多坐殿旁小閤,笔砚外不设长物,静思军国大事,或阅疏章。宫人有来奏事者,亦出閤子处分毕而后入,每日如是。”帝恭己勤政如此。 丙寅,京西北路制置使翟进袭金人于河南,败绩。 时御营左翼统制官韩世忠至西京,会进及大名府路都总管司统领官孟世宁、京城都巡检使丁进与金战。进夜袭右监军完颜希尹营,金兵先知,反为所败。进又导世忠与金战于文家寺,会丁进失期,而统领官、閤门宣赞舍人陈思恭以后军先退,金乘胜追击,至永安后涧,世忠被矢知棘,其将张遇以所部救之,乃力战得免。思恭,执中曾孙也。世忠还东京,诘先退者,一军皆斩左右趾以徇。于是世忠与丁进不和,军士相击无虚日。世忠虑有变,遂收馀兵数千人南归,希尹复入西京。 时陇右都护张严追洛索及凤翔境上,严锐意击敌,而熙河兵马都监刘惟辅不欲听严节制,乃自别道由吴山出宝鸡。严佣大兵,乃金人于五里坡,洛索知之,伏兵坡下。严与泾原统制官曲端期而不至,径前遇伏,战不利,严死之,惟辅自石鼻寨遁归。 先是端治兵泾原,招流民溃卒,所过人供粮秸,道不拾遗。至是端屯军麻务镇,闻严死,金游骑攻泾原,遣第十三副将、秉义郎吴玠据清谿岭逆拒之。将战,其牙兵三百馀人皆溃,玠率馀兵奋击,大破之,金兵乃去。端,镇戎人;玠,陇干人也。 左副元帅宗翰闻严死,自平陆渡河归云中。左监军完颜希尹、右都监耶律伊都闻宗翰渡河,亦弃西京去,留万户察罕玛勒戍河阳。 言者论:“近日帅守之弃城者,习以成风。如邓雍之于荆南,何志同之于颍昌,赵子崧之于镇江,皆拥兵先遁,今则安居薄责而未正其罪。如康允之之于寿春,陈彦文之于九江,以数千之疲旅,捍十万之强寇,而允之止迁一职,彦文才复旧官,议者惑焉。愿诏有司,条具靖康以来,凡弃城逃遁者某人,保城力守者某人,书其功罪,著其赏罚,庶几守土之臣有以劝惩。”诏诸路监司,限半月条具以闻。 金人攻洺州。 初,防御使士珸既引兵入城,金围之甚密,栽鹿角,治濠堑,欲以持久困之,军民终不降。至是金侵京西、陕右,河朔内虚,守者稍怠。众以粮尽不可守,乃拥士珸自白家滩往大名府,金人遂入城。自靖康后,两河州郡,外无救援,内绝粮储,悉为金所取,惟中山、庆源、保、莫、祁、洺、冀、磁相持,久而始破。 戊辰,工部侍郎兼侍讲杨时,以老疾求去,章四上,既而除龙图阁直学士、提举杭州洞霄宫。 甲戌,徽猷阁待制、知濠州连南夫,“请令诸路州县于近城十里内,开凿陂湖以备灌溉,使春夏秋三时尝有水泽,则良民有丰年之望,敌骑有还泞之苦;方冬水涸,即令耕犁硗确,则敌骑又有历块之患。其自来不系种稻地分,即乞令依仿雄州,开凿塘泺,亦有菱芡莲藕鱼虾之利,可以及民。仍免一年租赋,以为人工之费。”诏诸州相度。后不行。 初,鸿胪寺丞赵子砥从北迁至燕山,久之,欲遁归,乃结归朝官忠翊郎朱宝国、承信郎王孝安至中京,得上皇宸翰。是日,子砥发燕山。 以皇弟检校太傅庆阳、昭化军节度使信王榛为河外兵马都元帅。 初,马扩自五马山以麾下五百人渡河,至东京见宗泽,至是始赴行在,从者不满百人。扩既见,出榛奏事。黄潜善等皆疑非真,帝识其字,即有是命。扩迁拱卫大夫、利州观察使、枢密副都承旨、元帅府马步军都总管。扩将行,上奏,略曰:“臣疏远小人,陛下断以不疑,付以阃外之事。愿鉴前世之成败,明当世之嫌疑,俾臣得效愚,毕意攻取。今王师大举,机会神速,军期文字,不可少缓。若依常制下都堂等处,然后以达天听,则事涉疑似;或欲规避者,定逡巡藏匿,不以进呈。望令专置一司,不限夤夜,画时通进。”又言:“自唐以来,用中贵人监军,夺权掣肘,每致败事。伏望圣断,罢差中贵监军及选给器械。”凡四事,帝皆从之,又许扩过河,得便宜从事。时潜善与汪伯彦终以为疑,乃以乌合之兵付扩,且密授朝旨,使讥察之,扩行,复令听诸路帅臣节制。扩知事变,遂以其军屯于大名。 五月,甲申朔,宗泽再上表请乞还京。会尚书右丞许景衡建请渡江,宰相黄潜善持不可。时既得信王榛奏,或有言榛有渡河入京城之谋,乙酉,下诏还京。遂罢景衡为资政殿学士、提举杭州洞霄宫。景衡之执政也,凡有大政事,必请间极论榻前。黄潜善、汪伯彦恶其异己,每排抑之。至是因下诏还京而有此命。 丙戌,诏:“后举科场,讲元祐诗赋、经术兼收之制。”中书省请“习诗赋举人不兼经义,习经义人止习一经,解试、省试,并计数各取,通定高下。”礼部侍郎王綯请前降举人兼习律义、《孙子》义等指挥勿行,从之。自绍圣后,举人不习词赋者近四十年。綯在后省,尝为帝言:“经义当用古注,不专取王氏说。”帝以为然。至是申明行下。 秘书省正字冯楫献书于黄潜善曰:“伏睹昨晚出黄榜诏,欲择日还阙,东来从卫官吏士,无不欣喜,西北尤以近乡,倍极踊跃。以楫计之,阙未可还。万一驾到东京,而金人秋后再来,不知吾兵何以当之?吾兵或不可当而复为避地计,今蔡、汴两河已渐湮塞,其或被其断绝水道,虽避地亦不能,此不得不虑也。假如今日,驻跸维扬为得策,倘主上坚欲以马上治之,不许迁徙,但当留兵将及宰执中谙练边事运筹帷幄之人,从驾居此,专务讲武,以为战守之备。其馀宗庙、百官,尽令过江,于建康置司。至于财用百物,除留赡军费用外,亦尽藏之建康府库,庶几缓急遇敌,可战则战,可守则守,度不可战守,而欲动则动,亦易行而无牵制之累。”楫,遂宁人也。 戊子,翰林学士朱胜非守尚书右丞。 辛卯,陕西、京东诸路及东京、北京留守并奏金人分道渡河,诏遣御营左军统制韩世忠、主管侍卫步军司公事闾勍率所部迎敌,命宗泽遣本司统制官杨进等援之。 先是泽闻河北都统制王彦聚兵太行山,即以彦为武功大夫、忠州防御使,制置两河军事。彦所部勇士万数,以其面刺八字,故号“八字军”。彦方缮甲治兵,约日大举,欲趋太原。泽亦与诸将议六月起师,且结诸路山水寨民兵约日进发,上奏曰:“臣自留守京师,夙夜匪懈,经画军旅。近据诸路探报,敌势穷蹙,可以进兵。臣欲乘此暑月,遣王彦等自滑州渡河,取怀、卫、浚、相等处,遣王再兴等自郑州直护西京陵寝,遣马扩等自大名取洺、赵、真定,杨进、王善、丁进、李贵等诸头领各以所领兵分路并进。既过河,则山寨忠义之民相应者不啻百万,契丹汉儿亦必同心抵御金人。事才有绪,臣乞朝廷遣使声言立契丹天祚之后,讲寻旧好。且兴灭继绝,是王政所先,以归天下心也;况使金人骇闻,自相携贰邪?仍乞遣知几博辩之士,西使夏,东使高丽,喻以祸福。两国素蒙我宋厚恩,必出助兵,同加扫荡。若然,则二圣有回銮之期,两河可以安贴,陛下中兴之功,远过周宣之世矣。愿陛下早降回銮之诏,以系天下之心。臣当躬冒矢石,为诸将先。”疏入,黄潜善等忌泽成功,从中沮之。泽叹曰:“吾志不得伸矣!”因忧郁成疾。 泽尹京畿,岁修城池,治楼橹,不扰而办,屡出师以挫敌锋。其抗疏请帝还京。凡二十馀上,言极切至。潜善与汪伯彦等虽嫉之深,竟不能易其任。 甲午,曲赦河北、陕西、京东诸路。 初,陕西制置使钱盖闻金人破长安,檄集英殿修撰、鄜延经略王庶,兼节制环庆、泾原兵拒敌。既而义兵大起,金人东还,庶以金人重载,可尾袭取胜,移文两路,各大举协力更战。而环庆经略使王似,泾原经略使席贡,自以先进望高,不欲受其节度,遂具文以报,而实不出兵。 金游骑上清谿,既为泾原裨将吴玠所扼,至咸阳,望渭河南义兵满野,不得渡,遂循渭而东。其右军入鄜延,攻康定,围龙坊,庶急遣将断河桥,又令将官刘延亮屯神水峡,断其归路,金人遂去。于是洛索盘礴于冯翊、河中,扼新河桥以通往来,人情大恐。 泾原统制官曲端,乘敌退,复下秦州,而凤翔、长安皆为义兵收复。会经制司统领官刘希亮自凤翔归端,端斩之。端雅不欲属庶,及闻孟迪、李彦仙等受事鄜延,皆不乐,遂揭榜称金人已过河归国,农务不可失时,乃尽散渭河以南义兵。庶不敛兵保险,犹以书约似、贡,欲逼金人渡河,至于再三。似不应,贡许出兵四万,亦迁延不行。 时鄜延人以秋深必被兵,多避地者,道出环庆,吏兵民皆恶其惊徙,所在掠其财而杀之,闾里萧条矣。 乙未,诏:“苏轼追复端明殿学士,尽还合得恩数。”时轼孙司农寺丞符,以轼政和中复职未尽,诉于朝,乃有是命。 戊戌,河北制置使王彦,以八字军渡河。 时宗泽以彦孤军无援,不可独进,乃以书延彦计事。彦遂合诸寨兵万馀人,以是日济河。后五日,彦至京师。泽大喜,谕以京师国家根本,宜宿兵近甸,遂命其军屯滑州之沙店。 壬寅,中书侍郎兼御营副使、提举措置户部财用张悫卒。 悫立朝谔谔,无所顾避。时黄潜善当国,专务壅蔽,自汪伯彦而下,皆不敢少忤其意。惟悫事必力争,虽言不行而不少屈。秉政未逾岁遽殁,士民皆痛惜之。帝以悫河朔人,无家可归,常赙外赐田十顷,第一区。后谥忠穆。 癸卯,通问使王伦始渡河,遂与其副朱弁至云中,见左副元帅宗翰计事。金留不遣。时进武校尉朱勣从弁行,宗翰赐以所掠内人,勣阳受之,逃去。宗翰怒,追而杀之。 甲辰,洛索破绛州,权知州事赵某率军民巷战,凡六日。 乙巳,资政殿学士、提举杭州洞霄宫许景衡卒。 景衡罢政而归,至瓜州,得?曷疾,及京口,疾甚,端坐自语曰:“陛下宜近端人正士,以二圣,苍生为念。”遂逝,年五十七。后谥忠简。 庚戌,增天下役钱以为新法弓手之费。 初,汪伯彦既建请,乃以免役宽剩、厢禁军阙额、裁减曹掾等钱供其庸直。至是所增遍于东南诸路,遂诏不受庸者人给田三十亩,马军增三之一。议者恐费不给,乃请官户役钱勿复减半,而民役钱概增三分,从之,故有是诏。 诏:“自今见任官有涉疑异志者,如径行杀戮,事虽有实,亦坐擅杀官吏之罪。即妄杀平人以为奸细者,众军法。”自军兴,所在奸民杀官吏、害良善者甚众,朝廷恐其生事,至是下诏条约之。 ◎宋纪一百二 ∷起著壅涒滩六月,尽十二月,凡七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建炎二年金天会六年 六月,己未,诏:“右文殿修撰胡安国已除给事中指挥,更不施行。” 初,安国数上疏乞祠,诏不许,仍趣赴行在。安国因奏言:“陛下拨乱返正,将建中兴,而政事人才,弛张升黜,凡关出纳,动系安危,闻之道途,揆以愚见,尚未合宜,臣切寒心。而况锁闱典司封校,傥或隐情患失,缄默不言,则负陛下委任之恩。若一一行其职守,事皆违异,必以戆愚妄发,干犯典刑,徒玷清时,无补国事。臣所以不敢上当恩命者也。”疏入,黄潜善大怒,请特赐黜责,以为不恭上命者之戒,安国遂罢。 金初未有文字,亦未尝有记录。宗翰好访问女直故老,多得先世旧闻。至是金主诏求访祖宗遗事以备国史,命完颜勖等掌之。 庚申,侍御史张浚充集英殿修撰、知兴元府。 浚有远志,数招诸将至台,讲论用兵筹策。浚本黄潜善所引,至是因请汰御营使司官属,又论此时金即不来,亦当汲汲治军,常若敌至,潜善始恶之,浚以母在蜀中求去,故有是命。未行,留为礼部侍郎。 乙丑,御营使司中军统制张俊引兵入秀州,前知州事赵叔近为所杀。 初,御营都统制王渊,在京师有所狎妓,乱后为叔近所取,渊衔之。及俊辞行,渊谓之曰:“赵叔近在彼。”俊谕其意。前一日,俊总兵至郡,叔近以太守之礼逆诸城北沈氏园。俊叱令置对,方下笔,群力遽前,断其右臂,叔近呼曰:“我宗室也。”语未毕,已断首于地。秀卒见叔近死,遂反戈婴城,纵火殴掠,江东西路经制司书写机宜文字辛安宗在城中,为所害。翼日,俊破关捕徐明等,斩之。俊以功迁武宁军承宣使。叔近子朝奉郎交之,亦坐受贼所献玩好,降六官,勒停。后十馀年,御史言叔近之冤,始赠集英殿修撰。 丁卯,国信使杨应诚、副使韩衍至高丽,见国王楷谕旨。楷拜诏已,与应诚等对立论事。楷曰:“大朝有山东路,何不由登州以往?”应诚言:“不如贵国去金国最径,第烦国王传达金国。今三节人自赉粮,止假二十八骑。”楷难之。已而命其门下侍郎傅俏至馆中,具言:“金人今造舟,将往二浙,若引使者至其国,异时欲假道至浙中,将何以对?”应诚曰:“金人不能水战。”俏曰:“金人常于海道往来。况金人旧臣本国,近乃欲令本国臣事,以此可知强弱。”后十馀日,府燕。又数日,复遣中书侍郎崔洪宰等来,固执前论,且言二圣今在燕、云,不在金国。馆伴使文公仁曰:“往年公仁入贡上国,尝奏上皇以金人不可相亲,今十二年矣。”洪宰笑曰:“金国虽纳土与之,二圣亦不可得。大朝可不练兵与战!”应诚留高丽凡六十有四日,楷终不奉诏。应诚不得已,受其表而还。 己卯,言者以为:“东南武备利于水战,金人既破唐、邓、陈、蔡,逼进淮、汉,去大江直一间耳。为今之策,宜于大江上游如采石之类,凡要害处,精练水军,广造战舰,仍泊于江之南岸,缓急之际,庶几可倚。”诏江、浙州军措置,限一月毕。 是月,以集英殿修撰、知延安府王庶为龙图阁待制,节制陕西六路军马,泾原经略使司统制官曲端为右武大夫、吉州团练使,充节制司都统制。诏书有曰:“倘不靖难于残暑之前,必致益兵于秋凉之后。” 先是,温州观察使、河东经制使王〈王燮〉既遁归,朝廷除〈王燮〉知凤翔府。东京留守宗泽,承制以庶权陕西制置使,端权河东经制使。会主客员外郎、陕西抚谕使谢亮西入关,庶移书曰:“大夫出疆,有可以安社稷,利国家,专之可也。夏国为患,至小而缓,金人为患,至大而迫。方敌兵挫锐于熙河,奔于本路,子女玉帛,不知纪极,占据同、华,畏暑休兵。阁下能杖节督诸路,协同义举,漕臣应给粮饷,争先并进,虽未能洗雪前耻,亦可以驱逐渡河,全秦奠枕,徐图恢复。夏人秋稼未登,饥饿疲困,何暇兴兵!庶可保其无它。”亮不听,遂自环庆入西夏,夏国主乾顺已称制,倨见之。亮留夏国几月,乃与约和罢兵,更用钧敌礼,乾顺许之。亮归,夏人随之,以兵掩取定边军。明年,亮乃还行在。 初,王姪之溃也,其属官王泽仁以众二万入长安,复为经略使郭琬所逐。祠部员外郎、四川抚谕使喻汝砺尝言:“今朝廷已专命王庶经制中夏,窃闻五路全不禀庶节制,望择久历藩方,晓畅军事,近上两制,节制五路,招集溃兵,式遏寇盗,仍以臣所刷金帛八百馀万缗为军粮犒设之费,庶可以系二京、两河、山东、陕西五路父老之心。若谓四川钱物不当应副陕西,臣谓使此钱自三峡、湖、湘平抵建康,固为甚善,万一中途为奸人所窥,适足资寇。臣又闻王择仁所统皆三晋劲勇之馀,今关捕榛莽,军无见粮,故其人专以剽掠为事。若得上件财帛养之,则秦、晋之民,皆为吾用矣。”时庶已擢待制,而汝砺停官,然皆未受命也。 初,二帝既徙中京,上皇闻帝已即位,作书与左副元帅宗翰,与约和议,大略言:“唐太宗复突厥而沙陀救唐,冒顿单于纵高帝于白登而呼韩赖汉,近世耶律德光绝灭石氏,而中原灰烬数十年,终为它人所有,其度量岂不相远哉!近闻嗣子之中有为人所推戴者,盖祖宗德泽之在人,至深至厚,未易忘也。若左右欲法唐太宗、冒顿单于,受兴灭继绝之名,享岁历玉帛之好,当遣一介之使,奉咫尺之书,谕嗣子以大计,使子子孙孙永奉职贡,为万世之利也。”宗翰受其书而不答。 秋,七月,癸未朔,资政殿学士、东京留守、开封尹宗泽卒。 泽为黄潜善等所沮,忧愤成疾,疽作于背,至是疾甚。诸将杨进等排闼入问,泽矍然起曰:“吾固无恙,正以二帝蒙尘之久,忧愤成疾耳。尔等能为我歼灭强敌,以成主上恢复之志,虽死无恨!”众皆流涕曰:“愿尽死。”诸将出,泽复曰:“吾度不起此疾,古语云:‘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遂卒,年七十。是日,风雨晦冥,异于常日。泽将殁,无一语及家,但连呼“过河”者三。遗表犹赞帝还京,先言“已涓日渡河而得疾”,其末曰:“属臣之子,记臣之言,力请銮舆,亟还京阙,大震雷霆之怒,出民水火之中。夙荷君恩,敢忘尸谏!” 泽自奉甚薄,方谪居时,饘粥不继,吟啸自如。晚年俸入稍厚,亦不异畴昔,尝曰:“君父当侧身尝胆,臣子乃安居美食邪!”所得俸赐,遇寒士与亲戚贫困者,辄分之,养孤遗几百馀人。死之日,都人为之号恸,朝野无贤愚,皆相吊出涕。 初,泽既拘留金使,帝屡命释之,泽不奉诏。至是资政殿大学士充祈请使宇文虚中至东京,而泽已病,虚中摄留守事,遂归之。 时帝已除泽门下侍郎兼御营副使、东京留守,命未下而讣闻,诏赠观文殿学士。后谥忠简。 甲申,叶浓自福州引兵破宁德县,复还建州,既而又破政和、松溪二县。 戊子,诏:“自今士卒有犯,并依军法,不得剜眼、刳心,过为惨酷。”令御营使司行下。 乙未,侍卫以军都指挥使郭仲荀为京城副留守。 甲辰,以北京留守、河北东路制置使社充为枢密直学士,充开封尹、东京留守。且命充镇抚军民,尽瘁国事,以继前官之美;遵禀朝廷,深戒妄作,以正前官之失。 自宗泽卒,数日间将士去者十五,都人忧之,相与请于朝,言泽子宣教郎颖尝居戎幕,得士卒心,请以继其父任。会充已除留守,诏以颖直秘阁,起复,充留守判官。充无意恢复,尽反泽所为,由是泽所结两河豪杰皆不为用。 金人闻宗泽死,决计用兵,河北诸将欲罢陕西兵,并力南伐,河东诸将不可,曰:“陕西与西夏为邻,事重体大,兵不可罢。”左副元帅宗翰曰:“初与夏人约夹攻宋而夏人弗应,而耶律达实在西北交通西夏。吾舍陕西而会师河北,彼必谓我有急难,将乘间窃发以牵制吾师,非计也。宋人积弱,河北不虞,宜先事陕西,略定五路,既戡西夏,然后取宋。”时宗翰之意,欲舍江、淮而专事于陕,诸将无能识其意者。议久不决,奏请于金主。金主曰:“康王当穷其所往而追之。俟平宋,当立藩辅如张邦昌者。陕右之地,亦未可置而不取也。”乙巳,命洛索平陕西,博勒和监军。以尼楚赫守太原,耶律伊都留云中。命宗翰南伐,会东师于黎阳津。 金移宋二帝于上京。 是月,礼部贡院言应词学兼茂科朝奉郎袁正功合格,诏减二年磨勘。正功,无锡人也。 燕山人刘立芸,聚众攻破城邑,所至不杀掠,但令馈粮,蕃、汉之民归者甚众。 金洛索遣兵攻解州之朱家山,统领忠义军马邵兴苦战三日,败之。 八月,甲寅,初铸御宝,一曰“皇帝钦崇国祀之宝”,二曰“天下合同之宝”,三曰“书诏之宝”。 庚申,殿中侍御史马伸言:“黄潜善、汪伯彦为相以来,措置天下事,未能惬当物情,遂使敌国日强,盗贼日炽,国步日蹙,威权日削。且如二圣北狩,社稷不绝如线者,系陛下一人。三镇未复,不当都汴,以处至危之地。然前日下还都之诏以谪许景衡,至如今日,当如之何?其不慎诏令有如此者!草茅对策,误不加式,考官罚金可矣,而一日黜三舍人,乃取沈晦、孙觌、黄哲辈以掌丝纶。其黜陟不公有如此者!又如吴给、张訚以言事被逐,邵成章缘上言远窜,今是何时,尚以言为讳?其壅塞言路有如此者!又如祖宗旧制,谏官、御史有阙,御史中丞、翰林学干具名取旨,三省不与,潜善近来自除台谏,仍多亲旧,李处遁、张浚之徒是也。观其用意,不过欲为己助。其毁法自恣有如此者!又如张悫、宗泽、许景衡,公忠有才,皆可重任,潜善、伯彦忌之,沮抑至死。其妨功害能有如此者!又如有人问潜善、伯彦救焚拯溺之事,则二人每曰难言,其意盖谓陛下制之不得施设。或问陈东事,则曰外廷不知,盖谓事在陛下也。其过则称君善则称己有如此者!又如吕源狂横,陛下逐去数月,由郡守而升发运。其强很自专有如此者!又如御营使虽主兵权,凡行在诸军皆御营使所统,潜善、伯彦别置亲兵一千人,请给居处,优于众兵。其收军情有如此者!陛下隐忍不肯斥逐,涂炭苍生,人心绝望,则二圣还期,在何时邪?臣每念及此,不如无生。岁月如流,机会易失,不早改图,大事去矣。”疏留中不出。 承议郎赵子砥自燕山遁归,至行在,帝命辅臣召问于都堂,且取子砥所得上皇御书以进。子砥奏此事甚悉,大略言:“金人讲和以用兵,我国敛兵以待和。迩来遣使数辈,皆不得达。刘彦宗曰:‘金国只纳楚使,焉知复有宋也!’是则我国之与金国,势不两立,其不可讲和明矣。往者契丹主和议,女直主用兵,十馀年间,竟灭契丹,今复蹈其辙。譬如畏虎,以肉喂之,食尽终必噬人。若设陷阱以待之,然后可以制虎矣。”后半月,复以子砥为鸿胪寺丞。已而赐对,嘉奖,遂以子砥知台州。 癸亥,兵部尚书卢益言:“近世以田括丁,号为民兵,有古乡兵之遗意。请命提刑检察。”从之。 己巳,诏:“试学官并用诗赋,自来年始。” 辛未,徽猷阁待制、江南等路制置发运使、提领措置东南茶盐梁扬祖迁徽猷阁直学士,以措置就绪也。 茶法自政和以来,许商人赴官买引,即园户市茶,赴合同场秤发。淮、浙盐则官给亭户本钱,诸州置仓,令商人买钞算请,每三百斤为袋,输钞钱十八斤。闽、广盐则隶本路漕司,官般官卖,以助岁计,公私便之。自扬祖即真州置司,岁入钱六百万缗。其后历三十年,东南岁榷茶,以斤计者,浙东七州八万,渐西五州四十八万,江东八州三百七十五万,江西十一州四百四十五万,湖南八州一百一十三万,湖北十州九十万,福建五州九十八万,淮西四州一万,广东二州二千,广西五州八万,皆有奇。合东南产茶之州六十五,总为一千五百九十馀万斤,通收茶引钱二百七十馀万缗。盐以石计者,浙西三州一百十三万,浙东四州八十四万,淮东三州二百六十八万,广东三州三十三万,广西五州三十三万,率以五十斤为一石,皆有奇。以斤计者,福建四州二千六百五十六万。合东南产盐之州二十二,总为二万七千八百一十六万馀斤,通收盐息钱一千七百三十馀万缗,后增至二千四百万缗。而四川三十州,岁产盐约六千四百馀万斤,隶总领财赋所赡军;成都府路九州,利路二州,岁产茶二千一百二万斤,隶提举茶马,皆不系版曹之经费焉。 丁丑,金主命以宋二庶人素服见太祖庙,遂入见金主于乾元殿,封赵佶为昏德公,赵桓为重昏侯。 庚辰,诏:“东京所属官司,般发祭器、大乐、朝祭服、仪仗、法物赴行在。”时帝将祀天南郊,命有司筑坛于扬州南门内江都县之东南,而从行无器仗,故取之旧都焉。 辛巳,右武大夫、忠州防御使、河北、京东都大捉杀使李成引兵入宿州。 初,成既不能渡河,朝廷恐其众太盛,命成分所部三千人往应天府及宿州就粮,馀赴行在。有道士陶子思者,谓成有割据之相,戏之西取蜀,成遂有叛意。乃分军为二,一侵泗州,别将主之,一侵宿州,成自将之,皆约八月晦日。至是成陈仗入城,宿人初不之备,军入未半,即有登城者。俄顷,纵火焚掠,尽驱强壮为军。别将犯泗州者不及期,乃焚虹县而还,复与成会。成知事不集,妄以前军史亮反、己即时抚定告于朝,朝廷待以不疑,乃就赐铠甲。成遂屯符离,军势甚盛。 工部员外郎滕茂实,既为金所拘,忧愤成疾,是月,卒于云中。 九月,甲申,京城外巡检使丁进叛,率众犯淮西。 进初受宗泽招,泽卒,乃去。时韩世忠军中有进馀党百馀人,世忠尽斩于扬州竹西亭。斩至王权,有武臣段思者,劝世忠释而用之。寻命御营右军副统制刘正彦以所部收进。 庚寅,帝御集英殿,赐诸路类省试正奏名进士李易等四百五十一人及第、出身、同出身,而川、陕、河北、京东正奏名进士一百四人,以道梗不能赴,皆即家赐第。特奏名张鸿举已下至五等皆许调官,鸿举以龙飞恩特附第二甲。易,江都人;鸿举,邵武人也。故事,殿试上十名,例先纳卷子御前定高下。及提御药院以例奏,帝不许,曰:“取士当务至公,既有初复考、详定宫,岂宜以朕意更自升降!自今勿先进卷子。” 壬辰,诏:“朝议大夫褚宗鄂第二十一人,并令乘驿赴行在;秘书省校书郎富直柔、太学正王觉,并令赴都堂审察。” 先是,帝尝语大臣以从官班列未当,且谓黄潜善曰:“求贤,宰相之职也,宜加意询访。”因命取旧从臣姓名来上,亦有召还复用者。它日,帝又以人才未能广收为言,潜善乃请用祖宗故事,命近臣各举所知一二人以俟选择。于是户部尚书吕颐浩举宗鄂,兵部尚书卢益举朝请郎惠柔民,刑部尚书兼侍读王宾举新通判襄阳府程千秋,翰林学士叶梦得举直龙图阁、新知潭州辛柄、朝散郎致仕王庭芳,端明殿学士、提举醴泉观黄潜厚举登州学教授邹潜,御史中丞兼侍读王綯通举直郎蔡向,吏部侍郎刘珏举前秀州崇德县令邓根、从事郎朱鞸,礼部侍郎张浚举富直柔,工部侍郎康执权举王觉及朝请大夫李公彦,给事中黄哲举杭州州学教授李谊,中书舍人黄唐傅举朝请大夫、知兴化军张读,中书舍人张徵举从政郎致仕周虎臣等,各二人。帝问辅臣:“今所举进士人,卿等有识者否?”潜善曰:“臣等未识者数人,亦皆知名之士。”帝甚喜。宗鄂,高密人;柔民,晋陵人;潜,浩弟;根,邵武人;鞸,安吉人;公彦,临川人;谊,南昌人;读,闽县人;虎臣,管城人也。政和间,虎臣为永康令,部使者科须甚峻,虎臣争不听,即请老,人惜其去,绘像祠之,至是得召。 是日,叶浓入浦城县。 癸巳,金人破冀州,权知军州事单某自缢死。 初,权邦彦既以兵赴帅府勤王,有将官李政者,措置守城甚有法,纪律严明。金人攻城,屡御退之。或夜劫金人寨。所得财物尽散士,无纤豪入私,由是皆用命。一日,金人攻城甚急,有登城者,火其门楼,与官军相隔。政曰:“事急矣,能跃火而过者有重赏。”于是有数十人以湿毡裹身,持仗跃火,大呼力战。金人惊骇,有失仗者,遂败走。至是金以计诱其副将使害政,故不能保。事闻,赠政忠州刺史。 乙未,诏:“诸路禁兵隶帅府,土兵射士隶提刑司,即调发,皆无过三之一。” 丁酉,赐新及第进士钱千七百缗,为期集费。自是以为故事。李易等以帝忧劳,辞闻喜宴,从之。 冬,十月,癸丑,诏:“濒江州县官渡口,并差官主之,应公私舟船,遇夜并泊南岸。”以御营使司都统制王渊言金人在河阳,恐其奄至也。 甲寅,诏扬州修城浚濠,仍令江、淮州军阅习水战。 壬戌,诏御营平寇左将军韩世忠以所部自彭城至东平,中军统制官张俊自东京至开德,以金人南下故也;仍命河外元帅府兵马总管马扩充河北应援使,与世忠、俊互相应援。 是日,金人围濮州。 初,马扩既至北京,欲会兵渡河,复所没诸郡;次馆陶,闻冀州已破,而金人在博州,皆彷徨不敢进,其副任重与统制官曲襄、鲁、杜林相继遁归。扩军乏食,众讠凶讠凶,以顿兵不动为言,扩遂引兵攻清平县。金右副元帅宗辅、左监军昌、左都监栋摩,合兵与扩战于城南,统制官阮师中、巩仲达及其子元忠皆死于陈。日向晡,清平人开门助金,金绕扩军之背,扩军乱,统制官任琳引众叛去,其属官吴铢、孙懋皆降金,信王不知所终。扩知事不集,乃由济南以归。主管机宜文字万俊虡与敌遇,及其子刚中死之,后赠朝散大夫。 扩之未败也,左副元帅宗翰以兵来会,闻扩败,遂由黎阳济河以侵澶渊,守臣王棣御之,不能下,进攻濮州。时遣韩世忠、张俊以所部兵迎敌,而命扩佐之,盖未知扩败也。既而言者以俊中军,不可远去,遂命御营平寇前将军、权同主管侍卫马军同公事范琼代行。琼请閤门宣赞舍人王彦与俱,乃以彦为平寇前军统领。彦知琼臣节不著,难与共事,即称疾,就医真州,琼并将其军万人而去。 扩至扬州,上疏待罪。诏降三官,罢军职。 甲子,命常德军承宣使孟忠厚奉隆祐太后幸杭州,以武功大夫、鼎州团练使苗傅为扈从统制。 先是张浚为侍御史,尝请“先措置六宫定居之地,然后陛下以一身巡幸四方,规恢远图。”帝纳其言,遂命六宫随太后先往。忠厚申明应办事,帝谕大臣曰:“三省须与定色目,若仓卒索难得之物,使百姓何以供亿!太后比朕虽粗留意,亦不以口腹劳人。如朕于两膳,物至则食,未尝问也。向自相州渡河,野中寒甚,烧柴温饭,用瓢酌水,与汪伯彦于茅舍下同食,今不敢忘。”辅臣曰:“陛下思艰崇俭以济斯民,天下幸甚!” 京西北路安抚制置使、知河南府翟进战死。 进与金人夹河而战,屡破之。时东京留守杜充,酷而无谋,士心不附,谋将多不安之。马扩、王彦既还朝,馀稍稍引去。起复留守判官宗颖,屡争不从,力请归持服。统制官、荣州防御使杨进亦叛,以数万众攻残汝、洛间。翟进谓其兄兵马钤辖兴曰:“杨进凶贼,终为国家大患,当力除之。”至是进率其军与杨进遇于鸣皋山下,夹伊水而军,杨进多骑兵,兴皆步卒,将士望骑兵有惧意。翟进激之使战,进渡水先登,为流夭所中,马惊坠堑,为贼所害。贼乘势大呼,击官军,官军遂败。兴收馀兵保伊阳山寨。诏赠进左武大夫、忠州刺史。 初,宗泽之为留守也,日缮兵为兴复计,两河豪杰皆保聚形势,期以应泽。泽又招抚河南群盗聚城下,欲遣复两河,未出师而泽卒。充无远图,由是河北诸屯皆散,而城下兵复去为盗,掠西南州县,数载不能止,议者咎之。 癸酉,金知枢密院事刘彦宗卒。 彦宗自燕京降金,金初得平州,凡州县之事,悉委裁决。及下燕京,凡燕京一品以下,皆承制注授,其委任如此。后追封兖国公,谥英敏。 丁丑,范琼引兵至京师。 江、淮制置使刘光世败李成于新息县。 先是光世以统制官王德为先锋,与成遇于上蔡驿口桥,败之。成奔新息,裒散卒再战。光世以儒服临军,成遥见白袍青盖者,曰:“必大将也。”并兵围之,德溃围拔光世以出。光世下令,得成者以其官爵予之,士奋命争进,再战皆胜,成遂循走,擒其谋主陶子思。 戊寅,金徙昏德公、重昏侯于韩州。 十一月,戊子,银青光禄大夫、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李纲,责授单州团练使,万安军安置。 初,纲既贬,会有旨左降官不得居同郡,而责授忻州团练副使范宗尹在鄂州,乃移纲澧州居住。至是御史中丞王綯劾纲不赴贬所,又论纲三罪,请投之岭海,遂有是命。 己丑,江淮制置使刘光世还行在。 李成之败也,获其党之家属,诏分养于真、泰、楚三州,至是光世具上男女六百馀人。帝谓宰执曰:“此曹身且不顾,岂恤其家!朕念作乱者非其家属之罪,故令分养之。”黄潜善曰:“臣闻光世凯旋过楚州,降卒见家属无恙,皆仰戴圣恩。”朱胜非曰:“郊赦中可载此,以见陛下德意。”帝又曰:“昨于光世处得成所用提刀一,重七斤。成能左右手运两刀,所向无前,惜也惑于陶子思邪说,使朕不得用之。”是日,光世俘子思诣都堂,既而以火燃于开明桥上,其军士降者皆释之。 壬辰,金人破延安府,通判魏彦明死之。 先是金人破府之东城,而西城犹坚守。金人谍知都统制曲端与经略使王庶不协,遂并兵攻鄜延康定,统制官王宗尹不能御。庶在坊州,闻金人攻康定,夜趋鄜延以遏其前。金诡道陷丹州,州界于鄜、延之间,庶乃自当鄜州来路,遣统制官庞世才、郑恩当延安来路。 时端尽统泾原精兵,驻邠州之淳化,庶日移文趣其进,且遣使十数辈往说谕端,端不听。庶知事急,又遣属官鱼涛督师,端阳许之,而实无行意。权转运判官张彬为端随军应副,问以师期,端笑谓彬曰:“公视端所部,孰与李纲救太原乎?”彬曰:“不及也。”端曰:“纲召天下兵,不度而往,以取败北。今端兵不满万,万一若败,敌骑长驱,无陕西矣。端计全陕西与鄜延一路孰重轻,是以未敢即行;不如直捣巢穴,攻其必救。”乃遣泾原兵马都监吴玠攻华州,端自攻蒲城县。华州、蒲城皆无守兵,玠拔华州。端不攻蒲城,引兵趋耀之同官,复迂路由邠州之三水,与玠会于宁之襄乐。在深山中,去金人五百里,天大雪,寒甚,敌攻世才,世才与战,下不用命,乃败。 自此金兵专围西城,昼夜攻击不息。西城初受围,彦明与权府事刘选分地而守。彦明当东壁,空家赀以赏战士,敌不敢近。庶子之道,年未二十,率老弱乘城,敌昼夜攻,士多死者。阅十有三日,城之后大门破,选与马步军总管马忠皆遁去。彦明独曰:“吾去,则民谁与同死!城以外,非吾所当死之地也!”金人大入,彦明率所部力敌,坐子城楼上。敌并其家执之,谕使速降,彦明曰:“吾家食宋禄,汝辈使背吾君乎!”洛索怒,杀之。久之,诏赠彦明中大夫,官一子。彦明,开封人也。 初,庶闻围急,自收散亡往援,温州观察使、新知凤翔府王姪亦将所部发兴元。比庶至甘泉,而延已破,庶无可归,乃以军付姪,而自将百骑与官属驰至襄乐劳军。庶犹以节制望端,欲倚端以自副,端弥不平。端号令素严,叩其壁者,虽贵亦不敢驰。庶至军,端令每门减其后骑之半,至帐下,仅有数骑而已。端犹虚中军以居庶,庶坐帐中,端先以戎服趋于庭,既而与张彬及走马承受公事高中立同见帐中。良久,端声色俱厉,问庶延安失守状,且曰:“节制固知爱身,不知为天子爱城乎?”庶曰:“吾数令不从,谁其爱身者!”端怒曰:“在耀州屡陈军事,而不见一听,何也?”因起,归帐。庶留端军,终夕不自安。端谋即中军诛庶而夺其兵,乃夜走宁州,见陕西抚谕使、主客员外郎谢亮,说之曰:“延安五路,襟喉已失。《春秋》大臣出疆之义,得以专之,请诛庶归报。”帝曰:“使事有指,今以人臣而擅诛于外,是跋扈也。公则自为之。”端意沮,因复归。明日,庶见端,为言已自劾待罪。端乃拘縻其官属,又夺庶节制、使印而遣之。王姪将两军在庆阳,端使人召之,姪不应。会有告姪过邠州,军士掳掠者,端怒,命统制官张中孚率兵召姪,谓中孚曰:“姪不听,则斩以来。”中孚至庆阳而姪已去,遽遣兵要之,不及而止。姪亦不能军,遂将基馀众还入蜀。 金人既破延安府,遂自缓德渡河攻晋宁,守臣徐徽言遣使约知府州折可求夹攻之。洛索闻徽言与可求合,乃令人说可求,许封以关中地,可求遂降。金挟可求招徽言于城下,徽言登陴,以大义责之,且引弓射,可求乃去。金攻晋宁刀,徽言屡败之,斩洛索之子。徽言,西安人也。 癸巳,两浙提点刑狱赵哲与叶浓战于建州城下,大败之。浓引兵东走,哲遣人招谕,浓遂降。其后浓至张俊军中,复谋为变,俊执而诛之。 乙未,金人破濮州。 初,左副元帅宗翰自澶渊引兵至城下,意以为小郡,甚轻之。将官姚端,乘其不意,夜劫其营,直犯中军,宗翰跣足而走,仅以身免。金攻城凡三十三日,至是自西北角登城,守陴者不能当,端率死士突出,宗翰入其城。守臣直秘阁扬粹中登浮图最高级不下,宗翰嘉其忠义,许以不死,乃以粹中归。城中无长少皆杀之。又攻澶渊,显谟阁学士、知开德府王棣率军民固守。金人为伪书至城下曰:“王显谟已归,汝百姓何敢拒师?”军民闻之,欲杀棣。棣走至南门,为军民践死,城遂破,经略司主管机宜文字郑建古亦为乱兵所杀。金怒其拒战,杀戮无遗。事闻,赠棣资政殿学士,赠建古朝请大夫。建古,铅山人也。 时相州围久,粮食皆绝。守臣直徽猷阁赵不试谓军民曰:“今城中食乏,外援不至。不试,宗子也。岂可顺敌!诸人当自计。”众不应。不试又曰:“约降如何?”众虽凄惨,然亦有唯唯者。不试乃登城,遥谓金人,请开门投拜,乞弗杀,金人许之。不试乃具降书,启门,而纳其家属于井,然后以身赴井,命提辖官实之以土,人皆哀之。 东京留守杜充,闻有金师,乃决黄河入清河以沮敌,自是河流不复矣。 初,太学生建安魏行可应诏使绝哉,遂以为奉议郎,充军前通问使,果州团练使郭元迈副之,仍命行可兼河北、京畿抚谕。戊戌,行可等渡河,见金人于澶渊。时河北军甚众,行可等始惧为所攻,既而见使旌,皆引去。元迈亦应募出疆,朝廷各官其子弟,廪给之。然金人知其布衣借官,待之甚薄,因留不遣。 庚子,帝亲飨太庙神主于寿宁寺。 壬寅,亲祀天于圜丘,配以太祖,用元丰礼也。礼毕,赦天下。命侍从于废放黜谪之中,举才干强敏之士。吏民因忏李彦、朱勔被罪者。许自陈改正。 先是诏浙江、淮南、福建起大礼赏给钱二十万缗,金三百七十两,银十九万两,帛六十万匹,丝绵八十万两,皆有奇。是日,帝自常朝殿,用细仗二十人,诣坛行礼。 甲辰,金人破德州,兵马都监赵叔晈死之。 旧制以广南地元,利入不足以资正官,故使举人两与荐送者,即转运司试刑法,以其合格者摄之。两路正摄凡五十人,月奉人十千,米一斛,满二年则锡以真命。后增五十人,号曰待次。崇、观后,又增五十人,号曰额外,其注拟皆自漕司;建炎初,敕归吏部。至是逾年,无愿就者。乙巳,吏部请复归漕司,从之。 己酉,诏:“蔡京、童贯、王黼、朱勔坟上刹皆毁之,收其田充省计。” 陕西安抚司都统制邵兴败金人于绛州典沃县。 金人破淄州。 初,李成为刘光世所败,遂转寇淄州。权州事李某固守不下,成粮尽,引去。淄人求救于知沧州刘锡,会金人来攻,骑军至城下,淄人望之曰:“沧州救兵至矣!”乃具香花于城上,望尖欢噪。既而知为敌至,遂降。金人大喜,不入城而去。 泾原兵马都监兼知怀德军吴玠袭叛贼史斌,斩之。 初,斌侵兴元,不克,引兵还关中。义兵统领张宗,诱斌如长安而散其众,欲徐图之。曲端遣玠袭击斌,斌走鸣犊镇,为玠所擒。端自击宗,杀之。玠以功迁右武大夫、忠州刺史。 统制滨州军马葛进围棣州,守臣直秘阁姜刚之与战,城破,为所害。后赠刚之奉直大夫。 十二月,乙卯,隆祐太后至杭州,扈从统制苗傅以其军八千人屯奉国寺。 庚申,金人侵东平府,守臣宝文阁直学士、京东西路安抚制置使权邦彦遁去。时御营使司同都统制范琼自京师引兵至东平,敌众方盛,邦彦无兵,不能守,遂弃其家,与琼俱南归。琼引兵至淮西。 金既得东平,又攻济南府,守臣刘豫遣其子刑曹掾麟与战,金兵围之数匝。通判张东益兵援之,乃去。金即遣人啖豫以利,豫因有邪谋,与东偕往投拜,民庶道不从,豫遂缒城,军前通款。 甲子,金左副元帅宗翰破北京,河北东路提点刑狱郭永死之。 初,金人攻北京急,河北转运副使兼权大名尹张益谦欲遁去,永曰:“北门所以遮梁、宋,敌得志则席卷而南,朝廷危矣。借力不敌,犹当死守,徐挫其锋以待援。”因自率兵昼夜乘城,且缒死士持帛书诣行在告急。金俘东平、济南人至城下,大呼曰:“二郡已降,降者富贵,不降者无噍类!”益谦与转运判官裴亿皆色动,永曰:“今日正吾侪尽节之时!”即行城抚将士,曰:“王师至矣。”众皆感泣。是日,大雾四塞,金以断碑残础为炮,橹楼皆坏,左右蒙盾而立,至有碎首者。良久,城破,永安坐城楼上,或掖之以归,诸子环泣请去,永曰:“吾世受国恩,当以死报。然巢倾卵覆,汝辈亦将何之!兹命也,奚惧!”益谦、亿率众迎降。 金人入城,宗翰曰:“沮降者谁?”永熟视久之,曰:“不降者我也,尚奚问!”宗翰夙闻永名,乃以富贵啖之,永瞋目骂曰:“恨不灭尔报国,何说降乎!”宗翰令译者申谕永,永戟手骂不绝。宗翰恶其言,麾之使去,永复厉声曰:“胡不速杀我!我死,当率厉鬼以灭尔曹!”大名人在絷者皆出涕。宗翰令断所举手,并其家害之,年五十三,城中人相与负其尸瘗之。永长七尺,美须髯,望之如神人,轻财好义,而吏治精明。事闻,赠资政殿大学士,谥勇节。 金人破袭庆府,衍圣公孔端友已避兵南支。军人将启宣圣墓,左副元帅宗翰问其通事高庆裔曰:“孔子何人?”曰:“古之大圣人。”宗翰曰:“大圣人墓岂可犯?犯者杀之!”故阙里得全。端友,孔子四十八世孙也。 自金人入中原,凡官汉地者皆置通事,高下轻重,悉出其手,得以舞文纳贿,人其苦之。燕京留守尼楚赫,以战多贵,而不知民政。有僧讼富民逋钱数万缗,通事受贿,诡言久旱不雨,僧欲焚身动天以苏百姓,尼楚赫许之。僧号呼不能自明,竟以焚死。 乙丑,金人破虢州。 己巳,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黄潜善迁左仆射兼门下侍郎,知枢密院事汪伯彦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仍并兼御营使。二人入谢,帝曰:“潜善作左相,伯彦作右相,朕何患国事不济!”皆稽首谢。 潜善入相逾年,专权自恣,卒不能有所经画。伯彦继相,略与之同。由是金人遂大举南下。 尚书左丞颜岐守门下侍郎,尚书右丞朱胜非守中书侍郎,兵部尚书卢益同知枢密院事。 戊寅,礼部侍郎张浚兼御营使司参赞军事。 时金人来往山东无所阻,群盗李成辈因之为乱。金左副元帅宗翰,将自东平历徐、泗以趋行在,而宰相黄潜善、汪伯彦皆无远略,且斥候不明,东京委之御史,南京委之留台,泗州委之郡守,所报皆道听涂说之辞,多以金缯使人伺金之动息。于是淮北累有警报,而潜善等谓成馀党,无足畏者。金谍知行在不戒,亦伪称为党以款我师。 帝以边事未宁,诏百官言所见。吏部尚书吕颐浩上备御十策,曰收民心,定庙算,料彼此,选将帅,明斥候,训强弩,分甲器,备水战,控浮桥,审形势,其说甚备。户部尚书叶梦得亦请帝南巡,阻江为险,以备不虞。帝曰:“自扬州至瓜洲五十里,闻警而动未晚。”梦得曰:“河道仅通一舟,恐非一日可济也。”梦得又请以重臣为宣总使,一居泗上,总两淮及东方之帅以待敌,一居金陵,总浙江之路,以备退保。帝一日召诸军议事,中军统制官张俊,奏敌势方张,宜且南渡,复请移左藏库于镇江。吏部侍郎刘珏亦言:“备敌之计,兵食为先。今以降卒为见兵,以籴本为见粮,二者无一可恃。维扬城池未修,卒有不虞,何以待敌?”不报。殿中侍御史张守上防淮渡江利害六事,大率尤以远斥候探报为先。别疏论淮甸之路有四,宜取四路帅臣、守悴,铨择能否,各赐缗钱,责之募战士,储刍粟,缮甲兵,明斥候,公赏罚,使之夙夜尽力扞蔽,疏至再上。又请诏大臣以选将治兵为急,凡细微不急之务,付之都司六曹。潜善、伯彦滋不悦,乃请遣守抚谕京城,守即日就道。 至是闻北京破,议者以敌骑且来,而庙堂宴然不为备,张浚率同列谒执政力言之。潜善、伯彦笑且不信,乃命浚参赞军务,与颐浩教习河朔长兵。 ◎宋纪一百三 ∷起屠维作噩正月,尽二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建炎三年金天会七年 春,正月,庚辰朔,帝在扬州。 京西北路兵马钤辖翟兴诉翟进死事于朝,乞遣重臣镇守。诏以兴为河南尹、京西北路安抚制置使兼京西北路招讨使。 时叛将杨进据鸣皋山之北,深沟高垒,储蓄粮饷,置乘舆法物、仪仗,颇有僣窃之意;诈言遣兵入云中府,复夺渊圣皇帝及济王南归,欲以摇动众心,然后举事。东京留守杜充遣使臣王汉诣伊阳县见兴,使图之,且檄报进悖逆显著,请兴破贼。于是兴与其子琮率乡社扰劫之,战无虚日矣。 辛巳,金元帅左都监栋摩卒。栋摩,太祖异母弟也,后追封吴国王,改封鲁王,谥壮襄。 乙酉,通问使刘诲等自河东还行在。 先是诲与其副王贶通问至金,金人遣之,并遣祈请使副宇文虚中、杨可辅,虚中辞曰:“虚中受命迎请二帝,二帝未还,虚中不可归。”于是留虚中而独遣可辅。诲、贶与可辅偕至行在,帝嘉其劳,以诲为朝奉郎。 甲午,金以南京留守韩企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知枢密院事,以刘彦宗殁,代其任也。旋念彦宗旧劳,起复其子筈直枢密事,加给事中。 丁亥,金人破青州,权知州魏某为所杀;又破濰州,焚其城而去。牛头河土军阎皋与小校教头张成率众据濰州,皋自为知州,以成知昌乐县。 初,山东盗刘忠,号“白毡笠”,引众据怀仁县。御营平寇前将军范琼在京东,遣其统制张仙等击之,忠伪乞降。是日,仙与将佐入忠壁抚谕,忠留与饮,伏兵击杀之,逐其众。琼怒,屡与忠战,皆败绩。忠自黥其额,时号“花面兽”。 己丑,奉安西京会圣宫祖宗御容于寿宁寺。 怀德军节度使、检校太保占城国王杨卜麻叠加检校太傅;大同军节度使、检校司空真腊国王金裒宾深,怀远军节度使、检校司空阇婆国王悉里地茶兰固野,并加检校司徒;皆用南郊恩也。时占城以方物来献,因有是命。 辛卯,陕西都统制军马邵兴及金人战于潼关,败之;乘势攻虢州,又下之。陕州安抚使李彦仙即以兴知虢州。 甲午,上元节,有南僧被掠至拉林河者,夜,以长竿引灯球,表出之以为戏,金主见之,骇曰:“得非星邪?”左右以实对。时有南人谋变,事泄而诛,故金人疑之,曰:“是人欲啸聚为乱,克日时,以此为信耳。”命杀之。 乙未,京城留守杜充袭其统制官张用于城南,不克。 用与曹成、李宏、马友为义兄弟,有众数万,分为六军。成,外黄人,因杀人投拱圣指挥为兵,有膂力,善战,军中服其勇。友,大名农家,始以巡社结甲,夹河守御。用与王善皆受宗泽招安,泽卒,乃去。及充为留守,又受招安,用屯于京城之南南御园,善屯于京城之东刘家寺。时岳飞自太行山王彦军中归京城,为统制,与桑仲、李宝皆屯于京城之西。充以用军最盛,忌之,乃有图之之意。前一日,众入城负粮,诘旦,充掩不备,出兵攻用,令城西诸军皆发。用觉之,勒兵拒战。会善引兵来援,官军大败,李宝为所执。 金人既弃青州去,军校越晟据其城。会直显谟阁新知青州刘洪道自濰州之官,至千乘,晟出不意,遂出迎。洪道谓晟:“但交割本州民事而已,军马则公自统之。”晟喜,迓之而入。洪道入城揭榜,百姓在军中愿归者,给据放还。于是晟之党十去六七。 戊戌,徽猷阁待制、提举杭州洞霄宫晁说之告老。帝曰:“是尝著论非孟子者。孟子发明正道,说之何人,乃敢非之!可致仕。”寻卒。 御史中丞张徵,以边事未宁,请询于众不御敌之策。 吏部尚书吕颐浩言:“今敌骑渐逼京乐,百辟皆言强弱不敌。臣愿庙算先定,阴为过江之备,而大为拒敌之资,申饬诸将,训习强驽,以俟夹淮一战,此不易之策。夫彼之所长者骑,而我以步兵抗之,故不宜平原旷野,惟扼险用奇,乃可掩击。又,水战之具,在今宜讲。然防濰难,防江易,近虽于镇江之岸摆泊海船,而上流诸郡,自荆南抵仪真,可渡处甚金,岂可不预为计!望置使两员,一自镇江至池阳,一自池阳至荆南,专提举造船,且询水战利害。又,驻跸维扬,当以一军屯盱眙,一军屯寿春,以备冲突。” 户部尚书叶梦得言:“兵,机事也,不度时则为难,今视去冬又为难矣。去冬金但游骑出入陕西、河北,未知总众者何人;今主兵乃尼玛哈,且亲至濮及开德矣。向者开德、大名、东平三大镇,鼎足而立,今惟东平岿然独存,以当宋、魏之冲,而沧州孤绝在后。又,南京最重,而敌骑已至楚丘。且靖康之失,在固守京城而不知避也,事有缓急,必当从权。伏望陛下通下情,远斥候,如必欲过江,则亟降诏以谕中外,则人心安矣。臣又愿饬诸要郡,东则郓、徐、南京,西则庐、寿、和州,南则唐、襄、荆渚,各立军数,使之召募,仍命大将与帅参治,复选近臣为总帅以节制之。又,乘舆或至两浙,则镇江、金陵尤当先治。陛下毋以宇文虚中奉使未回,意和议为可恃也。靖康正缘恃和议而堕敌计,今安可待万里之报哉!” 起居郎兼权直学士院张守言:“金人自去冬已破澶、濮、德、魏,而游骑及于济、郓。虽遣范琼、韩世忠会战,而二将未可恃。臣谓今日莫先于远斥候。昔三国时,烽火一夕五千里;而前日北京失守,再浃始知。今之为策有二:一防淮,二渡江。若屯重兵于楚,泗及淮阴三处,敌亦未能遽犯。然恐我师怯战,望风先溃,及舟楫拘于岸而敌亦能斩木系筏以济,或以精骑间道先绝吾渡江之路,此可患者一也。我若渡江而宿重兵于升、润,敌亦未能遽侵,然去中原益远,民心易摇。又,行在兵多西人,不乐南去,或生意外之事,维扬亦须留兵,则扈卫势弱,此可患者二也。惟其利害相形,遂不能决。若为中原计而幸敌不至,则用防淮之策;若为宗社计而出于万全,则用过江之策。然权其轻重,势当南渡,而别择重帅以镇维扬,则中原不患于摇动;明谕诸军以祸福,则西人不患于不乐。升、润亦择重帅使当一面,则兵分势弱,亦非所患。归诏大臣,预区处以俟探报,探报速闻,则在我之计可得而用也。” 时群臣奉诏论边事者,黄潜善等请皆送御史台抄节申尚书省。 庚子,诏:“有警而见任官辄搬家者,徒二年;因而摇动人心者,流二千里。”由是士大夫皆不敢轻动。 京东东路安抚使刘洪道,以赵晟首乱青州,贼心难制,欲杀之,乃好谓晟曰:“莱州不遭兵火,户口富饶,烦公为宁,如何?”晟曰:“诺。”洪道密遣人告权知濰州阎皋、权知昌乐县张成,使伏兵中途邀击。晟以其众行至秬米寨,不虞皋、成之图己也,遂懈而不整。遇伏发,大败,晟死。洪道以成知莱州。 洪道既杀晟,遗民复还,军府浸盛。统制滨州军马葛进,以洪道得青州因己所致,欲夺之,乃与知滨州向大猷引兵至城下。洪道见衷甲,遂阖扉不纳,而缒酒肉以犒师。进怒,攻北城,据之,洪道与军民居南城以守。进遣大猷入南城计事。洪道囚之。 京城统制官张用、王善为杜充所疑,乃引兵去,犯淮宁府,充遣统制马皋追击之,用、善并兵击皋,官军大败,尸填蔡河,人马皆践尸而渡,至铁炉步而还,官军存者无几。用以一骡送李宝归京师。 于是善整兵欲攻淮宁,用不可,曰:“吾徒所以来,为乏粮耳,安可攻国家之郡县?”善曰:“天下大乱,乃贵贱、贫富更变之时,岂止于求粮而已!况京城已出兵来击我,事岂无名乎!”用曰:“汝攻陈州,吾当往蔡州。然兄弟之义,文字勿绝。”乃命诸军束装。翼日,善鸣鼓进,云梯、天桥逼城下,守臣冯长宁命熔金汁灌之,焚其天桥。用劝善勿攻,善曰:“安有小不利而遂止,当俟鸦头变白,乃舍此城耳。”用引其军去。善围淮宁久之,东京留守杜充遣都统制陈淬来援,善乃退。 时知颖昌府、直宝文阁郭允迪已降金,有举人陈味道者,与知蔡州程昌宇善,金遣味道以旗榜招之。昌宇既见味道,使人探其囊中,得金檄文;昌宇大惊,聚官属,执味道,钉之,磔于市。 丙午,金左副元帅宗翰破徐州,守臣龙图阁待制王复死之。 初,宗翰自袭庆引兵欲趋行在,遂围徐州。复率军民力战,外援不至,城破,复坚坐厅事不去,谓宗翰曰:“死守者我也,监郡而次无预焉,愿杀我而舍僚吏与百姓。”宗翰犹欲降之,复大骂求死,由是阖门遇害。城始破,武卫都虞候赵立巷战,守门以出,为金兵所击,以为已死,夜半,得微雨,渐活,乃杀守者,潜人城,求复尸,埋之,遂阴结乡兵为兴复计。宗翰既去,军民请举人郑某权知州事。事闻,赠复资政殿学士,谥忠节。 御营平寇左将军韩世忠兵溃于沐阳。 初,世忠在淮阳,将会山东诸寇以拒金。会左副元帅宗翰兵至滕县,闻世忠扼淮阳,恐稽师期,乃分东南道都统领兵万人趋扬州,以议事为名,使帝不得出,而宗翰以大军迎世忠。世忠不能当,夜引归,军无纪律,未晚,至宿迁县,不虞金人之踵其后。质明,觉之,奔于沐阳。世忠在沐阳,夜不安寝,与其帐下谋,夜,弃军,乘潮走盐城县。翼日,诸军方觉,遂溃去。閤门宣赞舍人张遇,死于涟水军之张渠村,后军管队官李彦先,率本队四十七人,得二舟,入海聚众。自此辅逵聚众于涟水,李在据高邮,皆世忠之兵也;其馀收散卒自为徒党者,不可胜计。宗翰入淮阳军,执守臣李宽而去。京东转运副使李祓,从军在淮阳,为所杀,后赠中散大夫,官其家二人。宽,遵勖孙;祓,清臣子也。 己酉,金人破泗州。 先是礼部尚书王綯,闻金兵且南至,率从官数人同对,帝命至都常议。黄潜善、汪伯彦笑曰:“诸公所言,三尺童子皆能及之!” 时金人自滕县以五千骑趋淮,皆金装,白毡笠子。把隘官永州防御使阎瑾屯泗州,遣人伺其实,或曰刘忠犯临淮,或曰李成馀党也。瑾以兵迎之,获游骑数人,乃知为金人至。 江淮发运副使吕源闻之,遣人收淮北舟船数百泊南岸,命使臣张瑾焚浮桥,且贻辅臣书,乞为宗社大计,速图所以安圣躬者。 金兵至泗州近境,瑾引军南走,昭信尉孙荣将射士百馀拒敌。是日也,尘氛蔽日,金人初不测其多寡,遂相拒逾日。荣斗死,金人乃于泗州之数十里间,计置渡淮。是夕,泗州奏金人且至,帝大惊,军中仓皇,以内帑所有,通夕搬挈。 二月,庚戌朔,帝驾御舟泊河岸,郡人惶怖,莫知所为。知天长军杨晟惇奏拆浮桥,始诏士民从便避敌,官司毋得禁。帝即欲渡江,黄潜善等力请少留俟报,且搬左藏库金帛三分之一,帝许之。户部尚书叶梦得即具舟楫,从大将假二千人津发,一日而毕。然公私舟交河中,跬步不容进矣。梦得复请以户部所馀物,前期支六军春衣及官吏俸一月,亦从之。遂命御营统制官刘正彦以所部从六宫皇子往杭州,干办御药院陈永锡护皇子,又遣吏部尚书吕颐浩、礼部侍郎张浚往沿淮措置。 金以数百骑掩至天长军,统制任重、成喜将万人俱遁。亟遣江淮制置使刘光世将所部迎敌,行都人谓光世必能御贼,而士无斗志,未至淮而溃。 金人以支军攻楚州,守臣直秘阁朱琳,具款状遣人迎降,开西北门纳金人,开东门纵居人自便。军民皆趋宝应县,欲自扬州渡江;金人觉之,悉邀回城中。 阎瑾引兵至洪泽镇,其将姚端杀之。 壬子,金人破天长军。 帝遣左右内侍邝询往天长军觇事,知为金人至,遽奔还。帝得询报,即介胄走马出门,惟御营都统制王渊、内侍省押班康履五六骑随之;过市,市人指之曰:“官家去也!”俄有宫人自大内星散而出,城中大乱,帝与行人并辔而驰。黄潜善、汪伯彦方会都堂,或有问边耗者,犹以不足畏告之,堂吏呼曰:“驾行矣!”二人乃戎服鞭马南骛,军民争门而死者,不可胜数,帝次扬子桥,一卫士出语不逊,帝掣手剑杀之。 时军民怨黄潜善刻骨,司农卿黄锷至江上,军士呼曰:“黄相公在此。”数之曰:“误国害民,皆汝之罪。”锷方辨其非,而首已断矣。少卿史徽、丞范浩继至,亦死。给事中兼侍讲黄哲方徒步,一骑士挽弓射之,中四夭而卒。是日,鸿胪少卿黄唐俊渡江溺死,在谏议大夫李处遁为乱兵所杀,太府少卿朱端友、监察御史张灏,皆不知存亡。锷,南城人;唐俊,唐傅兄也。 吕颐浩、张浚联马追及帝于瓜洲镇,得小舟,即乘以济。次京口,帝坐水帝庙,取剑就靴擦血;百官皆不至,诸卫禁军无一人从行者。镇江闻车驾进发,居民奔走山谷,城中一空。守臣钱伯言发府兵来迓。 始,右谏议大夫郑瑴请诣建康,潜善等沮之;及是瑴从行,帝顾曰:“不用卿言,及此!” 是晚,金将玛图以五百骑先驰至扬州,守臣右文殿修撰黄愿已遁去,州民备香花迎拜。金人入城,问帝所在,众曰:“渡江矣。”金人驰往瓜州,望江而回。 金兵屯于摘星楼下,城中士女金帛,为金所取殆尽。南阳尉晏孝广女,年十五,有美色,为金兵所得,欲妻之,晏氏即刎缢求死,金人皆义之。孝广,殊曾孙也。 金人之未至也,公私所载,舢舻相衔。运河自扬州至瓜洲五十里,仅通一舟。初,城中闻报出城者,皆以得舟为利,及金兵至,潮不应闸,尽胶泥淖中,悉为金兵所取,乘舆服御,官府案牍,无一留者。 帝至镇江,宿于府治,从行无寝具,帝以一貂皮自随,卧覆各半。帝问:“有近上宗室否?”时士粲彡为曹官,或以名对。遂召士粲彡同寝,帝解所御绵背心赐之。士粲彡,仲维子也。 初,贼靳塞来就招,朝廷因以赛统制本部军马,会边报日急,乃命赛与统制官王德屯真州。及帝渡江,德以所部兵焚真州而去,真州官吏皆散走,发运使梁扬祖亦遁,赛与其众往来于江中。 癸丑,金游骑至瓜洲,民未渡者尚十馀万,奔迸堕江而死者半之。舟人乘时射利,停桡水中,每一人必一金乃济。比金兵至,皆相抱沈江,或不及者,金兵掠而去,金帛珠玉,积江岸如山。 时事出仓卒,朝廷仪物,悉委弃之,太常少卿季陵,独奉九朝神主,使亲事官负之以行。至瓜洲,敌骑已逼,陵舍舟而陆,亲事官李宝为敌所驱,遂失太祖神主。于是太学诸生从帝南渡者凡三十六人。 是日退朝,帝召宰执从官诸将,对宅堂计事。帝曰:“姑留此,或径趋浙中邪?”奉国军节度使、都巡检使刘光世遽前,拊膺大恸,帝问何故,光世曰:“都统制王渊专管江上海船,每言缓急济渡,决不误事。今诸军阻隔,臣所部数万人,二千馀骑,皆不能济,何以自效!”宰相黄潜善曰:“已集数百舟渡诸军。”帝曰:“济诸军固已处置,今当议去留。”吏部尚书吕颐浩降阶拜伏不起,继而户部尚书叶梦得等三人相从拜伏庭下。帝顾潜善问之,颐浩以首叩地曰:“愿且留此,为江北声援;不然,金人乘势渡江,愈狼狈矣。”二府皆曰:“善!”帝曰:“如此,则宰相同往江上经略,号令江北诸军,令结陈防江,仍先渡官吏百姓。”众遂退,驰诣江干。 浙西提刑赵哲来谒,云王渊欲诛江北都巡检皇甫佐;遣问,则已斩矣。召渊问之,渊曰:“佐主海舟,济渡留滞。”盖渊怒光世之语,故杀佐以解。遂谕渊分立旂帜,命将官管押渡人。 有统领官安义,自江北遣使臣林善来言:“今早金数百骑来袭,皆无器甲,已率所部千人,集诸溃军射退矣。”遂以义为江北统制,俾收兵保瓜洲渡。 既而渊人对,言:“暂驻镇江,止捍得一处。若金自通州渡江,先据姑苏,将若之何?不如钱塘有重江之阻。”诸内侍以为是。日方午,帝遣中使趣召宰执,以渊语告之,潜善曰:“渊言如此,臣复何辞以留陛下!”执政未对,有内侍于堂下抗声曰:“城中火起!”俄又一人至曰:“禁卫涕泣,语言不逊。”帝甚骇,顾中书侍郎朱胜非曰:“卿出问之。”是时管军左言立阶下,胜非请与俱,遂出郡厅事,并立阶檐。卫士或坐或立,有涕泣者,胜非传旨问之,皆以未见家属对。胜非即谕之曰:“已有旨分遣舟专载卫士妻孥矣。”众贴然。因问驾去留利害,则曰:“一听圣旨”,无敢哗者。乃许以俟驻跸定,当录扈从之劳,优加赏给,三军欣诺。 胜非还,帝与宰执亦至屏后,胜非前,欲奏事,帝曰:“已闻矣。适议定,不若径去杭州。此中诸事,暂留卿处置,事定即来,更无文字。”即上马行。以龙图阁直学士、知镇江府钱伯言为枢密直学士,充巡幸提点钱粮顿递,颐浩为资政殿大学士,充江浙制置使,光世为行在五军节度使,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杨惟忠节制江南东路军马,屯江宁府。初命惟忠节制两浙、江南军马,寻又散之。时潜善拟除颐浩资政殿学士,帝以资政非前执政者,恩数止与从官等,特除大学士。 是夕,上宿吕城镇,渊留部将杨沂中与兵三百在镇江,约曰:“如金人计置渡江,则焚甘露寺为号。”渊及帝于吕城,探者夜闻瓜洲声喧,谓金将渡江,乃焚寺,渊视之曰:“甘露寺火也。”质明,请帝乘马而行。是时仪伏皆阙,惟一兵执黄扇而已。 金人入真州。 甲寅,帝次常州。时镇江官吏皆散,朱胜非求得通判府事梁求祖于竹林寺中,付以郡事,于是百姓稍有人城者。 金人揭榜于扬州市,西北人愿还者听之,去者万馀人。 御营统制官王亦,将京军驻江宁,谋为变,以夜纵火为信,江东转运副使、直徽猷阁李谟觇知之,驰告,守臣秘阁修撰赵明诚,已被命移湖州,弗听。谟饬兵将,率所部团民兵伏涂巷中,栅其隘。夜半,天庆观火,诸军噪而出,亦至,不得入,遂斧南门而去。迟明,访明诚,则与通判毋丘绛、观察推官汤允恭缒城宵遁矣。 是日,御营平寇前将军范琼自东平引军至寿春,其部兵执守臣右文殿修撰邓绍密,杀之。 初,琼次寿春,循城而南,守陴者见其旂,笑曰:“此将军岂解杀敌,惟有走耳!”琼闻而怒,乃檄府索其造语之人。绍密索得一人,送之,琼命斩于麾下。已而琼之军士入城负粮,绍密所将兵怨斩其同类,乃持杖遂之,琼所部与格斗,因入城焚掠,绍密死于乱兵,知下蔡县赵许之亦死。久之,赠绍密大中大夫。 乙卯,帝至无锡县。 金人去真州,靳赛引兵复入城,颇肆杀掠。后数日,守臣向子忞至,以义责之。 丙辰,帝次平江府,始脱介胄,御黄袍,侍卫者皆有生意。命承信郎甄援往江北招集卫兵。 丁巳,下诏慰抚维扬迁徙官吏、军民。 集英殿修撰、提举杭州洞霄宫卫肤敏入对。肤敏在维扬,数为帝言扬州非驻跸地,请早幸建康,帝思其言,复召入。肤敏言:“馀杭地狭人稠,区区一隅,终非可都之地,自古帝王未有作都者,惟钱氏节度二浙而窃居之,盖不得已也。今陛下巡幸,乃欲居之,其地深远狭隘,欲以号令四方,恢复中原,难矣。前年冬,大驾将巡于东也,臣固尝三次以建康为请,盖倚山带江,实王者之都,可以控扼险阻,以建不拔之基。陛下不狩于建康而狩维扬,所以致今日之警也。为今之计,莫若暂图少安于钱塘,徐诣建康。然长江数千里,皆当守备,如陆口直濡须,夏口直赤壁,姑孰对历阳,牛渚对横江,以至西陵、柴桑、石头、北固,皆三国、南朝以来战争之地。至于上流寿阳、武昌、九江、合肥诸郡,自吴而后,必遣信臣提重兵以守之,而江陵、襄阳尤为要害,此尤不可不扼险以为屯戍也。今敌骑近在淮壖,则屯戍之设,固未能遽为,宜分降诏书于沿江守土之臣,使之扼险屯兵,广为守备。许行鬻爵之法,使豪民得输粟以赡军;许下募兵之令,使土人得出力以自效;又重爵赏以诱之,则人人效命,守备无失而敌骑必退矣。敌骑既退,则可以广设屯戍,如前所陈,迟以岁月,国体少安,可以渐致中兴之盛矣。”上颇纳其言。 金人攻泰州,守臣曾班以城降。 丁进既受抚,以其军从帝行,遮截行人,瓷为劫掠,且请将所部还江北与金人血战,其意欲为乱。会御营都统制王渊自镇江踵至,进慎,欲亡入山东。朱胜非过丹阳,进与其众匿远林中,以状遮胜非自诉。渊闻叛,遣小校张青以五十骑卫胜非,因绐进曰:“军士剽攘,非汝之过,其招集叛亡来会。”青诱进诣胜非,至则斩之。 戊午,帝将发平江,中书侍郎朱胜非自镇江来,以晡入见。初,帝以吴江之险可恃,议留大臣镇守。胜非既对,帝谕曰:“黄潜善自渡江失措,朕所过见居民皆被焚劫,盖军民数日乏食至此。”胜非曰:“诚如圣谕。陛下离此,亦复扰矣。”帝欲除胜非兼知秀州,辅臣言秀非大臣镇守之地,乃以御札命胜非充平江府,秀州控扼使。胜非再对。留身言:“臣虽备虽执政,与诸军无素,更乞从官一员同治事。”帝曰:“从官何尝预军事?”胜非曰:“如吕颐浩、张浚,皆兼御营司参赞军事,可用也。”于是帝问近臣:“谁能佐胜非者””浚慷慨愿留,遂命浚同节制控扼等事,仍诏胜非:“行移如尚书省体式,事有奏陈不及者,听便宜施行讫奏。”浚受命,即出城,决水溉田,以限戎马,列锋燧,募土豪,措置捍御,长兵至平江者三千馀人。 忠训郎刘俊民为秉义郎、閤门祗候。 初,帝闻金人尚在扬州,募能使军前者,俊民愿行。俊民尝在敌中,颇知其情伪。帝已乘舟,召俊民就御舟赐对,与语,甚款,遂使持书以往,赐赉极厚。俊民请张邦昌一子弟同行,庶可藉口,帝与黄潜善、汪伯彦、朱胜非共议,因下诏尊礼邦昌。邦昌之在南都也,尝奉诏贻书金人,言约和事,其稿在李纲家,遂下常州取之。邦昌之死也,其子直秘阁元亨与其兄中奉大夫邦荣,皆坐累拘管,至是悉令录用。太学博士廉布,娶邦昌女,太学正吴若,娶邦昌兄女,先亦坐废,诏并乘驿赴行在。 帝临发,又以胜非兼御营副使,留御营都统制王渊总兵守平江府。 是夕,帝舟泊吴江。 是日,金人破沧州。 先是明州观察使刘锡知沧州,闻金兵且至,将数百骑弃城走。道遇葛进,乃知青州尚为朝廷守,即趋青州,驻麻家台,留不进。刘洪道遣人邀入城,锡曰:“青州屡遭寇扰,人心未宁,不可。”洪道出见锡,且犒其师。锡竟不入城,青州人高其义。锡遂将其馀众赴行在。 金兵至城下,通判孔德基以城降。 己未,帝次秀州。 庚申,御舟次崇德县。资政殿大学士、江淮制置使吕颐浩从帝行,即拜同签书枢密院事、江淮、两浙制置使,所除职去大字。颐浩夜见帝于内殿,帝谕以“金人尚留江北,卿可还屯京口,令刘光世、杨惟忠并受节制。”颐浩以王渊所部精兵二千人还镇江府,命恩州观察使张思正统之。 遣御营中军统制张浚以所部八千人往吴江县防扼。 时朝廷方以金人渡江为虑,故命大将杨惟忠守金陵,刘光世守京口,王渊守姑苏,分受二大臣节度。于是韩世忠在海道未还,而范琼自寿春渡淮,引兵之淮西境上,扈驾者惟苗傅一军而已。 吏部员外郎郑资之为沿淮防扼,自池州上至荆南府;监察御史林之平为沿海防扼,自泰州下至杭州。资之,望之兄也。资之请募客舟二百艘,分番运纲把隘,之平请募海舟六百艘防扼,从之。 辛酉,帝至临平镇。 壬戌,帝至杭州,以州治为行宫,显宁寺为尚书省。帝以百官家属未至,独寝于堂外。帝御白木床,上施蒲荐、黄罗褥。旧制,御膳日百品,靖康初,损其七十,渡江后,日一羊煎肉炊饼而已。 是日,金人破晋宁军,守臣忠州刺史徐徽言死之。 初,徽言在晋宁间,河东遗民日望王师之至,乃阴结汾、晋土豪,约以复故地则奏官为守长,听其世袭。会朝论与金结好,恐出兵则败和议,抑其所请,不报。金人忌徽言,欲速拔晋宁以除其患,围之三月,屡破却之。久之,城中矢石皆尽,士困饿不能兴,会监门官石赟夜启关纳金人,城遂破。微言闻兵入,即纵火自焚其家,而率亲兵力战。比晓,左右略尽,徽言为金所执。金人知其忠,使之拜,不拜;临之以兵,不动;命降将折可求谕之降,指可求大骂;与之酒,徽言以杯掷其面曰:“我尚饮汝酒乎!”嫚骂不已。金人怒,持刀刺徽言,徽言骂不绝声而死。后赠晋州观察,谥忠壮。 初,晋宁之围也,太原府路兵马都监孙昂率残兵与徽言共守。及城破,昂引所部三百人巷战,自夜达旦,格杀数百人,士卒死亡殆尽。昂自度不免,引刃欲自刺,金兵拥至军前,以甘言诱之,昂终不屈而死。父翊,宣和末,以相州观察使知朔宁府,救太原,死于陈。后赠昂左武功大夫、成州团练使。 癸亥,朝群臣于行宫,降诏罪己,求直言。命杭州守臣具舟往常州迎济衣冠军民家属。省仪物膳羞,出宫人之无职掌者。 乙丑,德音释诸路囚杂犯死罪已下,士大夫流徙者悉还之。惟李纲不以赦徙,盖黄潜善建陈,犹欲罪纲以谢金也。 初,冀州云骑卒孙琪,聚兵为盗,号“一海虾”,江淮制置使刘光世招降之。维扬之役,行在诸军皆溃,琪拥光世之妻向氏在军中,由真、滁奔淮西,事之如光世。琪至庐州,帅臣胡舜陟乘城拒守,琪邀索资粮,舜陟不与。自部使者以下,皆请以粟遗之,舜陟曰:“吾非有所爱,顾贼必无厌,与之则示弱,彼我能为也。”乃时出兵击其抄掠者,凡六日,琪遁去,舜陟伏兵狙击之,得其辎重而归。是日,琪引兵之安丰县。琪所至不杀人,但掠取金帛而去。后以向氏归光世,光世德之。向氏,汉东郡王宗回女也。 丁卯,百官入见。杭州寄居迪功郎以上,并许造朝。 直龙图阁、知杭州康允之,言给扬无斥候,故金人奄至而不知,于是初置摆铺。凡十里一铺,置递卒五人,限三刻承传。五铺以使臣一员莅之,一季无违滞,迁一官,令尉减半推赏。 戍辰,吕颐浩、刘光世移兵屯瓜洲渡,与金人对垒。 金人焚扬州。 初,金遣甲士数十入扬州,谕士民出西城,人皆疑之,犹未有出城者。是日,又遣人大呼,告以不出城者皆杀,于是西北人自西门出,出则悉留木栅中,惟东城人不出。夜,金纵火焚城,士民皆死,存者才数千人而已。 己巳,尚书左仆射黄潜善、右仆射汪伯彦罢。 时御史中丞张徵上疏劾潜善、伯彦大罪二十,大略谓:“潜善等初无措置,但固留陛下,致万乘蒙尘,其罪一。禁止士大夫搬家,立法过严,议者咸云:‘天子六宫过江静处,我辈岂不是人,使一旦委敌!’归怨人主,其罪二。自真、楚、通、泰以南州郡,皆碎于溃兵,其罪三。神宗神主、神御不先渡江,一旦车驾起,则仅一两卒舁致,倾摇暴露,行路酸鼻,其罪四。建炎初年,河南止破三郡,自潜善等柄任以来,直至淮上,所存无几,其罪五。士大夫既不预知渡江之期,一旦流离,多被屠杀,其罪六。行在军兵,津渡不时,仓卒溃散,流毒东南,其罪七。左帑金帛甚多,不令装载,尽为敌有,其罪八。自澶、濮至扬州,咸被杀掠,生灵涂炭,其罪九。谢克家、李擢俱受伪命,而反进用,其罪十。潜善于王黼为相时,致位侍从,故今日侍从、卿监多王黼之客,伯彦则引用梁子美亲党,牢不可破,罪十一。职事官言时病者,皆付御史台抄节申尚书省,壅塞言路,罪十二。用朝廷名爵以胁士大夫,罪十三。行在京师各置百司,设官重复,耗蠹国用,如以巡幸而置御营使司,则枢密院为虚设,置提举财用,则户部为备员,罪十四。许景衡建渡江之议,挤之至死,罪十五。身为御营使,多占兵卫,不避嫌疑,罪十六。敌人相距,斥候全无,止据道涂之言为真,致此狼狈,罪十七。敌骑已近,尚敢挽留车驾,罪十八。卢益自散官中引为八座,遂进枢副;伯彦之客为起居郎,有罪补外,遂除集英修撰;二人朋比,专务欺君,罪十九。国家殆辱,不知引罪,罪二十。”疏入,未末,遂以状申尚书省,潜善、伯彦乃复求去。签书枢密院事路允迪奏曰:“时方艰棘,不宜遽易辅相,乞责以后效。”诏押赴都堂治事。已而皆罢为观文殿大学士,潜善知江宁府,伯彦知洪州。 户部尚书叶梦得守尚书左丞,御史中丞张徵守尚书右丞。 庚午,金人去扬州。 辛未,湖州民王永从献钱五万缗以佐国用,帝不纳。或曰:“曩已纳其五万缗矣,今却之,则前后异同。”乃命并先献者还之。仍诏:“自今富民毋得辄有陈献。” 诏:“御营使司止管行在五军,其边防措置等事,并依祖宗法厘正,归三省、枢密院。” 金人自扬还,至高邮军城下,守臣赵士瑗弃城走,判官齐志行率军、县官出城投拜,金人劫掠而去。 癸酉,靳赛犯通州。城垂破,中书侍郎朱胜非、礼部侍郎张浚在平江,作蜡书招之,赛即听命,诉以无食,乃漕米给之。 韩世忠提辖使臣李在,自沭阳溃散,聚徒百馀人,居宝应县。会金人弃高邮去,在乃诈称五台山信王下忠义军,率众至高邮,有监北较酒务、保义郎唐思向先往迎之。在既入城,遂以其徒时正臣知高邮军,思问通判州事,执投拜军齐志行等,皆杀之。乃遣人截金后军,得金宝数艘,故其军极富。时端明殿学士董耘、朝议大夫李釜,皆寓居高邮,在因以为参议,又聚集溃卒数千,遂据高邮。 甲戌,黄潜善、汪伯彦落职,奉祠。 金主以医巫闾山有辽代山陵,诏禁民樵采。 乙亥,诏:“陈东、欧阳澈,并赠承事郎,官有服亲一人,令所居州县存恤其家。降授奉议郎、监濮州酒务马伸除卫尉少卿,赴行在。” 先是尚书左丞叶梦得初谢,帝谕宰执曰:“始罪东等,出于仓卒,终是以言责人,朕甚悔之。今方降诏求言,当令中外皆知此意。”帝复曰:“伸前责去,亦非罢,可召还。”或奏曰:“闻伸已死。”帝曰:“不问其死,朝廷召之,以示不以前责为罪之意。”既又赠伸直龙图阁。 丙子,诏曰:“朕遭时多故,知人不明,事出仓皇,匹马南渡,深思厥咎,在予一人。既以悔过责躬,洗心改事,罢黜宰辅,收召隽良,尚虑多方未知朕志。自今政事阙遗,民俗利病,或有关于国体,或有益于边防,并许中外士民直言闻奏,朕当躬览,采择施行。” 御营前军统制张俊自戍所赴行在,诏复还吴江。 戊寅,江、淮、两浙制置使吕颐浩奏已复扬州,诏尚书省榜谕士民。 是日,以龙图阁待制、知延安府、节制六路军马王庶为陕西节制使、知京兆府,泾州防御使、陕西节制司都统制曲端为鄜延路经略安抚使、知延安府。时延安新残破,未可居,端不欲离泾原,乃以知泾州郭浩权鄜延经略司公事。浩,成子也。 温州观察使、新知凤翔府王姪,自兴元以轻兵赴行在,以姪为御营前军统制。姪表请幸西川,不从。 宫仪自即墨引兵攻密州,围安丘县,筑外城守之。 张用自淮宁引众趋蔡州,至黄离,距城二十里,守臣程昌宇度其未食,遣汝阳县尉杜湛以轻兵诱之,贼果以万人追至城东,遇伏,大败。于是用驻于确山,连亘数州,上自确山,下彻光、寿,号“张莽荡”,钞掠粮食,所至一空。 ◎宋纪一百四 ∷起屠维作噩三月,尽一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建炎三年金天会七年。己酉,一一二七年 三月,己卯朔,日中有黑子。 庚辰,中书侍郎兼御营副使朱胜非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兼御营使。 金人攻江阴,至夏港,距城八里而近。守臣胡纺遣统制官王?奂等拒敌,且谓签书判官厅公事李易曰:“吾曹有死城郭之义,公有母,宜少避。”易归告其母蒋氏,蒋氏誓同生死,闻者感泣。既而金人以有备,亦引去。 和州防御使马扩上言前计之误失:“翠华奄处淮甸,泥于请和,势力日益穷蹙,此误计也。信王脱于拘囚,结集忠义,所得壮勇不啻数十万,日望王师相为策应,乃以群言谮沮,禁其渡河,反使金人签军南渡,既连破大名、东平,略不为备,遂使金人大肆蹂躏,此失计也。金人远来,人马疲乏,且自争玉帛子女,饱其负载,兼淮西仍金民兵,彼顾前无利,计后有害;又有江北不及渡者,西兵与诸军溃卒,往往夺路,会合于范琼;敌又睥睨金陵、镇江,守把舟船,而天雨连降,平地水发,道涂泥泞,马步俱不能进,是以敌心顿沮,不思渡江以迫大驾。此皆上天眷祐有宋许陛下得以图回。臣今辄以机速利害,画为三策:愿陛下幸巴蜀之地,用陕右之兵,留重臣以镇江南,委健吏以抚淮甸,破敌人之计,回天下之心,是为上策;都守武昌,襟带荆湖,控引川、广,招集义兵,屯布上流,扼据形势,密约河南诸路豪杰,许以得地世守,用为屏翰,是为中策;驻跸金陵,备御江口,通达漕运,亟制战舰,精习水军,厚激将士,以幸一胜,观敌事势,预备迁徙,是为下策。若贪顾江湖陂泽之险,纳探报之虚言,缓经营之实绩,倚长江为可恃,幸敌人之不来,犹豫迁延,候至秋冬,使敌人再举,驱集舟楫,江、淮千里,数道并进,然后悔其已晚,是为无策。”累数千言,皆切事机。 辛巳,尚书左丞叶梦得初执政,帝谕之曰:“今日兵、食二事最大,当择大臣分掌。”门下侍郎颜岐等颇疾之,乃语知杭州康允之曰:“上欲以次对授公,而为左丞沮止。”允大怒,与其将曹英谋,以为陈通馀党在者三千馀人,闻梦得秉政,不自安,皆谋为乱,帝不信,岐等证之。梦得与朱胜非旧不相能,胜非入相,首言梦得议论不协。会杭州士民上书讼梦得过失,有及其闺门者。诏以梦得深晓财赋,可除资政殿学士、提举中太一宫兼侍读,提领户部财用、充车驾巡幸顿递使。梦得执政凡十四日而罢,辞不拜,遂径归卞山。 向德军节度使、御营使司都统制王渊同签书枢密院事,仍兼都统制。 渊自平江赴行在,遂有是命,诸将多不悦者。渊轻财好义,家无宿诸,每曰:“朝廷官人以爵,使禄足代耕。若切切事锥刀,爱爵禄,我何不为富商大贾耶!” 尚书吏部侍郎兼直学士院孙觌试户部尚书。 资政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江、淮、两浙制置使吕颐浩为江南东路安抚制置使兼知江宁府。自乾德以来,辅臣以本职典藩者,惟吕馀庆、郭逵及颐浩。 壬午,诏:“新除签书枢密院事王渊,免进呈书押本院公事。” 初,扈从统制、鼎州团练使苗傅,自负世将有劳,以渊骤得君,颇觖望;威州刺史刘正颜,常招降剧盗丁进等,以赏薄怨望;又渊既荐正彦,后檄取其所予,兵,正彦执不遣,以此怨渊。帝在维扬,入内内侍省押班康履颇用事,妄作威福,诸将多疾之。及幸浙西,道吴江,左右宦者以射鸭为乐;比至杭州,江下观潮,中官供帐,赫然遮道。傅等切齿曰:“汝辈使天下颠沛至此,犹敢尔耶!”有中大夫王世修者,能甫兄子也,靖康末,知荥泽县,以守御功改京秩,遂为傅幕宾。世修常疾阉宦恣横,为尚书右丞张徵言之,徵不纳,乃退为正彦言之,正彦曰:“君言甚忠,当与君同去此辈。”俄闻渊入右府,傅、正彦以为由宦者所荐,愈不平,遂与世修及其徒王钧甫、马柔吉、张逵等谋先斩渊,然后杀内侍。钧甫、柔吉,皆燕人,所将号“赤心军”。议已定,是日,宰相朱胜非奏言:“王渊除命,诸将有语。”乃令渊依执政恩例,不与院事。 傅等即部分兵马,且使人告渊以临安县境有剧盗,欲出兵捕之。康履之从者有得小黄卷文书,卷末字两行,曰“统制官田押,统制官金押。”履问:“此何谓也?”曰:“军中有谋为变者,以此为信号,从之者书其名于后。”履密以奏。帝命履至都堂谕胜非,使召渊为备。胜非问:“知其谋否?”覆曰:“略知。期以来早集于天竺寺,方谕其意,田即苗,金即刘也;诈言谋于城外以误渊,使遣部曲出外耳。”胜非即召渊告之。日暮,渊遣一将将精兵五百人伏于寺侧。是夜,城中惊惶,居民杜门不敢出,皆通夕不寐。 癸未,神宗皇帝忌,百官行香罢,制以检校少傅、奉国军节度使、制置使刘光世为检校太保、殿前都指挥使,百官入听宣制。苗傅,刘正彦令王世修仗兵城北桥下,俟王渊退朝,即摔下马,诬以结宦官谋反,正彦手斩之。遂遣人围康履家,分兵捕内官,凡无须者皆杀。 傅揭榜于市,正彦即与傅拥兵至行宫北门外,卫士出刃以指其军,傅、正彦遂陈兵于门下。中军统制官吴湛,与傅等通,为囊橐,被甲持刃守宫门,宫门亟闭。时尚书右丞张徵方留身曲谢,康履遽前奏:“有军士于通衢要截行人,履驰马获免。”帝召朱胜非等告之。胜非曰:“吴湛在北门下营,专委伺察非常,今有报否?”帝曰:“无也。”俄而湛遣人口奏:“傅、正彦手杀王渊,以兵来内前,欲奏事。”帝大骇愕,不觉起立。胜非曰:“既杀王渊,反状甚著,臣请往问之。”及门,吴湛迎语曰:“人已逼,门不可开。”胜非、徵遂与门下侍郎彦岐、签书枢密院事路允迪急趋楼上,傅、正彦与钧甫、柔吉、世修、逵等介胄立楼下,以竿枭渊首。胜非厉声诘问专杀之由,吴湛引傅所遣使臣入内附奏曰:“苗傅不负国家,止为天下除害耳。” 知杭州康允之见事急,率众官扣内东门求见,请帝御楼慰谕军民,不然,无以止变。俄独召允之入,日将午,帝步自内殿,登阙门,盖杭州双门也,百官皆从。权主管殿前司公事王元大呼曰:“圣驾来!”傅等见黄盖,犹山呼而拜。帝凭栏呼傅、正彦问故,傅厉声曰:“陛下信任中官,赏罚不公,军士有功者不赏,内侍所主者乃得美官。黄潜善、汪伯彦误国至此,犹未远窜。王渊遇敌不战,因交康履,乃除枢密。臣自陛下即位以来,立功不少,顾止作遥郡团练使。臣已将王渊斩首,中官在外者皆诛讫,更乞康履、蓝珪、曾择斩之,以谢三军。”帝谕以“内侍有过,当流海岛。卿可与军士归营。”傅曰:“今日之事,尽出臣意,三军无预焉。且天下生灵无辜,肝脑涂地,止缘中官擅权。若不斩履、择,归寨未得。”帝曰:“知卿等忠义,已除苗傅承宣使、御营都统制,刘正彦观察使、御前副都统制,军士皆放罪。”傅不退,其下扬言:“我等欲迁官,第须控两匹马与内侍,何必来此!”帝问百官:“策安出?”主管浙西安抚司机宜文字时希孟曰:“中官之患,至此为极,若不悉除之,天下之患未已。”军器监叶宗谔曰:“陛下何惜一康履!姑以慰三军。”帝不得已,命吴湛执履,捕得于清漏阁仰尘上,卫士擒至閤门,遂以付傅等,即楼下腰斩之,枭其首,与渊首相对。希孟,君卿子也。 履既死,帝谕傅等归寨。傅等因前,出不逊语,大略谓:“上不当即大位,将来渊圣皇帝来归,不知何以处?”帝命朱胜非缒出楼下,委典谕之。傅请隆祐太后同听政,及遣使金人议和。帝许诺,即下诏书,恭请隆祐太后垂帘,权同听政。百官皆出门外。傅、正彦闻诏不拜,曰:“自有皇太子可立,况道君皇帝已有故事。”张逵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今日之事,当为社稷百姓。”又曰:“天无二日。”众皆惊愕失色。百官复入言:“傅、正彦不拜。”帝问故,众莫敢对,希孟独曰:“有二说:一则率百官死社稷;一则从三军之言。”通判杭州事浦城章谊叱之曰;“此何等语也!三军之言,岂可从耶!”帝谓胜非等曰:“朕当退避,但须禀于太后。”胜非言:“无此理。”颜岐曰:“若得太后自谕之,则无辞矣。”帝乃令岐入奏,又命吴湛谕傅等曰:“已令请太后御楼商议。”是日,北风劲甚,门无帘帷,帝坐一竹椅,无藉褥,既请太后御楼上,即立楹侧不复坐,百官固请,帝曰:“不当坐此矣。” 少顷,太后御黑竹舆,从四老宫监出宫。太后不登楼,内侍报帝,密语帝曰:“太后欲出门谕诸军,如何?”执政皆以为不可,曰:“若为邀去,奈何?”胜非曰:“必不敢!臣请从太后出,传道语言,可观群凶之意。”遂肩舆出立楼前见傅等,执政皆从之。傅、正彦拜于舆前曰:“今百姓无辜,肝脑涂地,望太后为天下主张。”太后曰:“自道君皇帝任蔡京、王黼,更祖宗法度,童贯起边事,所以招致金人,养成今日之祸,岂关今上皇帝事!况皇帝圣孝,初无失德,止为黄潜善、汪伯彦所误,今已窜逐,统制岂不知!”傅曰:“臣等已议定,岂可犹豫!”太后曰:“待依所请,且权同听政。”傅等抗言必欲立皇子,太后曰:“以承平时,此事犹不易。况今强敌在外,皇子幼小,决不可行。不得已,当与皇帝同听政。”正彦曰:“今日大计已定,有死无二,望太后早赐许可。”太后曰:“皇子方三岁,以妇人之身,帘前抱三岁小儿,何以令天下!敌国闻之,岂不转加轻侮?傅、正彦号哭固请,太后不听。”傅、正彦呼其众曰:“太后不允所请,吾当解衣就戮。”遂作解衣袒背之状。太后复呼之曰:“统制名家子孙,岂不明晓?今日之事,实难听从。”傅曰:“三军之士,自早至今未饭,事久不决,恐生它变。”顾朱胜非曰:“相公何无一言?今日大事,正要大臣果决。”胜非不能对。适颜岐自帝前来,奏太后曰:“皇帝令臣奏知,已决意从苗傅所请,乞太后宣谕。”太后犹不允。傅等语言益迫。 太后还入门,帝遣白以事无可奈何,须禅位。胜非泣曰:“逆谋一至于此,臣位宰臣,义当死国,请下楼面诘二凶。”帝曰:“凶焰如此,卿往必不全。既杀王渊,又害卿,将置朕何地!”乃挥左右稍却,附耳曰:“朕今与卿利害正同,当为后图;图之不成,死亦未晚。”遂命胜非以四事约束傅:一曰尊事皇帝如道君皇帝故事,供奉之礼,务极丰厚;二曰禅位之后,诸事并听太后及嗣君处分;三曰降诏毕,将佐军士即时解甲归寨;四曰禁止军士,无肆劫掠、杀人、纵火。如遵依约束,即降诏逊位。傅等皆曰:“诺。” 帝顾兵部侍郎兼权直学士院李邴、令草诏,邴请帝御札。帝即所御椅上作诏曰:“朕自即位以来,强敌侵凌,远至淮甸,其意专以朕躬为言。朕恐其兴兵不已,枉害生灵,畏天顺人,退避大位。朕有元子,毓德东宫,可即皇帝位,恭请隆祐太后垂帘同听政事。庶几消弭天变,慰安人心,敌国闻之,息兵讲好。”帝书昭已,遣人持下宣示。胜非至楼下,呼傅幕属将佐问之,王钧甫进曰:“二将忠有馀而学不足耳。”宣诏毕,傅、正彦麾其军退,移屯祥符寺。时已未刻,帝徒步归禁中。军士退去,尚喧呼于市曰:“天下太平也!” 是时诸门,皆傅等以甲士守视,不听人出入。 方事之未决也,康允之奏:“恐军士乘势攘杀,请出门慰抚。”乃见傅、正彦,告以故,正彦以一甲马、二十甲士授之。允之周行进衢,杭人赖以安堵。 帝既还内,宰执从至殿门。胜非呼典班高琳附奏:“今夕宰执内宿。”帝独召胜非至后殿,垂帘,太后见胜非号泣。帝曰:“康履、曾择,陵忽诸将,至于马前声喏,或倨坐跣足,使诸将立于前,此皆招祸之事也。”胜非曰:“履、择必有所求,求而不得则怨矣。”帝曰:“此事终如何?”胜非曰:“王钧甫辈皆其腹心,适尝语臣云:‘二将忠有馀而学不足,’此语可为后图之绪。”帝曰:“朕来早不出,太后御殿。”胜非曰:“来日当降赦。盖群凶既杀王渊,又劫掠,意必望赦。它日势可行遣,岂复论此!今当召李邴就草赦,庶可共议。”帝曰:“卿自为之,如何?”胜非曰:“当宣召学士内宿,令御史台集百官宣读,一如平日,庶群凶不疑。”胜非又奏:“母后垂帘,当二人同对;臣有独奏事不可形于纸笔者,岂可与它人同之!欲降旨,以时事艰难,许臣僚奏对。”太后曰:“彼不疑否?”胜非曰:“宜自苗傅始,仍与其徒日引一人上殿,以弭其疑。”胜非退,太后语帝曰:“赖相此人,若汪、黄未退,事已不可收拾矣。”它日,傅等入对,太后劳勉之,傅等皆喜。由是臣僚独见论机事,贼亦不疑。 是日,上移御显忠寺,宰执百官侍卫如仪,内人六十四人肩舆以从。傅等遣人伺察,恐匿内侍故也。 甲申,太后与魏国公垂帘,朱胜非称疾不出,太后命执政诣其府,胜非乃出。是日,上徽号曰睿圣仁孝皇帝,以显忠寺为睿圣宫,留内侍十五人,馀诸州编置。降制大赦。 诏:“有司月以钱米廪给司马光之后。” 起复定国军承宣使、带御器械、鄜延路马步总管、御营平寇左将军韩世忠为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御营使司专一提举一行事务都巡检使,武宁军承宣使、带御器械、秦凤路马步军副总管、御营前军统制张俊为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仍命俟以三百人赴秦凤,二千人付统制官陈思恭,一千人付将官杨沂中留吴江把隘,馀令以次统领官押赴行在。 丙戌,京东东路安抚使刘洪道失青州,乃率官吏奔仰天陂寄治,士民多从之者。 江东制置使吕颐浩方至江宁,忽奉内祥禅诏赦,遂会监司议,皆莫敢对。退,谓其属官李承迈曰:“是必有兵变。”承迈曰:“诏词有畏天顺人之语,此恐其出于不得已也。”其子抗侍侧,曰:“兵变无疑矣。”颐浩即遣人入杭伺贼,并寓书于张浚、刘光世,痛述国家艰难之状,别以片纸遗浚曰:“时事如此,吾侪可但已乎!”承迈,清臣孙,尝通判雄州,避乱南渡,颐浩引用之。 时有自杭州赉傅等檄文至平江者,浚读,恸哭,乃决策举兵。夜,召两浙路提点刑狱公事赵哲,告以故,令哲尽调浙西射士,以急切防江为名,使汤东野密治财计。 戊子,召端明殿学士王孝迪为中书侍郎,资政殿学士卢益为尚书右丞。后二日,诏:“孝迪、益并充奉使大金国信使,武功大夫、忠州防御使辛道宗、武功大夫、永州团练使、两浙西路兵马都监郑大年副之。”孝迪,下蔡人,靖康初尝为中书侍郎,及是再用。 有进士黄大本者,浪迹江湖,旧为蔡绦客。二凶将遣使,朱胜非以金在江北,恐挟此而来,乃建言:“未知敌帅所在,宜先遣小使。”会大本上书求试用,乃以为承奉郎、假朝奉大夫、直秘阁、赐金紫,进武校尉吴时敏为秉义郎、閤门祗候、假武义大夫、閤门宣赞舍人,并为先期告请使以行。 是日,御营前军统制、秦凤路马步军副总管张俊,以兵至平江府。 俊初屯吴江县,苗傅等以其兵属赵哲,使俊之凤翔。会统制官辛永宗自杭乘小舟至俊军,具言城中事。将士汹汹,俊谕之曰:“若等无哗,当诣张侍郎求决,侍郎忠孝,必有筹画。”至是俊引所部八千人至平江,平江人大恐。 会张浚被省札召赴行在,令将所部人马尽付赵哲。浚披衣起坐,不能支持。顷之,汤东野仓皇至,浚问,知俊来。浚知帝遇俊厚,可与谋事,谕东野急开门纳之。浚语俊曰:“太尉知皇帝逊位之由否?此盖苗傅等欲危社稷。”言未旋,泣数行下,俊亦大哭。浚谕决策起兵问罪,俊泣拜,且曰:“此事须侍郎济以机术,勿令惊动官家。”浚哽噎首肯。移时,辛永完、赵哲至,为浚言,“傅每事取决王钧甫、马柔吉。傅素乏心机,而刘正彦轻疏,闻公旧识钧甫,当先以书离间二人,然后徐为之计。”浚然其说,即同赵哲驰入张俊军中抚谕,且厚犒之,人情大悦。浚以蜡书谕吕颐浩、刘光世起兵状,又令俊先遣精兵二千扼吴江。永宗,道宗弟也。 己丑,改建炎三年为明受元年。 先是王世修见朱胜非,胜非谕曰:“国家艰难,可谓功名之秋。古人见机而作,能易乱为治,转祸为福,在反掌间耳。亦有意于此乎?”世修喜曰:“世修无意从军,因循至此;朝廷若有除授,固所愿也。”胜非曰:“寻常等级序进,所以待常士;若能奋身立事,虽从官可即得。”世修益喜,于是为之往来传道。 会苗傅乞改年号,刘正彦乞移跸建康。胜非留身,太后谕以二事,胜非曰:“移跸岂可遽议!金近在江北,沿江皆未有备。”太后曰:“何以却之?”胜非曰:“俟降出文字,朝廷且与判收,徐议区处可也。”后曰:“审慎处置,此是第一次理会事。”胜非曰:“臣近察二凶,愚无英气。钧甫、世修皆有悔意,未敢深诘,但以利动之,约其再来。”后遽曰:“如何?”胜非请屏左右,后曰:“惟张夫人在此。”胜非问:“夫人何人?”后曰:“张夫人年高习事,官品亦尊,尝教哲宗、道君读书,朝廷文字皆经其手,禁中事莫不预知,即令往来睿圣宫。卿但奏事。”胜非曰:“主上反正,已有端绪;二凶之力,至此极矣。向张逵建议诱说诸军,掠取王渊及诸内臣家,人人可以致富。及掠索之后,所得不副所闻,人有悔意,数日来,小校有遁去者。此皆傅所亲统领官张昕言之,请因张夫人密奏主上。”昕,秦州人,本王渊部曲,后在傅军中,以正彦手杀渊,极衔之。 又二月,傅、正彦至都堂申言二事,胜非以移跸为不可。苗傅趣之,胜非曰:“已议朝夕行。”傅曰:“人言‘炎’字是两火,故多盗,乞早改元。”胜非以闻,太后曰;“三事中年号稍轻,若全然不从,恐别生事。”会世修再至,胜非与语,因论二将所陈如改元等事,未得请,颇以为言。语未毕,内批傅第三奏云:“可改元明德或明受。”胜非以示世修曰:“已从请矣。”世修曰:“乞姑留此奏,明日降下。俟还军中,为言已论改元事,庶于世修无疑。”胜非以为然,至是降制。 尚书礼部侍郎、节制平江府、常、秀、湖州、江阴军军马张浚上言:“睿圣皇帝方春秋鼎盛,而遽尔退避,恐四方闻之,不无疑惑,万一别生它事。尚望详酌施行。” 先是苗傅等以省札趣浚行,浚戒汤东野、赵哲各密具奏,称:“金未尽退,及靳赛之众窥伺平江,若张浚朝就道,夕败事。”浚亦奏:“今张浚人马乍回平江,人情震詟,若臣不少留弹压,恐臻败事。”浚欲奏请帝复辟,张俊、辛永宗、赵哲共以为:“若此,恐傅等自疑罪大不容,或别生奸谋,请以计款之。”浚用其策,自递发奏状,并以其副申尚书省,乞率文武百官力赐祈请。又以手书遗傅、正彦,言:“太后垂帘,皇帝嗣位,固天下所愿。向所虑者,宦官无知,时挠庶政,今悉戮其无状者,最快人望。惟睿圣退避一事,若不力请,俾圣意必回,与太母分忧同患,中兴之业,未易可图。二公忠义之著,有如白日,若不身任此事,人其谓何!浚愚拙,死生出处,当与二公同之。” 前密州州学教授邵彪见浚于军中,浚问策安出,彪曰:“以至顺诛大逆,易于反掌,公处之何如耳。”浚曰:“张俊指天誓地,愿以死援君父之辱,韩世忠有仗节死难之志,二人可以集事。惟浚士卒单弱,恐不足以任兹事。然吕枢密屯兵江宁,其威望为人所信向,且通亮刚决,能断大事,当为天下倡。刘光世屯兵镇江,兵力强悍,谋议沈鸷,可以倚仗。浚皆驰书往矣。”彪曰:“兵贵神速,吕枢密在数百里外,奈何?”浚曰:“吕枢密睹事明而刚决,闻国家之难,必先众倡义而起,何患不速!” 是日,张浚书至江宁,吕颐浩执书以泣曰:“果如所料,事不可缓矣!”再发书与浚及诸大将,约会兵。时议论不一,人情汹甚。江宁士民知颐浩起兵,议留颐浩,颐浩乃檄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杨惟忠留屯江宁府,以安人心,且谕惟忠以苗傅等计穷,恐挟至尊以遁,由广德渡江,当日夜为控扼之备。 庚寅,百官朝谒于睿圣宫。 检校太保、殿前都指挥使、奉国军节度使刘光世为太尉、淮南制置使,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定武军承宣使、权同主管侍卫步军司公事、御营平寇前将军范琼为庆远军节度、湖北制置使。苗傅、刘正彦素惮刘光世,又知其与韩世忠、张俊旧不平,欲间之使为己用;而琼素跋扈,至是乃引兵屯淮西,故首擢之。 资政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江、淮、两浙制置使兼知建康府吕颐浩上言:“近闻将相大臣巢戮内侍,诚可以快天下之心。但方今强敌乘战胜之威,诸盗有蜂起之势,兴衰拨乱,事属艰难,望太后、皇帝不惮再三,祈请睿圣皇帝亟复皇帝位,亲总万机。从此以往,屏绝内侍近习之人,褒赏立功将帅之士,然后驾幸江宁,以图恢复。臣年六十,疾病衰残,目睹今日之事,实社稷存亡安危之所系,不敢爱身,谨泣血雨泪拜章,望圣慈听纳。”仍传檄诸军将,又遣其属敕令所删定官李承造至镇江,趣刘光世起兵。承造,承迈弟也。 先是张浚欲遣辩士持书说二贼,使无它图,以待诸将之集,念无可遣者,浚客遂宁进士冯轓,素负气节,闻之,慷慨请行,且曰:“事成预窃名,不成不过死。”是日,颐浩所遣书至,浚知颐浩已有定谋,大喜,再发书,报以所部军马数及举事次叙。 浚知苗傅等所恃独赤心军,会燕人张斛与其弟觷,自傅军中间行至平江,为浚言:“此军无负朝廷意,特王钧甫以术驱役之。然斛观将士之情,往往惴恐,非坚附苗、刘者。二贼闻风声鹤唳,皆以为大兵至,安能成事!” 晋宁既破,金人返军趣鄜州。权鄜延经略使郭浩驻兵境上,金人遂破鄜州。 辛卯,张浚遣冯轓赴行在。浚为咨目,请主上亲总要务,兼致书马柔吉、王钧甫,大略云:“浚与二公最厚,闻苗广道、刘子直颇前席二公,事每计议而行,今日责在二公。浚初闻道路传馀杭事,不觉惊疑。继闻广道、子直实有意于宗社大计,然此事不反正,终恐无以解天下后世之惑。”浚遂备奏兼檄报诸路,且约吕颐浩、刘光世会平江。 时苗傅以堂帖趣张俊赴秦州,命赵哲领俊军。哲不敢受,又以付统领官陈思恭。浚召思恭审问,思恭言:“张俊总此军日久,思恭岂能从人为乱!”浚皆令具以报。是日,张浚檄至江宁。 壬辰,右谏议大夫郑瑴试御史中丞。瑴常面折二凶,朱胜非言于太后,故有是命。 徽猷阁学士、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曾楙为翰林学士,楙不受。 尚书刑部侍郎卫肤敏移礼部侍郎。肤敏至杭州,已属疾,闻变恸哭,舟中即请老,不许;请就医秀州,许之。 大理卿商守拙试尚书刑部侍郎,起居郎季陵试中书舍人,尚书右司员外郎叶三省为起居郎,朝奉郎袁植、宣教郎张延寿并为监察御史。植,正功兄,宣和中尝挂冠去,至是复用。延寿,舒城人也。 中书舍人林遹充徽猷阁待制,在外宫观。遹,闽县人。二凶之乱,遹首请纳禄,故有是命。 武功大夫、忠州防御史王彦致仕。 彦疾愈,自真州渡江,苗傅等以彦为御营司统制,彦曰:“鸱枭逆子,行即诛锄,乃欲污我!”即称疾力辞,不听。彦乃佯狂,乞致仕,许之。 两浙转运副使王琮言:“本路上供和买?绢,岁为一百七十万匹有奇,请每匹折纳钱两千,计三百五万缗,以助国用。”东南折帛钱盖自此始。 甲午,贬内侍官曾择等于岭南。 苗傅使人捕得择等,诏贬择昭州,蓝珪贺州,高邈象州,张去为廉州,张旦梧州。 先是御史中丞郑瑴言:“黄门宦官之设,本以给事内庭,供扫除而已。俾与政事则贪暴无厌,付以兵权则惨毒不已,皆前世已行之验也。故宦官用事于上,则生民受祸于下,匹夫抗愤,处士横议,力不能胜,然后群起而攻之,众怨所集,故其被害亦莫之救。本朝惩历代之失,祖宗以来,不任以事。崇、观之间,始侵事权,摇毒肆虐,天下不胜其忿。靖康之初,群起而攻之者,庶民也。建炎以来,此徒复炽。睿圣皇帝仓皇南渡,江北生灵莫知所归,扈从之臣,请权驻跸镇江,会兵聚粮,以援淮甸,以渡民兵,睿圣俞允,群臣鼓舞,方分事以治。内侍陈恐动之言,即时南来,官吏兵民,颠朴道涂,江北民庶,号天无告,怨怒所钟,驻跸未安,群起而攻之者,众兵也。今陛下即位之初,太后垂帘共政,当原宦侍所以招祸之由,痛革前弊,蠲汰而清除之,然后内外协安。望圣慈垂省,凡内侍之处大内及睿圣宫者,并选择纯实谨愿椎朴之人,勿任以事,惟令掌门阑,备扫除而已。官高职隆、曾经事任、招权纳宠者,屏之远方,轻者补以外任,俾无浸淫以激众怒,则赏罚之柄自朝廷出,而国势尊矣。仍告谕都统制官苗傅等,自后军法便宜,止行于所辖军伍,其它有犯,当具申朝廷,付之有司,明正典刑,所以昭尊君亲上之礼,而全其臣子忠义之节也。”疏留中不出。 择行一程,傅复追还斩之。 苗傅、刘正彦诣都堂,欲分所部代禁卫守睿圣宫,尚书右丞张徵以为不可,固止之。傅等又欲挟帝幸徽、越,朱胜非曲折谕以祸福,且以忠义归之,傅乃已。 时正彦日以杀人为事,每至都堂,传呼满道,从以悍卒,行者皆避之。 冯轓再见傅、正彦于军中,从容白之曰:“轓为国事而来,今已再日,未闻将军之命,愿一言而决。今日之事,言之触怒,立死于将军之前,不言则它日事故愈大,亦死于乱兵之手。等死耳,孰若言而死,使将军知轓非苟生者!自古宦官乱政,根株相连,不可诛锄,诛必受祸,东汉末年事,可考而知也。二公一旦为国家去数十年之患,天下蒙福甚大。然主上春秋鼎盛,天下不闻其过,岂可遽传位于襁褓之子!且前日之事,名为传位,其实废立。自古废立在朝廷,不在军中,二公本有为国之心,岂可以此负谤天下!”少顷,傅按剑瞪视曰:“金人之意在建炎皇帝。今主上当极,太母垂帘,将复见太平,天下咸以为是。如张侍郎处侍从,尝建立,何事而敢梗议?”轓曰:“太母深居九重,安能勒兵与金从事!天下自有清议,太尉幸孰思。”傅益发怒。正彦见轓辞色不屈,即与王钧甫、马柔吉引傅耳语,遂谕轓曰:“侍郎欲复辟,此事固善,然须面义。”词语甚逊。翊日,即遣归朝官宣义郎赵休与轓偕还,遣张浚书,约浚至杭同议。 同签书枢密院事吕颐浩以勤王兵发江宁。 初,苗傅等以诏召颐浩赴行在,命以所部付杨惟忠,颐浩知其意,以羸弱千馀人授惟忠,自将精兵万人讨贼。至是发江宁,而府中揭榜,尚空年号。其属请以族行,颐浩不许,但与其从子擢俱,使掌文字之职。颐浩躬擐甲胄,据鞍执鞭誓众,士皆感砺。师次句容驿,颐浩援笔记起师之日,且大书建炎之号,谕县令采石刻之,以坚将士之心。 先是张俊三遗刘光世书,谕以勤王,且遣参议军事杨可辅至镇江趣之,光世不报。是日,俊被朝旨领张浚人马,从浚所请也。 初,保义郎甄援在城中,窃录明受诏赦及二凶檄书以出,至馀杭门,为逻者所得,苗傅命斩之,援笑曰:“将军方为宗社立功,奈何斩壮士!”傅嫚骂,且诘其故,援曰:“今误国奸臣,多散处于外。愿赉将军之文,纠忠义之士,诛漏网以报将军耳。”傅意解。刘正彦曰:“此未可信。”即令拘之。居数日,防禁少缓,更衣逾墙而出。至是见张浚于平江,援诡言尝更服见睿圣皇帝于别宫,帝谓曰:“今日张浚、吕颐浩必起兵,刘光世、韩世忠、张俊等必竭力相辅,语令早来。”词旨甚切。浚微察其意,不复问,即遣诣张俊军,与其将士闻之,皆感恸,浚遂令援遍往韩世忠、刘光世诸军宣谕。援明辩,善为说词,诸将人人自以为帝所倚望,感泣自奋,繇是士气甚振。 丙申,韩世忠以所部至平江。 初,世忠在常熟舟中,闻张浚遣人来,被甲持刃,不肯就岸;取浚及统制官张俊所遗书,使人读之,世忠乃大哭,举酒酹神曰:“誓不与此贼共戴天!”舟中士卒皆奋。世忠见浚曰:“今日大事已成,世忠与张俊以身任之,愿公毋忧。”世忠欲即进兵,浚谕之曰:“事不可急。投鼠忌器,急则恐有不测。浚已遣冯轓甘言诱贼矣。” 贼张彦寇和州,统领官王德,声言往庐州,即日进发。行三十里,彦众稍息,饮酒大醉,德伺知之,率数百人径入,彦之众不能执戈,彦与数十骑遁去,至宣化,为人所杀,德又并其军。 先是朱胜非在平江,尝以蜡书招德,刘光世又以告身数通及所被服战袍细甲等随之,德遂将所部自采石渡江,光世得之,其军复振,遂趣平江,以德为前军统制。光世因言苗、刘逆状,德曰:“救乱之军,当百舍一息。请先率轻兵由桐州趋馀杭,出其不意,则擒二贼易于反掌。”光世以诸帅之议已定,遂不从。 丁酉,吕颐浩帅师次常州,与守臣周杞约,治兵扼其险要。先是文林郎、监常州仓赵隽之闻变,请于杞,率宗室数十人诣秀州,见权两浙提点刑狱公事赵子璘,请团结兵民勤王;子璘不从,事遂止。杞命隽之措置大军钱粮,以俟颐浩。 戊戌,御营平寇左将军韩世忠以所部发平江。 初,苗傅闻世忠自海道还,以都统司檄命世忠屯江阴。世忠至平江,即诡为好词报傅,以所部残零,人马不多,欲赴行在,傅大喜,许之。是日,张浚大犒世忠及张俊两军,酒五行罢,浚引诸将至后园,屏左右问曰:“今日之事,熟逆孰顺?”众皆曰:“我顺彼逆。”浚曰:“浚若迷天悖人,可直取浚头颅归贼,即日富贵矣。不然,一有退缩,当以军法从事。”众皆诺。 初,沐阳之溃,世忠部曲皆散,几不能军,浚以其兵少,命前军统制张俊以统领官刘宝二千人借之。世忠发平江,舟行不绝者三十里,军势甚振。浚恐傅等以伪命易置,乃令世忠偏将张世庆搜绝邮传,凡自杭来,悉投之水中。 己亥,张浚复遣冯轓入杭,移苗傅等,告以祸福,使之改图。先是傅又移浚书云:“朝廷以右丞待侍郎,伊尹、周公之事,非侍郎其孰当之!请速赴行在。”浚报书曰:“自古言涉不顺,则谓之指斥乘舆;事涉不顺,则谓之震惊宫阙。至于逊位之说,则必其子若孙年长又贤,因托以政事,使之利天下而福苍生;不然,谓之废立。废立之事,惟宰相大臣得专之,伊尹、霍光之任是也;不然,则谓之大逆,族诛。凡为人臣者,握兵在手,遂可以责其君之细故而议废立,自古岂有是理也哉!今建炎皇帝春秋鼎盛,不闻失德于天下,一旦逊位,似非所宜。浚岂不知废置生杀,二公得专之,盖其心自处已定,之虽死无悔。呜呼!天祐我宋,所以保祐〖皇帝者,历历可数,出质则金人钦畏而不敢拘,奉使则百姓讴歌而有所属。天之所兴,孰能废之!愿二公畏天顺人,无顾一身利害。借使事正而或有不测,犹愈于暴不忠不义之名而得罪于天下后世也。”初,浚发书及所措置事,皆托它词,未敢讼言诛之,傅等虽闻大集兵,犹未深信。得此书,始悟见讨,奏请诛浚以令天下。始,张浚所部统领官安义,阴与傅合,欲代俊而夺其兵,乃断吴江桥以应贼,浚即令韩世忠屯秀以伐其谋,世忠至秀,称疾不行,造云梯,冶器械,傅等始惧。 先是秘书省正字冯楫,尝与直龙图阁黄概、军器监叶宗谔密议,欲说二贼令自请复辟,宗谔以为然,因市小舟,欲见浚于平江而不得出。有承议郎、直秘阁范仲熊者,冲之子也,尝为河内丞,留金得归,旧厚王钧甫、冯柔吉二人,讽颜岐荐之,除吏部员外郎。楫问仲熊以钧甫、柔吉之为人,仲熊曰:“钧甫疏,柔吉直。”楫曰:“因此说二将,可乎?”仲熊曰:“军中气盛,未可。”庚子,楫再扣之,仲熊曰:“可矣。近日遣人出问卜,是必有所疑也。” 辛丑,诏新除礼部尚书张浚责黄州团练副使、郴州安置。 时两宫音问几不相通,太后遣小黄门至睿圣宫白曰:“早来不得已,已贬张浚。”帝方啜羹,不觉覆羹于手。 初,苗傅得浚手书,即请绌浚,右仆射朱胜非沮止之,至于五六。及是傅等至都堂见胜非,且言“浚见诋为逆贼,所不能堪,如吕枢密则晓事”,意欲杀浚。胜非见其悖甚,恐生它变,谓之曰:“罢浚兵权而以付吕枢密,必无事矣。”傅意稍解,遂有郴州之命。 御营都统司统领官苗瑀、参议官马柔吉以赤心队及王渊旧部精锐驻临平,以拒勤王之兵。 时韩世忠扼秀州,张俊前军在吴江,贼气始沮。节制司参议官辛道宗总舟师,与统领官陈思恭亦自华亭进发。 吕颐浩军行至平江之北。先是颐浩以所部万人发江宁,道募得三千人与俱,至平江之北四十五里,张浚乘轻舟迓之。道遇小舟,得邮筒,屏人发封,乃浚彬州谪命,浚得之,恐将士观望不尽力,读书曰:“得书,趋赴行在,即日起发。”浚见颐浩,相与对泣,以大计咨之,颐浩曰:“事不谐,不过赤族。颐浩曩谏开边之失,几死宦官之手;承乏漕輓,又几陷穷边;近者仓卒南渡,举室几丧;今日为社稷死,岂不甚快耶!”浚壮其言,颐浩即召其属官李承造于舟中草檄,而浚为润色之。 初,苗傅闻韩世忠在秀州,取其妻梁氏及其子保义郎亮于军中以为质。朱胜非闻之,乃好谓傅曰:“今当启太后,招二人慰抚,使报知平江,诸人益安矣。”傅许诺。胜非喜曰:“二凶真无能为也!”太后召梁氏入见,封为安国夫人,锡予甚渥。后执其手曰:“国家艰难至此,太尉首来救驾,可令速来。”梁氏驰出都城,遇苗翊于涂,告之故,翊色动,手自悴其耳。梁氏觉翊意非善,愈疾驱,一日夜会世忠于秀州。 俄而傅等遣使以麻制绶世忠,世忠曰:“吾但知有建炎,岂知有明受!”斩其使,焚其诏。又遣使持麻制授张俊,俊械以送狱。 冯轓又说王钧甫曰:“此事若了在它人,公何以赎过?”钧甫颇以为然。 吕颐浩、张浚议进兵,韩世忠为前军,张俊以精兵翼之,刘光世亲以选卒为游击,颐浩、浚总中军,光世分兵殿后。遂以勤王为名,癸卯,颐浩、浚传檄中外。遣迪功郎王彦觉持檄谕江宁府,迪功郎洪光祖谕越州,又遣统制官张道率兵三千人屯湖州安吉县以分贼势。光祖,丹阳人也。 初,颐浩至平江,张俊见之,涕泣曰:“主上待我辈厚,今日惟以一死报国,日夜望枢密之至以为盟主。”颐浩尉勉之。 是日,光世亦以所部至平江。光世见张俊,相与释憾,苗傅等计不行。 丁未,宰相朱胜非召苗傅、刘正彦至都堂,议复辟事。傅、正彦至,胜非语之曰:“反正事已定日迎请朝廷,百官皆有章奏,公自可别作一章。”傅面颈发赤,惭恧不语。回顾正彦。正彦起曰:“遽请反正,前后事体相违。”胜非责之曰:“前日王渊不当作枢密,人情犹能如此。今日之事,孰为轻重?不然,下诏率百官与六军请上还宫,公等六人置身何地?”正彦却立不对。傅长吁曰:“独有死耳。”胜非以二将反覆责王世修,又以言逼傅,不能答。胜非令世修既庑间草奏,持归军中,自准备将已上皆书名。执政晚朝,至漏舍,世修持军中请复壁奏状纳胜非,胜非进呈,皇太后极喜,曰:“吾责塞矣!”胜非即召词臣张守至都堂,与李邴分作百官章,三奏三答及太后手诏与复辟赦文皆具。 同签书枢密院事吕颐浩、制置使刘光世、礼部侍郎张浚、平寇左将军韩世忠、御营前军统制张俊等上言:“建炎皇帝即位以来,恭俭忧勤,过失不闻。今天下多事之际,乃人主马上图治之时,深恐太母垂帘,嗣君尚幼,未能勘定祸乱。臣等今统诸路兵远诣行在,恭请建炎皇帝还即尊位,或太后、陛下同共听政,庶几人心厌服。” 时颐浩、浚大军已次吴江,王世修闻之,遣人至军中云:“上已处分兵马重事,止勤王师屯秀,俾颐浩、浚以单骑入朝。”颐浩奏曰:“臣等所统将士,忠义所激,可合不可离,愿提军入觐。”傅等计穷,益惧。是晚,苗傅、刘正彦至都堂见朱胜非,请诣睿圣宫见帝谢过,胜非难之,不得已白于帝。傅、正彦自知罪大,疑不得见,忧惧失色,抵宫门,日已晡矣。帝开门纳之,且令卫士掖以升殿。傅、正彦请降御札以缓外师,帝曰:“人主亲札,非所以取信,其取信于天下者,以有御宝。今朕退处别宫,不与国事,用何符玺以为信?自古废君杜门省愆,岂敢更预军事!”傅等巽请,帝乃赐韩世忠手诏曰:“知卿已到秀州,远来不易。朕居此极安宁。苗傅、刘正彦本为宗社,始终可嘉。卿宜知此意,遍谕诸将,务为协和以安国家。”傅等退,以手加额曰:“乃知圣天子度量如此!”遂遣杭州兵马钤辖张永载持诣世忠。世忠得之,谓永载曰:“主上即复位,事乃可缓。不然,吾以死决之。”傅等大恐。 是月,金人破京东诸郡。 时山东大饥,人相食,啸聚蜂起,巨寇宫仪、王江,每车载干尸以为粮。时当兵火之馀,又值河决,州郡互不相顾。金再攻青州,守臣京东东路安抚使刘洪道力不能守,率馀兵二千弃城去,金人以前知滨州向大猷知青州。于是右副元帅宗辅乘势尽取山东地,惟济、单、兴仁、广济,以水阻尚存焉。洪道在仰天陂,遣其将崔邦弼至安邱县求援于宫仪,仪发兵迓洪道,别为一寨以处之。 徐州武卫都虞候赵立,闻金兵北归,知城中弛备,鼓率残兵邀击于外,断其归路,夺舟船金帛以千计,军声复振。立尽团乡民为兵,誓以平敌,退者必斩。叔父扆后期至,立谓曰:“叔以立故乱法,何以临众!”促命斩之,士皆感厉。诏授立忠翊郎、权知徐州事。立乘疮痍之后,抚循其民,恩意周至,召使复业,井邑一新。 金尚书左仆射高贞罢。 金主诏曰:“军兴以来,良人被掠为奴者,听其父母夫妻子赎之。” 金左副元帅宗翰闻帝渡江,徙济南叛臣刘豫知东平府,充京东、西、淮南等路安抚使,节度大名、开德府、濮、滨、博、棣、德、沧等州,而以其子承务郎麟知济南府。自旧河以南,皆豫所统也。 ◎宋纪一百五 ∷起屠维作噩四月,尽八月,凡五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建炎三年金天会七年 夏,四月,戊申朔,宰相朱胜非等言:“臣等召苗傅、刘正彦等到都堂,谕以今国家多事,干戈未弭,当急防秋之计,睿圣皇帝宜还尊位、总万机,苗傅等一皆听从。”太后诏曰:“甚契吾心,可依所请。”胜非乃率百官上第一表,请上还宫,诏不允。太后内出札与帝曰:“今日朔日,宜入见禁中。”帝奏曰:“臣疾作,已奉表起居,容臣望日趋诣。”太后又诏曰:“嗣君冲幼,强敌未宁,事尤急于防秋,理难安于垂箔。臣僚恳请,不可重违,宜复御朝,以安中外。”百官再上奏,帝答以:“太后垂帘,当共图国事;不然,不敢独当。”太后诏许之。百官三表毕,时己巳刻,上始御殿,百官起居。帝犹未肯入内,胜非再请,遂就西廊,搢笏,掖帝乘马还行宫,都人夹道焚香,众情大悦。 帝及太后同御前殿,垂帘,下诏曰:“朕顾德弗类,遭时多艰,永惟责躬避位之因,专为讲好息民之计。今露章狎至,复辟为期,朕惟东朝有垂帘保佑之劳,元子有践阼纂承之托,太后宜上尊号曰隆祐皇太后,嗣君宜立为皇太子。所有三月六日赦书应干恩赏等事,令有司疾速施行。” 是日,吕颐浩、张浚次秀州,韩世忠以下出郊迓之。颐浩谓诸将曰:“国家艰危,君父废辱,一行将佐,力图兴复。今幸已反正,而贼犹握兵,包藏奸谋,事若不济,必反以恶名加我,诸公勉之,汉翟义、唐徐敬业之事,可为戒也。” 己酉,帝与太后垂帘听政。初,太后即欲撤帘,日高犹不出。帝令朱胜非陈请,胜非言:“当先降诏。”于是暂出御殿。后曰:“官家既还内,吾便不当出。”遂诏以四日撤帘。 张浚除中大夫、知枢密院事。浚时年三十三,国朝执政,自寇淮以后,未有如浚之年少者。 是日,吕颐浩、张浚次临平。苗翊、马柔吉以重兵负山阻河,为陈于中流,植木为鹿角,以便行舟,翊以旗招世忠出战。始,世忠以刘宝军非所部,乃悉收其家属诣军;将战,世忠舣家属舟于岸下,率将士当前力战,张俊次之,刘光世又次之。军小却,世忠叱其将马彦溥挥兵以进。涂泞,骑不得骋,世忠下马持予突前,令其将士曰:“今日各以死报国,若面不带几箭者,必斩之!”颐浩在中军,被甲立水次,出入行伍间督战。翊等败走,傅、正彦遣兵授之,不能进。 颐浩等进兵北关。傅、正彦见帝,请设盟誓,两不相害,帝赐金劳遣。傅、正彦退诣都堂,趣赐铁券,胜非命所属检详故事,如法制造。是夕,傅、正彦引精兵二千人,开涌金门以出,命其徒所在纵火;遇大雨,火不能起,遂遁。夜,尚书省檄诸道捕傅等。 世忠、俊,光世驰入城,至行宫门。世忠欲入,其下张介曰:“不可,虽闻二贼已去,尚未可知。”其阍者以闻,上步至宫门,握世忠手恸哭。光世、俊继至,并见于内殿,上嘉劳久之。 辛亥,皇太后撤帘。 吕颐浩、张浚引勤王兵入城,都人夹道耸观,或以手加额。颐浩、浚与诸将见胜非于殿庐,因求对,閤门白:“故事,无与宰执同对者。”胜非曰:“吕枢密固可随班,然亦须降旨免见,馀人则不知也。” 是日,平寇左将军韩世忠手执工部侍郎王世修以属吏,并拘其妻子,诏制置使刘光世鞫其始谋以闻。 苗傅犯富阳,遣统制官乔仲福追击之。 壬子,帝初御殿受朝。 知枢密院事张浚等言:“逆臣苗傅、刘正彦引兵遁走,请行下诸州,生擒傅、正彦者,白身除观察使,不愿就者赏钱十万缗,斩首者依此。搏获王钧甫、马柔吉、张逵、苗瑀、苗翊,并转七官。其馀官兵、将校,并与放罪,一切不问。仍降黄榜晓谕。”从之。 诏:“前日皇太子嗣位赦文内,优赏诸军,改作复辟优赏,馀不行。” 是日,执政奏事毕,朱胜非乞罢,帝未许,胜非曰:“臣若不去,人必以为有所壅蔽。臣去之后,公议乃见。”帝问可代者,胜非曰:“以时事言,须吕颐浩、张浚。”帝曰:“二人孰优?”胜非曰:“颐浩练事而粗暴,浚喜事而疏浅。”帝曰:“人俱轻浚太少年。”胜非曰:“臣向日苏州被召,军旅钱谷,悉以付浚。后来勤王事力皆出于此,浚实主之。” 胜非拜辞,将退,帝曰:“即令更押卿赴都堂,令刘光世、韩世忠、张俊等皆参堂,以正朝廷之体。”胜非曰:“臣闻唐李晟平朱泚之乱,奏云:‘谨已肃清宫禁,祗奉寝园。’当时寇污宫禁,晟击出之,故云肃清。今陛下还宫已数日,将士直突呼叫,入至殿门,诚为不知理道。” 胜非退,见光世已下于都堂,世忠曰:“金人固难敌,若苗傅,但有少许汉儿,何足畏者!”胜非曰:“请太尉速追讨,毋令过江。” 癸丑,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兼御营使朱胜非,罢为观文殿大学士、知洪州,从所请也。胜非在相位凡三十三日。 资政殿学士、大中大夫、同签书枢密院事吕颐浩迁宣奉大夫、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兼御营使,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李邴守尚书右丞,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事郑瑴进签书枢密院事。 监察御史陈戩鞫王世修于军中,具伏同苗傅等谋乱状,诏斩于市。 苗傅犯桐庐县。 起复定国军承宣使、带御器械、鄜延路马步军总管、御营平寇左将军韩世忠为武胜军节度使,充御营左军都统制;宁武军承宣使、带御器械、秦凤路马步军副总管、御营前军统制张俊为镇西军节度使,充御营右军都统制;秘阁修撰、知平江府汤东野充徽猷阁待制;朝奉大夫、知常州周杞充右文殿修撰:自馀将佐,咸进官二等。张浚言:“迪功郎吕摭,自城中以蜡书陈二凶反状;进士吕擢,掌文字有劳。”得旨,摭改京秩,擢命以官。 始,王渊识韩世忠于微时,待之绝等,至是世忠为请地厚葬,经纪其家。久之,诏赠渊开府仪同三司;而康履亦赠官,谥荣节。渊死年五十三。 斩御营中军统制官、权主管侍卫步军司公事吴湛。 初,帝见韩世忠,握手语曰:“吴湛最佐逆,尚留朕肘腋,能先除乎?”世忠曰:“此易与耳。”时湛已不能自安,严兵为备。世忠诣湛,与语,手折其中指,遂执以出;门下兵卫惊扰,世忠按剑叱之,无敢动者。诏戮湛于市。以统制官辛永宗为带御器械、充御营使司中军统制。 乙卯,赦天下。举行仁宗法度,录用元祐党籍。嘉祐法有与元丰不同者,赏格听从重,条约听从宽。系石刻党人,并给还元官职及合得恩泽。诸路上供木炭、油、蜡之类,有困民力非急用之物者并罢。天下民庶,许置弓弩,技精者保试推恩。 丙辰,苗傅至白沙渡,所过焚桥梁以遏王师,刘光世遣其前军统制王德助乔仲福讨之。 丁巳,诏:“自崇宁以来,内侍用事,循习至今,理宜痛革。自今内侍不许与主兵官交通、假贷、馈遗及干预朝政;如违,并行军法。” 苗傅犯寿昌县,所至掠居人,黥以为军。 戊午,统制官乔仲福追击苗傅至梅岭,与战,败之,傅走乌石山。 庚申,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吕颐浩改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仍兼御营使;尚书右丞李邴参加知政事。 时言者复引司马光并三省状,请举行之,诏侍从、台谏议。御史中丞张守言:“光之所奏,较然可行。若便集众,徒为纷纷。”颐浩乃请以尚书左右仆射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门下、中书侍郎并为参知政事,尚书左右丞并减罢。自元丰改官制,肇三省,凡军国事,中书揆而议之,门下审而覆之,尚书承而行之,三省皆不置长官,以左右仆射兼两省侍郎。二相既分班进呈,自是首相不复与朝廷议论。宣仁后垂帘,大臣觉其不便,始请三省合班奏事,分省治事,历绍圣至崇宁,皆不能改。议者谓门下相既同进呈公事,则不应自驳已行之命,是东省之职可废也。及是帝纳颐浩等言,始合三省为一,始祖宗之故。 宰相吕颐浩、知枢密院事张浚言:“今天下多事,宜命庶僚各举内外官及布衣隐士材堪大用之才,擢为辅弼,协济大功。”诏行在职官各举所知以闻。 权罢秘书省,废翰林天文局,并宗正寺归太常,省太府、司农寺归户部,鸿胪、光禄寺、国子监归礼部,卫尉寺归兵部,太仆寺归驾部,少府、将作、军器监归工部,皆以军兴并省也。 秘书少监方訚罢为秘阁修撰、知台州,其馀丞、郎、著作、正字十馀人,皆出守或奉祠而去。于是馆、学、寺、监尽废,士人外召而至者,率以尚书郎处之,郎选始轻矣。 减尚书六曹吏,自主事至守当官凡四等,定为九百二十人。吏部七司,三百五十九;户部五司,二百八十八;礼部四司,五十六;兵部四司,一百三十五;刑部四司,六十三;工部四司,一十九;其分案总为一百七十有三。 苗傅犯衢州,守臣胡唐老据城拒之。大雨雹,城上夭石俱发,不克攻,遂引去。 辛酉,武泰军节度使、知大宗正事仲综,请自江宁府移司虔州,许之。未几,仲综薨,追封平原郡王。 癸亥,乔仲福、王德至衢州。 丙寅,诏:“诸路靖胜军并拨隶御营右军都统制张浚。” 苗傅犯常山县。 丁卯,帝发杭州,留签书枢密院事郑瑴卫皇太后。 丁卯,御营左军都统制韩世忠请身往讨贼。以世忠为江浙制置使,自衢、信追击之。世忠入辞,请曰:“臣当扑灭二贼,未审圣意欲生得之耶,或函首以献也?”帝曰:“杀之足矣。”世忠曰:“臣誓生致之,显戮都市,为宗社刷耻。”时卫士宋金刚、张小眼者,号有膂力,世忠乞以行,欲使护俘来上。帝壮之,酌巨觥以饯世忠。 戊辰,苗傅犯玉山县。 辛未,苗傅屯沙奚镇,统制官乔仲福、王德乘间入信州。会统制官巨师古自江东讨贼还,与仲福会,傅未至信州十里,闻官军在彼,遂还屯衢、信之间。 壬申,立皇子检校少保、集庆军节度使魏国公帟为皇太子。 丙子,初定两省吏额,自录事至守当官分五等,凡二百三十八人。中书省六分,门下省四分;其分房十有四,大凡六房外,又有制敕库及班簿、章奏、知杂、催驱、开拆、赏功等房,而刑房分上下,诸吏守阙者百五十人,其馀为正额。 丁丑,初定尚为省自都事而下凡二百二十四,其间守阙如两省之数,分房十、自吏、户、工、刑之外,有监印、奏钞、知杂、开拆等房及制敕库,后又增催驱三省、催驱六曹、御史刑、封桩户、营田工等房,通旧为十有五。 是月,御营平寇前将军范琼自寿春渡淮,遣卒五人之庐州,从安抚使胡舜陟责赡军钱帛,舜陟执杀之,遣一骑还报,谕之曰:“将军受命北讨,今弃而南,自为寇,吾岂竭生灵膏血以为汝资!宜急去,不然,将厉兵与将军周旋于城下,必尽杀乃止!”琼乃止。舜陟又檄诸郡勿给其粮,琼遂自光、蕲渡江,引兵之洪州屯驻。 五月,戊寅朔,帝次常州。诏知枢密院事兼御营副使张浚为宣抚处置使,以川、陕、京西、湖南、湖北路为所部。 初,上问浚以方今大计,浚请身任陕、蜀之事,置司秦、川,而别委大臣与韩世忠镇淮东,令吕颐浩扈驾来武昌,张俊、刘光世从行,庶与秦、川首尾相应,帝然之。监登闻检院汪若海亦曰:“天下若常山蛇势,秦、蜀为首,东南为尾,中原为脊;将图恢复,必在川、陕。”议遂决。始,除浚招讨使,左司员外郎兼权中书舍人李正民言:“川、陕吾境,不当以招讨名,请用唐裴度故事。”帝是其言,浚乃改命。帝许浚便宜黜陟,亲作诏赐之。 右司谏袁植言:“前宰相黄潜善、汪伯彦,国之奸贼,其罪不在王黼、蔡攸之下,且怙宠擅权,蔽贤嫉能,登相府曾未逾年,三分天下几失其二。释而不诛,奈宗庙社稷何!望槛送二人,斩之都市,以崇国体。”诏责授镇东军节度副使、英州安置黄潜善降充江州团练副使,责授秘书少监、永州居住汪伯彦降充宁远军节度副使,并即其州安置。 韩世忠引兵发杭州。 庚辰,江、浙制置使周望引兵至衢州,而苗傅与其徒犯江山县。傅之行也,常以王钧甫、马柔吉将赤心队为先锋,去大军十里而屯。时帝命诸将,以罪止傅兄弟及刘正彦、钧甫、柔吉、张逵,馀皆罔治。赤心军士闻诏宽大,乃叛傅,钧甫遂焚河梁以断其路,率赤心之众降于望。望使人受降书,未成,其前军统领、右武大夫、归州防御使张翼等七人,谓钧甫反覆,斩钧甫及柔吉首以降,贼党大惧。诏以翼为翊卫大夫、温州观察使,诸将赵秉渊、杨忠悯,归朝官赵棫、赵休,并进三官,仍以棫、休为直秘阁。秉渊,易县人,宣和末,杀契丹廋军,以城来降。忠悯,其先榆次人也。 苗傅等闻韩世忠且至,遂引后趋信州。世忠闻之,恐其滋蔓闽、广,乃自浦城捷出以邀之。 辛巳,帝次镇江府。翰林学士滕康请命有司祭陈东之墓,御笔令守臣并张悫致祭。帝谕执政,以悫古之遗直,东忠谏而死,皆厚恤其家焉。 乙酉,帝至江宁府,驻神霄宫,改江宁府为建康府。 起复朝散郎洪晧为徽猷阁待制、假礼部尚书、充大金通问使。 初,议遣人使金,张浚因荐晧;吕颐浩召与语,大悦。俄诏赐对,时晧方墨衰绖,颐浩脱巾衣服之。既对,帝以国步艰难,两宫远狩为忧。晧极言:“天道好还,金人安能久据中土!此正《春秋》邲、鄢之役,天其或者警晋训楚也。”帝悦,晋晧五官,擢待制,而以武功郎龚璹为右武大夫、假明州观察使,副之。 帝遣左副元帅宗翰书,称:“宋康王构谨致书元帅閤下:愿用正朔,比于藩臣。”上令晧与宰执议国书,晧欲有所易,颐浩不乐,遂罢迁官之命。 溃卒朱海,有众数千人,入定远县界,知县事魏孝友率兵至永康镇,迓海请战,海曰:“我假道而过,秋毫不敢犯,尚何与公战乎!”孝友不从,以兵击之。海怒,与战,民兵皆溃。海执孝友至县,杀之。 苗傅寇浦城县。时御营副使司前军统制王德,既杀江、浙制置司裨将陈彦章,欲与制置使韩世忠战,世忠曰:“苗、刘未平,若与之战,乃是更生一敌,不如避之。” 夜,世忠将至浦城北十里,与傅、正彦遇于涣梁驿。正彦屯溪北,傅屯溪南,跨溪据险设伏,相约为应。世忠率诸军力战,骁将李忠信、赵竭节恃勇陷陈,右军统制官马彦溥驰救,死之。贼乘胜至中军,世忠瞋目大呼,挺矛而入,正彦望见,失声曰:“吾以为王德,乃韩将军也!”正彦少却,世忠挥兵以进。正彦坠马,世忠生擒之,尽得其金帛子女。傅弃军遁去。苗瑀收馀卒得千六百人,进破剑川县,又犯虔州。事闻,再赠彦溥武成军节度使,谥忠壮。 先是朝散郎刘晏在正彦军中,傅使统赤心队,晏谓其部曲曰:“吾岂从逆党反者邪!韩制使来,吾济事矣。”遂率众归世忠。浦城之战,世忠以晏骑六百为疑兵于浦山之阳,贼见,大骇。晏以所部力战,世忠上其功,迁一官。 初,薛庆据高邮,兵至数万人,附者日众。知枢密院事张浚闻庆等无所系属,欲亲往招之。浚既渡江,靳赛以兵降。戊子,至高邮,入庆垒,从者不满百人。浚出榜示以朝廷恩意,庆遂感悦归服。 己亥,都省言:“自军兴以来,天下多事,四方文移增倍。前日宰执疲耗于案牍,而边防军政所当急者,反致稽缓。此无它,中书别无属官故也。请用熙宁故事,复置中书、门下省检正官二员,分书六房事,省左右郎官二员。”从之。 是日,苗翊率众出降,未解甲,复从其将孟皋计,欲遁之温、台。裨将江池闻之,杀皋,擒翊,降于制置使周望,其众皆解甲。 有举子程妥者,崇安人,时在傅军为傅谋,与苗瑀、张逵收馀兵入崇安县,统制官乔仲福、王德共追之,尽降其众。傅夜脱身去,变姓名为商人,与其爱将张政亡之建阳县,土豪承节郎詹标觉而邀之,留连数日。政知不免,密告标曰:“此苗傅也。”标执以告南剑州同巡检吕熙,以赴福建提点刑狱公事林杞,杞恐政分其功,与熙谋,使护兵杀政崇安境上,自以傅追世忠授之,遂槛赴行在。 辛丑,张浚自高邮至行在。复以浚知枢密院事。 先是浚入薛庆军,人传事有不测,淮南招抚使王侄即以兵渡江。会薛庆既得厚赏,从其党王存计,亟以兵卫浚而出。帝闻之,即日趣浚归,浚辞曰:“高邮之行,徒仗忠信,虽不至如所传闻,然身为大臣,轻动损威,罪莫甚焉。”诏不允,以庆守高邮军。帝亲书御制《中和堂诗》赐浚曰:“愿同越勾践,焦思先吾身。”卒章曰:“高风动君子,属意种蠡臣。” 是行也,御营使司主管机宜文字、承直郎任贶,至高邮遇贼,坠马死,命以银帛赐其家,录其子仲全为忠州文学。 丁未,尚书省请以江、池、饶、信州为江州路,建康府、太平、宣、徽州、广德军为建康府路,并以守臣充安抚制置使,其江州守臣,更不带江东、湖北字入衔;从之。 六月,戊申朔,升盱眙县为盱眙军。 徽猷阁待制洪晧奉使至淮南,邀宿、泗州都大捉杀使李成以兵护送。而成方与遥郡防御使耿坚共围楚州,责通判权州事贾敦诗,谓其降敌。坚,河北人,初以义兵保护乡井,既而率所部南来,至袭庆府与成会,及是俱在淮东。晧先以书抵成,成曰:“汴涸,虹有红巾,非五千骑不可往,军食绝,不克如命。”晧闻坚可撼,阴遣说之曰:“君越数千里赴国家急,山阳纵有罪,当禀于朝。今擅兴兵,名勤王,实作贼耳。”坚意动,遂强成敛兵。晧行至泗境,谍报有迎骑介而来,晧复还,且上疏言:“李成以朝廷不恤之而稽馈饷,有引众纳命建康之语。今靳赛据扬州,薛庆据高邮,万一三叛连衡,何以待之!此含垢之时,宜遣辩士谕意,优进其秩,畀以京口纲运,如晋待王敦可也。”帝遂遣閤门宣赞舍人贺子仪抚谕成,给米五万斛。吕颐浩亦为书遗成,言:“左右欲图王图霸,须有天命。若无天命,虽以项羽之强,终必灭亡。”颐浩怒皓不先白己,乃奏其稽留生事,贬秩二等,皓遂转由滁阳以行。耿坚后亦为李成所并。 己酉,帝以久雨不止,谕辅臣,恐下有阴谋或人怨所致,于是吕颐浩、张浚皆谢罪求去。帝曰:“宰执岂可容易去位!来日可召郎官以上赴都堂言阙政。” 御史中丞张守上言:“陛下罪己之诏数下矣,而天未悔祸,实有所未至尔。傥能应天以实不以文,则安知谴告警惧,非诱掖陛下以启中兴之业乎!”先是守尝进修德之说,疏凡三上,且曰:“愿陛下处宫室之安,则思二帝、母后毡庐毳幕之居;享膳羞之奉,则思二帝、母后?亶肉酪浆之味;服细暖之衣,则思二帝、母后穷边绝塞之寒苦;操予夺之柄,则思二帝、母后语言、动作受制于人;享嫔御之适,则思二帝、母后谁为之使令;对臣下之朝,则思二帝、母后谁为之尊礼。要如舜之兢业,汤之危惧,大禹之菲恶,文、武之忧勤,圣心不倦,盛德日隆,而天不之助顺者,万无是理也。”及是又申言之,且曰:“天时人事,至此极矣,陛下睹今日之势与去年孰愈?而朝廷之措置施设,与前日未始异也。俟其如维扬之变而后言之,则虽斥逐大臣,无救于祸。汉世灾异策免三公,今位宰相者虽有勋绩,然其才可以办一职而识不足以干万机,愿更择文武全才海内所共推者擢任之。” 中书舍人季陵言:“金人累岁南侵,生灵涂炭,城邑丘墟,怨气所积,灾异之来,固不足怪。惟先格王正厥事,则在我者其可忽耶!臣观庙堂之上无擅命之人,惟将帅之权太盛;宫阃之内无女谒之私,惟宦寺之习未革。今将帅位高身贵,家温禄厚,拥兵自卫,浸成跋扈之风。去年御敌,尝遣王渊,桀骜不行;改命范琼,心怀怏怏。苗、刘二贼乘间窃发,岂一朝一夕之故哉!逮勤王之师一至钱塘,拘占房舍,攘夺舟船,凌轹官吏,侵渔百姓,恃功益骄,莫敢谁何,此将帅之权太盛也。宦寺挠权,为日固久,不幸维扬大臣暗于事机,渡江之初,得以自衒,窃弄威柄,有轻外朝之心,上下共愤,卒碎贼手,亦可以戒矣。比闻蓝珪之流,复有召命,党与相贺,气焰益张,众召僧徒,广设斋会,以追荐钱塘之被害者,行路见之,疑其复用,莫不切齿,此宦寺之习未革也。自古天子之出,必载庙主而行,示有尊也。前日南渡,事出仓卒,有司迎奉,不能如礼。既至钱塘,置太庙于道宫而荐享有阙,留神御于河浒而安奉后时,行路之人,见者流涕。今兹驻跸,又几月矣,未闻下款谒之诏,慰在天之灵,《洪范》不肃之咎,臣意宗庙当之。比年盗贼杀戮长吏,如刲孤豚,残虐百姓,如刈草艾,朝廷苟且,例许招安,未几再叛,反堕贼计。元凶之罪罔获,忠臣之愤不雪,赤子之冤未报,不谋之咎,臣意盗贼当之。昨太母临朝,奸臣马扩上疏,谓上策入蜀,中策都武昌,下策都江宁,臣常诘之,第言‘天子必惮远涉,由下引之以及中,由中引之以及上。’此奸谋也。扩乃西人,知关陕残破,不可以遽往,欲先幸蜀以便私耳。侧闻道路之言,谓銮舆不久居此,人情皇皇,未知死所,立赏禁止,终莫之信。虽自臆度,决无是事,万一有之,不几于狂乎?《洪范》常雨之证,恐或由此。自军兴以来,既结保甲,又改巡社,既招弓手,又募民兵,追呼急于星火,割剥侵于肌肤,民力竭矣,而犹求焉,不几于急乎?《洪范》常寒之证,恐或由此。且阳为德,阴为刑,常雨常寒,--太盛,陛下正当修德以应天。能制将帅,乃德之刚,能抑宦寺,乃德之正。事宗庙以孝,禁盗贼以义,谋国以智,安民以仁,如此行之,则人心悦而天意得矣。”帝嘉纳之。 司勋员外郎赵鼎言:“自熙宁间王安石用事,肆为纷更,祖宗之法扫地而生民始病。至崇宁初,蔡京托名绍述,尽祖安石之政以致大患。今安石犹配飨庙庭,而京之党未族,臣谓时政之阙,无大于此,何以收人心而召和气哉!”帝纳其言,遂罢安石配享神宗庙庭。靖康初,廷臣有请罢安石配飨者,争议纷然,至是始决。 乙卯,诏:“军兴以来忠义死节之家,令中书省、枢密院籍记姓名,优加存恤,访其子孙,量材录用。” 丙辰,诏:“诸路监司、郡守,遇朔望率见任官望拜二圣。” 是日,苗傅后军部将韩隽犯光泽县,陷之。 傅之败也,隽以兵六百趣邵武军,守臣朝散大夫张毣先期遁去。隽入城,焚掠皆尽,遂引兵趋建昌军。官吏军民皆欲逃去,守臣方昭以六十口为质,揭榜通衢:“敢言去者,以军法从事!”率众婴城,亲督守备。隽攻围之,凡六昼夜,昭鼓众益厉。贼死者十三四,一夕,遁去。隽既陷临川,又攻湖口县,遂渡江至蕲州,守臣中大夫王甡与官吏皆逃去。隽引兵欲依杨进于京西,道为王善、张用所邀,且闻进死,乃还居黄陂境上。会刘光世驻军江州,遣人招隽,隽往见光世,光世命还屯蕲州,因更名世清,号小韩。寻诏世清添差蕲州兵马钤辖。 戊午,命江、浙、淮南开畎潴水,以限戎马。 庚申,隆祐皇太后至建康,帝率群臣迎于郊外。徽猷阁待制、知平江府汤东野扈太母至行在,遂以东野试尚书户部侍郎,张浚奏以东野兼宣抚司参赞军事。东野建言:“欲图中兴,当先守关中,据形胜以固根本。” 辛酉,帝手诏以四事自责:一曰昧经邦之远图,二曰乏戡难之大略,三曰无绥人之德,四曰失驭臣之柄。仍命出榜朝堂,遍谕天下,使知朕悔过之意。 丁卯,右司谏袁植罢。 初,植请再贬汪伯彦而诛黄潜善及失守者权邦彦、朱琳等九人,帝曰:“渡江之役,朕方念旧责己,岂可尽归罪大臣!植乃朕亲擢,虽敢言,然导朕以杀人,此非善事。”吕颐浩曰:“圣朝弼臣,罪虽大止贬岭外,故盛德可以祈天永命。植发此念,已伤和气。”滕康曰:“如植言,伤陛下好生之德矣。”乃下诏,略曰:“朕亲擢袁植,置之谏垣,意其补过拾遗以救阙失。而植供职以来,忠厚之言未闻,杀戮之事宜戒,可出知池州。”明日,康见帝曰:“大哉王言,太祖以来未尝戮大臣,国祚长过于两汉者,此也。”未几,潜善卒于梅州。 戊辰,诏:“以防秋在近,自荆南至镇江府,沿江巡检五十员,令枢密院各择材武可仗者一人为之贰。其土军有阙者,并招填之。” 升公安县为军,以共能捍御也。 甲戌,帝自神霄宫入居建康府行宫。 乙亥,诏谕军民:“以迫近防秋,已令杜充提重兵准备。又于七月下旬,恭请隆祐皇太后率六宫、宗室近属迎奉神主,前去江表。朕与谋臣宿将,戮力同心,以备大敌,进援中原。应官吏士民家属南去者,官司毋得禁。” 先是东京留守杜充将赴行在,檄直龙图阁、知蔡州程昌宇为留守判官,至是昌宇入京城视事。时京城自四门外皆阖,人以为病,昌宇至,欲尽辟之;又游手杂食,市多窜窃,犯者虽一钱亦死,冒宇欲宽为一千;副留守刘仲荀皆不听。始,昌宇之离蔡也,吏士皆持半月粮,既而食尽,乃挑野菜而食。 是日,金人破磁州。 初,金人围城急,军校杨再兴等作乱,杀权守赵子节,推将官苏珪领州事。珪曰:“吾有三事,能从我则可。”众曰:“试言之。”珪曰:“我欲率军民夺路归京师。”众曰:“不可。”“力战,如何?”又不可。珪曰:“盍开门乎?”众不应。于是珪率众请降。金人以大队至城下,且折箭为誓曰:“不杀人。”丙子,金人纵米面入城,其价顿减数十倍。时武安城守甚固,金不能攻,及闻磁降,乃下。 秋,七月,己卯,诏:“东京宗室并移虔州。” 辛巳,韩世忠军还,执苗傅、刘正彦、苗翊诣都堂,审验毕,磔于建康市,枭其首。正彦临刑,瞋目骂傅曰:“苗傅匹夫,不用吾言,遂至于此!” 时张逵、苗瑀及傅二子先已死,议者欲孥戮之,大理少卿王衣曰:“此曹在律当诛,顾其中妇女有雇买及卤掠以从者,傥杀之,未免无辜。”帝矍然,即诏自傅、正彦妻子外皆免。衣,历城人也。 癸未,武胜军节度使、御前右军都统制韩世忠为检校少保、武胜、昭庆军节度使,赏平苗、刘之功也。帝遣使赐世忠金合,且御书“忠勇”二字表其旗帜,又封其妻梁氏为护国夫人,给内中俸以宠之。将臣兼两镇,功臣妻给俸,皆自此始。 言者论备江之策,宜以铁索为沈网,横锁江岸,以防浮江顺流之舟;以木为卧栅,密藏于岸步之下,使战舰不可得而入。此二者,用力甚少而收功甚大。乙酉,诏付水军制置使。 丙戌,庆远军节度使、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御营平寇前将军、权主管侍卫步军使司提举一行事务范琼入见。 初,琼在江西,右正言吕祉首奏其罪,且进取琼之策,乃召琼赴行在。琼住军南昌,徘徊观望,诏监察御史陈戩趣其入觐。琼未拜诏,先陈兵见戩,且剥人以惧之,戩不为动,徐曰:“将军不见苗、刘之事乎?愿熟计。”琼乃朝服北向谢恩,遂引兵赴阙。既至,未肯释兵,及入见,面奏乞贷左言等朋附苗、刘之罪;且言自祖宗以来,三衙不任河东、北及陕人,今殿帅阙官,乞除殿前司职事;又言招到淮南、京东盗贼十九万人,皆愿听臣节制。帝怒。 知枢密院事张浚奏:“琼大逆不道,罪恶满盈。臣自平江勤王,凡五遣人致书,约令进兵,琼皆不答。今呼吸群凶,布在列郡,以待窃发,若不乘时诛戮,它日必有王敦、苏峻之患。”帝许之。右仆射吕颐浩曰:“臣与琼旧有嫌隙,不敢独任其事,愿付张浚。”浚退,与集英殿修撰、权枢密院检详文字刘子羽谋,夜,锁吏于浚府中,使作文书皆备。 丁亥,朝退,伪遣御前右将军都统制张俊以千人渡江,若捕它盗者,因召俊、琼及御前营副使杜充赴都堂计事,使俊将其众甲以来。琼从兵满街,意气自若。食已,颐浩等相顾未发,子羽坐庑下,遽取写敕黄纸诣前曰:“有敕,将军可诣大理置对。”浚数琼罪,琼眙愕,遂以俊兵拥缚付大理,使光世出,抚其众曰:“所诛止琼耳。若等固天子自将之兵也。”众皆投刃曰:“诺。”于是复以八字军还付武功大夫、忠州防御使、新知兆州王彦,而馀兵分隶御营五军。 是日,太子帟薨。太子病未瘳,有鼎置于地,宫人误蹴之有声,太子即惊搐不止,上命斩宫人。少顷,太子薨,年三岁。诏辍五日朝,殡金陵之佛寺。 戊子,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郑瑴卒,年五十。瑴执政甫百日,上甚悼之,谓大臣曰:“朕元子犹能自排遣,瑴讣至,殆不能释也!”常赙外,特赐田十顷,第一区,以抚其孤。 辛卯,诏:“谏官别置局,不隶后省,许与两省官相见议事。”元丰初,用唐制置谏官八员,分左右,隶两省,至是始复之如祖宗之故。 升杭州为临安府。 壬辰,诏范琼就大理寺赐死。 时大理少卿王衣奉诏鞫琼,琼不伏。言者又论琼逼迁上皇、擅戮吴革、迎立张邦昌等事。章下大理,衣具以责之,琼词服。诏以台谏三章,责为单州团练副使、衡州安置。章再上,乃赐琼死,亲属将佐并释之。狱吏杀琼,琼犹不肯,吏以刀自缺盆插入,叫呼移时死。其弟及三子皆流岭南。 罢内香药库,以其物归左藏。 甲午,张用与马友分军屯确山,麦且尽,众皆乏食,乃议复往山东。友请所部沿淮巡绰,用识其意,许之。友以本部兵数万去,自分为七军。用与曹成、李宏屯光州境内,沿淮答刂木寨,为久驻之计。 初,京城失守,统制官阎瑾遁去,留其婿刘绍先以兵数千屯光州,守臣任诗厚遇之。诗在光四年,颇得其用。故自靖康以来,诸郡多破,而光独得全。 时金左副元帅宗翰自东平还云中,右副元帅宗辅自滨州还燕,留左监军完颜昌守山东地。帝虑其再至,复遣使议和。 庚子,尚书户部侍郎、宣抚处置使司参赞军事汤东野试工部侍郎兼知建康。 时建康寓治保宁僧舍,而浙江制置使韩世忠屯蒋山,逐守臣显谟阁直学士连南夫而夺其治寺。殿中侍御史赵鼎言:“南夫缓不及事,固可罪;然世忠躬率使臣排闼而入,逐天子之京尹,此岂可训!请下诏切责世忠而罢南夫,仍治其使臣之先入者,此为两得。”上曰:“唐肃宗与灵武诸军草创,得一李勉,然后朝廷尊。今朕得卿,无愧昔人也。”乃降南夫知桂州,而以东野知建康府。戍兵故皆群盗,喜攘夺市井,东野峻法绳之不少纵,民恃以安。 知枢密院事、御营副使、宣抚处置使张浚,以亲兵千五百人、骑三百发行在。 帝赐川、陕官吏军民诏曰:“朕嗣承大统,遭时多故,夙夜以思,未知攸济。正赖中外有位,悉力自效,共拯倾危。今遣知枢密院事张浚往谕密旨,黜陟之典,得以便宜施行。卿等其念祖宗积累之勤,勉人臣忠义之节,以身徇国,无贻名教之羞,同德一心,共建兴隆之业,当有茂赏,以答殊勋。” 自王侄、谢亮之归,朝廷闻鄜延经略使曲端欲斩王庶,疑其有反心,乃以御营使司提举一行事务召端,端疑不行,权陕西转运判官张郴劝端,不听。议者喧言端反,端无以自明,至是浚入辞,以百口明端不反。 时明州观察使刘锡、亲卫大夫、明州观察使赵哲皆在浚军,浚辟集英殿修撰、知秦州刘子羽参议军事,尚书考功员外郎傅雱、兵部员外郎冯康国主管机宜文字,武功大夫、忠州防御使王彦为前军统制。彦将八字军以从,太学博士何洋、閤门祗候甄援等俱从行。康国将行,往辞台谏,赵鼎谓之曰:“元枢新立大功,出当川、陕,半天下之责,自边事外,悉当奏禀,盖大臣在外,忌权太重也。” 是日,浚军行,屯雨花台。时东京米升四五千,留守杜充既还朝,副留守郭仲荀以敌逼京畿,粮储告竭,遂率馀兵赴行在。充先行至江宁镇,与浚遇,屏人语久之。 初,以靳赛为淮东马步副总管,屯扬州,已而复叛。辛丑,招抚使王侄与遇于兴化县,侄军不整,为赛所乘,大败,制书、金鼓、印文皆为赛所得,侄仅以身免。 壬寅,诏:“迎奉皇太后,率六宫往豫章,且奉太庙神主、景灵宫祖宗神御以行,百司非预军旅之事者悉从。” 八月,戊申,环庆经略使王似言:“方今用兵之际,关陕六路帅,请皆用武臣。”吕颐浩曰:“臣少识种谔,眇小而为西夏信服。今之武帅,类皆斗将,非智将,罕见如谔之比。”杜充曰:“方今艰难,帅臣不得坐运帷幄,当以冒矢石为事。”帝曰:“王似未知武臣少能知义理;若文臣中有智勇兼资、练达边事如范仲淹者,岂必亲临矢石,何为多籍武帅!” 己酉,移浙西安抚司于镇江府。临安守臣改带管内安抚使。 壬子,资政殿学士、权知三省、枢密院事李邴,以本职提举杭州洞霄宫。邴与吕颐浩论不合,力请免,乃有是命。 资政殿学士、同知三省、枢密院事滕康进权知三省、枢密院事,吏部尚书刘珏为端明殿学士、权同知三省、枢密院事,仍许珏缀执政班奏事。 诏尚书吏部侍郎高卫往洪州,仍兼御营使司参赞军事,沿路因便处置控扼,及具形势以闻。 时虽下诏坚守建康,而议者以为朝廷阴为避敌之计。吕颐浩因奏事为帝言:“如曾楙尚疑之,况小民乎!宜量留嫔御,掌批奏牍,以固人心。且免令内臣权管,恐其不密,或缘此开端。”帝纳之。 甲寅,刘文舜寇舒州,通判权州事郑严遣人以礼侍之,文舜喜,遂入城,秋毫不敢犯。严请于朝,以文舜为淮西都巡检使,赐金带。严,钟离人也。 龙图阁待制、陕西节制使王庶罢,徽猷阁直学士、知庆阳府王似为陕西节制使。 初,庶闻金兵退,复入延安,而城不可守,乃移驻洛交,收招散亡。会诏似守长安,庶益治军,且上章请不能守延安之罪,遂罢去。延安之破也,金人移兵趋环庆路,似选劲兵邀击于险,兵不能进,故用之。 壬戌,隆祐皇太后登舟发建康,百官辞于内东门。帝犹虑金人南侵,密谕滕康、刘珏,令缓争取太后圣旨,便宜以行。 癸亥,徽猷阁待制洪晧奏自寿春府由东京出界,吕颐浩曰:“将来崔纵未必不先到。”帝曰:“今奉使欲如王云者岂易得!” 先是群盗张俊、李贵啸聚颍上,道益梗,提举官范潩、张锐尝招慰之,旋复乱。晧至顺昌,闻贼有至近郊以牛驴市物者,约与相见谯门下,晧晓譬切至,曰:“自古无白头贼。”贼竦悟,请归报其渠帅。乃为书至其窟穴,俊、贵皆听命,率所领入宿卫。 乙丑,直龙图阁、权东京留守判官程昌宇自京城还蔡,副留守郭仲荀亦引馀兵归行在,遂以直徽猷阁、京畿转运副使上官悟权京城留守。仲荀既行,都人从之来者以万数,离京师数日,始得谷食,自此京师人来者遂绝矣。 先是知唐州滕牧为董平所逐,会群盗八?针王民等犯京西,牧自襄阳遣使招之,皆听命,遂以其众还桐柏,攻平。民取道蔡州,昌宇不纳,民营城东两日,无所得而去。牧以民之军与平战,平败,执通判事李祁以行。未几,牧迁京西转运判官,唐州遂无主将。京师自悟留守后,命令不复能行,留守司名存而已。 丙寅,帝谓大臣曰:“国用匮乏,政以所费处多。”吕颐浩曰:“用兵费财,最号不赀,故汉文帝不言兵而天下富。”帝曰:“用兵与营造,最费国用,深可戒之。” 丁卯,朝议大夫、京东路转运判官杜时亮为秘阁修撰、假资政殿学士,充奉使大金军前使;进士宋汝为授修武郎、假武功大夫、开州刺史,副之。 时朝议以为敌兵且至,而洪晧、崔纵未得前,求可使缓师者。时亮,宣和末尝为燕山路干办官,金许王宗杰入燕,与吕颐浩等五人惧被执,既而释之。汝为,丰县人,身长七尺馀,博闻强记,徐州之破,阖族百馀人皆死,至是闻金人南侵,见部使者陈边事,遣诣行在所。帝纳其说,命持书遗金主请和,且致书左副元帅宗翰,略曰:“古之有国家而迫于危亡者,不过守与奔而已。今以守则无人,奔则无地,此所以諰々然惟冀阁下之见哀而赦己。故前者连奉书,愿削去旧号,是天地之间,皆大金之国而尊无二上,亦何必劳师远涉而后为快哉!”时刘豫节制东平,吕颐浩因以书遗之,俾汝为面陈朝廷密意。 光禄少卿范寅敷自金来归,诏寅敷都堂审问。先是知陕州李彦仙遣小将赵成往云、朔觇事,比还,念无以自明,乃挟寅敷以归,至是赴行在。成,正平人也。 庚午,奉安滁州端命殿太祖皇帝御容于建康府天宁万寿观。 壬申,帝谓辅臣曰:“高丽入贡人使将至,闻上皇遣内臣、宫女二人来。朕闻之,一则以喜,一则以悲。朕违远二圣,已及三年,忽得安信,岂得不喜?上皇当承平之久,以天下之养奉一人,彼中居处服食,凡百粗陋,而朕居深宫广殿,极不遑安。且朕父母兄弟及妻皆在远域,惟一子近已薨逝,孑然一身,当此艰难,所以悲也。”言未已,泪下。吕颐浩曰:“愿陛下少宽圣抱,恢中兴之业。”周望曰:“二圣忽有使来,南归之期可望,此必金人之意。若非彼意,数人者虽至高丽,高丽亦不肯令来也。” ◎宋纪一百六 ∷起屠维作噩闰八月,尽十二月,凡五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建炎三年金天会七年 闰八月,丁丑朔,诏曰:“敌人迫逐,未有宁息之期。朕若定居建康,不复移跸,与夫右趋鄂、岳,左驻吴、越,山川形势,地利人情,孰安孰否,孰利孰害?三省可示行在职事、管兵官,条具以闻。” 始,张浚建武昌之议,吕颐浩是之,有成说矣。浚行未几,江、浙士大夫摇动,颐浩遂变初议。是日,诏随驾百官及诸统制赴都堂,至晚,封进入,大率皆言:“鄂、岳道远,馈饷难继,又虑上驾一动,则江北群盗乘虚过江,东南非我有矣。”翼日,辅臣入对,上犹未观,谓颐浩曰:“但恐封事中趣向不一。昔真宗澶渊之役,陈尧叟蜀人,则欲幸蜀,王钦若南人,则欲幸金陵,惟寇准决策亲征。人臣若不以家谋,专为国计,则无不安利矣。”然卒定东行之策。 戊寅,徽猷阁待制、知庐州胡舜陟知健康府,充沿江都制置使,集英殿修撰王羲叔副之。 先是舜陟言:“欲专治军旅,前迎大敌,以谋与战,仰护行在。”王綯曰:“舜陟语甚壮,似可托以方面。”上曰:“言未可信,须在行事。”会兵部侍郎、沿江措置使陈彦文引疾,罢为龙图阁直学士,在外宫观,乃卒用之。自军兴后,淮西八郡,群盗攻蹂无全城;舜陟守庐二年,安堵如故,由是庐人德之。 丁亥,辅逵攻涟水军南寨,大掠之,杀涟水军使、朝请大夫郝璘,丞、修职郎吴深,遂以其众降于淮南招抚使王侄。先是太学博士孟健,自海州率民兵数千勤王,至涟水军南寨,因留焉。逵攻之数月,及陷,健与其家皆死。后赠璘等官,录其家有差。 是日,帝召诸将,问以移跸之地。御前右军都统制张俊,御营都统制辛企宗,劝帝自鄂、岳幸长沙。左军都统制韩世忠后至,曰:“国家已失河北、山东,若又弃江、淮,更有何地!”帝乃帝内侍押三人赴都堂议。帝闻俊等退避之说,殊怫然,至晚不食。戊子,吕颐浩等人奏,帝谓曰:“俊、企宗不敢战,故欲避于湖南。朕以为金人所恃者骑众耳,渐西水乡,骑虽众,不得骋也。且人心一摇,虽至川、广,恐所至皆敌国尔。”颐浩曰:“金人之谋,以陛下所至为边面。今当且战且避,但奉陛下于万全之地。臣颐浩留常、润死守。”帝曰:“朕左右岂可无宰相?”周望曰:“臣观翟兴、李彦仙辈,以溃卒群盗,犹能与金兵对垒,拒守陕、洛。臣等备位宰执,若不能死战以守,异日何颜见彦仙辈!臣实耻之。”帝曰:“张守入对,言不如留杜充建康,不可过江。”颐浩曰:“臣与王綯、周望、韩世忠议,本自如此。”帝又欲令世忠守镇江府,刘光世守太平及池州,颐浩等以为然,防淮之议遂格。 己丑,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吕颐浩进左仆射,同知枢密院事杜充守右仆射,并同平章事兼御营使。充既升秩,自言中风,在告。上知其不满,且以允久司留钥,天下属望,将授以兵柄,故越次用之。制下四月,充即起视事。 武功大夫、忠州刺史、知济面府宫仪屯盘石河,数与金人战,胜负略相当。金人患之,乃宣言:“宫太尉马军五不能当我之一,然步军绝胜。”仪闻之,以为然。金人屯密州北二十里,时出兵而南,仪御之。敌佯若不胜而退,仪易之;敌伺知懈,至是引兵攻仪,马步俱进,方战,马军少却,既而分为两翼,直攻中军,仪犹不知,众遂大溃。仪与京东经略安抚制置使刘洪道奔九仙山,金人又逼之,洪道以馀兵二千奔海州,李逵、吴顺乃以密州降金。洪道过楚州,为郭中威所败,遂至真州。诏仪即真州屯驻。 淮东副总管靳赛,以所部诣御营副使刘光世降,光世因以为将,就统其军。 庚寅,起居郎胡寅上疏曰:“世为陛下画七策为中兴之术:其一曰罢和议而修战略。盖和之所以可讲者,两地用兵,势力相敌,利害相当故也,非强弱盛衰不相侔所能成也。而其议则出于耿南仲,南仲依李邦彦,谐谑小人,不知远滤,分明植党,必欲自胜。主战伐者,李纲、种师道两人而已。机会一去,国论纷然,中制河东之师,必使陷没,以伸和议之必信。二帝远去,宗族尽徙,中原涂炭,至今益甚。使其可和,则渊圣执德不回,驯致祸败,而陛下卑词厚礼,避地称臣,宜其少缓师矣,何乃累年尚无效耶?若以为强弱绝不相侔,则自古徒步奋臂,无尺寸之地而争帝王之图者,彼何人哉!伏望陛下明照利害之原,罢绝和议,刻意讲武,以使命之币为养兵之费,此乃晋惠公征缮立圉之策,汉高祖迎太公、吕后之谋,断而行之,庶几敌国知我有含怒必斗之志,沙漠之驾,或有还期。不然,则僻处东南,万事不竞,纳赂则孰富于京室?纳质则孰重于二帝?饰子女则孰多于中原之佳丽?遣大臣则孰加于汴京之宰辅?如此计出万全,而强敌之来日甚一日,陛下可以深长思矣。其二曰置行台以区别缓急之务。或建康,或南昌,或江陵,审择一处以安太后、六宫、百司,以耆哲谙练大臣总台,从事郎吏而下,不轻移易,其虚名无实,徒费国用之所,一切省罢。陛下奉庙社之主,提兵按行,广治军旅,周旋彼此,不为定居,惟侍从臣寮、帅臣监司、要害守牧,以时进退其贤不肖功罪之著明者。而馈饷之权,自宜专责宰相,如汉委萧何以关中,唐委刘晏以东南;经制得人,加以岁月,量入为出,何患无财!所谓宰相之任,代天理物,扶颠持危,其责甚重,非特早朝晚见,坐政事堂,弊弊然于文具无益之末,移那阙次以处亲旧,济其私欲而已也。其三曰务实效而去虚文。大乱之后,风俗靡然,丕变之者,则在陛下。夫将帅之材,智必能谋,勇必能战。庸奴下材,本无智勇,见敌辄溃,无异于贼,赐予过度,官职逾涯,将以收其心,适足致其慢者,任将之虚文也。分屯所在,无所别择,一切安养姑息之,惟恐一夫变色,教习击刺,有如聚戏,纪律荡然,虽其将帅不敢自保者,治军之虚文也。诏音出于上,虐吏沮于下,诳以出力自保,则调发其丁夫;诱以犒设赡军,则厚裒其钱谷。弓材弩料、竹箭皮革,干涉军需之具,日日征求,因缘奸弊,乃复蠲其租税,载之赦令,实不能免,苟以欺之者,爱民之虚文也。望陛下留意实效,勿爱虚文。其四曰大起天下之兵。今宿卫单弱,国威销挫,乞早勾发京师卫士赴行在,又降等杖于两浙、福建、江东、西、湖、南、北、四川、二广,抽拣禁军,贡发充御营正兵,厚其月廪,精加训阅,陛下自将之。天子之军既强,则中国之变自弭。其五曰定根本。自古图王霸之业者,必定根本之地。建康固是六朝旧邦,但陛下之责,与晋元不同。陛下父兄在敌中无恙,其闻陛下登宝位也。必旦夕南望曰:‘吾有子弟为中国帝王,吾之归庶有日矣!’而献谋者乃欲导陛下南狩,别求建都之所,遂无复国之心。况今河北、河东之民,久知朝廷不复顾惜;而山东、京西、淮甸,犹冀陛下未忍遽弃。若更迟延岁月,则为敌国者,所至皆然矣。臣愿陛下先命吕颐浩、杜充分部诸将过江,广斥堠,治盗贼,自以精兵二三万为舆卫,于稳密州郡速置营屋,以安存其老弱;陛下提兵渡江而北,遣使巡问父老,抚绥梃刃之馀民。至于荆、襄,规模措置,为根本之地,犹汉高之于关中,光武之于河内。况巡历往来,征伐四出,而所固守必争而勿失者,以荆、襄为重。陛下春秋方富,非如昔人白首举事,诚能坚忍耸厉,坐薪尝胆,悠久为之而不能济,陛下聪明洞照,必不谓然。其六曰选宗室之贤才者封建任使之。陛下之族,北辕者众矣,所幸免者几何?黄潜善、郑瑴小人之见,为陛下以支子入继,又不缘传付之命,恐肺腑之间,不无非望之冀,必曾进言恫疑虚喝,恐动宸心。故自南都以至维扬,诛窜之形,疑忌之意,相寻继见,虽其罪戾或自贻戚,然亦恐未必尽出于治亲齐家之美意。宜渐为茅土之制,星罗棋列,以慰祖宗在天之灵,以续国家如线之绪,使仇敌知赵氏之居中国者尚如此其众,既失而复得者,非特陛下一人而已,则其横心逆谋,庶其少息。其七曰存纪纲以立国体。今万物之原,本于陛下,苟力行孝弟,则天下忠顺者来矣;好贤远佞,则天下名节者出矣;赏清白,则贪污者屏矣;崇行义,则奔竞者息矣;旌能实,则谬诞者惩矣;贵忠厚,则残刻者远矣。苟反此道,则颓波日慢,必至于糜烂而后已。至于文词之丽,言语之工,倒置是非,移易黑白,诚不宜任以为浮薄之劝也。靖康二年,著作郎颜博文佞谀张邦昌,则曰‘非汤、武之干戈,同尧、舜之禅让’;及为邦昌作请罪表,则曰‘仲尼从佛肹之召,本为兴周,纪信乘汉王之车,固将诳楚’;博文,近世所谓能文之士也,其操术反覆如此。故廉耻道消,四维大坏,则社稷随之,陛下有何利焉!古人称中兴之治者,曰拨乱世反之正,今日之事,反正而兴之在陛下,其遂凌迟不振,亦在陛下!” 疏入,品颐浩恶其切直,罢之。 辛卯,命尚书右仆射杜充兼江、淮宣抚使,领行营之众十馀万守建康,留中书印付充,统制官王民、颜孝恭、孟涓、刘经、鲁珏、殿前副都指挥使郭仲荀皆隶之,又以御前前军统制王侄为之援。御前左国都统制韩世忠为浙西制置使,守镇江府;太尉、御营副使刘光世为江东宣抚使,守太平及池州,光世仍受充节制。御营使司都统制辛企宗守吴江县,御营后军统制陈思恭守福山口,统制官王琼守常州。时仲荀虽已离京师,犹未至也。 壬寅,帝如浙西。 初,太白犯前星次,逼明堂才一舍,帝心甚惧。至是稍北,复归黄道,帝语宰执曰:“天之爱君,犹父之于子,见其过告戒之,及其改则益爱之。”王綯曰:“今夜必益远。”既而果然。 是日,帝发建康,遣户部侍郎叶份先按视顿涕。御前右军都统制张俊、御营使司都统制辛企宗从上行。 时刘光世、韩世忠各持重兵,畏杜充严峻,论说纷纭。光世又上书言受杜充节制有不可者六,帝怒,趣令过江,且诏毋令光世入殿门。光世皇恐受命,帝喜,赐以银合汤药。 光世得杨惟忠所失空头黄敕,即以便宜复郴州编管人王德武略大夫、閤门宣赞舍人,充前军统制,德行至潭州而还。 先是邵青以舟师扰楚、泗间,后受江东帅司招安,充因以青为平江措置司水军统制。时江、浙人皆倚充为重,而充日事诛杀,殊无制御之方,识者为寒心焉。 甲辰,帝次镇江府。 乙巳,宣抚处置使张浚自建康至襄阳,留二十日,召帅守监司,令预储蓄以待帝西行。 浚方搜揽豪杰以为用,以泾州防御使、新除御营使司提举一行事务曲端在陕西,屡与敌角,欲仗其威声,承制拜端威武大将军、宣州观察使,充本司都统制。登坛,将士欢声雷动。端退,谓人曰:“使刘平子在,端安敢居此!”平子,濮阳刘铨也,靖康末,以知怀德军死事。 刘豫遣人说东京副留守上官悟,令降于金,悟斩其使;豫乃赂悟之左右乔思恭、宋颐与之同说,悟复斩之。 九月,丙午朔,日有食之。故事,日食不视朝。吕颐浩言:“今车驾巡幸,事务至繁。”乃以晚朝进呈公事。 是日,帝至登云门外阅水军。时谍报金人破登、莱、密州,且于梁山泊造舟,恐由海道以窥江、浙。初,命杜充居建康护诸将,至是辅臣言:“建康至杭州千里,至明、越又数百里,缓急禀命,恐失事机,请以左军都统制韩世忠充两浙、江、淮守御使,自镇江至苏、常界,圌山、福山诸要害处,悉以隶之。”帝曰:“未可。此曹少能深识义理,若权势稍盛,将来必与社充争衡,止令兼圌山足矣。” 己酉,帝次常州;庚戌,次无锡县。周望言:“昨晚望天象,牛宿光明,正在东南。敌骑不渡江,第恐扰关陕、襄、邓,为五路灾尔。”帝曰:“大率皆本《晋·天文志》。本朝自祖宗禁星纬之学,故自太史外,世罕知者。金人不禁,其人往往习知之。” 辛亥,帝次平江府。 壬子,金人降单州,取兴仁府,遂破南京。守臣直徽猷阁凌唐佐为所执,金人因而用之。 癸丑,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周望充两浙、荆、湖等路宣抚使。 时尚书左仆射吕颐浩,请自留平江督诸将拒战,而命望驻兵鄂渚以控上流。既而帝以颐浩不可去行在,乃以望为两浙宣抚使,总兵守平江府。 诏江东宣抚使刘光世移屯江州。时隆祐皇太后在南昌,议者以为自蕲、黄渡江,陆行二百馀里可至。帝忧之,遂命光世自姑孰移军,以为南昌屏蔽。 丙辰,迪功郎张邵为奉议郎、直龙图阁、假礼部尚书,充大金军前通问使;起复武翼郎杨宪为武义大夫,副之。 时将复遣使入金,邵以上书得见,因请行。邵自楚渡淮,则逢金军,遂见左监军完颜昌于昌邑,前御史中丞秦桧在焉。知莱州吴鉌者,宣和间为太学生,与邵善,昌使与邵饮酒,鉌颇有德色。初,邵之至军也,昌责邵礼拜,邵不从,昌怒,使人拘入昌邑。久之,宪与其从者谋欲共杀监己者,脱身来归;事泄,金人执宪,鞭之,与其徒囚祚山寨土牢,邵以不同谋得免。 高丽请入贡,诏不许。给事中兼直学士院汪藻草诏,略曰:“坏晋馆以纳车,庶无后悔;闭玉关而谢质,匪用前规。”帝大善之,以为得体。 金人攻沂州,守臣以城降。 壬申,耿静言:“太微垣在午,推步今岁荧惑躔次方在己未,应至太微垣。”帝曰:“此人不深知。朕夜以星图仰张殿中,四更亲起,见其已至,昨夜已退二度半。”吕颐浩曰:“宋景出人君之言三而荧惑退舍,或者疑焉。陛下寅畏,天应之速如此,信传记之非虚也。” 甲戌,金陕西都统洛索大合兵渡渭,攻长安。是日,经略使郭炎遁去。 是秋,金元帅府复试辽国及两河学人于蔚州;辽人试词赋,河北人试经义。始用契丹三岁之制,初乡荐,次府解,次省试,乃曰及第。时有士人不愿赴者,州县必根刷遣之。云中路察判张孝纯主文,得赵洞、孙九鼎诸人。九鼎,忻州人也,宣和间尝游太学,入金五年始登第。 金诏枢密院分河间、真定为河北东、西路,平阳、太原府为河东南、北路。去中山、庆源、隆德、信德、河中府名,复旧州名。去庆成军名,复旧县名。改安肃军为徐州,广信军为遂州,威胜军为沁州,顺安军为安州,永宁军为宁州,升乐寿县为乐寿州,降北平军为永平县。 青州观察使李邈,留金三年,金欲以邈知沧州,笑而不答。及髡发令下,邈愤诋之,金人以挝击其口流血,复吮血噀之。翼日,自祝发为浮屠,金人大怒,命击杀之。邈将死,颜色不变,谓行刑者曰:“愿容我辞南朝皇帝。”拜讫,南向端坐就戮,燕山之人皆为流涕。邈,清江人,家世业儒,其母,曾巩女兄弟也。后秦桧还,言其忠,赠昭化军节度使,谥忠壮。 初,宣武卒阎进,从朱弁出使,至是逃归,为逻者所获,西京留守高庆义而释之。进逃遁至三,乃见杀,进南向受刃而毙。保义郎李舟者,被拘,髡其首,舟愤懑,一夕死。 冬,十月,戊寅,帝发平江府。自渡江以来,驾后诸军多乘势为乱,至是诏驾后诸军先发,独以禁卫诸班扈跸,由是平江得安。 癸未,帝至临安府。 丙戌,执政登御舟奏事,吕颐浩曰:“陛下迩来圣容清癯,恐以艰难,圣虑焦劳所致。然愿以宗庙社稷付托之重,少宽圣抱以图中兴。”帝曰:“朕尝夜观天象,见荧惑星次稍差,食素已二十馀日,须俟复行轨道,当复常膳。” 辛卯,李成陷滁州。 先是李成攻琅琊山寨,知滁州、中奉大夫向子伋遣僧智修持书遗成通好,且犒师,成不从,攻之益急。寨中惟有涧水,不足以供数万人之食,军中皆食炒米,多得渴疾,于是往往越城遁。鸦觜山高而逼,城成,累土运薪,填其坳处,遂与城平。是日,贼攻城,大肆杀掠,沟涧流血,成执子伋杀之,尽取强壮以充军。 壬辰,帝至越州,入居州廨,百司公寓。 戊戌,知枢密院事、宣抚处置使张浚至兴元,上奏曰:“汉中实天下形势之地,号令中原,必基于此。谨于兴元积粟理财以待巡幸,愿陛下早为西行之谋,前控六路之师,后据西川之粟,左通荆、襄之财,右出秦、陇之马,天下大计,斯可定矣。” 浚治兵兴元,欲易置陕右诸帅,乃徙端明殿学士、知熙州张深知利州,充利州路兵马钤辖、安抚使,而以明州观察使刘锡代之。于是徽猷阁直学士、知成都府卢法原去利州路兵马钤辖,不兼利路,置帅成都。帅臣不兼利路自此始。既而赵哲帅庆,刘锜帅渭,孙渥帅秦,于是诸路帅臣悉用武人矣。锜,锡弟也。 张浚又以武功大夫、忠州防御使、本司前军统制王彦为利州路兵马钤辖。浚初至汉中,问诸将以大举之策,彦曰:“陕西兵将,上下之情皆未相通,若少有不利,则五路俱失。不若且屯兵利、阆、兴、洋以固根本,若敌人来侵,则檄诸将帅互为应援以御敌,若不捷亦未至为大失也。”时浚之幕客皆轻锐,闻彦之言,相视而笑。彦以言不行求去,故浚因而授之。 是日,金人破寿春府。 时金人大起燕、云、河朔民兵南侵,又使万户尼楚赫、布尔喝苏、托卜嘉、王伯隆等将女直、渤海、汉军,以宗弼为统帅。 初,邓绍密既死,淮西提点刑狱、閤门宣赞舍人马识远代知府事。识远不开门,司法参军王尚功闻之,夜见识远,说以迎降,识远拒不可。府人藉藉言郡守有异志,识远惧不敢出,以印授通判府事、朝散郎王摅,即自为降书,启城迎拜。金人亦不入城,但邀识远至军中三日。已而以其将周企知府事,遂南行。 修武郎宋汝为奉诏副京东转运判官杜时亮使金请和,行至寿春,遇完颜宗弼军,不克与时亮会,汝为独驰入金壁,奉上国书。宗弼怒,命执之,欲加戮辱,汝为色不变,曰:“一死固不辞,然衔命出疆,愿达书吐一词,死未晚。”宗弼顾汝为不屈,遂解缚,延之坐,且问其邑里,谓左右曰:“此山东忠义士也。”以金帛酒食遗之,命引至东平见刘豫。汝为曰:“愿伏剑为南朝鬼,岂忍背主,不忠于所事!”宗弼亦感叹,遂留之军中。 庚子,金人攻黄州,守臣直龙图阁赵令{山成}死之。 先是张用屯光州境内,沿淮为栅,上下百里,尽收禾稼入寨中,储蓄甚富,光州患之。及敌闻隆祐皇太后驻南昌,欲自蕲、黄济,乃遣精骑五百直攻其寨,用之众数万悉奔散,金人遂焚用积聚,径趋黄州。敌之未至也,令{山成}以内艰去,诏移州治武昌县,命下而令{山成}起复。前一日辰刻,敌攻黄州,守衙军校晏兴得其木笴凿头箭,遣军士潘明浮江白令{山成},令{山成}视之,惊曰:“金兵也。”夜半,以官军渡江入黄。金人治兵攻城,翼日,城破,令{山成}在西壁被执。金犹欲降之,令{山成}大骂曰:“汝辈杀害生灵,我虽死不屈。”金人饮以酒,令{山成}挥之,又衣以战袍,令{山成}骂不绝口,遂敲杀之。兵马都监王达、军事判官吴源、巡检刘卓,皆为所杀。令{山成}守黄逾再岁,群盗李成、丁进、张遇、贵仲正之徒俱不能犯,至是卒以节死。事闻,赠徽猷阁待制,谥曰忠愍。 辛丑,张浚承制以朝请郎、同主管川陕茶马盐牧公事赵开兼宣抚司随军转运使,专一统领四川财赋。开言:“蜀民已困,惟榷率尚有盈馀,而贪猾认以为己私。惟不恤怨詈,断而行之,庶救一时之急。”浚以为然,于是大变酒法。自成都始,先罢公帑,卖公给酒,即旧扑买坊场所置隔槽,听民以米赴官自酿。每一斛,输钱三千,头子钱二十二,多寡不限数。明年,遂遍四路行其法。夔路旧无禁酒,开始榷之。旧四川酒课岁为钱一百四十万缗,自是递增至六百九十馀万缗。 是日,金人自黄州济江。 初,金人得岸下小舟,其数不多,乃毁民居为筏,以舟引之而行。集英殿修撰、荆湖沿江措置副使王羲叔,闻敌逼黄州,引舟遁去。金人遂渡江,凡三日,济江尽绝。时江东宣抚使刘光世在江州,日与朝奉大夫韩梠置酒高会,无有知敌至者。比知之,以为蕲、黄间小盗,遣前军统制王德拒之于兴国军,始知为金人至,遂遁。梠,粹彦子,宣和末为户部侍郎,责黄州安置。于是金人自大冶县径趋洪州。 癸卯,李邺被旨造明举甲,每副工料之费凡八千缗有奇。帝召大将张俊、辛企宗示之曰:“是甲分毫以上,皆生民膏血,若弃掷一甲叶,是弃生民方守之肤。诸军用之,当思爱惜。”时王綯在侧,曰:“陛下爱民如此,凡百臣下,当体此意。” 是月,盗入宿州,保义郎、权通判州事盛修己守节不屈,为所害。久之,州人为之请,遂赠武翼郎、閤门宣赞舍人,封表其墓。 十一月,乙巳朔,金人攻庐州,守臣徽猷阁直学士、淮南西路安抚使李会以城降。 先是王善自淮宁分军由宿、亳而南,无驻兵之地,遂犯庐州,闻金人至,乃移屯于巢县,既又以其众降。金遂拘善于军中,尽散其众。其将祝友、张渊辈各以所部行,自是两淮皆被善馀党之扰矣。 初,閤门宣赞舍人韩世清在蕲州,州人请以为兵马钤辖,帝许之,仍以世清兼蕲、黄、光、江州、兴国军都巡检使。世清闻金渡江,是日,将吏会于州沼。世清有酒,即取黄衣,被兵马钤辖赵令晙于东厅,俾令晙即皇帝位。令晙号呼不听,褫其黄衣。知蕲州、朝请郎甄采等共劝之,世清乃止。 丁未,以帝至越州,命释诸路徒以下囚,罢邠州岁贡火箸、襄阳漆器、象州藤合、扬州照子之属。 初,未行钞盐以前,两浙民户,每丁官给蚕盐一斗,令民输钱一百六十六,谓之“丁盐钱”。皇祐中,许民以?绢从时价折纳,谓之“丁绢”。自行钞法后,官不给盐,每丁增钱为三百六十,谓之“身丁钱”。大观中,始令三丁输绢一匹,时绢直犹贱,未有陪费。其后物价益贵,乃令民每丁输绢一丈,绵一两。军兴丁少,遂均科之,民甚以为患。至是听五等下户以为半折帛、半纳见钱。于是岁为绢二十四万匹,绵百万两,钱二十四万缗。 勘会宋齐愈所犯当置于法,然已经大赦,只缘憎爱之私,致抵极刑,可追复通直郎,仍与一子恩泽。勘会责授单州团练副使、昌化军安置李纲,罪在不赦,便不放还,缘累经恩赦,特许自便。纲行至琼州而还。 初,京西制置使程千秋既军襄阳,有剧盗曹端者,自京城聚众,扰于京西,号“曹火星”,千秋遣人招之,屯于城下。是时桑仲在唐州,尽取强壮为兵,唐州之民在桐柏者,先为董平攒集;其不属平者,进退无所依,皆尽室归仲。仲之众渐盛,遂自光化军而南;千秋亦招之,屯汉水之北。始,范琼讨李孝忠,至襄阳,留五百兵戍守,使东南第五将徐彦领之。仲故识彦,遗以刀,千秋怒其通寇。是日南至,诸将入贺,酒三行,千秋叱彦起,数其与仲通书之罪,遂斩之。仲怒,引兵犯襄阳,千秋命端出师,并檄知邓州谭兖为援。端与仲遇于高车,急击之,仲败,稍引退。会兖遣骑兵策应,千秋赏其精锐,端愠,遂率众军于中庐、南漳之间。仲谍知,整众复进,至孛罗冈,与马军遇。冈地坡仰而有低林,非骑兵之利,邓州兵大败,仲进薄襄阳。千秋公安亲随兵,未尝历行陈,皆轻跳,欲出战,千秋不许,至于再三,乃令战。亲随兵无器甲,仲以马军数百伏路两傍,俟其过未尽,即突出,大呼令坐,以棍杖次第敲杀之;统制官贵仲正等闻之,遁去。千秋弃城奔中庐,仲遂据襄阳。千秋密遣人说端裨将王辟使杀端,端军多溃;惟后军李忠寨差远独不散,自称权京西南路副总管,与其待冠白巾,声言为端报仇。千秋不可居,乃自金州入蜀。贵仲正以溃卒寇荆南,兵马钤辖、武功郎渠成与战,杀之。提点刑狱公事李允文在郢,亦不能守,引所部往鄂州。于是京西列城皆为仲所据。 戊申,金宗弼攻和州,守臣李俦以城降。 时奉使催纵从行官属卢伸自北逃归,宗弼得归朝官程晖,令携招降书,与伸皆赴行在。 己酉,宣抚处置使张浚,以便宜曾印钱引一百万缗以助军食,其后八年间,累增二千五十四万缗。浚又置钱引务于秦州,以佐边用。 是日,金人破无为军,守臣朝散大夫李知几挈其帑藏与其民俱渡江南归,历阳县丞王之道率遗民据山泽以守。之道,无为人也。 庚戌,金人攻采石渡,知太平州郭伟率将士拒敌,败之;翼日,又败之。金人退,攻芜湖,伟又败之,金人趋马家渡。 壬子,隆祐皇太后退保虔州。 前数日,江西转运司得报,敌骑至大冶县,未辩虚实。会江东宣抚使刘光世驰轻骑以闻,翼日,乃知敌至。滕康、刘珏共议奉太后及近上妃嫔陆行,馀皆舟行,百官从便路起发。集英殿修撰、江西安抚制置使、知洪州王子献,弃城遁走抚州,众推土人朝请郎李积中权州事。于是中书舍人李公彦、徽猷阁待制、权兵部侍郎李擢皆遁,司勋员外郎冯楫匿庐山佛舍,郎官以下多潜去者。既而楫贻书光世,劝以出兵掩敌,大略言:“金人深入,最兵家之忌。又进则拒山,退则背江,百无一利。而敢如此横行者,以前无抗拒,后无袭逐,如入无人之境,故无所忌惮,非敌之能也。观村人之强壮者尚敢与之敌,其间胜负亦或相半,岂有国家素练之兵,反不如者?但望风畏之耳,实不足畏也。太尉傥选精兵万人,厚立赏格,自将而来洪州等处援救,开一路令归,伏兵于前而掩之,可使匹马不还。”光世不能用。 丁巳,金人破六合县,又破临江军,守臣中奉大夫、直秘阁吴将之遁去。将之,吴兴人也。 戊午,金人攻洪州,权知州事李积中以城降。 贼刘忠犯蕲州,蕲、黄都巡检使韩世清与战,破之,忠遂转入湖南。 庚申,金人破真州,守臣向子忞弃城保沙上,其所携金帛,悉为韩世忠所夺。 辛酉,隆祐皇太后至吉州。 壬戌,金人自马家渡济江。 初,完颜宗弼既破和州,与叛将李成同攻乌江县,尚书右仆射、江淮宣抚使杜充在建康,谍言成师老可击,充遽遣兵,而金师已大入。充闻金且至,以其兵六万人列戍江南岸,而闭门不出,统制官岳飞泣谏,请视师,充不从。会将官张超失守,金人遂过江,充急遣都统制陈淬率飞及刘纲等十七人将兵三万人与战,又命御营前军统制王侄以所部万三千人往援。金人攻溧水县,尉潘振死之。 癸亥,保宁军承宣使、主管侍卫步军司公事闾勍,奉迎祖宗神御至越州,诏奉安于天庆观。 甲子,陈淬与宗弼遇于马家渡,凡战十馀合,胜负略相当。侄引西兵先遁,淬孤军力不能敌,还屯蒋山。水军统制邵青以一舟十八人当金人于江中,舟师张青中十七矢,遂退于竹筱港,统赤心队朝请郎刘晏所部走常州。浙西制置使韩世忠在镇江,悉所储之资,尽装海舶,焚其城郭。既闻金人南渡,即引舟之江阴,知江阴军胡纺厚待之。 先是侄部将辅逵在东阳,被檄策应,侄与遇中途,曰:“已失渡口。”遂与逵引其军自信州入闽,所过大扰。 丁卯,金人攻吉州,知州事直龙图阁杨渊弃城去。 隆祐皇太后离吉州,至争米市。金人遣兵追御舟,有见金人于市,乃解维夜行,质明,至太和县。舟人耿信及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杨惟忠所领卫兵万人皆溃,其将傅选、司全、胡友、马琳、杨皋、赵万、王琏、柴卞、张拟等九人,悉去为盗,乘舆服御物皆弃之,钦先孝思殿神御颇有失者。内藏库南郎金帛,为盗所攘,计直数百万,宫人失一百六十人。惟忠与权知三省枢密院滕康、刘珏皆窜山谷中,兵卫不满百,从者惟中官何渐、使臣王公济、快行张明而已。金人追至太和县,太后乃自万安舍舟而陆,遂幸虔州。后及潘贤妃皆以农夫肩舆,宫人死者甚众。 从事郎、三省枢密院干办官刘德老,亦为敌所杀,后官其家一人。先是康、珏为干办官汪若海、何大圭所间,二人不和,遂有兵火之祸。溃兵之作乱也,知永丰县、承议郎赵训之,尉、修职郎陈自仁为所害。后赠训之直秘阁,自仁通直郎。 时金分兵攻抚州,守臣王仲山以城降,金以其子权知州事,令括管内金银赴洪州送纳。及攻袁州,守臣显谟阁侍制王仲嶷亦降。仲山,珪子;仲嶷,仲山兄也。 金人攻六安军,知军事边琪降,金人遣北军三百人屯城中,不杀不掠。已又破建平县。 己巳,帝发越州,次钱清堰,夜,得杜充败书。帝如浙西迎敌,侍御史赵鼎力谏,以为众寡不敌,不若为退避之计。帝谓吕颐浩曰:“事迫矣,若何?”颐浩曰:“金人以骑兵取胜,今銮舆一行,皇族、百司官吏、兵卫、家小甚众,皆陆行山险之路,粮运不给,必致生变。兼金人既渡浙江,必分遣轻骑追袭。今若车驾乘海舟以避敌,既登海舟之后,敌骑必不能袭我;浙江地热,敌亦不能久留。俟其退去,复还二浙,彼入我出,彼出我入,此正兵家之奇也。”帝沈吟久之,曰:“此事可行,卿等熟议。来日,召侍从、台谏至都堂,参议可否。”庚午,帝还越州,遂定策航海,乃移四明。颐浩奏令从官已下各从便去,帝曰:“士大夫当知义理,岂可不扈从!若如此,则朕所至,乃同寇盗耳。”于是郎官已下,或留越,或径归者多矣。 辛未,金人破建康。 初,宗弼既济江,士马皆集,遂鼓行逼城下。户部尚书李棁与显谟阁直学士、沿江都制置使陈邦光具降状,遣人即十里亭投之。宗弼喜曰:“金陵不烦攻击,大事成矣!” 宗弼入建康,邦光率官属出门迎拜,通判府事、奉议郎杨邦乂不从,大书其衣曰:“宁作赵氏鬼,不为它邦臣。”既见,邦乂独不拜。遣人诱以官,以首触阶求死,宗弼不能屈。 居民争出城,取蒋山路而去。金人驰骑往蒋山遮其路,约居民复回城中。 癸酉,帝发越州。 是日,金人攻建昌军。 先是金既破抚州,遣人赉檄谕降。守臣方昭,虑为军民所胁,以印授承事郎、通判军事晁公迈而去。未几,公迈亦以募兵为词而出,众推承信郎、兵马监押蔡延世以守。 公迈,任城人,尝为少府监主簿。延世,建昌人,本太学诸生。先是金人既入洪,遣十人持檄至城下,延世尽斩之。及是敌兵临城,问十人所在,延世示之以其首。金人怒,求战,延世击却之。公迈归,延世拒不纳,遂领军事。公迈坐罢去。 甲戌,奏议郎、通判建康府杨邦乂为金人所杀。 前一日,金帅与李棁、陈邦光燕,乐方作,召邦乂立堂下。邦乂见棁、邦光,叱之。宗弼再引邦乂,邦乂不胜愤,遥望大骂,宗弼大怒,击杀之,剖腹,取其心。邦乂死年四十四,初赠直秘阁,官其二子,赐田二顷。后谥忠襄。 十二月,戊寅,徽猷阁待制、知镇江府兼渐西安抚使胡唐老为军贼戚方所杀。 方勇悍善射,初为教骏卒,军兴,盗起,在九朵花行伍中,未知名。方杀其为首人,遂率众赴建康,归杜充,充以为准备将。建康失利,诸军皆散,方率溃卒数千走金坛县。时镇江无兵,独倚浙西制置使韩世忠军为重。世忠既去,唐老力不能拒,因抚定之。方欲引兵犯临安,妄言赴行在,请唐老部众以行,唐老不从,为所害,主管安抚司机宜文字、迪功郎郑凝之亦以兵死。后赠唐老徽猷阁直学士,谥定愍,官凝之家一人。 己卯,帝次明州。提领海船张公裕奏已得千舟,帝甚喜。王綯曰:“岂非天邪!”先是监察御史林之平,自春初遣诣泉、福召募闽、广海舟,为防托之计,故大舟自闽中至者二百馀艘,遂获善济。 辛巳,金欠破广德军。 时宗弼既得建康,区处已定,乃率众自溧水路径趋临安,道路之人,但知溃卒为乱,不虞金人之至也。金游骑至广德军,周烈遣人迎之,且许其犒军,约以毋扰,宗弼许之。俄顷,传箭至,招其投拜,烈大惊,索马而奔,遂破其城,烈为金人所杀。 壬午,金人攻安吉县,知县事曾绰聚乡兵往石郭守隘,或视其矢曰:“金人也。”乡兵皆弃纸甲竹枪而遁。金人入县,遂焚之。 江淮宣抚司溃卒李选,号“铁爪鹰”,与其徒数千攻陷镇江府。 是日,定议航海避敌。执政请每舟载六十卫士,人不得过两口,卫士皆曰:“我有父母,有妻子,不知两者如何去留?”诉于主管禁卫入内内侍省都知陈宥,宥不能决。宰相吕颐浩入朝,卫士张宝等百馀人遮道,问以欲乘海舟何往,因出语不逊,颐浩诘之曰:“班直平日教阅,何尝有两箭上贴!今日之事,谁为国家死战者?”众欲杀颐浩,参知政事范宗尹曰:“此岂可以口舌争?”引其裾入殿门。门闭,众不得入,帝谓辅臣曰:“闻人事纷纷,不欲入海,缓急之际,岂可如二圣不避敌,坐贻大祸。今以御笔谕之。”颐浩与参知政事王綯捧御案近御座前,上御翰墨抚谕中军,人情稍定,遂三呼于殿门外。帝密谕宰执曰:“此辈欲沮大事,朕今夕伏中军甲士五百人于后苑,卿等翼日率中军入朝,捕为首者诛之。”颐浩退,密谕中军统制辛企宗及亲军将姚端,令为之备。 癸未,执政早朝,命御营使司参议官刘洪道部兵在宫门防变,而中军及姚端已整娖于行宫门外。二府引中军入,遇直宿兵卫,皆擒之。其徒惊溃,或升屋,或逾墙遁去。帝自便殿御介胄,引伏兵出,弯弓手发二矢,中二人,坠于屋下。其众骇惧,悉就擒。帝命召颐浩至都堂,诘为首者以奏,其馀皆囚之。 甲申,诛卫士张宝等十七人于明州市。 乙酉,金宗弼攻临安府,钱塘令朱跸率民兵迎战,伤甚,犹叱左右负己击敌。守臣浙西同安抚使康允之,未知为金人,遣将迎敌于湖州市,得二级,允之视之曰:“金人也!”遂充城遁,保赭山。时直显谟阁刘诲自楚州赴召,在城中,军民推之以守。 己丑,帝如定海县,御楼船,诏止以亲军三千馀人自随,百官有司,随便寓浙东诸郡。时上既废诸班直,独神武中军辛永宗有众数千,而御营使吕颐浩之亲兵将姚端众最盛,上皆优遇之。晚朝,二府登舟奏事,参知政事范宗尹曰:“敌骑虽百万,必不能追袭,可以免祸矣。”上曰:“惟断乃成此事也。” 诏行在诸军支雪寒钱。自是遂为故事。 是日,金人破临安府。 初,宗弼既围城,遣前知和州李俦入城诏谕。俦与权府事刘诲善,至是服金衣冠而来,二人执手而言,俦欷歔不能止。有唱言诲欲以城降金者,军民因杀诲。是晚,城破,钱塘令朱跸在天竺山,亦遇害。宗弼留杭州,遣将追袭。 庚寅,扈从泛海者,宰执外惟御史中丞赵鼎、右谏议大夫富直柔、权户部侍郎叶份、中书舍人李正民、綦崈礼、太常少卿陈戩六人,而昕夕密卫于舟中者,御营都统制辛企宗兄弟而已。时留者有兵火之虞,去者有风涛之患,皆面无人色。 辛卯,帝次定海县。癸巳,帝至昌国县。 甲午,右监门卫大将军、眉州防御使、知南外宗正事士樽言:“自镇江募海舟,载宗子及其妇女三百四十馀人至泉州避兵,乞下泉州应副请给。”许之。于是秘阁修撰、知西外宗正事令懬,亦自泰州、高邮军迁宗子等百八十人至福州避兵,已而又移潮州。 乙未,金人屠洪州。 丙申,浙西制置使韩世忠以前军驻通惠镇,中军驻江湾,后军驻海口。世忠知金人不能久,大治战舰,俟其归而击之。 浙东制置使张俊,自越州引兵至明州。俊军士在明州颇肆卤掠,时城中居民少,遂出城以清野为名,环城三十里皆遭其焚劫。 资政殿学士、新知鼎州范致虚薨于岳州。 戊戌,金人破越州。 初,两浙宣抚副使郭仲荀在越州,闻敌破临安,遂乘海舟潜遁。知越州、充两浙东路安抚使李邺,遣兵邀于浙江,三捷。既而众寡不敌,邺乃用主管机宜文字、宣教郎袁潭计,遣人赉书降。 敌引兵入城,以巴哩巴为守。亲事官唐琦,袖石击巴哩巴不中,诘之,答曰:“欲碎尔首,死为赵氏鬼耳!”巴哩巴曰:“汝杀我奚益,胡不率众救汝主?”琦曰:“在是汝为尊,故欲杀汝耳。”巴哩巴叹曰:“使人人如此,赵氏岂至是哉!”琦顾邺曰:“汝享国厚恩,今若此,非人也!”声色俱厉,不少屈。巴哩巴杀之。后为立祠,名旌忠。 初,邺之降也,提点刑狱公事王翿遁居城外,寮吏皆迎拜。朝散郎、新通判温州曾怘监三江寨,独拒敌不屈。敌驱翿至城内,执怘,并其家杀之,惟惟子崈得免。怘,{且心}兄也。事平,特命弟怘怤及崈以官。 金宗弼使富勒浑追南师,及于会稽之东关,败之,遂渡曹娥江。 己亥,徽猷阁直学士、知平江府汤东野,奏杜充自真州至天长军,与刘位、赵立会合。 先是立以右武大夫、忠州刺史知徐州,朝廷闻金人入侵,诏诸路兵援行在。立以徐州城孤,且乏粮,不可守,乃率亲兵、禁、民兵约三万人南归。会知楚州刘诲已赴召,宣抚使杜充以楚州阙守,命立率所部赴之。 立至临淮,被充之命,兼程至龟山。时金左监军完颜昌围楚州急,立斩刈道路乃能行。至淮阴,与敌遇,其下以山阳不可往,劝立归彭城,立奋怒,嚼其齿曰:“正欲与金人相杀,何谓不可!”乃令诸将曰:“回顾者斩!”于是率众先登,自旦至暮,且战且行,出没敌中,凡七破敌,无有当其锋者,遂得以数千人入城,而后军孟成、张庆,皆以所部渡淮北去。方其入城也,立口中流矢,贯其两颊,口不能言,以手指挥,军士皆憩而拔其矢。立之未至也,通判州事、直秘阁贾敦诗欲以城降,至是乃止。 李邺之未降也,上奏,言金分兵自诸暨趋嵊县,径入明州。是日奏至,乃议移舟之温、台以避之。 庚子,帝发昌国县。 先是金分兵攻馀姚,知县事李颖土募乡兵数千,列旗帜以捍敌,把隘官陈彦助之。金人既不知其地势,又不测兵之多寡,为之彷徨不敢进者一昼夜,由是帝得以登舟航海。进颖士两官,擢通判越州。 癸卯,浙东制置使张俊与金人战于明州,败之。 先是金兵追袭至城下,俊遣统制官刘定战于高桥,兵少却,其将党用、邱横死之。统制官杨沂中、田师中、统领官赵密皆殊死战,主管殿前司公事李质率所部以舟师来助,知州事刘洪道率舟兵射其傍,遂败之。金人自城下呼请遣人至寨中计事,俊令小校徐姓往。敌释甲与语,欲招之降,俊拒之。 是月,隆祐皇太后命统制官杨琪军临江军,张忠彦屯吉州,以为行宫声援。 金陕西诸路都统洛索将数万众围陕府,守将李彦仙悉力拒之。 初,彦仙在陕,增陴浚隍,利器械,积粮食,鼓士气,且战且守,人心益坚固可用。又尝渡河与金人战蒲、解间,民皆阳从金人而阴归彦仙。敌必欲下陕州,然后并力西向。彦仙亦自料金人必并兵来攻,即遣人诣宣抚处置使张浚求三千骑,俟金人攻陕,即空城渡河、趋晋、绛、并、汾,捣其心腹,金人必自救,乃由岚、石西渡河,道鄜、延以归,浚不从。浚贻书劝彦仙空城清野,据崄保聚,俾敌无所掠,我亦无伤,俟隙而动,庶乎功成,彦仙亦不从,守城之意益坚。至是洛索、尼楚赫及知府州折可求合兵来攻,颜仙以死拒之,且告急于浚。 李成知金人已南渡,自滁州率众往淮西。时成之党周虎据芜湖,水军统制邵青与战,一日七败。参议魏曦,以小舟观战于中流,既而告青曰:“吾知所以胜矣,彼以红巾软缠,与我之号同,与我战则不能分彼我,所以必败。宜易其号,则胜矣。”青然之,乃令其徒更作钻风角子,一战胜虎,青遂据芜湖。 初,杜充之众既溃,其统制官岳飞、刘经,自芳山引众入广德军。后军扈成驻于金坛县,为戚方所杀。 ◎宋纪一百七 ∷起上章掩茂正月,尽六月,凡六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建炎四年金天会八年。庚戌,一一三零年 春,正月,甲辰朔,大风,御舟碇海中。 乙巳午,西风忽起,金人乘之攻明州。御前右军都统制、浙东制置使张俊与守臣徽猷阁待制刘洪道坐城楼上,遣兵掩击,杀伤相当。金人奔北,堕田间或坠水。俊急令收兵赴台州。是夜,金人拔寨去,屯馀姚,且请济师于宗弼。 丙午,帝遣中使召御前左军都统制、浙西制置使韩世忠赴行在。世忠已治舟师于通惠镇,乃请往镇江邀敌归师,尽死一战,帝从之。 己酉,诏遣使自海道至福建、虔州,问隆祐皇太后舣舟所在。帝虑太后径入闽、广,乃遣使问安焉。乙卯,滕康言太后已至虔州。 张俊既去,明州士民皆散。有士人率众扣刘洪道马首,愿留以御敌。洪道曰:“予尝数克敌而胜,若等毋虑。”丙辰夜,洪道微服而遁,与浙东副总管张思正引所部奔天童山,所过尽撤其桥,民不得济,数千人哀号震天。城中惟崇节马军与恶少仅千人,以酒官李木将之。 江、淮宣抚司右军统制岳飞自广德军移屯宜兴县。杜充之败也,其将士溃去,多行剽掠,独飞严戢所部,不扰居民,士大夫避寇者皆赖以免。 丁巳,张俊自台州赴行在。 金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韩企先为尚书左仆射。企先善于其职,宗翰、宗干皆重之。 是日,金陕西都统洛索破陕府,守臣右武大夫、宁州观察使李彦仙死之。 金自去冬以重兵来攻,彦仙守御甚备,遇士卒有恩,食既尽,煮豆以啖其下而取汁自饮,至是亦尽。宣抚处置使张浚,间道遗以金币,使犒其军,且檄都统制曲端以泾原兵往援。端素疾彦仙出己上,无出兵意。浚属官资阳谢升言于浚曰:“敌朝夕下陕,莫以为忧者,殆未知敌意也。敌已得长安,今取陕,则全据大河,且窥蜀矣。”众议不决,力争数日,师乃出,至长安,而敌先壅阻,不得进。 彦仙日与敌战,将士未尝解甲。洛索命自正月旦为始,以一军攻击,一日不下则翼日更遣一军,每一旬则聚十军并攻一日,期以三旬必拔之。彦仙意气如平常,登谯门,大作会,潜使人隧而出,焚其攻具,敌愕而却。洛索雅奇彦仙才,尝招之,彦仙斩其使。至是遂欲降之,使人呼曰:“即降,当富贵。”彦仙不应,日钩取敌兵数十磔城上,虽杀伤大当,而敌兵沓至,守埤者久,伤残日就尽。既而金兵亦乏食,欲引去,或告以急击可入,金人益众攻之。每队以鼓在前,击鼓一声则进一步,既渡濠池,鼓声渐促,莫不争先,疾声并力齐登,死伤者虽满地而不敢返顾。是旦,有鸢鸦数万噪于城上,与战声相乱,洛索曰:“城陷矣!”促使争攻,城遂破。彦仙率士卒巷战,左臂中刃,不殊,犹不已。金人惜其才,以重赏募人生致之。彦仙易敝衣杂群伍中,走渡河,曰:“吾不甘以身受敌人之刃。”敌纵兵屠掠,彦仙闻之,曰:“金人所以杀过当者,以我坚守不下故也,我何面目复见世人乎!”遂投河而死。金人取其家而杀之,陕民无噍类。浚闻,承制赠颜仙彰武军节度使,即商州立庙,且官其子。久之,赐谥忠威。 彦仙守陕再逾年,大小战二百,及城破,其属官陈思道、李岳、杜开、通守王浒、赵叔凭、职官刘效、冯经、县令张玘、将佐卢亨、邵云、阎平、赵成、贾何、吕圆登、宋炎等同死,无屈降者。叔凭,宗室子,初为兵马都监,积功武翼大夫、通判府事,及城危,有子为卢氏吏,间使语之曰:“吾托肺腑,死国难固其所,若则走也。”云,龙门人,金人破蒲城,云独与少年数百保聚山谷,初事邵兴,后为彦仙部曲,累官閤门宣赞舍人。金人得云,欲以为将,云怒骂不屈。洛索怒,钉云五日而磔之。平,湖城人,官閤门祗候。何,陕县人,与成皆修武郎。圆登,夏县人,尝为僧,城垂破,自外来援,与彦仙相持而泣曰:“围久,不知公安否,今得见公,死且无恨。”创甚,方卧,闻城环,遽起,战死。炎,陕县人,善蹶张。敌围城,炎取大弩数百调治,所射洞杀伤敌兵甚众。城破,敌欲将炎,呼炎出,不应,战死。后自云以下皆赠官,录其家一人。 己未,金人破明州。 先是金益兵而来,前二日,驻军广德湖旧寨前,遣老弱妇女运瓦砾填堑。次夕,植炮架十馀,对西门。是日,以数炮碎城楼,守者奔散而出,城遂破,金兵入城。 庚申,金主诏曰:“避役之民,以微直鬻身权贵之家者,悉出还本贯。” 辛酉,御舟离章安镇。 甲子,泊温州港口。 丙寅,御舟移次温州之馆头。 先是金人自明州引兵攻定海,破之,遂以舟师绝洋,侵昌国,欲袭御舟,至碕头,风雨大作。和州防御使、枢密院提领海船张公裕引大舶击散之,金人乃去。帝闻明州失守,遂引舟而南,与金人才隔一日。 丁卯,虔州从卫诸军作乱。 初,隆祐后太后既至虔州,府库所有既尽,卫军上请,惟得沙钱及折二钱,市买诸物不售。军士与乡民相争,军士遂纵火肆掠。 初,赵立既至楚州,朝廷因以立知州事,会金右监军昌亲率数万人围城,攻其南壁,自为旗头,引出众战,相持四十馀日。己巳,金人以炮击三敌楼,遂登城。立先取生槐本为鹿角以槎其破处,而下修月城以裹之,月城之中,实以柴薪,城之内为镕炉。敌自月城中入,立命以金汁浇之,死者以百数。金人不能入,遂退守孙村大寨,时遣数百骑出汉于城下,以掠取求粮采薪者。由是城中人不能出,而薪粮日竭。 二月,乙亥,御舟至温州江心寺驻跸,更名龙翔。 奉安启圣宫祖宗神御于福州。 金人既破江西诸郡,乃移兵趋湖南。帅臣直龙图阁向子諲,初闻警报,率军民固守,且禁士庶无得出诚。敌骑至潭州,呼令开门投拜,军民皆不从,请以死守。宗室成忠郎聿之隶东壁,子諲巡城,督察官吏,顾津聿之曰:“君宗室,不可效此曹苟简。”聿之感激流涕。敌围之八曰,既而登城,四面纵火。子諲率官吏夺南楚门亡去,城遂破,聿之拔刃自杀。 城之始破也,将官成忠郎刘玠率馀兵巷战,身中数十矢,战俞力。敌又以枪中之,众欲扶持而去,玠挥众直前,死于陈。敦武郎、新杭州兵马都监王暕,部民兵守朝宗门,亦死。 聿之,魏悼王后,安定郡王叔东子也。金人掠潭州六日,屠其城而去,子諲乃复入。后赠玠武经大夫,暕武德郎,聿之右监门卫将军。又一日,金人遂引去。 丙子,金人自明州引兵还临安。 初,金既破明州,遣人听命于宗弼,且云搜山检海已毕。宗弼曰:“如扬州例。”金人遂焚其城,惟东南角数佛寺与僻巷居民偶有存者,金人留明州七十日,引兵去。 初,宗弼留临安,闻浙西制置使韩世忠自江阴趋镇江,恐邀其后。是月庚辰,宗弼敛兵于吴山、七宝山,遂纵火,三日夜烟焰不绝。癸未,火息。甲申,纵兵大惊,且束装。丙戌,退军,以卤掠辎重不可遵陆,乃由苏、秀取塘岸路行。先是武功大夫、成州团练使陆渐迎降,宗弼以为临安府兵马钤辖。渐劝宗弼括金银,焚临安,因从军北去。 方金人未退军也,有衢州军事判官钱观复者,以衢当路冲,白郡守,纵民老弱出,户留一丁,不留与留而瘦弱不堪任,论如军法。其后诸兵欲乘时为变,顾城中金帛子女无异获,乃止。时李涛、李邺、郑亿年皆在军中。宗弼因携之以北。 金人分兵侵海盐,县尉失良率射士百馀拒之,卒力战以死。 先是金人破京师,时河南之北悉为金所有,睢、洛皆屯重兵,惟汴京及畿邑犹为宋固守,而粮储乏绝,四面不通,多饥死。有河北签军首领聂渊者,与其徒十十五五,以食物与守城者博易,积久稔熟,遂不之疑。是日,渊与其徒数百人,夜登城之北壁,纵火焚楼橹,犹未敢下城,乃为慢道自守。是时城之东有群盗李溃、苏大刀等,权留守上官悟皆招入城。既入城,则焚掠不止,城中乱,悟及副留守赵伦出奔。悟至唐州,为董平所杀。金人得京师,以前都水使者王夔为留守,时在京强壮不满万人。自是四京皆没矣。 江东宣抚使刘光世奏:“杜充败事,未知存亡,王侄所统前军亦溃,韩世忠径上海船而去。臣今以孤军驻南康,移檄诸路,会兵勤王,望陛下远避贼锋,俟舂暄,破之不难。”诏:“光世所部军不少,今又会兵,深虑骚动。可止统本部乘间击之,毋失机会。” 己丑,奉安景灵宫祖宗神御于温州开元寺。 庚寅,帝入温州,驻跸州治。 辛卯,金人破秀州。 先是两浙宣抚使周望在平江,有言敌自越州还金陵者。望素不严斥堠,但以传闻之语为信,乃遣统制官陈思恭、张俊统兵入杭,以规收复之功。思恭至秀州,侦知传言之妄,间道走湖州之乌墩镇以观变。至是金宗弼过秀州,通直郎、权州事邓根留武翼郎、本部兵马都监赵士医,乘城拒敌。城破,士医为流矢所中而死,后赠武翼大夫。望闻金师至崇德县,壬辰,调太湖舟千艘赴吴江御之。 鼎州人钟相作乱,自称楚王。 初,金人去潭州,群盗乃大起,东北流移之人,相率渡江。武经大夫、濰州团练使孔彦舟自淮西收溃兵,侵据荆南、鼎、澧诸郡,秘阁修撰、知荆南府唐悫弃城去。 相以左道惑众,自号大圣,言有神灵与天通,能救人疾患;阴语其徒,则曰:“法分贵贱贫富,非善法也。我行法,当等贵贱,均贫富。”持此语以动小民,故环数百里间,小民无知者翕然从之,备粮谒相,谓之拜父。如此者二十馀年,相以故家赀钜万。及湖、湘盗起,相与其徒结集为忠义民兵,士大夫避乱者多依之。相所居村,有山曰天子冈,遂即其处筑垒浚濠,以捍贼为名。会孔彦舟入澧州,相乘人情惊扰,因托言拒彦舟以聚众,至是起兵,鼎、澧、荆南之民响应。相遂称楚王,改元天载,立妻伊氏为皇后,子子昂为太子,行移称圣旨,补授用黄牒,一方骚然。时鼎州阙守臣,而湖南提点形狱公事王彦成、单世卿,皆挈家顺流东下,仅以身免。贼遂焚官府、城市、寺观及豪右之家,凡官吏、儒生、僧道、巫医、卜祝之流,皆为所杀。自是鼎州之武陵、桃源、辰阳、沅江、澧州之澧阳、安乡、石门、慈利,荆南之枝江、松滋、公安、石首,潭州之益阳、宁乡、湘阴、江化,峡州之宜都,岳州之华容,辰州之沅陵,凡十九县,皆为盗区矣。 乙未,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江、淮宣抚使杜充罢,为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 充自真州而北,宗弼遣人说充,许以中原地封之,如张邦昌故事,充遂降于金。知真州向子忞以闻,帝闻之,不食者累日。御史中丞赵鼎、右谏议大夫富直柔同对,请先罢充,俟得其北降的报,则别议罪,故有是命。 丙申,以帝还温州,德音释天下徒刑,一应士民家属有自金来归者,所在量给钱米,于寺院安泊,访还其家。 徽猷阁直学士、知庆阳府兼陕西制置使王似知成都府。 时宣抚处置使张浚闻帝亲征,亟治兵,自秦州入卫,留参议军事刘子羽掌留司事,凡川、陕军政民事,皆得专决;又徙似知成都府,而以亲卫大夫、明州观察使赵哲代之。徽猷阁直学士卢法原,时守成都,乃命法原赴行在。 是日,金游骑至平江城东,统制官郭仲威,兵未交而退。同知枢密院事、两浙宣抚使周望奔太湖,市人请留,不可,则极口嫚骂,望不顾而去。守臣徽猷阁直学士汤东野,闻望已出,则挈家潜遁,以府印付仲威。次日,仲威与将官鲁珏纵火城中,夜,望及仲威皆遁。其下自城南转动居民,北出齐门而去,民之得出郭者,多为所杀。 戊戌,宗弼入平江,驻兵府治,卤掠金帛子女既尽,又纵火燔城,烟焰见百馀里,火五日乃灭。 三月,癸卯朔,宗弼去平江府。 甲辰,初,洛索既破陕,遂与其逼完颜杲长驱入关。宣抚处置使司都统制曲端,闻敌至,遣右武大夫、忠州刺史、泾原路马步军副总管吴玠及统制官张忠孚、李彦琪将所部拒之于彭原店,端自拥大兵屯于邠州之宜禄以为声援。敌乘高而陈,洛索引兵来战,玠击败之。既而金师复振,宋军败,端退屯泾州,金人亦引去。端劾玠违节,降武显大夫,罢总管,复知怀德军。宣抚处置使张浚素奇玠,寻擢玠秦凤副总管兼知凤翔府。时当兵火之馀,玠劳来安集,民赖以生。 始,青溪岭之战,玠牙兵皆溃,及是玠治兵秦凤,诸溃卒复出就招。玠问讯再三,搜索非是者五六人,斥遣之,馀悉斩于远亭下,去秦州十里,军中股栗。自是每战皆效死,无复溃散者矣。 己酉,张浚言大食献珠玉,已至熙州,诏津遣赴行在。右正言吕祉,言所献珍珠、犀牙、乳香、龙涎、珊瑚、栀子、玻璃,非服食器用之物,不当受,帝谕大臣曰:“捐数十万缗易无用珠玉,曷若爱惜其财以养战士!”遂命宣抚司无得受,仍加赐遣之。 壬子,金人攻常州,守臣右文殿修撰周杞闻敌至,弃城去宜兴县,金人遂入常州。 甲寅,权知三省枢密院事卢益至行在,诏趣令入对。先是帝谕吕颐浩曰:“朕初不识隆祐皇太后,自建炎初迎奉至南京,方始识之,爱朕不啻己出,宫中奉养及一年半,朕之衣服饮食,必亲调制。今朕父母兄弟皆在远方,尊长中唯皇太后。不唯相别数千里外,加之敌骑冲突,又兵民不相得,纵火交兵,五六日乃定,复尔惊扰。当早遣大臣领兵奉迎,以称朕朝夕慕念之意。”遂命益与御营使司都统制辛企宗、带御器械潘永思偕行。 丁巳,金人至镇江府,浙西制置使韩世忠已屯焦山寺以邀之,降其将铁爪鹰李选。选者,江淮宣抚使溃卒也。 宗弼遣使通问,世忠亦遣使臣石皋报之,约日会战。世忠谓诸将曰:“是间形势,无如龙王庙者,敌必登此觇我虚实。”乃遣将苏德将二百卒伏庙中,又遣二百卒伏庙下,戒曰:“闻江中鼓声,岸兵先入,庙兵继出。”敌至,果有五骑趣龙王庙,庙中之伏喜,先鼓而出,五骑振策以驰,仅得其二;有红袍白马,既坠乃跳驰而脱者,诘之,则宗弼也。既而战数十合,世忠妻和国夫人梁氏在行间,亲执桴鼓,敌终不得济。复使致词,愿还所掠假道,世忠不从;益以名马,又不从。时左监军完颜昌在濰州,乃遣贝勒托云趣淮东,以为宗弼声援。 己未,帝诣开元寺,朝辞九庙神主,宰执百官皆扈从。自渡江至是,始有此礼。是日,上御舟复还浙西。 庚申,诏:“昨金人所破州县,其投拜官除知、通别取旨外,馀并罢。内统兵官以众寡不敌,致有溃散,理宜矜恤,可特放罪,仍旧统押人马。”时朝廷恐将士溃散者众,乘乱为变,故贷之。 辛酉,御舟发温州。 壬戌,御舟次章安镇。 乙丑,帝次台州松门寨。宰执奏事,吕颐浩因言:“此行未审且驻会稽,为复须到浙右?”帝曰:“须由苏、杭往湖州,或如卿所奏往宣州。朕以为会稽只可暂驻,若稍久,则人怀安而不乐屡迁。”颐浩又曰:“将来且在浙右为当,徐谋入蜀。”帝曰:“朕谓倚雍之强,资蜀之富,固善。但张浚秦汉中止可备万人粮,恐太少。两浙若委付得人,钱帛犹可溯流而西。至于粮斛,岂可漕运!”颐浩曰:“若第携万兵入蜀,则淮、浙、江、湖以至闽、广,将为盗区,皆非国家之有矣。”帝曰:“当益进上流,用淮、浙榷贷盐钱以赡军费,运江、浙、荆、湖之粟以为军食。”王綯曰:“议者但知轻议晋元帝还都建邺,不能恢复中原,而多言入蜀便。殊不知自秦用张仪至本朝遣王继恩,下蜀者八矣,取辄得之,不劳再举,则亦未可谓之便也。”范宗尹曰:“臣谓若便入蜀,恐两失之;据江表而徐图关陕之事,则两得之。决择取舍,不可不审。”帝曰:“然。”既而浚复上疏言:“陛下果有意于中兴,非幸关陕不可。愿先幸鄂渚,臣当纠率将士奉迎銮舆,永为定都大计。”帝不许。 诏赐故资政殿学士许景衡家所僦温州官物一区。帝因言:“朕自即位以来,执政中张悫第一,忠直至诚,遇事敢言,无所回避;其次则景衡;若郭三益,则善人而已。” 辛未,帝次定海县。帝见定海为金人所焚,恻然曰:“朕为民父母,不能保民,使至此。”王綯曰:“陛下留杜充守建康,留周望守平江,非轻弃江、浙而遽适南方。不幸充、望不称任使,乃至如此。”吕颐浩因言承平之久,士多文学,而罕有练达兵财可济今日者。帝曰:“前此太平,朝士若乘马驰骋,言者必以为失体;才置良弓利剑,议者将以为谋叛。”綯曰:“大抵文学之士未必应务,有才者或短于行,自非陛下弃瑕录用,则举世无全人也。” 是春,金左副元帅宗翰、右监军希尹、右都监耶律伊都皆在大同,右副元帅宗辅在析津府,遣贝勒托云率众围楚州,守臣赵立乘城御之,不能下,进围扬州。 初,金人破山东,左监军完颜昌,密有许封刘豫之意。会济南有渔得鳣者,豫妄谓神物之应,乃祀之;既而北京顺豫门下生禾,三穗同本,其党以为豫受命之符。豫乃使其子伪知济南府麟赉重宝赂昌,求僣立。大同尹高庆裔,左副元帅宗翰心腹也,恐为昌所先,乃说宗翰曰:“吾举兵止欲取两河,故汴京既得,则立张邦昌,后以邦昌废逐,故再有河南之役。方今河南州郡,官制不易、风俗不更者,可见吾君意非贪土,亦欲循邦昌之故事也。元帅盍建此议,无以恩归它人!”宗翰乃令希尹驰白金主,金主许之。 宗翰遂遣庆裔自河阳越旧河之南首至豫所隶景州,会官吏军民于州治,谕以求贤建国之意,皆莫敢言,曰:“愿听所举。”庆裔徐露意以属豫,郡人迎合敌情,惧豫权势;又,预适景人也,故进士张浃等遂共举之。庆裔至德、博、大名,一如景州之故;既至东平,则分递诸郡以取愿状而已。庆裔归,具陈诸州郡推戴之意,宗翰许之。 夏,四月,甲戌,御舟至明州。丙子,次馀姚县,海舟大不能进,诏易小舟,仍许百官从便先发。癸未,帝次越州,驻跸州治。 浙西制置使韩世忠,与金宗弼相持于黄天荡,而贝勒托云围扬州。朝廷恐守臣张绩力不能支,许还屯京口,绩不为动,敌乃趋真州。绩,金坛人也。 时托去军于北,宗弼军于南,世忠以海舰进泊金山下。将战,世忠预命工锻铁相连为长纟互,贯以大钩,以授士之骁捷者。平旦,敌以舟噪而前,世忠分海舟为两道出其背,每缒一绠,则曳一舟而入,敌竟不得济。乃求与世忠语,世忠酬答如响,时于所佩金瓶传酒纵饮示之。宗弼见世忠整暇,色益泪,乃求假道甚恭,世忠曰:“是不难,但迎还两宫,复旧疆土,归报明主,足相全也。” 吕颐浩闻敌穷蹙,乃请帝如浙西,且下诏亲征以为先声,而亟出锐兵策应世忠,庶几必擒乌珠;参知政事王綯,亦言宜遣兵与世忠夹击。帝纳之,甲申,下诏亲征。御史中丞赵鼎言:“臣在温、台,屡言当俟浙西宁静及建康之兵尽渡江,然后回跸。今遽有此举,必韩世忠之报敌骑穷蹙,可以翦除耳。万一所报不实,乃建率之众未退,回戈冲突,何以待之?”时有妖人王念经者,聚众数万,反于信州之贵溪,鼎言:“饶、信魔贼未除,王侄溃军方炽,陛下遽舍而去,兹乃社稷存亡至危之几也。” 戊子,韩世忠奏捷。帝曰:“金人南下以来,诸军率望风奔溃,今岁如世忠辈虽不成大功,皆累获捷。若益训卒缮兵,今冬金人南来,似有可胜之理。”范宗尹曰:“前此兵将望风奔溃,而今岁皆能力战,此天意似稍回;更愿陛下修德,庶几天意必回。”乃出世忠奏,命尚书省以黄榜谕中外。 时敌众十万馀,而世忠战士才八千。宗弼求登岸会语,世忠以二人从,见之。宗弼招之降,世忠怒,引弓且射之,亟驰去。 壬辰,近臣言:“陛下即位以来,灼见祸乱之源,痛思惩艾,故以元祐党籍,屡下诏旨,特加追叙,欲以竦动四方观听,甚盛举也。止缘使逐家各自陈乞,故或子孙零落,不能申请,或子孙虽在而诰敕散失,至有诰敕具在而为有司以微文沮止者,致使往往未被赠典。虽如吕公著、吕大防、韩维、苏辙、顾临、梁焘、张舜民、范祖禹、王古辈,尚未沾昭洗之泽,其它可不言而知也。臣私窃恨之。夫名党籍,率皆一时之望,所历官职,众所共知,不容稍有伪滥,而特使追复,又非寻常之比。谓宜诰命从中而下,使异数齐颁,四方改观,岂宜以有司微文沮格耶!欲望睿旨俾三省条具,不必更待逐家陈乞。”疏奏,诏依德音许本家自陈而已。 丙申,通议大夫、守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御营使吕颐浩罢。 先是赵鼎复辟吏部尚书之命,且攻颐浩之过,章十数上,颐浩乃求去,帝宣还之。前一日,颐浩入见毕,面东而立,不预进呈。帝谕王綯等曰:“颐浩功臣,兼无误国大罪,与李纲、黄潜善不同,朕眷遇始终不替。”是夕,遂召给事中兼直学士院汪藻草制罢颐浩。制略曰:“占吏员而有亏铨法,专兵柄而几废枢庭。下吴门之诏,则虑失于先时;请浙右之行,则力违于众论。”遂罢为镇南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充醴泉观使。后二日,复诏中外,以颐浩倡义勤王,故从优礼焉。 时王綯与颐浩论颇同,乃累章乞免。于是范宗尹摄行相事,遂留会稽,无复进居上流之意矣。 是日,浙西制置使韩世忠及宗弼再战于江中,败绩。 宗弼既为世忠所扼,欲自建康谋北归,不得去。或献谋于金人曰:“江水方涨,宜于芦场地凿大渠二十馀里,上接江口,舟出江背,在世忠之上流矣。”宗弼从之,傍治城西南隅凿渠,一夜渠成,次日早出舟,出忠大惊。金人悉趋建康,世忠尾击,败之,金人终不得济。 先是宗弼在镇江,世忠以海舟扼于江中,乘风使篷,往来如飞,乃揭榜募人献所以破海舟之策。有福州王某,侨居建康,教金人于舟中载土,以平板铺之,穴船板以棹桨,俟风息则出江,有风则勿出,海舟无风,不可动也,以火箭射其箬篷,则不攻自破矣。一夜造火箭成。及是引舟出江。其疾如飞,天霁无风,海舟皆不能动。世忠舟师,本备水陆之战,每舟有兵,有马,有家属,有辎重。金人以火箭射其箬篷,火烘日曝,人乱而呼,马惊而嘶,被焚与堕江者,不可胜数。所焚之舟,蔽江而下,金人鼓棹,以轻舟追袭之,金鼓之声,震动天地。统制官、右武大夫、成州团练使孙世询,武功大夫、吉州防御使严永吉,皆力战死。世忠与馀军至瓜步,弃舟而陆,旋还镇江聚兵,沿江避兵之人,往往取其粮食,亦有得军储银帛者,宗弼弓得绝江遁去。后赠世询五官,永吉四官,仍并为承宣使,录其子。世询,开封人也。 辛丑,诏:“诸路曾经残破州军发解举人,以靖康元年就试终场人数为率,纽计取放。” 是月,金人侵江西者,自荆门北归,留守司统制牛皋潜军于宝丰之宋村,击败之。京西捉杀副使王俊,以皋为武功大夫、和州防御使、充五军都统制。 夏,五月,壬寅朔,诏孟夏飨景灵宫,令平江府、温州守臣分诣;其后福州、潮州准此。 癸卯,金禁私度僧尼,及继父、继母之男女无相婚配。 甲辰,参知政事、权枢密院事范宗尹为通议大夫、守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御营使。 时江北、荆湖诸路盗益起,大者至数万人,据有州郡。朝廷力不能制,盗所不能至者,则以土豪、溃将或摄官守之,皆羁縻而已。宗尹以为此皆乌合之众,急之则并死力以拒官军,莫若析地以处之,盗有所归,则可以渐制,乃言于帝曰:“昔太祖受命,收藩镇之权,天下无事,百有五十年,可谓良法。然国家多难,四方帅守,事力单寡,束手而莫知所出,此法之弊也。今日救弊之道,当稍复藩镇之法,亦不尽行之天下,且裂河南、河北数十州为之,少与之地而专付以权,择人久任,以屏王室。”群臣多以为不可,宗尹曰:“今诸郡为盗据者以十数,则藩镇之势洸洸成矣。曷若朝廷为之,使恩有所归。”帝决意行之,遂以为相。宗尹时年三十三。 己巳,起复承务郎张斛言:“淮南两路见有归正人守官或寄居者,虑人情猜忌,妄生事端,望量移入以南州军,各令自言愿往何州居止。”从之。时给事中兼直学士院汪藻亦言:“自东晋以来,中原失据,故江南、北侨立州郡,纳其流亡之人。比金人南侵,多驱两河之民列之行陈,号为签军,被其劫质以来,盖非得已。今年建康,镇江为将臣所招,遁归者无臣万人,此其情可见。莫若用六朝侨寓法,分浙西诸县,皆以两河州郡名之。假如金坛谓之南相州,许相州之人皆就金坛而居,其它类此,俟其南侵,徐以其职招之。彼既知所居各有定处,粗成井邑,父兄骨肉亲戚故旧皆在,亦何为而不归我哉!况浙西州县,昨经杀戮之后,户绝必多。如令有司籍定田产顷亩,以侨寓之人计口而给,俟稍安居,料其丁壮,教以战陈,皆精兵也,必争先用命,永无溃散。与夫从彼驱虏,反为我敌者,其利害岂止相万哉!” 丁未,金左副元帅宗翰与诸帅分往山后避暑。 先是大同尹高庆裔自东平还云中,言推戴刘豫之意。宗翰复令庆裔驰至东平,问豫可否,豫阳推张孝纯。宗翰报曰:“戴尔者河南万姓,推孝纯者独尔一人,难以一人之情而阻万姓之愿。尔当就位,我当以孝纯辅尔。”其议遂决。 宗翰与右监军希尹、右都监耶律伊都同之白水泊避暑。于是右副元帅宗辅之儒州望云县之望国崖,左监军昌留居濰州,而宗弼自江南还屯六合县。 戊申,金主诏曰:“河北、河东签军,其家属流寓河南,被俘掠为奴婢者,官为赎之,俾复其业。” 辛亥,朝请郎、直龙图阁、统领赤心队军马刘晏,及戚方战于宣州,死之。 初,宣州围急,朝廷命统领官巨师古统兵三千人自平江往援,又命晏自常州以所部赴之。晏始至城下,未安营垒,乘贼不意,自城南转城西,直趋城北,以捣方之帐,方大惊,退走。晏恃勇,欲生致方,乃单骑追之。贼见官军不多,乃自骆驼山设伏以断其归路,方率龙随迎战。晏力不能敌,退还,至天宁寺前,马陷淖,不可出,桥左有伏贼,以钩枪搭晏,晏犹手杀数十人,以无援被害。师古踵至,连战不胜,遂引众入城。事闻,赠晏龙图阁待制,官其四子,为立庙曰义烈,岁时祀之。 壬子,金人焚建康府,执李棁、陈邦光,自静安渡宣化而去。 时宗弼屯六合县,其辎重自瓜步口舳舻相衔,至六合不绝,建康城中悉为煨烬。棁道死,宗弼以邦光归于刘豫。淮南宣抚司右军统制岳飞,闻金人去,以所部邀击于静安,胜之,飞还屯溧阳。后军统制刘经欲杀飞而并其军,飞诱经杀之。 初,金人既渡江,淮东犹无警,安抚使、直宝文阁张缜尚守扬州,节度濠州军马刘位,领众在横山中,惟饮博而已。逮金人据六合,于是真州为群盗所扰,不可居。守臣王冠率军民渡江,驻于溧水、溧阳之间,金人又入真州,而扬州亦不可守,张缜乃弃扬州。 敌在建康凡半年,自采石至和州,道路往来不绝。宗弼既破浙西,和州粗留兵戍守,然无一官军乘虚至城下者。水军统制邵青屯竹筱,谍知建康敌骑绝少,欲引兵入之,会青为牛所伤,创甚,遂不能行。有都团陈德,结众欲杀金人,部勒已定,前期为其徒所告,德举家被害,兵马都监金沔死之。 岳飞之击金人于静安也,通直郎、权通判建康府钱需,纠率乡兵,邀敌之后,遂从飞入城,因权府事。 夜,有赤云亘天,其中白气贯之,犯北斗及紫微,由东南而散。殿中侍御史沈与求言:“此天爱陛下,出变以示警也。愿陛下随宜措置,略修宗庙、陵寝之祀;多遣亲信之臣,迎护柔德帝姬还宫。及取越王之子,使奉朝请,择谨畏儒臣教之。又,天子所在,谓之朝廷,今号令出于四方者多矣,尽假便宜,即同圣旨。然其大者,虔州一朝廷,秦州一朝廷,号令之极,至为诏矣。愿条约便宜事件,度其缓急,特罢行之。申节张浚等,止降指挥,勿为诏令。” 甲寅,金人破定远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保宁军承宣使、节制淮南军马闾勍为所执。至南京,金人欲降之,不可;欲以为京东安抚使,又不可。敌怒,敲杀之。讣闻,赠检校少保、昭化军节度使,谥壮节。 是日,统制官巨师古与戚方战于宣州城下,方三战三败,遂引去。宣州受围,凡二十有九日,方既去,城之东壁摧裂者数十丈。 乙卯,朝奉郎赵霖知和州。 始,宗弼既渡江,和人共推兵马都监、武德大夫宋昌祚权领州事,率军兵固守。逮敌北归,复围之。禁军左指挥使郑立,亦拳勇忠愤,共激士卒,昼夜备御不少怠。阅数日,宗弼亲督众攻城,军士胡广伏城东北角,发强弩射之,中其左臂。宗弼大怒,立击破之,昌祚与权通判州事、奉议郎唐景、历阳令謇誉、司户参军徐兟、历阳尉、成忠郎邵元通皆死谯楼上,敌裂其尸以徇。时士金不降,溃围而出,保州之西麻湖水寨,推乡人一二豪者为统领。霖时在江东,间关赴难,军民言于朝,故命为守。后赠昌祚三官,录其二子;景、兟、元通皆推恩有差。霖尝为直徽猷阁,坐赃废。 戊午,初,帝在明州,诸班直为乱,既诛为首者,遂废其班。及还会稽,乃命御前中军统制辛永宗更选兵三百人直殿,然皆乌合之众。至是赵鼎因奏事言:“陛下初即位,议复祖宗之政,至今未行一二。而祖宗于兵政最为留意,熙宁变旧章,独不敢议。盖自艺祖践阼,与赵普讲明利害,著为令典,万世守之,不可失也,昨明州班直缘诉事纷乱,非其本谋,乃尽废之,是因咽而废食。今诸将各总重兵,不隶三衙,则民政已坏,独卫兵仿佛旧制,亦扫荡不存。是祖宗之法废于陛下之手,臣甚惜之。仁宗时,亲事官谋不轨,直入禁廷,几成大祸,既获而诛,不复穷治,未闻尽弃之也。”帝悟,寻复旧制。 甲子,诏曰:“周建侯邦,四国有藩垣之助;唐分藩镇,北边无强敌之虞。永惟凉渺之资,履此艰难之运,远巡南国,久隔中原,盖因豪杰之徒,各奠方隅之守。是用考古之制,权时之宜,断自荆、淮,接于畿甸,岂独植藩篱于江表,盖将崇屏翰于京都。欲隆镇抚之名,为辍按廉之使。有民有社,得专制于境中;足食足兵,听专征于阃外。若转移其财用,与废置夫官僚,理或应闻,事无待报。惟龙光之所被,既并享于终身;苟功烈之克彰,当永传于后裔。尚赖连衡之力,共输夹辅之忠。”诏词,直学士院綦崈礼所草也。 先是范宗尹言:“从官集议分镇事宜,请以京畿、淮南、湖北、京东、西地方,并分为镇。除茶盐之利,国计所系,合归朝廷置官提举外,它监司并罢;上供财赋,权免三年,馀令帅臣移用。管内州县官许辟置,知、通令帅臣具名奏差,朝廷审量除授,遇军兴,听从便宜。其师臣不因朝廷召擢,更不除代。如能捍御外寇,显立大功,当议特许世袭。” 乙丑,右武大夫、忠州刺史知楚州兼管内安抚使赵立为楚、泗州、涟水军镇抚使,兼知楚州。时宗弼自六合归,屯于楚州之九里径,欲断立粮道,立又大破之。 先是刘豫在东平,遣立故人葛进等赉书诱立,令贡税赋,立大怒,不撤封,斩之。已而又遣沂州举人刘偲持旗榜招立,具言金人大军且至,必屠一城生聚,立令将出就戮。偲大呼曰:“公非吾故人乎?”立曰:“吾知忠义为国,岂问故人耶?”趣令缠以油布,焚死市中,且表其旗榜于朝。由是忠义之声倾天下,远迩向风归之。 戊辰,统制官岳飞献静安金人之俘。帝呼人译问,得女真八人,磔之,馀汉儿分隶诸军。帝因谓大臣曰:“金人颇能言二圣动静,云今在韩州,及皇后、宫人皆无恙。”帝感动,不怿久之。 三省言:“江道辽远,缓急恐失机会。欲发江东、西为三帅:鄂州路,领岳、筠、袁、虔、吉州、南安军;江州路,领洪、抚、信州、兴国、南昌、临江、建昌军;池州路,领建康府、太平、饶、宣、徽州、广德军;并为安抚使。”从之。 先是浙西帅府移治镇江,故范宗尹请置安抚使于鄂与江、池,谓建康本帅冶,缘近镇江,而去江州千四百里,独池在其间,若置帅于此,则沿江道里甚均,三帅相去各七百里。然池阳僻陋,乃置江东大帅,而建康重地,反为支郡隶之,议者不以为是。 六月,壬申,权通判建康府钱需言捕敌兵一人,自言涿州人。上曰:“此吾民,不可杀也。”令隶诸军。 金以故辽旧臣耶律哈喱质等十人分治新附州镇。 癸西,金主命以昏德公女六人为宗妇。 甲戌,以宰相范宗尹兼知枢密院事,罢御营使。 议者以为:“宰相之职,无所不统。本朝沿五代之制,政事分为两府,兵权付于枢密,比年又置御营使,是政出于三也。望罢御营司,以兵权归之密院,而宰相兼知。凡军额有阙,并申枢密增补,不得非时招收,仍用符以遣发。庶几可以收兵柄,一赏罚,节财用。”于是罢御营使及官属,而以其事归枢密院为机速房焉。自庆历后,宰相不兼枢密者八十馀年,其复兼盖自此始。 诏:“初除执政官,正谢日赐衣带,鞍马如故事。” 乙亥,诏:“六品以上官及初改京官并给告身,朝官以上给敕,初授官人给绫纸。” 丁丑,太尉、御营副使刘光世充御前巡卫军都统制。 光世所领部曲既无所隶,因号太尉兵,侍御史沈与求论其非宜。会御营司废,乃以巡卫名其军,除光世都统制。 戊寅,诏:“御前五军改为神武军,御营五军改为神武副军,其将佐并属枢密院。” 徽猷阁待制、知临安府季陵复为中书舍人。 陵人对,首上奏曰:“臣观今日国势,危如缀旒。大驾时巡,未有驻跸之地;贤人远遁,皆无经世之心。兵柄分于下而将不和,政权去于上而主益弱,所恃以仅存者,人心未厌而已。 “前年议渡江,人以为可,朝廷以为不可,故讳言南渡而降诏回銮。去年议幸蜀,人以为不可,朝廷以为可,故弛备江、淮而经营关陕。以今观之,孰得孰失?张浚出为宣抚处置使,不过欲迎陛下耳。金人长驱,深入吴、越,至今尚在淮甸,曾无一骑入援王室者。 “维扬之亦,朝廷不及知,而功归于宦寺;钱塘之变,朝廷不能救,而功归于将帅。是致陛下信任此曹,有轻朝十之心。黄潜善好自用而不能用人,吕颐浩知使能而不知任贤。自张确、许景衡饱恨而死,刘豫、杜充相继飏去,凡知几自重者,往往卷怀退缩矣。 “今天下不可谓无兵,若刘光世、韩世忠、张俊者,各率诸将,同心而谋,协力而行,何所往而不克!然兵柄既分,其情易睽;各招亡命以张军势,各效小劳以报主恩;胜不相逊,败不相救,大敌一至,人自为谋,其能成功哉? “君臣之间,义同一体,庙堂出命,百官承禀,知有陛下,不知有大臣。大臣在外,事涉形迹,其可作威福以自便乎?张浚在陕右,区处军事,恐失机会,便宜可也;乃若自降诏书,得无窃命之嫌耶?官吏责以办事,便宜可也;若安置从臣,得无忌器之嫌耶?以至赐姓氏,改寺额,事类此者,无与治乱,待报何损!是浚在外伤于太专矣。 “三代之得天下者,得其民也;得其民者,得其心也。民坠涂炭,无甚于今日。发掘丘墓,焚烧屋庐,六亲不能相保,而戴宋惟旧,实祖宗德泽在人心者未厌也,所望以中兴,惟此一事耳。然人心无常,固亦难保,陛下宜有以结之。今欲薄敛以裕民财,而用度方阙;今欲轻徭以舒民力,而师旅方兴。罪己之诏屡降,忧民之言屡闻,丁宁切至,终莫之信。盖动民以行不以言,臣意陛下举事当,人心服,自足以结之也。爵当贤,禄当功,刑当罪,施设注措无不当于理,天下不心悦而诚服者,未之有也。臣愿陛下以其所当虑者,使一二大臣谋之,无偏听,无自贤,无畏强御,无徇私昵,处之得其当则人心服,人心服则盗贼将自息而外患亦可图矣。” 是日,滁、濠镇抚使刘位为张文孝所杀。 前一日,位引兵入滁州,克之,文孝遁去。诘旦,文孝以其众复至城下,位即引兵迎敌。位逢兵众数百,以为己之兵也,乃指挥杀贼,而所逢者贼兵也。位觉之,欲急战,为贼所杀,权知州事苟某与州县官皆散走。事闻,诏其子武德郎、閤门宣赞舍人、知泗州纲,起复滁、濠州镇抚使,赠位武功大夫、忠州防御使,后为立祠,名刚烈。 己卯,罢临安府守臣兼浙西同安抚使,以防秋在近,欲责任之专故也。 庚辰,和州进士龚楫率民丁袭金人于新塘,为所杀。 时和州、无为军镇抚使赵霖,虽已受命,然寓治水寨,未入城,水寨之众,乘间出掠敌营。宗弼乃遣偏师筑堡新塘,以遏绝濡须之路,楫率二千人袭之,入其营,获敌兵数百,所掠男女尽纵之。楫归,道遇敌救大至,其众多赴水死。楫为敌所得,戟手大骂不绝,敌脔割之,时年二十二。霖上其事于朝,有司以楫率众无所受命而格其恩。楫,原孙也。 敌之得历阳也,有士人蒋子春者,平日教授乡里,敌见其人物秀整,喜,欲命之以官;子春怒骂,为所杀。 乙酉,诏皇兄右监门卫大将军、忠州防御使安时权主奉益王祭祀。 先是安时请袭封,事下礼官,以安时非嫡,遂不许。自仁宗以来,诸王后各以一人袭封,至渡江始废。 戊子,诏遣使抚谕邵青、戚方,以所部赴行在。 时方引兵犯安吉县之上乡,浙西、江东制置使张俊以兵讨之。或言上乡路狭,不可行兵,俊乃遣其将王再兴招之。会统制官岳飞追袭其后,方无路进退,始诣俊乞降。方上兵簿,有马六百匹,所献金玉珍珠不可计。至行在,日与中贵人蒱博,不胜,取黑漆如马蹄者用火熁去,皆黄金也,以偿博,不下数枚。诏迁方武翼大夫,以其军六千人隶王侄军,后因以方为裨将。时人为之语曰:“要高官,受招安。” 乙丑,枢密院进呈刘光世所获敌人并签军状。参知政事张守曰:“光世谓签军不宜留,盖知吾山川险易,它日叛亡,恐为敌人乡道。”帝曰:“此皆吾民也,不幸陷于敌,驱质而来,岂其得已!”守曰:“若分置军伍中,每队留一二人,岂通遽叛!”帝以为然。 辛卯,大理寺奏魔贼王宗石等款状,帝曰:“此皆愚民无知,自抵大戮。朕思贵溪两时间二十万人无辜就死,不胜痛伤。”乃诛宗石第二十六人于越州市,其馀皆释之。先是浙西、江东制置使张俊,以全军讨饶、信妖盗,太尉刘光世因命统制官王德、靳赛总兵会之,获王念经。德等凡屠两县,所杀不可胜计。帝闻之不乐,故有此谕。 壬辰,初,山东之破,其士人多不降,有沧州人李齐聚众沙门岛,密人徐文聚众灵山寺,莱州人范温聚众福山岛。会河北忠义人护送宗室士干泛海南归,文劫之。至是文自称忠训郎、权密州都巡检使,其副宋稳自称忠翊郎、权兵马监押,请以所部五千人、海舟百五十泛海来归。诏各进一官,赴行在。 己亥,封才人张氏为婕妤,和义夫人吴氏为才人。吴氏,开封人,时年十六。自上即位以来,嫔御未备,及是潘贤妃从隆祐皇太后在虔州,后宫近侍者,惟二人而已。 是月,资政殿大学士陈过庭没于燕山,年六十;后谥忠肃。 ◎宋纪一百八 ∷起上章掩茂七月,尽十二月,凡六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建炎四年金天会八年 秋,七月,癸卯,诏:“诸道守臣,自军兴以来得便宜指挥者并罢。” 斩神武前军统领官胡仁参于赵州市,宣教郎袁潭除名、韶州编管,坐与李邺同谋投拜,又擅杀两浙提点刑狱王翿故也。寻诏以翿死事,赠朝请大夫,官其家三人。既而言者以为“翿尝降敌,比敌兵之去,遂以印付翿,不当褒赠。”范宗尹主之,卒赠翿一官,录其子云。 甲辰,执政奏以朝议大夫、提举江州太平观刘洪道为建康府路安抚大使司参谋官,帝曰:“不可,是又欲与吕颐浩同官。”赵鼎曰:“颐浩之来尚迟,今先令洪道往池州措置防江。”帝曰:“此固勿害,但议者谓颐浩多引用山东之人,故不欲遣。且颐浩身为宰相,当收揽天下人材,尽为我用;独私乡曲,非公道也。” 先是中书舍人季陵入对,言:“强敌之患,已无宁岁,焚劫杀虏,几遍天下,夏则北去,秋则南牧,往年休士马于燕山,次年移于河北,次年移于京东,今寓淮甸,无复去意,患在朝夕,可谓急矣。张俊提兵已赴公安,刘光世提兵已赴镇江,亟召亟遣,事尚可及。若吕颐浩既去,朱胜非未来,使七月受命,八月之镇,九月弓劲马肥,敌人向南,兵不素练,粮不素积,又不设险,何以御之!臣愿陛下急与大臣谋,先遣军马储运,更择贤副经画,以待其来。不然,虽位望崇重,号前宰相,无益也。今日注意将相,非为安危,实为存亡。朝谋夕行,当如拯溺,岂可不惜分阴哉!”至是遂命洪道趣之池州,权管本州及安抚司事,以统制官张俊、李贵、王进、王涣所部合四千人隶本州诸军,权听节制。洪道请用便宣指挥,许之。 戊申,诏:“臣僚至都堂,自正一品外,它并在执政之下,著为令。”为刘光世也。 辛亥,金主命给泰州都统博勒和所部诸穆昆申胄各五十。 先是金都统洛索经略陕西,所下城邑,旋归附于宋。监战阿里布请益兵,于是诸将会议于帅府。宗翰曰:“前以伐宋故,分西师合于东军,而陕西五路,兵力雄劲,当并力功取。宜令达兰抚定江北,宗弼以精兵二万先往洛阳,以八月往陕西,或使宗弼遂将以行。”诸将曰:“陕西兵威非不足,今叛服不常,绥怀之道有未尽尔。诚得位望隆重、恩威并济者以往,可指日而定。当以皇子右副元帅宗辅往莅其事,或于宗翰、希尹中择一人以往。”各具议以闻。金主曰:“往者洛索所向辄克,今使专征陕西,淹延未定。岂倦于兵而自爱邪?关陕重城,卿等其戮力焉!”遂命宗辅往洛阳治兵。 乙卯,金主命徙昏德公、重昏侯于五国贼,以将立刘豫故也。 金乌登路统军锡库传金主命,减去随行宗室官吏。上皇力恳之,不从,乃谓从者曰:“远道相随,本图哀乐与共,但事属它人,无如之何。”言讫,泣下,从者皆号呼而出。于是宗室仲瑅等五百馀人、内侍黎安国数百人皆留,从行者惟晋康郡王孝骞、和义郡王有奕等六人而已。 丁巳,申命元祐党人子孙经所在自陈,尽还应得恩数。 丁卯,金主如东京温汤。遣高庆裔、韩昉册命刘豫为皇帝,国号大齐,都大名府。 八月,辛未朔,浙西安抚大使司置参谋、参议官各二员,俸赐视杂监司。自是诸路以为例。 壬申,诏:“福、建、温、台、明、越、通、泰、苏、秀等州,有海船民户及尝作水手之人,权行籍定,五家为保,毋得发船往京东,犯者并行军法。” 癸亥,诏:“神武中军益选亲兵,通旧作六百人,更三番入直禁中,不隶禁卫所,命统制官辛永宗提举之。” 甲戌,诏:“日轮侍从一员,具前代及本朝关治体者一两事进入。” 初,朝散郎、知蕲州甄采,以得柔福帝姬闻于朝,会采为淮西都巡检使刘文舜所破,乃脱身从韩世清,卫送帝姬赴行在。时帝犹在温、台,先遣入内内侍省押班冯益、宗妇吴心儿往越州验视。戊寅,乃取人宫,封福国长公主。 庚辰,隆祐皇太后至自虔州,上出行宫门外奉迎,因历问太母所过守臣治状。后性恭谨,未尝毫发闻于朝廷。然喜饮酒,上以越酒不可饮,令别市醴,后使持钱往酤,未尝直取也。后在禁中,尝微觉风眩,有宫人自言善用符水咒疾可瘳者,或以启后,后曰:“又是此语,吾岂敢复闻也!此等人其可留禁中邪?”立命出之。 是日,拱卫大夫、福州观察使、承州、天长军镇抚使薛庆,及金人战于扬州城下,死之。 宗弼既屯六合县,欲自运河引舟北归,而赵立在楚,薛庆在承,扼其冲,不得进,宗弼患之。左监军昌自孙村来,见宗弼计事,欲会兵攻楚州。真、扬镇抚使郭仲威闻之,约庆俱往迎敌,庆以是月戊寅出兵,己卯,至扬州。仲威殊无行意,置酒高会,庆怒曰:“此岂纵酒时邪?我为先锋,汝当继后!”上马,疾驰去。平旦,出扬州西门,从骑不满百,转战十馀里,亡骑三人,仲威迄不至。庆与其下走还扬州,仲威闭门拒之。庆仓皇坠马,为追骑所擒。马寻旧路归承州,军中见之,曰:“马空还矣,太尉其死乎!”仲威弃扬州,奔兴化。知长驱攻承州,兵马钤辖王林出城迎敌,不胜,遁。承州破,金惧庆复归,遂杀之。 庆在承久,军食既足,不复敛取于民;王官自京师至者,馆谷甚厚,皆按格赋禄;官兵隶承州者,月粮时帛,举如令给之;至视其徒,是战士计日廪食,老弱计日受券而已。金人自浙归,大寨于天长、六合间,庆亲率众劫之,得牛数百,悉贱其估,分畀民之力田者。民怀其惠,亦赖其捍御以自固。敌假道于承以攻楚,庆不听,至是被害。庆起群盗,其众多骁隽敢斗。庆临敌勇,亦能以少击众。故庆死,承州遂破,楚势孤,卒无以抗敌,人皆惜之。讣闻,赠保宁军承宣使。 癸未,宣抚处置使张浚复取永兴军。 初,浚之西行也,帝命浚三年而后用师进取。及是金左监军昌与宗弼皆在淮东,约秋高南下。浚度宗弼必将侵东南,议以师分挠其势。召诸将议出师,都统制、威武大将军、宣州观察使曲端曰:“平原广野,敌便于冲突,而我军未尝习战,且金人新造之势,难与争锋。宜训兵秣马,保疆而已,俟十年乃可议战。”浚不听。 复以人言浸润,不能无疑,乃遣本司主管机宜文字张彬往渭州,以招填楚军为名,实欲伺察端意。彬至渭见端,问曰:“公尝患诸路兵不得尽合,及财物不足以供事。今张公之来,兵合财备,洛索孤军深入吾境,我合诸路攻之不难。今失不击,若尼玛哈并兵而来,何以待之?”端曰:“不然。兵法先较彼己,必先计吾不可胜与敌之可胜。今敌可胜,只洛索孤军一事;然彼兵技之习,战士之锐,分合之熟,无异前日。我不可胜,亦只合五路之兵一事;然将帅移易,士不素练,兵将未尝相识,所以待敌者,亦未见有大异于前日。万一轻举,脱不如意,虽有智者,无以善其后。又,自敌来侵,因粮于我,彼去来自如,而我自救不暇,是以我尝为客,彼尝为主。今当反之,精练士卒,按兵据险,使我常有不可胜之势,然后徐出偏师,俾出必有所获。彼所谓关中陆海者,春不得耕,秋不得获,则必取粮于河东,是我为主,彼为客,不一二年,必自困毙,因而乘之,可一举灭矣。”彬以端言复命。 先是吴玠以彭原之败,望端不济师,而端谓玠前军已败,惟长武有险可捍冲突,二人争不已。浚积前疑,卒用彭原事罢端兵柄,与宫观,再责海州团练副使、万州安置;统制官张中孚、李彦琪诸州羁管。陕西人倚端为重,及贬,军情颇不悦。 浚遂决策治兵,移檄河东左副元帅宗翰问罪;宣抚司干办公事万年郭奕力言不可,浚不从。乃以玠权永兴军路经略司公事,遂取永兴军。玠为功升忠州防御使。 丙戌,宁远军节度使、醴泉观使孟忠厚,乞蠲太母所过秋税,范宗尹曰:“顷已免夏税,若复蠲放,虑州郡经费有缺,必致横敛。”帝愀然曰:“常赋外科敛及赃吏害民,最宜留意。祖宗虽崇好生之德,而赃吏死徙,未尝末减。自今官吏犯赃,虽未加诛戮,若杖脊流配,不可贷也。” 己丑,诏通、泰镇抚使岳飞以所部救楚州。 时扬、承二镇已破,楚势亦危,赵立遣人告急,签书枢密院事赵鼎欲遣神武右军都统制张俊往救之,俊曰:“敌方济师,达赉善兵,其锋不可当。立孤垒,危在旦夕,若以兵委之,璧徒手搏虎,并亡无益”鼎曰:“楚当敌冲,所以蔽两淮,委而不救,则失诸镇之心。”俊曰:“救之诚是。但南渡以来,根本未固,而宿卫寡弱,人心易摇,此行失利,何以善后?”鼎见帝曰:“江东新造,全籍两淮,若失楚,则大事去矣。是举也,不惟救垂亡之城,且使诸将殚力,不为养寇自便之计。若俊惮行,臣愿与之偕往。”俊复力辞。乃命飞、立腹背掩击,仍令刘光世遣兵往援,毋失事机。 庚寅,诏:“景灵宫神御,自海道迎至温州奉安。” 金人欲发陵寝,河南镇抚使翟兴遣其子琮及统领官赵林率兵自河阳南城至巩县、永安军,邀击之,屡战皆胜,追奔至渑池而还。 九月,辛丑,建昌府路安抚大使兼知池州吕颐浩,请兵五万人分屯建康等处,“内建康府万五千人,太平州万人,池州二万人,饶州五千人。除参谋官刘洪道见管崔邦弼及李贵等兵约五千人,韩世清约六七千人外,乞朝廷贴足,付臣使唤。昔王翦伐楚,谓非六十万人不可,终如所料。杜充以五万人只守建康,犹不免败事。况本路上下近千里,多是紧要渡口,今臣乞兵五万,委为不多。”又言:“刘光世有部曲约二三万人,其势稍强,乃可弹压乌合之众。今臣素无部曲,非得知兵政统制官及正兵二万人,难以镇服众心。乞以神武前军统制王侄所部前军及诸臣巨师古、颜孝恭自隶。”又请招捕水寇邵青、崔增及赐诸军衣甲。诏赐枢密院见甲千副,本路上供经制钱四千万缗,米二十万斛,馀从之。 颐浩将行,见帝言:“臣自去国,不知金人之实,闻已渡淮北去。然金人多诈而难测,臣比经四明,见朝廷集海舟于岸上,是必为避敌备。夫避敌固当预办,然御敌之计,尤不可缓。臣料圣驾万一避敌,不过如永嘉及闽中耳。望鉴去岁敌骑追袭之事,选兵二万,分为二项,一项浙西,一项浙东。或据水乡,或扼山险,邀而击之,使将士戮力,如四明城下之战,则无不胜矣。万一敌不渡江,则愿宰执预为之计,俟来夏则遣北向,分二万由海道赴文登以摇青、齐,分二万由淮阳趋彭城以撼郓、濮。盖金人用兵,深忌夏月,我必乘其忌而攻之。故暑月用兵,臣前后屡陈此计。然安危治乱之要,尤在人主能察,愿留圣意。” 壬演,刘光世奏:“淮南诸镇,郭仲威溃散,薛庆身亡,赵立不知存亡,岳飞现在江阴军,不见赴镇,刘纲以所部渡江赴行在,散在南北岸作过。金人见留承州,臣遣王德渡江过邵伯埭,擒敌军四百馀人。”诏光世以所俘赴行在。既而德自天长引兵趋承州,不得入,斩所部左军统领官刘镇而还。 甲辰,太上皇后郑氏殂于五国城,年五十二。 乙巳,诏刘光世、岳飞、赵立、王林掎角逼逐金兵渡淮。 时金左监军完颜昌,围楚州已百馀日。镇抚使赵立,一日拥六骑出城,呼曰:“我镇抚也,首领骁将,其来接战!”南寨有二骑袭其背,立手夺二枪,俱坠地,夺双骑,将还;俄北寨中遣五十馀骑追立,立瞋目大呼,人马俱辟易。明日,立三帜邀战,立以三骑应之。伏发,立中飞矢,奋身突围以出,敌益攻之。 戊申,刘豫僣位于北京。初,军民闻豫至,杀金人,闭门拒豫。豫击而降之,遂即皇帝位,国号大齐,大赦伪境。 乙卯,金左监军昌攻楚州,守臣右武大夫、徐州观察使、楚、泗州、涟水军镇抚使赵立死之。 前一日,昌大进攻具临城,翼日,填濠将进,立率士卒御之。忽报敌进城矣,立笑曰:“将士不用相随,吾将观其诡计,且令其匹马只轮不返。”上城东门未半,飞炮碎其首。左右驰救之,立犹曰:“吾终不能与国破敌矣!可轝至三圣庙中,声言疾病祈祷,使敌不悟。”言终而绝,年三十七。然人闻其死,知城必破,失声巷哭不可止。众以参议官程括权镇抚使以守,敌益攻之。 己未,帝曰:“昨韩世忠进一马,高五尺一寸,云非人臣所敢乘。朕答以九重之中,未尝出入,何所用之,卿可自留为战备。”时世忠妻和国夫人梁氏言积俸未支,三省奏:“近惟隆祐皇太后殿下所积供奉物,计直供支;潘贤妃勘请已不给。”帝曰:“将帅,朕所委用,当厚恤其家,可特予之,馀人毋得援例。” 是日,金、均、房安抚使王彦,及桑仲战于平丽县之长沙平,败之。 仲既陷均、房,有窥蜀之志,拥众犯金州白土关,彦以官军保长沙平。仲故为彦部曲,以书请曰:“仲于公无所犯,愿假道入蜀以就食耳。”彦语寮佐曰:“吾知仲之为人,能驭士卒,轻财善斗,然勇而无谋,决为诸公破之。”乃遣统领官门立为先锋。立鏖战不胜,马陷淖,其子璋驰过,立呼之,璋不应而去。立骂贼不绝口而死,人心震恐。时官军才二千,粮且不给,或请少避贼锋,彦曰:“今敌在陕西,若贼至安康,则四川腹背受敌矣。敢有言避贼者斩!”遂率同统制王宗尹相为掎角,士皆争奋。贼张步骑,六道并进,彦执旗大呼麾士,士殊死斗,自辰及酉,贼大败,追至竹山县而还。仲遂据房陵。 仲之未败也,王辟在房州,与仲遥为声援,至是彦遣人招辟,辟遂降。彦欲造其营,众不可,彦曰:“我以诚待辟,辟虽诈,亦何能为!”遂肩舆至辟营,辟大惊,与其党皆听命。张浚承制以彦为左武大夫。辟后腰斩于兴元府。 辛酉,金安班贝勒都无帅杲卒。杲,太祖母弟也,后封辽王,谥智烈。 癸亥,知枢密院事、宣抚处置使张浚,以都统制刘锡及金人战于富平县,败绩。 初,浚既定议出师,幕客将士皆心知其非,而口不敢言,唯诸相应和。会帝亦以金人聚兵淮上,命浚出兵,分道由同州、鄜延以捣其虚。时权永兴军经略使吴玠已得长安,而环庆经略使赵哲收复鄜延诸郡。浚乃檄召熙河经略使刘锡、秦凤经略使孙渥、泾原经略使刘锜各以兵会合;诸路兵四十万人,马七万,以锡为统帅。浚又贷民赋五年,金钱粮帛之运,不绝于道,所在山积。 浚亲往邠州督战。金左副元帅宗翰闻之,急调宗弼自西京入关,与洛索会。我军行至耀州之富平,金人已屯下邽县,相去八十里。而洛索方在绥德军,众请击之,浚不可,乃约日会战,金人不报。书凡数往,洛索乃自绥德军来,移军与我军对垒,亲率数十骑,登山以望南师,曰:“人虽多,壁垒不固,千疮万孔,极易破耳。”浚犹遣使约战,金人许之;至期,辄不出兵,以为常。浚以洛索为怯,曰:“吾破敌必矣!”幕客有请以巾帼妇人之服遗洛索者。诸路乡民运刍粟者,络绎未已,至军,则每州县自为小寨,以车马为卫,相连不绝。 锡令诸将议战,玠曰:“兵以利动,地势不利,将何以战?宜徙据高阜,使敌马冲突,吾足以御之。”秦凤路提点刑狱公事郭浩亦曰:“敌未可争锋,当分地守之,以待其弊。”诸将皆曰:“我师数倍于敌,又前阻苇泽,敌有骑不得施,何用他徙!” 将战,命立故将曲端旗以惧敌。洛索曰:“彼绐我也。”是日,洛索选三千骑,蓐食,令紥哈贝勒率之,囊土逾淖,径赴乡民小寨,乡民奔乱不止,践寨而入,诸军惊乱,遂薄我军。锜身先士卒御之,自辰至未,胜负未分。金人更薄环庆军,他路军无与援者。会哲擅离所部,将士望尘起,惊遁,军遂大溃。哲旗牌未及卷,众呼曰:“环庆赵经略先走!”至邠州,乃稍定。金人得胜不追,所获军资不可计。 戊辰,金左监军昌急攻楚州,破之。 初,赵立之入城也,有徐州军民老弱仅数千,而胜兵居半,又有楚州将兵二千,四县民兵约五千,共不满万人。围城初,有野豆、野麦可以为粮,后皆无生物,有凫茨、芦根,男女无贵贱劚之。后为水所没,城中绝粮,至食草木,有屑榆皮而食者。徐州将士残暴,席势凌楚军,二州众不相能。立善弹压,使各效其所长,无敢校私隙。其后忿阋日闻,敌谍知之,然犹深忌立,疑其诈死,不敢动。无何,守者稍怠,徐人多溃围而去。敌用降人卫进言,专攻北壁,凡四十馀日,至是乃破。 始,立遣人告急,帝命浙西安抚大使刘光世督淮南诸镇往援之。东海李彦先首以兵至淮滨,扼敌不得进。高邮薛庆至扬州,转战,被执死。光世前军将王德至承州,其下不用命。扬州郭仲威按兵天长,阴怀顾望。独海陵岳飞屯三墪,仅能为援,而亦众寡不敌。敌知外援绝,攻围益急。 立家属先死于徐,其赴镇,以单骑入楚,后得女子知书者,使侍左右,读军中书记,城破而没。立为人木强,不知书,其忠义盖出天性;善骑射,容貌甚壮;不喜声色财货,月俸给皆取其半,与士卒同甘苦;每战,擐甲胄先登,有退却者,必大呼疾驰至其侧,捽而斩之,众畏服,亦乐为用。其视金人如仇,每言及,必啮齿而怒。常戒士卒,惟以杀金人为言,且自誓必死。 城破,州人扶伤巷战,惟民兵夺门而出,首领五万、石琦、蔚亨,号千人敌,皆得全。自金人南侵,所过名城大都,多以虚声胁降,如探囊取之,惟翼州坚守逾二年,濮州城破巷战,杀伤略相当,皆为金所惮。而立威名战功,咸出其上。 是役也,金锐意深入,会张浚出师围陕,宗弼往援之,又立以其军蔽遮江、淮,故金师亦困弊而止。议者谓立之功,虽张巡、许远不能讨云。 初,海州、淮阳军镇抚使李彦先,在韩世忠军;有李进彦者,犯罪流岭南,道为防送者所释,亦投世忠军。世忠之溃沭阳,彦先入海聚众,后有兵数千,与进彦分统之。至是进彦累官武节郎、閤门宣赞舍人、海州兵马铃辖。及楚州受围,彦先以舟师援赵立,与之刺臂之义兄弟。城破之日,彦先舟师犹在北神镇淮水中,前后扼于金人,不得去。金以楼船并力攻彦先,彦先所乘舟下碇石,急收不应。金人击之,彦先与其家皆死。时进彦在东海县,招集彦先馀众,后渡海至秀州,遂受吕颐浩节制。 冬,十月,庚午朔,张浚斩同州观察使、环庆路经略安抚使赵哲于邠州,遂责本司都统制、明州观察使、熙河路经略安抚使刘锡为海州团练副使,合州安置。 初,诸军既败还,浚召锡等计事。浚立堂上,诸将帅立堂下。浚问:“误国大事,谁当任其咎者?”众皆言环庆兵先生,浚命拥哲斩之。哲不伏,且自言有复辟功,浚亲校以楇击其口,斩于堠下,军士为之丧气,浚遂以黄榜放诸军罪。哲已死,诸将帅听命,浚命各归路歇泊。令方脱口,诸路之兵已行,俄顷皆尽。浚率帐下退保秦州,陕西大震。 辛未,宣抚处置使司参谋官王以宁言:“乞下诏幸蜀,俾敌人罔测乘舆所在。”帝曰:“诏令所以取信于民。自非必行之事,不可降诏,使民何所适从!”张守曰:“昨已降旨,令沿江储峙。” 秦桧自楚州孙村归于涟水军丁禩水寨。 初,金人以桧请存赵氏,执还燕山,既而从二帝之上京。上皇之遗金书请和也,桧与闻之。逮二帝东徙韩州,金主以桧赐左监军昌为任用。任用者,犹执事也。昌之提兵南下也,桧以任用随军,以计得与其妻王氏俱行。昌至淮阴,以桧为参谋军事,又以为随军转运使。及楚城破之三日,桧与王氏及臧获砚童兴儿、御史台街司翁顺及亲信高益恭等,以小舟至涟水军界,为禩逻者所得,将缚而杀之。桧曰:“我御史中丞秦桧也。”寨兵皆乡民,不晓其说,以为奸细,稍凌辱之。桧曰:“此中有士人,当知我姓名。”时王安道者为酒监,众呼示之。安道佯为识桧,长揖之曰:“中丞良苦!”众信之,乃不杀。翼旦,谒禩于军中,其下诸将招与饮,有副将刘靖者,欲杀桧而取其资,桧知而责之,靖不得发。桧遂泛海赴行在。 乙亥,金主至自东京。 癸未,帝谓辅臣曰:“闻城中百物贵涌,将士经此,寒苦可念。太母日馈朕盘飧,问内侍,云一免至直五六千,鹌鹑亦数百,朕知之,饬尚食勿进鹌、兔久矣。”范宗尹曰:“陛下恭俭如此,天下幸甚!” 甲申,言者论防海利害,有可虑者三,不足畏者三,大略谓:“海道风帆,瞬息千里,舟师猝至,势难支吾;又,出没示疑,牵制我师,扬旗伐鼓,中夜而至;我若惊溃,彼计得行;此可虑者三也。冒涉洪涛,敌众方病,乘其未定,易以进击;又,或为风阻,咫尺不前;港道回曲,加以泥泞,其隙易乘;此不足畏者三也。由是言之,无备则可虑,有备则弗畏。今莫若委沿海巡尉及民社,分地防扼。大抵海舟不能齐一,及其未集而击之,必可成功。”从之。 是日,金主命辽、宋诸官之降者,各上其本国诰命,等第换授。 乙酉,言者论:“三年天下之通丧,后世有从权夺服之举者,所以移孝为忠,徇国家之急也。而比来所起之士,多非金革之故,几习宣、政之风,如权邦彦为发运使、姜仲谦为湖北转运使,以至幕职之官,亦行起复。又有夤缘请托三省、枢密院而图起复者,此何理邪?欲望一切罢去,于以明人伦而厚风俗。”诏邦彦孝委催发诸路钱粮,应付行在大军支遣,其馀皆罢之。 庚寅,右正言吴表臣言:“臣向尝论奏,乞谕张浚,令提关陕锐旅疾速入援。伏计朝廷必屡已督促,然至今寂然,未有来耗,中外人情,不胜失望。臣伏念朝廷待浚之意亦至矣,浚之奏请,无有不行,浚之官属,推赏甚厚,盖望其竭力为报,缓急有助也。今冬候已深,敌情叵测,在浚臣子之心,亦岂遑安居!若不恤君父之急,于义如何?欲望更遣使臣,由间道相继督促张浚、曲端等,令统帅精骑,星夜前来应援,无使后时。若强敌深入,亦有后顾之虞。此事迫切,不宜缓者。”时朝廷犹未知浚败于富平,乃诏枢密院遣使臣二人趣浚入援。 初,浚既斩赵哲,以陕西转运判官孙恂权环庆经略使。或谓环庆诸将曰:“汝等战勇而帅独被诛,天下宁有是事?”参议军事刘子羽闻之,令恂阴图诸将,恂遂以败军斩统领官张忠、乔泽。统制官慕容洧与诸将列告于庭,恂叱之曰:“尔等头亦未牢!”洧,环州属户,其族甚大,闻此,惧诛,遂首以兵叛,进攻环州。浚命统制官张中彦、干办公事承务郎赵郴守渭州,二人皆曲端旧部曲,素轻刘锜;又,浚已还秦,恐金人至,不能守,乃相与谋逐锜而据泾原。锜至环州,与洧相拒。金以轻兵破泾州,次潘原县,锜留彦琪捍洧,亲率精锐赴渭州。锜至瓦亭而金兵已迫,锜进不敢追洧,退不敢入渭,遂走德顺军。彦琪以孤军无援,亦惧,遁归古原州。中彦、郴闻之,遂遣人诣金军通款。 甲午,伪齐刘豫遣尚书右丞相张孝纯册其母令人为皇太后,立其妾钱氏为皇后。钱氏,本宣、政间宫人,出为民婢,入豫家,有宠,托言吴越王后而立之。 丁酉,诏为赵立辍二日朝,赠立奉国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谥忠烈,官子孙十人,且令访其遗骸,官给葬事;后为立祠,名显忠。 己亥,河南镇抚司兵马钤辖翟宗率裨将李兴渡河,败金人于阳城县,遂进至绛州之垣曲。横山义士史准等以其众来附。兴归,以所部屯商州。 杜充自南京至云中,金右副元帅宗翰薄其节,不之礼,久而命知相州。 十一月,癸卯,诏曰:“吕公著、吕大防、范纯仁,皆盛德元老,同居庙堂,国势尊安,四裔顺服;而遭罹贬斥,久历岁时,尚拘微文,未获昭雪。朕经此时巡之久,益知致治之难,念兹老臣,是宜褒称。三省可检举速行褒赠,并其馀党籍臣僚,下有司责以近限,具名取旨施行。” 初,帝既下诏褒录元祐忠贤,而朝廷多故,有司未暇检举。及是帝谕大臣曰:“此事议论已久,终是行遣未尽。内中收得《元祐党碑》,即降出,令录所司,一一契勘褒赠。”遂追封公著鲁国公,谥正献;大防宣国公,谥正愍;纯仁许国公,谥忠宣;皆赠太师。 是日,建康府路安抚大使吕颐浩复南康军。 颐浩既驻军鄱阳,会建武军节度使杨惟忠有兵七千屯州境,颐浩请与俱。是月朔,官军至都昌县,后三日,遂渡江,入居南康军,分守要害。遣统制官巨师古以所部三千七百人救江州。是夜,贼众三万人至南康,与官军鏖战。颐浩及杨惟忠皆失利,引兵渡江避之,陈于北溪洲。翼日,师古引兵未至江州五十里而营,诘朝出战,遇伏,为所败,其众溃去,师古奔洪州。颐浩乃传檄王侄、韩世清会兵,未敢进。 甲辰,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赵鼎罢。 初,帝欲除神武副军都统制辛企宗为节度使,鼎以企宗非有军功,持不下,帝不乐,诏鼎累乞宫祠,可本职提举临安府洞霄宫,免谢罪。鼎既免,帝欲申前命,参知政事谢克家曰:“企宗非有大功,今骤命之,是使鼎得名,企宗得利,而陛下独负谤于天下后世也。”帝乃止。 乙巳,权尚书工部侍郎韩肖胄请复天地、日月、星辰、社稷之祀,事下太常。其后礼寺言:“自车驾巡幸以来,宗庙之祭,文虽省而义存,则岁所常行者,亦当姑存其意,而天地、社稷之祀不可辍。今裁定,每岁孟春上辛祈谷,孟夏雩祀,季秋及冬日至四祀天,夏日至一祀地,孟冬上辛祀感生帝,立冬后祭神州地祇,春秋二社及腊前一日祭太社、太稷,并于越州天庆观设位,免玉与牲,权用酒脯。乃依方色奠币,以辅臣为初献,礼官亚终献,宗室奏告,并常服行事。”从之。 丙午,秦桧入见。 初,桧发涟水军寨,权军事丁礻异令参议王安道、冯由义辅行,前二日至行在。桧自言杀监己者,夺舟来归。朝士多疑之者,谓其与何、孙傅等同被拘执,而桧独还;又自燕至楚二千八百里,逾河越淮,岂无讥诃之者,安得杀监而南行!就令达兰纵之,必质妻属,安得与王氏俱归!唯范宗尹、李回素与桧善,力荐其忠,乃命先见宰执于政事堂。翼日,引对,桧言:“如欲天下无事,须是南自南,北自北。”遂建议讲和,且乞帝致书左监军昌求好。 是日,通、泰镇抚使岳飞自柴墟镇渡江。 金左监军昌既得楚州,有经营南渡之意,乃攻张荣鼍潭湖水寨。金人屡攻荣,阻湖淖,不得进。及是天寒水深,遂并力攻其茭城,荣不能当,焚其积聚而去。金人进攻泰州,飞以泰州不可守,弃城去,率众渡江,屯江阴军沙上。 丁未,朝请郎、试御史中丞致仕秦桧试礼部尚书,赐银帛二百匹两。范宗尹等进呈桧所草国书,帝曰:“桧朴忠过人,朕得之,喜而不寐。”桧请以本身合得恩泽授王安道、冯由义官,寻并改京秩,而舟人孙静亦补承信郎。始,帝虽数遣使,然但且守且和,而专与金人解仇议和,则自桧始。 壬子,日南至,帝率百官遥拜二帝。自渡江至是,始有此礼。 丙辰,金左监军昌破泰州。时昌有渡江之意,欲耕地而守,遂亲率万人下泰州而屯之。 己未,金人破通州。 辛酉,伪齐刘豫改元阜昌。豫初僣立,止用天会之号。至是奉金命,乃改之。 甲子,建康府路安抚大使吕颐浩,乞益兵讨李成,帝曰:“颐浩奋不顾身,为国讨贼,群臣所不能及。但与贼相距,不度彼己,容易轻进,此其失也。今兵既少衄,须令且持重,急遣王侄引兵助之。”范宗尹曰:“颐浩意欲更得韩世忠兵马为助。”帝曰:“若遣韩世忠提全军,破贼有馀力;但敌骑尚在江北,未可遽行。”李回曰:“成敢拥众跨江跳梁,正倚金人南侵,朝廷不能遣发大兵。若陛下亲御六师,移跸饶、信间,则成败胆矣。”帝曰:“朕日夜念此不少置,决意须亲征。俟敌骑稍北,遣世忠先行,朕继总兵临之。先以赏招携其众,许归自新,则成必易擒,亦不欲多杀士众也。” 丙寅,诏神武前军统制王侄以本部万人速往吕颐浩军策应。 是月,宣抚处置使张浚,自秦州退军兴州。 初,浚兵既溃于富平,金人以所得陕西金币悉归河东帅府。会张中孚、赵彬送款于金人,知慕容洧叛,乃遂引兵而西,走秦凤路。马步军副总管吴玠自凤翔走保大散关之东和尚原,权环庆经略使孙恂由陇关入秦,与浚会。金人至渭州,得其情实,乃入德顺军。浚闻敌人德顺,遂移司兴州,簿书辎重,悉皆焚弃。 浚之出师也,干办公事、朝请郎杨晟惇力言其不可,浚不从,晟惇乃求行边,不随幕下。及是来见浚,浚稍以诸事委之。晟惇言:“金人必欲举川、秦,然后归国。不若引兵金、洋一带,俟敌骑既去,然后收复川、陕,事乃永定。”浚虽不用其说,然已置陕西于度外矣。起复朝议大夫、知兴元府王庶亦来,见浚计事,力陈保奏之策。众议不同,庶请归持馀服。 浚之自邠南归也,将士皆散,惟亲兵千馀人自随,其属官皆惧。有建议当保夔州者,参议官刘子羽曰:“议者可斩也。宣抚司岂可过兴州一步!系关陕之望,安全蜀之心。”干办公事谢升亦言不当远去,请筑青阳潭左右四关、六屯,浚以为然,乃劾异议者,遣子羽单骑至秦州,访诸将所在。时敌骑四出,道阻不通,将士无所归,忽闻子羽在近,宣抚使留蜀口,乃各引所部来会,凡十数万人,军势复振。浚哀死问伤,录善咎己,人心粗安。 或谓吴玠:“宜移屯汉中以保巴蜀。”玠曰:“敌不破我,讵敢轻进!吾坚壁重兵,下瞰雍甸,敌惧吾乘虚袭其后,此保蜀良策也。”诸将乃服,时玠在原,军食不继,凤翔之民感其遗惠,相与夜负刍粟输之;玠亦怜其远意,悉厚赏以银帛,民人益喜。敌怒,遣兵伏渭南,邀而杀之,又令保伍相坐,犯者皆死,而民益冒禁输之,数年然后止。 十二月,庚午,交趾郡王李乾德请入贡,诏却之。 辛未,金左副元帅宗翰,命诸路州县同以是日大索南人及拘之于路;至癸酉,罢籍客户,拘之入官;至次年春,尽以铁索锁之云中,于耳上刺官字以志之,散养民间。既而立价卖之,馀者驱之夏国以易马,亦有卖于蒙古、室韦、高丽之域者。时金既立刘豫,复以旧河为界,宗翰恐两河陷没士庶非本土之人,逃归豫地,故有是举。 丁丑,金陕西都统洛索卒,后赠金源郡王,谥庄义。 己卯,诏户部进钱万缗,奉隆祐皇太后生辰。 时帝以太后诞日,置酒宫中,从容语及前朝事。后曰:“吾老矣,幸相聚于此,它时身后,吾复何患,然有一事当为官家言之。吾逮事宣仁圣烈皇后,求之古今,母后之贤,未见其比。因奸臣快其私愤,肆加诬谤,有玷盛德。建炎初虽尝下诏辨明,而史录所载,未经删定,岂足传信后世?吾意在天之灵,不无望于官家也。”帝闻之惕然。其后更修神宗、哲宗两朝《实录》,盖张本于此。 癸未,诏:“监司、守倅,并以三年为任。” 乙未,神武右军都统制张俊为江南路招讨使,进解江州之围,且平群盗,事急速者许便宜。 时李成乘金人侵略之馀,据江、淮六七州,连兵数万,有席卷东南之意,使其徒多为文书,符谶,幻惑中外,朝廷患之。至是闻金不渡江,帝乃止饶、信之行。范宗尹因请大将讨成,故有是命。仍令前军统制王侄、后军统制陈思恭、镇抚使后飞皆属俊。 诏:“招讨使位宣抚使下,制置使上,著为令。” 翰林学士汪藻言:“古者两敌相持,所贵机会,此胜负存亡之分也。金师既退,国家非暂都金陵不可;而都金陵,非尽得淮南不可。淮南之地,金人决不能守;若为刘豫经营,不过留签军数万人而已,盖可驱而去也。淮南近经兵祸,民去本业,十室而九,其不耕之田,千里相望,流移之人,非朝夕可还。国家欲保淮南,势须屯田,则此田皆可耕垦。臣愚以为正二月间,可便遣刘光世或吕颐浩率所部招安人马过江,营建寨栅,使之分地而耕,既固行在藩篱,且清东西群盗,此万世一时也。”疏奏,未克行。中兴后言屯田者,盖自此始。 是岁,行在大军月费见钱五千馀万缗,银帛、刍粟在外,而诸养兵之费不与焉。 红巾贼屡犯均州,知武当县、奉议郎王焕率邑人保山寨。贼军大至,或劝之使遁,焕曰:“使吾有此心,则不能与邑人来此矣。”遂与一家俱死。后录其家一人。 伪齐刘豫立陈东、欧阳澈庙于归德府,封东为安义侯,澈为全节侯,取张巡、许远庙制,立为双庙以祀之。 初,徽猷阁待制洪皓,与右武大夫龚璹持命至太原,金令其阳曲县主簿张维馆伴。留几岁,金遇使人礼益削。是岁,始遣皓、璹至云中。时通问使、朝奉郎王伦、閤门宣赞舍人朱弁已被拘,伦、皓因以金遣商人陈忠,密令通问两宫。已而左副元帅宗翰召皓等遣官伪齐,皓力辞不可,宗翰怒,命壮士拥以下,执剑夹承之,皓不为动。傍贵人唶曰:“此忠臣也!”止剑士以目,为跽请,宗翰怒少霁,遂流递于冷山,与假吏沈珍、隶卒邱德、党超、张福、柯辛俱。流递,犹编窜也。云中至冷山行两月程,监军希尹使诲其八子。 是岁,金渤海万户大托不嘉北归,过淮,与知军张涣饮于舟中,因语及册立刘豫事,托卜嘉叹曰:“某,辽之大臣,渤海之大姓,曩者大金见招,许以开国辽东,累载从军,披坚执锐,今求一郡之安,亦不可得。豫不过山东郡守,势孤而降,乃当是任,岂不负我哉!”涣,孝纯从子也。 ◎宋纪一百九 ∷起重光大渊献正月,尽九月,凡九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绍兴元年金天会九年。辛亥,一一三一年 春,正月,己亥朔,帝在越州。平旦,率百官遥拜二帝于行宫北门外,退,御堂朝殿,朝参官起居。自是朔望皆如之。 改元绍兴。德音降诸路杂犯死罪以下囚,释流以下;群盗限一月出首自新,仍官其首领;令州县存恤陈亡战伤将士及奉使金国与取过军前未还之家;民户今日已前倚阅税租,一切除放;复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令有司条具元祐党籍臣僚未经褒赠人,吏刑部限一月检举。自绍圣废制科,至是始因德音下礼官讲求故事,然未有应者。 金人掠天水县徙治榆林。承奉郎、知县事赵璧方受贺,忽敌骑三百突入,坐上缚璧及统领官雷震、主簿张昔以去。璧等不屈,皆杀之。 己酉,金人攻扬州。 金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时立爱,尝在宗望军中数年,谋画居多,至是求解机务,不听。癸丑,以立爱为侍中、知枢密院事,以张忠嗣为资政殿大学士、知三司使事。 丙辰,初许百司每旬休沐。宰执因奏事,帝曰:“一日休务,不至废事,使一月间措置得十事,虽二十日休务何害!若无所施设,虽穷夕何补也!” 己未,浙西安抚大使刘光世言:“自去腊至今,招到女真及签军共六百六十馀人,乞补官。”诏补忠训郎已下,至效用甲头,内无姓人赐姓赵。 先是左监军完颜昌屯海陵,光世知其众久戍思归,乃铸金、银、铜三色为钱,文曰“招纳信宝”,皆有使押字,以为信号。获戎人之解事者,贷而不杀,俾密示侪辈,有欲归附者,扣江执钱为信而纳之。自是归者不绝,遂创立奇兵、赤心两军。 辛酉,诏曰:“朕念太祖皇帝创业垂统,德被万世。神祖诏封子孙一人为安定郡王,世世勿绝。乃至宣和之末,以太常、礼部各有所主,依违不决,使安定之封至今不举,朕甚悯之!有司其上合袭封人名,遵依故事施行。” 是日,辅臣进次,帝因论此事曰:“太祖功德如此,世袭王爵,宜不为过。”范宗尹曰:“太祖尝云:‘天下初定,朕思得长君以抚之。’而授太宗,则其意专为天下。” 帝又曰:“朕顷在藩邸,入见渊圣皇帝,率用家人礼。一日,论及金人事,尝奏曰:‘京师甲士虽不少,然皆游惰羸弱,未尝简练,敌人若来,不败即溃耳。陛下宜少避其锋以保万全。’渊圣皇帝曰:‘朕为祖宗守宗庙社稷,势不可动。’其后敌复逼京师,朕在相州得渊圣亲笔,谓悔不用卿言。是时近习小人,争言用兵,荧惑圣听,殊不量力,遂至今日之祸。” 癸亥,监察御史韩璜言:“臣误蒙使令,将命湖外,民间疾苦,法当奏闻。自江西至湖南,无问郡县与村落,极目灰烬,所至残破,十室九空。询其所以,皆缘金人未到而溃散之兵先之,金人既去而袭逐之师继至。官兵盗贼,劫掠一同,城市乡村,搜索殆遍。盗贼既退,疮痍未苏,官吏不务安集而更加刻剥;兵将所过纵暴而唯事诛求,嗷嗷之声,比比皆是,民心散畔,不绝如系,此臣所欲告于陛下者。然道中伏读改元德音,不觉感泣。州县情伪,陛下既已尽知,蠲烦去苛,恩意已备。臣之馀忠,欲陛下谨信诏令,务在必行。”诏:“比降德音宽恤事件,州县自宜悉意奉行,违者监察案劾,御史台察之。” 是月,金人以万骑攻河南寄治所西碧潭。 时镇抚使翟兴,以乏粮,方散遣所部就食于诸邑,所存惟亲兵数千。报至,人情危惧。兴安坐自若,徐遣骁将彭玘往,授以方略。设伏于井谷,遇敌至,阳为奔北;金人以精骑追之,遇伏,为所擒,馀众溃去。 初,顺县盗余胜等既作乱,官吏皆散,土军陈望素喜祸,与射士张衮谋,欲举寨应之。军校范旺叱之曰:“吾等父母妻子皆取活于国,今力不能讨贼,更助为虐,是无天地也!”凶党忿,剔其目而杀之。暴尸于市。旺妻马氏闻之,行且哭,贼胁污之,不从,又杀之。贼既平,尸迹在地,隐隐不没,邑人惊异,为设香火。事闻,赠承信郎,赐祠号忠节。 二月,戊辰朔,祝友以其军降于刘光世。 初,友在新店,欲侵宣州,阻水,不克渡。会光世遣人招之,友留其使弥旬,然后受招。时江东路兵马副钤辖王冠在溧水驻军,友移书假道以趋镇江,冠不从,友引兵击之,冠军大败。友遂自句容之镇江,光世分其军,以友知楚州。 先是史康民在淮南,与友合军。康民之军极富,以金宝赂光世,光世喜,康民遂得进用。 庚午,改行宫禁卫所为行在皇城司。 壬申,初定每岁祭天地社稷,如奏告之礼。 己卯,日中有黑子,四日乃没。 辛巳,礼部尚书兼侍读秦桧参知政事。 癸未,范宗尹言:“天象有变,当避殿减膳。今人情危惧之际,恐不可以虚文摇动群听,望陛下修德以消弭之。臣等辅政无状,义当罢免。”帝曰:“日为太阳,人主之象,岂关卿等!惟在君臣同心,行安人利物实事,庶几天变不致为灾也。” 癸未,诏以季秋大飨明堂。江、淮招讨司随军转运使詹至言:“大敌在前,国势不力,请停大飨,以其费佐军。仍督诸军分道攻守,在尉在天之灵。继志述事,莫大于此。” 甲申,诏:“郡守在任改移,并俟新官合符,方得离任。” 丙戌,复秘书省,仍诏监、少不并置,置丞、郎、著佐各一员,校书郎、正字各二员。范宗尹尝因奏事,言无史官诚朝廷阙曲,由是复置。 有崔绍祖者,为金人所惊,自南京遁归,诈称越王次子保信军承宣使,受上皇蜡诏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兴师取陷没州郡。是日,至寿春府,和州镇抚使赵霖以闻。诏文字不得奉行,召皇侄赴行在。 庚寅,张浚奏:“本司都统制曲端,自闻吴玠兵马到郡,坐拥重兵,更不遣兵策应,已责海州团练副使、万州安置。”诏依已行事理。 初,浚自富平败归,始思端及王庶之言可用。庶时以朝议大夫持母丧居蜀,乃并召之。庶地近先至,力陈抚秦保蜀之策,劝浚收熙河、秦凤兵,扼关、陇以为后图,浚不纳;求终制,不许,乃特授参议官。 浚徐念端与庶必不相容,暨端至平道,但复其官,移恭州。宣抚处置使司主管机宜文字杨斌,素与庶厚,知庶怨端深,乃盛言端反以求合。又虑端复用,谓端反有实迹者十,又言端客赵彬揭榜凤州,欲以兵迎之。秦凤副总管吴玠,亦惧端严明,谮端不已。庶因言于浚曰:“端有反心久矣,盍蚤图之?”会蜀人多上书为端讼冤,浚亦畏其得众心,始有杀端意矣。 癸巳,诏侍从、台谏条具保民弭盗、遏敌患、生国财之策。 翰林学士汪藻上驭将三说:一曰示之以法,二曰运之以权,三曰别之以分。大略谓:“诸将过失,不可不治。今陛下对大臣不过数刻,而诸将皆得出入禁中,是大臣见陛下有时而诸将无时也。道路流传,遂谓陛下进退人材,诸将与焉。又,庙堂者,具瞻之地,大臣为天子立政事以令四方者也。今诸将率骤谒,径至便衣密坐,视大臣如僚友,百端营求,期于必得,朝廷岂不自卑哉!祖宗时,三衙见大臣,必执梃趋庭,肃揖而退,盖等威之严,乃足相制。又,遣将出师,诏侍从集议者,所以博众人之见,今则诸将在焉。诸将,听命者也,乃使之预谋。彼既各售其说,则利于公不利于私者,必不以为可行,便于己不便于国者,必不以为可罢,欲其冒锋镝,趋死地,难矣。自今诸将当律以朝仪,毋数燕见。其至政事堂,亦有祖宗故事,且无使参议论之馀,则分既正而可责其功。是三说果行,则足以驭诸将矣,何难乎弭盗,何忧乎遏敌哉! “若夫理财,则民穷至骨,臣愿陛下毋以生财为言也。今国家所有,不过数十州,所谓生者,必生于此数十州之民,何以堪之!惟通加裁损,庶乎其可耳。外之可损者,军中之冒请;内之可损者,禁中之泛取。今军中非战士者率三分之一,有诡名而请者,则挟数人之名;有使臣而请者,则一使臣之俸兼十战士之费;有借补而请者,则便支廪禄与命官一同。闻岳飞军中,如此者数百人,州县惧于凭陵,莫敢呵诘,其盗支之物,可胜计哉?臣窃观禁中有时须索,而户部银绢以万计,礼部度牒以百计者,月有进焉。人主用财,须要有名而使有司与闻。至于度牒,则以虚名而权实利,以济军兴之用,诚非小补,幸无以方寸之纸捐以予人而不知惜也。 “然臣复有私忧过计者。自古以兵权属人久,未有不为患者,盖予之至易,收之至难,不早图之,后悔无及。国家以三衙官管兵而出,一兵必待密院之符,祖宗于兹,盖有深意。今诸将之骄,枢密院已不能制,臣恐贼平之后,方劳圣虑。自古偏霸之国,提兵者未尝乏人,岂以四海之大而寥寥如此!意偏裨之中,必有英雄,特为二三大将抑之而不得伸尔。谓宜精择偏裨十馀人,各授以兵数千,直属御前而不隶诸将,合为数万,以渐稍诸将之权,此万世计也。”是时,诸将中刘光世尤横,故汪藻有是言。 藻书既传,诸将皆忿,有令门下作论以诋文臣者,其略曰:“今日误国者皆文臣。自蔡京坏乱纪纲,王黼收复燕、云之后,执政侍从以下,持节则丧节,守城则弃城,建议者进讲和之论,奉使者持割地之说,提兵勤王则溃散,防河拒险则逃遁。自金人深入中原,蹂践京东、西、淮南之地,为王臣而弃地、弃民、误国、败事者,皆文臣也;间有竭节死难,当横溃之冲者,皆武臣也。又其甚者,张邦昌为伪楚,刘豫为伪齐,非文臣谁敢当之!”自此文武二途,若冰炭之不合矣。 金人以舟载江、浙所掠辎重,自洪泽入淮,至清河口,假宣教郎国秦卿在赵琼水寨,与琼夜劫其舟,得李棁所携户部尚书之印。 丙申,复诏诸路提刑司类省试。于是川陕宣抚处置使张浚,始以便宜合川、陕举人,即置司类省试。 是月,金人至德顺军,经略使刘锡遁去。 金人以兵少,不敢由秦亭,声言分三道,而独出沿边以掠。熙素多马,金人驻兵,搜取无遗。马步军副总管、中亮大夫、同州观察使刘惟辅将遁去,顾熙州尚有积粟,恐敌因之以守,急出,悉焚之。敌追及,所部皆走,惟辅与亲信数百匿山寺中,遣人诣夏国求附属,夏国不受,其亲信赵某诣金军降。金执惟辅,诱之百方,终不言,怒捽以出,惟辅奋首顾坐上客曰:“国家不负汝,一旦遂附贼邪!”即闭口不复言。第六将韩青者,间行从惟辅,为敌所得,骂敌不降而死。统制官□重以熙河降。知兰州龛谷寨高子儒闻惟辅尚存,固守以待。乃城破,先刃其家而后死。子儒,狄道人也。 金人既略熙河地,遂引归。李彦琪在古原州,张中孚及其弟中彦导金人劫降之。赵彬引敌围庆阳,守将杨可升守,不降。五路破,秦凤经略使孙渥,收本路兵保凤州;统领官关师古,收熙河兵保巩州。于是金人尽得关中地。 关陕之失也,士大夫守节死义者甚众。陇州既失,守朝请郎、知州事刘化源不肯降,敌使人守之,不得死,遂驱入河北,贩买蔬果,隐民间者十年,终不屈辱。奉议郎、通判原州米璞,亦杜门谢病,卒不受污。化源、璞世家耀州,西人皆敬之。金人入凤翔,秉义郎、权知扶风县康杰,与敌将冯宣战,宣爱而欲招之,杰奋曰:“吾当死于陈,不能死于敌。”遂战死。忠翊郎、知天兴县李伸,为金人所围,坚守不下,城既破,伸曰:“岂使敌杀我!”遂自杀。时庆阳围急,成忠郎卢大受,欲会合军民收复邠、宁二州,解庆阳之围,为人所告,送宁州狱,论死。敦武郎、秦州定西寨都监兼知寨郑涓,为金人所攻,袒臂而战,及城破,自刺不死,金人高其节,亦弗害也。是时守令,城下者金人皆因而命之。文林郎、知彭阳县李喆独不降,与其民移治境上,金人令执之以献,欲官之,凡三辞。其后金人以为归附,命为儒林郎,喆言于所司曰:“元系捕获,不敢受归附之赏。”以其牒还之。有武功大夫、知环州安寨田敢者,尝得太祖御容,欲间行南归以献,事泄,杖之死。其后武功大夫、秦凤路兵马都监刘宣,以蜡书密遣人与吴玠相结,且率金将任拱等以所部归朝。约日已定,有告之者,金人取宣缕擘之,其家属配曹州。 豫又升渭州为平凉府,去庆阳、延安府名,复旧州名,即以叛将张中孚守平凉府,中彦守秦州,赵彬守庆州,慕容洧守环州。 三月,丙午,诏以京畿第二将兵千人隶神武中军,用统制官辛永宗情也。于是中军凡六千人。 金师还自熙河,至弓门寨,巡检王琦御之。金立招降旗榜,改阜昌年号,众皆拜,琦独不屈,金知平凉府张中孚执而杀之。 庚戌,江淮招讨使张俊复筠州。 初,俊引兵至豫章,而李成在江州,其将马进在筠州,皆不讲。俊喜曰:“我已得洪州,破贼必矣!”乃复敛兵,若无人者,金鼓不动,令将士:“登城者斩!”居月馀,进以大书文牒使来索战,俊复细书答状以骄之。又命神武前军统制王侄阅水军于江中,贼势方强,谓俊为怯战。俊谍知敌稍怠,乃议遣诸将分道击贼。中部统制官杨沂中曰:“兵分则力弱。”通、秦镇抚使岳飞请自为先锋,沂中由上流径绝生米渡,出贼不意,遇其锋,击破之,乘胜追奔,前一旦至筠州。进出军背筠河,先据要地,沂中语俊曰:“彼众我寡,当以骑胜。愿以骑见属,公率步兵当其前。”沂中乃将骑数千,与神武后军统制陈思恭分为两道,同出山后,严陈以出。鏖击至午,精骑自山驰下,贼骇乱,退走,大败之,俘获八千。明日,又战,俊疑其复叛,令思恭夜殪之,进力不支,乃遁,俊随复筠州、临江军。马进至南康,遇统制官巨师古,失利。进复还江州,与成会,俊整兵追之。 壬子,朝奉郎、通判泰州马尚就差知泰州,招谕军民归业,并兴盐场等事。 先是张荣在通州,以地势不利,乃引舟入缩头湖,作水寨以守。金右监军昌在泰州,谋久驻之计,至是以舟师攻荣水寨。荣亦出数十舟载兵迎敌,望金人战舰在前,荣惶遽,欲退不可,徐谓其众曰:“无虑也!金人止有数舰在前,馀皆小舟,方水退,隔淖不能登岸,我舍舟而陆,击之可尽。”遂弃舟登岸,大呼而杀之。金人不能聘,舟中自乱,溺水陷淖者不可胜计。昌收馀众二千奔楚州,荣获昌子婿佛宁,俘馘甚众。荣自京东来,未尝承王命,遂无路告捷,闻光世在镇江,乃遣人愿听节制,且上其功。光世大喜,以荣知泰州。 自渡江,国史散佚,至是衢州布衣何克忠献《太祖实录》、《国朝宝训》,诏授下州文字。后八九年而国书始备。 甲子,始下诏罪状李成,募有能斩首及获成者,除节度使,赐银万两,钱万缗,且赦成军中胁从者。 初,马进既败,江淮招讨使张俊,追之至奉新楼子庄。贼将商元,据草山设伏,俊熟视,见山险路狭,乃遣步兵从间道直趋山顶,杀伏夺险,遂至江州。进拒战不胜,绝江而遁。乙丑,俊复江州。统制官杨沂中、赵密引兵追击,又大败之,成复还蕲州。自是俊军有“铁山”之号。 是月,金人自阶州引兵侵文州,而江涨不得渡,遂还,因弃城去。武德大夫、知岷州李惟德,亦率官吏弃城来归。 惟德先守鄜州,城既破,敌就用之。张浚复以为右武大夫、荣州刺史。于是尽失陕西地,但馀阶、成、岷、凤、洮五郡及凤翔府之和尚原、陇州之方山原而已。 时兴元帅府草创,仓禀乏绝,师旅寡弱,王庶抚教之,河东、陕西溃师,多旧部曲,往往来归,不数月,有众二万。 四月,己巳,参知政事秦桧言:“臣昨与何、陈过庭、孙傅、张叔夜同扈二圣出疆,今臣偶获生还,骤蒙圣奖,擢居政府,而、过庭、叔夜皆死异域,体骸不全,游魂无归,可为伤恻。欲望睿慈特依近者聂昌体例,追赠等官职,仍给其家恩泽,以为死事之劝。”诏赠、过庭、傅、叔夜并开府仪同三司,官子孙各十人。 癸酉,故承议郎刁翚,赠直龙图阁。先是翚通判登州,会金人南侵,翚率兵迎敌,至黄山馆,与敌遇,军败,力战,身被七矢而死。至是言者论其忠,特录之。 甲戌,复政州为龙州,剑川、嘉祥、雷乡、建城、辰阳、罗川、盈川、泉江、枳县并复旧县名,通会镇复旧镇名。以朝奉郎、新通判建昌军庄绰言,自大观以后,避龙、天、万、载等字更易州县名不当也。 丁丑,刑部尚书、权礼部尚书胡直孺等言:“参酌皇祐诏书,将来请合祭昊天上皇、皇地祇于明堂,奉太祖、太宗以配天,庶几礼专事简。”从之。 己卯,金主诏曰:“新徙戍边户,匮于衣食,有典质其亲属奴婢者,官为赎之;户计其口而有二三者,以官奴婢益之,使户为四口;又,乏耕牛者,给以官牛。别委官劝督田作,戍户及边军资粮不继,籴粟于民而与赈恤;其续迁戍户在中路者,姑止之,即其种艺,俟毕获而行,及来春农时,以至戍所。” 庚辰,隆祐皇太后崩于行宫之西殿,年五十九。 帝自后不豫,衣不解带者连夕。至是范宗尹等见帝于殿之后閤,帝哀恸甚久,谕宗尹等,丧礼当从厚。 辛巳,诏:“隆祐皇太后应行典礼,并比拟钦圣宪肃皇后故事,讨论以闻。朕以继体之重,当从重服。” 癸未,襄阳镇抚使桑仲陷邓州,杀右武大夫、淮康军承宣使、河东招捉使、知汝州王俊。 初,仲围邓州急,守臣武功郎谭衮遣人诣俊求援,俊自伞盖山引众赴之。兖与饮燕,俊醉,兖率众突围出奔,遂入蜀。仲攻城陷,执俊归襄阳,磔之。既,遂以其副都统制李横知邓州。 仲,高密人,尝为黄河埽兵,以勇自负。仲虽嗜杀,然性颇孝,或盛怒欲杀人,其母戒之即止。每自称桑仲本王官,终当以死报国,故能服其下焉。 甲申,同知枢密院事李回为攒宫总护使,刑部尚书胡直孺为桥道顿递使,神武左军都统制韩世忠为总管,内侍杨公弼为都监。调三衙神武辎重越州卒千二百人穿复土。故事,园陵当置五使。议者以遗诰云权宜择地攒殡,故第命大臣一员总护。 乙酉,辅臣拜表,请帝为隆祐服期,从之。 丙戌,以太后崩,下诏恤刑。遣官告天地、社稷、宗庙,望告诸陵。 丁亥,宣抚处置使张浚杀责授海州团练副使曲端于恭州。 端既为利、夔制置使王庶所谮,忠州防御使、知渭州吴玠亦憾之,乃书“曲端谋反”四字于手心,因侍浚立,举以示浚。浚素知端、庶不可并立,且方倚玠为用,恐玠不自安。庶等知之,即言:“端尝作诗题柱,有指斥乘舆之意曰:‘不向关中兴事业,却来江上泛渔舟。’此其罪也。”浚乃送端恭州狱。有武臣康随者,在凤翔,常以事忤端,鞭其背百,切骨憾端,浚以随提点夔州路刑狱。端闻之,曰:“或其死矣!”呼天者数声。端有马名铁象,日驰四百里,至是连呼“铁象可惜”者数声,乃赴逮。既至,随命狱吏系维之,餬其口,熁之以火,端干渴而死。士大夫莫不惜之,军民亦皆怅恨,浚以是大失西人之心。 是春,金左副元帅宗翰,使右都监耶律伊都将燕、云、女直二万骑攻西辽于和勒城,调山西、河北夫馈餫,自云中至和勒城,经沙漠三千馀里,民无一二得还。始,金人侵中原,有掳掠,无战斗,计其从军之费,及回日所获数倍。自立刘豫之后,南侵淮,西侵蜀,生还者少而得不偿费,人始患之。故漠北之行,民不胜其苦。 伊都之军和勒也,失其金牌,宗翰疑伊都与西辽暗合,迁其妻子于女直,伊都始贰。 五月,己亥,手诏礼部、太常寺,讨论隆祐皇太后合行册礼及奏告天地、宗庙等事。 初,进士黄纵,上书论隆祐皇太后顷年以诬谤废斥,未尝昭雪,虽复位号,然未正典礼及册告宗庙,朝议欲因升祔庙庭,特行册礼。帝谕大臣:“太母失位于绍圣之末,其后钦圣复之,再废于崇宁之初;虽事出大臣,然天下不能户晓,或得以窃议两朝。”范宗尹曰:“太母圣德,人心所归,自陛下推崇位号,海内莫不以为当然。前后废斥,实出章惇、蔡京,人皆知非二圣之过。”礼部员外郎王居正以谓:“国朝追册母后,皆由前日未极尊亲之故。隆祐皇太后蚤俪宸极,虽蒙垢绍圣,退处道宫,而按元符三年五月诏书,则上皇受命钦圣宪肃皇后以复冢妇之意,亦已明甚。崇宁初,权臣擅政,悖违典礼,以卑废尊,是太后之隆名定位,已正于元符,而不在靖康变故之日也。谓宜专用钦圣诏书及崇宁奸臣沮格之意,奏告天地宗庙,其册礼不须讨论。”议遂定。 癸卯,侍从、台谏集议隆祐皇太后谥曰昭慈献烈后。 甲辰,帝始御正殿。 江西安抚大使朱胜非奏内侍李肖随刘绍先出战,功系第二等,帝曰:“恐无此理,肖安得有战功!毋庸行出,惧贻笑四方。”张守曰:“不若但以传宣之劳赏之。” 癸卯,帝出“大宋中兴之宝”及上皇所获元圭以示辅臣。宝,上新刻者。 中书舍人洪拟转对,论帝王之学,中叙董仲舒、王吉之言,末以章句书艺为非帝王之事。帝曰:“人欲明道见礼,非学问不可。惟能务学,则知古今治乱成败与夫君子小人善恶之迹,善所当为。恶所当戒,正心诚意,率由于此。”范宗尹曰:“人主欲以此为先务。”因奏仇士良告其徒之言,帝然之。 忠州防御使、秦凤经略使吴玠及金人乌鲁、折合战于和尚原之北,败之。 时金主之从侄没立,与乌鲁、折合以数万骑分两道西侵,没立自凤翔,二将由阶、成,约日会和尚原。玠与其弟统领官、武翼郎、閤门宣赞舍人璘,以散卒数千人驻原上,朝问隔绝,军储匮乏,将士家属,往往留敌,人无固志,有谋劫玠兄弟北去者,幕客陈远猷夜入告。玠遽召诸将,励以忠义,歃血而誓,诸将感泣,为备益力。 是日,二将以劲骑先期而至,陈于原北,玠击之,四战皆捷。山谷中路狭而多石,马不能行,敌弃马,遂败去。后三日,没立自攻箭筈关,玠遣别将击之,二军卒不得合。又五日,敌移寨黄牛岭,会大风雨雹,翼日引去。张浚录其功,承制以玠为明州观察使,璘为武德大夫、康州团练使,赐金带,擢秦凤路兵马都钤辖,节制和尚原军马。 丙午,江东安抚大使司奏捕虔贼李敦仁获捷。 真、扬镇抚使郭仲威为刘光世所执。 初,仲威闻敌退,乃以其将李怀忠知扬州,而自往真州屯驻。仲威与李成有旧,闻在九江,欲往从之。时滁濠镇抚使刘纲,以所部屯建康之雨花台,仲威为所扼,不得进,复还扬州,谋据淮南以通刘豫。光世知其反覆,遣前军统制王德往捕之,宣言游徼淮上,至维扬,仲威迎谒于摘星台,德手擒之,遂并其众。诏斩仲威于平江市。先是仲威焚掠平江,邦人怨甚,故就诛之。 金分遣使者诸路劝农。 丁巳,诏江、淮州军:“自今有金国南归之人,赉到二圣密诏、文檄、蜡弹之类,未得奉行,具奏听旨,违者重置典宪。”先是伪造者众,故条约之。 参知政事秦桧,乞以昨任御史中丞致仕日本家奏补兄彬、男熺恩泽文字毁抹,更用建炎二年大礼恩例补兄彬文资,从之。熺,王?奂孽子也。桧娶?奂女弟,无子。?奂妻,郑居中女,怙贵而妨,桧在北方,出熺以为桧后,奏官之。至是其家以熺见桧,桧甚喜。 庚申,福建制置使辛企宗奏顺昌盗余胜就招。 壬戌,范宗尹等以国用不足,奏鬻通直、修武郎已下官。帝曰:“不至人议论否?”张守曰:“祖宗时尝亦有此,第止斋郎。”李回曰:“此犹愈于科敛百姓。”帝曰:“然。大凡施设,须可行于今,可传于后,即善耳。”宗尹乃退。其后遂止鬻承直郎已下官。 邵青受刘光世招安,太平州围解。 初,青既薄城下,与其徒单德忠、阎在等分寨四郊,开畎河水,尽淹圩岸以断援兵来路。调民伐木为慢道,怠缓者杀而并筑之,一日之间,与城相平。贼攻具毕施,遂纵火焚楼橹。刳孕妇,取胎以下吉凶。敌楼为炮所坏,守臣郭伟运土实之,贼不能近。伟方食于城下,青以炮击其案,又以矢毙其侍吏,伟亦不顾。相持凡九日,伟募死士乘夜下城,因风焚其慢道;又二日,决姑溪水以灌其营。青穷蹙,会光世遣使来招安,翼日,青遂去。初,青之参议官魏曦多智,伟惮之,乃为书,以响箭射于城外。已而曦力劝青就招,青怒,杀曦。人皆谓伟用间言,青信之也。 癸亥,初,马进既为江、淮招讨使张俊所败,而李成犹在蕲州,至是俊引兵渡江,至黄梅县,亲与成战。成据石幢坡,凭山以木石投人,俊乃先遣游卒进退若争险状以误之。俊率众攻险,贼徒奔溃,进为追兵所杀。成去,以馀众降伪齐。 六月,丙寅朔,诏:“自今朔望遥拜二圣于殿上,百官于殿下行礼。”先是帝与百官并拜于庭,而中书林遹以为非宜,请用家人礼,故有是旨。 壬申,宰相范宗尹率百官奉上昭慈献烈皇后谥册于太庙,宝用银涂金,册以象简,其文,参知政事秦桧所撰也。时太庙神主寓温州,乃即大善寺大殿上设祖宗寓室行礼。 丁丑,诏越州申严门禁。时有溃兵数百直入行在越州,泊于禹迹寺,阖城震骇。论者以为言,乃命诸门增甲士守视,命官亲书职位出入。军马自外至者,悉屯于城外。 戊寅,言者论:“朝廷暂驻江左,盖非得已,当为攘却恢复之图。顷岁驻跸扬州,有兵数十万,可以一战;而斥堠不明,金人奄至,卒以奔走,逾江入越,此宰相黄潜善、汪伯彦之过也。前年移跸建康,是时兵练将勇,食足财丰,据江上不测之险,当敌人疑惧之秋,可以守矣;而舟师不设,金人未至,先已奔走,遵海而南,此吕颐浩之过也。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陛下今岁战守之策,安所从出?万一事起仓猝,大臣复欲弃土地,遗人民,委府库,脱身奔走,此岂安国家定社稷之媒乎!臣愚以谓有江海,则必资舟楫战守之具;有险阻,则必资郡县固守之力;有兵将,则必驾驭驯扰,不可为将帅自卫之资;有财赋,则必转运灌输,不可为盗贼侵据之用。伏望委任大臣,早赐措画。” 己卯,昭慈献烈皇后灵驾发引,帝遣尊于行宫外门,参知政事张守撰哀册文。礼毕,易吉服还内。百僚服初丧之服,诣五云门外奉辞,退,易常服,诣常朝殿门外立班,进名奉慰。故事,园陵用吉凶仪仗五千三十一人,至是太常请权用五百四十四人。 初,总护使李回既受命,有司犹援园陵之制,辟官分局,费用颇广。宝文阁待制陈戩,时为给事中,上疏论列,以为异日归祔泰陵,复用何礼?至谓会稽之山不可采,而欲取他山之石;厢禁之卒不足用,而欲调诸郡之夫;并缘为奸,夸侈如此,岂不违太后慈俭之遗训!于是一切镌省。 辛巳,诏文林郎、越州上虞县丞娄宗亮赴行在,以其言宗社大计也。 宗亮之书曰:“先正有言,太祖舍其子而立弟,此天下之大公也;周王薨,章圣取宗室子育之宫中,此天下之大虑也。仁宗皇帝感悟其说,诏英宗入继大统,文子文孙,宜君宜王,遭罹变故,不断如带,今有天下者,独陛下一人而已。恭惟陛下克己忧勤,备尝艰难,春秋鼎盛,自当则百斯男。属者椒寝未繁,前星不耀,孤立无助,有识寒心,天其或者深为陛下追念祖宗仁心长虑之所及乎?崇宁以来,谀臣进说,推濮王子孙以为近属,馀皆谓之同姓,致使昌陵以后,寂寞无闻,奔迸蓝缕,仅同民庶。恐祀丰于昵,仰违天监,艺祖在上,莫肯顾歆,此二圣所以未有回銮之期,强敌所以未有悔祸之意,中原所以未有息肩之时也。欲望陛下于伯字行下,遴选太祖诸孙有贤德者,视秩亲王,使牧九州,以待皇嗣之生,退处藩服。更加广选宣祖、太宗之裔材武可称之人,升为南班以备环列。庶几上尉在天之灵,下系人心之望。臣本书生,白首选调,垂二十年,今将告归,不敢缄默。位卑言高,罪当万死,惟陛下幸赦!”疏入,帝读之,大为叹寤。 壬午,权攒昭慈献烈皇后于会稽县之上皇村,神围方百步,下宫深一丈五寸,明器止用铅锡,置都监、巡检各一员,卫卒百人,生日忌辰,旦望节序,排办如天章阁之仪。改宝山证慈禅院为泰宁寺,专奉香火,赐田十顷。帝事昭慈皇后,备极考爱,故园陵仪范,率用母后临朝之比焉。 癸未,江淮招讨使张俊以大军至瑞昌县之丁家洲。 初,俊被密旨并收李允文,恐其拒命,乃与神武后军统制陈思恭谋之,思恭言允文兵尚众,须以计取。会英州编管人汪若海自江东赴贬,行至抚州,允文以书招之。招讨使参议官汤东野,因引若海谒俊,俊曰:“君与李节制善,盍往说之与俱来,免盛夏提师至鄂”若海曰:“与来而少保诛之,则若海为卖友。”俊曰:“以百口保之。”若海先以书与允文曰:“张少保既破李成,欲移兵指武昌。若海言君无反状,其属曰:‘节制非朝命,且杀袁植与留四川纲运,非反而何!’惟少保言‘以百口相保’。今有三说:刘豫新立,君能引张用之众,擒豫以取重赏,一也;或引众西投宣抚司张枢密,既相辟,必为君白于朝,二也;信少保百口相保之言,三也。君勿恃张用之徒为强,彼见李成既破,皆已丧魄,若知朝廷怒君,必回戈相逐矣。”允文感悟,乃举其军东下。俊因檄若海并招新除舒蕲镇抚使张用,时用自咸宁县引兵趋分宁,为通泰镇抚使岳飞所逼逐,会俊于丁家洲。俊并将二军,遣统制王伟护允文及参谋官滕膺赴行在。 甲申,昭慈献烈皇后神主还越州。 戊子,帝谕大臣曰:“昨令广选艺祖之后宗子二三岁者得四五人,资相皆非歧嶷,且令归家,俟其至皇南选之。”先是尚书右仆射范宗尹有造膝之请,帝曰:“艺祖以圣武定天下,而子孙不得享之,遭时多艰,零落可闵。朕若不取法仁宗,为天下计,何以慰在天之灵!”同知枢密院事李回曰“自昔人君,惟尧、舜能以天下与贤,惟艺祖不以大位私子,圣明独断,发于至诚。陛下远虑,上合艺祖,实可昭格天命。”帝曰:“此事亦不难行,只是道理所在。朕止令于伯字行中选择,庶昭穆顺序。”秦桧曰:“须择宗室闺门有礼法者。”帝曰:“当如此。”签书枢密院事富直柔曰:“宫中有可付托否?”帝曰:“朕已得之。若不先择宫嫔,则可虑之事更多。”宗尹曰:“陛下睿明,审虑如此,宗庙无疆之福。”帝所指宫嫔,盖张婕妤、吴才人也。 初,安南贼吴忠,与其徒宋破坛、刘洞天作乱,聚众数千人,焚上犹、南康等三县,杀巡尉,进犯军城,统制官张中彦、李山屡举兵讨之,不克。是日,江南提点刑狱公事苏恪,以从事郎田如鳌权南康县丞,令与朝奉大夫、权通判魏彦杞往招捕。未几,破坛为彦杞所杀,如鳌寻遣兵焚贼寨,杀洞天。 壬辰,金赐昏德公、重昏侯时服各两袭。 是夏,金左副元帅宗翰,右监军希尹,自云中之白水泊,右副元帅宗辅,自燕山之望国崖避暑。山西汉民赂宗翰执盖者素之,宗翰几死。 秋,七月,乙未朔,刘光世以枯秸生穗为瑞,奏之。帝曰:“岁丰,人不乏食,朝得贤辅佐,军中有十万铁骑,乃可为瑞,此外不足信。朕在藩邸时,梁间有芝草,府官皆欲上闻,朕手自碎之,不欲生此奇怪事。”辅臣叹服。 庚子,朝议大夫、新知澧州吴革为潼川府路转运副使。自置宣抚司后,四川监司以敕除者始此。 诏通泰镇抚使岳飞一军,权留洪州弹压盗贼,以江淮招讨使张俊将班师也。遂以飞为神武右副军统制。 壬寅,复置翰林天文局、太史局学生,太史局五十人,天文局十人。 丁未,太尉、两浙西路安抚大使、淮南、扬、楚等州宣抚使刘光世兼海泗安抚使。时淮北之人归附者甚众,故命光世安辑之。 殿中侍御史章谊言:“闻邵青自太平州乘船,经由镇江府、江阴军,遂入平江之常熟县,所至劫掠。刘光世以骁将锐兵而不能应时擒制,以邵青所乘皆舟楫,而光世皆平陆之兵故也。国家既凭大江以为险阻,而于舟师略不经意。今邵青小丑,光世大帅,乃敢越境深寇;使贼有大于此者,将何以御之!臣闻古兵法,舟师有三等,其舟之大者为陈脚船,其次为战船,其小者为传令船。盖置陈尚持重,故用大舟;出战尚轻捷,故用其次;至于江海波涛之间,旗帜金鼓,难以麾召进退,故用小舟。由此观之,凡舟之大小,皆可以为守战之备,不必皆用大舟然后济也。望于驻跸之地,置一水军,帅以名将,计亦易办。”诏淮南宣抚措置。时青已移舟通州海门镇,而行在未知也。 己酉,昭慈献烈皇后虞主往温州太庙。 乙卯,中书舍人林遹转对,论:“金虽北去,安知不示弱以怠我师,候秋高马肥,遣李成招集濒淮饥民,呼吸群盗,侵轶江南,徐遣劲骑,由真、扬、福山捣虚浙右。愿乘此时,聚众积粟,蒐将阅士,以备防秋之计。今日之弊,在于舟不习战,将不用命,财用殚匮,民食艰鲜,州县以军兴为名而倍取无度。此乃腹心之深病,政事所当先;而盗贼、四裔,尚为病在四肢,可以渐去也。惟陛下与大臣汲汲讲图之。” 初,五湖捕鱼人夏宁,聚其徒为盗,后有众千馀,专掠人以为食,郭仲威尝招之,不应命,至是受刘光世招安。又有仲威馀党出没于淮南,亦受光世招安,皆令来长芦俟舟以济。宁等无食,半月之间复啖万馀人,是日,始具舟迎之。由是江北乡村愈觉凋残矣。 己未,昭慈献烈皇后卒哭,命左监门卫大将军士,即内中天章阁几筵前行卒哭之祭。帝不视事,百官进名奉慰。 辛酉,召江东安抚大使兼知池州吕颐浩赴行在,欲代范宗尹也。 是日,颐浩督诸将与张琪战于饶州城外,大败之。琪自徽州引兵犯饶州,众号五万。时颐浩自左蠡班师,帐下兵不满万,郡人大恐。颐浩遣统制官巨师古招降之,琪许受招,诱师古入其营,遂薄城下。统制官、右武大夫、宣州观察使阎皋,颐浩爱将也,方捕盗于宜黄,走檄呼之,会皋平盗而归,星驰以赴。颐浩召诸统兵官姚端、崔邦弼、颜孝恭、郝晸等驻军城外,皆令听皋节制。端军为左,邦弼军为右,皋将中军,颐浩自画陈图授之。琪兵至近郊,前军将张俊失利,琪恃其众,直犯中军,皋力战,而端、邦弼两军夹击,遂大破之,追奔三十里,杀贼甚众。贼又别遣水军分道自景德镇来犯,颐浩遣统领官张庆以崔增馀众御之,琪遁去。是夜,其爱将姚兴以所部诣巨师古降,琪遂走浮梁县,复还徽州。 癸亥,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范宗尹,充观文殿学士、提举临安府沿霄宫。 宗尹既建讨论滥赏之议,士大夫侥幸者争排之。诸大将杨惟忠、刘光世、辛企宗兄弟皆尝从童贯行军,论者疑其亦当贬削。同知枢密院事李回,亦言宣和间任中书舍人以校正御前文籍迁官,乞削秩罢政。帝曰:“宣和政事,恐不必一一皆非。人主留意文籍,自是美事,岂可与其他滥赏同科!”参知政事秦桧曰:“此法一行,浊流者稍加削夺,便比无过之人,诚为侥幸;清流者少挂吏议,即为辱甚大,不敢立朝,恐君子受弊。”帝顾谕宗尹,宗尹曰:“此事如回者无几,其它亦不足惜。”遂降旨,侍从及馆职兼领者罪。又诏,武臣滥赏,并免讨论,令尚书省榜谕。其日,壬子也。 命既下,帝终以为滥。后二日,帝批:“朕不欲归过君父,敛怨士夫,可日下寝罢。”宗尹坚以为可行,即日求去。翼日,遂召直龙图阁、新知台州沈与求赴行在。又一日,辅臣进呈,帝曰:“天下事不必坚执。至如人主有过,尚许言者极论,若遽沮遏,只须人不进言,如此则于事有损。”始,宗尹之建议也,桧力赞之,至是见帝意坚,反以此挤宗尹。又五日,诏驿召吕颐浩。次日,遂召翰林学士汪藻草宗尹免制曰:“日者轻用人言,妄裁官簿,以庙堂之尊而负天下之谤,以人主之孝而暴君亲之非。朕方丁宁德意而申命于朝,汝乃废格诏书而持必于下。”宗尹入相逾一年。 始,宗尹与辛道宗兄弟往来甚密,帝不乐之,及是遽罢。于是崇,观以来滥赏,悉免讨论,但命吏部审量而已。 八月,乙丑朔,诏奉安天章阁祖宗神御于法济院,以乘舆播越,神御犹在舟中故也。 丙寅,利州观察使、湖东马步军副总管孔彦舟为蕲黄镇抚使兼知黄州,用张俊奏也。时彦舟在鄂州,舟多粮富,俊恐其盘据要地,故奏用之。 拱卫大夫、相州防御使、新除舒蕲镇抚使张用,有众五万在瑞昌。后数日,俊亲拣其军,精锐者留之,老弱者许自便。有投曹成者,有投岳飞者,有投韩世忠者,有自去而为民者。俊既并其兵,遂以用为本军统制。 乙亥,帝谕辅臣曰:“党籍至今追赠未毕,卿等宜为朕留意。程颐、任伯雨、龚夬、张舜民,此四人名德尤著,宜即褒赠。”乃赠夬直龙图阁。 丁丑,命右监门卫大将军士芑祔昭慈献烈皇后神主于温州太庙哲宗室,用太常少卿苏迟议,位在昭怀皇后之上。是日,韩肖胄题神主罢,藏虞主于西夹室。帝不视事,百官进名奉慰。故事,虞主瘗于殿后,议者以帝方巡幸,当俟还阙依故事施行,后遂为例。士芑,濮王曾孙也,留金得归,及是甫至行在。 戊寅,同知枢密院事李回参知政事,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富直柔同知枢密院事。 庚辰,故追复端明殿学士、降授奉议郎苏轼特赠资政殿学士、朝奉大夫,以其孙宣教郎、知蜀州符言复官未尽也。 辛巳,诏尚书省复置催驱三省房及催驱六曹房。 范宗尹之相也,事多留滞,比其罢相制下,省吏抱成案就宗尹书押者不可胜计,故有是命。 丁亥,参知政事秦桧守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 范宗尹既免,相位久虚。桧倡言曰:“我有二策,可以耸动天下。”或问:“何以不言?”桧曰:“今无相,不可行也。”语闻,遂有是命。 戊子,赠张舜民宝文阁直学士,程颐、任伯雨并直龙图阁。制曰:“朕惟周衰,圣人之道不得其传。世之学者,违道以趋利,舍己以为人,其欲闻仁义道德之说者,孰从而听之?间有老师大儒,不事章句,不习训传,自得于正心诚意之妙,则曲学阿世者又从而排陷之,卒使流离颠仆,其祸于斯文甚矣。尔颐潜心大业,无待而兴。方退居洛阳,子弟从之,孝弟忠信;及进侍帷幄,拂心逆旨,务引君以当道。由其内察其外,以所已为而逆所未为,则高明自得之学,可信不疑。而浮伪之徒,自知其学问文采不足表见于世,乃窃其名以自售,外示恬默,中实奔竞,外示朴鲁,中实奸猾,外示严正,中实回僻,遂使天下闻其风而疾之,是不幸焉尔。朕锡以赞书,宠以延阁,所以振耀褒显之者,以明上之所与,在此而不在彼也。” 先是颐子端中知六安军,为盗所杀,其孙将仕郎晟,在韩世清军。伯雨子承务郎先由,建炎初尝除御营使司主管机宜文字,不赴。至是诏并赴行在。 壬辰,诏:“夏国历日自今更不颁赐。” 是日,吏部员外郎廖纲言:“古者天子必有亲兵,实自将之,所以备不虞而强主威,使无太阿倒持之悔,汉北军、唐神策之类是也。祖宗军制尤严,如三衙四厢所统之兵,关防周尽。今此军稍废,所恃以备非常者,诸将外卫之兵而已。臣愿稽旧制,选精锐十数万人以为亲兵,直自将之,居则以为卫,动则为中军,此强干弱支之道,最今日急务。昔段秀实尝为唐德宗言:‘譬犹猛虎,所以百兽畏者,爪牙也。爪牙废,则孤豚、特犬皆能为敌。’正谓是也。愿陛下留神毋忽。” 戊戌,刑部奏军士黄德等杀案目,其从二人俟于岸次,刑寺欲原其死。帝曰:“强盗不分首从,此何用贷!朕居常不敢食生物,惧多杀也。此时须当杀以止杀!”富直柔曰:“物不当死,虽蚤虱可矜;其当死,虽人不可恕。”帝甚以为然。 甲辰,初,朝廷以张琪、邵青反覆为盗,命诸将毋得招安。而徽猷阁待制、知平江府胡松年言:“大将四合,连旬不能破贼。今青据通州崇明镇沙上,寨栅之外,水浅舟不可行,泥深人不可涉。本府钱粮已费十三万贯石,公私骚然,而贼未可睥睨。况刘光世兵将,类多西北人,一旦从事江海间,有掉眩不能饮食者,况能与贼较胜负于矢石间哉!” 先是光世奏已遣统制官王德讨青,又奏青穷蹙,朝迁以为然,及松年有是言,乃令光世措置。后二日,右司谏韩璜亦奏谓:“青拥舟数千艘,而朝廷未有舟师制御,恐转入海道,惊动浙东。且浙西正当收成之时,青若倏来,必误国计。又,师老费财,或金、齐侵江,藉青为用。”凡可虑者五事。疏奏,遂趣光世招降之。 辛亥,合祭天地于明堂,太祖、太宗并配。赦天下。诸州守臣更不带节制管内军马,免残破州县耕牛税一年。越州人得解举人,并免将来文解一次。诸路大辟,可免奏案,缘道路未通,并听减等决遣。唐李氏、后汉刘氏、周郭氏、柴氏子孙,并各与一班行名目。录用元符末上书人子孙。应遇兵道弃小儿十五岁以下者,听诸色人收养,即从其姓。诸盗许一月出首自新,前罪一切勿问。 是日,以常御殿增筑地步为明堂,止设天地祖宗四位,其位版朱漆青字,长二尺有五寸,博尺有一寸,厚亦如之,用丑时一刻行事。帝亲书明堂及飞白门榜。时未有苍璧、黄琮,礼官引故事,请以木为璧,绘天地之色。帝以祀天不当计费,厚价市玉以制之。既而尺寸不及礼经,乃命有司随宜置造。礼毕,就常御殿外宣赦书,以行宫门前地峻狭故也。 是岁,内外诸军犒赐凡一百六万缗,而户部桩办金钱帛三百五万四千七百馀贯匹两,皆委官根括于诸路。川、陕诸军,则宣抚处置司就以川路助赏物帛给之。自诸军外,宰执百官并权行住支,以贡赋未集故也。 时中书舍人兼直学士院席益草赦文,有曰:“上苍怀悔祸之心,群策竭定倾之力。六师奏凯,九扈成功,爰举宗祈,聿修大报。”帝以其夸大,不悦。 壬子,嗣濮王仲湜请合西、南外宗正为一司,以省官吏;事下给舍,中书舍人胡交修等言泉州乏财,不许。是时两外宗子女妇合五百馀人,岁费钱九万缗。 癸丑,镇南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吕颐浩拜少保、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颐浩引故事辞所迁官,乃以特进就职。 甲寅,诏官两浙钱氏子孙嫡长者一人,以赦书所未及故也。 丙辰,吕颐浩言:“先平内寇,然后可以御外侮。今李成摧破,李允文革面,张用招安,李敦仁已败,江、淮惟张琪、邵青两寇,非久必可荡平,惟闽中之寇不一。又,孔彦舟据鄂,马友据潭,曹成、李宏在湘、湖、江西之间,而邓庆、龚富剽掠南雄、英、韶诸郡,贼兵多寡不等。然闽中之寇最急,广东之寇次之。盖闽中去行在不远,二广未经残破,若非疾速剿除,为患不细。”诏枢密院措置。 丁巳,金房镇抚使王彦败李忠于秦郊店,忠走降刘豫。 初,曹端既为程千秋所杀,忠自称京西南路副总管,为端报仇,扰干京西,渐犯金州,谋入蜀。遂申宣抚司,乞下洋州关隘照会。张浚以为忧,乃遣提举一行事务、閤门宣赞舍人颜孝隆、禀议官、宣议郎盖谅驰诣金州,以慰抚为名,且以黄敕除忠知商州兼永兴军路总管。孝隆至军中,为所劫,以状白浚,言忠实有兵二十馀万,谅觇知,白浚乞为备。浚恐孝隆为忠所杀,委利夔路制置使王庶收接忠入关,仍散处其众于梁、洋境内。庶檄忠令解甲给队而入,忠去关二十里驻兵,回翔月馀,无解甲意。一夕,杀孝隆遁去,遂攻金州,彦率后御之。 忠沉鸷善战,其下多河北骁果,官兵与战,辄不利。一日,彦遣兵与忠战于丰里,令提举官赵璜率统领官门章驻于山趾,为之策应,彦乘高视之。官军少却,彦麾璜救之,不应,官军遂败。彦退舍秦郊,忠遂陷诸关。彦令将士尽伏山谷间,偃旗帜,焚积聚,若将遁去;募死士得千馀人,设伏以俟其至。战之前一日,彦度忠且入郡城,夜半,分官军为三以遏其冲。凌晨,果大至,官军逆战,声震山谷,胜负未分,俄伏骑张两翼绕出,忠大败,追袭至永兴军之秦岭。会主庶遣偏将鹿晟、冯赛来援,赛由间道乘之,斩其将曹威等三人。浚录其功,以彦为拱卫大夫、温州观察使。赛,初除隆德府路经略使,自卢氏从邵隆至兴元府,故庶用之。孝隆,博州人,后赠果州团练使。 是秋,金左副元帅宗翰尽迁祁州居民,以其城为元帅府。民之当迁者,止许携笼箧,其钱谷器用皆留之。 右都监耶律伊都至董城,西辽主率馀众北遁。伊都以食尽,不克穷追而还。 时盗贼愈多,宗翰用大同尹高庆裔计,令窃盗赃一钱以上者皆死。云中有一人拾遗钱于市,庆裔立斩之;萧庆知平阳府,有行人拔葱于蔬圃,亦斩之。民知均死,由是窃盗少衰而劫盗日盛。庆裔又请诸州郡置地牢,深三丈,分三隔,死囚居其下,徒流居其中,笞杖居其上,外起夹城,圜以重堑,宗翰从而行之。 宗翰患百姓南归及四方奸细入境,庆裔请禁诸路百姓人数行李,以告伍保邻人,次百人长、巷长,次所司保明以申州府,方给番、汉公据以行;市肆验之以鬻饮食,客舍验之以安行李,至则缴之于官,回则易之以还。在路,日限一舍,违限若不告而出者,决沙袋二百,仍不许全家出及告出而转之它处。于是人行不以缓急,动弥旬日,始得就道。又所费不赀,小商细民,坐闾里莫能出入,道路寂然,几无人迹矣。 河东南路兵马都总管萧庆招降太行红巾首领齐实、武渊、贾敢等,送于宗翰,尽杀之于狱。 ◎宋纪一百十 ∷起重光大渊献十月,尽玄黓困敦四月,凡七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绍兴元年金天会九年 冬,十月,丁卯,诏直秘阁李允文就大理寺赐死,坐拥兵跋扈,擅权专杀也。 己巳,浙西安抚大使司统制官王德以黄榜招水军统制邵青,既而降之。 初,青自镇江引舟师驻于崇明镇,德往招捕,驻军青龙镇,自率亲兵往崇明,而为泥港所隔。青先遣入铺板,布钉签,官军不知,争渡而过,多死于泥中。青遥语德曰:“太尉后隔潮水,我若以数百人棹舟扼守津要,则太尉粮食不通而自毙矣。然岂可扼人于险,太尉其速归!”德曰:“邵统制,汝壮士,盍归朝廷乎?”青曰:“诺。然军中不能不犯朝廷之法,太尉可乞降一黄榜,应以前犯罪一切不问,则与太尉同归。”德许之,折箭为誓,言于朝。诏以青改过自新,可依所乞,日前罪犯,特与赦免。德遣使持榜示青,青见榜文,谓其乞降,大怒。其妻谓青曰:“汝不记作贼系狱,我剪发馈汝?今既如此,乃欲负朝廷耶?”时副统制、从义郎单德忠等皆欲就抚,惟统辖官阎在不欲。后数日,诸将晨谒青,德忠即击杀在于坐,谓众曰:“敢有不归朝廷者依此!”众默然。青闻之,挥涕而出曰:“单统制若欲得印,当好相付,胡为乃尔!”德忠食块自明,然后劝青纳兵以赎罪;青从之,遂受抚。 庚午,户部尚书孟庾参知政事。 江东安抚大使司言李捧、华旺已就招,诏拣其兵隶诸将。 初,张琪既遁,捧等乃以所部就刘洪道招安,寻以捧为武经大夫、寿春府兵马钤辖,旺为池州兵马都监。既而洪道言:“捧所部精锐,可得万人,捧状貌伟健,且勇于战斗,虽语言鄙俚,每合兵机,又能不贪,采用众谋以得下情。观捧所长,殆非庸将所及。”乃命神武前军统制王侄以捧众赴行在。 乙亥,起复明州观察使、陕西诸路都统制、秦凤路经略使吴玠,及金人战于和尚原,大败之。 初,金陕西都统洛索卒,宗弼遂会诸道兵数万谋西入,宣抚处置使张浚命玠先据凤翔之和尚原以待之。宗弼造浮梁于宝鸡县,渡渭攻原,玠及其弟秦凤兵马都钤辖璘率统制官雷仲等,选劲弓强弩与战,分番迭射,号驻队,矢接发不绝,且繁密如雨。金人稍却,则以奇兵邀击,断其粮道,凡三日。是夜,大破之,俘馘首领及甲兵以万计,宗弼中流矢二,仅以身免,得其麾。 于是浚承制以玠为镇西军节度使,璘康州团练使、泾原路马步军副总管。是役也,玠所部全军转五官资,而朝请郎、通判凤翔府兼经略司主管机宜文字陈远猷,亦迁朝散大夫、直秘阁,秉义郎、閤门宣赞舍人王喜,迁左武大夫、威州刺史、宣抚司统领军马。 喜,满城人。靖康初,金人攻京师,陕右大震,喜聚壮士十八人,不旬日,附者甚众,喜为立保伍法于常乐镇,营建寨栅,号“王万年”。王庶为节制使,奏授成忠郎。已乃率所部归玠,玠用为秦州兵马钤辖,改知同州。至是以奇功,遂骤进。 宗弼自河东还燕山,左副元帅宗翰留宗弼在军中,更以陕西副统完颜杲为陕西经略使,将兵屯凤翔府,与玠相持。 壬午,福建民兵统领范汝为入建州。汝为据建安,众十馀万,至造黄、红伞等,制置使辛企宗用兵连年不能制。及是汝为引兵入城,直秘阁王浚明以下皆遁,贼遂据其城。 甲申,起复龙图阁待制、知兴元府、利夔路制置使王庶升徽猷阁直学士。 初,庶以本路军籍单寡,乃籍兴元府、兴、洋州诸邑及三泉县强壮,每两丁取一,三丁取二,与免户下物力钱二百千,号曰义士。每五十人为一队,知县为军正,尉为军副,日阅武于县,月阅武于州,不半年,有兵数万。每遇敌,则厚犒赏之,教阅有方,可以出战,则令、尉皆改京秩。张浚言于朝,故有是命。其后合兴、洋、三泉四郡义士至七万馀人。 戊子,斩有荫人崔绍祖于越州市,其弟光祖配琼州牢城,以伪造上皇手诏,自称大元帅故也。 己丑,升越州为绍兴府。 张琪自宣州遁去,欲北降伪齐。是日,知承州王林所遣总辖官、閤门祗候张赛生擒之于楚州,槛赴行在。 壬辰,录程颐孙将仕郎易为分宁令;后五日,又官其家一人。 是月,伪齐刘豫遣其将王世冲冠庐州,守臣王亨以计诱世冲,斩之,大破其众。 十一月,乙未,江东安抚大使叶梦得始至建康。 时建康荒残,见兵不满三千人,诸将散居它郡。梦得至,乃奏统制官韩世清一军自宣州移屯建康,遣水军统制官崔增屯采石,及统制官阎皋分守要害,而世清尚未至也。先是王才据横涧山,降刘豫,遂引伪知宿州胡斌以兵入寇,诏淮南宣抚使刘光世遣兵招捕,梦得使统制官张俊自青阳间道会上。吕颐浩欲招才,乃命才以所部赴行在。于是梦得遣使臣张伟谕才如诏旨,才遂率其将丁顺等三十馀人渡江。才惧罪,请留建康。颐浩议以淮西一郡授才,使统其兵之任,梦得以为不可。乃诏才自显武郎、閤门宣赞舍人迁武翼大夫、充建康府兵马钤辖,汰遣其众,得正兵千馀人,分隶诸军。 戊戌,诏以会稽漕运不继,移跸临安,命两浙转运副使徐康国兼权临安府,与内侍杨公弼先营宫室。 先是尚书左仆射吕颐浩言:“今国步多艰,中原隔绝,江、淮之地,尚有盗贼,驻跸之地,最为急务。陛下当先定驻跸之地,使号令易通于川、陕,将兵顺流而可下,漕运不至于艰阻。然后速发大兵,一军从江西、湖南以平群寇,一军往池州至建康府,处置已就,招安尚怀反侧之人,于明年二三月间,使民得务耕桑,则在我之根本立矣。然后乘大暑之际,遣精锐之兵,与刘光世渡淮掎角而北去,由淮阳军、沂州入密州以摇青、郓,命张浚躬亲统兵,由河中府入绛州以撼河东,乘两路馀民心怀我宋未泯之时,知王师有收复中原之意,则中兴之业可觊也。若不速为之,逡巡过春夏,则金人它日再来,不惟大江之南,我之根本不可立,而日后之患不可胜言矣。臣尝观自古有为之君,将以取天下者,弗躬弗亲,则不能戡祸乱,定海内。伏望考汉高祖以马上治之迹,法唐太宗栉风沐雨之事,以速图之,不可缓也。三四年来,金人才退,士大夫及献言之人,便以为太平无事,致机会可乘之便,往往沮抑不得行。今天下之势,可谓危矣,既失中原,止存江、浙、闽、广数路而已,其间亦多曾经残破。浙江郡县,往往已遭焚劫,浙东一路,在今形势,漕运皆非所便。若不移跸于上流州军,保全此数路,及浙近川、陕,使国家命令易通于四方,则民失耕业,号令阻绝。俄倾之间,已至秋冬,金人复来,则虽欲追悔,无及矣。”至是遂定移跸之议。 参知政事孟庾为福建、江西、荆湖宣抚使,神武左军都统制韩世忠副之。时朝廷犹未知范汝为据建州,而论者皆言神武副军都统制、福建制置使辛企宗懦怯玩寇,故更遣世忠自台州进。 辛丑,太常少卿赵子昼言:“每岁春分日祀高禖,自巡幸不行,虽多故之时,礼文难遍。至于祓无子,祝多男,以系四方万里之心,盖不可阙,望自来岁举行。”从之。 乙巳,磔武义大夫、閤门宣赞舍人张琪于越州市。 辛亥,升康州为德庆府。 壬子,手诏:“内外侍从各举所知三人,限五日以闻;举得其当,受上赏,毋以先得罪于朝廷及蔡京、王黼门人为嫌。” 先是帝得陈襄荐司马光等三十三人奏章,大善之,故有是诏。礼部侍郎李正民,以为光等皆不合时宜者,由是帝薄之。 诏天章阁祖宗神御二十四位,权于临安府院奉安,朔望节序酌献,供飨一分而已。 癸丑,守尚书司封员外郎待聘尝言:“原庙之在郡国,有汉故事;而太庙神主,礼宜在都。今新邑未奠,宜考古师行载主之义,还之行阙,以彰圣孝。” 丙辰,诏武功大夫、荣州团练使曹成以所部赴行在,命张俊遣使持诏书往攸县就赐之。 时朝奉大夫、提举江西茶盐公事侯悫言:“成今据衡山,控扼要害,毒流三千里,莫之谁何。马友见与李宏溃卒合为一军,虽驻兵在潭,然素畏曹成。昔成在鄂,友自汉阳移军潭、衡以避之,其忌成可知矣。臣料贼意,若成由衡山顺流而下,友必弃潭而东入江西。盖前有孔彦舟之隙,后逼曹成,西拒刘忠,万一势穷力尽,则必归曹成而攻江西矣。闻友近招人买马,打造兵器,度其狡狯之心,观望向背,止在今春。朝廷若不早作措置,则江西诸郡,恐非朝廷有;江西失,则二广危矣。”诏付宣抚司。 己未,金迁赵氏疏属五百馀人于上京。 辛酉,伪齐秦凤经略使郭振以数千骑掠白石镇,武节大夫、閤门宣赞舍人、宣抚司选锋将王彦与熙河统制官关师古并兵御之。贼大败,振为官军所获,遂复秦州。张浚承制以彦为康州刺史。 壬戌,曹成犯安仁县,执湖东安抚使向子諲。 初,成既屯攸县,而子諲兵不满万,驻司于衡之安仁,遣使招成,亦听命。子諲乃檄成权本司都统制,而命诸将韩京以一军西守衡阳,吴锡以一军南定宜章,贼徒逡巡不敢南向者百有馀日,上江诸郡遂得以获。既而援兵不至,成忿子諲扼己,即拥众而南。子諲遣从事郎、权安抚司干办公事何彦猷、迪功郎、随军钱粮官张节夫见成计事,遇于途,二人皆遁去。子諲率亲兵与成相拒,自午至申,官军悉溃。子諲度不可遏,单骑入成军,谕以国家威灵。成不服,遂掠安仁县,进攻道州,执子諲而去。 金房镇抚使王彦斩中军统制官赵横、统领官门璋。 彦既败李忠,凯歌而归,大赏将士,待横如初,终不言丰里之败,横亦不疑。至是忽会诸将于球场,酒四行,叱横起,数其丰里不策应之罪,并璋斩之,复饮数行而归。 是月,金主以陕西地赐刘豫,从张邦昌所受封略故也。 十二月,乙丑,赵子昼权尚书礼部侍郎。宋以公族为从官,自子昼始。 己巳,秘书少监傅崧卿权尚书吏部侍郎,充淮东宣谕使。 辛未,宣抚处置使张浚,承制以閤门宣赞舍人、知兴州、同统领秦凤等路军马李师颜知成州,閤门宣赞舍人、利州路第三将柴斌知兴州。 金之破陕西也,师颜为耀州守,独率所部来归,其家属皆为金所得。金人服其忠义,遣其弟师文招之,师颜不顾,师文卒为所害,由是浚擢用之。 丁丑,手诏略曰:“比缘国难,盗起未息者,盖奸赃之吏无恤民之意。及烦王师,而军需不免又取于民。因循辗转,日甚一日,欲民不盗,不可得也。可将建炎三年以前积欠,除形势户及公人外,一切蠲除。如州县不奉诏,及监司迫胁州县巧作催科者,并除名。令御史台纠察,多出黄榜晓谕。”又诏三省:“备以祖宗朝直决赃吏旧制镂板行下,自今有犯,依法行遣,仍籍没家财。” 曹成至道州,守臣直秘阁向子忞闻之,悉城中官军,得百有二十五人,俾之迎敌,又遣使招之。兵行三十里,与成遇,士皆惊逸。成自东门入,子忞从西门跳奔获免,成遂据道州。 戊寅,以彗见,许臣民实封言事。 庚辰,桑仲遣兵攻复州,守臣修武郎祖遹弃城走。 诏武翼大夫、閤门宣赞舍人、知海州薛安靖,朝散郎、通判州事李汇,并赴行在。令扬、楚等州宣抚使刘光世遣将统兵戍守。 安靖本刘锡属官,汇尝为沙河簿,在沧州,结约南归。会刘豫使守海州,至郡逾年,遂诱率签军盖谏等,杀金人所命沂南、淮北都巡检使王企中及伪齐之戍守者,率军民以城来归。寻以安靖为浙西兵马副钤辖,赐汇同进士出身、签书海宁军节度判官厅公事。 甲申,右司谏方孟卿言:“祖宗故事,谏官置局于后省,号为两省官。盖两省,朝廷政令所自出,祖宗以谏官居之,不无深意,今行在谏院,许于皇城内建置,未有定处。望令依旧随省置局。”诏谏院许于行在所都堂相近置局。 丁亥,言者请赃吏当死者勿贷,帝曰:“朕本心欲专尚德化,顾赃吏害民,有不得已者,然亦岂忍遽置搢绅于死地?如前诏杖遣足矣。” 己丑,诏襄邓镇抚使桑仲,金房镇抚使王彦,释怨体国,不得自相侵扰。 初,仲虽受命,然犹恃兵众,再图取金州。是冬,以其众分三道,一攻住口关,一出马郎岭,一捣洵阳县,使其副都统制、武节大夫、荣州刺史李横统之,前军去金州三十里。彦曰:“贼兵以我为寡,故寇三道以离吾之势。今吾破其坚,则脆者自走矣。”时贼之大兵在马郎岭北,彦遣统制焦文通御住口关,而自以亲兵营马郎岭,与之对垒。大战凡六日,贼奔溃。彦纵兵追击,均州平。 绍兴二年金天会十年 春,正月,癸巳朔,帝在绍兴。是日,从官已下先发,以将还浙西也。 甲午,诏:“自今科扬复置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 丙申,福建、江西、荆湖宣抚副使韩世忠围建州。 先是世忠行师至福州,守臣程迈以贼方锐,欲世忠少留以俟元夕,世忠笑曰:“吾以元夕凯旋见公矣!”师次延平,剑潭湍险,贼焚桥以拒王师。世忠单马先浮以济,师遂济。距建宁百里许,范汝为已伐木埋竹,及布铁蒺藜,开陷马坑,以拒诸要路。世忠乃偃兵,自间道急趋凤凰山;是日旦,至城下,遂围之。越四日,辛丑,收建州。 初,范汝为既被围,固守不下。世忠以天桥、对楼、云梯、火炮等急击之,凡六日,贼众稍怠。夜,官军梯而上,城遂破,贼众死者万馀,生擒其将张雄等五百馀人,汝为窜回源洞中自焚死。其将叶谅,以所部犯邵武军,世忠击斩之,馀众悉平。 初,世忠疑城中人皆附贼,欲尽杀之,资政殿大学士李纲,时在福州,见世忠曰:“建州百姓多无辜。”世忠受教,及城破,世忠令军人悉驻城上,毋得下。植旗于城之三面,令士民自相别,农者给牛、种使耕,商贾者弛征禁,为贼胁从者汰遣,独取其附贼者诛之,由是多所全活。及还师,父老请祀之,世忠曰:“活尔曹者,李相公也。” 壬寅,帝御舟发绍兴,神武右军都统制张俊、中军统制巨师古以其军从;留右军统制官刘宝殿后,以吏部侍郎李弥大权知绍兴府,节制内外军马。时百司先渡江,扈卫者独执政与给事中、直学士院胡交修、中书舍人程俱、侍御史沈与求而已。晚,执政登御舟奏事。帝至钱清堰,乘马而行。 湖南安抚使向子諲,自曹成军中复归蓝山县。 初,成既入道州,会枢密院遣干办官左弼持诏书谕成,俾散遣江、淮等路民兵,独与椹出战人赴行在,听张俊节制。其徒为盗久,惮俊严明,不听。湖广宣抚使吴敏,时在桂州,以兵力微不能进。新中书舍人胡安国移书于敏,以谓:“帅臣见执而方伯不能治,此方伯之耻,不知策将安出?愿速遣前军进,由昭、贺以通舂陵,北檄荆自衡移永,东檄吴锡严兵宜章,而亲总中军急渡岭而北,上临清湘,据三湖上流之地。然后诘问曹成擅移屯所与执帅臣之罪,就檄子諲赴军前议事。若其悔罪自新,则与之招安;不然,断而讨之,胜负可决;若复延久,必生内变。矧迫东作之期,民失耕种,不待接刃,已投于沟壑矣。”敏然其言而不能用。 先是宣抚司都统制兼参议马扩,尝驻军大名,为成所服,乃遣小校张布持敏檄谕成,成许受诏,如释子諲。扩旋去。又数日,敏祠命亦至,成遂复为乱。 甲辰,帝次萧山县。 丙午,帝至临安。 壬子,侍御史沈与求迁御史中丞。 时禁卫寡弱,兵权不在朝廷。与求言:“陛下移跸东南,将图恢复之举,先务之急,宜莫如兵。汉有南北军;唐自府兵、彍骑之法既坏,犹内有神策诸卫,外有诸镇之兵,上下相维,使无偏重之势。今图大举而兵权不在朝廷,虽有枢密院及三省兵房、尚书兵部,但奉行文书而已。愿诏大臣讲求利害而举行之,使人情不骇而兵政益修,助成经理中兴之志。” 初,建昌军石陂寨卒丁喜、饶青等为乱,聚众数千人,而芦溪寨土兵杨招,与乡民乘之纵掠。喜寻死,其徒姚达代领其众。帝命徽猷阁待制、新知宣州刘洪道督统制官崔邦弼等往捕。至是刘洪道请济师,乃诏统制官韩世清自宣州遣兵三千。时奉议郎、知贵溪县符建中亦遣举人刘锐往说谕土兵,众皆听命。诏官其首,馀众分隶信州诸军。 金主诏曰:“昔辽人分士庶之族,赋役皆有等差,其悉均之。” 戊午,三衙奏定临安府左右厢巡为百有十五铺,用卒六百七十三人,三衙及本府兵各居其半。 辛酉,武功大夫、忠州团练使杨勍以所部四千屯吉州,恣横不法。建武军节度使、江西兵马副总管杨惟忠欲图之,乃与勍叙同姓之欢,邀会饮,伏兵诛之,遂并其兵,寻进惟忠军职一等。勍自建炎中为盗,践蹂福建、湖南诸州,及是乃败。 二月,丁卯,尚书吏部侍郎李光试礼部尚书,吏部侍郎李弥大试户部尚书,徽猷阁直学士、知漳州綦崈礼试礼部侍郎,太常寺少卿程瑀试给事中。 庚午,资政殿大学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李纲为观文殿学士、荆湖、广南路宣抚使,兼知潭州。 前五日,直秘阁、知道州向子忞奏曹成犯道、贺二州,宰相吕颐浩、秦桧,因陈:“天下大计,当用二广财力,葺荆湖两路,使通京西,接陕右,此天下右臂。如京东诸州为叛臣所据,正如国初河东,且留以蔽敌。诸路先定,它时并力图之,似为未晚。”桧请身至湖外,自当一面,效羊祜襄阳故事,帝曰:“卿等当居中运裁,不可授人以柄。”至是命纲,仍公福建等路宣抚副使韩世忠以所部统制官任仕安一军三千人授纲,由汀州之任,又命权湖东安抚使岳飞率湖东副总管马友及诸将李宏、韩京、吴锡等共击成。 时新除舍人胡安国,避地湖东,亦以书遣桧,言:“吴敏兵寡,宜就遣世忠以为之副,俾歼殄群寇,收拾遗民。人言向子諲忠节,在今日可以扶持纲常,愿怜其无救而陷于贼,复加任用,俾收后效。” 金赈上京路戍边之民。 癸酉,起居舍人廖刚权尚书吏部侍郎。 丁丑,诏閤门宣赞舍人崔增、枢密院准备将领赵延寿、单德忠、李振、徐文、武功大夫李捧、枢密院水军统制邵青所部兵,分为七将,以御前忠锐为名,内增、青仍作水军,并隶侍卫步军司,非枢密院得旨,毋得擅发,仍铸印赐之。 己卯,秦桧因奏事言:“每见陛下屈己从谏,中外士民,莫不感悦。”帝曰:“如前日百姓揭牌题以‘供御绣服’,问之,乃十年前京师辅户用其旧牌,已令毁撤。不知者将谓旧习未除,朕所服者多缯素,岂复有绮绣也!” 癸未,帝始御讲殿。自巡幸以来,经筵久辍,至是复之。 乙酉,帝谕辅臣曰:“人主待臣下,当以至诚,若知其不可用,不若罢去,疑而留之,无益也。”又曰:“人主之德,莫大于仁。仁之一字,非尧、舜莫能当。”吕颐浩、秦桧曰:“圣学高明,以诚、仁二者治心,修身、正家、齐天下有馀裕矣。” 戊子,龙图阁待制、知抚州高卫,落职,与宫观。 卫言甘露降于州之祥符观,且为图上之。王居正论今日恐非天降祥瑞之时,言者劾卫崇饰谄谀,老不知愧,望赐罢黜,从之。 是月,知商州董先叛,附于刘豫。 先是閤门宣赞舍人李兴,以节制军马屯于商州,会先为陕虢安抚司统制官耿嗣宗所迫来依,兴以兄事之。未几,河南镇抚使翟兴俾先知商州,先心慊之,密有害兴意,因置酒,伏甲执兴于坐,以镇抚使之命械兴赴河南,欲于中涂杀之。行两程,宿山林庵舍中,兴见群卒熟寐,乃荷械而去。逮晓,至洛阳,农家人识之,咨嗟熟视,遂破其械,以糗粮遗兴使去,其子女诸妾皆被害。兴既脱,复得麾下旧兵千馀,往来商、虢间,先既与兴为仇,且刘豫势渐盛,先不能军,遂以商、虢二州降豫。 初,淮西诸州多为剧盗所据,朝廷因而授之。閤门宣赞舍人、知濠州寇宏,虽受朝命,阴与伪宿州守胡斌通。李成之败也,褒信县射士许约,收其溃兵,入光州城,以收复告,即以约知光州。约与武节大夫、忠州刺史、知寿春府陈卞,皆与伪境往来,兼用绍兴、阜昌年号。光州土豪张昂,独率民兵据仙居县之石额山为寨。事闻,诏授昂忠翊郎、忠义兵民统领。至是北贾有至建康者,言中原之民苦刘豫虐政,皆望王师之来。江东安抚大使叶梦得闻之,即遣使抚谕卞、宏,二人皆听命。既而豫遣伪京西南路安抚使王彦先攻寿春,为卞所败,而宏遂与斌绝,卞寻复固始县。会豫众犯二州,卞弃城保南岸,梦得令统制官王冠、张俊等授之,豫众引去。 三月,壬辰朔,虔化县贼李敦仁补正修武郎、閤门祗候,其徒三十八人皆授官,分隶张俊等军中。 敦仁起书生,为盗三岁,蹂四州十县,最后为江东统制官颜子恭所破,至是始平。 淮西招抚使李光,执江东安抚大使司都统制韩世清于宣州。 初,光与副使王侄将忠锐、神武军合万馀,以辛卯晦抵城下,时日已幕,隔溪而营。世清将迎谒,其濠寨将曰:“不可。李尚书往淮西,而下寨甚严,非过军也,必有谋耳。”世清曰:“我何罪?”遂将亲兵千馀人来谒。是夜,光与侄共议。翼日,世清率诸将来贺月旦,守臣具食,侄先以甲士守其从者。光谓世清曰:“得旨,拣军往淮北,可批报诸军,令素队出城。”世清欲上马,马已持去。光命持黄榜入城,统领官杨明、吉荣闻之,谕其徒擐甲毋出。世清不得已批报诸军,众乃听命;择其壮者五千馀人隶神武前军,馀许自便。光又得世清所用舟九百艘,帛七十匹,遂执世清以归。其中军统领官赵琦,先以精锐二千讨贼于建昌,亦命琦赴行在。 水贼翟进犯汉阳军,杀武功大夫、权军事赵令戣及吏民百馀人,掠舟船而去,遂以其众归于蕲黄镇抚使孔彦舟。 乙未,江西安抚大使李回言:“湖东名贼曹成在道州,马友潭州,李宏岳州,刘忠处潭、兵之间,虽时相攻击,其实闻二宣抚之来,阴相交结,分布一路,为互援之计。马友据潭州逾半年,漕臣钱粮不得移用。今朝廷以岳飞知潭州,友安得不疑?飞亦安能引兵直赴潭州,与友共处?若使飞先往道州捕曹成,友必怀疑,阻害粮馈,则飞有腹背受敌之患。不若且置成不问,先引兵往袁州约友、宏,云讨忠,以俟二宣抚之来,庶使成不便过岭,最为长策。” 飞之将行也,回既谕以此意,复言于朝。吕颐浩、秦桧进呈,因言:“湖广大寇,曹成为首,马友、刘忠次之。数贼相与交结,为辅车相依之势。”帝曰:“宣抚使司兵到,必能平湖南诸寇,续次令转往湖北襄、汉间以通川、陕。譬如汉高祖先遣韩信破赵,复破齐,然后擒项籍。”乃诏飞勘量贼势,如未可进,且驻袁州以俟世忠会兵。时成已进犯岭南,飞亦移兵茶陵,而朝廷未知也。 戊戌,明州观察使、襄阳府邓随郢州镇抚使兼知襄阳府桑仲,为知郢州霍明所杀。 初,仲屡为王彦所败,欲再攻金州,镇抚司副统制兼知邓州李横曰:“不率三军入西川,即杀敌以图报国,勿坐困于此。”仲檄明曰:“金州草寇当道,当尽剿除。”明不从,每报之曰:“不知金州草寇主名为谁?”安复镇抚使陈规闻之,亦遣人谓明曰:“朝廷以郡授汝矣,汝谨勿附仲。”仲怒,阴有杀明意。明措置郢州,渐成井邑,亦有恋郢之心。仲以二十骑疾驰入郢州,明闻,谓其党曰:“太尉来,定见害。”明度仲以骏马日驰三百里,髻必解散,预备有力者为之束发。坐定,明卑词谢曰:“择日即起兵,岂敢违令!事未须遽,莫要理发否?”仲欣诺。有力者即得其髻,即擒而杀之,囚其从者,而以反闻。 后镇抚司参谋官赵去疾归朝,帝问仲何如人,去疾曰:“忠义人也。”帝问其说,去疾曰:“仲尝为臣言,必欲取京师以献朝廷,第乞二文资以禄其子。”帝恻然感动,授仲二子昕、维将仕郎。 己亥,制授故南越王李乾德子阳焕静海军节度使、特进、检校太尉兼御史大夫、上柱国,封交趾郡王,仍赐推诚顺化功臣。自元丰后,大臣功号番除之,独安南如故。 庚子,陕西都统司同统制军马杨政,及金战于方山原,败之。 时陇州移治方山原,守将范综以散卒兵数千驻原上。金人所命陕西经略使萨里干,与叛将张中彦、慕容洧合兵来侵,陕西都统制吴玠命政及吴璘、雷仲救之。大战三日,焚其寨,翼日,敌引去。政,临泾人,初为弓箭手,骁勇过人,玠用为统制。宣抚处置使张浚录其功,擢知凤州。 癸丑,武功大夫、忠州团练使、閤门宣赞舍人、河南府孟汝唐州镇抚使、知河南府兼节制应援河东、北兵马使翟兵,为其将官杨伟所杀。 初,伪齐刘豫将移都汴京,以兴屯伊阳山寨,惮之。豫每遣人往陕西,则假道于金人,由怀、卫、太行取蒲津济河以达,豫深苦之,尝遣迪功郎蒋颐持诏书遗兴,诱以王爵,兴戳颐而焚其书。豫计不行,乃阴遣人啖伟以厚利,伟遂杀兴,携其首奔豫。兴死年六十,其子兵马钤辖琮,收合馀兵保故寨,自是不复能军。事闻,诏赠兴保信军节度使。 甲寅,帝策试诸路类试奏名进士于讲殿。 帝谓辅臣曰:“朕此举,将以作成人才,为异日之用。若其言鲠亮切直,它日必端方不回之士。自崇宁以来,恶人敢言,士气不作,流弊至今,不可不革。”因手诏谕考官,直言者置之高等,凡谄佞者居下列。 盐官进士张九成对策曰:“祸难之作,天所以开圣。愿陛下以刚大为心,无遽以惊忧自阻。彼刘豫者,素无勋德,殊乏声称,天下徒见其背叛于君亲而委身于强敌耳,黠雏经营,有若儿戏。今日之计,当先用越王之法以骄之,使侈心肆意,无所忌惮,将见权臣争强,篡守之祸起矣。臣观滨江郡县为守令者,类无远图,阳羡、惠山之民,何其被酷之深也!率敛之名,种类闳大,秋苗之外,又有苗头;苗头未已,又行八折;八折未已,又曰大姓;大姓竭矣,又曰经实;经实均矣,又曰均敷。均敷之外,名字未易数也;流离奔窜,益以无聊。臣窃谓前世中兴之主,大抵以刚德为尚;去谗节欲,远佞防奸,皆中兴之本也。今闾巷之人,甿隶之伍,皆知有父兄妻子之乐,室家聚处之欢。陛下虽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徒以金人之故,使陛下冬不得其温,夏不得其清,昏无所定,晨无所省,问寝之私,何时可遂?在原之急,何时可救?日往月来,何时可归?望远伤怀,何时可释?每感时遇物,想惟圣心雷厉,天泪雨流,思扫清蛮帐以迎二圣之车。若夫小民则不然,是以搜搅小虫,驰驱骏马,道路上言,有若上诬圣德者。深察其源,盖自彼阉人私求禽马,动以陛下为名,国之不祥也。今此曹名字稍有闻,此臣之所忧也。贤士大夫宴见有时,宦官女子实居前后;有时者易疏,前后者难间,圣情荏苒不知其非。不若使之安扫除之役,复门户之司,凡交结往来者有禁,干与政事者必诛。陛下日御便殿,亲近儒者,讲《诗》、《书》之指趣,论古今之成败,将闻阉寺之言,如狐狸夜号而鸱枭昼舞也。”帝感其言,擢九成第一,以下二百五十九人及第、出身。而川、陕类省试合格进士杨希仲等一百二十人,皆即家赐第。 夏,四月,丁卯,金主诏曰:“诸良人知情嫁奴者,听如故为妻;其不知而嫁者,去住悉从所欲。” 先是金主以皇弟安班贝勒嗣位,即以安班贝勒授其弟杲。杲既殁,久虚此位,而宗峻子亶,以太祖嫡孙当立,辅政大臣宗干等不以言,金主亦无立亶意。至是左副元帅宗翰、右副元帅宗辅、左监军完颜希尹等入朝,宗翰曰:“储嗣虚位颇久,亶为先帝嫡孙,当立;不早定之,恐授非其人。宗翰日夜未尝忘此。”遂与宗辅、宗干、希尹定议,入言于金主,请之再三。金主以宗翰等皆大臣,义不可夺,乃从之。庚午,诏亶曰:“尔为太祖之嫡孙,故命尔为安班贝勒。其无自谓幼冲,狎于童戏,惟敬厥德。”遂以皇子宗盘为古论贝勒,以左副元帅宗翰为古论右贝勒兼都元帅,以右副元帅宗辅为左副元帅。 翰林学士承旨兼侍读翟汝文参知政事。 辛未,复置诸州学官四十三员。 时言者论:“文武之道,不可偏废。东晋之初,首开学校。顷缘议者务减吏员,诸州教授,例从镌减。今所在州郡添差筦库捕盗者,无虑十数,何独于此而吝之?欲望稍修学官,使士子有所矜式,且廉退之士,不至弃遗。” 壬申,建武军节度使、江西兵马副总管杨惟忠讨军贼赵进,降之。 进寇江州之瑞昌,帅臣李回遣惟忠讨捕,时贼众万二千,官军八千而已。平旦,惟忠渡江,先锋将武德郎、閤门宣赞舍人傅选番五军旗帜行,以壮军声。贼谍知之,曰:“先锋尚如此,若全军而来,何可当也?”遂遣使迎降。诏以进为从义郎,其徒十三人皆授官,仍留江州屯驻。 己卯,执政奏事,帝谕二相曰:“颐浩专治军旅,桧专理庶务,当如范蠡、大夫种分职。”先是吕颐浩闻桑仲进兵,乃大议出师,而身自督军北向,且言:“近闻金、伪合兵以窥川、陕,若于来春举兵,必可牵制陕西之急。万一王师逐豫,则彼必震恐。因令韩世忠自西京入关,此亦一奇也。”及是帝谕辅臣,二人唯唯奉诏。 癸未,诏曰:“朕寤寐中兴,累年于兹,任人共政,治效缺然。载加考绩,登庸二相,盖欲其谋断,协济事功,倚毗眷遇,体貌惟均。凡一时启拟荐闻之士,顾朕拔擢任使之间,随其才器,试可乃已,岂可二哉!尚虑进用之人,才或胜德,心则媚奥,潜效偏私,浸成离间,将见分朋植党,互相倾摇,由辨之不早辨也,可不戒哉!继自今,小大之臣,其各同心体国,敦尚中和,交修不逮。如或朋比阿附以害吾政治者,其令台谏论列闻奏,朕当严置典刑,以诛其意。”时吕颐浩、秦桧同秉政,桧知颐浩不为时论所与,乃多引知名之士为助,欲倾颐浩而专朝权。帝颇觉之,故下是诏。 乙酉,吕颐浩言:“近至天竺祈晴,今雨少霁,可以上宽圣虑。”帝曰:“朕宫中亦自育蚕,此不惟可候岁事,亦欲知女工艰难,事事质验。” 戊子,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院事吕颐浩都督江、淮、荆、浙诸军事。制曰:“尽长江表里之雄,悉归经略;举宿将王侯之贵,咸听指呼。”时颐浩将谋出师,而秦桧之党亦建言:“昔周宣王内修外攘,故能中兴。今二相宜分任内外之事。”帝乃命颐浩总师,开府镇江。颐浩请辟参谋官以下文武七十七员,铸都督府印,赐激赏银帛二万匹两,上供经制钱三十万缗,米六万斛,度牒八百道,月给公帑钱二千缗,仍许召诸州守臣时暂至军前议事,皆从之。 己丑,给事中王叔敖守尚书户部侍郎兼侍读。 庚寅,金以鸭绿、混同江暴涨,命赈徙边戍户之在混同者。 是日,伪齐刘豫移都汴京,士民震骇。豫乃下诏以抚之,因与民约曰:“自今更不肆赦,不用宦官,不度僧道,文武杂用,不限资格。”尊其祖忠曰毅文皇帝,庙号徽祖;父曰睿仁皇帝,庙号衍祖。伪左丞相麟籍所签乡兵十馀万为皇子府十二军,以尚书户部郎中、兼权侍郎冯长宁参谋军事,改汴京留守益为京兆留守。 豫在开封,凡军国事以至赏刑斗讼,毋巨细申元帅府取决。沿河、沿淮及陕西、山东等路,皆驻北军。由是赋敛甚重,刑法太峻,民不聊生。时西京奉先卒李英卖玉碗与金人,豫疑其非人间物,验治得实,遂以其臣刘从善为河南沙淘官,谷浚为汴京沙淘官。于是两京民间窖藏及冢墓,破伐殆遍矣。 闰四月,癸巳,高丽国王楷遣其尚书礼部员外郎崔惟清、閤门祗候沈起入贡,诏秘书省校书郎王洋押伴。楷献金百两,银千两,帛二百匹,纸二百匹,人参五百斤,诏赐惟清、起金带,赐酒食于同文馆。 直秘阁、主管洪州玉隆观、衍圣公孔端友既卒,诏以其子玠为右承奉郎,封衍圣公。 丙申,神武副军都统制岳飞引兵击曹成于贺州境上,大破之。 初,成既得贺州,闻岳飞至,以兵守莫邪关。飞遣前军统制张宪攻关,军士郭进与旗头二人先登,进挥枪而出,杀其旗头,贼兵乱,官军齐进,遂入关。飞喜,补进秉义郎,解金束带以赐。官军既入关,贼兵散乱,第五将韩顺夫解鞍脱甲,以所虏妇人佐酒。贼党杨再兴率众直犯顺夫之营,官军退却,顺夫为再兴斫臂而死,飞怒,尽诛亲随兵,责其副将王某擒再兴以赎罪。会张宪与撞军统制王经皆至,再兴屡战,又杀飞之弟翻。官军追击不已,成屡败,众死者万数,成率馀兵屯桂岭。 丁酉,诏奉迎温州开元寺真宗神御赴行在。 初,章献明肃皇后以黄金铸章圣神御,帝恐其诲盗,故迁焉。因愀然谓宰辅曰:“朕播迁至此,不能以时荐享宗庙,奉衣冠出游,令祖宗神御越在海隅,念之坐不安席。” 丙午,神武副军都统制岳飞败曹成于桂岭,成拔寨遁去。贼将杨再兴为追骑所及,跳入深涧中,军士欲就杀之,再兴曰:“勿杀,当与我见岳公。”遂受缚。飞见之,解其缚曰:“汝壮士,吾不杀汝,当以忠义报国家。”再兴谢之,飞留以为将。 时成既为飞所破,遂走连州。飞命前军统制张宪追之,成窘蹙,又走彬州,守臣赵不群乘城固守,成转入邵州。会福建、江西、荆湖宣抚使韩世忠既平闽盗,乃旋师永嘉,若将就休息者,而道处、信,径至豫章江滨,连营数十里。群贼不虞其至,大惊,以为神。世忠闻成屡北,遣神武左军提举事务官、拱卫大夫、贵州刺史董日攵往招之。成以其众就招,有郝晸独不从,率众走沅州,戴白巾,称为成报仇。晸后归于张宪。 庚戌,武德大夫、知池州王进言已复太平州。 先是江东安抚大使司统制官张俊、耿进等攻城,未能下,进以所部赴之。叛兵陆德等受招,进挺身而入。其次周青者,言不顺,进乃召使臣张錞叱令置对,乘贼不意,执青,斩其首。俄而耿进自西门,张俊自南门入,诸军既不相一,遂杀人纵掠,城中乱,兵马钤辖、权州事赵子絅乘间遁去。俊执德以献,伏诛。其后二人交讼其功,诏李光究实。光上进等及军士五千八百馀人功状于朝,帝命以功赎过,而子絅与錞皆勒停。 初,进在池州,尝以事械司理参军卫允迪而钉其手,言者交奏其状,未及究。至是吕颐浩遂命进以所部二千屯馀州。 德之始叛也,惧官军将至,谋尽黥城中少壮而屠其老弱,然后拥众渡江。慈湖寨兵马俊,适隶周青左右,得其谋,阴结其徒十人杀贼,然后谕众开门,其徒许之。俊归,语其妻孙氏,与之诀。至南门,伺青出上马,斫中颊,九人惧不敢前。俊与妻子皆遇害。青被伤卧旬日,贼党益落,官军四合,遂就诛。后赠俊修武郎,立祠,号登勇。 ◎宋纪一百十一 ∷起玄黓困敦五月,尽十二月,凡八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绍兴二年金天会十年。壬子,一一三二年 五月,庚申朔,日北至,祀皇地祇于天庆观之望祭殿,始用牲玉。 辛酉,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建武军节度使、江西兵马副总管杨惟忠卒。 惟忠之讨赵进也,即军中得疾,还洪州,一日死。安抚大使李回收其军隶本司,以统制官傅选、胡友所部四千人为前后军,又命亲卫大夫、鼎州团练使祁超将馀兵五千充本司统制。 惟忠起行间,兼长战守,宣、政间,在陕西,颇有威名;及从帝至东南,官崇志满,不肯尽力,声誉日衰。薨年六十六,后谥恭勇。 庚午,岳飞奏破曹成于贺州。 壬申,蕲黄镇抚使孔彦舟言:“刘豫已迁汴京,金人留戍甚寡,人苦科役,日望王师,土豪人户,尚有团练保险坚守不降者。诚能拜相臣为大元帅,宿重兵于淮南要害之地以为根本,指挥诸镇,分道进兵,将见天戈所指,州县望风降顺。因民所欲,藉以为兵,不必乞师于神武;取民所馀,资以为粮,不必仰给于县官。河南之地,指日可定,而京城孤立矣,一日会合,辐辏城下,而刘豫唾手可擒也。伏念臣昨任东平府钤辖,统领巡社乡兵,屡战获捷,京东军民,粗知姓名。见今所部将士,又多东北人,皆曾随臣出入行陈,习知山川,不烦乡道。伏望圣慈假借名目,稍重事权,使臣独当一路,自光之蔡,迤进进兵。”诏赐敕书嘉奖,仍令就都督府计议。 丁丑,尚书左仆射、都督江淮荆浙诸军事吕颐浩总师次常州,而其前军将、武节大夫、荣州团练使赵延寿所部忠锐军叛于吕城镇。是日,叛兵过金坛县,奉议郎、知县事胡思忠率射士迎敌,为所败。贼以枪刺之,思忠曰:“宁杀令,毋掠藏库,杀平民。”贼怒,逐之至市河,思忠溺死。浙西安抚大使刘光世遣前军统制王德追叛兵,至建平县,及之,尽歼其众。后赠思忠三官,录其家一人。于是颐浩称疾不进。 壬午,诏:“泛海往山东者行军法。”牒报刘豫于登、密、淮阳造舟,论者恐贾舟为伪地所拘,则篙工柁师悉为贼用,故有是旨。 甲申,户部请诸路上供丝帛并半折钱,许之。是时江、浙、湖北、夔路岁额绸三十九万匹,江西、川、广、湖南、西浙绢二百七十三万匹,东川、两浙、湖南绫罗絁七万匹,成都府锦绮千八百馀匹段,皆有奇。 丙戌,诏置修政局。 时尚书左仆射吕颐浩既督军于外,右仆射秦桧乃奏设此局;命桧提举,而参知政事翟汝文同领之。又以尚书户部侍郎黄叔教为参详官,起居郎胡世将、太常少卿王居正为参议,尚书右司员外郎吴表臣、屯田员外郎曾统、兵部员外郎楼炤、考功员外郎张觷并为检讨官,置局如讲议司故事。仍诏侍从、台省寺监官、监司、守令各书所见。 六月,庚寅朔,贵州团练使、新知复州李宏引兵入潭州,执湖东招无使马友,杀之。 时韩世忠将至长沙,宏遂有杀友之谋,是日,因其诣天庆观还,袭杀之于市。其将王进、王俊以所部数千人遁去。宏屯潭州。 辛卯,内殿进呈王大智所造军器,帝曰:“车战可用否?古法既废,不复闻用车取胜,莫若且令多造强弩。” 金遣使阅诸路丁壮,调赴军中。 癸巳,命广西经略司即韶州拨内帑钱三十万缗市战马。至是经略司言:“比岁不逞之徒,多以金银市马,鬻于群盗,故马直踊贵,望于《大观格》递增二分。”许之。旧格八等:马高四尺七寸者,直十五千;高四尺一寸者,直十三千;其馀以是为差。于是神武诸军皆缺马,乃命经略可以三百骑赐岳飞,二百骑赐张俊,又选千骑赴行在。然蛮马尤驵骏者,在其地或博黄金二十两,日行四百里;但官价有定数,故不能致此等焉。 己亥,江东安抚大使李光乞行宫增创后殿,仍修盖三省、枢密院、百司及营房等;许之。 其后帝手诏光,第令具体而微,毋困民力。辅臣进呈,帝曰:“但令如州治足矣。若止一殿,虽用数万缗,亦未为过。必事事相称,则土木之侈,伤财害民,何所不至?” 壬寅,翟汝文罢参知政事。 利州观察使、蕲黄镇抚使孔彦舟叛,降伪齐。 先是刘豫访得彦舟母、妻及子,厚给以禄,使其舅卢某持书招之,彦舟乃有叛意,未发。会报权邦彦入枢府,彦舟与之有隙,心不自安。时韩世清既伏诛,而韩世忠连破湖、湘群盗,顺流东归,彦舟疑其图己,遂决策叛去。幕各长洲王玠谏曰:“总管被命镇抚三州,任优禄厚,岂可负朝廷恩,自陷不义!”彦舟不听。玠再谏,遂面骂之;彦舟怒,杀玠,引所部降刘豫。 其统制官陈彦明不肯北去,与统领官、武翼郎郭谅率众千馀诣知江州刘绍先降。诏进彦明二官,与谅并为都督府准备将,仍赐敕书奖谕。 江西安抚大使李回闻彦舟遁,乃以本司右军统领李玠以所部知黄州。 乙巳,诏签书枢密院事权邦彦兼权参知政事。 甲寅,诏尚书左仆射、都督江淮荆浙诸军事吕颐浩令赴行在奏事。 初,颐浩甫出师,而其前军叛去。又闻桑仲死,颐浩不能进,遣参谋官傅崧卿以所部之建康,因引疾求罢,帝手诏封还所上章。颐浩复乞祠,乃命还朝,以崧卿权主管都督府职事。 乙卯,诏以辛企宗所部神武副军隶湖广宣抚使李纲,仍趣令之镇。 福建、江、湖宣抚使前军统制官解元,后军统制官程振,以所部入潭州,屯于子城之内。新知福州李宏,称疾不出。夜,宏中军由恩波门以遁,元遣将李义追击之。翼旦,元尽拘宏舟楫之在江皋者,引兵至寨中,见宏计事,因悉其兵械以归。世忠即以宏为宣抚司统制。时朝廷始闻马友死,以敕书劳宏,而宏已执矣。 是夏,金都元帅宗翰之白水泊避暑,试举人以祠赋,得胡砺以下。先是试之日,宗翰立马场中,呼举人之年老者,诸生不谕其意,争跪于马前。宗翰据鞍,以鞭指麾,俾译者逾之曰:“汝无力老奴婢,胡为应试!汝能文章,则少年登科矣。今苟得官,自知日暮涂远,必受赇为子孙计,否则图财假手,何补于国!我欲杀汝,又念汝罪未著,始听终场。倘有所犯,必杀毋赦。”诸生伏地叩头,愧恐而去。是举也,宗翰谕主司勿取中原人。 秋,七月,壬戌,复置湖北提举茶盐司。 癸亥,敕令广西经略司以盐博马,其后岁拨钦州盐二百万斤与之。 乙丑,给事中胡安国入对,帝曰:“闻卿大名,何为累召不至?”安国再拜辞谢,进曰:“臣闻保国必先定计,定计必先定都;建都择地,必先设险;设险分土,必先尊制;制国以守,必先恤民。夫国之有斯民,犹人之有元气,不可不恤也。除乱贼,选县令,轻赋敛,更弊法,省官吏,皆恤民之事也。而行此有道,必先立政;立政有经,必先核实;是非毁誉,各不乱真,此致理之大要也。是非核实,而后号令行,人心顺从,惟上所命,以守则固,以战则胜,以攻则服,天下定矣。然欲致此,顾人主之志尚何如耳。尚志所以立本也,正心所以决事也,养气所以制敌也,宏度所以用人也,宽隐所以明德也。具此五者,帝王之能事备矣。乞以核实而上十有五篇,付宰相参酌施行。” 己巳,江西安抚大使司奏孔彦舟北遁。诏趣岳飞移屯江州。 左司谏吴表臣言:“风闻伪齐于京东路每户科麻七斤,或者恐其以绳维舟,谋济江之计。今沿江津渡,皆当为备,就中采石,江稍狭而水缓,鉴之往事,备御尤当严密。枢密院勘会,已令韩世忠屯建康府,岳飞屯江州,防扼江道。诏送沿江诸帅。 丙子,初,韩世忠进师讨刘忠,是日,至岳州之长乐渡,与贼对垒,贼开堑设伏以拒官军。 己卯,吕颐浩自镇江入见。庚辰,颐浩言:“金人顷侵建康,初自北岸掠小舟数十而济,既至南岸,恣行掠船,济渡军马。其取和州,渡江亦然。欲令江北诸渡,自九月朔日,惟于紧要渡口量留舟一二以备转送斥堠文字,馀舟皆泊南岸。至十月朔日以后,大江更不得通行,应公私舟船,悉令于南岸深港内隐藏;如违,篙梢并行军法。俟过防秋如旧。”从之。 是日,韩世忠先遣中后左右四军渡江,逼刘忠寨而屯。 先是世忠既移屯,乃弈棋饮酒,按兵不动者累日,众莫窥其际。一夕,独与亲信苏格便服联小骑直穿贼营,警夜者呵问,世忠曰:“我也。”盖已谍知贼中约以“我”字为号,故所向不疑,遂周览贼营而去。出,喜曰:“天赐我也!”即下令:“明日破贼会食。”遂命诸军拔栅前行,而潜令税卒二千衔枚夜进,伏于山上。翼旦,世忠亲率选锋及前军俱进。暨战所,遣卒疾驰,入其中军望楼,植麾张盖,贼回顾惊溃,大败遁去。忠据白面山跨三年,及是乃败,其辎重皆为世忠所得。始,世忠之出也,宣抚使孟庾以师久劳,止之,世忠请期半月当驰捷以献,至是卒如所料。 甲申,吕颐浩言:“朝廷置沿海制置司,最为得策。然敌人舟从大海北来,抛洋直至定海县,此浙东路也。自通州入料角,放洋至青龙港,又沿流至金山村、海盐县,直泊临安府江岸,此浙西路也。万一有警,制置一司必不能照应。望令仇悆专管浙东、浙西路,别除制置使一员专管浙东、福建。”从之。 丙戌,御史中丞沈与求试吏部尚书兼权翰林学士,尚书户部侍郎兼侍读、提领榷货务兼修政局详定官黄叔敖试户部尚书,试吏部侍郎兼直学士院綦崈礼与权兵部侍郎方孟卿两易,秘阁修撰、都督府随军转运使姚舜明权户部侍郎,殿中侍御史江跻守侍御史。 八月,甲午,近岁官吏坐赃抵死之人,率皆货配,故犯法者滋多。至是钱塘县吏乐振,受贿当死,诏论如律,其徒始骇惧。大理寺丞姚焯因请以振刑名颁下诸州,从之。 金赈泰州戍边户。 金主如中京。 丙申,左司谏吴表臣言:“时方艰危,州郡获全者无几,正赖贤守以循抚之。望用艺祖、汉宣帝、唐太宗、明皇故事,应郡守初自行在除授及代归赴阙者,并令引对。一则明示朝廷谨重郡守之意,使之尽心;二则可以揣知其人之贤否与其才之所堪,从而褒黜;三则自外来者,可询其所以为政与民情风俗之所安,而下情上通,不至壅蔽。”辅臣进呈,帝曰:“郡守,民之师帅,若不得人,千里受弊。宜从之。” 辛丑,左司谏吴表臣言:“大江之南,上自荆、鄂,下至常、润,不过十郡之间,其要紧处不过七渡:上流最急者三,荆南公安、石首,岳之北津;中流最紧者二,鄂之武昌,太平之采石;下流最紧者二,建康之宣化,镇江之瓜洲是也。惟此七渡,当择官兵,修器械。其馀数十处,或道路迂曲,或水陆不便,非大军往来径捷之处,略为之防足矣。又,十郡之间,地不过三千馀里,有一州占江面五百里者,有占百馀里者,远近、多寡、劳逸大不均。如七处渡口处,宜每县分定百里,专令巡尉守之,则力均而易守。”诏以付沿江守帅。 癸卯,淮东宣抚使刘光世言通问使、朝奉郎王伦还自金国。 始,朝廷遣人使敌,自宇文虚中之后,率募小臣或布衣借官以行,如伦及朱弁、魏行可、崔纵、洪皓、张邵、孙悟辈,皆为所拘。既而金都元帅宗翰在云中,遣都点检乌陵思谋至馆中,具言息兵议和之意,俾伦南归,须使人往议。宗翰贻帝书,略云:“既欲不绝祭祀,岂宜过于吝爱,使不成国!”于是皓、弁皆得以家问附伦而归。伦至东京,与刘豫相见,豫遣伪閤门宣赞舍人马某伴押至境上。光世以闻,诏伦赴行在。 乙巳,德安围解。 李横自夏来围德安,未尝攻城会战,惟于城之西北隅造天桥成,填壕皆华,乃鼓众临城。镇抚使陈规率军民乘城御之,规坐城楼,为炮折其足指,容色不变。围益急,粮饷不继,诸将请杀牛以代军食,规曰:“杀牛代食,事穷矣!”因出家财以劳军,士气益振。孝感令韩遹来告曰:“县有粟百斛,路梗不能通。”会大风雨,规命乘势呵殿而来,贼军疑其神卒,不敢击。规以书求援于朝,未报。横遣人来,愿得府之妓女而罢军,规不可,诸将曰:“围城七十日矣,以一妇人活一城之众,不亦可乎?”规曰:“使横即退,是我以妇人求和;况得之而未必退乎?”卒不予。 时横填壕不实而天桥陷,规以六十人持火枪自西门出,焚其天桥,城上以火牛助之,倏忽皆尽,横拔寨遁去。 甲寅,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秦桧罢为观文殿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 桧与左仆射吕颐浩不谐,颐浩既引朱胜非还朝,复自内批令日赴都堂议事,位知枢密院事上,欲以逼桧。会王伦来归,殿中侍御史黄龟年因劾桧专主和议,沮止国家恢复远图,且植党专权,渐不可长。桧即上章辞位,帝未许。前一日,颐浩与参知政事权邦彦留身帝前,复言桧之短。帝乃召兵部侍郎兼直学士院綦崈礼入对,出桧所献二策,大略欲以河北人还金,中原人还刘豫,如斯而已。帝谓崈礼曰:“桧言‘南人归南,北人归北’,朕北人,将安归?又桧言‘臣为相数日,可以使耸动天下’,今无闻”崈礼请御笔付院。帝即索纸笔书付崈礼。崈礼退,未至院,而麻制已成。翼日,制责桧曰:“自诡得权而举事,当耸动于四方;逮兹居位以陈谋,首建明于二策。罔烛厥理,殊乘素期,念方委听之专,更责寅恭之效。而乃凭恃其党,排摈所憎。岂实汝心,殆为众误。顾窃弄于威柄,虑或长于奸朋。”桧既免,帝乃谕朝廷终不复用,仍榜朝堂,桧入相凡一年。 诏:“珍禽花木毋入临安诸门。” 夜四更,彗出于胃,帝忧之,命大官进素膳。 乙卯,诏:“防秋届期,建康修大内可罢。” 九月,戊午朔,观文殿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秦桧落职。 时言者论:“陛下愤中国之未振,付桧以内修之事。而桧不知治体,信任非人,不以宽大之政辅陛下仁厚之德,乃以苛刻为务,事图减削,过为裁抑,人心大摇,怨讟在路。又引用程瑀等,布列要路,党与既植,同门者互相借誉,异己者力肆排摈。桧为宰相,兼此二罪,尚何俟而不遣之乎?”故有是命。 己未,罢修政局,以议者言修政所讲多刻薄之士,失人心,致天变故也。 龙图阁待制、知温州洪拟试吏部尚书,徽猷阁待制、提举临安府洞霄宫郑滋试尚书兵部侍郎。 诏:“雩祀上帝,复以太宗配。” 辛酉,以彗星出,赦天下,应盗官物入己,罪抵死者不赦。内外臣庶,许直言时政阙失。行在和籴军粮,自今并用一色见钱银绢充籴本。免民间牛税一年。应盗贼啸聚去处,限十日出首,免罪,补官。川、陕豪户替运军储,数多者与补承信郎至进义副尉。陕西诸叛将,许令自新,前罪一切不问。 朝奉郎、充河东大金军前通问使王伦至行在。帝嘉其劳,诏:“伦去国五年,奉使有称,特迁右朝奉大夫、充右文殿修撰、主管万寿观。”伦言宇文虚中奉使日久,守节不屈。时虚中子右朝奉郎师瑗,奉其母居闽中,乃添差师瑗福建路转运判官。于是尚书左仆射吕颐浩议,当再遣使人以骄敌意。 壬戌,以左迪功郎潘致尧为左承议郎、假吏部侍郎,为大金奉表使兼军前通问;秉义郎高公绘为武经郎、假武功大夫、忠州刺史,副之。命伦作书与其近臣耶律绍文,且附香药、果茗、缣帛、金银进两宫,二后又减半;遗都元帅宗翰金二百两、银千两;遗右监军希尹、赐宇文虚中半之;遗耶律绍文银三百两,缣、币百匹,通问副使朱弁已下亦皆赐金。三省勘问,路由东京,乃令颐浩作书,以果茗、币帛遗刘麟。致尧、公绘,各官其家二人,赐金帛甚厚。 集英殿修撰、知平江府席益试尚书吏部侍郎,寻兼侍讲。 乙丑,观文殿学士、左宣奉大夫、提举醴泉观兼侍读朱胜非守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初命沿江岸置烽火台以为斥堠,自当涂之褐山东,采石、芜湖、繁昌、三山至建康之马家渡、大城堙、池州之鹊头山,凡八所,旦举烟、暮举火各一以为信,有警即望之。 丙寅,军贼李通受都督府招安,傅崧卿以通为修武郎、本府亲兵前军统领。 辛未,诏:自今应批降处分,系亲笔付出身者,并依旧作御笔行。” 甲戌,彗星没。 乙亥,御笔:“尚书兵部侍郎兼直学士院綦崈礼为翰林学士。”自靖康后,从官以御笔除拜自此始。 丙子,诏:“近降御笔处分事,多系宽恤及军期等事,与前此指挥事体不同,并经三省、枢密院。如或不当,自合奏禀,仍许给、舍缴驳,台谏论列,有司申审。若奉行违慢,止依违圣旨科罪。”是日进呈,帝谓辅臣曰:“今日批降处分,虽出朕意,必经由三省、密院,与已前不同。”朱胜非曰:“不经凤阁、鸾台,盖不谓之诏令。”吕颐浩曰:“所以别于圣旨者,欲上下晓然知陛下德音所向也。”遂批旨行下。 戊寅,罢镇江府织御服罗。帝谕辅曰:“方军兴,有司匮乏,岂可以朕服御之物为先!且省七万缗,助刘光世军费也。” 辛巳,太尉、神武左军都统制、福建、江西、荆湖等路宣抚副使韩世忠为江南东、西路宣抚使,置司建康府。沿江三大帅刘光世、李回、李光,并去所领扬、楚等州宣抚使名,其节制淮南诸州如故。惟荆湖、广东宣抚使李纲,止充湖南安抚使,湖北、广东并还所部。自分镇以来,前执政为帅者,例充安抚大使,至是右司谏刘裴屡言纲跋扈,吕颐浩将罢纲,故帅衔比江东、西减大字。 世忠言提举官董日攵,招马友、曹成之众得八万人;诏户部侍郎姚舜明往衡、邵、辰、沅等州拣其军,仍应副沿路粮食。世忠还建康,乃置背嵬亲随军,皆鸷勇绝伦者。 壬午,权尚书礼部侍郎赵子昼充徽猷阁待制、枢密都承旨。自改官制后,都承旨除文臣自子昼始。 丙戌,显谟阁直学士、知兴元府王似为端明殿学士、川陕等路宣抚处置副使,与张浚相见,同治事。 始,浚出使,第以宣抚处置为名,至是始带川陕及等路字。浚在川、陕,凡事虽以便宜行之,然于乡党亲旧之间,少所假借。于是士大夫有求于宣司而不得者,始起谤议于东南,大略谓浚杀曲端、赵哲为无辜,而任刘子羽、赵开为非是。朝廷疑之,将召归,先为置副。时似已复还成都,而行在未知也。 丁亥,初,刘忠既为韩世忠所破,复聚众走淮西,驻于蕲阳口,世忠前军统制解元以舟师奄至,袭忠,大破之。忠与其徒数十人遁走北去,附于刘豫;以忠为登、莱、沂、密等州都巡检使。忠之将文广,率所部诣江西安抚大使李回降,回即以广为武翼郎、閤门宣赞舍人,充本司统领军马。 资政殿大学士宇文虚中在云中,闻金将侵蜀,遣使臣相偁间行以告宣抚处置使张浚,且赍帝所赐御封亲笔押字为信,两傍细字作道家符录隐语云:“善持正教,有进无退。魔力已衰,坚忍可对。虚受忠言,宁殒无悔。”虚受忠言者,盖隐虚中之名也。又遗其家人书,言:“中遭迫胁,幸全素守。惟期一节,不负社稷。一行百人,今存者十二三人。有人使行,可附数千缗物来,以救艰厄。昨有人自东北来,太上亦须茗药之属,无以应命,甚恨甚负。”于是虚中妻黎氏奏以缣、帛、茗、药附通问使潘致尧,而致尧已行矣。 伪齐长星见。伪太后翟氏死,谥曰慈献。 是秋,金主如燕山,都元帅宗翰、右副元帅宗辅、右监军希尹、左都监宗弼皆会。留右都监耶律伊都守大同府,左监军昌守祁州。 伊都久不迁,颇怨望,遂与燕山统军稿里谋为变,尽约燕、云之郡守、契丹、汉儿,令悉诛女直之在官,在军者。天德知军伪许之,遣其妻来告。时希尹微闻其事而未信,偶猎居庸关上,遇驰书者,觉而获之。宗翰族稿里,命希尹诛伊都于大同。伊都微觉,父子以游猎为名,乃奔达勒达。达勒达先受希尹之命,其首领诈出迎,具食帐中,潜以兵围之。达勒达善射,无衣甲,伊都出敌不胜,父子皆死。 西京副留守李处能坐累诛。南京留守郭药师、河东南路步军都总管萧某皆下狱,既而获免。处能,燕人,辽宰相俨之子,宣和末,自平州来归,拜延康殿学士,赐姓名赵敏修;金人交燕,复取以去。宗翰以药师家富于财,谓其可以动众,悉夺而囚之。 宗翰次室萧氏,本天祚之元妃,希尹杀之,谓宗翰曰:“彼与兄实为仇雠,然忍死事兄者,盖有待也。今事既不成,它日帷间,寸刃不测,可以害兄矣。希尹以爱兄故擅杀之。”宗翰泣谢。于是宗翰令诸路尽杀契丹。 金主闻伊都叛,未至燕而归。大赦。 彰德军节度副使高景山告知相州杜充阴通江南。先是充之孙自南方逃归,充不告官而擅纳之,遂下元帅府掠治。宗翰问之曰:“汝欲归江南邪?”充曰:“元帅敢归江南,监军敢归江南,惟充不敢归也。”诸帅相顾而笑。逾年乃释。 冬,十月,戊子朔,置孳生马监于饶州,命守臣提领,括神武诸军及郡县官牧马隶之,仍选使臣五人专主其事。 时言者以为“军旅之事,马政为急;多事以来,国马为强敌所侵,盗贼所有,其在诸军者无几。乞讲求孳生之利,于江东、西择水草善地,置地以牧之。”故有是命。 辛卯,朝议以坑治所得不偿所费,悉罢监官,以县令领其事。至是江东转运副使马承奏存饶、信二州铜场,许之。二场皆产胆水,浸铁成铜。元祐中,始置饶州兴利场,岁额五万馀斤。绍圣三年,又置信州铅山场,岁额三十八万斤。其法以斤铁排胆水槽中,数日而出,三炼成铜,率用铁二斤四两而得铜一斤云。 癸巳,诏湖北安抚司后军统制官颜孝恭以所部还鄂州。孝恭初奉诏讨石陂军贼余照,照为官军所杀,其次李宝等百馀人皆就招。 戊戌,吕颐浩言:“建康米斗不及三百,欲于镇江上下积粟三十万斛,以助军用。”帝曰:“若精选兵十五万,分为三军,何事不成!祖宗取天下,兵数不过如此。” 庚子,直徽猷阁凌唐佐为伪齐所杀。 初,唐佐既降,刘豫因以唐佐知归德府。有尚书郎李亘者,乾封人,建炎末避地不及,豫使守大名。时通问副使宋汝为亦以豫命同知曹州。三人素相厚,汝为知豫无改悔意,与唐佐等疏其虚实,遣人持蜡书告于朝。唐佐、亘募得卒刘全、宋万、僧惠钦,汝为募民王现、邵邦光,皆十馀往返。尚书左仆射吕颐浩之过常州也,得唐佐从孙宪,授保义郎、閤门祗候,俾持帛书遗之。宪至睢阳,唐佐妻田氏使与馆客张约同食,宪疑不出,田氏曰:“无伤也。”既而为约所告,豫遣人捕唐佐并其家至京师,宪走得免。唐佐谏豫,责以大义,豫怒,斩唐佐于境上,下令曰:“唐佐结连江南谋反,斩首号令。其家属当从坐,贷死,送颍昌府拘管。”时全、万、惠钦为逻者所得,事泄、亘亦坐诛。先是武显大夫孙安道为应天府兵马钤辖,城陷,不得归,后谋挺身还朝,为人所告而死。事闻,赠安道忠州刺史;为亘立祠,名愍忠。 丁未,以孟冬荐飨太庙于温州。是月也,先祫祭。祠部员外郎、神主神御提点向宗厚言:“祭不欲数,乞用故事权罢时享。”礼官援《政和五礼新仪》,不从。于是裕祭、孟飨荐新、朔祭兼行于一月之间,非故事也。 己酉,诏:“帅臣、统兵官以公使酒酤卖者,取旨论罪。” 先是李纲为湖广宣抚使,请于所在州军造酒,许之。及是吕颐浩因进呈言:“茶盐榷酤,今日所仰养兵。若三代井田、李唐府兵可复,则此皆可罢。不然,财用舍此何出?”朱胜非曰:“榷酤自汉武时因兵兴而有。”帝曰:“行之千馀年,不能改革,可见久长之利。”胡有是旨。 诏湖北安抚使刘洪道、知鼎州程昌寓并力招捕湖寇杨太。 时太据洞庭,有众数万,又有周伦、杨钦、夏诚、刘衡之徒,大造车船及海鳅船,多至数百。车船者,置人于前后,踏车进退,每舟载兵千馀人。又设拍竿,长十馀丈,上置巨石,下作辘轳,遇官军船近,即倒拍竿击碎之,官军以此辄败。大率车船如陆战之陈兵,海鳅如陆战之轻兵。又,伦、钦虽各有寨,而专倚舟以为强,诚、衡虽各有舟,而专倚寨以为固,此其所恃也。韩世忠之在湖南也,遣使臣朱实往招之,太不听命。至是昌寓以奏,乃命趣捕之。 是月,尚书右仆射朱胜非上经营淮北五事,一谓:“国家屯军二十万,月费二百万缗,倘无变通,必致坐困。逆豫方行什一税法,聚以资敌,若王师不出,豫计得行。今当渡江取彼所积以实边圉,淮南既实,民力自宽。”二谓:“逆豫招到淮北山寨及知名贼二十六项,所以然者,彼谓官兵不敢出,逆贼能骤来耳。宜分为三军,声言取徐、邳而实取淮阳,声言趣京师而实取陈、蔡,声言入滨海而实取青、密,使豫闻之,必分兵拒守,然后大军出庐、寿,直捣宋、亳,豫必成擒矣。”三:“虑贼并力南下,今敌使既行,未有要约,不若先破豫兵,去其一助。”四:“大军一出,所得金帛,当明谕将帅,悉以赏军。”五:“淮北有土豪助顺者,就以为守将,俾自为备,则兵势益张。如此,则不三二年,中原可定。”帝纳之。 十一月,戊午朔,右谏议大夫徐俯入对,言大臣不可立威,宜与诸将论事。又言杜充一向威严,诸将不敢议事,其败以北。帝曰:“朕命大臣与诸将会食供职,卿特未知。”吕颐浩曰:“将相和则国安,岂可人情不通!”自颐浩、张浚执政,始与诸大将共食于朝堂,论者谓诸将便衣密坐,视大臣如僚友,阶级之法废矣。 己未,尚书工部侍郎朝肖胄,移吏部侍郎,仍兼工部;权吏部侍郎章谊,移刑部侍郎,仍兼工部。 金迁赵氏疏属于上京。 辛酉,伪齐刘豫召武功郎、河南镇抚司都统制董先至汴京,以为大总管府先锋将。 先是金房镇抚使王彦在金州,威声颇著,宣抚处置使张浚以彦节制商、虢、陕、华州。彦遣属官高士瑰率诸将以图商、虢,至紫岭,与先遇,官军败,统制官刘琦战死。然先以困迫,遂弃商州,彦以统制官邵隆知州事。 己巳,吕颐浩屡请因夏月举兵北向以复中原,且谓:“人事天时,今皆可为。何者?昨自维扬之变,兵械十亡八九,未几敌分三路入侵,江、浙兵散而为盗。自陛下专意军政,拣汰冗兵,修饬器甲,今张浚兵三万,有全装甲万副,刀枪弓箭皆备;韩世忠军四万,岳飞军二万三千,王〈王燮〉军一万三千,虽不如俊之军,亦皆精锐;刘光世军四万,老弱颇众,然选之亦可得其半。又,神武中军杨沂中,后军巨师古,皆不下万人,而御前忠锐如崔增、姚端、张守忠等军亦二万。臣上考太祖之取天下,正兵不过十万,况今有兵十六七万,何惮不为!且向者邵青扰通、泰,张琪劫徽、饶,李成破江、筠,范汝为据建、剑,孔彦舟、马友、曹成等为乱于江、湖,朝廷枝梧不暇,今悉已定。又,自敌之南牧,莫敢撄其锋者;近岁张俊获捷于四明,韩世忠扼于镇江,陈思击于长桥,而张荣又大捷于淮甸。良由敌贪残太甚,天意殆将悔祸。又,敌以中原付之刘豫,而豫烦碎不知国体,三尺童子知其不能立国,事固可料。观宇文虚中密奏,虽未可尽信,然敌骑连年不至淮甸,必有牵制。今韩世忠已到行在,臣愿睿断早定,命世忠、张俊与臣等共议,决策北向。令世忠由宿、泗,刘光世由徐、曹以入,又于明州留海船三百,只令范温、阎皋乘四月南风北去,径取东莱。此数路皆有粮可因,不必调民馈运。大兵既集,豫必北走。所得诸郡,就择土毫为守,敌举兵来争其地,则彼出我入,彼入我出,扰之数年,中原可复。况今之战兵,其精锐者皆中原之人,恐久而销磨,异时势必难举,此可为深惜者也。” 庚午,诏:“自今御笔并作圣旨行下。”时右谏议大夫徐俯言:“宣和以来所以分御笔、圣旨者,以违慢住滞,科罪轻重不同也。今明诏许缴驳论列,当依祖宗法作圣旨行下。方其批付三省,合称御笔,三省奉而行之,则合称圣旨,然后名正言顺。”上从之。 壬申,帝谕辅臣曰:“自昔中兴,岂有端坐不动于四方者!将来朕抚师江上。朕观周宣王修车马,备器械,其《车攻》复古一篇可见。若汉世祖起南阳,初与寻、邑之战,以少击众,大破昆阳。其下如唐肃宗虽不足道,而能用郭子仪、李光弼,以复王室。朕谓中兴之治,无有不用兵者。卿等与韩世忠曲折议此否?如朝廷细事,姑待有司,卿等当熟讲利害。朕前日与世忠论至晚膳过时,夜思至四更不寝。朕与卿等固有定议,昨日批出,可更召侍从,日轮至都堂,给札条对来上,朕将参酌以决万全。” 吏部侍郎韩肖胄言:“今日之势,终当用兵。如晁错之论七国,以为削亦反不削亦反,金人犹是也。”继因赐对,面奏:“贼豫盗据中原,人心不附,宜出不意遣兵将鼓行进讨,声言翠华再幸金陵,督使过江。愿赐睿断,克成大勋。”时颐浩亦召世忠至都堂,谕以焚毁刘豫粮草事,世忠曰:“此乃清野之法,不可不行。” 礼部尚书洪拟独言:“国势强则战,将士勇则战,财用足则战,我为主彼为客则战。陛下前年幸会稽,今年幸临安,兴王之居未定,如唐肃宗之在关中,光武之在河内也。又,迩者诸将虽有邀击小胜,未见雷合电发以取大捷。又,江、浙农耕未尽复,淮甸盐策未尽通,平日廪给尚艰,缓急将何以济?又,千里馈粮,士有饥色,今使千里出战,则彼逸我劳,凡此皆未可言战也。”拟归家,语人曰:“吾知迎合可取高位,然岂以一身之故误国事耶!” 甲戌,潭、鼎、荆、鄂帅守李纲等四人约日会兵,收捕湖寇。 初,纲以湖广宜抚使赴湖南,闻曹成将自邵入衡以趋江西,而韩世忠所留提举官董日攵亲兵才数百人,势不足以弹压,即驻师衡阳,遣使谕成,使散其众。成至衡,纲召与语,俾率其馀众四万诣建康。时马友之将步谅,有兵二万,掠衡山,泊吴集市。纲留统制官韩京屯茶陵以扼贼,而亲帅大军自白沙潜涉江,谅不虞其至,遂出降。至是以闻,诏纲精加拣汰,得七千馀人。隶诸军。 纲寻入潭州,械右朝奉郎、知醴陵县张觌属吏,权摄官以渐易置,赃吏稍戢。纲延见长老,问民疾苦,皆以盗贼、科率为言,乃檄州县,非使司命而擅科率者,以军法从事;应日前科须之物,并以正赋准折。又遣统制官郝晸降溃将王进于湘乡,吴锡擒王俊于邵。自是湖南境内溃兵为盗者悉平,惟湖寇杨太据洞庭,文榜指斥,言词不逊。纲命统领官李建、马准、吴锡分屯湘阴、益阳、桥口以备之。 湖南无水军,纲乃拘集沿江鱼户,得三千人,屯潭州,言于朝,乞合兵讨荡。诏湖北安抚使刘洪道、知鼎州程昌寓、荆南镇抚使解潜遣兵会之,仍权听纲节制。 壬午,龙图阁直学士、知湖州汪藻言:“自太上皇帝、渊圣皇帝及陛下建炎改元,至今三十馀年,并无日历。本朝宰相皆兼史馆,故书榻前议论之辞,则有时政记;柱下闻见之实,则有起居注。类而次之,谓之日历;条而成之,谓之实录;所以备记言,垂一代之典也。苟旷三十年之久,无一字之传,何以示来世?望许臣编集元符庚辰至建炎己酉三十年间诏旨,缮写进呈,以备修日历官采择。”许之。 自军兴,史官记录,磨有存者。藻尝于经筵面奏,乞命中官纂述《三朝日历》,会朝廷多事,未克行。比出守湖,而湖州不被寇,元符后所受御笔、手诏、赏功、罚罪等事皆全,藻因以为张本,又访诸故家士大夫以足之,凡六年乃成。 十二月,丁亥朔,诏:“闽盗范忠窃发,令神武前军左部统领申世景、御前忠锐第六将单德忠以所部二千速捕之,毋致滋长;如不即捕获扑灭,其帅守监司及应捕盗官,并重置宪典。”既而处州复告急,乃命忠锐第一将张守忠为精兵二千会之,权听守臣宋伯友节制,贼遂平。世景以劳自武功大夫加荣州刺史。 甲午,御笔严销金之禁。帝因览《韩琦家传》论戚里多作销金事,且闻都人以为服饰者甚众,故禁之。 观文殿学士、知潭州、充湖南安抚使李纲罢,以龙图阁直学士折彦质为湖南安抚使。 夜,行在临安府火,燔吏、工、刑部、御史台及公私室庐甚众,乙未旦乃灭。太常博士赵霈言:“国家以宋建号,用火纪德。今驻跸以来,未举大火之祭,望诏有司举行。”从之。 戊戌,端明殿学士、江东安抚大使赵鼎始至建康视事。时参知政事、权同都督江淮荆州诸军事孟庾,太尉、江南东西路宣抚使韩世忠,皆驻军府中。军中多招安强寇,鼎为二府,素有刚正之风,庾、世忠皆加礼,两军肃然知惧,民既安堵,商贾通行焉。 辛丑,给事中贾安宅试尚书工部侍郎。 宣抚处置使张浚,即成州置院,类试陕西发解进士,得周汉等十三人。浚承制赐汉进士出身,馀同出身。癸卯,以闻。 甲辰,诏张浚罢宣抚处置使,依旧知枢密院事,徽猷阁直学士知夔州卢法源为龙图阁学士、川陕宣抚处置副使,与王似同治事。 先二日,命驾部员外郎李愿往川、陕,因使持诏号浚还朝,且令与参赞公事刘子羽、主管机宜文字冯康国俱还,仍以亲兵千人护送。时法源奉祠居蜀,浚承制以法源代韩迪,言于朝;阅四日,遂有是命。寻以浚于国有功,久劳于外,令学士院降诏召赴枢庭,仍命学士撰蜡书十通,付宣抚副使王似书填赐诸叛将,略曰:“昨宣司参议刘子羽弄权用事,不通人情,今已召张浚还朝,更命王似,无复嫌隙,其早自归。”浚闻,乞祠,不许。 是日,帝谓大臣曰:“近引对元祐臣僚子弟,多不逮前人,亦一时迁谪,道路失教。元祐人才,皆自仁宗朝涵养,燕及子孙。自行经义取士,往往登科后再须修学,所以人才大坏,不适时用。” 辛亥,襄阳镇抚使李横败伪齐于杨石店,遂复汝州。 先是伪河南尹孟邦雄发永安陵,镇抚使翟琮愤不能平,思出奇以擒之;知虢州董振,亦与伪将先密谋以所部应琮。时襄阳粮乏,横不能军,乃引兵而北。敌自入中国,少能抗之,不意其猝至。横至汝州城下,守将武德大夫彭玘以城降。 金人攻商州。 初,都元帅宗翰在云中,使陕西经略使完颜杲裒五路兵,与刘豫之招抚使刘夔来侵。时秦凤路副总管吴璘以兵驻和尚原,敌惧不得进,欲以奇取蜀,乃令叛将李彦琪驻秦州,窥仙人关以要吴玠,别将以游骑出熙河缀关师古,而大军由商於以进。师古与别将遇,败之。完颜杲至商州,斥堠将望风退走。守将邵降度不能守,即退屯上津。 丙辰,知鼎州程昌寓令兵马副总管杜湛率将士冒雪入沅江县境,尽焚贼寨,夺舟取粮。 初,进士薛筇尝诣金国上书言事,金人执之以归刘豫。筇至汴京,复以丑言讦豫,欲令“系颈以组,与大臣同诣阙下,臣子之义,虽死犹生,或得以全其宗族。若夫缓一时之诛,忘终身之患,它日受擒,与妻子磔身东市,悔无所及。豫大怒,欲斩之,张孝纯救解得免。 是岁,宗室赐名、命官十有八人。 大理寺言断大辟三百二十四。 ◎宋纪一百十二 ∷起昭阳赤奋若正月,尽九月,凡九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绍兴三年金天会十一年 春,正月,丁巳朔,帝在临安。 是日,权河南镇抚使翟琮及权知虢州董振,以山寨馀众入潼关。后二日,琮入西京,伪齐留守孟邦雄方醉卧,遂俘其族以归。 庚申,襄阳镇抚使李横破颍顺军,降伪齐知军事、拱卫大夫、明州观察使兰和。后二日,败伪齐兵于长葛县。 甲子,命尚书户部侍郎姚舜明往建康总领大军钱粮,用都督江、淮、荆、浙诸军事孟庾请也。时诸军屯建康者,岁用钱粮五十馀万,皆户部财计,故命舜明领之。庾又言降授右武大夫、和州防御使马扩通晓军务,请以为参议官,从之。 李横复颍昌府。先一日,横引兵至城下,伪齐京西北路安抚使赵弼固守,横率将士急攻之,至日城陷,巷战不胜,遂遁去。刘豫闻横兵至,急遣先锋将董先使拒敌。先出京城,杀掳数百人,夺骑数百,走翟琮军,琮以先为镇抚司都统制。 乙丑,诏曰:“廷尉,天下之平也。曹刿谓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为忠之属,可以一战。不其然乎!可布告中外,应为吾士师者,各务仁平,济以哀矜。天高地卑,福善祸淫,莫遂尔情,罚及尔身。置此座右,永以为训。台属宪臣,常加检察,月具所平反刑狱以闻。三省岁终钩考,当议殿最。” 金人破金州。 先是宣抚处置使张浚,召本司都统制、节制兴、文、龙州吴玠,金、均、房州镇抚使兼本司同都统制王彦,利州路经略使兼知兴元府刘子羽,会于兴元,约金人若以大兵取蜀,即三帅相为应援。子羽闻敌至,谕彦,俾以强弩据险邀之;彦习用短兵,屡平小盗,不以子羽言介意。金州之西有姜子关,乃承平时商旅由子午谷入金、洋之路。金声言取姜子关路入汉阴县,故彦颇分兵守之,既而完颜杲自上津疾驰,不一日至洵阳境上,召汉阴统制官郭进,以三千人乘流夜发,遇于沙隈。金人舍骑来攻,战十合,金人见进军少,晡时,步卒并进,尘埃蔽日,进力战,败死。彦曰:“敌所以疾驰者,欲因吾粮食以入蜀耳。”即尽焚储积,退保石泉县。金人入金州,彦退趋西乡。会浚遣干办官甄瑶持手书督彦清野中会,遂逾西乡。 初,神武副军都统制岳飞在江州,军中粮乏,江西安抚大使李回,分其军之半分二千屯江州、筠州、临江、兴国军,而命飞以馀军即吉州屯驻,言于朝。丁卯,诏飞即以兵赴行在。 己巳,尚书吏部侍郎兼侍讲席益试工部尚书兼权吏部尚书,中书舍人兼侍讲陈与义试吏部侍郎。 庚午,诏大宗正司自广州还行在,以嗣濮王仲湜兼判大宗正事,奉濮安懿王神主及诸宗室俱行。 癸酉,初复大火之祭,配以阏伯,岁以辰戌月祀,用酒脯。 戊寅,神武中军统制杨沂中请以所选水军五百人创置第六将,许之。时中军才五千人也。 庚辰,用礼官议,岁以春秋二仲,遣宗室环卫官于法惠寺行望祭诸陵之礼。时庶事草创,位牌但以白木黄纸为之,绍兴末乃改作。 壬午,诏:“禁卫、神武、三衙诸军、御前忠锐、宰执亲兵,并支雪寒钱。” 二月,丁亥朔,升桂州为静江府,以帝尝领节度故也。 辛卯,置广西提举买马司于宾州,俸赐视监杂司,凡买马事,经略司毋得预。仍命拨本路上供、封桩、内藏钱各二十七万缗,钦州盐二百万斤,为买马费,以左朝请大夫新知建昌军李预提举。 陕西都统制吴玠,与金兵遇于真符县之饶风关。 先是知兴元府刘子羽,闻金州破,即遣统制官田晟守饶风关,拒金人来路,且驰檄召玠。时宜抚司未有行下,玠曰:“事迫矣,诸将不能办,我当自行。”直秘阁、主管机宜文字陈远猷请曰:“敌举国而来,其锋不可当。宣抚既命分守,各有守地,何苦远赴!万一不胜,悔之无及。”玠不听,自河池一日夜驰三百里。中道少止,子羽移书曰:“敌旦夕至饶风岭下,不守此,是天蜀也。公不前,子羽当往。”玠即复驰,与金人遇。玠军才数千人,益以洋州义士万三千人。玠先以黄柑遗完颜杲曰:“大军远来,聊奉止渴。今日决战,各忠所事。”完颜杲大惊,以杖击地曰:“吴玠,尔来何速耶!”时金房镇抚使王彦自西乡以八字军来会。诸军见援至,稍弛,玠怒,欲斩壕寨将;将走降金人,告以虚实,且言:“统制官郭仲荀地分虽险,兵寡弱易败。”乃纵所掠妇人还山寨,而自蝉溪岭绕出关背,夜以轻兵袭取之,仲荀果退走。金山既得山寨,遂乘高下阚饶风,而以精兵夹攻南师之背,南师尽却,玠斩之不能止。凡六日,关破。吴玠收馀兵趋西县。王彦收馀兵奔达州,四川大震。 癸巳,都司检详官奏下营田法于诸路行之,悉以陈规条画为主。其江北无牛之地,仍用古法,以二人拽一锄。凡授田,五人为甲,别给菜田五亩为庐舍、稻场,初年免田租之半。兵屯以使臣主之,以岁课多寡为殿最。 戊戌,诏:“要郡、次要郡守臣带兵马钤辖、路都监者并罢。” 己亥,金元帅府上言:“承诏赈军士,臣恐有司钱币将不继,请自元帅以下有禄者出钱助给之。”金主曰:“官有府库而取于臣下,此何理耶!其悉从官给。” 金监军完颜杲入兴元府,经略司刘子羽焚其城而遁。 初,饶风关破,子羽与吴玠谋守定军山。玠惮子羽,遂西;子羽亦退屯三泉县,从兵不及三百,与士卒同粗粝,至取草木芽蘖食之,遗玠书曰:“子羽誓死于此,与公诀矣。”时玠在兴州之仙人关为守备,得书而泣。其爱将杨政大呼军门曰:“节使不可负刘待制,不然,政辈亦舍节使去。”玠乃从麾下由间道与子羽会于三泉。金游骑甚迫,玠夜视子羽,方酣寝,傍无警呵者,曰:“此何时,而简易乃尔!”子羽慨然曰:“吾死命矣,夫何言!”玠泣下,复往守仙人关。子羽约玠共屯三泉,玠曰:“关外,蜀之门户,不可轻弃。金人所以不敢轻入者,恐玠议其后耳。若相与居下,敌必随入险,则吾势日蹙,大事去矣。今经略既下,玠当由兴州,河池绕出敌后褒斜山谷,如行鼠穴。敌见玠练出其后,谓将用奇设伏,邀其归路,势必狼顾。吾然后据险邀击,可使遁走,此所谓善败者不亡也。”子羽以潭毒山形斗拔,其上宽平有水,乃筑壁垒,凡十六日而成,其众稍集。既而统制官王俊又以五千人至,于是军势复振。 乙巳,河南镇抚司统制官李吉败伪齐兵于伊阳。 初,孟邦雄既为镇抚使翟琮所执,而邦雄之党梁进者复为刘豫守,袭琮所寓治凤牛山寨,琮设伏击之,尽殪。 庚戌,襄阳镇抚使李横为神武左副军统制、京西招抚使。 初,横既进兵,伪齐右武大夫、和州防御使、添差郑州兵马钤辖牛皋,武德大夫、知汝州彭玘,各以所部兵与横会。横以便宜命皋为蔡、唐州镇抚使,玘知汝州,言于朝,故有是命,仍赐横武翼郎以下告身三百,遂以皋为左武大夫、安州观察使。横又言:“臣已起兵抚安,克复神京,请命重兵宿将进屯准西,按兵无动,以扬声援。”诏同都督江、淮、荆、湖诸军事孟庾,淮东宣抚使刘光世,江东宣抚使韩世忠措置。 王庶责江州,未行,张浚复起庶为参谋官,使诣巴州措置梁、洋一带。庶至,急散榜梁、洋境上,招其军民,不数日,远近来会。巴之北境即米仓山,下视兴元出兵之孔道。始,金人破金、商,无所得,已失望;完颜杲至金牛镇,不见兵,疑有伏,自以深入,恐无归路。及闻庶在巴州,吴玠阳为军书会诸将,欲断归路,敌逻得之,且野亡所掠,食少,乃引兵还兴元。 三月,丙辰朔,礼部尚书洪拟兼权吏部尚书。 庚申,初命神武后军统制兼都督府都统制巨师古以所部万人屯扬州。 甲子,资政殿学士、江西安抚大使、知洪州李回落职,提举江州太平观。 回老而慢,其下多纵驰,帅司屯兵数万,皆招收溃贼,既无所惮,又军食不足,恣其所为,郡民夜不解衣,惟恐生变。宣谕官刘大中至江西,奏回专权废法,且纵其子右宣教郎澡预政受金,及多辟亲党摄官,凡二十馀事。于是江西转运副使吴革、韩琼并罢,而澡勒停。 京西招抚使李横传檄诸军,收复东京。诏横自武功大夫、袁州防御使特迁右武大夫、忠州观察使。 己巳,徽猷阁待制、知平江府李擢试尚书工部侍郎,赴行在。 颍昌捷奏至。诏李横再进翊卫大夫,加赐空名告身一百,京西山寨并听横节制。 刘豫闻横入颍昌,遣使诣都元帅宗翰求援。横等军本群盗,虽勇而无纪律,见齐师所遗子女金帛,乃纵掠数日,置酒高会,金人闻而易之。豫遣其将李成以二万人迎敌,金遣左都监宗弼援之,败之于京城西北牟驼冈。横等军无甲,皆败走,敌亦下敢深逐也。颍昌复破,参议官谷城谭世则为敌所执,令其招横;模不答,世则遇害。 壬午,进韩世忠开府仪同三司、充淮南东路宣抚使,泗州置司。 朝廷以李横进师,议遣大将,以刘光世兵不练而世忠忠勇,故遣之。仍赐世忠广马七纲,军士甲千副,激赏银帛三万匹两,又出钱百万缗,米二十八万斛,为半岁之用。 甲申,初,江西安抚大使司将官李宗谅、燕筠,以所部叛于筠州,引兵侵浏阳诸县,李纲为湖南安抚使,遣兵击降之。诏:“宗谅、筠戮于市,其众分隶诸军”。 夏,四月,丁亥,武翼郎、閤门宣赞舍人、知虢州董震为武节大夫、贵州刺史、权商、虢、陕州镇抚使。震言:“敌兵侵蜀,臣见调本军三千人自丰阳而西,绝敌粮道。万一四川将帅不能坚守,堕其谋计,思之寒心。今山东富庶如昔,金人重兵亦不在彼,望朝廷乘此机会,兴师深入,可以破伪齐之巢穴,兼牵制金人取四川之兵矣。” 尚书左仆射朱胜非以母忧去职。 己丑,韩世忠言:“近被旨措置建康府江南、北岸荒田,以为屯田之计。沿江荒田虽多,大半有主,难以如陕西例,乞募民承佃。”都督府请如世忠议。乃蠲三年租,田主有讼则归之,满五年不言,给佃人为永业。于是诏湖北、浙西、江西皆如之;寻又免科配徭役。 驾部员外郎韩膺胄论:“刑罚轻重,国祚短长系之。望追法仁祖旧章,凡狱官失入死者,终身罚之,虽经赦宥,永不收叙。”帝曰:“此仁祖之事也,其仁民详刑如此乎!”乃命有司申严行下。 辛卯,起复刘光世为检校太傅、江东宣抚使,屯镇江。 时光世与韩世忠更戍,世忠至镇江城下,而奸细入城,焚其府库;光世擒而鞫之,皆云世忠所遣,于是诉于帝。江东统制官王德请于光世曰:“韩公之来,独与德有隙耳,当身往见之。”其下皆谓不可,或请以骑行,德不听。世忠大惊,谓德曰:“公诚烈丈夫!曩者小嫌,各勿介意。”因置酒结欢而别。 金人去兴元。 自金人入梁、洋。蜀中复大震,剑南诸州皆为徙治之计。宣抚处置使张浚,亦不令移潼川军,闻者皆愤,或取其榜毁之。利州路经略使刘子羽遗浚书,为言已在此,敌必不南,浚乃止。 完颜杲留屯中梁山逾月,始自斜谷去兴元。子羽与吴玠谋以兵邀之于武关,不及。斜谷路狭,惟可单行,故凡所掠获,悉弃之于路。浚遣统制官王浚复洋州、兴元府。 杲既还凤翔,乃遣十馀人持书与旗来招子羽、玠,子羽尽斩之,惟留一人使还,曰:“为我语之,欲来即来,吾有死耳,何可招也!”玠亦遗杲书,以大义责之,杲乃止。 壬辰,移都督府于镇江,照应江、淮两军机务,于是建康府榷货务都茶场亦移镇江。 癸巳,庆远军承宣使、神武前军统制王〈王燮〉为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兼淮南宣抚司都统制,仍诏神武后军统制巨师古、御前忠锐将崔增、李捧等并受韩世忠节度。于是世忠始去神武左军都统制,专为宣抚使。 乙未,宣抚处置司训练官杜福邀金人于兴元南龙潭,降其军四百。 丙申,伪齐将李成以众二万攻虢州,陷之。镇抚司统制官谢皋与之遇,举刃示敌曰:“此吾赤心也,汝宜视之!”遂剖心而死。权镇抚使董先率馀兵二千奔襄阳。 戊戌,湖南安抚使折彦质所遣统领官刘深以兵至鼎州。 时鼎寇杨么,众益盛,僣号大圣天王,旗帜亦书此字,且用以纪年,又以兵二万人寇公安县。彦质言么之势不减曹成,望朝廷勿轻此贼,乃命彦质督潭、鼎、荆南兵讨之。是日,湖北统领官颜孝恭亦以千九百人至鼎州城外。 庚子,诏改昭慈献烈皇太后谥曰昭慈圣献皇后。 诏:“复五帝、日月之祀,其礼视四方帝,祀以四立日,黄帝以季夏之土王日。春秋分朝日、夕月礼如感生帝。” 辛丑,荆南统制官罗广以所部三百五十人至鼎之城西,而军食不继,于是潭将刘深、鄂将颜孝恭,皆引所部去。后二日,广亦引兵北还,由是不克讨。然贼徒屡抗,多被杀,人心颇摇,乃肆伪赦,立钟相少子子义为太子,自杨太以下皆臣事之。 壬寅,诏:“昭慈圣献皇后同姓亲迁秩二等,异姓一等。”甲辰,封起复镇潼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醴泉观使孟忠厚为信安郡王,丙午,封哲宗美人慕容氏、魏氏并为婕妤,皆用后大祥推恩也。 录故太师文彦博孙纬世等三人并为迪功郎。 纬世父太仆卿维中,建炎中从帝渡江,至湖州而死,至是用守臣汪藻请而命之。 丁未,神武副军都统制岳飞,遣统领官张宪、王贵分道击虔寇彭友、李满,获之。飞自至虔州,日破一寨,贼徒震恐。友等先据龙泉,至是乃败。 戊申,武节大夫、明州观察使、浙西兵马钤辖史康民将所部至行在,以康民为御前忠锐第九将。 西南蕃武翼大夫、归州防御使、泸南夷界都大巡检使阿永,献马百有十二匹,泸州以闻,诏押赴行在。 阿永,乞第子也。元丰间,乞第既效顺,愿岁进马以见向化之心,官以银缯赏之,所得亡虑数倍。其后阿永所中之数,岁增不已,政和末,始立定额。每岁冬至后,蛮以马来州,遣官视之,自江门寨浮筏而下,蛮官及放马者九十三人,悉劳飨之,帅臣亲与为礼。诸蛮从而至者几二千人,皆以筏载白椹、茶、麻、酒、米、鹿豹皮、杂毡兰之属,博易于市,留三日乃去。马之直虽约二十千,然揆以银、彩之直,则每匹可九十馀千,自夷酋已下所给马直及散犒之物,岁用银帛四千馀匹两,盐六千馀斤。银则取于夔之涪州及大宁,物、帛则果、遂、怀安。凡马之死于汉地者,亦以其直偿之。 辛亥,御前忠锐第七将徐文叛,奔伪齐。 文以所部屯明州城东,朱师闵将至,文觉之,夜以所部泛海舟而遁。未明,至定海县,忠锐第八将、武德郎赵琦以本军沿海拒敌,文乃去。沿海制置仇悆率诸将追之,不及。 壬子,起复检校太傅、江东宣抚使刘光世再起复,以光世丁内艰故也。 五月,乙卯,帝谕大臣曰:“朕省阅天下事,日有常度,每退朝,阅群臣及四方章奏,稍暇即读书史,至申时而常程皆毕,乃习射,晚则复览投匦封事,日日如是也。” 丙戌,武翼郎、閤门宣赞舍人、权河南镇抚使翟琮为利州观察使。 琮言道路梗涩,缓急无兵救援,请亦隶宣抚处置使张浚,许之,遂诏有司以来二万石饷琮军,且及李横、牛皋、彭玘会兵牵制。时朝廷方嘉横敢勇向前,命横等直至京城,或径往长安,与抚司夹击。 江西安抚大使赵鼎奏:“襄阳居江、淮上流,乃川、陕襟喉之地,以横镇抚,诚为得策。今闻横、皋共起兵往东京,又闻伪齐亦会金人及遣李成领众西去;恐缘此纷扰不定,横乌合之众,将不能御,则决失襄阳,川、陕路绝,江、湖震动,其害可胜言哉!近有自襄阳来者,言横正缘乏食兼无衣,则其出兵固非得已。望诏有司时有资给,使横衣食足,则不假它图,然后责其守疆待敌,不得因小利出兵,则可久之计矣。”帝览鼎奏,始忧之。于是蜀口金骑已退,而董先、牛皋皆失守南奔,行在未知也。 丁巳,遣枢密院计议官任直清往襄阳、商、虢、河南抚谕,仍赐河南镇抚司黄金百两,为祭告诸陵之费。 己未,权河南镇抚使翟琮、权陕虢经略使董先言:“今岁臣等首同李横东击伪齐,京城震恐,复以无援,引兵而归,思之痛迫。 臣等所管之地,东至郑州,西至京北,南涉伪境,北临大河,亦得两国虚实。但西南去宣抚司三千馀里,东南去行在四千馀里,外无应援,内乏粮储,势力孤绝。望选委重臣,于行朝宣抚司之中屯驻一司,以为声援。”诏报已令韩世忠充宣抚使,领大军屯淮南。 辛酉,诏筑第百间以居南班宗室,仍以睦亲宅为名。 故朝请大夫欧阳棐赠直秘阁,以元祐党人故也。 录故枢密副使包拯曾孙嗣直为迪功郎。 丁卯,神武中军统制杨沂中以大军至桐庐县,而魔贼缪罗与其徒八人已就招。诏沂中招捕馀党;宣谕官胡蒙,请榜谕其徒,能自首者免罪。既而沂中捕斩其徒九十有六人,诏沂中以旧官领保信军承宣使。 敌之始作也,凤林巡检、保义郎章甫,淳安尉、右迪功郎曹作肃,指使、保义郎徐詹,皆为所害;后各官其家一人。 乙亥,天申节,韩世忠进生鹿,帝不欲却,谕辅臣,将放之山林以适物性。 枢密院言:“已遣使诣大金议和,恐沿边守将辄发人马侵犯齐界,理宜约束。”诏:“出榜沿边晓谕,如敢违犯,令宣抚司依法施行。” 丙子,金房镇抚使王彦遣兵复金州。 初,金兵既还,彦遣本司统制官、武节郎许青,以所部千三百人出汉阴县,京西南路安抚使周贵迎战,青引兵横击,大败之,贵仅以身免,遂复金州。又败金兵于洵阳,乃弃均、房去。时军食益艰,张浚乃以彦兼宣抚司参议,驻兵达州,而留统制官、武功大夫格禧以兵三千守金、房。 庚辰,江西安抚大使赵鼎言:“岳、鄂为沿江上流控扼要害。鄂州虽有帅臣及军万馀,其间大半皆乌合之众,以至器械未备,万一有警,难以枝梧。欲候虔贼既平,令岳飞以全军往岳、鄂屯驻,不惟江西藉其声援,可保无虞,而湖南、二广亦获安妥。”诏俟飞平江西、湖广贼毕听旨。时朝廷闻李横失利,乃诏横等屯驻,非奉朝旨,毋得进兵。 辛巳,罢宣抚司便宜黜陡。 初,张浚既受黜陡之命。事重者敕行之。参知政事席益、签书枢密院徐俯大不平,指以为僣。及是浚还行在而王似等代之,故有是旨。 故承议郎胡端修,赠直秘阁,以元符上书入籍故也。 六月,甲申朔,荣州防御使、神武后军统制巨师古除名,广川编管。 初,师古以所部屯扬州,淮南宣抚使韩世忠令移屯泗上,师古称疾不出,世忠怒,劾之,诏统领官高举将其军还行在。 丙戌,复置六部架阁库。 自崇宁间何执中为吏部,始建议置吏部架阁官。其后诸曹皆置,凡成案留部二年,然后后畀而藏之,又八年,则委之金耀门文书库。 尚书吏部侍郎韩肖胄为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充大金军前奉表通问使;给事中胡松年试工部尚书,充副使。肖胄子孙官七人,松年五人。 丁亥,入辞,肖胄言:“今大臣各徇己见,致和战未有定论。然和议乃权时宜以济艰难,它日国步安强,军声大振,理当别图。今臣等已行,愿毋先渝约。或半年不复命,必别有谋,官速进兵,不可因臣等在彼间而缓之也。” 肖胄母文氏,闻肖胄当行,为言:“韩氏世为社稷臣,汝当受命即行,勿以老母为念。”帝闻之,诏特封荣国太夫人以宠其节。 庚辰,宣抚处置使张浚奏捷,且请赴行在,诏王似、卢法原督使趋赴任,仍降诏抚存蜀中,王彦特放罪,复往金州控扼。时浚方论却敌之功,将佐幕客皆以便宜迁秩。既而似、法原俱至蜀,浚遂与宝文阁直学士刘子羽、参议官、左通议大夫王庶、主管机宜文字、兵部员外郎冯康国、鼎州团练使、提举江州太平观刘锡、左朝散郎、利州路提点刑狱公事冯楫权枢密院计议官,偕行俱东。 甲午,神武前军统制兼淮南宣抚司都统制王〈王燮〉为荆南府、潭、鼎、澧、岳、鄂等州制置使。 时鼎寇杨么复犯公安、石首二县,先五日,会湖南安抚使折彦质会荆鄂潭鼎统制官辛太、崔邦弼、任安、杜湛之众往讨之。彦质数请济师,乃命〈王燮〉总舟师以行,遣忠锐第一将崔增、神武后军统领高进以所部五千从〈王燮〉,又命韩世忠、刘光世各以舟五百与之,仍持五月粮以行,凡湖南、北兵并受〈王燮〉节度。时知岳州范寅敷遭内限,以策献于湖南安抚使折彦质以闻。诏下其议,命王〈王燮〉行之。 已而〈王燮〉请招安金字牌。帝曰:“近来贼盗踵起,盖黄潜善等专务招安而无弭盗之术,高官厚禄以待渠魁,是赏盗也。么跳梁江湖,罪恶贯盈,故命讨之,何招安为!但令〈王燮〉破贼后,止戮渠魁数人,贷其馀可也。”乃给黄榜十道,自么及黄诚、刘衡、周伦、皮真并近上知名头领不赦外,胁从之徒,一切不问。如从中自并及投首,当议优与推恩。 己亥,罢沿海制置司,以海舟三百付明州守臣李承造总领,和州防御使张公裕同总领;仍命公裕居定海县,以总领海船所为名。 乙巳,初,韩世忠之军建康也,诏江东漕臣月给钱十万缗,以酒税、上供、经制等钱应付。至是刘光世移屯,又增月桩钱五万六千缗,转运判官、直秘阁刘景真等告之于朝,诏通融应副。自吕颐浩、朱胜非并相,以军用不足,创取江、浙、湖南诸路大军月桩钱,以上供、经制、系省、封桩等窠名充其数,茶盐钱盖不得用,所桩不能给十之一二,故郡邑多横赋于民,大为东南之患。 丙午,诏:“内外从官各举宗室一人,以备器使。” 先是右承事郎、知大宗正丞谢伋条上宗室五事:曰举贤才以强本支,更法制以除烦苛,择官师以专训导,继封爵以谨传袭,修图牒以辨亲疏。始,岐献简王仲忽为宗官,多所建白,论者以为立法太严。自渡江后,南班宗室才六十三员,学官久阙,袭封之典遂废,宗正有寺无官,故伋言之。时已用伋议,复置宗正少卿,因有是命,惟袭封不行。 丁未,诏:“即驻跸所在学置国子监,以学生随驾者三十六人为监生,置博十二员。” 江东宣抚使刘光世引兵发镇江。 时淮南宣抚使韩世忠屯登云山,光世惧其扼己,改途趣白鹭店;世忠遣兵千馀袭其后,光世觉之,乃止。既而光世奏世忠掠其甲士六十馀人,帝寻遣使和解,仍书贾复、寇恂事赐之。 戊申,武功大夫、高州刺史、枢密院准备差使王林,以所部充御前忠锐第十将。林,刘光世部曲也,忠锐第九将史康民荐其才,自承州召还,而有是命。 己酉,神武副军都统制岳飞自虔州班师。 壬子,右宣教郎王忠民至行在,宰相吕颐浩、签书枢密院事徐俯见之皆拜,舍于政府。忠民上疏力辞新命,且言:“臣为大金举兵,故自上大金国主三表,为辨理乞还二帝,本心报国,非求名禄。”帝不许。忠民以告置于椟中,藏之七宝山下。既见所奏留中,力恳求去,遂依商、虢镇抚使董先于军中。 癸丑,川陕宜抚司以三泉县为大安军,以武臣种友知军兼县事,文臣为判官兼县丞。 自陕西既破,买马路久不通,至是荣州防御使、知秦州、节制阶、文军马吴璘,始以茶彩招致小蕃三十八族以马来市,西马复通。 秋,七月,丙辰,吕颐浩言:“行宫北门未成而役夫少,欲于忠锐第八将范温麾下,择不堪出战二百人助役,且令温自董之。”帝曰:“不可。四方闻之,以为使将帅舍甲兵而事营缮,非今日整兵经武之道。” 己未,置博学宏词科,用工部侍郎李擢奏。其法,以制、诏、书、表、露布、檄、箴、铭、记、赞、颂、序十二件为题,古今杂出六题,分三日试。命官除归明、流外、进纳及犯赃人外,愿试者以所业每题二篇纳礼部,下两制考校。堪召试者,每举附省试院收拭,上等改京官、除馆职,中等减三年磨勘,下等减二年,并与堂除;奏补出身人,以赐进士及第、出身、同出身为三等之差。著为令。 初置提举孳生牧马监官,于饶州置司,俸赐视杂监司,令枢密差干办官三员,本路给厩卒二百人,仍令统制官王进以所部护之。时益市马于广西,故先择牧地鄱阳,置官提举。 庚申,权商虢镇抚使董先奏虢州失守,待罪,诏先兼京西招抚司都统制,屯襄阳。 乙丑,尚书省言韩肖胄已至泗州,齐国馆伴官兵未到。时神武诸军护送者二千人,乃诏都督府以轻舟济其军食。 肖胄至汴梁,伪齐刘豫欲见之;副使胡松年曰:“见之无害。”豫之臣欲令以臣礼见,肖胄未有以答,松年曰:“皆大宋之臣,当用敌礼。”豫不能折。既见,松年长揖豫,叙寒温如平生。豫欲以君臣之礼傲之,松年曰:“松年与殿下比肩事主,不宜如是。”豫问:“主上如何?”松年曰:“圣主万寿。”豫曰:“其意何在?”松年曰:“主上之意,必欲复故疆而后已。”豫有惭色。 丙寅,尚书考功员外郎兼权监察御史朱异宣谕浙东、福建还。异出使九月,阅所按吏凡八人,荐士张九成等十二人。 丁卯,诏录用太祖、太宗、真宗、仁宗、英宗、神宗六朝勋臣自曹彬至蓝元振三百二十人子孙。先是徽猷阁待制宋伯友言:“艰难以来,中原隔绝,功臣子孙,凋丧殆尽;乞访其后,量材录用。”故有是旨。其后是赵普、赵安仁、范质、钱若水诸孙,皆官之。 己巳,枢密院计议官、权监察御史薛徽言宣谕湖南还。徽言出使九月,阅所按吏十六人,荐士刘延年等三人。 庚午,诏:“无职田选人及亲民小使臣,并给茶汤钱十千,职田少者通计增给。” 先是御笔增选人、小使臣俸以养廉,辅臣进呈,帝谕以“今饮食衣帛之直,比宣和不啻三倍,衣食不给而责以廉节,难矣。宜变旧法以权一时之宜。”户部尚书黄叔敖言:“文武官料钱,各有格法,不可独增选人、小使臣;乞令提刑司均州县职田于一路,通融应副,无职田及职田少者增支。”从之。 癸酉,宰相吕颐浩、参知政事席益、签书枢密院事徐俯,以旱乞罢政,帝曰:“与其去位,曷若同寅协恭,交修不逮,思所以克厌天心者!”颐浩等乃复视事。 时以旱故,诏群臣言阙政。礼部尚书洪拟曰:“法行之公,则人乐而气和;行之乖,则人怨而气偏。试以小事论之:近时监司守臣献羡馀则黜之,宣抚司献则受之,是行法止及疏远之臣也。有自庶僚为侍从,卧家视事,未尝入谢,得美职而去;若鼓院官移疾废朝,则斥罢之;是行法止及冗贱之官也。榷酤立法甚严,犯者籍家财以充赏;而大官有势者,连营列障,公行酤卖,则不敢问;是行法止及孤弱之家也。小事如此,推广而言之,则怨多而和气伤可知矣。”疏奏,帝嘉纳。 甲戌,神武中军统制兼提举宿卫亲兵杨沂中自严州还,以沂中兼带御器械。武功大夫、忠州团练使、閤门宣赞舍人、御前忠锐第四将范温以所部充神武中军左部统领。 乙亥,朱胜非起复旧官,守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特命睿思殿祗候陈彦臣宣押赴行在。 诏神武副军都统制岳飞选兵三千人移戍广州。 丙子,以久旱,诏诸路监司分按州县,亲录囚徒以察冤滞。 己卯,诏左武大夫、忠州防御使、知秦州张荣以所部赴行在。 庚辰,辅臣奏事,吕颐浩言雨足,帝曰:“日者亢旱,朕甚忧之,以穑事无望矣。今沾足如此,殆将有秋。《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书大有年者才一,书有年者再而已,以此知丰登之难得也。”先是自六月丙午不雨,帝命议狱刑,弛力役,进素膳,及是雨乃足,翼日,帝始御玉食焉。 八月,丙戌,初,忠锐第八将徐文既叛去,以所部海舟六十,官军四千三百,泛海至盐城县,遣使臣阚中纳款于伪齐,具言沿海无防御之人,可以径至二浙;且图驻跸所在军马之数,因密州草桥镇巡检包德闻于刘豫,豫大喜。是日,授文防御使、知莱州,以海舰二十益其军,令犯通、泰等州,且至淮南与大军会合。 戊子,金主以赵?召诬告其父昏德公谋反,命诛炤及其婿刘彦文。初,金人欲令其父子对质,会蔡鞗力辨其诬,乃止。 己丑,命神武副军都统制岳飞赴行在,仍命飞以精卒万人留戍江州。 壬辰,川、陕等路宣抚处置副使王似言:“川、陕诸州应奏狱案,乞用便宜指挥,酌情断下,如张浚例。”许之。 甲午,帝谓大臣曰:“元祐党人固皆贤,然其中亦有不贤者乎?”吕颐浩等曰:“岂能皆贤!”徐俯曰:“若真元祐党人,岂不贤!但蔡京辈,凡己之所恶,欲终身废之者,必名之元祐之党,是以其中不免有小人。”帝曰:“若黄策之类是也。”俯曰:“黄策乃元符末上书狂直被罪,始,天下皆称之。如策比者,无虑十馀人,策不能固穷守节,陷于非义。其中亦有议论前后反复,奸恶猥琐,窜名其间,如杨畏、朱师服数人耳。”策以直秘阁、通判严州,受赇抵罪,故帝及之。 故降充宝文阁待制王觌,追复龙图阁学士。 乙未,诏:“河南镇抚使翟琮,且在襄阳府屯泊,听候朝旨。 时梁、卫之地,悉沦伪境,琮屯伊阳之凤牛山,为伪齐所逼,孤立不能敌,率部曲突围奔襄阳。京西招讨使李横以闻,故有是命。 权商虢镇抚使董先,言有官军及老弱七千在襄阳,而李横兵已众,恐不能赡给,乃命先赴行在,先遂以其众依赵鼎于江西。 戊戌,金主诏曰:“比以军旅未定,尝命帅府自择人授官;今并从朝廷选法。” 己亥,以信安郡王孟忠厚为礼仪使,奉神御并诣温州。 甲辰,诏曰:“比者雨旸弗时,几坏苗稼,朕方寅畏怵惕;又复地震,苏、湖益甚,朕其惧焉。盖天降灾,其应必至,皆朕失德,不能奉顺乾坤,协序阴阳之故。咨尔在外大小之臣,有能应变弭灾,辅朕不逮者,极言无隐。” 时已命诸路宪司起发州郡所负积年禁军阙额钱,是日,帝谕辅臣,恐不便于民,速令除放,遂以手诏付有司,自建炎以来皆蠲之。 乙巳,诏:“复置史馆,以从官兼修撰,馀兼直馆、检讨,若著作佐郎有阙,依元丰例差郎官兼领。”先是著作官全阙,以都官员外孔端朝权兼著作佐郎,至是吏部讨论而有此命。 己酉,侍御史辛炳言:“叨缀日参,见宰执有留身奏事者。臣窃谓天下有大利害,政事有大因革,人才之黜陡,赏罚之劝惩,相与敷陈于陛下之前,盖有不容不公者。留身之际,何所不有!恐分朋植党之渐,为害滋大。欲望降旨,自今三省、枢密院朝殿进呈,讫不得留身,违者许御史台弹奏。” 辛亥,嗣濮王仲湜请诸州宗室,各以行尊者一人检察月俸钱米,许之。渡江后,宗子散居四方,故仲湜以为请。 是月,韩肖胄等始至云中,见金国都元帅宗翰议事。 九月,癸丑,秘书少监孙近请命前宰执供具建炎四年二月以前的政记,仍令修注官补建炎以来起居注,命百司日以朝廷所施行事报秘书省、进奏院,月报亦如之。 初,伪齐侍御史卢载阳上议,陈结南夷扰川、广之策,刘豫遣通判齐州傅维永及募进士宋渊等五十馀人自登州泛海,册交趾郡王李阳焕为广王,且结连诸溪洞酋长,金主遣使毛都鲁等二十馀人偕行。 丙辰,时行宫外朝止一殿,日见群臣,省政事则谓之后殿,食后引公事则谓之内殿,双日讲读于斯则谓之讲殿。至是梁朽,前荣且坏,命有司缮治之。乃权御射殿,极卑陋,茆屋裁三楹,侍臣行列,巾裹触栋宇。 戊午,特进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都督江淮荆浙诸军事吕颐浩罢,为镇南军节度、开府仪同三司、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颐浩再相凡二年,侍御史辛炳劾其不恭不忠,败坏法度。及颐浩引疾求去,殿中侍御史常同因论其十罪,大略谓:“颐浩循蔡京、王黼故辙,重立茶盐法,专为谋利,一也。不于荆、淮立进取规模,惟务偷安,二也。所引用非贪鄙俗士即其亲旧,三也。民诉讼有再至者辄罪之,四也。赃吏吕应问、韩禧皆满数万,颐浩既受女谒,遂令移狱,欲罪元按官司,五也。台谏论事不合己意,则怒形于色,六也。近两将不协,几至交兵,不能辨曲直以申国威,而姑息之,七也。其心腹最喜者擢置台属,使采台中议论,八也。近者地震,抑而不奏,及降诏求言,又不引去,九也。每会亲党夜饮,男女杂坐,比言者论罢都漕司,遽托病乞出,十也。陛下未欲遽罢颐浩者,岂非以其有复辟之功乎?臣谓功出众人,非一颐浩之力。纵使有功,宰相代天理物,张九龄所谓不以赏功者也。”疏入,因改命。 庚辰,神武副军都统制岳飞自江州来朝,赐金带、器甲。飞养子云,年尚少,帝亦以战袍戎器赐之。 辛酉,川陕宣抚司统领官吴胜,败伪齐兵于黄堆寨。 初,陕西同统制军马杨政率诸军深入至清水县,命胜与统领官杨从仪、程俊等率忠义人进讨。伪泾原第八将严千,以甲军千人,骑五百,筑莲花城,胜急击攻之。翼日,第十将宋师闵复以骑二千来援,胜等追杀无遗,获所部将十馀人,师闵仅以身免。胜还至腊家城,复与敌遇,步将从义郎彭扆战死。准备将、承信郎贺吉,为贼所获,曰:“吾不死于敌手。”遂自杀。是役也,将士死者百二十有三人,皆赠官,录其子。 丙寅,诏:“自今执政许留身奏事,如宰臣例。” 端明殿学士、江南西路安抚大使兼知洪州赵鼎为江南西路安抚制置大使兼知洪州,中卫大夫、武安军承宣使、神武副军都统制岳飞落阶官,为镇南军承宣使、江西沿江制置使,戍江州。飞言:“本路兵久不训习,乞留五千人屯洪州,二千人屯虔州、南安,馀军并随军训习。”诏飞、鼎同议。 先是飞在洪州,与江南兵马钤辖赵秉渊饮,大醉,击秉渊几死,帅臣李回奏劾之。及是帝戒飞止酒,飞遂不饮。 始,统制官傅选屯江州,李山知蕲州,皆受回节度。飞受命,奏乞选、山皆为本司统制,于是飞始能成军。江东宣抚使刘光世与秉渊素厚,奏秉渊还建康以避之。 时飞军月费钱十二万二千馀缗,米万四千五百馀斛,诏漕臣曾纡津致钱粮,为军中五月之费,而鼎督趣之。回与飞不协,至鼎,推诚待之,飞亦心服。 信安郡王孟忠厚上昭慈圣献皇后改谥册于温州太庙,不改题神主。 戊辰,帝谓辅臣曰:“议者多言诸大将不宜益兵。汉高祖定天下,诸将兵至十数万,未尝以为疑,故能成功。今刘光世、韩世忠兵才各五万,张俊不满三万,议者已患其多,此不知时宜也。”席益曰:“方用兵之时,御诸将当如高祖,削平之后,待功臣当如光武。”前三日,诏以忠锐第九将史康民、第十将王林所部益俊军,又令第二将张守忠受俊节制,故言者及之。 己巳,权刑部侍郎章谊试兵部侍郎,大理卿李与权权刑部侍郎。 壬申,自军兴以来,机速事皆以白札子径下,有司既报行,然后赴给、舍书押降敕;其后拟官、断狱皆然,两省之职殆废。至是中书舍人孙近言:“国家仿唐旧制,分建三省,凡政令之失中,赏刑之非当,其在中书,则舍人得以封还,其在门下,则给事得以论驳。盖先其未行而救正其失,则号令无反汗之嫌,政令无过举之迹。今给、舍但书押已行之事,虽欲论执而成命已行,非设官本意。望申严旧制,应非军期争速不可待,勿报;应给、舍书读,如元封驳,令画时行下。” 诏:“神武后军见在行在官兵八千人,并拨隶神武右军都统制张俊。” 乙亥,江东宣抚使刘光世为江东、淮西宣抚使,置司池州;淮南东路宣抚使韩世忠为建康、镇江府、淮南东路宣抚使,置司镇江府;神武前军统制、荆南府、潭、鼎、澧、岳、鄂等州制置使王〈王燮〉为荆南府、岳、鄂、潭、鼎、澧、黄州,汉阳军制置使,置司鄂州;神武副军都统制、江西制置使岳飞为江南西路、舒、蕲州制置使,置司江州。赐江世钱十万缗,为营垒费。仍命世忠措置所部沿江至平江府、江阴军沿海地。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武泰军节度使、主管殿前司公事郭仲荀为检校少保、知明州兼沿海制置使,神武中军统制、提举宿卫亲兵杨沂中兼权殿前司公事。仍诏仲荀以绍兴府、温、台、明州为地分,自帅府外,应统兵官并得节制。 始,诸将拥重兵而无分定路分,故无所任责。朱胜非再相,始议分遣诸帅各据要会,某帅当某路,一定不复易。 戊寅,秘书省正字陈祖言请修建炎以来日历,从之。 庚辰,集英殿修撰苏迟权尚书刑部侍郎。 诏审武副军都统制、江西制置使岳飞所部改为神武后军,以飞为统制。 伪齐遣将与知光州许约合兵围固始县,知县事孙晖将所部遁去。淮西宣抚使刘光世,遣统制官郦琼等救之,未至,会淮西安抚使胡舜陟命准备将领、承议郎洪邦彦以乡兵来援。辛巳,贼弃城走。 是秋,金都元帅宗翰悉起女直土人散居汉地,惟金主及将相亲属卫兵之家得留。 ◎宋纪一百十三 ∷起昭阳赤备若十月,尽阏逢摄提格六月,凡九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绍兴三年金天会十一年 冬,十月,壬午朔,诏曰:“昨者出自朕意,分遣使人,授以手历,澄清诸道。逮胡蒙等还朝,偶缘它事相继而去,皆非有失使指。虑四远不知其由,妄意揣摩,将已行之事,苟简灭裂,颠倒纷纭,民受其弊,未还二使,不无疑虑,动辄畏缩,甚失临遣之意。三省可速行下诸路所陈利害,令监司郡县遵守,举荐人材,取旨录用。”时刘大中、明橐未还,恐郡邑观望,故有是诏。 礼部尚书兼权吏部尚书洪拟罢,为徽猷阁直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以殿中侍御史常同论其阿附王黼,在铨曹专任胥吏故也。先是帝以地震求言,拟与其子驾部员外郎兴祖偕上封事,论朝廷纪纲不正,语侵在位者,由是父子继罢。 癸未,朱胜非等上《吏部七司敕令格式》一百八十八卷。 自渡江以来,官司文籍散佚,无所稽考,议者以为铨法最为急务。会广东转运司以所录元丰、元祐吏部法来上,洪拟等乃以省记旧法及续降指挥详定,至是成书。 戊子,尚书工部侍郎李擢试礼部尚书,权刑部侍郎苏迟权工部侍郎。 庚寅,吴玠加检校少保,以总兵累年,捍御有功也。 甲午,大理国请入贡且卖马,帝谕大臣曰:“令卖马可也。进奉可勿许,安可利其虚名而劳民乎!”朱胜非曰:“异时广西奏大理入贡,事可为鉴。”帝曰:“遐方异域,何由得实!彼云进奉,实利贾贩。第令帅臣、边将偿其马直,当价则马当继至,庶可增诸将骑兵,不为无益也。” 尚书吏部员外郎刘大中宣谕江南路还,以举刺官吏、申明利害、平反狱讼、科拔财赋为八册来上。大中出使仅一岁,所按吏二十人,荐士十六人。 己亥,伪齐陷邓州,以其将齐安上知州事。 辛丑,南丹蛮犯观州。 初,南丹州刺史莫公晟,政和间献地于朝,以为广西兵马钤辖,既而逃归。会武节郎黄昉知观州,遣兵略其部族,公晟怒,聚众数百人,以是夜围观州,焚宝积监。广西经略使刘彦适调融州土丁将兵往救之,公晟已去。昉坐免所居官。 癸卯,诏:“自绍兴元年正月朔以前,因群寇残破、占据去处乘时作过之人,限旨到日将已受词诉绝结,毋得枝蔓,日后毋得受理。”时言者以为自军兴以来,村民往往乘势剽劫,其罪大而考验明白者,固已就戮;然牵联党与,蔓及平人,或挟仇规利,转相告诉,人情不安,故有是命。 襄、邓、随、郢等州镇抚使李横,弃襄阳,奔荆南。 时伪齐将李成既得邓州,而刘豫之众有归襄阳者,横以为寇至,且军食不继,随引兵遁,成入襄阳。知随州李道闻之,亦弃城去,豫以其将王嵩知随州。 横之去襄阳也,欲依解潜以俟命,其参谋官直龙图阁赵去疾、属官右宣教郎阎大钧,劝使归朝待罪。横曰:“我有乌合之众,所至自谋衣食,人皆谓我为贼。万一诸郡不见纳,奈何?”二人曰:“我亦官军也,何至是?”已而湖北安抚使刘洪道果拒之,横大怒,欲杀二人,二人呼曰:“江西帅赵枢密可归也。”横犹未决,而赵鼎已遣粮舟至,其众遂安。时权商虢镇抚使董先、蔡州信阳军镇抚使牛皋,先已渡江至洪州;鼎复以银数千两犒横之众,且檄知黄州鲍贻逊迎劳于境上。横大喜,以所部如洪州。 荆、潭制置使王〈王燮〉率水军至鼎口,与贼遇。贼乘舟船高数丈,以坚木二尺馀剡其两端,与矢石俱下,谓之木老鸦。官军乘湖海船低下,用短兵接战,不利,〈王燮〉为流矢及木老鸦所中,退保桥口,留统制官崔增、吴全当下流,亲将神武前军万馀人陆行趋鼎州。 伪齐引兵犯郢州,守将李简弃城去,刘豫以荆超伪知郢州。超,班直也,豫才而用之。 丙午,左承议郎、主管毫州明道宫王公彦进秩二等,以元符上书入籍故也。自是党人见在者皆还官。 戊申,诏:“今后省试并赴行在。” 自诸路置类省试,行之才二举,议者以为奸弊百端,且言:“本朝省试,必于六曹尚书、翰林学士中择知举,诸行侍郎、给事中择同知举,卿监为参详官,馆职、学官为点检官,又以御史监视,故能至公至当,厌服士心。今盗贼屏息,道路已通,若以此试复还礼部,不过括诸漕司所费输之行在,则必裕然有馀矣。”诏检正累降指挥,申严行下,于是遂罢诸路类试。 庚戌,复置宗正少卿一员,太府、司农寺、军器、将作监各复置丞一员,太府、大理左断刑、右置狱名复增丞一员。 是月,伪齐将王彦先自毫州引兵至北寿春,扬兵淮上,有南渡意。江东、淮西宣抚使刘光世驻军建康,扼马家渡,遣统制官郦琼以所部驻无为军,为濠、庐声援,贼乃还。 十一月,丙辰,执政进呈修运河画一。帝曰:“有欲以五军不堪出战士卒充此役者固不可,又有言调民而役之者滋不可,惟旁郡厢军壮城捍江之属为宜。至于廪给之费,则不当吝。”朱胜非曰:“开河似非急务,而馈饷艰难,故不得已。然时方盛寒,役者良苦,临流居民,悉当迁避。至于畚挶所经,泥沙所积,当预空其处,则居民及富家以僦屋取赀者,皆非所便,恐议者或以为言。”帝曰:“禹卑宫至而尽力乎沟洫,浮言何恤焉!” 己未,诏:“王〈王燮〉所部帅司并诸州军,并权听〈王燮〉节制。”以〈王燮〉言湖南、北安抚使折彦质、刘洪道不肯济师也。 彦质闻命,上疏言:“靖康中任河东宣抚副使,〈王燮〉系臣部下兵官,兼曾体量行遣,嫌怨灼然。若使平时部属偏裨,一旦加乎其上,缓急听其凭凌,窃恐有亏国体。”诏:“彦质与〈王燮〉同心讨贼,如托故避事,致有疏虞,当议重行窜责。” 庚申,罢楚州吴城县为镇。县自兵火后,居民才八十馀家,故废之。 礼部员外郎虞氵昙,请铨试初出官人,以经义、诗赋、时义、断案、律义为五场,就试人十分取七,榜首循一资,从之。 癸亥,诏:“诸路上供钱物,令户部岁终举劾稽违侵隐去处。” 武德大夫、高州刺史、閤门宣赞舍人、御前忠锐第一将崔增,右武大夫、忠州团练使、荆潭制置司水军统制吴全,与湖寇遇于阳武口,死之。 时荆潭制置使王〈王燮〉将水军,以前二日至下芷江口,翼日,知鼎州程昌宇亦至,共议取周伦寨。又翼日,增、全至阳武口,遇贼军船。皆寂然无声,呼之不应,增等以为空舟也,令湖海船倚梯而上。贼兵奄出,官军遂败,死者不知其数,增与全皆死。时统制官任士官,以万人屯赤沙湖,阴水不能救,贼收其弓矢甲胄,欲西袭官军,〈王燮〉遂并将增兵。后赠增一阶,加果州防御使,赠全二阶,加忠州防御使,录其子。 甲子,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韩肖胄、工部尚书胡松年使还,诏肖胄等速赴行在。 自帝即位,遣人入金,六七年示尝报聘;至是都元帅宗翰始遣安州团练使李永寿、职方郎中王翊等九人与肖胄偕来。 丙寅,金以伊兰路饥,赈之。 乙亥,诏复司马光十科举士之制,令文武侍从官岁各举三人。 戊寅,荆潭制置使王〈王燮〉以两遇贼皆败,二将俱死,郁郁无憀。会得江北警报,欲移师鄂州防江,程昌宇曰:“江北实无事,乃李横自弃襄阳;鄂州孤城,亦冀公速来少安尔。今二桥已就,事功垂成,大军一还,难以复合,愿公少留,共破三寨。若鄂州有警,疾驰尚可及也。”〈王燮〉不听。是日,〈王燮〉引大军还鄂州,留统制官王渥、赵兴及湖南将马准、步谅四军,权听昌宇节制。于是昌宇移屯上芷,决贼提四百丈。 十二月,壬午,武翼大夫、吉州刺史、统制鼎州军马杜湛为湖北路兵马副都监,修武郎、閤门祗候、添差统制军马鼓筠充东南第八将。 筠本与刘超合,有进士呙辅者,为张用所略;后辅入筠军中,与进士路居正劝筠立功归朝廷。时超据澧州,程昌寓遣兵击之,不胜。辅等令筠以药纸为书,陈破贼计,密遣安乡县监税刘汝舟持诣湖西,乞掩杀超,昌宇亦遣使臣赍蜡书报之。超为筠所袭,败走,筠以所部诣昌寓降。昌宇有战士、乡兵合九千馀人,用湛为总帅,至是昌宇奏湛屡立奇功,筠临敌宣力,故皆擢之。既而录辅之劳,亦以为连州文学。 癸未,金赈哈兰路饥。 壬辰,右迪功郎、新监广州寘口场盐税吴伸再上书请伐刘豫,且言:“今兵权所付,不过二三人,其有道家所忌,则赵括之徒可忧;其有战胜而骄,则武安君之祸可戒。”又言:“古人师克在和,今陛下将士虽众,孰讲廉、蔺之欢?则将帅之贤愚,不卜而可知也。今之主将,无非营私背公、蠹国害民之徒,广回易,擅榷酤;所至州郡,则恣无厌之求,民力为之耗减;广收无用之兵以益请粮之数,则财赋之得失,不卜而可知也。今国家所赖者,止知有西北之兵,不知有东南之士,又况诸军无非溃亡之徒,子女既足,金帛亦丰,边境暂宁,则偷安以干廪食,至于临敌,岂不溃亡!此士卒之能否,不卜而可知也。今重兵皆在江南,而轻兵独当淮右,万一敌人掠我淮甸,对垒江旁,纵未南渡,两军相持,积以岁月,必有存亡。夫金人虽强,实不足虑;刘豫虽微,其祸可忧。臣以为先擒刘豫,则金人自定。金人反覆,陛下知之详矣;今又割中原以假刘豫,是并吞之谋已兆,而危亡之祸将及,岂可不为之计!今使命将至,不可中辍,万一厚有需求,臣愿陛下阳许阴违,俟其还报,乘其不疑,一怒亲征,刘豫可擒也。” 癸巳,诏:“修盖殿宇,迎奉祖宗神御赴行在。” 甲午,诏:“李横、翟琮、董先、李道、牛皋,并听岳飞节制,以图后效,仍令横等即江州屯驻。”初,横之在襄阳也,岳飞遣统领官张宪招之,不从。及横自黄州渡江,飞责横不相从之意,横引罪而已。于是道、皋已在江州,飞皆用为统制,就将其军,惟横等留南昌如故。 己亥,诏:“自今冬祀、夏祭、祈谷、雩祀,正配位并用犊。”从太常请也。 自巡幸以来,常祀天地以少牢,至是辅臣请复太牢以祭。事既行,博士王普,言故事惟大享明堂用太牢,乃止用犊。 丙午,金使李永寿、王翊至行在。 永寿等倨甚,右文殿修撰、都督府参议官王伦假吏部侍郎,即馆中与之计事。伦为翊道云中旧故,翊漫不为礼。少顷,诏赐永寿等衾褥,传旨勿拜,伦曰“上嘉公辈远来,特命伦相劳,此殊恩也,宜拜以谢。”永寿始拜。 丁未,直龙图阁、知鼎州程昌宇,以掩击王善、刘超之功,升集英殿修撰。时王宇已去,昌宇亦将所部还鼎州。 戊申,初,江西统制官傅枢赴行在,而所部在虔州,制置使岳飞移其军住江州屯驻。枢与飞故有隙,其弟统领官机与飞军统领官王贵亦不平,机单骑赴洪州。军行至长步,其右军部将元通率其徒千馀人遁去,进犯英州,掠范琼女而去,又围南雄州。事闻,诏本路帅司招捕。赵鼎奏戮机,诏贷死,送飞军前自效,既而通受广东经略使季陵招安。 己酉,金使李永寿、王翊入见。宰执分立御榻左右,工部尚书胡松年、假吏部侍郎王伦立于东朵殿,神武右军都统制张俊、神武中军统制杨沂中、带御器械刘光烈、韩世良立于殿西壁,俊等皆裹巾、戎服、佩剑。永寿等先进书于殿下,见毕升殿,传语馆伴使副赵子昼、杨应诚同上国书。匣乃朝廷自造,币帛亦预蓄以待之。永寿请还刘豫之俘及西北士民之在西南者,且欲画江以益刘豫。既退,命客省官赐酒食于殿门外,辞亦如之,其从者七人,亦许至殿门,赐翊金帛皆如永寿之数。 殿中侍御史常同言:“先振国威,则和战常在我;若一意议和,则和战常在彼。靖康以来,分为两事,可为鉴戒。”帝因从容语武备曰:“今养兵已二十万有奇。”同曰:“未闻二十万兵而畏人者也。” 是岁,金元帅右都监宗弼引军攻和尚原,拔之。 时宣抚处置副使王似、卢法原同在阆中,乃命分陕、蜀之地,责守于诸将。自秦、凤至洋州,以利路制置使兼本司都统制吴玠主之,屯仙人关;自金、房至巴、达,以镇抚使兼本司参议同都统制王彦主之,屯达州;自文、龙至威、茂,以降授武略大夫、知绵州兼绵、威、茂州、石泉军沿边安抚使刘锜主之,屯巴西;自洮、岷至阶、成,以熙河路马步军总管、统制熙秦军马关师古主之,屯武都。 先是金人决意入蜀,遂攻和尚原,统制吴璘以无粮不能守,拔寨弃去。 绍兴四年金天会十一年 春,正月,辛亥朔,帝在临安。 乙卯,龙图阁学士、枢密都承旨章谊为大金军前奉表通问使,给事中孙近副之。 时议和不安,乃遣谊等请还两宫及河南地,命右文殿修撰王伦作书于金都元帅宗翰所亲耶律绍文、高庆裔,且以《资治通鉴》、木棉、虔布、龙凤茶遗之。 戊午,知鼎州程昌宇遣统制官杜湛,与荆湖制置使王〈王燮〉所留统制官王渥等共引兵击杨太,己未,破真皮寨,获其舟三十艘,湖中小寇始惧。 先是金以韩企先为尚书左丞相,召至上京,金主见之,惊异曰:“朕畴昔尝梦此人,今果见之!”于是议定制度,损益旧章。企先博通经史,知前代故事,或因或革,咸取折衷焉。甲子,以改定制度宜示中外。 丙寓,金主如东京。 是日,金李永寿、王翊辞行,赐鞍马器币及其属银帛有差。翊日,永寿发临安,诏通问使章谊等偕行。 自张浚召还,而川陕宣抚处置副使王似、卢法原,人望素轻,颇不为都统制吴玠所惮。帝闻之,己巳,赐三人玺书,略曰:“羊祜虽居大府,必任王濬以专征伐之图;李愬虽立殊勋,必礼裴度以正尊卑之分。传闻敌境尚列屯兵,宜益务于和衷,用力除于外患。”时玠为检校少保,位遇浸隆,故有是诏。 癸酉,辅臣进呈张浚奏:“四川自七月以来,霖雨、地震,盖名山大川久阙降香,乞制祝文付下。”帝曰:“霖雨、地震之灾,岂非重兵久在蜀,调发供馈,椎肤剥体,民怨所致?当修德抚民以应之,又何祷乎!” 浚漕河,以漕运不通故也。诏:“役兵得遗物者,以十分之四给之;河中遗骸,听僧徒收瘗,数满二百,给度牒一道。”统用二浙厢军四千馀人,月馀而毕。 乙亥,徽猷阁待制、知镇江府胡世将试尚书礼部侍郎,秘书少监刘岑权刑部侍郎兼吏部侍郎,兼权礼部侍郎郑滋改权刑部侍郎。 降通山县为镇。 丁丑,召江西制置大使赵鼎赴行在,将以代席益也。鼎守洪都逾再岁,戢吏爱民,盗贼屏息,一方赖之。 戊寅,临安府火。 是月,秦州观察使、熙河兰廓路马步军总管关师古叛,降伪齐。 时师古自成都率选锋军统制李进、前军统制戴钺求粮于伪地,袭大潭县,掩骨谷城,叛将慕容洧拔寨遁去。师古深入至石要岭,遇敌兵,与战,大败。师古旋师大潭,内怀渐惧,单骑降于豫。自此失洮、岷之地,但馀阶、成而已。 二月,辛巳朔,张浚至潭州。 时鼎寇杨太既为官军所败,其党渐散,贼防之甚严,邻居失觉者,其罪死;间有得达官地,保甲又利其财而杀之。知鼎州程昌宇,乃募人能降者与获级同,故降者稍众。浚至,遂留左朝散郎、权枢密院计议官冯檝为荆湖抚谕,俾同安抚使折彦质措置招安。会岳州进士王朝倚在贼寨脱归,自言知贼虚实,诏赴都堂审问。后数日,有旨令王〈王燮〉与彦质招安。然贼方恃水出没,其所据北达公安,西及鼎、澧,东至岳阳,南抵长沙之界,春夏耕耘,秋冬攻掠,跳梁自如,未有降意也。 乙酉,签书枢密院事徐俯兼权参知政事。 军贼檀成犯长杨县,荆南镇抚使解潜遣统领官、秉义郎、閤门祗候胡免捕斩之。 成本澧州官军,后从雷进丁慈利县,忠翊郎、澧州沿边都巡检使雍从善尝与成战,成执而磔之,至是就戮。时群盗田政自襄阳引兵破夷陵,潜命峡州统制、策应夔路军马王恪往击之,斩其首。政,宜城人也。后赠从善三官,录其家一人。 戊子,监察御史明橐宣谕岭南还。橐出使一年三阅月,所按吏二十有七人,荐士朱敦儒等二十人。凡五使,所按吏总七十有九人,荐士五十有七人。而刘大中所劾多大吏;橐、朱异所举多闻人。又,薛徽言锐于有为,而橐、大中数言公私利弊,惟胡蒙奉承大臣风旨。 壬辰,工部尚书兼侍读兼权吏部尚书胡松年试吏部尚书。 乙未,诏参知政事、同都督江、淮、荆、浙诸军事孟庾赴行在,本府统制官姚端、李捧、王进,并以所部偕还;惟张云屯平江,李贵屯建康如故。 丙申,试尚书吏部侍郎兼侍讲兼直学士院陈与义移试礼部侍郎,胡世将权刑部侍郎,刘岑移吏部。与义以兼直院,故免剧曹。 辛丑,金左都监宗弼自宝鸡侵仙人关。 先是金既得和尚原,利州路制置使呈玠度金人必深入,乃预治垒于关侧,号杀金坪,严兵以待。玠弟秦凤副都总管璘在阶州,移书言:“杀金坪之地,去原尚远,前陈散漫,宜益治第二隘,示必死战,则可取胜。”至是宗弼果与其陕西经略使完颜杲,齐四川招抚使刘夔,率十万骑并进,攻铁山,凿崖开道,趣仙人关;既至,据高岭为壁,循东岭东下,直攻南军。玠自以万人当其前,璘率轻兵由七方关倍道而至,转运凡七日,昼夜不息。统制官郭震为宗弼所袭,破其寨,南军累败,玠斩震以徇,金人复攻之。 丙午,知枢密院事张浚至行在。 初,浚行至严州之新城,复上疏引咎求罢。殿中侍御史常同入对,论:“浚五年在外,误国非一。用李允文、王以宁、傅雱诸人,为荆湖害;以曲端、赵哲之良将,皆不得其死。以至擅造度牒,铸印记,赐赦减降,出给封赠、磨勘绫纸之类,皆有不臣之迹。及被召,尽掠公私之财,选精兵自卫出蜀。虽膏斧钺,不足以谢宗庙。若蚤正典刑,示天下不复用,则陕右之地,不劳师而自复矣。” 侍御史辛炳素憾浚,亦论浚误国犯分:“富平之役,赵哲转战用命,势力不敌而溃,浚乃诛哲,致其徒怨叛。又信王庶一言,杀曲端于狱中,端之部曲又皆叛去,其后日夜攻打川口,公行文檄求端于浚者是也。和尚原之战,王万年之功为多,浚乃抑之。万年怨愤叛去,与哲、端溃卒力窥川口,金人特因之耳。又用赵开营财利,行榷茶盐及隔槽酒法,苛细特甚,内结人怨,西蜀之不亡者幸也。凡朝廷所除监司郡守至,辄不许上,必己所命乃得赴。张深以老乞退,则令五日一赴宣司治事,此例安出哉!甚者擅肆赦宥,一岁凡再,自古便宜未有如是之专者也。湖南、北非浚地分,乃遣李允文、王以宁,假以便宜,肆行生杀,遂乱两路。败事而归,不自知罪,犹移文令葺治府第,浚谓枢廷之权为己家物乎?即被召,尽刷四川之财以行,尚敢托言那掇随军钱物应副解潜、程昌宇,欲以要功,不知钱何所从出哉?沿路札下荆、峡诸州,计置箭簳各数百万;又言如难计量,即具因依回报,是徒欲求进,不恤民力之困也。浚闻罢之始,则迁延不行,中则疑而有请,欲俟至潭州,道路无虞而后造朝,近又奏乞至衢州留数日修治器甲,今闻政府虚位,则至衢州一日而行,星夜兼程,不复留滞,何前缓而后急?”疏入,不报。 前一日,炳以急速请对,论:“浚为黄潜善所知,自兴元曹官一二年间引为侍从。及金人有窥江南意,乃避祸远去,引一时小人如刘子羽、程唐辈诛求聚敛,四川骚然。陛下初许浚便宜黜涉,盖以军事在远,不欲从中制也。浚辄立招贤馆,有视龙图阁之命,以孺人封号封参议官之妾。陛下常遣中使抚问,浚乃与之加秩,劳其远来,其狂悖甚矣。陛下遣郎官持节召之,浚乃偃蹇迁延,既到鼎、澧间,擅差抚谕官骚扰州县。所为一至于此,望赐罢黜,明正典刑,以为人臣跋扈之戒。” 浚至行在,诏浚随行军马尽付神武中军统制杨沂中,逐行钱物隶内藏为封桩激赏库。浚既见,遂赴枢密院治事。 三月,辛亥朔,川陕宣抚司都统制吴玠败金人于仙人关。 初,金右都监宗弼连战未决,玠遥与宗弼相见。宗弼遣人谓曰:“赵氏已衰,不可扶持;公来,当择善地百里而王之。”玠谢曰:“已事赵氏,不敢有贰。” 金人遣生兵万馀击玠营之左,玠分兵击却之,敌怒,拥众乘城。玠遣统制官杨政以刀枪手深入,统制官吴璘以刀画地,谓诸将曰:“死则死此,敢退者押!”金人分为二陈,宗弼陈于东,将军韩常陈于西,南军苦战久,遂退屯第二隘。时军中颇有异议,欲别择形胜以守,璘曰:“方交而退,是不战而却也。吾度此敌走不久矣。”政亦言于玠曰:“此地为蜀扼塞,死不可失,当守以强弩,彼不敢舍此而攻关。”玠从之。 金人进攻第二隘,人被两铠,铁刃相连,鱼贯而上,璘督士死战,矢下如雨,金兵死者复践而登。完颜杲驻马四视久之,曰:“吾得之矣!”翼日,命诸军并力攻营之西北楼,统领官陇干姚仲登楼死战,楼已欹,仲以帛为绳,曳使复正;金人以火焚楼柱,仲取酒灭之。玠又遣政与统领官田晟以锐兵持强力大斧击其左右,夜,布火四山,大震鼓随之。壬子夜,垒中大出兵,遣右军统领王庆及王武等诸将分紫白旗入金营,金兵惊溃,将军韩常射损左目,敌不能支,遂引兵宵遁。右军统制张彦劫横山寨,斩千馀级,玠遣统制官王浚设伏河池,扼其归路,又败之。 是举也,金人决意入蜀,自完颜杲已下,皆尽室以来,既不得志,遂还凤翔,授甲士田,为久留计,自是不复图蜀矣。 金人之始入也,玠檄召金房镇抚使王彦、熙河路总管关师古来援;师古已叛,彦亦不至,独绵、威、茂、石泉军安抚使刘锜以所部会之。玠闻师古叛,并其军麾下,厚资给焉,由是玠军益以精强。 戊午,端明殿学士、江南西路制置大使赵鼎参知政事。时鼎已召未至。 壬戌,参知政事、同都督江、淮、荆、浙诸军事孟庾自镇江至行在。 癸亥,侍御史辛炳试御史中丞,中书舍人唐煇试左谏议大夫。 礼部侍郎兼侍讲、权学士院陈与义言:“明堂之礼,有汉武汾上之制,绍兴元年,实已行之。若再举而行,适宜于今事,无戾于古典。”太常丞詹公荐、博士刘登亦言:“古人巡幸,自非封禅告成,未有行郊祀者。今岁若且祀明堂,实得权时之义。但绍兴元年,止设天地祖宗四位,不曾设皇祐百神。议者疑郊与明堂当间举。”帝乃命有司条具明堂典礼以闻。 乙丑,检校少保、奉国军节度使、知枢密院事张浚罢,为资政殿大学士、左通奉大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时辛炳、常同论浚不已,帝未听。二人因录所上四章申浚,浚惧,即移疾待罪,且以吕颐浩在相位时书进呈,帝乃释然。炳又言:“前此人臣,未有如浚之跋扈僣拟、专恣误国、欺君慢上者,浚兼有众恶,望早赐窜黜。”同亦论奏如炳言,故浚遂罢,未几,谪福州居住。 癸酉,龙图阁直学士、知湖州汪藻上所编《元符庚辰以来诏旨》二百卷,诏送史馆。 夏,四月,庚辰朔,制授吴玠定国军节度使、川陕宣抚副使。玠因除宣副,遂移镇、加恩,帝赐以所御战袍、器甲,且赐亲笔曰:“朕恨阻远,不得拊卿之背也!” 玠素不为威仪,既除宣抚副使,简易如故。常负手步出,与军士立语,幕客请曰:“今大敌不远,安知无刺客?万一或有意外,岂不上负朝廷委任之意,下孤军民之望哉?”玠谢曰:“诚如君言。然玠意不在此。国家不知玠之不肖,使为宣抚,恐军民之间有冤抑无告者,为门吏所隔,无由自达耳。”幕客乃服。 癸未,宝文阁直学士、宣抚处置使参议官刘子羽,责授单州团练副使、白州安置;宝文阁学士、宣抚处置使参议官程唐,落职,提举江州太平观,本州居住。 丙戌,吴玠与金人战,败之,遂复凤、秦、陇州。 戊子,神武左副军统制李横,以襄阳失守,于国门待罪,诏放罪。 横与蔡、唐州、信阳军镇抚使牛皋、商、虢州镇抚使董先,自南昌随赵鼎赴行在,诏以其军万五千人属神武右军都统制张俊。皋见帝,因陈刘豫必灭之理,中原可复之计,乃命皋复往江州,听岳飞节制。 庚寅,置孳生牧马监于临安府。 庚子,诏江东宣抚使刘光世遣兵巡边。 初,襄阳既为伪齐将李成所据,川、陕路绝,湖、湘之民亦不奠居。朱胜非言:“襄阳上流,襟带吴、蜀,我若得之,进则可以蹙贼,退则可以保境。今陷于寇,所当先取。”帝曰:“今便可议,就委岳飞何如?”参知政事赵鼎曰:“知上流利害,无如飞者。”鼎因奏令淮东宣抚使韩世忠以万人屯泗上为疑兵;令光世先精兵出陈、蔡,庶几兵势相接。 癸卯,谏议大夫唐煇言:“伏见川陕宣抚司捷奏再至,谓敌兵尽去。臣窃思金人之来,拥众十馀万,是欲必得四川。然则方遣使议和而进兵攻取,此其素谋久矣。李成之在襄阳,盖与川、陕之师相表里,今不得志于川、陕,必与李成合兵,或侵荆南,或窥淮甸,必不肯一战遂已。望申敕诸帅,整军旅,远斥堠,备御加严,则为尽善。庙堂于上流及淮甸,宣讲求所以战守之策,尤不可缓。”乃命三省、枢密院讲求战守之策,仍札沿江诸帅严加备御。 丁未,以忠锐第一将隶神武军。初,崔增从荆南制置使王侄讨杨么,遇贼,战死,侄因请其军自隶,许之。 是月,金主至自东京。 五月,辛亥,直龙图阁、知建康府吕祉乞存旧行宫以为便殿,许之。 御史中丞辛炳言:“窃见祖宗朝宰相执政,员数稍多,每有所施设,必都堂聚议,参订可否而行之。故仁宗皇帝时,虽有西夏元昊之叛,而晏然若无事者,以韩琦、范仲淹辈同心协济也。臣得诸搢绅之间,咸谓顷者驻跸会稽,犹闻大臣每日会议,至三至四。自吕颐浩再相,专权自私,会食外往往各于閤子押文字,虽军旅之事,差除之属,亦有不同相关决者。陛下遭时多艰,四方未靖,一日二日万几,尽以付之二三大臣,间有横议害政者,不旋踵而遂去之,政欲庙堂之上同寅协恭,可否相济,以赞中兴之业也。愿诏大臣上体宵旰之意,每一号令之出,一政事之施,人材之进退,赏罚之劝惩,凡有涉于利害者,必商榷参订,审得其当,然后言于陛下而行之,尽复昔时会议故事,以踵前古都俞之风。佥论既谐,宜无乖谬。兹事体大,惟陛下留意。”壬子,诏札与三省、枢院。 川陕宣抚司奏敌兵自凤翔退走,诏札与沿江诸帅、神武诸军,仍出榜晓谕。 甲寅,江西制置使岳飞复郢州。 初,飞既出师,诏淮西宣抚使刘光世发精兵万馀人援之,飞率统制官王万等自鄂渚趋襄阳,右仆射朱胜非许迄事建节,且命户部员外郎沈昭远往总军饷。参知政事赵鼎,请帝亲笔诏监司、帅守饷飞军无阙。飞将发,命军士毋得残民,禾稼皆秋毫不敢犯。遂引兵攻襄阳,军声大振。 乙卯,诏:“荆、浙、江、湖通接边报州军,并置拨铺,每二十里为一铺,增递卒五人,日增给食钱,月一更替。文书稽违,如传送金字牌法抵罪。提举官常切检点。” 辛酉,淮东宣抚使韩世忠奏,本军统兵官武功大夫、贵州刺史刘光弼乞升差,帝谓辅臣曰:“光弼必光世之家,兹事未便,恐光世疑也。” 世忠与光世交恶不已,至是世忠自扬州入朝,殿中侍御中常同言:“二臣蒙陛下厚恩,若不协心报国,一旦有急,其肯相援!望分是非,正典刑,以振纪纲。”帝以章示二人。它日,带御器械刘光烈召带御器械韩世良食,世良拒之,世忠见帝,因及其事,帝曰:“世良等内诸司耳,设有不知,罢其一可也。至如大将,国家利害所系,汉贾复、寇恂以私愤几欲交兵,光武一言分之,即结友而去。卿与光世不睦,议者皆谓朝廷失驾驭之术,朕甚愧之。”世忠顿首请罪,曰:“敢不奉诏。它日见光世,当负荆以谢。”帝以其语谕辅臣,然二人卒不解。于是光弼更领夔州路兵马都监兼知黔州,仍旧从军。 甲子,参知政事孟庾兼权枢密院事。 甲戌,国子监丞王普上明堂典礼未正者十二事;其二,先荐牛,后羊豕;其三,尊罍之数;其四,升祠祭法酒于内法酒之上;其六,礼官冕服,旧自七旒以下,凡三等,今增为四等;其七,皇帝未后诣斋室,非三日斋之义,请改用质明;其八,行事官致祭,勿给酒;其九,以侍中、中书令等侍立待閤门官;其十,设席,升烟,奠册,勿以散吏;其十一,乐典先制谱,后撰词,非是,请倚词制谱;其十二,皇帝还位,当歌大吕以易黄钟;皆从之。其一,请以玉爵易陶匏;其五,言《三礼图》祭器制度不合古,请用政和新体改造;皆未克行也。 诏:“神武右军选精锐军马三千人戍虔州,专一措置虔、吉一带盗贼,权听江西帅司节制。”先是岳飞出师,已破贼首钟十四等十馀寨,至是其徒周十隆等出没未已,遂命将官赵祥、李升以所部往讨之。 是月,江南西路、舒、蕲、黄、复州、汉阳军、德安府制置使岳飞引兵复襄阳府。初,伪齐将李成闻郢州失守,乃弃襄阳去,飞进军据守,遂复唐州。 六月,乙未,给事中胡交修试尚书刑部侍郎。 太白昼见,经天。 戊戌,诏:“神武军、神武副军统制、统领官并隶枢密院。” 辛丑,诏:“祖宗正史、实录、宝训、会要,令史馆各抄二本,一进入,一付祕阁。” 丙午,帝谓执政曰:“岳飞已复襄、郢,尼玛哈闻之必怒,况今正是六月下旬,便可讲究防秋,傥敌人尚敢南来,朕当亲帅诸军迎敌。若复远避为泛海计,何以立国耶!” 权尚书吏部侍郎刘岑改户部。 是月,江西制置使岳飞复随州。 初,飞令前军统制张宪引兵攻随州,月馀不能下。神武后军中部统领兼制置司中军统制牛皋请行,乃裹三日粮往,众皆笑之,粮未尽而城拔,生执其知州王嵩送襄阳府,磔于市。飞之复襄、郢也,选锋军统制董先颇有功。先、皋皆久在京西,故飞以为将。 荧惑犯南斗。 是夏,金都元帅宗翰、右监军希尹自云中之白水泊,左副元帅宗辅自燕山之望国崖,左监军昌自祁州之麻田大岭避暑。宗翰、希尹寻入见金主,右都监宗弼自凤翔还燕山府,率宗辅往会之。迁西京枢密院于归化州。 先是刘豫移书于金元帅府曰:“徐文一行久在海中,尽知江南利害。文言:‘宋主在杭州,其候潮门外钱塘江内有船二百,宋主初走入海时于此上船。过钱塘江,别有河入越州,向明州定海口迤逦前去为昌国县,其县在海中,宋人聚船积粮之所。今大军可先往昌国攻取船粮,还趋明州城下夺取宋主御船,直抵钱塘江口。今自密州上船,如风势顺,五日夜可抵昌国;或风势稍缓,十日或半月即可至矣。’”至是,诸将会议,宗翰坚执以为可伐,宗弼曰:“江南卑湿,今士马困惫,粮储未丰,恐无成功。”宗翰曰:“都监务偷安尔!”宗辅亦谓豫所言不可行。后迄如宗弼言。 ◎宋纪一百十四 ∷起阏逢摄提格七月,尽十二月,凡六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绍兴四年金天会十二年 秋,七月,戊申朔,吏部尚书兼侍讲胡松年充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徽猷阁待制、知临安府梁汝嘉试尚书户部侍郎兼知临安府。 己酉,龙图阁学士、知镇江府沈与求复为吏部尚书。 建昌军乱,杀知军事、左朝请郎刘滂。 建昌兵素骄,邀取无艺,滂以法裁之。及是市肆聚博,群卒掠取不从,遂毁撤其肆,殴伤其人,滂杖而责偿之,众愤。兵马监押沈敦智以俸缗代偿,且以言激众,军士修达、饶青等相与作乱,杀滂及其家,通判军事张棫、判官赵不停皆死。贼遂胁寓居左中大夫、提举亳州明道宫张羲叔权军事,尽刺强壮为兵,欲纵掠傍郡,羲叔谕止之,乃婴城自守。 滂,东阳人,尝为太常博士,用近臣詹义、汪藻、李公彦荐,守建昌军,及是遇害。 癸丑,水贼杨钦攻鼎州杜木寨,破之。 时折彦质自湖南报制置使王〈王燮〉,以为贼三不可招。〈王燮〉乃遣兵践其禾稼,贼乘大水攻寨,破之。中训郎、鼎州游奕将许签为所杀,官军死者不可胜数,贼愈增气。 乙卯,祠部员外郎范同言:“师克在和。大抵刚果豪健之士,以气相高,始由小嫌,浸成大衅。然古之贤将,急公家,弃私仇,舍怨忘愤,终成令名者,盖不乏人。陛下拔用才杰,礼遇勋贤,备极荣宠,固将凭藉忠力,扫除腥秽,一清寰宇,恢复祖宗之业。而道途窃议,以为将帅忘辑睦之义,记纤介之怨,或亭高位而忌嫉轧己,或恃勋劳而排抑新进。审如是,它日必有重贻圣虑者。欲望明示至意,及其细微,易于改图,使之视春秋诸卿以为戒,追汉、唐名将而踵其迹,岂惟社稷是赖,而勋名宠位,尤亭始终,亦陛下保全之德也。”诏札与诸将帅。先是刘光世、韩世忠久不叶,而岳飞自列校拔起,颇为世忠与张俊所忌,故同及之。 甲子,江西、安、复等州制置使岳飞复邓州。 时李成既遁去,与金、齐合兵,屯邓州之西北。飞遣统制官王贵出光化,张宪出横林,前二日至城下。成兵来战,统制官董先出奇要击,大败之。成党高仲入城据守,将士蚁附而上,遂克之。飞移屯德安府。 丙寅,神武右军统领官赵详等引兵入建昌军,执叛兵,诛之。 先是朝廷命详自虔州进兵,而江西制置使胡世将亦遣左朝请大夫、本司参议官侯悫、中军统领官邱赟与之会。前一日,悫等至城下,权军事、左中大夫张羲叔遣叛兵刘净等就招。翼日,军中胁从者六百馀人解甲出城,其首谋犹不出。悫等纵兵入城,贼败走,追杀五百馀人。时降者尚怀反侧,悫尽诛之。既而羲叔待罪于朝,士民言其有抚定之劳,乃诏放罪。于是叛兵所掠金帛子女,多为悫所取而去。 辛未,龙图阁学士、枢密都承旨章谊、给事中孙近使金国还,入见。 初,谊等至云中,与都元帅宗翰、右监军希尹论事,不少屈。金人谕令亟还,谊等曰:“万里衔命,兼迎两宫,必须得请。”乃令金吾卫上将军萧庆受书。 初,谊等之行,论李永寿所需三事,金人互有可否,独画疆一事未定。而宗翰答书,又约以淮南毋得屯驻军马,盖欲画疆以益刘豫也。 谊等还,至睢阳,为豫所留,以计得免。帝嘉劳久之。 乙亥,龙图阁学士、枢密都承旨章谊试刑部尚书,给事中孙近试尚书吏部侍郎兼直学士院。 执政进呈赵详已平建昌叛兵,帝曰:“官兵既入城,宁免玉石俱焚?”赵鼎进曰:“未必敢肆杀戮,恐须劫掠耳。”帝愀然不悦曰:“斯民无辜,遽遭此祸,其令有司优恤之。” 丁丑,刘豫闻岳飞复襄阳,遣使乞师于金主以求入寇,金主以方遣韩肖胄、章谊来聘,未可起兵。齐奉仪郎罗诱上南征议于豫,豫大悦,以诱为行军谋主。 是月,豫调登、莱、沂、密、海五郡军民之兵二万人,屯密之胶西县,集民间之舟大小五百,装为战舰,以其閤门宣赞舍人、知密州刘某充都统领,叛将徐文为前军,声言欲袭定海县。 八月,戊寅朔,宗正少卿兼直史馆范仲入见。帝云:“以史事召卿。两朝大典,皆为奸臣所坏,若此时更不修定,异时何以得本末!”冲因论熙宁创制,元祐复古,绍圣以降,弛张不一,本末先后,各有所因,不可不深究而详论。帝云:“如何?”对曰:“臣闻万世无弊者道也,随时损益者事也。祖宗之法,诚有弊处,但当补缉,不可变更。仁宗时,大臣如吕夷简之徒,持之甚坚;范仲淹等初不然之,议论不合,遂攻夷简,仲淹坐此迁谪。及仲淹执政,犹欲伸前志,久而自知其不可行,遂已。王安石自任己见,尽变祖宗法度,上误祖宗,天下之乱,实兆于此。”帝曰:“极是。朕最爱元祐。”帝又论史事,冲对:“先臣修《神宗实录》,大意止是尽书王安石过失,以明非神宗之意。其后蔡卞怨书其妻父事,遂言哲宗绍述神宗,其实乃蔡卞绍述王安石也。至《哲宗实录》,亦闻尽出奸臣私意。”帝曰:“皆是私意。”冲对:“未论其它,当先明宣仁圣烈诬谤。”帝曰:“正当辨此事。本朝母后皆贤,前世莫及。道君皇帝圣性高明,乃为蔡京等所误。当时蔡京外引小人,内结阉官,作奇伎淫巧以惑上心,所谓逢君之恶。”冲对:“道君皇帝止缘京等以绍述二字劫持,不得已而从之。”帝曰:“人君之孝,不在如此,当以安社稷为孝之大。”帝又论王安石之奸曰:“至今犹有说安石是者。近日有人要行安石法度,不知人情何故直至如此!”冲对曰:“昔程颐尝问臣,‘安石为害于天下者何事?’臣对以新法。熙曰:‘不然。新法之为害未为甚,有一人能改之即已矣。安石心术不正为最大。盖已坏天下人心术,将不可变。’臣初未以为然。其后乃知安石顺其利欲之心,使人迷其常性,久而不知自此,所谓坏天下人心术。”帝曰:“安石至今岂可尚存王爵!” 庚辰,御札:“参知政事赵鼎知枢密院事,充川陕宣抚处置使。” 戊子,赵鼎改都督川、陕、荆、襄诸军事。先是鼎因奏事言:“臣今于所行,与吴玠为同事,或当节制之邪?”帝悟,故有是命。 己丑,赵鼎开都督府治事。鼎奏以秘书省正字杨晨、枢密院编修霍蠡、太府寺丞王良存并充干办公事,从之。 辛卯,殿中侍御史张致远言:“广东循、惠、韶、连数州,与郴、虔接壤,自邻国深入,残破无馀。今则郴寇未残,韶、连疲于守御,而广州之观音,惠州之河源,循州之兴宁,千百为群,绯绿异服,横行肆掠,以众为强。吴锡既还,湖南韩京素称怯弱,海荒迥远,奏报稽时。臣闻朝廷遣赵详一军招捕虔寇,因降德音,开其自新之路。广东与虔,犬牙错境,今号魁首,多是虔人。愿推广于天恩,以抚绥于遐域,令详与京相为声援,谕虔守与广东帅审处事宜,得强梗而必诛,贷胁从而罔治,乘此军力,悉务讨平。仍严养寇之刑,虽去官不宥;大革相聚之弊,每先事而图。非惟良民不陷于非辜,庶几陛下得行于仁政。”从之。 乙未,左宣教郎、守尚书吏部员外郎魏良臣为左朝散郎、充大金国军前奉表通问使,武德郎、閤门宣赞舍人王绘为武显大夫副之;仍命良臣假工部侍郎,绘假右武大夫、果州团练使。 诏以余杭县南上下湖地置孳生牧马监,命临安府守臣兼提举。每马五百匹为一监,牡一而牝四之,岁产驹三分毙二上下,皆有赏罚。 丙申,诏追王安石舒王告。 己亥,虔州兴国县南木寨周十隆等千六百人奉德音出降,江西制置司统领官毛佐、王赟、赵恕往受之。未成,官军掠其妇女;十隆惧,复与其徒奔突水南而去,遂掠汀、循诸州。 辛丑,给事中唐煇试尚书礼部侍郎,仍兼侍讲。 壬寅,神武后军统制、充江南西路荆南制置使岳飞为清远军节度使、湖北路荆襄潭州制置使。 先是神武前军统制王侄,在湖北连年,不能讨贼。会岳飞复襄阳赏功,枢密院因言:“杨太等作过日久,先因张浚奏乞招安,特与放罪,许令出首,而迁延累月,终无悛心,理难容贷。〈王燮〉出师逾岁,不能成功,与潭、鼎帅守每事忿争,不务协心,致一方受弊。”乃诏专委飞措画讨捕,仍令知鼎州程昌宇自上流进兵,湖南制置大使司遣马准、步谅两军听昌宇节制,荆南镇抚使解潜亦遣兵船约期进讨;命〈王燮〉将所部还江州。飞时年三十二,自渡江后,诸将建节,未有如飞之年少者。 户部侍郎兼权临安府梁汝嘉奏:“明堂行礼殿成,乞提领官以次推赏。”帝曰:“朕爱惜名器以待战士,士木之功,岂当转官!但可等第支赏耳。” 九月,丁未朔,直徽猷阁、主管临安府洞霄宫富谟为江南西路转运副使,应副岳飞大军钱粮。 己酉,左中奉大夫、知开州耿自求为川、陕、荆、襄都督府随军转运副使,赵鼎所辟也。 荆南制置司统制官王概,以所部叛于鼎州之城外,西奔桃源县。庚戌,县寨统制官李皋遣小将龚亨率多兵击败之。制置使王〈王燮〉遣兵追至桃源,而概已死,乃责皋取败兵器甲,皋复责亨,亨亦随叛。会〈王燮〉闻罢命,而知鼎州程昌宇念亨屡充选锋,勇而敢战,作手书招之,亨即复归。于是知鄂州程千秋遣准备使唤李宝入周伦寨,招安以归,诏以宝为进义副尉。昌宇又乞选辰、沅、靖州峒丁牌弩手三百人相兼使唤,从之。 庚申,命象州防御使士街朝享太庙神主于温州。 辛酉,合祀天地于明堂。起复尚书右仆射朱胜非为大礼使,惟不入殿门,它职如故。 初,绍兴宗祀止设天地祖宗四位,至是始设从祀神位四百四十三,用祭器七千五百七十一,登歌乐四十,祭服六十三,玉十,犊四,羊、豕各二十有二,分献官五十八,奉礼郎四,乐舞工共二百八十七,而五帝、神州地祗,帝不亲献,用崇宁礼也。始议设从祀诸神七百十一位,会议者请裁省,而礼官言:“十二阶三百六十位无神名,请每阶各设三十五位,每羊豕各二,正备一副,登歌之乐通作宫架之曲。”皆许之。又以祭玉不备,请除苍璧、黄琮外,依天圣故事用珉。既而得玉甚美,然尺寸不及礼经,乃命随宜制造。言者请如祖宗故事,权御台门肆赦。议裁省者,以为宫门地隘,仪卫不能容,乃止。宣赦于常御殿前,三卫班直、宿卫忠佐忠锐将兵、神武右军、中军七万二千八百馀人,共支钱二百三十一万馀缗。刘光世、韩世忠、岳飞、王侄四军,十二万一千六百馀人,共支钱二十八万馀缗。合内外诸军,二百五十九万馀缗,视元年明堂增支九十四万馀缗。而宰执、百官诸司给赐,以军兴权住。礼毕,大赦天下。 乙丑,诏:“三省,枢密院录黄、画黄,并依祖宗条例施行。” 先是侍御史魏矼言:“国家法度森严,讲若画一。凡成命之出,必先录黄;其过两省,则给、舍得以封驳;其下所属,则台谏得以论列;已而传之邸报,虽遐方僻邑,莫不如家至户晓;此万世良法也。臣窃闻近世三省、枢密院,间有不用录黄而直降指挥者,亦有虽画黄而不下部者;纪纲弛废,莫此为甚。欲望特诏三省、枢密院,常切遵守旧典,以示至公。遇两院御史诣省院检察日,除实系机密边事外,悉令取索点检,如有违戾,即具弹奏。自古人臣弄权罔上,固自有术,防微杜渐,得不慎哉!惟陛下留神省察。”故有是旨。 吏部员外郎魏良臣、閤门宣赞舍人王绘,辞往金国军前通问。帝曰:“卿等此行,不须与人计较言语,卑词厚礼,岁币、岁贡之类不须较。见尼玛哈,可为言宇文虚中久在金国,其父母老,日望其归,令早放还。又言襄阳诸郡皆故地,因李成侵犯不已,遂命岳飞收复。”良臣等出,遇神武右军都统制张俊来白事,俊为二人言:“有探报,金人大举,今过南京。”良臣等乞再对,不报。 初,刘豫既纳其臣罗诱南征议,乃遣知枢密院事卢伟卿见金主,具言:“宋人自大梁五迁,皆失其土。若假兵五万下两淮,南逐五百里,则吴、越又将弃而失之,货财子女,不求自得。然后择金国贤王或有德者立为淮王,王盱眙,使山东唇齿之势成,晏然无南顾之患,则两河自定矣。青、冀之地,古称上土,耕桑以时,富庶可待,则宋之微赂,又何足较其得失!”金主命诸将议之。旋以宗辅权左副元帅,右监军昌权右副元帅,调兵五万人以应豫。又以右都监宗弼尝过江,知地险易,使将前军。宗辅下令:“燕、云诸路汉军,并令亲行,毋得募人充役。” 豫遂命其子伪诸路大总管、尚书左丞相梁国公麟领东西道行台尚书令,合兵南侵。始议自顺昌趋合淝,攻历阳,由采石以济。鉴军都制置使李成谓:“鉴民兵尽,除山东饷道辽远,又虑岳飞之军自襄阳出攻其背,不如沿汴直犯泗州,渡淮,以大军扼盱眙,据其津要,分兵下滁、和、扬州,大治舟楫,西自采石以攻金陵,南自瓜洲以攻京口,仍分兵东下,掠海、楚之粮,庶为大利。”于是骑兵自泗攻滁,步兵自楚攻承。 谍报至,举朝震恐。或劝帝它幸,议散百司,赵鼎独曰:“战而不捷,去未晚也。”帝用鼎计。 侍御史魏矼尝言:“陛下宵衣旰食,将大有为,而所任一相,未闻有所施设,惟知今日勘当,明日看详,今日进呈一二细事,明日启拟一二故人,政务山积于上,贤能陆沈于下,方且月一求去,徒为纷扰,宜亟从所请以慰公议。”先是右仆射朱胜非,因久雨乞行策免故事以消天变,又以馀服为请;章十二上,帝许以俟总章礼毕如所请,且有保全旧臣之谕。至是祀明堂已毕,胜非复求去,且论当罢者十一事,矼亦疏胜非五罪,由是得请。 鼎之为参预也,尝与诸将论防秋大计,独张俊曰:“避将何之?惟向前一步庶可脱。当聚天下兵守平江,俟贼退徐为之计。”鼎曰:“公言避非策,是也;以天下之兵守一州之地,非也。公但坚向前之议足矣。”鼎盖阴有所处,故每日留身陈用兵大计,帝意悟,又密使俊为之助。至是决意亲征,留鼎不遣入蜀,鼎奏用十月七日西行,许之。然帝方向鼎,已有命相之意矣。 戊辰,龙图阁学士、知静江府折彦质充川、陕、荆、襄都督府参谋官,不许辞避,用赵鼎奏也。 庚午,起复左宣奉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监修国史朱胜非,解官持馀服,从所请也。 左宣教郎、主管江州太平观朱震守尚书祠部员外郎兼川、陕、荆、襄都督府详议官。 辛未,金人及刘豫之兵分道渡淮。壬申,知楚州、武功大夫、和州防御使樊序弃城去,淮东宣抚使韩世忠自承州退保镇江府。 癸酉,左中大夫、知枢密院事、都督川、陕、荆、襄诸军事赵鼎为左通议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 初,鼎奏禀朝辞,帝曰:“卿岂可远去!当相卿,付以今日大计。”制下,朝士动色相庆。 甲戌,吏部尚书兼权翰林学士兼侍读沈与求为参知政事。 冬,十月,丙子朔,淮东宣抚使韩世忠奏金及刘豫之兵攻承州、楚州。帝谓辅臣曰:“朕为二圣在远,生灵久罹涂炭,屈己请和,而金复用兵,朕当亲总六军,临江决战。”赵鼎曰:“累年退避,敌情益骄。今亲征出于圣断,武将奋勇,决可成功。臣等愿效区区,亦以图报。”遂诏神武右军都统制张俊以所部往授世忠,又令淮西宣抚使刘光世移军建康,车驾定日起发。 丁丑,参知政事孟庾为行宫留守,从权措置百司事务,仍铸印以赐。庾请即尚书省置司,行移如本省体式,合行事从权便宜施行,置降赐激赏公使库如都督府例。又请秘书省、史馆书籍,三省、枢密院诸部案牍,各差本司官一员,于深僻处收寄;大理寺、官告、审院、左藏、东西交引、度牒库、南北库、都茶、草料场官吏并留;太常、司农、太府寺、将作、军器监、进奏、文思院、杂买务并量行存留;宗正寺、国子监、敕令所、大宗正司、杂卖场、并令从便。庾又请留台官一员以警违慢,皆许之。庾乞辍留精兵三千人,分擘使唤,乃命留神武中军五百人及统制官王进一军,又令殿前马步军司及忠锐第五将、临安府将兵皆听庾节制。 戊寅,洪州观察使、权知濮安懿王国令士从乞徙神主、神貌往稳便州军安奉,从之。于是亲贤宅宗子,绍兴府大宗正司,皆从便避兵矣。 己卯,太尉、定江、昭庆军节度使、神武右军都统制张俊为浙西、江东宣抚使。 淮东宣抚使韩世忠以所部至自镇江,复如扬州。初,帝闻金兵渡淮,再以札赐世忠,略曰:“今敌气正锐,又皆小舟轻捷,可以横江径渡浙西,趋行朝无数舍之远,朕甚忧之。建康诸渡,旧为敌冲,万一透漏,存亡所系。朕虽不德,无以君国之子;而祖宗德泽犹在人心,所宜深念累世涵养之恩,永垂千载忠谊之烈。”世忠读诏感泣,遂进屯扬州。 初,金兵渡淮,探者未得其实,以为来兵甚少。赵鼎曰:“金人前入我境,乃以我为敌国也,故纵兵四掠,其锋可畏。今行刘豫之境,犹即其国中也,故按队徐行,不作虚声,然亦不足深畏。” 庚辰,左朝请郎、主管江州太平观范振添差江南东路转运判官,右朝散大夫逄汝霖添差江南西路转运判官,应办移屯大军事务。 癸未,左通奉大夫、福州居住张浚为资政殿学士、提举万寿观兼侍读,不许辞免,日下起发。赵鼎言:“浚可当大事,顾今执政无如浚者,陛下若不终弃,必于此时用之。”故有是命。 诏沿海制置使郭仲荀兼总领海船。 丙戌,诏遣签书枢密院事胡松年先往镇江、建康府,与诸将会议进兵,因以觇敌情。帝曰:“先遣大臣,谕以朕意,庶几诸将贾勇争先。”沈与求曰:“真宗澶渊之役,先遣陈尧叟,此故事也。” 诏:“常程事并权住,俟过防秋取旨。” 殿中侍御史张致远言:“车驾总师临江,乞速降黄榜,预行约束,每事务在简省,稍有配率,许人陈告;仍委侍从、台谏官觉察弹劾。”从之。 诏刑部尚书章谊、吏部侍郎兼直学士院孙近、户部侍郎刘岑、中书舍人王居正、右司谏赵霈、殿中侍御史张致远、右司员外郎王绾、枢密院检详诸房文字陈昂、吏部郎官汪思温、度支郎官李元瀹及诸司局官,并令扈从。吏部侍郎郑滋、礼部侍郎唐煇、刑部侍郎胡交修、起居舍人刘大中,监察御史张绚并留临安府。于是台臣检正、都司郎官,或往军前,或押案牍往傍郡收寄,在临安府才十馀人而已。 丁亥,降授右武大夫、和州防御使马扩复拱卫大夫、明州观察使、充枢密院都承旨。扩入对,遂有是命。翊日,赵鼎奏:“陛下用人如此,何患不得其死力!”帝曰:“扩知兵法,有谋略,不止于斗将而已。”孟庾因奏以扩兼留守司参议官。 戊子,胡松年辞行。 时淮西宣抚使刘光世密遣属宫告赵鼎曰:“相公本入蜀,有警乃留,何故与它人负许大事?”鼎恐帝意移,复乘间言:“今日之势,若敌兵渡江,恐其别有措置,不如向时尚有复振之理。战固危道,有败亦有成,不犹愈于退而必亡者乎?且金、齐俱来,以吾事力对之,诚为不侔,然汉败王寻,晋破苻坚,特在人心而已。自诏亲征,士皆贾勇,陛下养兵十年,正在一日。”由是浮言不能入矣。 参知政事沈与求兼权枢密院事。 太常寺请车驾所过十里内神祠及名山大川,并遣官致祭,从之。 严州桐庐县进士方行之献家财七千缗助军,户部乞许行献纳,依例补官,从之。 淮东宣抚使韩世忠邀击金人于大仪镇,败之。 初,奉使魏良臣、王绘在镇江,被旨趋行,乃以是月丙戌渡江,丁亥,至扬子桥,遇世忠,遣使臣督令出界。时朝廷已知承、楚路绝,乃连伪界引伴官牒付良臣等,令于阻截处照验,又令淮东帅司召募使臣,说谕承、楚州令放过奉使。良臣等至杨州东门外,遇先锋军自城中还,问之,云相公令往江头把隘。入城,见世忠坐谯门上,顷之,流星庚牌沓至,世忠出示良臣等,乃得旨令移屯守江。世忠留食,良臣等辞以欲见参议官陈桷、提举官董日攵,遂过桷等共饭。世忠遣人传刺谢良臣、绘,且速桷等还。桷、日攵送二人出北门,绘与桷有旧,驻马久之,以老幼为托。晚,宿大仪镇。 翼日,行数里,遇金骑百十控弦而来,良臣命其徒下马,大呼曰:“勿射,此来讲和。”敌乃引骑还天长,问:“皇帝何在?”良臣对曰:“在杭州。”又问:“韩家何在?士马几何?”绘曰:“在扬州,来时已还镇江矣。”又曰:“得无用计,复还掩我否?”绘曰:“此兵家事,使人安得知!”去城六七里,遇金将聂哷贝勒,同入城,同讲和事。且言:“自泗水来,所在州县,多见恤刑手诏及戒石铭,皇帝恤民如此。”又问:“秦中丞何在?”绘答以“今带职奉祠,居温州。”又言:“尝作相,今罢去,得非恐为军前所取故耶?”绘曰:“顷实居相位逾年,坚欲求去,无它也。”又问:“韩家何在?”良臣曰:“来时亲见人马出东门,望瓜洲去矣。”绘曰:“侍郎未可为此言。用兵,讲和,自是二事。虽得旨抽回,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还与不还,使人不可得而知也。” 初,世忠度良臣已远,乃上马,令军中曰:“视吾鞭所向。”于时引军次大仪镇,勒兵为五陈,设伏二十馀处,戒之曰:“闻鼓声,则起而击敌。”聂哷贝勒闻世忠退军,喜甚,引骑数百趋江口,距大仪镇五里,其将托卜嘉拥铁骑过五陈之东,世忠与战,不利,统制呼延通救之,得免。世忠传小麾鸣鼓,伏者四起,五军旗与金旗杂出,金军乱,弓刀无所施,是南师迭进,背嵬军各持长斧,上揕人胸,下捎马足,敌全装陷泥淖中,人马俱毙,遂擒托卜嘉。世忠又遣董日攵兵往天长县,遇金人于鸦口桥,擒四十馀人。 己丑,尚书礼部侍郎唐煇兼权兵部侍郎。 金人围濠州。 淮东宣抚使前军统制解元与金人战于承州,败之。 初,金人至近郊,元知之,逆料金人翊日食时必至城下,乃伏百人于路要之,又伏百人于城之东北岳庙下,自引四百人伏于要路之一隅。令曰:“金人以高邮无兵,不知我在高邮,必轻易而进。俟金人过,我当先出掩之,伏要路者见我麾旗,则立帜以待。金人进退无路,必取岳庙走矣,果然,则伏者出。”又密使人伏樊良,俟金人过,则决河岸以隔其归路。时金人果径趋城下,元密数之,有一百五十骑,乃以伏兵出,麾旗以招伏要路者,伏兵皆立帜以待。金人大惊,遂向岳庙走,元率兵追之,擒一百四十八人,战马器械皆为元所得。 初,聂哷贝勒既败归,召奉使魏良臣等至天长南门外。良臣等下马,金骑拥之而前。聂哷愤甚,脱所服貂帽,按剑瞋目谓曰:“汝等来讲和,且谓韩家人马已还,乃阴来害我!”诸将举刃示之,良臣等曰:“使人讲和,止为国家。韩世忠既以两使人为饵,安得知其计?”往返良久,乃曰:“汝往见元帅。”遂由宝应县用黄河渡船以济。 右副元帅昌遣接伴官团练使萧揭禄、少监李聿兴来迓。聿兴见良臣,问:“所议何事?”良臣曰:“此来为江南欲守见存之地,每岁贡银绢二十五万匹两。”绘云:“见存之地,谓章谊回日所存之地。”聿兴又云:“兵事先论曲直,师直为壮。淮南州县,已是大国曾经略交定与大齐,后来江南擅自占据;及大兵到来,又令韩世忠掩其不备。”良臣等云:“经略州县事,前此书中初未尝言及,止言淮南不得屯兵,本朝一如大国所教。”聿兴云:“襄阳州县,皆大齐已有之地,何为乃令岳飞侵夺?”良臣云:“襄阳之地,王伦回日系属江南,后李成为刘齐所用,遂来侵扰。又结杨么,欲裂地而王之。江南恐其包藏祸心,难以立国,遂遣岳飞收复,即非生事。”聿兴云:“元帅欲见国书。”遂以议事、迎请二圣二书授之。揭禄又问:“秦中丞安否?此人原在此军中,煞是好人。”良臣等对如初。聿兴再云:“奈何更求复故地?”绘云:“以中间丞相惠书有云:‘既欲不绝祭祀,岂肯过为吝爱,使不成国。’是以江南敢再三恳告。若或不从,却是使不成国。”聿兴云:“大齐虽号皇帝,然只是本朝一附庸,指挥使令,无不如意。”又云:“此去杭州,几日可以往回?”绘云:“星夜兼程,往回不过半月。”聿兴曰:“昨日书,元帅已令译字,一二日可得见矣。” 庚寅,诏信安郡王孟忠厚迎奉泰宁寺昭慈圣献皇后御容往稳便州军安奉。 壬辰,定国军承宣使、秦凤路马步军副都总管、知秦州兼节制阶、文州统制军马吴璘为熙河兰廓路经略安抚使、知熙州、统制关外军马,明州观察使、环庆路马步军副都总管兼知庆阳府杨政为环庆路经略安抚使、知庆阳府、同统制官关外军马兼节制成、凤、兴州,用宣抚使奏也。关师古之叛也,其所部阶、成二州犹在,故命璘分领之。自富平败后,五路之地悉属伪齐,经略使虚名而已。 癸巳,江东、淮西宣抚使刘光世引军屯建康府。 甲午,尚书户部侍郎刘岑兼工部侍郎,中书舍人王居正兼礼部、兵部侍郎。 初令江、浙民悉纳折帛钱,用户部侍郎梁汝嘉请也。 是时行都月费钱百馀万缗,且拨发军马,财无所出,故令民输?全折,输帛者半折见钱,每匹五千二百省,折帛钱自此益重。汝嘉等又请江、浙丝并折见钱,绵半折钱,诸路各委漕臣一员,计纲起发赴行在。 遣侍御史魏矼往刘光世、监察御史田如鳌往张俊军前计事。 是时光世军马家渡,俊军采石矶,帝命趋二人往援韩世忠,而光世等军权相敌,且持私隙,莫肯协心。矼至光世军中,谕之曰:“彼众我寡,合力犹惧不支,况军自为心,将何以战!为诸公计,当减怨隙,不独可以报国,身亦有利。”光世意许,矼因劝之移书二帅以示无它,使为掎角。已而二帅皆复书交致其情,光世遂以书奏于帝。于是光世移军太平州。 丙申,金人破濠州,守臣閤门宣赞舍人寇宏弃城走,右宣教郎、通判州事国奉卿为所杀。 先是宏率军民城守,城中兵少,大率以三人当一女头,军民与僧道相参,每十人为一甲,不得内顾。每一慢道,以二长刀监守,无故上下者杀之。宏昼夜巡行城上,北军以冲车、云梯攻城,作铁锤,上施狼牙钉,有沿云梯而上者,槌击之,头鍪与脑俱碎,尸积于城下,而北军来者不止,凡八昼夜不休。宏知不可为,乃开北门,弃妻子,携老母与寡嫂弃城而去,士卒从之者七十馀人。宏之出也,声言发舟,欲以计破敌。奉卿信之,既而乃知欲为遁计,已登舟,不可入城矣。奉卿尤宏曰:“何不明言于我,携一妾两子,而弃之死地耶?”宏以奉卿为怨己,遂杀之。后以死事闻,赠官与荫。宏既去,权兵马钤辖丁成自南门投拜,兵马都监魏进自东门投拜。金人问:“宏家属何在?”成曰:“偕去矣。”已而闻为成所匿,遂斩成于市,取宏、奉卿家属置于军中,以其将赵荣知州事。 初,敌围城急,将官杨照跃上角楼,以枪刺敌人执黑旗者,洞腹抽肠而死,照俄中流矢死。统领官丁元与金人遇于十八里洲,金人围之,元大呼,告其徒以毋得负国,于是一舟二百人皆被害,无得免者。事闻,并赠承信郎,录其子云。 丁酉,执政进呈车驾进发顿宿次序。帝曰:“朕奉己至薄,况此行本以安民,岂可过为烦扰!又恐州县以调夫修治道路为名,并缘为弊。”赵鼎曰:“朝廷累行约束,丁宁备至。”沈与求曰:“诸将之兵分屯江岸,而敌骑逡巡淮甸之间,恐久或生变,当遣岳飞自上流取间道乘虚击之,敌骑必有反顾之患。”帝曰:“当如此措置,兵贵拙速,不宜巧迟,机事一失,恐成后悔,宜速谕之。” 戊戌,帝登舟,发临安府,奉天章阁祖宗神御以行,主管殿前司公事刘锡、神武中军统制杨沂中皆以其军从。帝不以玩好自随,御舟三十馀艘,所载书籍而已。帝既发,乃命六宫自温州泛海往泉州。晚,泊临平镇。 刘光世乞与韩世忠均支钱粮。帝曰:“诸将之兵,用命则一,其所支钱粮,岂容有异!此皆吕颐浩不公之弊。”赵鼎曰:“朝廷举措既当,诸将自服。今不公如此,必致纷纷。乞下光世会合得钱米之数然后行。”沈与求曰:“岂唯钱粮,至于赏罚亦然。惟至公可以服天下,故赏则知劝,罚则知畏。”帝曰:“大臣不公,何以服众!”鼎曰:“苟为不公,则赏虽厚,人不以为恩,罚虽严,人不以为威。”帝曰:“朕亲总六师,正当公示赏罚。” 己亥,帝次崇德县。韩世忠遣翊卫大夫、宣州观察使、本司提举一行事务董日攵,右朝奉郎、直秘阁、本司参议官陈桷,以所俘金兵一百八人献行在,因言承州陈殁人,乞厚加赠,帝蹙然曰:“使人死于锋镝之下,诚为可悯。可令收拾遗骸,于镇江府择地理殡,仍岁度童行一名照管。”乃诏日攵真除宣州观察使,桷迁右朝奉大夫、充秘阁修撰,中奉大夫、相州观察使解元落阶官为同州观察使,武功大夫、康州刺史呼延通为吉州刺史。 庚子,帝次秀州北门外。 辛丑,帝次吴江县。时知县杨同裒供张以待乘舆之至,民有一家当费三百缣者,其人不伏,械系之。御史张致远三上策论其扰民,同竟罢去。 壬寅,御舟次姑苏。帝乘马入居平江府行宫。守臣孙祐进御膳,其卓子极弊,且有僧寺题识,帝不以为嫌。它日,谓赵鼎曰:“朕念往日艰难,虽居处隘陋,饮食菲薄,亦所甘心。若边境已清,郡邑既安,迎还二圣,再安九庙,帝王之尊固在。”赵鼎曰:“陛下规模宏远如此,则天下幸甚。” 故赠承事郎陈东、欧阳澈,并加赠朝奉郎、秘阁修撰,更与恩泽二资,赐官田十顷。 赵鼎进呈韩世忠奏札,因论建炎之初,黄潜善、汪伯彦擅权专杀,置二人于极典。上曰:“朕初即位,昧于治体,听用非人,至今痛恨。赠官推恩,犹未足以称朕悔过之意,可更赠官赐田。虽然,死者不可复生,追痛无已。” 甲辰,金右副元帅完颜昌召通问使魏良臣、王绘相见,旁有四人,皆衣纱袍、头巾、球靴,与良臣等同席地而坐。昌问劳久之,谕云:“俟三二日左元帅来,议事毕,画定事节,遣汝等归。”良臣退。于时右副元帅昌在泗州,右都监宗弼在天长,左副元帅宗辅尚未至也。 乙巳,淮西安抚使仇悆遣兵击金人于寿春府,败之。初,亲征诏未至,庐州人哗言弃淮保江,悆得旨,急录以示人,人皆思奋;且遣其子津间道告急,帝命为右迪功郎。会敌进据寿春、安丰,悆遣兵出奇直抵城下,与守将孙晖合兵击之,敌战败却去,渡淮,南军入城。翼日,遂复安丰县。 十一月,戊申,胡松年自江上还,入见。帝问控御之计,松年曰:“臣到镇江、建康,备见韩世忠、刘光世军中将士奋励,争欲吞噬敌人,必能屏护王室,建立奇勋。”帝曰:“数年以来,庙堂玩习虚文而不明实效,侍从、台谏搜剔细务而不知大体,故未能靖祸患,济艰难。非朕夙夜留心治军旅,备器械,今日敌骑侵轶,何以御之!”赵鼎曰:“臣等躬闻圣训,敢不自竭驽钝,少副陛下责实之意!” 庚戌,承、楚、泰州水寨民兵并与放十年租税,科役久,仍发钱米赡之。 时承州水寨首领徐康、潘通等遣兵邀击金兵,俘女直数十。既命以官,寻又赐米万石。 壬子,诏曰:“朕以两宫万里,一别九年,凯迎銮辂之还,期遂庭闱之奉。故暴虎冯河之怒,敌虽逞于凶残;而投鼠忌器之嫌,朕宁甘于屈辱;是以卑辞遣使,屈己通和。仰怀故国之庙祧,至于霣涕;俯见中原之父老,宁不汗颜!比得强敌之情,稍有休兵之议,而叛臣刘豫,惧祸及身,造为事端,间谍和好,签我赤子,胁使征行,涉地称兵,操戈犯顺,大逆不道,一至于斯!警奏既闻,神人共愤,皆愿挺身而效死,不忍与贼以俱生。今朕此行,士气百倍。虽自纂承之后,每乖举错之方;尚念祖宗在天之灵,共刷国家累岁之耻,殪彼逆党,成此隽功。念惟夙宵跋履之勤,仍蹈锋镝战争之苦,兴言及此,无所措躬。然而能建非常之功,即有不次之赏,初诏具在,朕不食言。咨尔六师,咸体朕意。” 川陕宣抚司统制官杨从仪败敌于腊家城。 岳飞之取襄阳也,朝廷命宣抚副使吴玠乘机牵制。玠遣从仪以兵入伪地,遇敌,胜之。 丁巳,诏曰:“朕以逆臣刘豫称兵南向,警奏即闻,神人共愤。朕不敢复蹈前辙,为退避自安之计,而重贻江、浙赤子流离屠戮之祸,乃下罪己之诏,亲总六师,临幸江滨,督励将士。然而兴师十万,日费千金,动众劳人,俱所不免,每一念此,恻然疚怀!尚凯诸路监司、帅守与夫郡邑大小之臣,夙夜究心,以体朕意,凡借贷、催科有须于众者,毋得纵吏,并缘为奸;凡盗贼奸宄辄生窥伺者,务绝其萌,毋令窃发。其或乘时扰攘,恣无名之敛,容奸玩寇,失稽察之方,致使吾民横罹困苦,有一于此,必罚无赦。候军事稍定,当遣廷臣,循行郡国。” 戊午,签书枢密院事胡松年兼权参知政事,以沈与求按行江上故也。 时松江既有备,商贾往来自如,通、泰出纳盐货如故。帝见士气大振,捷音日闻,欲渡江决战,赵鼎曰:“退既不可,渡江非策也。金兵远来,利于速战,岂可与之争锋!兵家以气为主,三鼓既衰矣,姑守江使不得渡,徐观其势以决万全。且豫犹不亲临,止遣其子,岂烦至尊与逆雏决胜负哉!”于是遣与求按行江上,与诸将议可否,始知敌骑大集,其数甚众。与求回,言沿江居民旋造屋为肆,敌虽对岸,略不畏之。 金人破滁州。于是淮西、江东宣抚使刘光世移军建康府,淮东宣抚使韩世忠移军镇江府,浙西、江东宣抚使张俊移军常州。 己未,资政殿学士、提举万寿观兼侍读张浚知枢密院事。 浚之未至也,请遣岳飞渡江入淮西,以牵制金兵之在淮东者,帝从之。及入见,帝问鼎:“浚方略何如?”鼎曰:“浚锐于功名而得众心,可以独任。”于是帝复用之。 辛酉,观文殿学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李纲言:“今刘豫悉兵南下,其境内必虚。倘命信臣乘此机会,捣颍昌以临畿甸,电发霆击,出其不意,则豫必大震惧,呼还丑类以自营救,王师追蹑,必有可胜之理。非惟牵制南牧之兵,亦有恢复中原之兆,此上策也。朝廷或以兹事体大,则銮舆驻跸江上,势须号召上流之兵,顺流而下,旌旗金鼓,千里相望,以助声势,则敌人虽众,岂敢南渡!仍召大将率其全师,进屯淮南要害之地,设奇邀击,绝其粮道,豫必退遁。保全东南,徐议攻讨,此中策也。万一有借亲征之名,为顺动之计,委一二大将捍敌于后,则臣恐车驾号令不行,敌得乘间深入,州县望风奔溃,其为患有不可胜言者,此最下策也。往岁金人南渡,意在侵掠,既得子女玉帛,时方暑则势必还师。今刘豫使之渡江而南,必谋割据,将何以为善后之计哉!今日为退避之计则不可。朝廷措置得宜,将士用命,则安知敌非送死于我!顾一时机会,所以应之何如耳。望降出臣章,与二三大臣熟议。” 初,张浚之谪福州也,纲亦寓居焉,浚服其忠义,除前隙,更相亲善。及浚召入,纲因以奏疏附进,帝曰:“纲去国数年,无一字到朝廷,今有此奏,岂非以朕总师亲临大江,合纲之意乎!所陈亦今日急务,可降诏奖谕。” 癸亥,龙图阁直学士、新除都督府参谋官折彦质为枢密都承旨,星夜兼程前来供职。降充集英殿修撰、知鼎州程昌宇复徽猷阁待制,充都督府参议官。 淮西宣抚司统制官、中亮大夫、同州观察使、知兰州王德,与敌遇于滁州之桑根坡,败之,生擒十馀人赴行在。 甲子,诏曰:“张浚爱君爱国,出于诚心。顷属多艰,首唱大义,固有功于王室,仍雅志于中原,谓关中据天下上游,未有舍此而能兴起者,于敌战胜之后,慨然请行。究所施为,无愧人臣之义;论其成败,是亦兵家之常。矧权重一方,爱憎易致,远在千里,疑似难明,则道路怨谤之言,与夫台谏闻风之误,盖无足怪。比复召置之宥密,而观其恐惧怵惕,如不自安,意者尚虑中外或有所未察欤?夫使尽忠竭节之臣,怀明哲保身之戒,朕甚愧焉!可令学士院降诏,出榜朝堂。” 丙寅,初,河东忠义军将赵云尝出兵与敌战,至是敌执其父福及母张氏以招之,且许云平阳府路副总管,云不顾,遂杀福,囚张氏于绛州。久之,云间道奔岳飞军中。既而飞遣云渡河,云因击垣曲县,复取其母。飞以为小将。 己巳,淮西宣抚司选锋副统制王师晟、亲兵副统制张锜复寿春府,执其知府王靖。 辛未,起复秘阁修撰、知岳州程千秋移知鼎州,左朝奉郎张觷知岳州。 帝览除目,问觷才术如何,赵鼎曰:“闻其能办事。”帝曰:“不须更问某人荐,惟才是用。”胡松年曰:“朝廷用人,不可不慎,用一君子则君子进,用一小人则小人进。”帝曰:“君子刚正而易疏,小人柔佞而易亲。朕于任用听察之间,不敢少忽也。” 知枢密院事张浚往镇江视师。 时金人于滁上造舟,有渡江之意。赵鼎密为帝言曰:“今日之举,虽天人咸助,然自古用兵,不能保其必胜,事至即应之,庶不仓猝。万一金人渡江,陛下当亲总卫士,趋常、润,督诸将,乘其未集,并力血战,未必不胜。或遏不住,则由它道复归临安,坚守吴江,敌亦安能深入!臣与张浚分纠诸将,或腰截,或尾袭,各自为谋,天下事无不集矣。”主管殿前司公事刘锡、神武中军统制杨沂中见鼎曰:“探报如此,驾莫须动?”鼎曰:“俟敌已渡江,方遣二君率兵趋常、润,并力一战以决存亡,更无它术。”锡等声言曰:“相公可谓大胆。”鼎曰:“事已至此,不得不然。二君,随驾之亲兵也,缓急正赖为用,岂可先出此言!”锡等乃退。 金左副元帅完颜昌遣通问使魏良臣、王绘归行在。 昌拥三百馀骑,遇于涂,问难再三,良臣等答昌如初见聿兴之语。昌言:“既欲讲和,当务至诚,不可奸诈。况小小掩袭,何益于事!如欲战,先约定一日,两军对敌则可。我国中只以仁义行师,若一面讲和,又一面使人掩不备,如此,恐江南终为将臣所误,如向来大军至汴京,姚平仲劫寨事可见。本朝事体,秦桧皆知,若未信,且当问之。”良臣等以此来有上大金皇帝表、二圣、二后表、丞相、元帅物录六封,乞留军前。译者云:“大金皇帝表可留,它书持去。” 十二月,乙亥朔,尚书吏部员外郎魏良臣,閤门宣赞舍人王绘,至自金国军前,对于内殿,帝问劳其渥。 侍御史魏矼言:“朝廷前此三遣和使,而大金继有报聘,礼意周旋,信言可考。顷复专使寻好,未有衅隙。兹乃刘豫父子造兵端,本谋窥江,初无和意。使人未见国相报书,来自近甸,此而可信,覆辙未远。今大兵坐扼天险,援师舣舟上流,精锐无虑十万。彼刘豫挟金为重,签军本吾赤子,人心向背,久当自携;持重以待之,轻兵以扰之,吾计得矣。惟陛下为宗社生灵之重,仰顺天意,俯从人欲,饬励诸将,力图攻守。”帝甚纳其言。 辛巳,命行宫留守司中军统制王进以所部屯泰州,防通、泰,应援淮东水寨,权听帅司节制。 伪齐保义郎刘远特补忠翊郎。远,同州人,从刘麟入寇,与其徒六人自盱眙脱身来归,皆录之。 丙戌夜,月犯昴,太史以为敌灭之象,帝以谕辅臣。胡松年曰:“天象如此,中兴可期。”帝曰:“范蠡有言:‘天应至矣,人事未尽也。’更在朝廷措置何如耳。” 丁亥,知福州张守言:“臣闻韩世忠所献敌俘,已就戮于嘉禾,远近欣快,不谋同辞。然臣窃谓凡所献俘,若使皆是金人或它国借助,则宜尽剿除,俾无遗育。至于两河、山东诸路之民,则皆陛下赤子也,刘豫驱迫以来,必非得已。若临陈杀戮,势固不免,至于俘执而至,容有所矜。请凡所得俘内,有签军则宜谕以恩信,以示不忍杀之之意,可特贷而归之;或愿留者,亦听其便。不惟得先王胁从罔治之义,而刘豫之兵可使自溃,后虽日杀而驱之使前,将不复为用矣。”疏奏,诏奖之。 壬辰,湖北制置司统制官牛皋、徐庆,败金兵于庐州。 时金增兵复侵淮右,仇悆尽发戍军千人拒之,既而败北,无一还者,遂求救于湖北制置使岳飞,飞遣皋、庆率二千人往援。庆,飞爱将也。是日,皋、庆从骑数十先至,坐未定,斥堠报金人五千骑将逼城。时湖北军未集,悆色动不安,皋曰:“无畏也,当为公退之。”即与庆以从骑出城,谓敌众曰:“牛皋在此,尔辈何为见侵!”乃展帜示之,金兵失色。皋舞槊径前,金兵疑有伏,即奔溃,皋率骑追之,金兵自相践死,馀皆遁去。时淮西宣抚使刘光世亦遣统制官靳赛,至慎县而还。 丁酉,侍御史魏矼言:“日食正旦,乞下有同讲求故事。”帝曰:“日蚀虽是躔度之交,术家能逆知之,《春秋》日食必书,谨天戒也。矼之言良惬朕意,宜下有司,讲求故事,凡可以消变者,悉举行之。” 川陕宣抚副使吴玠奏:“夏国主数通书,有不忘本朝之意。及折可求族属列衔申上玠,云见今训练士马,俟玠出师渡河,即为内援击敌,上报国恩。”帝曰:“此皆祖宗在天之灵扶祐所致,亦有以见人心同愤也。” 戊戌,责授单州团练副使刘子羽复右朝散大夫、提举江州太平观。 时吴玠复辞两镇之节,且言:“子羽累年从军,亦薄有忠勤可录。念其父韐,靖康间死节京城;今子羽罪虽自取,然炎荒万里,毒雾薰蒸,老母在家,殆无生理。诚恐子羽斥死岭海,无复自新,非陛下善及子孙之意。伏望圣慈特许臣纳前件官,少赎子羽之罪,量移近地,得以自新。”三省勘会,子羽与吴玠书所论边事,迹状可考,乃复元官,与宫观。翼日,诏玠笃于风义,诏奖谕。士大夫以此多玠之义,而服子羽之知人焉。 庚子,金人退师。 初,右副元帅完颜昌在泗州,而右都监宗弼屯于竹塾镇,尝以书币遗淮东宣抚使韩世忠约战。世忠方与诸将饮,即席遗伶人张轸、王愈持橘茗为报书,略曰:“元帅军士良苦,下谕约战,敢不疾治行李以奉承指挥也!”时金师既为世忠所扼,会天雨雪,粮道不通,野无所掠,至杀马而食,军皆怨愤。旋闻金主有疾,将军韩常谓宗弼曰:“今士无斗志,况吾君疾笃,内或有变,惟速归为善。”宗弼然之,夜引还。 金军已去,乃遣人谕刘麟及其弟猊。于是麟等弃辎重遁去,昼夜兼行二百馀里,至宿州,方少憩。 辛丑,刑部尚书章谊兼权户部尚书。 癸卯,参知政事沈与求兼权枢密院事。 金人去滁州。 是役也,金据滁州凡四十有七日,神武右军将官卢师迪引兵至竹塾镇,遇敌,败之。 ◎宋纪一百十五 ∷起旃蒙单阏正月,尽六月,凡六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绍兴五年金天会十三年 春,正月,乙巳朔,日有食之。 帝在平江。 金人去濠州。 初,金右都监宗弼与刘豫之兵既去,乃遣人报其知濠州赵荣,荣率北军及投拜官兵马都监魏进偕去,出北门,市人尚未知。少顷,提辖官丁怀等四人,盗库兵欲作战,荣闻之,悔曰“吾弃城而来,无守臣以主州事,安得不乱!”乃以衙兵复入城,怀遁去,执其馀三人,诛之,以隶事参军杨寿亨权知州事。既而州人不便寿亨之政,夺其印,请兵马都监孙奕代之。荣既归,自是金人在江北者尽去矣。 丁未,知枢密院事张浚奏:“金人潜师遁去,今已绝淮而北。见行措置招集淮南官吏还任,抚存归业人户等事。” 侍御史张致远言:“敌骑已远,缘淮南之人多为敌所拘,兼于山间水面结集保守,又有中原被签军民,意欲投归,尚留敌寨,及暂时投避在村野者。不速行措置,深虑官军以袭番伪民社、收复州县为名,肆行剽掠,妄有杀戮;或执俘级,侥幸赏典,使吾民被害,重于寇盗。乞预降德音,并戒饬黄榜,以付张浚。”诏以章示浚。 己酉,诏:“淮南州县官吏擅离职任之人,特与放罪,令依旧还任;其抛弃官物,并与除破。” 庚戌,御史张致远乞省并淮南官吏。沈与求曰:“官省则吏省,吏省则事省。今州县胥吏,未尝赋禄,皆蚕食百姓而已。淮南凋残之后,遗民有几,堪受其扰耶!” 淮西宣抚司统制官王进薄金人于淮,降其将程师回、张延寿而还。 初,金人自六合归,命师回、延寿殿后,二人皆骁将也。江南东路宣抚使张俊谓进曰:“敌既无留心,必渡淮而去,可速进兵,及其未济击之。”进与统领官杨忠闵偕往。金人且渡淮,遂薄诸河,金众悉溃,堕河而死,师回、延寿势窘而降。初,师回以俊为浚,既降,乃悟曰:“吾以为张枢密,乃关西也。” 辛亥,淮东宣抚司统制官崔德明败金人于盱眙。 乙卯,张浚自江上还,入见。 丙辰,帝谓赵鼎曰:“大臣,朕之股肱,台谏,朕之耳目,职任不同,而事体则一。或有官非其人,所当罢黜者,卿等急宜以告朕,不必专待台谏。” 戊午,辅臣进呈曲赦淮南事目,帝曰:“敌虽远去,然南北之民,皆吾赤子,当事兼爱并容之意。中原未复,二圣未还,赦文不可夸大,第使实惠加于两淮百姓,乃朕指也。”帝又曰:“敌已北退,须当渐图恢复。若止循故辙为退避之计,何以立国!祖宗德泽在天下二百年,民心不忘,当乘此时,大作规模措置,朕亦安能郁郁久居此乎!”赵鼎曰:“时不可失,诚如圣谕。事所可为者,谨当以次条画奏禀。” 命:“江东帅漕司缮治建康行宫,修筑城壁,须管日近了毕,其省库百司仓库等,且图来上,务从简省,无得取给于民。”时帝将还临安,故有是旨。 庚申,行宫留守孟庾言别于职事,乞先次结局,诏留守依旧,其官属并罢。 壬戌,武成、感德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充镇江、建康府、淮南东路宣抚使韩世忠为少保、充淮南东路宣抚使,镇江府置司。时世忠与刘光世、张俊相继入觐,世忠奏:“金人退兵,陛下必喜。”帝曰:“此不足喜,惟复中原,还二圣,乃可喜耳。然有一事,以卿等将士贾勇争先,非复它时惧敌之比,所喜盖在此也。” 后数日,帝以谕辅臣,赵鼎等赞帝诚得驭将之道。帝曰:“楚用子玉,晋文公为之侧席而坐。今敌骑虽退,然尼玛哈等辈犹在,朕敢忘此忧乎!” 癸亥,参知政事、行宫留守孟庾上表,请车驾还临安府驻跸,许之。 起复检校太傅、宁武宁国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充江南东路淮南西路宣抚使刘光世为少保、充淮南西路宣抚使,置司太平州;太尉、定江昭庆军节度使、两浙西路江南东路宣抚使、神武右军都统制张俊开府仪同三司、江南东路宣抚使,置司建康府,俊仍落都统制。诏:“韩世忠、刘光世、张俊各赐银帛三千匹两,异姓亲补承信郎者二人,一子五品服,有服亲封孺人者三人,冠帔五道。” 甲子,淮西宣抚司统制官郦琼拔光州,执其知州、武翼郎许约。 金人之侵淮也,刘光世遣琼自庐州统兵,声言过淮,至芍陂,乃摘轻兵由间道趋光州城下。约乘城固守,刘麟亦遣其统领官李知柔以众援之。琼说约降,不从,即进兵急攻,城欲破,约势穷,乃降,遂复光州。后六日,奏至,既而光世以约赴行在。帝谓大臣曰:“约为刘豫结连杨么及劫张昂山寨,凶逆宜诛。今来归,朕不欲失信,当贷之。”乃迁约一官,监南剑州盐税。 戊辰,诏:“承州权废两县,和、庐、濠、黄、滁、楚州各废一县,逐县各置监镇官一员。”以民事简少,省其徭役也。 己巳,金主殂于明德宫,年六十一,谥曰文烈皇帝,庙号太宗,后增上尊谥曰体元应运世德昭功哲惠仁圣文烈皇帝。 太宗在位十三年,宫室苑篽,无所增益。承太祖草创之后,以杲、宗干知国政,以宗翰总戎事,既灭辽、破汴,即议礼制度,治历明时,经国规摹,至是始定云。 庚午,安班贝勒亶承遗诏即位于柩前。 壬申,刘光世、韩世忠、张俊入辞,尚书右仆射赵鼎、知柩密院事张浚、参知政事沈与求、签书枢密院事胡松年侍。帝命光世等升殿,谕曰:“敌南侵,盖有窥江、浙之意,赖卿等戮力捍敌,使其失律而去,朕甚嘉之。然中原未复,二圣未还,朕心歉然,卿等其勉之!”光世曰:“臣等蒙国厚恩,敢不效死。”鼎曰:“臣闻降人程师回言:逆臣刘豫给金人,云光世、世忠比失欢,及至淮甸异所闻,其气已沮矣。”帝曰:“有告朕光世、世忠坐小嫌意不释然者。烈士当以意气相许,先国家之急而后私仇,小嫌何足校!昔寇恂戮贾复部将,复以为耻,深衔之。光武曰:‘天下未定,两虎安得私斗!’于是并坐极欢,结友而去。光世、世忠纵有睚眦,今日宜释前憾,结欢如初。”二人感泣,再拜曰:“臣等顷过听,尝有违言;至于国事,不敢分彼此。今乃烦君父训饬,臣等敢不奉诏!”鼎等顿首贺。帝曰:“将帅和,社稷之福也。”命近侍出内金盘尊斝赐光世、世忠、俊,酒一行,并所饮器赐之,陛辞而退。鼎谓与求曰:“将帅国之爪牙,推毂授帅,则闻之矣;天子御正衙,赐卮酒而亲劝之,未之前闻。臣闻英宗皇帝于司马光尝有是赐,其后渊圣皇帝用李纲,实踵行之。光世等乃蒙恩宠如此,必有以图报。”诏:“光世妻汉国夫人向氏,俊妻华原郡夫人魏氏,并特给内中俸,如世忠妻例。” 自建帅府以来,俊常以军从帝行,至是始军于外,在帝左右者惟杨沂中而已。 癸酉,金遣使告哀于齐、高丽、夏;仍诏齐自今称臣,勿称子。 齐知濠州马秦引兵犯光州,承信郎、权主管州事王莘率众拒敌,淮西宣抚使刘光世遣统制官郦琼、靳赛以所部援之。 甲戌,金主诏中外公私禁酒。 二月,丙子,清远军节度使、神武后军统制、充湖北路荆、襄、潭州制置使岳飞为镇宁、崇信军节度使。 岳飞自池州入朝,前一日,御笔赐岳飞银帛二千区两,封其母荣国太夫人姚氏为福国太夫人,亲属为承信郎者一人,封孺人者二人,赐冠帔三道,赏淮西之功也。 刑部尚书兼详定一司敕令章谊试户部尚书。 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兼权给事中晏敦复权尚书吏部侍郎。 丁丑,帝御舟发平江府,晚,泊吴江县。 戊寅,命祠部员外郎兼权太常少卿张铢奉太庙神主自海道至临安府,令本府饬同文馆安奉;其景灵宫神御祭享事,令温州能判权管。 御舟宿平望镇。己卯,宿秀州北。庚辰,宿崇德县。辛巳,宿临平镇。壬午,御舟至临安府行宫,留守孟庾率京官小使臣以上迎于五里外。帝还行宫,赐百官休沐三日。 癸未,诏:“扈从官吏并转一官资。” 枢密院承旨兼都督府参谋官折彦质至行在。 始,赵鼎议遣彦质至川、陕谕指西帅,而彦质言:“折可求辜负国恩,不能守节;臣之儿女七人,昨在京师为金人取去,传闻亦在府州。倘臣以督府上佐骤至川、陕,于职事岂能人人得其欢心!万一因疑似之迹兴暗昧之谤,则臣一身不可自保,况为朝廷办事!伏望追寝成命,别赐令诏不行。”遂罢入蜀之议。 乙酉,川陕宣抚副使卢法原,言已选锐兵五千,令右武大夫、开州团练使刘锜统领,速赴行在。 丙戌,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赵鼎守左仆射,知枢密院事张浚守右仆射,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都督诸路军马。 始议浚以右揆出使湖外平杨么,鼎升左揆,鼎密启曰:“宰相事无不统,不必专以边事,乃为得体。”暨两制出,浚独以军功及专任边事为言。帝既以边事付浚,而改政事及进退人才皆付于鼎矣。 以岳飞为荆湖南、北、襄阳府路制置使、充神武后军都统制,将所部平湖贼杨太,赐钱十万缗、帛五千匹为犒军之费,以湖北转运判官刘延年充随军转运,及令湖南、江西漕臣薛弼、范振应副随军钱粮。飞所部皆西北人,不习水战。飞曰:“兵何常,顾用之何如耳。” 丁亥,定国军承宣使、统制关外军马吴璘、武泰军承宣使、同统制关外军马杨政复秦州。 先是川陕宣抚副使吴玠,闻金人侵淮南,遣璘、政乘机牵制。璘等出奇兵,自天水至秦,谕其守顾宣以逆顺,宣不肯降,遂攻之,拔其城。金石都监完颜杲闻秦被围,集诸道兵来援,政复击败之。 戊子,诏都督府以诸路军马为名。 己丑,帝躬率百官遥拜二圣。自帝出巡,此礼权废,至是复行。 奉安濮安懿王神主于绍兴府光孝寺之法堂。 辛卯,徽猷阁待制、都督府参议官程昌宇知江州。 昌宇守鼎州六年,贼不能犯,至是就用之。后数月,新守程千秋至鼎州,时湖北兵马都监杜湛亦改为都督府左军统制,千秋因留湛所将蔡兵捍贼。 壬辰,诏张浚暂往江上,措置边防,且赐诸路宣抚、制置司手诏曰:“朕以边圉稍安,遣相臣往行师垒,西连陇、蜀,北洎江、淮,既加督护之权,悉在指挥之域。既难从于中复,宜专制于事几。恣尔多方,若时统率,钦承朕命,咸使闻知。” 丁酉,诏参知政事孟庾、沈与求签书枢密院事。 戊戌,诏:“神武中军见入队官兵,每五百人为一指挥,选将校,置兵籍,俟就绪日,取旨赐军名。”渡江以来,诸小将之兵及招安群盗,往往拨隶中军,然无排置之法,至是始举行焉。 是月,伪齐将商元率众千馀袭信阳军,成忠郎、閤门祗候、知军事舒继明率麾下十三人转战,登师阳门,矢尽,被擒。贼诱以美官,继明骂曰:“吾宁为大宋鬼,岂污逆耶!汝速杀我。”驱行至军北史陂,竟不降,遂遇害。后赠修武郎,官其家一人。荆襄制置岳飞以忠训郎、閤门祗候权随州兵马都监李迪知军事,就戍之。 乙巳,金谥太祖后唐古氏曰圣穆皇后,费摩氏曰光懿,追册太祖妃布萨氏曰德妃,乌库哩氏曰贤妃。 闰二月,丁未,参知政事沈与求兼权枢密院事。 龙图阁直学士、枢密都承旨折彦质试尚书工部侍郎,仍兼都督府参谋军事。 壬子,辅臣奏遣中使往温州奉迎太庙神主事,帝曰:“朕以宗庙在远,心常歉然。今奉迎神主至行在,当行朝谒之礼。”沈与求曰:“古者征伐,载木主以行。今虽戎辂在行,九庙未复,然因时草创,一行朝谒之礼,亦足以仰慰孝思。”帝曰:“祖宗故事,惟景灵宫则有荐献,太庙则爇香而已。大礼必简,所以尚严也。” 乙卯,以参知政事孟庾、沈与求并兼权枢密院事。 时庾自桐庐还行在,与求乞交割密院职事与庾兼权,帝顾赵鼎曰:“已与卿议定,今参知政事并兼权枢密院矣。”鼎曰:“枢密非故也,自五代时以郭崇韬为使,国朝因而不改,故三省、枢密院分为二途。仁宗朝,富弼作谏官,时陕西用兵,弼议乞令宰相兼枢密院,有吕夷简始也。臣既以宰相兼治院事,而参知政事之臣并令兼权,则事归一体。前人谓枢密院调发军马而三省不知,三省财用已竭而枢密院用兵不止,此诚至论。”帝曰:“往时三省、枢密院不同班进呈,是以事多不相关白。然朝廷论议,岂有帷幄二三大臣不与闻者!” 丙辰,诏:“襄、汉州军,先因盗贼并伪齐占据日劫掠残杀等罪,一切不问。元劫人见在者,许其家经官识认,验实给还;即抚定,后来再有犯者,令所属治罪。” 尚书兵部侍郎兼史馆修撰王居正言:“四库书籍多阙,乞下诸州县,将已刊到书板,不拘经、史、子、集、小说、异书,各印三帙赴本省;系民间者,官给纸墨工价偿之。”从之。 丁巳,武功大夫、川陕宣抚司后军将牛晧,与金人遇于瓦吾谷,死之。 时右都监完颜杲与熙河经略使慕容洧欲攻秦州,宣抚副使吴玠遣诸校分道伺敌。晧行至瓦吾谷,与金将呼善遇。晧所部步卒不满二百,乃下马与战,谓其众曰:“吾所以舍马者,欲与若等同死也。”敌见晧异于它人,欲招之,晧骂而死。承信郎高万旋马复战,遂与武功大夫、熙河路部将任安、宣抚司队官、忠翊郎秦元、承节郎薛琪、张亨皆死于陈。敌曰:“真健儿也!”后赠晧、安皆翊卫大夫,官其家五人,赠元、亨三官,录其子。 乙未,故迪功郎李东赠宣教郎,官一子。东监楚州军资库,金人南侵被害故也。 辛酉,都督行府奏招捕水贼杨太等约束。 时张浚以建康东南都会,而洞庭实据上流,今寇日滋,壅遏漕运,格塞形势,为腹心害,不去之,无以立国。然寇阻大湖,春夏耕耘,秋冬水落,则收粮于湖寨,载老小于泊中,而尽驱其众四出为暴。前日朝廷反谓夏多水潦,屡以冬用师,故寇得并力而我不得志。今乘其怠,盛夏讨之,彼众既散,一旦合之,疲于奔命,又不得守其田亩,禾稼蹂践,则有秋冬绝食之忧,党与携离,方可招来。乃以便宜命荆、潭、鼎、澧、岳州将逐寨出首人,多方存恤,首领申行府授官,馀人给以闲田,贷之种子。又令湖南安抚司统制官任士安以兵三千屯湘阴,保护湘江粮道;统制官郝晸屯桥口,王俊屯益阳旧县,吴锡屯公安,崔邦弼屯南阳渡,马浚、步谅留潭州;其鼎州官兵,令程千秋分拨紧要屯驻。应诸校招收致人数,比附出战获级例推赏;其招收人,报所属给种授田,务令安业。候黄诚、杨太、周伦公参了日,当议蠲免租税,补授官资。仍给黄榜下任士安军及岳、潭、鼎州抚谕。 保义郎唐开,特换右迪功郎。开献《国都会要》三百卷,诏进一官;自言本诸生,故有是命。 癸亥,降授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建武军承宣使、神武前军统制王〈王燮〉权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 初,帝在平江,侍御史张致远疏论〈王燮〉乖缪,乞同诸将召归,帝纳其言,命〈王燮〉全军驻镇江府而以亲兵赴行在。既至,乃有是命。 金改葬太祖于和陵。 丙寅,右仆射张浚至镇江,召韩世忠谕上旨,使举军前屯楚州以撼山东,世忠欣然承命。浚遂至建康抚张俊军,至太平州抚刘光世军,军士无不踊跃思奋。浚以诸路军马所用钱粮,当从督府总制,故悉以上佐兼之。行府关三省指挥自此始。 丁卯,权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王〈王燮〉提举江州太平观,免辞谢。 初,〈王燮〉既除骑帅,而侍御史张致远奏〈王燮〉之罪恶不在辛企宗下。右司谏赵霈复奏:“〈王燮〉无武艺,不闲戎律,偶缘遭遇,滥窃兵权。建炎间为河东经制,敌骑将至,乃拥兵自卫,避地入蜀、使川、陕之民闻风震恐。陛下贷而弗诛,责其后效,而〈王燮〉不务循省以赎前愆。方杜充之守建康也,〈王燮〉闻敌至,不复应援,而引兵先遁,直趋闽中,其罪一也。方扈驾离永嘉也,〈王燮〉持军无律,不能统御,而致溃散为盗,毒流东南,其罪二也。及出师讨杨太,旷日持久,攻取无策,而崔增、吴全之军遂致陷失,其罪三也。比诏回军镇江,中外欣悦,皆谓陛下必欲正其罪状,重置典宪。今〈王燮〉以轻骑造行朝,曾未数日,忽有侍卫马军之命,士论滋不能平。迩者陛下以诸军捍江有功,既优加赏典;今〈王燮〉有罪,独置而不问,是有赏而无刑,恐非所以示劝惩也。乞断自圣意,重加窜斥。”〈王燮〉闻,亦奏辞新命,乞在外宫观。乃诏权主管侍卫步军司公事边顺兼权马军司公事,而以〈王燮〉兵万五千人隶淮东宣抚使韩世忠。后三日,又以〈王燮〉奏,罢军职。 己巳,参知政事孟庾言:“准敕差提领措置财用,今乞以总制司为名,专察内外官司隐漏违欠,行移如三省体式。应本司措置事件,依例进呈。”诏关申尚书省,仍铸印以赐。诸路系省钱出入旧经制司,每千收头子钱二十三,其十上供,其十三州县及漕计支用。庾请增十钱;又请收耆户长雇钱,抵当四分息钱,转运司移用钱,勘合朱墨钱,常平司七分钱,茶盐司袋息等钱。又收人户合零就整二税钱、免役一分宽剩钱,又收官户不减半、民户增三分役钱,又收常平司五文头子钱,并令诸州通判、诸路提刑司拘催。其后东南诸路,岁收总制钱七百八十馀万缗,而四川不预焉。大凡东南诸路经、总二司钱,岁收一千四百四十馀万缗,四川岁收五百四十馀万缗。 是日,经筵开讲。自帝视师,辍讲读,至是复之。 壬申,诏右承奉郎徐度,令中书舍人试策一道。左迪功郎胡理,左朝散郎、主管江州太平观钱常博士张宦,并召试馆职;左朝奉郎、新提举浙东常平茶盐公事汪恺,左承议郎、新通判潭州王棠,并与升擢差遗。度,处仁子;宦,守兄也。士以士科荐用者自此始。 三月,甲戌朔,建武军承宣使、提举江州太平观王〈王燮〉,降授濠州团练使。 己卯,淮西宣抚使刘光世兼太平州宣抚使,淮东宣抚使韩世忠兼镇江府宣抚使。 辛巳,以户部尚书章谊兼权工部尚书。 癸未,诏:“殿前马步军司,各据见管兵数,权行排置指挥。” 初,禁卫诸军遇赦转员,其法甚备。自中原俶扰,军营纷乱,排转不行。时诸将所总岁岁奏功,而宿卫亲兵久无升迁之望。左仆射赵鼎,请据三衙见管人数,仿佛旧例,立为转员之法。乃诏:“诸班直将校、亲从亲事官,各依条排转一资,三司将校亦与转行。”时殿前司有兵九百馀人,马步司各六百馀人而已。 甲申,淮东宣抚使韩世忠以大军发镇江。 世忠将行,帝赐手札曰:“昨因敌退,议者以经理淮甸为言,人多惮行,卿独请以身任其责,朕甚嘉之。”翼曰,赵鼎曰:“世忠已过淮南,乞遣中使抚问。”帝赐世忠银合茶药,且以手札劳之曰:“今闻全师渡江,威声遐畅。卿妻子同行否?乍到,医药饮食或恐未备,有所须,一一奏来也。” 时山阳残弊之馀,世忠披荆棘,立军府,与士同力役。其夫人梁氏,亲织薄为屋。将士有临敌怯懦者,世忠遗以巾帼,设乐,大燕会,俾为妇人妆以耻之。军垒既成,世忠乃抚集流散,通商惠丁,遂为重镇。 乙酉,侍御史张致远权尚书户部侍郎。 辛卯,起复秘阁修撰、淮东宣抚使司参谋官陈桷言:“濒淮之地,久经兵火,官私废田,一目千里,连年既失耕耨,草莽覆养,往地皆肥饶,臣愿敕分屯诸帅,占射无主荒田,度轻重之力,斟酌多寡,给所部官兵趁时布种,或仿陕西弓箭手法,从长区处,因地土所宜,种麻、粟、稻、麦,一切听之,无问税租。力耕之人,添破粮米,朝廷逐旋应副耕牛之费。诸帅计置种子,将来尽还其价。不特入粮可以足办,如饲马刍秣之用,亦皆霈然矣。仍乞委自都督府选官兼总其事,令亲到逐司与主帅熟议,俟上下情通,然后行之。每军就令统制、统领官管认监督,近上谋议官领之。收成受纳之日,同认所得之数并随时价直,具申都督府籍记,支还价钱,以金银、见钱品搭给降。将逐司所得,除一岁合支数外,馀就令封桩为储积之计。”诏关都督行府。 甲午,赵鼎奏:“近久雨,恐伤苗稼,欲下临安府祈请。”孟庾、沈与求曰:“多雨,天气久寒,蚕损甚众。”帝曰:“朕见令禁中养蚕,庶使知稼穑艰难。祖宗时于延春阁两壁画农家养蚕、织绢甚详,元符间因改山水。” 丁酉,复移浙西安抚司于临安府,以驻跸之地理宜增重事权故也。徽猷阁直学士、知临安府梁汝嘉兼两浙西路安抚使,徽猷阁待制、知镇江府沈晦兼沿江安抚使。试尚书吏部侍郎兼侍读郑滋与权户部侍郎张致远两易。 癸卯,移镇江府榷货务都茶场于真州。 夏,四月,丙午,检校少保、武泰军节度使、知明州兼沿海制置使郭仲荀来朝。 丁未,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洪州观察使、金、均、房州镇抚使、川陕宣抚司参议王彦知荆南府,充归、峡州、荆门、公安军安抚使。 先是彦闻帝亲赴军前,乞提兵入援,不许。会张浚以都督视师湖南,乃召彦赴府议事。至是令彦留所部三千人戍金、房,馀悉与俱,乃归荆南旧治,其合用钱粮,令行府于湖南、江西那移应副。 召荆南镇抚使解潜赴行在。 靖康中,潜为河东制置副使,辟赵鼎干当公事,故鼎荐用之,于是诸镇抚使尽罢矣。 戊申,尚书祠部员外郎兼权太常少卿张铢奉太庙神主自温州至行在。 戊午,奉安太庙神主,参知政事孟庾为礼仪使,每室用特羊、八笾豆,盖权礼也。 诏:“福建、广东帅臣措置团结濒海居民为社,擒捕海贼。” 时宝文阁直学士连南夫论海寇之患,谓:“国家每岁市舶之入数百万,今风信已顺而舶船不来,闻有乘黄屋而称侯王者,臣恐未易招也。愿令委州县措置团结濒海居民,五百人结为一社,不及三百人以下附近社,推材勇物力人为社首,其次为副,社首备坐圣旨给帖差捕。盖滨海之民,熟知海贼所向,今听其会合,如擒获近上首领,许保奏,优与补官,其谁不乐为用?”乃下张守、曾开相度,如所请。 己未,诏:“乡村五保为一大保,通选保正,于免役令中去长字。”始改绍圣法也。 先是言者以为:“役法行之岁久,积至大弊,乡村乡保正长,最为重役,不专取物力薄厚,而兼用人丁多寡,不通轮一乡点差,而但取逐甲人户。官吏贪浊,差募之际,富者以贿赂幸免,贫者以诛求受害,被役一次,辄至破产。民巧为规避,遂有父亡、母嫁,兄弟析产,求免役次,非惟重困民力以虚邦本,亦将有伤民教以坏风俗。乞下有司稍革旧法,专用物力及通轮一乡差募保正长,凡官吏因役事受财者,重示惩诫。”又,进士上书:“窃观方今害民之法,无如保甲之弊。愿更去保甲法,复申元祐之制,行户长之法。”故有是旨,仍许今后差物力高单丁每都不得过一人;即应充而居它乡别县或城郭及僧道,并许募人充役,官司毋得追正身,馀如见行条法。时祠部员外郎林季仲,亦奏乞总一乡物力,次第选差,其单丁,许募人充役,于是颇采其说焉。 庚申,诏:“韩世忠纪律严明,岳飞治军有法,并令学士院降诏奖谕。” 时世忠移屯淮甸,军行整肃,秋毫无犯。飞移军潭州,所过不扰,乡民私遗士卒酒食,即时偿直。帝闻之,故有是诏。 丙寅,金主闻昏德公以甲子日薨,遣使致祭及赙赠。 时兵部侍郎司马朴与通问副使、修武郎朱弁同在燕山,闻上皇崩,议举哀制服。弁欲先请,朴曰:“吾侪为人臣子,闻君父丧,当致其哀,又何请?设不见许,可但已乎?”遂服衰,朝夕哭。金人义之而弗问。弁有《送大行文》,略云:“节上之旄尽落,口中之舌徒存。叹马角之未生,魂消雪窖;攀龙髯而莫逮,泪洒冰天。”洪晧在冷山,闻之,北向泣血,遣同使者沈珍往燕山,建道场于开泰寺,作《功德疏》云:“故宫为禾黍,改馆徒馈于秦牢;新庙游衣冠,招魂漫歌于楚些。虽置河东之赋,莫止江南之哀。遗民失望而痛心,孤臣久絷而呕血。”金人读之,亦为堕涕,相传诵焉。 是月,龙图阁直学士、致仕杨时卒,年八十三。 起居郎兼侍讲朱震言:“时学有本原,行无玷缺,进必以正,晚始见知。其撰述皆有益于学者。”诏有司取时所著《三经义辨》,赐其家银帛二百匹两,后谥曰文靖。 时尚书左仆射赵鼎,素尊程颐之学,一时习者皆聚于朝。然鼎不及见颐,故有伪称伊川门人以求进者,亦蒙擢用。 丙子,直秘阁、知浔州范直方行尚书刑部侍郎。 五月,辛巳,忠训郎、閤门祗候何藓特迁修武郎,赴大金国军前奉表通问二圣,赐金带一,装钱千缗,官其家二人。藓,灌子也。时右仆射张浚奏遣藓至云中见金帅,故有是命。 甲申,尚书礼部侍郎唐煇兼权兵部侍郎。 张浚至潭州。 初,浚自建康西上,而枢密副都承旨、沿江制置副使马扩自武昌召归,乃以为都督行府都统制。浚行至醴陵,狱囚数百人,尽杨太遣为间探者,安抚使席益传致远县囚之。浚召问,尽释其缚,给以文书,俾分示诸寨曰:“今既不得保田亩,秋冬必乏食,且馁死矣。不若早降,即赦尔死。”数百人欢呼而往。浚至长沙,贼首黄诚、周伦先请受约束,然诚等屡杀招安吏士,犹自疑不安。浚遣制置使岳飞分兵屯鼎、澧、益阳,压以兵势,贼大惊,遂定出降之计。 诏:“中书舍人胡寅论使事,辞旨剀切详明,深得论思之体,令学士院赐诏奖谕。” 金左副元帅宗辅行次妫州,薨,年四十。 宗辅魁伟尊严,人望而畏之。先是太祖征伐四方,诸子皆总戎旅,宗辅常在帷幄。及代宗望为副元帅,平河北,遂取东平及徐州,继又定陕西五路,所向有功。后追封潞王,谥襄穆。 宗辅妃富察氏,其母即太祖之妹也。次妃李氏,生子褒,教之有义方,尝密谓所亲曰:“吾儿有奇相,贵不可言。”李氏性明敏,刚正有决,言不妄发。女直旧俗,妇女寡居,宗族接续之。至是宗辅薨,李氏乃祝发为比丘尼,归辽阳,营建清安禅寺,别为尼院居之,号通慧圆明大师。 己丑,参知政事兼权枢密院事、提领措置财用孟庾进知枢密院事。 戊戌,左朝散郎、主管华州云台观王灌充川陕宣抚使司计议军事,用吴玠请也。 是日,岳飞至鼎州城外,置寨列舰。 飞素有威望,而军律甚严,乃遣潭州兵马钤辖杨华入贼营招降。贼党黄佐曰:“岳节使号令如山,如与之战,万无生理。”遂降。飞单骑按其部,拊佐背曰:“子知逆顺者,果能立功,封侯岂足道!欲遣子至湖中,视可乘者擒之,可劝者招之。”佐感泣,誓以死报。时参政席益疑飞玩寇,欲以闻,张浚曰:“岳侯,忠孝人也。兵有深机,何可易言!”益惭而止。时大旱,湖水涸如深冬,贼益惧。 是日,诏,殿前司军人与百姓相犯,并送大理寺根治。” 六月,甲辰,洞庭贼杨钦将所部三千人诣岳飞降。 初,张浚至长沙,亲临湖以观贼势,疑未可攻。会召浚还朝谋防秋之计,飞至潭州,袖出小图示浚,浚欲俟来年议之,飞曰:“已有定画。都督能少留否?八日可破。”浚曰:“何言之易!”飞曰:“王四厢以王师攻水寇则难,飞以水寇攻水寇则易。水战我短彼长,以所短攻所长,故难。若因敌势,用敌兵,夺其手足之助,离其腹心之托,而后以王师乘之,八日之内,当俘诸贼。”浚许之。 先是湖南统制官任士安、王俊、郝晸等,领兵二万馀,不禀王〈王燮〉号令,遂至于败。及飞始至,鞭士安以折其气,使为贼饵,令曰:“三日不能平贼,皆斩!”先扬言“岳太尉将二十万兵至矣!”及是止见士安等军,贼并力拒之。三日,飞乃以大兵四合,一战,破贼众殆尽,乘其舟以入水寨,钦等迎降。钦在贼中最悍,所至常先诸贼,杨太恃以为强,飞厚待之,贼愈丧气。浚承制授钦武略大夫。 乙巳,名新历曰《统元》。 辛亥,废蕲州罗田、广济二县并为镇。 癸丑,诏曰:“闻诸路久愆雨泽,由朕不德,致使亢旱。虽恐惧修省,思所以答谴戒,弭天灾,尚虑州县违戾诏令,重扰吾民,致伤和气。除税阻和预买及应副大军之外,应干料敷催驱等事,日下并罢。仍仰州县具其所罢名件申尚书省。” 荆湖制置使岳飞破湖贼夏诚。 飞既降杨钦,率统制官牛皋、傅选、王刚乘胜击攻水寨。贼将陈瑫劫伪太子钟子仪船,获金龙交床与龙凤簟等,诣飞降。杨太穷蹙赴水,牛皋擒斩之,馀党刘衡等相继皆降。飞入水寨,杀贼众殆尽,惟夏诚寨三面临大江,背倚峻山,官军陆攻则入湖,水攻则登岸。至是飞亲往,测其浅处,乃择善骂者二十人,夜往骂之,且悉众运草木上流。贼闻骂声,争掷瓦石击之,草木为瓦石所压,一旦填满,飞长驱入寨,遂执诚,果八日而湖寇悉平。浚叹曰:“岳侯神算也!”初,贼恃其险,曰:“犯我者除是飞来。”至是人以其言为谶。 甲寅,尚书左仆射赵鼎、知枢密院事孟庾、参知政各沈与求奏:“自五月丙子不雨,今越四旬,叨冒近司,辅政无状,致此谴戒,乞赐黜责。”诏:“各安厥位,无得再请。” 丁巳,徽猷阁待制、提举建隆观兼史馆修撰兼侍讲、资善堂翊善范冲言:“伏见和靖处士尹焞,诚明之学,实有渊源,直方之行,动应规矩,举以代臣,允慊公议。”诏川陕宣抚司以礼津遣赴行在。 焞避难长安,刘豫以玉帛招之,焞却币奔蜀,居于涪州。帝闻其贤,故召。 湖寇既平,得丁壮五六万人,老弱不下十馀万。张浚更易郡且奸赃吏,宣布宽恩。命岳飞进军屯荆、襄以图中原,浚率官属泛洞庭而下。 时淮东宣抚使韩世忠、江东宣抚使张俊,皆已立功,而飞以列校拔起,世忠、俊不能平,飞皆屈己下之,数通书,俱不答。及飞破杨太,献楼船各一,兵徒战守之械毕备,世忠始大悦,而俊益忌之。 癸未,赵鼎奏甘泽应祈,乞御常膳,帝曰:“朕累日寝食不安者,岂特为国无储蓄而望岁之心甚切!兼恐岁饥民贫,起而为盗,朝廷不免遣兵讨定,残杀人命,亦天道之所宜悯也。” 是月,汴京地震。 ◎宋纪一百十六 ∷起旃蒙单阏七月,尽柔兆执徐五月,凡十一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绍兴五年金天会十三年 七月,丙子,武功大夫、忠州团练使兼閤门宣赞舍人、都督府提举亲兵柴斌知金州,兼金、房、均三州安抚使,用行府奏也。仍命斌隶属襄阳帅府,其探报事宜及边防措置,则申川陕宣抚副使吴玠。 都督行府请移鼎州龙阳县于黄诚寨地,仍升为军,以持服人黄与权起复左奉议郎、充龙阳军使兼知县事,又言:“潭、鼎诸县因水贼侵扰,多有移治去处,并令移归旧治。如系选人知县,俟任满与改合人官;京官与转一官。应水寨出首之人,制置司量事体轻重,拟定合补官资申行府,愿妇及充水军者听。”又请免澧州上供钱三年,皆从之。既而制置使岳飞言水寨愿归业者二万七千馀家,诏州郡存恤之,无得骚扰。然黄诚寨地低而迫湖,土人不以为便,仍令如旧焉。 丁丑,孟秋荐享太庙。自是岁五飨,如常礼。 己卯,知枢密院事、提领措置材用孟庾充观文殿学士、知绍兴府。庾以行府关三省、密院事,积不平,因称疾求去。 甲申,帝亲酌献祖宗神御于行宫斋殿,文武官少卿已上陪位如仪。 乙酉,降光州褒信县为镇。 乙未,神武中军统制杨沂中兼权主管殿前司公事,代刘锡也。诏:“制造御前军器所依旧例不隶台察。” 丙申,徽猷阁直学士赵子昼试尚书兵部侍郎。 承节郎赵珪迁承忠郎、閤门祗候。 初,帝以赵普佐命元勋,视汉萧何,而子孙沦落,命所在访求,量才录用。珪,普五世孙也,避地郁林州,以普绘像及《谏伐幽燕疏》来献,故有是命。 免湖南上供米三年,用本路漕臣请也。 废邓州顺阳、淅川、襄阳府邓城、中庐县并为镇。 辛丑,废随州唐城县。 是月,伪齐刘豫废明堂,得金龙之金四万两,大铜钱三百万。暴风连日,屋瓦皆震。 八月,壬寅朔,录故相范质七世孙楰为将仕郎。 罢荆南营田司,令安抚司措置官兵耕种,毋得循旧扰民,又以归州还隶安抚使王彦,皆用都督行府请也。 初,彦自渠州以所部之镇至荆南,而镇抚使解潜已去,食廪皆竭。彦惧不可留,即引兵追潜至鄂州。会张浚平湖贼还,与之遇,复劝彦还自枝江,徙居旧治。时军储不继,彦乃仿川钱引法造交子,行于荆南管内,渐措置屯田,为出战入耕之计。仍择荒田,分将士为庄,庄耕千亩。治石唐、瓦窑二废堰,计工六万有奇,不浃旬告成,公私利之。 甲辰,诏增馆职为十八员。 时言者论:“唐太宗当兵戈抢攘之际,置文学馆学士凡十有八人,其后皆为名臣。祖宗辟三馆以储养人才,盖本于此。今国步艰难,时方右武,故馆职犹多阙员。然临事每有乏才之叹,则储养之方,亦不可以兵戈而遽已也。一馆职之奉入,仅比一小使臣,小使臣动万数,何独于馆职较此微禄哉!乞依祖宗故事,通以十八人为额。”故有是命。既而本省再请,乃命秘书郎及著作各除二员,校书郎、正字通除十二员,而少、丞不与焉。 礼部贡院放榜,考校到合格进士樊光远等二百人。 己酉,赵鼎言探报刘豫将山东百姓六十以下、二十以上皆签发为兵,每亩田科钱五百,帝曰:“朕未尝一日忘中原之民,使陷于涂炭,皆朕过。百姓为豫虐用如此,朕心恻然。” 鼎又言:“故右奉直大夫邵伯温,大贤之后,行义显著,元符末以上书得罪,书名党籍,坐废者四十年。伏望优加褒赠。”鼎,伯温门人也。诏赠秘阁修撰,官其家一人。 庚戌,废汉阳军为县,隶鄂州。 癸丑,权尚书吏部侍郎张致远复为户部侍郎,中书舍人刘大中试吏部侍郎,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吕祉权兵部侍郎。 戊午,故集英殿修撰周鼎特赠徽猷阁待制。 己未,淮东宣抚使韩世忠遗统领官韩彦臣等袭伪镇淮军,获知军、成忠郎王拱等,遣亲校温济献于朝。诏贷拱罪,以本官隶忠锐第五将。帝因帝:“宿迁伪官,本吾赤子。它时边臣,如此等小吏,不须赏,庶免生事。世忠既有请,可量与推恩。” 癸亥,帝策正奏名进士于射殿。 都督行府言以见管湖南水军及周伦等所部置十指挥,并于手背上刺“横江水军”四字,从之。 甲子,帝御幄殿,阅试武举人弓马。 是月,伪齐陷光州。 时刘麟出猎于陈留县,有义党百馀人,欲擒麟南归,为其徒所告,悉斩于汴京。 豫又以其弟复知济南府,观知淮宁军。 九月,壬申,金主追尊其考丰王宗峻为景宣皇帝,庙号微宗,妣富察氏为惠昭皇后。 乙亥,帝御射殿,赐进士汪洋等二百二十人及第、出身。洋乞避远祖嫌名;时年十八,帝以其与王拱辰同岁,赐名应辰。 戊寅,金主尊太祖后赫舍哩氏、太宗后唐古氏皆为太皇太后。 乙酉,尚书左仆射、监修国史赵鼎上《重修神宗实录》五十卷。旧文以墨,新修以朱,删出以黄。帝起,诣殿东壁,焚香再拜受书。鼎、冲及直史馆诸人进秩各有差。 金改葬景宣景及惠昭后于兴陵。 是月,淮西宣抚司统制官华旺复光州。 名雷州寇准庙曰旌忠。 自靖康之末,两河之民不从金者,皆于太行山保聚。太原义士张横者,有众二千,来往岚、宪之间,是秋,败金人于宪州,擒其首将。又有梁青者,怀、卫间人,聚众数千人,破神山县,平阳府判官郑爽以大军讨之,不敢进。居数日,都统制乌玛刺引骑五百与爽会,乃并其兵与青战,兵败,为青所杀。 冬,十月,丙午,复高邮县为军,以知县兼军事。 乙酉。罢宫观月破供给钱。 自蔡京用事,始创祠官供给,庶官依本资序降二等,学士以上不降。王黼继相,已除其法,绍兴令复旧,至是除之。 庚戌,尚书右仆射张浚入见。 浚既平贼,遂自鄂、岳转淮东、西,会诸大将议防秋之宜,至是入见。诏:“浚母庆国夫人计氏进封蜀国,兄直徽猷阁滉赐紫章服,赐浚银帛千匹两,亲二人六品服,一人承务郎。”帝亲书《周易》、《否泰封》赐浚。 乙卯,端明殿学士、荆湖南路安抚制置大使兼知潭州席益为资政殿学士、成都、潼川、夔州、利州路安抚制置大使兼知成都府。 先是川陕宣抚副使吴玠与都转运使赵开不咸,玠叠以馈饷不给诉于朝,开亦称老病求罢,故命益往帅。诏以益前执政,序位在宣抚副使之上,逐州兵马并隶大使司;如边防切紧大事,即令宣抚司处置,其调发隶都督府。 观文殿大学士、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李纲为江南西路安抚制置大使,兼知洪州。 张浚数于帝前言纲忠,赵鼎亦为帝言纲才器过人,故有是命。 镇南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提举临安府洞霄宫吕颐浩为荆湖南路安抚制置大使,兼知潭州。 丁巳,故文林郎范正平,赠直秘阁,予一子官。正平,纯仁长子也,以忏蔡京故陷党籍,不出仕,终身为选人。 戊午,诏:“川、陕类省试合格第一名,依殿试第三名例推恩,馀并赐同进士出身,特奏名人令宣抚司置院差官试时务策一道。”以道远举人赴殿试不及故也。 庚申,故承议郎吴俦赠直秘阁,官其家一人。俦,育孙也,名在党籍,其家请而赐之。 乙丑,淮东宣抚使韩世忠,奏伪齐遣沂、海州等签军攻犯涟水军,世忠遣统制官、吉州刺史呼延通等击殪之,所脱无几。帝曰:“中原赤子,为豫逼胁,死于锋镝,良可悯也。可令收拾遗骸埋瘗,设水陆斋追荐。仍出榜晓谕,使彼知朝廷矜恤之意。”乃赐通袍带,将官拱卫大夫、贵州刺史王权已下金碗,仍以通为果州团练使,权领果州团练使,与将士推恩有差。 是月,祫享太庙,祖宗并为一列,不序昭穆,谓之随宜设位,以庙之前楹迫狭故也。 十一月,庚午朔,初置节度使已下象牙牌。其法,自节钺正任至横行遥郡,第其官资,书之于牌,御书押字,刻金填之,仍合用制造,一留禁中,一降付都督府,相臣主其事。缓急临敌,果有建立奇勋之人,量其功劳,先次给赐,以为执守。自军兴以来,皆宣抚使便宜给札补转,至是都省有此请焉。 癸酉,诏:“一应守臣守御,临难不屈,死节昭著,不以官品高下,并令帅司保奏,特与赐谥。” 乙亥,进士颜邵特补右修职郎,卓右迪功郎,彦辉下州文学。 初,帝闻颜真卿之后有居温州者,命守臣推择以闻,得邵等三人,而彦辉,则真卿十一世孙也。帝谓大臣曰:“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在处死为难耳。真卿在唐死节,可谓得所处矣。况今艰难之际,欲臣下尽节,可量与推恩,以为忠义之劝。况仁祖时,曾命颜似贤以官,自有故事。”遂命邵、卓监潭州南岳庙。 金主以尚书令、宋国王宗磐为太师。宗磐自以太子,当为安班贝勒。金主虽加尊礼,而宗磐心常怏怏。 先是金天会五年,司天杨级始造历,其所用历元日法,不知所本,或曰因宋《纪元历》而增损之也。乙亥,初颁历,其后名之曰《大明历》。 己卯,金以元帅左监军完颜希尹为尚书左丞相兼侍中,以太子少保高庆裔为左丞,平阳尹萧庆为右丞。希尹自太祖举兵,常在行陈,所至有功,又尝权西南、西北两路都统,有威望;及为相,有大政,皆身先执咎,时人称之。 甲申,翰林学士兼侍讲孙近试吏部尚书。 自渡江,宰辅已减俸三之一,至是赵鼎等复请于内权减二分,从之。于是行在官吏俸禄皆权减。 乙酉,显谟阁直学士、知平江府李光试礼部尚书,试尚书工部侍郎、都督府参谋军事折彦质试兵部尚书,徽猷阅待制、知静江府李弥大试工部尚书,给事中廖刚试刑部侍郎。 丙戌,诏:“荆、襄、川,陕见宿大兵,措置事宜,委任至重,虽已除席益制置大使,而调发节制,隶在督府,可令张浚往视师,仍谕诸路。” 议者谓:“梁、洋沃壤数百里,环以崇山,南控蜀,北拒秦,东阻金、房,西拒兴、凤,可以战,可以守。今两川之民,往往逃趋蜀中,未敢复业,垦辟既少,多屯兵则粮不足以赡众,少屯兵则势不足以抗敌,宜以文臣为统率,分宣抚司兵驻焉,而以良将统之,遇防秋则就食绵、阆。如此,则兵可以备授,而民得安业。”诏宣抚副使邵溥、吴玠择二郡守臣相度。 初,玠苦军储不继,于兴元、洋、凤、成、岷五郡治官庄屯田,又调戍兵治褒城废堰,民知灌溉可恃,皆愿归业,诏书嘉奖。别路漕臣郭大中言于玠曰:“汉中岁得营田粟万斛,而民不敢复业。若使民自为耕,则所得数什百于此矣。”玠用其言,岁入果多。已而玠复欲陆运,召诸路转运使持户籍至军中。溥曰:“今春驱梁、洋遗民负粮至秦州,饿死十八九,岂可再也!且宣司已取蜀民运脚钱百五十万,其忍复使陆运乎!”既上疏,立以便宜止之,卒行水运。大中患水运亡失,以策诱贾贩,省费十之五。 己丑,金建天开阁于约罗。 癸巳,亲从官赵胜归自金国。帝曰:“太上皇帝在漠北若寒之地,居处、衣服、饮食,百种皆阙;为人子不能拯父兄之难,深自悲伤。今朕所居宫室及一饮一食之间,念及父兄,痛入骨髓!”因嘻嘘泣下。 十二月,己亥朔,带御器械、神武中军都统制、权殿前司公事、提举宿卫亲兵杨沂中权主管殿前司公事,并中军隶殿前司。自五军处,又置选锋、护圣二军,每军皆有统制,仍令沂中具名申枢密院给降付身。 庚子,诏:“神武系北齐君号,宜以行营护军为名,神武前军改称中护军,左军称前护军,后军称后护军。刘光世所部人马称左护军,吴玠所部称右护军,并听本路宣抚招讨司节制。王彦所部人马称前护副军,听荆南安抚司节制。统制官已下请给、资任、军分如旧。” 中护军者,本张俊所将信德府部曲,后以忠锐诸将及张俊亲兵与张用、李横、阎皋之众隶之。前护军者,本韩世忠所将庆源府部曲,后以张遇、曹成、马友、李宏、巨师古、王〈王燮〉、崔增之众隶之。后护军者,本岳飞所将河北部曲,后以韩京、吴锡、李山、赵乘渊、任士安之众隶之。左护军者,本刘光世鄜延部曲,其后王德、郦琼、靳赛自以其众隶之。右护军者,本吴玠泾原部曲,后得秦、凤散卒及刘子羽、关师古之众隶之。前护副军者,本王彦河北所招部曲,其后稍以金州禁卒隶之。至是俊与世忠、光世军最多,玠次之,飞又次之,彦兵视诸将最少。 自渡江以后,三衙名在实亡,逮赵鼎、张浚并相,乃以杨沂中所将隶殿前司,解潜部曲隶马军司,统制官颜渐部曲隶步军司。沂中之军本辛永宗部曲,后又益以它兵,故其众特盛。潜之军才千馀,渐所统乌合之众而己。 丙午。右朝请大夫、提举江州太平观刘子羽复集英殿修撰、知鄂州,主管荆湖北路安抚司公事。 张浚既还朝,始议大合兵马为北讨计,乃自招子羽令谕指西帅,且察边备虚实,故有是命。 右武大夫、开州团练使刘锜为江南东路马步军副总管、带御器械,以其亲兵遥隶步军司。 庚戌,武卫大夫、秦州刺史、都督府中军统制军马吴锡为殿前司策选锋军统制兼都督府军统制。 辛亥,权户部侍郎王俣言:“兵革未息,屯戍方兴,大计所入,充军须者十居八九,此国用所以常乏。当讲究长策,细大不遗,斯为尽善。敢略陈五事:一曰去冗食之兵,二曰损有馀之禄,三曰收隐漏之赋,四曰补消毁之实,五曰修平准之法。 “臣闻兵贵精不贵多。兵多而不精,则冗食者众;冗食者众,则勇怯不分;勇怯不分,则战无必胜。是冗食之兵,不惟徒费粮饷,取败之道。故治军之法,战兵之外,车御、火长、牧人、工匠之属,皆有定数,舍是则为冗食。今日财用所出,尽于养兵,然其间未尝入队,不堪披带者,尚多有之。竭民力以养无用之人,不如委将帅自加澄汰,付之漕臣,籍荒闲之田,计口分受,官为措贷,给与牛、种,使之垦辟,仍且与减半支给钱粮,俟秋熟之时,便罢请给,一岁之后,量立租课。且以万人之率,每岁所减米十馀万石,钱四十馀万缗,绢布五万馀匹,况又有租课所入,储此以养战士,非小补也。 “艰难以来,流品猥众,进用殊常,而制禄之数,一循旧法,理宜不给。欲乞应内外文武官俸给等,以缗计者,自百千以上,每千减半,有兼职者通计,并候事平日依旧。如此则裁捐虽众,不及小官,恕而易行,夫复何患! “自军兴以来,十年于兹,财用所出,大则资之民力,其次则资之商贾,无不自竭以奉其上。唯是释家者流,一毫不取,邑以千计,郡以万计,不穑坐食,其隐漏租税,暗损国计,不知其几何也。宜酌古今之意,权急缓之宜,使之输米赡军,人岁五斗,依税限进纳,凡居禅房及西北流寓者,特与蠲免,于以少舒民力,不为过也。 “自艰艰以来,饶、虔两司鼓铸遂亏,而江、浙之民巧为有素,销毁残宝,习以成风。其最者,如建康之句容、浙西之苏、湖,浙东之明、越,鼓铸器用,供给西方,无有纪极。计一两所费,不过千数钱,器成之日,即市百金,奸民竞利,靡所不铸。一岁之间,计所销毁,无虑数十万缗。两司所铸,未必称是,加以流入伪境,不知几何。乞明诏有司,申严铜禁,屏绝私匠,自今以始,悉论如律。除公私不可阙之物,立定名色,许人存留,及后官铸出卖外,其馀一两以上,严立罪赏,并令纳官,量给铜价,令分拨赴钱监,额外鼓俦。 “国家平昔无事之时,在京则有平准务,在外则有平货务,边计之馀,内裨国用,无虑二十万缗,其效固已可见。况今日师旅方兴,用度日广,欲乞先于行在置平准务,次及诸路要会去处各置平货务,以广利源,诚非小补,俟其就绪,置使领之。 “此五事者,傥有可采,乞令有司讲究条画,排斥浮议,断以必行。”诏户部、工部勘当。其后颇施行之。 癸亥,金始定齐、高丽、西夏朝贺、赐宴、朝辞之仪。 以京西鹿囿赐民。 丙寅,都督府请以集英殿修撰、新知鄂州刘子羽权本府参议军事,与主管机宜文字熊彦诗并在川、陕抚谕,诏各赐银二百两,遣行。 时张浚将谋出师,故令子羽等见宣抚副使吴玠谕指。而玠亦屡言军前粮乏,因命子羽与都转运使赵开计事,并察边备虚实焉。 是冬,金主以蒙古叛,遣领三省事宋国王宗磐提兵破之。蒙古在女真之东北,其人劲捍善战,以鲛鱼皮为甲,可捍流矢。 伪齐刘豫献海道图及战般木样于金主,金主入其说,调燕、云、两河夫四十万人蔚州交牙山,采木为筏,开河道,运至虎州,将造战船,且浮海以入。既而盗贼蜂起,事遂中辍,聚船材于虎州。 是岁,夏国主乾顺改元大德。 绍兴六年金天会十四年 春,正月,己巳朔,帝在临安。 辛未,帝以雪寒,民艰食,命有司赈之。翼日,谓尚书右仆射张浚曰:“朕居燠室尚觉寒,细民甚可念。若湖南、江西旱灾去处,亦宜早措置赈济。民既困穷,则老弱者转于沟壑,强悍者流为盗贼,朕为民父母,岂得不忧!”浚曰:“陛下推是心以往,则足以感召和气,况实惠乎!”帝曰:“朕每以事机难明,专意精思,或达旦不寝。”浚曰:“陛下以多难之际,两宫幽处,一有差失,存亡所系,虑之诚是也。然杂听则易惑,多畏则易疑。以易惑之心,行易疑之事,终归于无成而已。是以自昔人君,正心修己,仰不愧,俯不怍,持刚健之志,洪果毅之姿,为所当为,曾不它恤。以陛下聪明,苟大义所在,断以力行,夫何往而不济!臣愿万机之暇,保养太和,澄心静气,庶几利害纷至而不能疑,则中兴之业可建矣。” 癸酉,荆襄招讨使岳飞,言太行山忠义社梁青百馀人欲径渡河,自襄阳来归。时金人并兵攻青,故青将精骑突至飞军前。帝曰:“果尔,当优与宫,以劝来者。谍言固未可信,若此等人来归,方见敌情。”沈与求曰:“若敌诚衰,来者众,则敌情审矣。” 丁丑,诏:“纳粟别作名目授官人,毋得注亲民、刑法官,已授者并罢;自今到部隐漏不实者,抵其罪。”时论者谓:“县令,民之师帅,刑罚之官,人命所系,不可轻以授人。比年军兴,以纳粟得官者,不谓之纳粟,或以上书文理可采,或作献纳助国,与理选限。原朝廷之意,欲激劝其乐输,使得为官户,而铨曹别无关防之法,近年以来,固有得县令,亦有得司法者。此曹素未尝知政务,直以多资,一旦得官,若遂使之临县议刑,其不称职必矣。欲下吏部立法关防,仍先改正。”故有是旨。 癸酉,金颁历于高丽。 丁丑,金太皇太后赫舍哩氏崩,后上尊谥曰钦献皇后,葬睿陵。 己卯,起复徽猷阁待制、都督府参议、权川陕宣抚副使邵溥试尚书礼部侍郎。 癸未,尚书左仆射兼监修国史赵鼎上《重修神宗实录》二百卷。 乙酉,高丽、西夏及刘豫并遗使贺金主万寿节。金主本七月七日生,以同皇考忌日,改用正月十七日。 丙戌,尚书右仆射张浚辞往荆、襄视师。 浚以敌势未衰,而刘豫复据中原,为谋叵测,奏请亲行边塞,部分诸将,以观机会,帝许之。浚即张榜声豫叛逆之罪。 时淮东宣抚使韩世忠驻军承、楚,淮西宣抚使刘光世屯太平州,江东宣抚使张俊屯建康府,而湖北、京西招讨使岳飞在鄂州,朝论以为边防未备,空阙之处尚多。浚独谓:“楚、汉交兵之际,汉驻兵殽、渑间,则楚不敢越境而西,盖大军在前,虽有它歧捷径,敌人畏我之议其后,不敢逾越而深入。故太原未陷,则粘罕之兵不复济河,亦以此耳。而论者多以前后空阔为忧,曾不议其粮食所自来,师徒所自归,岂必环数千里之地尽以兵守之,然后可安乎!”浚既白于帝,又以告之同列,惟帝深以为然。 戊戌,都督行府奏:“乞将大姓已曾买官人,于元名目上升转。文臣迪功郎升补承直郎一万五千缗,特改宣教郎七万缗,通直郎九万缗。武臣进义校尉升补修武郎二万二千缗,保义郎已上带閤门祗候三万缗,武翼郎已上带閤门宣赞舍人十万缗。已有官人特赐金带五万缗。并作军功,不作进纳,仍与见缺差遣,日下起支请给,其家并作官户,见当差役科敷并免。如将来参部注拟资考、磨勘改转、荫补之类,一切并依奏补出身条法施行,仍免铨试;金带永远许系。”从之。 二月,壬寅,都督府奏改江、淮营田为屯田。 先是言屯田者甚众,而行之未见其效。会张浚出行动,因出户帖钱二十万缗为本。浚请应事务并申行府措置,俟就绪日归省部,许之。于是官田、逃田并行拘籍,依民间例召庄客承细,每五顷为一庄。客户五家相保共佃,一人为佃头。每客,官给牛五具,种子、农器副之。每家别给菜田十亩,又贷本钱七十千,分二年偿,勿取息,若收成日愿以斛斗折还者听。遂命屯田郎官樊宾、提举粮料院王弗同推行焉。 戊申,湖北襄阳府路招讨使岳飞,请复以襄阳府路为京西南路,唐、邓、随、郢、均、房州、信阳军并为所隶,从之。 辛亥,诏张滩暂赴行在所奏事。 浚命淮东宣抚使韩世忠自承、楚以图淮阳,命淮西宣抚使刘光世屯合肥以招北军。命江东宣抚使张俊练兵建康,进屯盱眙,又请权主管殿前司公事杨沂中领中军,为后翼,命湖北、京西招讨使岳飞屯襄阳以图中原。帝亲书《裴度传》赐浚。 甲寅,兵部尚书、都督府参谋军事折彦质充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乙卯,淮东宣抚使韩世忠引兵至宿迁县,时刘豫聚兵淮阳,世忠欲攻之,乃引兵逾淮、泗,旁符离而北。 前一日,遣统制官兵超,以二百人,探知邳州贾舍人者亦以千骑南来,与之遇。众欲不战,超曰:“遇敌不击,将何以报!”敌鸣鼓,超率众突入陈中,出入数四,敌乃还。 翼日,世忠引大军进趋淮阳城下,命统制官呼延通前行,世忠自以一骑随之,行三十馀里,遇金人而止。世忠升高丘以望通军,通骑至陈前请战,金将叶赫贝勒大呼令解甲,通曰:“我乃呼延通也。我在祖宗时,杀契丹,立大功,暂不与契丹俱生。况尔与我仇,我肯与尔俱生乎!”叶赫即驰刺,与通交锋,转战移时不解,皆失杖,以手相格,去陈已远,逢坎而坠,二军俱不知。叶赫刃通之腋,通扼其吭而擒之。 既而世忠为敌所围,乃按甲不动,俄麾其众曰:“视吾马首所向。”奋戈一跃,已溃围而出,不遗一镞。世忠曰:“敌易与耳。”复乘锐掩击,敌败去。 丙辰,韩世忠围淮阳军。 戊午,诏杨沂中以八队万人赴都督行府。 张浚欲以沂中助韩世忠,故有是命。庚申,诏沂中落阶官,为密州观察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遣行。 辛酉,权主管侍卫马军公事解潜兼权殿前司,带御器械刘锜兼权宿卫亲兵,以杨沂中出戍故也。 韩世忠攻淮阳,敌坚守不下,刘豫遣使入河间求摇于金右副元帅宗弼。先是金、伪与其守将约,受围一日则举一烽,至是城中举六烽,刘猊与宗弼皆至。 世忠之出师也,乞援于江东宣抚使张俊,俊不能从,世忠乃还。道遇金师,世忠勒陈向敌,遣小校郝彦雄造其军大呼曰:“锦袍骢马立陈前者,韩相公也。”众咎世忠,世忠曰:“不如是,不足以致敌。”及敌至,世忠以数骑挑之,杀其引战者二人,诸将乘之,敌败去。 淮阳民从军南归者万数,都督行府悉授田居之。帝诏州县存恤,毋令失所。 壬戌,折彦质参知政事。 癸亥,参知政事沈与求罢,为资政殿学士、知明州。与求乞宫观,改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诏:“临安府民间僦舍钱,不以多寡,并三分中减一分,白地钱四分之一。” 观文殿大学士、新江西制置大使李纲见于内殿。 三月,戊辰朔,礼部尚书李光兼权刑部尚书。 己巳,少保、武成、感德军节度使、淮南东路兼镇江府宣抚使韩世忠为京东、淮东宣抚处置使兼节制镇江府,徙镇武宁、安化,楚州置司。检校少保、镇宁崇信军节度使、湖北京西南路招讨使岳飞为湖北京西宣抚副使,徙镇武胜、定国,襄阳府置司。时锐意大举,都督张浚于诸将中每称世忠之忠勇,飞之沉鸷,可以倚办大事,故并用之。 是日,李纲入辞,退,上疏言:“今日主兵者之失,大略有四:兵贵精不贵多,多而不精,反以为累;将贵谋不贵勇,勇而不谋,将致敌擒;陈贵分合,合而不能分,分而不能合,皆非善置陈者;战贵设伏,使直前而有中道邀击之虞,即非善战者。愿明诏之,使知古人用兵之深意,非小补也。朝廷近来措置恢复,有未尽善者五,有宜预备者三,有当善后者二。今降官告,给度牒,卖户帖,理积欠,以至折帛、博籴、预借、和买,名虽不同,其取于民则一,而不能生财、节用,核实、懋迁,一也。议者欲因粮于敌,而不知官军抄掠,甚于寇盗,恐失民心,二也。金人专以铁骑胜中国,而吾不务求所以制之,三也。今朝廷与诸路之兵尽付诸将,外重内轻,四也。兵家之事行诡道,今以韩世忠、岳飞为京东、京西宣抚,未有其实而以先声临之。且中军既行,宿卫单弱,肘腑之变,不可不虞,则行在当预备。江南、荆湖之众尽出,敌或乘间捣虚,则上流当预备。海道去京东不远,乘风而来,一日千里,而苏、秀、明、越全无水军,则海道当预备。假使异时王师能复京东、西地,则当屯以何兵?守以何将?金人来援,何以待之?万一不能保,则两路生灵虚就屠戮,而两河之民绝望于本朝。胜犹如此,当益思善后之计。 纲又言:“今日之事,莫利营田。然淮南兵革,江湖旱灾之馀,民力必不给。谓宜令淮南、襄、汉宣抚诸使,各置招纳司,以招纳京东、西、河北流移之民,明出文榜,厚加抚谕,拨田士,给牛具,贷种粮,使之耕凿。许江、湖诸路于地狭人稠地分自行招诱,而军中兵愿耕者听,则人力可用矣。初年租课,尽畀佃户,方耕种时,仍以钱粮给之,秋成之后,官为籴买,次年始收其三分之一,二年之后乃收其半,罢钱粮,此其大概也。不然,徒有营田之实,何补于事?”诏都督行府措置。其后颇施行之。 辛未,诏:“去岁旱伤乃四分以上州县,所负绍兴四年已前钱帛之税,皆除之。” 壬午,金以太保宗翰、太师宗磐、太傅宗干并领三省事。 丁亥,诏:“江东宣抚司统制官赵密、巨师古军,并权听殿前司节制。” 时都督张浚在淮南,谋渡淮北向,惟倚韩世忠为用。世忠辞以兵少,欲摘张俊之将赵密为助。浚以行府檄俊,俊拒之,谓世忠有见吞之意。浚奏乞降旨,而俊亦禀于朝。赵鼎白帝曰:“浚以宰相督诸军,若号令不行,何以举事!俊亦不可拒。”乃责俊当听行府命,不应尚禀于朝;后下浚一面专行,不必申明,虑失机事;时议者以为得体。至是浚终以俊不分军为患,鼎谓浚曰:“世忠所欲者赵密耳,今杨沂中武勇不减于密,而所统乃御前军,谁敢觊觎?当令沂中助世忠,却发密入卫,俊尚敢为辞耶?”浚曰:“此上策也,浚不能及。” 辛巳,诏:“天章阁、万寿观祖宗帝后神御,见在温州,令干办官黄彦节迎奉赴行在,惟圣祖像留温州如故。” 检校少师、奉宁保静军节度使、川陕宣抚副使吴玠易镇保平、静难,兴州置司。 枢密副都承旨马扩兼沿海制置副使。扩自镇江将殿前司策选锋军赴行在,遂有是除。 庚寅,江西制置大使李纲始领使事于金谿县。 是春,伪齐刘豫再开贡举,得邵世以下六十九人。改明堂基为讲武殿,于其地造战船。 夏,四月,庚子,殿中侍御史周秘言:“国家岁以十五事考校监司,四善、四最考校县令,而五六年惟有成都潼川路一尝奏到,至其馀诸路课绩,并不申奏。法令废弛,能否无辨,有善最者不赏,有过恶者无罚,吏治之不良,亦无足怪者。欲望责诸路监司、州县,自今各依限奏明,其累年辄不申奏者,亦乞取问因依,从朝廷审度,岁取殿最各一二人,量行赏罚。庶几监司,守令,咸知自竭,以副陛下责任之意。”诏吏部申严行下,违者令御史台纠劾。 帝御经筵。 甲辰,伪齐将王威攻唐州,陷之,团练判官扈举臣、推官张从之皆死。诏各赠一官,录举臣子初品文阶,从之子进义校尉。 乙巳,诏:“湖北、京西宣抚使岳飞丁母忧,已择日降制起复,缘见措置进兵渡江,不可等待,令飞日下主管军马,措置边事,不得辞免。”先是飞母庆国夫人姚氏卒于军,飞不俟报解官去,帝闻之,乃诏起复。 辛巳,故朝请大夫赵君锡,赠徽猷阁直学士。 癸丑,故奉直大夫韩璆,赠右朝议大夫,官其家一人。 甲寅,京东淮东宣抚处置司统制官、果州团练使呼延通,特迁永州防御使,诸将王权、刘宝、岳超、许世安、刘锐、崔德明、单德忠、杜琳等十八人,并进官有差,赏淮阳之捷也。 乙卯,故中大夫赵瞻,赠资政殿大学士。 戊午,翰林学士兼侍读胡交修试刑部尚书。 辛酉,诏四川制置大使司:“禁止采伐禁山林木。”蜀三面被边,绵亘四百里,山谿阻限,林木障蔽,初时封禁甚备。前一日,太常博士李弼直面对,论:“顷岁以来,一切废弛,加以军兴,而制器械,运粮造船,自近及远,斫采殆尽,异时障蔽之地,乃四通八达。”帝曰:“如河东黑松林,祖宗时所以严禁采伐者,正藉此为阻,以屏捍外敌耳。异日营缮,为一时游观之美,遂使边境荡然,更无阻隔。”折彦质曰:“皆臣不言之罪。” 癸亥,左谏议大夫赵霈试尚书工部侍郎。 甲子,少保、武宁安化军节度使、京东淮南东路宣抚处置使韩世忠,赐号扬武翊运功臣,加横海、武宁、安化军节度使,赏淮阳之捷也。 丙寅,诏岳飞仍旧兼节制蕲、黄州。 伪齐刘豫筑刘龙城以窥淮西,刘光世遣本司副都统王师晟破之。 五月,戊辰朔,徽猷阁直学士胡世将试尚书兵部侍郎。世将自江西召还,乃有是命。 癸酉,左通议大夫、新知鄂州、荆湖北路安抚使王庶复显谟阁待制,赐银帛二百匹两。庶既老,愈通习天下事,前二日入对,首言今日之患,莫大于士风之委靡,愿振拔名节士以起其气,又论安危在修己,治乱在立政,成败在用人,帝韪其言。庶因请曰:“臣肝胆未尽吐也,愿赐臣间,时得缕陈于前。”帝乃燕见之,庶言益深,尝跪问曰:“陛下欲保江南,无所复事;如欲绍复大业,都荆为可。荆州左吴右蜀,利尽南海,前临江、汉,可出三川,涉大河,以图中原,曹操所以畏关羽也。”帝大异之。 诏:“自今臣僚未经上殿者,令三省审察讫,关閤门引对。”复旧典也。 乙亥,诏:“除见任知州以上及尝任侍从官依旧堂除宫观外,馀并令吏部按格拟差。” 时言者论:“艰难以来,士或不调。陛下悯其失职,授以祠观,有六等宫观之格,五项岳庙之法。但其间有昔已叨窃名禄之人,论其家则丰羡,而乃更与失职寒士均享家食,徒使州郡之间,用度不支。欲乞今后陈乞宫观之人,除贫乏廉洁朝廷所知者,其馀一切按格与之。或察其人富而贪,敢于格法之外辄有干求者,惩戒一二。”故有是旨。 诏广西经略使胡舜陟与邕州守臣同提举买马刘远措置市战马。时都督行府言去岁所市马弱不堪用,于是提举官李预再贬秩,而更以其事付帅臣。 命沿海制置副使马扩阅习水军战舰。时右司谏王缙言:“舟师实吴、越之长技。将帅之选既慎矣,而舟船数百,多阁水岸,士卒逾万,未经训习。欲乞明诏将帅相视,舟船损漏者修之,士卒疲弱者汰之。船不必多,取可乘以战斗;人不必众,取向资以胜敌。分部教习,周而复始,出入风涛,如履平地,则长技可施,威声远震,折冲千里之外矣。”从之。 丙子,诏刘挚特赠太师,以挚曾孙登仕郎芮言,系籍元祐宰相六人,挚独未尽被恩典故也。 庚寅,少保、宁武宁国节度使、淮南西路兼太平州宣抚使刘光世为保静、宁武、宁国军节度使,赏龙城之捷也。 壬辰,定江、昭庆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江南东路宣抚使张俊加崇信、奉宁军节度使,进屯盱眙。右仆射张浚命依山筑城,左仆射赵鼎曰:“德远误矣,是虽不为资敌之具,然当念劳人也。”是役也,兴于盛夏,自下运土而上者,皆有日课,望青采斫,数十里间,竹木皆尽。劚掘新旧冢,莫知其数,人甚苦之。城成,无水可守,亦无樵采。筑城之际,伪齐遣三百骑于泗州境上,临淮伫观久之而去。 乙未,尚书祠部员外郎、都督府主管机宜文字杨晨移礼部,尚书工部员外郎、都督府主管机宜文字熊彦诗移祠部。 ◎宋纪一百十七 ∷起柔兆执徐六月,尽十二月,凡七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绍兴六年金天会十四年 六月,己亥,兵部侍郎胡世将兼权吏部侍郎。 庚子,大理少卿张汇等言狱空,诏嘉奖,仍免表贺。 甲辰,给事中吕祉试尚书刑部侍郎,充都督行府参议军事。 显谟阁待制、新知鄂州王庶知荆南府,兼荆湖北路经略安抚使。 荆南屡为盗残,庶与士卒披荆棘,致财用,治城隍,缮府库,廨舍毕修,陶瓦为民室庐,辟市区如承平时。流庸四集,喜曰:“公可恃,我其安于此矣!”庶曰:“府库未充也。”乃下令:“有欲吾田者,肆耕其中,吾不汝赋;有能持吾钱出而得息者,视其息与去之日多少,授其职有差。”武吏争出应令。未几,还输其息,府库大充,得以养兵,遂成军,隐然为雄藩。 乙巳夜,地震。 戊申,权户部侍郎王俣兼权礼部侍郎。 己酉,诏曰:“朕以菲德,奉承大统,遭时艰厄,敌伪相挻,军旅方兴,赋役重困,寤寐恫矜,未知攸济。乃六月乙巳地震,朕甚惧焉。政之失中,吏之无良,怨仇滋彰,乖气致沴,坤厚之载,摇动靡宁。变不虚生,缘类而应,永思厥咎,在予一人。凡内外臣庶,有可以应变,辅朕之不逮者,其各悉意以言,毋讳朕躬,毋悼后害。州郡守长近民之官,宜为朕惠养凋瘵,安辑流亡,察冤系,禁苛扰,毋倚法以削,毋纵吏为奸。惟兹卿士,小大惕恭,各祗乃事,以副朕寅畏天地,侧身销变之意。” 遣内侍往淮南抚问右仆射张浚,仍赐银合茶药,以浚将渡江巡按故也。 浚以为“东南形势,莫重建康,实为中兴根本,且使人主居此,则北望中原,常怀愤惕,不敢自暇自逸。而临安僻居一隅,内则易生安肆,外则不足以召远近,系中原之心。”遂奏请圣贺以秋冬临建康,抚三军而图恢复。 浚又渡江抚淮上诸屯,属方盛暑,浚不惮劳,人皆感悦。时防秋不远,浚以方略谕诸帅,大抵先图自守以致其师,而后乘机击之。遂命淮西宣抚使刘光世自当涂进屯庐州,与韩世忠、张俊鼎立,又遣权主管殿前司公事杨沂中进屯泗州。军声大振。 壬子,帝御正殿,疏放临安府等见禁轻刑,以大暑故也。 戊午,诏:“两淮沿江守臣,并以三年为任。” 癸亥,张浚加食邑一千户,食实封四百户。浚出按淮甸,故降旨加恩焉。 时浚密遣人至燕山回,知道君不豫,渊圣遗书金帅求绢。浚遂奏:“臣近得此信,不胜痛愤。愿陛下刚健有为,成败利害,在所不恤。况孝弟可以格天,推此心行之,臣见其福,不见其祸也。” 故太子中舍、知封州曹觐,赐谥忠肃。故右赞善大夫、知康州赵师旦,赐谥庄愍。 皇祐中,侬智高入寇,二人皆身捍贼而死。曾开在广东,援五年十一月诏书为之请,至是赐之。 甲子,诏:“自今诸州流寓举人,每十五名解一名;不及十五人,令本路漕司聚类附试,仍不拘路分。召文臣二员结除名罪委,所保不得过三人。”用国子监请也。 秋,七月,壬申,太常少卿何悫权尚书礼部侍郎。 癸酉,尚书吏部尚书兼侍讲刘大忠试兵部尚书。 甲戌,试尚书刑部尚书吕祉,给事中晏敦复,并试吏部侍郎;祉仍兼都督行府参议军事。 庚辰,行营前护副军都统制王彦发荆南,以所部八字军万人赴行在,统制官焦文通、备将赵撙等皆从焉。 是月,淮南宣抚使刘光世克寿春府。 八月,己亥,吉州万安县丞司马光族曾孙宗,召添差两浙路转动司干办公事,主光祠祀。 庚子,集英殿修撰、权都督行府参议军事刘子羽,祠部员外郎、都督行府主管机宜文字熊彦诗,抚谕川、陕还,至行在,新除权礼部侍郎何悫亦自行府归,帝皆召见之。 甲辰,张浚自江上入朝,力陈建康之行为不可缓,朝论不同,帝独从其计。 先是三大帅既移屯,而湖北、京西宣抚副使岳飞亦遣兵入伪齐地。伪知镇汝军薛亨,素号骁勇,飞命统制官牛皋击之,擒亨以献,引兵至蔡州,焚其积聚。 眉州布衣帅维藩,治《春秋》学,累举不第,至是赴行在上《中兴十策》,请车驾视师。帝下其议于朝,浚以为可用。会牒报刘豫有南窥之意,赵鼎乃议进幸平江。 诏:“百司随从人比四年三分减一;应军旅非泛支降钱谷差出,并随从行在所处分。其馀百司常程事务,留临安府,听行宫留守司予决;内有不可予决者,即申奏行在所。” 丙午,显谟阁直学士、知临安府梁汝嘉为巡幸随贺都转运使。 丁未,观文殿学士、新知绍兴府秦桧充醴泉观传,兼侍读、行宫留守;观文殿学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盂庾提举万寿观,兼侍读、行宫同留守,权许赴尚书省治事。 诏:“景灵宫神御,令温州四孟行礼,俟还临安日如旧。” 戊申,诏赐沿江诸帅曰:“天地之大义,莫重于君臣;尧、舜之至仁,无先于孝悌,一自衣冠南渡,敌马北侵,五品弗明,两宫未返。念有国有家之道,必在正名;尽事父事君之诚,讵宜安处!将时巡于郡国,以周视于军师。尔其慎守封圻,严戒侵扰,虔共乃职,谨俟朕行。” 湖北、京西安抚司第四副将、武经郎杨再兴,引兵复西京之长水县。 诏侍从官更互赴行在所供职。 时户部侍郎王俣先往平江措置,于是兵部尚书刘大中、工部侍郎赵霈从,仍以大中兼权吏、礼部尚书,赵霈兼权户、刑部侍郎。又命殿前司统制官赵密弹压舟船,带御器械刘锜与管军解潜同总禁卫。时吏部侍郎吕祉,户部侍郎刘宁止,皆为行府属,近臣留行宫者,惟吏部尚书孙近、侍郎晏敦复、刑部尚书胡交修、中书舍人傅崧卿、左司员外郎楼炤、殿中侍御史石公揆、监察御史萧振、李谊而已。 尚书兵部侍郎胡世将充徽猷阁直学士、知镇江府。 庚戌,吏部尚书兼权翰林学士兼侍读孙近充龙图阁学士,复知绍兴府。 辛亥,太庙神主发临安。 诏:“今者车驾巡幸,措置约束,务从简省,如陈设之具,已有仪鸾,舟船牵挽,已有兵梢,膳羞之奉,不过随宜。切恐所过州县,帟幕供帐,极于侈靡,舟船人夫,烦于调发,饮食膳羞,过求珍异,以至应副百司,极其所须以为己功,不恤民力,皆非恭俭爱民之意。戒饬州县,勿为侈费;若排办太过,有苦于百姓者,令监司按劾。” 癸丑,徽猷阁待制、枢密都承旨兼都督行府参议军事郭执中卒。帝览遗表叹息,特赠徽猷阁直学士,赐其家银帛二百匹两。 丙辰,金追尊九代祖以下曰皇帝、皇后,定始祖、景祖、世祖、太祖、太宗庙皆不祧。 丁巳,诏权罢讲筵,俟过防秋日如旧。 己未,户部乞依四年例,预借江、浙民户来年夏税?绢之半,尽令折纳米斛,约可得二百馀万,庶几储蓄稍丰,诏本部勘当。于是两浙?绢各折七千,江南六千有半,以米斛价例纽折,每匹折米二石。 壬戌,中书舍人傅崧卿兼权户部侍郎,吏部侍郎晏敦复兼权工部侍郎。 癸亥,左司谏陈公辅请奏荫无出身人并令铨试,经义或诗赋、论策三场,以十分为率,取五分合格。虽累试不中,不许参选,亦不许用恩泽陈乞差遣,诏吏部措置。其后吏部请试律外止益以经义或诗赋一场,年三十五以上累试不中之人,许注残零差遣,馀如公辅所奏,从之。 金主诏曰:“齐国与本朝军民诉讼相关者,文移署年,止用天会。” 甲子,废白州为博白县,隶琼州;龚州为平南县,隶浔州。 九月,丙寅朔,帝发临安府。 先诣上天竺寺焚香,道遇执黄旗报捷,乃湖北、京西宣抚副使岳飞所遣武翼郎李遇。先是飞遣统制官王贵、郝晸、董先引兵攻虢州卢氏县,下之,获粮十五万斛。 帝已登舟,召守臣李谟即舟中奏事,遂宿北郭之税亭。 丁卯,御舟宿临平镇。 戊辰,帝次崇德县,县令赵涣之入对。帝问以民间疾苦,涣之言无之;又问户口几何,涣之不能对。乃削涣之二秩,仍令张汇治罪。赵鼎曰:“陛下所以延见守令者,正欲知民间疾苦耳。”帝曰:“朕犹恨累日风雨,不能乘马,亲往田间问劳父老。” 己巳,次皂林,帝谓宰执曰:“岳飞之捷,兵家不无缘饰,宜通书细问;非吝赏典,欲知措置之方尔。”张浚曰:“飞措置甚大,今已至伊、洛,则太行一带山寨,必有通谋者。自梁青之来,彼意甚坚。”赵鼎曰:“河东山寨如韦铨辈,虽力屈就金人招,而据险自保如旧,亦无如之何,羁縻而已。一旦王师渡河,此辈必为我用。”帝曰:“斯民不忘祖宗之德,吾料之,必非金人所能有。”鼎等曰:“愿陛下修德,孜孜经营,常如今日也。” 庚午,帝次秀州。 辛未,御舟次平望。 壬申,帝次吴江县。 伪齐故相张孝纯遣其客薛筇间道走行在,上书言利害。先是刘麟尝养侠士蒯挺等二十馀人,待以殊礼,李纯自言得其阴谋。又言:“金人于沿海州县置通货场,以市金漆、皮革、羽毛之可为戎器者,以厚直偿之,所积甚众。孝纯言于豫曰:‘闻南人治舟久矣,旦暮乘风北济,而所在岸口视之恬然,傥利于吾,彼宁不为之禁!’豫大惧,遽罢通货场。”又请分兵守京西诸州,断贝勒之粮道,捣刘豫之巢穴,则淮南、关陕之兵不攻自解。又言:“山东长吏皆本朝旧人,日望王师之来,争为内应以赎前罪。惟李邺有异志,不复心怀本朝。”孝纯尝与邺论及朝廷,邺曰:“死无所惮,但恐如陆渐之祸,恶名终不可免。”故孝纯及之。 癸酉,帝次平江府。 乙亥,韩世忠自楚州来朝。 癸未,诏:“太庙神主权奉安于平江府能仁寺,遇朔享日,令太常寺焚香。” 丁亥,吏部侍郎晏郭复权户部侍郎。 戊子,诏:“江东转运使向子諲,应福刘光世军钱粮。副使俞俟,应副张俊军钱粮。”子諲与俊不协,俊数有论奏;而光世,向氏婿也,故改命之。 命户部员外郎霍蠡就鄂州置司,专总领兵飞一军钱粮。 庚寅,张浚复往镇江视师。 初,伪齐刘豫,因金领三省事晋国王宗翰、尚书左丞、参知政事高庆裔在兵间而得立,故每岁皆有厚赂,而蔑视其它诸帅。左副元帅鲁王昌,初在山东,回易屯田,遍于诸郡,每认山东为己有。及宗翰以封豫,昌不能平,屡言于太宗,以为割膏腴之地以予人,非计,太宗不从。 及是豫闻帝将亲征,遣人告急于金主,求兵为援,且乞先侵江上。金主使诸将相议之,领三省事宋国王宗磐言曰:“先帝所以立豫者,欲豫辟疆保境,我得安民息兵也。今豫进不能取,又不能守,兵连祸结,愈无休息,从之则豫受其利,败则我受其弊。况前年因豫乞兵,尝不利于江上矣,奈何许之!”金主乃听豫自行,遣右副元帅沈王宗弼提兵黎阳以观衅。 于是豫以其子伪尚书左丞相梁国公麟领东南道行台尚书令,改封淮西王,又以主管殿前司公事兼开封尹许清臣权诸路兵马大总管,尚书右丞李邺为行台右丞、讲议军事,户部侍郎冯长宁为行台户部侍郎兼行军参议,又以故叛将李成、孔彦舟、关师古为将,签乡兵三十万,号七十万,分三路入寇:中路由寿春犯合肥,麟统之;东路由紫荆山出涡口,犯定远县在趋宣、徽,侄猊统之;西路由光州犯六安,彦舟统之。伪诏榜示,指斥銮舆,尤甚于五年淮、泗之役。 谍报豫挟金兵来侵,主管殿前司公事杨沂中在淮壖,先以二百骑驰至盱眙观形势,还奏事,留宿内殿三日,条上御寇之策,于是分遣诸将以备要害。时江东宣抚使张俊军盱眙,沂中军泗上,京东、淮东宣抚处置使韩世忠在楚州,湖北宣抚副使岳飞在鄂州,声势不相及。独淮西宣抚使刘光世在当涂,光世遣轻骑据庐,而沿江一带皆无军马,左仆射赵鼎甚忧之。浚乞先往江上视师,至是发行在。 癸巳,翰林学士朱震言:“按大理国本唐南诏,大中、咸通间,入成都,犯邕管,召兵东方,天下骚动。艺祖皇帝鉴唐之祸,乃弃越巂诸郡,以大渡河为界,欲寇不能,欲臣不得,最得御戎之上策。今国家南市战马,通道远夷,其王和誉遣清平官入献方物。陛下诏还其直,却驯象,赐敕书,即桂林遣之,是亦艺祖之意也。然臣有私忧,不可不为陛下言之。今日干戈未息,战马为急,桂林招买,势不可辍。然而所可虑者,蛮人熟知险易,商贾囊橐为奸,审我之利害,伺我之虚实,安知无大中、咸通之事!愿密谕广西帅臣,凡市马之所,皆用谨信可任之士,勿任轻獧生事之人,务使羁縻而已。异时西北路通,渐减广马,庶几消患未然。”诏札与广西帅臣。 冬,十月,乙未朔,帝率百官遥拜二帝。 丁酉,吏部侍郎、都督府参议军事吕祉还行府供职。 先是刘麟等令乡兵伪为金人服,于河南诸处千百为群,人皆疑之,以金、伪合兵而至。淮西宣抚使刘光世奏御贼事宜,调庐州难守,且密干左仆射赵鼎,欲还太平州,又江东宣抚使张俊方驻军泗州。都督张浚奏:“敌方疲于奔命,决不能悉大众复来,此必皆豫兵。”而边报不一,俊、光世皆请益兵,众情恟惧,议欲移盱眙之屯,退合肥之戍,召岳飞尽以兵东下。浚独以为不然,乃以书戒俊及光世曰:“贼众之兵,以逆犯顺,若不剿除,何以立国,平日亦安用养兵为!今日之事,有进击,无退保。”而鼎及签书枢密院事折彦质,皆移书抵浚,欲飞军速下。且拟条画项目,请帝亲书付浚,大略欲令张俊、杨沂中合兵扫荡,然后退师还南,为保江之计,不必守前议。于是江东宣抚使韩世忠统兵过淮,遇敌骑,与阿里雅贝勒等力战,既而亦还楚州。或请帝回临安,且追诸将守江防海,浚奏:“若诸将渡江,则无淮南,而江之险之敌共。淮南之屯,正所以屏蔽大江。使贼得淮南,因粮就运以为家计,江南岂可保乎!今淮西之寇,正当合兵掩击,况士气甚振,可保必胜。若一有退意,则大事去矣。又,岳飞一动,则襄、汉有警,复何所制!愿朝廷勿专制于中,使诸将不敢观望。”帝乃手书报浚:“近以边防所疑事咨卿,今览所奏甚明,俾朕释然无忧。非卿识高虑远,出人意表,何以臻此!”祉亦言士气当振,贼锋可挫,榻前力争,至于再四。彦质密奏:“异时误国,虽斩晁错以谢天下,亦将何及!”帝不听。乃命祉驰往光世军中督师。 时刘猊将东路兵至淮东,阻世忠承、楚之兵不敢进,复还顺昌,麟乃从淮西系三浮桥而渡。于是贼众十万,已次于濠、寿之间。江东宣抚使张俊拒之,即诏并以淮西属俊。主管殿前司杨沂中,为浚流制官,浚遣沂中至泗州与俊合,且使谓之曰:“上待统制厚,宜及时立大功,取节钺,或有差跌,浚不敢私。”诸将皆听命。 戊戌,杨沂中至濠州,会刘光世已舍庐州而退。浚甚怪之,即星驰至采石,遣人喻光世之众曰:“若有一人渡江,即斩以徇!”且督光世复还庐州。右司谏王缙,亦言主帅有慢令不赴期会者,请奋周世宗、我太祖之英断以励其馀。帝亲笔付沂中:“若不进兵,当行军法。”光世不得已,乃驻兵与沂中相应,遣统制官王德、郦琼将精卒自安丰出谢步,遇贼将崔皋于霍丘,贾泽于正阳,王遇于前羊寺,皆败之。是日,贼攻寿春府寄治芍陂水寨,守臣閤门祗候孙晖夜劫其寨,又败之。初,光世言粮乏,诏转运使向子諲济其军。子諲昼夜并行,至庐州而光世兵已出东门。子諲直入见光世,具其纲船至岸次,光世乃止。 壬寅,显谟阁直学士、巡幸随军都转运使梁汝嘉为浙西、淮东沿海制置使,带御器械刘锜副之。翼日,更命行营前护副军都统制王彦为制置使,以所部屯通州之料角。汝嘉等乞以右通直郎、新知濠州蔡延世等二人充参议官,量赐激赏钱,仍令浙西漕臣、淮南提点官应副军食,皆从之。 刘猊以众数万过定远县,欲趋宣化以犯建康,权主管殿前司公事杨沂中,与猊前锋遇于越家坊,败之。猊孤军深入,恐南师掩其后,欲会麟于合肥。 癸卯,赵鼎进呈刘光世所奏事宜,帝曰:“光世之意,似欲退保采石。”鼎曰:“据诸处探报殊无金人,如此则自当鏖击。若官军与豫贼战而不能胜,或更退挠,则他时何以立国!但光世分兵随处御捍,已见失策。今贼兵既已渡淮,唯当亟遣张俊合光世之军,尽扫淮南之寇,然后议去留,兹为得计。万一使贼得志于光世,则大事去矣。”帝顾鼎曰:“卿此策颇合朕意。” 甲辰,杨沂中至藕塘,与刘猊遇。贼据山险,列陈外向,矢下如雨,沂中曰:“吾兵少,情见则力屈,击之不可不急。”乃遣摧锋军统制吴锡以劲骑五千突其军,贼兵乱。沂中纵大军乘之,自将精骑绕出其胁;短兵方接,即大呼曰:“破贼矣!”贼方愕视,会江东宣抚司前军统制张宗颜等自泗州南来,率兵俱进,贼众大败。猊以首抵谋主李谔曰:“适见一髯将军,锐不可当,果杨殿前也。”即以数骑遁去。馀兵犹万计,皆僵立骇顾,沂中跃马前叱之曰:“尔曹皆赵氏民,何不速降!”皆怖伏请命。南军获李谔与其大将李亨等数十人。 麟在顺昌,闻猊败,拔寨遁去,光世遣王德击之。先是帝赐德亲札,谕令竭力协济事功,以副平日眷待之意。德奉诏,与沂中追麟至南寿春还。 是役也,通两路所得贼舟数百艘,车数千两,器甲、金帛、钱米、伪交钞、诰敕、军需之物不可胜计。于时孔彦舟围光州,守臣敦武郎王莘拒之,彦舟闻猊败,亦引去。北方大恐。 辛亥,杨沂中捷奏至,俘戮甚众,帝愀然曰:“此皆朕之赤子,迫于凶虐,勉强南来,既犯兵锋,又不得不杀,念之心痛。”顾赵鼎曰:“可更戒敕诸将,尔后务先招降。其陈殁之人,亟为埋瘗,仍置道场三昼夜,以示矜恻。” 乙卯,侍御史周秘奏贷遣所得之俘,帝曰:“秘此意甚善。朕方痛念西北之民皆吾赤子,进为王师所戮,退为刘麟所残,不幸如此。今当给与钱米,然后遣之使归。” 乙未,赵鼎奏:“比见探报,刘麟所起山东、京畿人夫,有自书乡贯姓名于身而就缢者。”帝曰:“何故如此?”鼎曰:“苦其力役耳。昔臣在陕西,亲见调夫,而民间不大聊生,号哭之声,所不忍闻,是以圣人常以用兵为戒。仁宗皇帝勤俭积累四十二年,府库盈溢,下无贫民。”帝曰:“它时事定,愿不复更用兵革。” 壬戌,废梅州为程乡县,隶潮州。又废长乐县为镇。 癸亥,张浚遣左承议郎、行府书写机宜文字计有功来奏事;后二日,除直秘阁,遣还。 初,赵鼎得政,首引浚共事,其后二人稍有异议,宾客往来其间,不协。及杨沂中奏捷,鼎即求去位,帝不许。鼎因曰:“臣始初与张浚如兄弟,近因吕祉辈离间,遂尔睽异,今同相位,势不两立。陛下志在迎二圣,复故疆,当以兵事为重。今浚成功淮上,其气甚锐,当使展尽底蕴,以副陛下之志,如臣但奉行诏令经理庶务而已。浚当留,臣当去,其势然也。浚朝夕还,俾臣奉身而退,则同列之好,俱无所伤;它日或因物议有所去留,则俱失之矣。”帝曰:“朕自有所处,卿勿为虑。”鼎曰:“万一议论纷纷,曲直淆乱,是时陛下必不秘今日之言,臣狼狈无疑矣。陛下即位以来,命相多矣,未有一人脱者,岂不累陛下考慎之明乎!”帝徐曰:“俟浚归议之。”浚奏车驾宜乘时早幸建康;鼎与折彦质并议回跸临安以为守计,帝许之。 丙寅,故中大夫范纯礼,再赠资政殿学士,其合得恩泽,依数贴还,以其家有请也。后谥恭献。 庚午,诏张浚还行在所。 初,刘麟等既败归,金人遣使问刘豫之罪。豫惧,废猊为庶人以谢之。于是金人始有废豫之意矣。 十二月,甲午逆,德音降庐、光、濠州、寿春府杂犯死罪已下囚,释流已下。制曰:“朕以眇质,获承至尊,念国家积累之基,遭外侮侵陵之患,诚不足以感移天意,德不足以绥靖乱原,致被叛臣,乘予厄运,频挟乱势,来犯边隅,直渡淮濆,将窥江、浙。所赖诸将协力,六师争先,虽逆雏暂逭于天诛,而匹马莫还于贼境。载循不道,深恻于心,俾执干戈,皆朕中原之赤子;重为驱役,亦有本朝之旧臣;迫彼暴虐之威,陷兹锋镝之苦,繇予不德,使至于斯。申戒官司,务优存没,知朕兴怀于兼爱,本非得已而用兵,宜锡茂恩,以苏罢俗。” 诏行宫留守秦桧即赴行在所奏事。张浚以桧在靖康中建议立赵氏,不畏死,有力量,可与共天下事,一时仁贤荐桧尤力,遂推引之。 赵鼎既与浚不协,左司谏陈公辅因奏劾鼎。鼎屡求去,帝愀然不乐曰:“卿只在绍兴,朕它日有用卿处。” 戊戌,右司谏王缙入对,论签书枢密院事折彦质之罪,大略为:“彦质于敌马南向之时,倡为抽军退保之计,上则几误国事,下则离间君臣,乞赐罢黜。” 先是张浚自帝还平江,随班入见,帝曰:“却敌之功,尽出右相之功。”于是赵鼎惶惧,复乞去。浚入见之,次日,具奏曰:“获闻圣训,惟是车驾进止一事,利害至大。天下之事,不倡则不起,不为则不成。今四海之心,孰不想恋王室!金、豫相结,胁以之威,虽有智勇,无所展竭。三岁之间,赖陛下一再进抚,士气从之而稍振,民心因之而稍回,正当示之以形势,庶几乎激忠起懦,而三四大帅者,亦不敢怀偷安苟且之心。夫天下者,陛下之天下也,陛下不自致力以为之先,则被坚执锐,履危犯险者,皆有解体之意。今日之事,存亡安危所自以分。六飞倘还,则有识解体,内外离心,日复一日,终以削弱,异日复欲巡幸,诏书谁为深信而不疑者!何则?彼已知朝廷以为避地之计,实无意图回天下故也。论者不过曰‘万一有警,难于远避’,夫将士用命,扼淮而战,破敌有馀,苟人有离心,则何地容足!又不过曰‘当秋而战,及春而还’,此但可以纾一时之急,年年为之,人皆习熟,难立国矣。又不过曰‘贼占上流,顺舟可下’,今襄、汉非彼有,舟何自来?使贼有馀力,水路偕进,陛下深处临安,亦能安乎?” 浚因独对,乞乘胜取河南地,擒刘豫父子;又言刘光世骄惰不战,不可为大将,请罢之。帝问:“常与鼎议否?”浚曰:“未也。”浚见鼎,具道其故,鼎曰:“不可。豫机上肉耳,然豫倚金人为重,不知擒灭刘豫,得河南地,可遂使金不内侵乎?光世将家子,士卒多出其门下,若无故罢之,恐人心不可。”浚不悦。鼎复言强弱不敌,宜且自守,未可以进,由是与彦质俱罢去。 京东、淮东宣抚处置使韩世忠引兵攻淮阳军,败之。 己亥,赐刘光世、岳飞诏曰:“国家以叛逆不道,狂狡乱常,遂至行师,本非得已,并有威怀之略,不专诛伐之图。盖念中原之民,皆吾赤子,迫于暴虐之故,来犯王师,自非交锋,何忍诛戮!庶几广列圣好生之德,开皇天悔祸之衷。卿其明体朕怀,深戒将士,务恢远驭,不专尚威,凡有俘擒,悉加存抚。将使戴商之旧,益坚思汉之心,蚤致中兴,是为伟绩。毋致贪杀,负朕训言。”枢密院奏光世之将马钦、飞之将寇成等,捕获各五百人,并斩讫,故有是诏。 辛丑,诏筑南寿春城。 壬寅,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都督诸路军马兼监修国史赵鼎,充观文殿大学士、两浙东路安抚制置大使,兼知绍兴府。 龙图阁学士、知绍兴府孙近试吏部尚书。 命吏部侍郎、都督行府参议军事吕祉,往建康措置移跸事务。 乙巳,帝与宰执语唐开元之治曰:“姚崇为相,尝选除郎吏,明皇仰视屋椽,崇惊愕久之,后因力士请问,知帝所以专委之意。人主任相当如此。”张浚曰:“明皇以此得之,亦以此失之。杨、李持柄,事无巨细,一切倚仗,驯致大乱。吁,可戒也!”帝曰:“然卿知所以失否?在于相非其人,非专委之过也。”浚曰:“明皇方其忧勤,贤者获进,逮其逸乐,小人遂用,此治乱之所以分。陛下灼见本末,天下幸甚!” 赵鼎入辞。鼎在越,惟以束吏恤民为务,每言:“不束吏,虽善政不能行,盖除害然后可以兴利。《易》之《豫》,利建侯行师,乃所以致豫。《解》,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谓射隼而去小人,乃所以致解也。”至是奸猾屏息。又,场务利入之源,不令侵耗,财赋遂足。 甲午,崇信、奉宁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江南东路宣抚使张俊,加少保、镇洮、崇信、奉宁军节度使,仍旧宣抚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密州观察使、权主管殿前司公事杨沂中为保成军节度使、殿前都虞候、主管殿前司公事。 先是右司谏陈公辅言:“前日贼犯淮西,诸将用命,捷音屡上,边土稍宁,盖庙社之灵,陛下威德所至。然行赏当不逾时,庙堂必有定议。臣闻濠梁之急,俊遣杨沂中往援,遂破贼兵,此功固不可掩。刘光世不守庐州,而濠梁戍兵辄便抽回,如涡口要地,更无人防守,若非沂中兵至,淮西焉可保哉!光世岂得无罪!此昭然无可疑者。又,沂中之胜,以吴锡先登;光世追贼,王德尤为有力;是二人当有崇奖,以为诸军之功。若韩世忠屯淮东,贼不敢犯;岳飞进破商、虢,扰贼腹胁;二人虽无淮之功,宜特优宠,使有功见知,则终能为陛下建中兴之业。”朝廷以俊、沂中功尤著,遂优赏之。沂中时年三十五岁。 丁未,诏曰:“朝廷设官分职,本以为民。比年以来,重内轻外,殊失治道之本,朕甚不取。可自今监司、郡守,秩满考其善状,量与迁推,治效著闻,即除行在差遣。其郎官未历民事者,效职通及二年,复加铨择,使之承流于外。仍令中书、御史台籍记名姓。俟到阙日,检举引对,参考善否,取旨升黜。庶几天下百姓蒙被实惠,以称朕意。” 戊申,诏曰:“朕惟养兵之费,皆取于民。吾民甚苦而吏莫之恤,夤缘军须,掊敛无益,朕甚悼之!监司、郡守,朕所委寄以惠养元元者也,今慢不加省,复何赖焉!其各任乃职,察吏之侵渔纳贿者,劾按以闻。已戒敕三省官,间遣信使周行诸路,苟庇覆弗治,流毒百姓,朕不汝贷。自今军事所须,交令州县揭榜晓谕,馀依绍兴元年五月二十四日诏旨施行,无或违戾。” 观文殿学士、醴泉观使兼侍读秦桧行在所讲筵供职,观文殿学士、行宫同留守孟庾充行宫留守。 庚戌,诏:“官职如在职二年已上知县资序人,与除大郡通判;通判资序人,与除知州军。任满到阙,令閤门引见上殿,当参考治状善否,取旨升黜;仍令中书省、御史台籍记姓名。” 辛亥,资政殿大学士、提举洞霄宫张守自常州入见,即日除参知政事。 壬子,诏张守兼权枢密院事。 丙辰,镇南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荆湖南路安抚制置大使兼知潭州吕颐浩为两浙西路安抚制置大使,兼知临安府,仍赴行在奏事。 宝文阁学士、新知襄阳府刘洪道知潭州,充荆湖南路安抚使,仍兼都督府参谋军事。 戊午,诏:“自今吏部注拟知、通、守、令,并选择非老病及不曾犯赃与不缘民事被罪之人,仍申中书省审察。其注拟人脚色,关御史台;如非其人,许本台弹奏。”用中书请也。既而行宫吏部请曰:“民事犯徒已上罪人,如今诏。”自开国以来,以公私赃三等定天下之罪,至是始增民事律焉。 己未,兵部尚书兼权吏、礼部尚书刘大中充龙图阁直学士、知处州。 左司谏陈公辅言:“朝廷所尚,士大夫因之,士大夫所尚,风俗因之,不可不慎也。国家嘉祐以前,朝廷尚大公之道,不营私意,不植私党,故士大夫以气节相高,以议论相可否,未尝互为朋比,至于雷同苟合。自熙、丰以后,王安石之学,著为定论,自成一家,蔡京引之,挟绍述之说,于是士大夫靡然而同,风俗坏矣。仰惟陛下天资聪明,圣学高妙,将以痛革积弊,变天下党同之俗。然在朝廷之臣,不能上体圣明,又复辄以私意取程颐之说,谓之伊川学,相率而从之,是以趋时竞进,饰诈沽名之徒,翕然胥效,倡为大言,转相传授。伏望圣慈特加睿断,察群臣中有为此学鼓扇士类者,皆屏绝之。明诏天下以圣人之道著在方册,学者但能参考众说,研究至理,各以己之所长而折中焉,则道术自明,性理自得矣。”辅臣进吴张浚批旨曰:“士大夫之学,宜以孔、孟为师,庶几言行相称,可济时用。览臣僚所奏,深用怃然!可布告中外,使知朕意。” 先是范冲既去位,公辅以冲所荐,不自安。会耿鎡等伏阙上书,或者因指公辅靖康鼓喝之谤,公辅惧,见帝求去,因此上疏。诏:“公辅,朕所亲擢,非由荐引,可令安职,毋得再请。”时朱震在经筵,不能诤,论者非之。 湖北经略安抚使王庶,乞令澧、辰、沅、靖四州,以闲田共招刀弩手三千五百人,沅州千五百,辰州千人,澧、靖州各五百馀,田召人承佃,从之。四郡刀弩手旧额万人,靖康末,调赴河东,少还者,至是命相度召填,故有是请。 伪齐刘豫密知金人有废己之谋,是冬,遣皇子府参谋冯长宁请于金,欲立淮西王麟为太子以尝其意,金主谓之曰:“先帝所以立尔者,以尔有德于河南之民也。尔子有德耶?我未之闻也,徐当遣人咨访河南百姓以定之。” 先是河北军前通问使魏行可为金所拘,至是九年。或谓行可尝上金帅书,戒以不戢自焚之祸,以谓:“大国举中原与刘豫,刘氏何德,赵氏何罪哉?若亟以还赵氏,贤于奉刘氏万万也。”是岁,行可卒。未几,其副右武大夫、果州团练使郭元迈亦卒于金地。 ◎宋纪一百十八 ∷起强圉大荒落正月,尽七月,凡七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绍兴七年金天会十五年 春,正月,癸亥朔,帝在平江,诏曰:“朕获奉丕图,行将一统,每念多故,惕然于心。将乘春律,往临大江,驻跸建康,以察天意。播告遐迩,俾迪朕怀。” 置御前军器局于建康府,岁造装甲五千,矢百万,以中侍大夫、岷州观察使、行营中护军忠勇军统制杨忠闵充提点,仍隶枢密院及工部。 金主朝太皇太后于明德宫。初用《大明历》。 甲子,命巡幸随军都转运使梁汝嘉先往建康,趣缮行宫及按视程顿。 丙寅,帝谕大臣曰:“昨日张浚呈马,因为区别良否、优劣及所产之地,皆不差。”张浚曰:“臣闻陛下闻马足声而能知其良否。”帝曰:“然。闻步骤之声,虽隔墙垣可辨也。凡物苟得其要,亦不难辨。”浚曰:“物具形色,犹或易辨,惟知人为难。”帝曰:“人诚难知。”浚因奏:“人材虽难知,但议论刚正,面目严冷,则其人必不肯为非;阿谀便佞,固宠患失,则其人必不可用。”帝以为然。 己巳,诏江东宣抚使张俊,特赐御筵。时俊自军中来奏事,复还泗州。 癸酉,翰林学士兼侍读朱震,引疾乞在外宫观,不许。 先是董免官,震乃白张浚求去。徽猷阁待制胡安国闻之,以书遗其子徽猷阁待制寅曰:“子发求去,未免晚矣。当公辅之说才上,若据正论力争,则进退之义明。今不发一言,默然而去,平生读《易》何为也!”于是安国自上奏曰:“士以孔、孟为师,不易之至论。然孔、孟子道不传久矣,自程颐始发明之,而后其道可学而至。今使学者师孔、孟,而禁不得从颐之学,是入室而不由户也。夫颐之文,于诸经、《语》、《孟》则发其微旨,而知求仁之方,入德之序;鄙言怪语,岂其文哉!颐之行,则孝弟显于家,忠诚动于乡,非其道义,一介不以取予;高视阔步,岂其行哉!自嘉祐以来,颐与兄颢及邵雍、张载,皆以道德名世,如司马光、吕大防,莫不荐之。颐有《易》、《春秋传》,雍有《经世》书,载有《正蒙》书,惟颢未及著书。望下礼官,讨论故事,加此四人封爵,载在祀典,比于荀、扬之列。仍诏馆阁裒其遗书以羽翼《六经》,使邪说不得作而道术定矣。” 戊寅,吏部尚书孙近兼史馆修撰,寻又兼侍读。 开州团练使、带御器械、权提举宿卫亲兵刘锜权主管马军司并殿前、步军司公事。 辛巳,韩世忠奏已还军楚州。 帝因谕:“淮阳取之不难,但未易守。”张守曰:“必淮阳未可进,故世忠退师。”张浚曰:“昔西伯戡黎,祖伊恐,奔告于受,以要害之地不可失也。淮阳,今刘豫要害之地,故守之必坚。”帝曰:“取天下须论形势,若先据形势,则馀不劳力而自定矣。正如弈棋,布置大势既当,自有必胜之理。” 癸未,翰林学士兼侍讲陈与义参知政事,资政殿学士、新除提举醴泉观兼侍读沈与求同知枢密院事。 乙酉,诏:“宥密本兵之地,事权宜重,可依祖宗故事,置枢密使、副,宰相仍兼枢密使,其知院以下如旧。”自元丰改官制,而密院不置使名。宣、政间,邓洵武以少保知枢密院,其后童贯以太师,蔡攸以太保,郑居中以少师,皆领院事,中兴因之。至是张浚将引秦桧共政,以其旧弼,不可复除执政官,于是浚自兼知枢密院事改兼枢密使。 丙戌,诏以知州军、诸郡通判各六十一阙归吏部,用左右司奏也。于是堂除郡守之阙一百九,通判之阙八十。 丁亥,閤门祗候充问安使何藓,承节郎、都督行府帐前准备差使范宁之至自金,得右副元帅宗弼书,报道君皇帝、宁德皇后继逝。张浚等入见于内殿之后庑,帝号恸擗踊,终日不食。浚奏:“天子之孝与士庶不同,必也仰思所以承宗庙奉社稷者。今梓宫未返,天下涂炭,至仇深耻,亘古所无,陛下挥涕而起,敛发而趋,一怒以安天下之民,臣犹以为晚也!”帝犹不听。浚伏地固请,乃进少粥。是日,百官诣行宫西廊发丧。故事,沿边不举哀,特诏宣抚使至副将以上即军中成服,将校哭于本营,三日止。时事出非常,礼部长贰俱阙,而新除太常少卿吴表臣未至,一时礼仪皆秘书省正字、权礼部郎官孙道夫草定。 观文殿学士、醴泉观使兼侍读秦桧为枢密使,一应恩数,并依见任宰相条例施行。 命内侍梁邦彦提举钦奉几筵。 戊子,为太上皇帝、宁德皇后立重。 己丑,帝成服于几筵殿,仿景灵宫分前后设幄,宗室各以其服服之,三日除。 诏:“降诸路流以下囚一等,内斗杀情轻者降配,释杖以下。” 辛卯,诏百官禁乐二十七日,庶人三日,行在七日,宗室三日,外间禁嫁娶,用太常请也。 二月,癸已朔,百官上表请遵易月之制。诏:“外朝勉从所请,其三年之丧,人子所以自尽者,朕悉于宫中行之。” 丙申夜,太平州火。丁酉,镇江府火。 先是伪齐刘豫遣奸细纵火于淮甸及沿江诸州,于是山阳、仪真、广陵、京口、当涂皆被其害。淮西宣抚使刘光世军于当涂郡治,其府被焚,军需帑藏,一夕而尽。太平州录事参军吕应中,当涂丞李致虚,悉以燔死。致虚时摄县事,后求得其尸,尚握县印。事闻,诏镇江府、太平州各给米二千石,赈民之贫乏者。应中、致虚,皆官其家一人。 己亥,小祥,百官五拜表请听政,许之。 庚子,帝始御几筵殿西庑之素幄,召辅臣奏事。张浚见帝,深陈国家祸难,涕泣不能兴,因乞降诏谕中外。诏曰:“朕以不敏不明,托于士民之上,勉求治道,思济多艰。而上帝降罚,祸延于我有家,天地崩裂,讳问远至。朕负终身不戚,怀无穷之恨,凡我臣庶,尚忍闻之乎!今朕所赖以宏济大业,在兵与民,惟尔大小文武之臣,早夜孜孜,思所以治。” 诏幸建康,令有司择日进发。 右文殿修撰、主管亳州崇道观王伦为徽猷阁待制,充奉使大金国迎奉梓宫使,武节郎、閤门宣赞舍人高公绘为武经大夫、达州刺史,副之。赐装钱如前数,仍加赐银帛各二百两匹。 起复湖北、京西宣抚副使岳飞,以亲兵赴行在。翼日,内殿引对,飞密奏请正建国公皇子之位,人无知者。及对,帝谕曰:“卿言虽忠,然握重兵于外,此事非卿所当预也。”飞退,参谋官薛弼继进,帝语之故,且曰:“飞意似不悦,卿自以意开谕之。” 辛丑,诏以太阳有异,氛气四合,令中外侍从各举能直言极谏之士一人。自复贤良方正科,久未有应者,至是张浚乞因灾异降诏,上从之。 赐修武郎朱弁家湖州田五顷。弁初副王伦北使,十年未归,伦为之请。 于是诏诸郡存恤奉使未还魏行可、郭元迈、洪晧、龚璹、崔纵、郭元、杜时亮、宋汝为、张邵、杨宪、孙悟、卜世臣家属,各赐钱三百缗。 壬寅,行宫太常寺言:“仲春荐献诸陵,乞依乾兴故事权易吉服;内祀、祭天地及诸大祀,亦乞依时日排办。”从之。先是有旨,未祔庙前,停宗庙祭享及中小祀,故礼官以为请。 丙午,诏:“内中祖宗神御殿,俟权制毕,遇节序等酌献如旧。” 庚戌,吏部尚书孙近等请谥大行太上皇帝曰圣文仁德显孝,庙号徽宗。于是监察御史已上,先集议而后读谥于南郊,用翰林学士朱震、给事中直学士院胡世将请也。自是遂为故事。 辛亥,大祥。诏:“俟至建康日,奉安太庙神主于天庆观,天章阁神御于法宝寺。” 癸丑,禫祭。先是几筵朝夕上食各五十品。自是减为三十。 甲寅,改谥宁德皇后曰显肃。 乙卯,百官三上表请御殿听政,许之。 直徽猷阁、湖北、京西宣抚副使司参谋官薛弼,请褒建康以来尽节死难之臣,诏州郡于通衢建立庙廷,揭以褒忠之名,朔望致酒脯之奠,春秋修典礼之祀,使忠义之节,血食无穷。诏枢密院、三省赏功房,开具自靖康元年以来,不以大小、文武吏士应缘忠义、死节之人姓名取旨。 丙辰,帝始御便殿。素杖在庭,上服浅黄袍、黑银带,望之若纯素,群臣莫不感动。 丁巳,起复检校少保、武胜、定国军节度使、湖北、京西宣抚副使岳飞为太尉,赏商、虢之功也;翼日,升宣抚使。 飞威名日著,淮西宣抚使张俊益忌之。参谋官薛弼每劝飞调护,而幕中之轻者复教飞勿苦降意,于是飞与俊隙始深矣。飞时留行在未去,遂卫帝如建康。 己未,帝发平江府,以舟载徽宗皇帝,显肃皇后几筵而行。将发,召守臣章谊升舟奏事。上每旦乘辇诣几筵前焚香,宿顿亦如之。 庚申,帝次常州。 淮西宣抚使刘光世乞在外宫观。 先是议者谓光世昨退保当涂,几误大事,后虽有功,可以赎过,不宜仍握兵柄;又言其军律不整,士卒恣横。张浚自淮上归,亦言光世沈酣酒色,不恤国事,语以恢复,意气怫然,请赐罢斥以儆将帅,帝然之。光世闻之,乃引疾乞祠。帝曰:“光世军皆骁锐,但主将不勤,月费钱米不资,皆出民之膏血,而不能训练,使之赴功,甚可惜也。不抵将帅不可骄惰,若日沈迷于酒色之中,何以率三军之士!”后三日,亲笔答光世曰:“卿忠贯神明,功存社稷,朕方倚赖,以济多艰。俟至建康,召卿奏事,其馀曲折,并俟面言。” 时上赐诸将诏书,往往命浚拟进,未尝易一字。 辛酉,帝发常州;壬戌,次吕城闸。 三月,癸亥朔,帝次丹阳县。京东宣抚处置使韩世忠以亲兵赴行在,遂卫帝如建康。 甲子,帝次镇江府。权主管殿前司公事杨沂中以所部赴行在,诏沂中总领弹压车驾巡幸一行事务。 拱卫大夫、和州防御使、湖北、京西宣抚司都统制王贵落阶官,为棣州防御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赏功也。统制官、中侍大夫、武泰军承宣使牛皋亦落阶官,为建州观察使。 乙丑,诏:“驻跸及经由州县,见欠绍兴五年以前税赋,并与除放。” 丁卯,尚书吏部侍郎吕祉试兵部尚书,升兼都督府参谋军事;显谟阁直学士梁汝嘉试户部侍郎,仍兼巡幸都转运使。 权户部侍郎刘宁止权吏部侍郎。 己巳,帝发镇江府,乘马而行,晚,次下蜀镇。 庚午,帝发道中,望几筵轝辇在前,恐趣行顿撼,驻马久之。晚,宿东阳镇。 辛未,帝次建康府,赐百司休沐三日。 时行宫皆因张浚所修之旧,寝殿之后,庖圊皆无。上既驻跸,加葺小屋数间,为宴居及宫人寝处之地。地无砖面,室无丹雘。 壬申,诏:“军旅方兴,庶务日繁,若悉从相臣省决,即于军事相妨。可除中书、门下省依旧外,其尚书省常陈事权从参知政事分治,合行事令张浚条具取旨。”浚奏:“欲张守治吏、礼、兵房,陈与义治户、刑、工房。如已得旨合出告命敕札,与合关内外官司及紧切批状堂札,臣依旧书押外,馀令参知政事通书。”从之。 癸酉,秘阁修撰、知建康府叶宗谔,率在府文武官入见。辅臣奏事毕,率百官诣几筵殿焚香。手诏降建康府流罪已下囚及斗杀情轻者,释杖已下。建康府、太平、宣州绍兴五年以前税赋及五等户今年身丁钱并放。又免建康府五等户科敷一年,太平、宣州半年。 时中原遗民有自汴京来者,言刘豫自猊、麟败后,意沮气丧,其党与携贰,金人谓豫必不能立国,而民心日望王师之来。朝廷因是遂谋北伐。 岳飞谓豫不足平,要当以十万众横截金境,使敌不能援,势孤自败,则中原可复;张浚不以为然。会刘光世乞奉祠,飞乃见帝,请由商、虢取关陕、欲并统淮右之兵,帝问:“何时可毕?”飞曰:“期以三年。”帝曰:“朕驻跸于此,以淮甸为屏蔽。若辍淮甸之兵,便能平定中原,朕亦何惜?第恐中原未复而淮甸失守,则行朝未得奠枕而卧也。” 丙子,召徽猷阁待制、提举江州太平观胡安国赴行在。 时安国上所纂《春秋传》。翰林学士朱震乞降诏嘉奖,帝曰:“安国明于《春秋》之学,向来偶缘留程瑀而出,可召之。”张浚曰:“若安国,乃君子之过于厚耳;小人必须观望求合,岂肯咈旨!”帝曰:“安国岂得为小人?俟其来,当置之讲筵。”故有是命,仍用金字递行。 赐都督府摧锋军统制韩京金束带、战袍、银笴枪。 先是虔寇刘宣犯梅州,京引所部解围,遂至惠州之河源,讨军贼曾衮,衮挺身出降,故有是赐。 丁丑,宰臣率文武百僚遥拜渊圣皇帝毕,诣常御殿门进名奉慰。自是未祔庙皆如之。 同知枢密院事沈与求进知院事。 己卯,尊宣和皇后为皇太后。 先是帝谕辅臣曰:“宣和皇后春秋已高,朕朝夕思之,不遑安处。”翰林学士朱震,乃奏引唐建中故事,乞遥上宝册,且言:“陛下虽从权宜,而退朝有高世之行,谓宜供张别殿,遣三公奉册,以伸臣子之志。册藏有司,恭俟来归。”诏礼官条具。太常少卿吴表臣请依嘉祐、治平故事,俟三年礼毕,检举施行。乃先降御札,播告中外焉。 起复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降授雄州防御使、行营前护副军都统制王彦复洪州观察使、知邵州。解潜既罢,彦亦不自安,因乞持馀服,故有是命。 彦入辞,帝抚劳甚厚,曰:“以卿能牧民,故付卿便郡,行即召矣。”将行,又锡以金带。诏彦军并隶权主管马军司公事刘锜,于是锜始能成军。 辛巳,镇南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新两浙西路安抚制置大使兼知临安府吕颐浩为少保兼行宫留守。 颐浩比至临安,处事甚有绪,豪右莫敢犯禁。时已命百司渐赴行在,所谓留守司,名存而已。 召观文殿学士、提举万寿观兼侍读、行宫留守孟庾赴行在。 甲申,少保、护国、镇安、保静军节度使、淮南西路兼太平州宣抚使刘光世为少保,仍三镇旧节,充万寿观使、奉朝请,封荣国公。 时光世入见,再乞罢军,且以所管金谷百万献于朝,乃以其兵属都督府而有是命。张浚因分光世所部为六军,令听本府参谋军事吕祉节制。 丁亥,通侍大夫、武康军承宣使、行营左护军前军统制王德落阶官,为相州观察使。 刘光世既罢军,都督府以德提举训练诸将军马,故优擢焉。 乙丑,礼部太常寺言:“今岁当行大礼,而郊天法物未备。国朝故事,仁宗皇祐五年南郊。嘉祐元年恭谢,四年祫祭,七年明堂,盖尝逾九年而不再郊。将来大礼,请合祭天地于明堂,祖宗并配,兼祀百神,于礼为便。”诏行明堂大礼,令有司条具以闻。 是春,金右监军完颜昌居祁州,都监宗弼自黎阳归燕山,完颜杲居云中。尚书左丞高庆裔,以赃下大理寺。 夏,四月,壬辰朔,诏筑太庙于建康,以临安府太庙充本府圣祖殿。 甲午,少师、万寿观使刘光世,特许任便居住,从所请也。光世遂居温州。 丙申,权主管侍卫马军司刘锜,奏以前护副军及马军司,见在通为前、后、左、右、中军及游奕,凡六军,每军千人,共为十二将,从之。前护副军,即八字军。 丁酉,徽猷阁待制王伦、右朝请郎高公绘入辞。 伦自平江至建康,凡四召对。帝使伦谓金右副元帅鲁国王昌曰:“河南之地,上国既不有,与其付刘豫,曷若见归!”伦奉诏而去。帝因伦行,附进皇太后、渊圣皇帝黄金各二百两。 中书言:“宇文虚中、朱弁奉使日久,宜有支赐以慰忠勤。”诏赐虚中黄金五十两,绫、绢各五十匹,龙凤茶十斤;弁黄金绫帛各三十两匹,茶六斤。枢密使秦桧言:“孙傅、张叔夜家属在金中甚贫,愿因伦行有所赈给。”诏赐金如虚中之数。 壬寅,大常少卿吴表臣权尚书礼部侍郎。 丁未,太尉、湖北、京西宣抚使岳飞,乞解官持馀服。 张浚尝与飞论淮西事,浚曰:“王德,淮西军所服,今欲以为都统制,而命吕祉为督府参议领之,何如?”飞曰;“德与琼素不相下,一旦揠之在上,势所必争。吕尚书虽通才,然书生不习军事,恐不足以服之。”浚曰:“张宣抚何如?”飞曰:“暴而寡谋,且琼素所不服。”浚曰:“然则杨沂中耳。”飞曰:“沂中视德等耳,岂能驭之!”浚艴然曰:“固知非太尉不可。”飞曰:“都督以正问飞,飞不敢不尽其愚,岂以得兵为念哉!”即日乞解兵柄归庐墓,帝不许。 庚戌,命兵部侍郎张宗元权湖北、京西宣抚判官,往鄂州监岳飞军。 壬子,张浚辞往太平州、淮西视师。 浚因论刘光世以八千金为回易,沈与求曰:“臣闻光世之去,尝语人以陶朱公自比,是诚可以致富矣。”浚等论范蠡之贤,人所难及,帝曰:“蠡固贤,朕谓于君臣之义犹未尽也。” 先是左司谏陈公辅请对,上因语及岳飞所奏,公辅退,上书言:“昨亲奉圣语,说及岳飞前事,采诸人言,皆谓飞忠义可用。然飞本粗人,凡事终少委曲。臣度其心,往往谓大将或以兵为乐,坐延岁月,我必胜之。又以刘豫不足平,要当以十万横截金境,使金不能援,势孤自败,则中原必得。此亦是一说。陛下且当示以不疑,与之反复诘难,俟其无辞,然后令之曰:‘朝廷但欲先取河南,今淮东、淮西已有措置,而京西一面,缓急赖卿。’飞岂敢拒命!前此朝纲不振,诸将皆有易心,如刘光世虽罢,而更宠以少师,坐享富贵,诸将皆谓朝廷赏罚不明。臣乞俟张浚自淮西归,若见得光世怯懦不法,当明著其罪,使天下知之,亦可以警诸将也。” 诏:“群臣俟祔庙毕,纯吉服。卒哭曰,建康、临安府禁屠宰三日。大、小祥,诸路州县禁乐七日、屠宰三日。” 初,礼官奏百官卒哭日纯吉服,左司谏陈公辅请令且服黑带以俟梓宫之还,如梓宫未还,须小祥后;又乞百姓禁乐三年。帝曰:“禁乐固当,但念细民以乐为业者,无以衣食耳。”事下礼官讨论,至是条上。礼官言卒哭禁屠、乐无故事,然卒行之二都,盖帝指也。 癸丑,赠直秘阁杨邦乂,加赠徽猷阁待制,增赐田三顷。 于是枢密院奏邦乂忠节显著,宜极褒崇,帝曰:“邦乂忠烈如此。颜真卿异代忠臣,朕昨已官其子孙;邦乂为朕死节,不可不厚褒以为忠义之劝。”故有是命。 五月,乙丑,帝与辅臣论淮西事,因曰:“兵无不可用,在主将得人耳。赵奢用赵兵大破秦军,而赵括将之则大败;乐毅用燕兵破齐,而骑劫代之则为田单所败。岂不在主将得人乎?”秦桧曰:“陛下论兵,可谓得其要矣。” 初,刘光世之罢也,以其兵隶都督府,而桧与知枢密院事沈与求,意以握兵为督府之嫌,乞置武帅,台谏观望,继亦有请,乃以相州观察使、行营左护军前军统制王德为都统制。德,光世爱将,故就用之。 丙寅,诏四川制置大使席益趣遣所募西兵。 初,命益于团集人内选三路少壮人二千,兼家赴行在,专充扈卫。益言已遣统押管颜渐部兵千人出峡,故命趣之。 壬申,诏礼官条具举行文宣、武成王、荧惑、寿星、岳、渎、海、镇、农、蚕、风、雷、雨师之祀,用太常博士黄积厚请也。文宣王以春秋二仲,并从祀凡九十八,武成王及从祀凡六十三,皆用两少牢。荧惑以立夏,其礼与文宣王皆如感生帝。寿星用秋分,岳、渎、镇、海用四立日及夏季之土旺,先农以孟春,先蚕以季春之巳日,风师以立春后丑日,雷师以立夏后申日;自寿星以下,皆用酒脯。 甲戌,殿中侍御史石公揆言:“今以词赋、经义取士,而考校者患不能兼通,升黜安能得实!今岁科场,望令诸路转运司取词赋、经义两等,各差考官。”从之。 己卯,广西进出格马,帝曰:“此几似代北所生。广西亦有此马,则马之良者不必西北可知。”帝因论:“春秋列国不相通,所用之马,皆取于国中而已。申公巫臣使吴,与其射御教吴乘车,则是吴亦自有马。今必于产马之地求之,则马政不修故也。” 诏礼部讨论大火之祀。先是行在多火灾,言者论:“国家实感炎德,用宋建号。康定间,因古商丘作为坛兆,以阏伯配大火之祭。多事以来,地在敌境。望诏有司即行在所,每建辰戌出纳之月,设位望祭。”从之,用酒脯。 己丑,名徽宗皇帝神御殿曰承元。 诏:“殿前司行营右护军、后护军并许置都、副统制。” 庚寅,尚书右仆射张浚言:“和靖处士尹焞,缘叛臣刘豫父子迫以伪命,焞经涉大河,投身山谷,自长安徒步趋蜀。臣常延请至司,与之晋接,观其所学所养,诚有大过人者。今陛下博采群议,召置经筵,而焞辞免新命,未闻就道。伏望圣慈特降睿旨,令江州守臣疾速津遣。”初,焞行至九江,会谏臣陈公辅请禁伊川学,焞复辞,曰:“学程氏者焞也。”浚乃显言其学行,请趣召之,焞犹不至。 是月,伪齐陷随州。 六月,辛卯朔,改谥惠恭皇后日显恭。 癸巳,右司谏陈公辅入对,面奏兴复之策。因言众论谓南兵不可用,帝慨然曰:“赤壁之役,曹操败于周瑜,淝水之战,苻坚败于谢玄,北人岂常胜哉!越王勾践卒败吴王,兵强诸国,亦岂北方士马邪!” 乙巳,知枢密院事沈与求卒,特辍视朝二日,赠七官为右银青光禄大夫,即湖州赐田十顷,上将临奠,其家辞而止。与求再执政仅数月,未及有所建明。后谥忠敏。 戊申,兵部尚书兼都督府参谋军事吕祉,往滩西抚慰诸军。 祉初在建康,每有平敌之志,张浚大喜之。浚以刘光世持不战之论,欲罢之,参知政事张守以为不可,浚不从。守曰:“必欲改图,须得有纪律、闻望素高、能服诸兵官之心者一人乃可。”浚曰:“正为有其人,故欲易之也。”时祉亦自谓:“若专总一军,当生擒刘豫父子,然后尽复故疆。”及光世罢,乃命祉先往淮西。 直秘阁詹至闻之,遣浚书曰:“吕尚书之贤,固一时选,然于此军恩威曲折,卵翼成就,恐不得比前人。兼此军今已付王德,德虽有功,而与郦琼辈故等夷,恐其下有不能平者。愿更择偏裨素为军中所亲附者,使为德副,以通下情。”会祉还朝,而琼与其下八人列状讼德于都督府,且乞回避;都督府谓德为直,寝不行。琼等又讼于御史台,德亦言琼之过。乃诏德还建康,以所部一军隶都督府,复命祉往庐州节制之。祉将行,赐以鞍马、犀带、象笏,抚谕甚宠,皆非从官故事。 中书舍人张焘,见浚言:“祉书生,不更军旅,何得轻付!”浚不从。祉又辟都督府准备差遣陈克自随,资政殿学士叶梦得与克厚,谓之曰:“吕安老非驭将之才,子高诗人,非国士也。淮西诸军方互有纷纷之论,是行也,危矣哉!”亦弗听。祉、克皆留其家,以单骑从军。安老,祉字;子高,克字也。 庚戌,金尚书左丞高庆裔,转运使刘思,有罪伏诛。 乙卯,左司谏陈公辅权尚书礼部侍郎。 己未,给事中兼直学士院胡世将权尚书礼部侍郎。 秋,七月,丁卯,起复太尉、湖北、京西宣抚使岳飞,遣属官王敏求末奏事。 初,飞请解官,未报,乃以本军事务官张宪摄军事。宪在告,而权宣抚判官张宗元命下,军中籍籍曰:“张侍郎来,我公不复还矣。”直宝文阁、新知襄阳府薛弼在武昌,未上,请宪强出临军,宪谕群校曰:“张侍郎来,由我公请也。公解军政未久,汝辈乃如此,公闻之且不乐。今朝廷已遣敕使起复我公矣,张非久留者。”众遂安。 帝命参议官李若虚、统制官王贵诣江州,敦请飞依旧管军,如违并行军法。若虚等至东林寺见飞,具道朝廷之意,飞乃受诏赴行在。 张浚见飞,具道上之眷遇,且责其不俟报弃军而庐墓。飞具表待罪,帝慰遣之。将行,帝谓飞曰:“卿前日奏陈轻率,朕实不怒卿;若怒卿,则必有行遣,太祖所谓‘犯吾法者,惟有剑耳’。所以复令卿典军,任卿以恢复之事者,可以知朕无怒卿之意也。”飞得帝语,意乃安。至是遣敏求来奏事,委曲感恩,云:“非官家保全,何以有今日!”翼日,帝以其语谕辅臣,秦桧不悦。 壬申,张浚以旱乞率从官祷雨,又乞弛役、虑囚等数事,因奏:“如浙西诸郡及宣州、广德军地形未觉旱,如镇江、建康地形高,最觉阙雨。”上曰:“朕患不知四方水旱之实,宫中种两区稻,其一地下,其一地高。昨日亲阅之,地高者,其苗有槁意矣。须精加祈求,庶几数日间得雨也。” 时方盛暑,浚一日坐东阁,参知政事张守突入,执浚手曰:“守向言秦旧德有声,今与同列,徐考其人,似与昔异,晚节不免有患失心,是将为天下深忧。”盖指枢密使秦桧也。浚以为然。 辛巳,张浚等奏祷雨备至,未获休应,帝曰:“应天须以实,如恤刑、弛役之类,当更有实惠可及民者。朕晓夜思之,如积欠一事,为民之害甚大,比因移跸,所过州郡,下蠲除之令,民间极喜。可将绍兴五年以前税赋积欠及其它逋负,议蠲之,庶几少苏民力。”浚等退而条具,悉施行焉。 金大保、领三省事晋国王宗翰薨。宗翰决策制胜,有古名将风,薨年五十八。 甲申,蠲诸路民户绍兴五年以前欠租;其坊场净利,五年正月以前所负,亦除之。建康府居民,贫病者畀之药,死者助其葬。 乙酉,权户部侍郎王俣请就建康权正社稷之位,诏从之。 丙戌,夜,金京师地震。 封皇叔宗隽、宗固、叔祖晕皆为王。 丁亥,金汰兵兴滥爵。 戊子,诏:“诸路州县逃亡民户未开垦田亩,通限八年输全税。” ◎宋纪一百十九 ∷起强圉大荒落八月,尽十二月,凡五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绍兴七年金天会十五年 八月,壬辰,张浚奏:“探报,伪齐签军自六十以上则减之,五十以上则增之,科条之烦,民不堪命。出军之际,自经于沟渎者不可胜计。”帝蹙额叹息曰:“朕之赤子至于如此,当思有以拯救之。可谕江、淮诸郡,凡归附者,加意抚纳,厚与赒恤,勿令失所。” 癸巳,帝与执政论漕臣能否,因及向子諲。帝曰:“元帅旧僚,往往沦谢,汪伯彦实同艰难。朕之故人,所存无几,伯彦宜与优叙。”张浚奏曰:“臣等已商量,俟因大礼取旨。更得亲笔数字为明帅府旧劳,庶几内外孚信。”帝曰:“俟到九月,当复与郡。”伯彦之未第也,尝受馆于王氏,秦桧从之学,而浚亦伯彦所荐,故共赞焉。 乙未,少保、江南路宣抚使张俊为淮南西路宣抚使,盱眙军置司;保成军节度使、主管殿前司公事杨沂中为淮南西路制置使,开州团练使、权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刘锜为淮南西路制置副使,庐州置司。 时吕祉至庐州,而郦琼等复讼王德于祉,祉谕之曰:“若以君等为是,则大相诳。然张丞相但喜人向前,倘能立功,虽有大过,彼亦能阔略,况此小嫌疑乎!”于是密奏,乞罢琼及统制官靳赛兵权,乃命二帅往淮西召琼等还行在。 权尚书兵部侍郎兼都督府参议军事、权湖北、京西路宣抚判官张宗元为徽猷阁待制、枢密都承旨。岳飞复任,宗元乃还,既对,遂有是命。 丙申,尚书户部员外郎霍蠡转一官,用权湖北、京西宣抚判官张宗元奏也。蠡在鄂州,应副岳飞军钱粮,宗元言其奉公守正,故特迁焉。 先是飞数言军中粮乏,乃命蠡按视。至是蠡言:“飞军中每岁统制、统领、将官、使臣三百五十馀员,多请过钱十四万馀缗,军兵八千馀人,多请过一千三百馀缗,总计一十五万馀缗。”于是右正言李谊言:“蠡职在出纳,理当究心。然虑检点苛细,若行改正,却合支券钱六万馀贯,才省九万缗而已。望令依旧勘支,务存大体,以副陛下优恤将士之意。” 戊辰,张浚进呈显谟阁待制、知荆南府王庶复徽猷阁直学士,帝曰:“庶尝云:‘今天下不专用姑息,要当以诛杀为先。’谓朕太慈。闻仁宗皇帝尝云:‘宁失之太慈,不可失之太察。’此祖宗之明训也。今百姓犯罪,自有常法,何以诛杀为先乎?”浚等曰:“圣人三宝,一曰慈,未闻以慈为戒也。庶学识浅陋,不知大体。” 浚因奏伪齐尚用本朝军器,帝曰:“祖宗有内军器库,在誗门几百所,藏弓弩器甲,不可胜计,及军器库在酸枣门外,数亦称此。原祖宗置库,有内外之异,及弓弩弦箭亦各异藏,分官主之,皆有深意。”陈与义因奏:“顷为澶渊教官,尝见甲仗甚盛,日久不用,往往朽败。”帝曰:“此等物得不用,亦美事也。” 郦琼叛,执兵部尚书吕祉。 祉简倨自处,将士之情不达。淮西转运判官韩琎,旧在刘光世幕中,光世待之不以礼,至是诸校或以罪去。祉闻琼等反侧,奏乞殿前司摧锋军统制吴锡一军屯庐州以备缓急,又遣琎诣建康趣之,琼闻,颇有异志。统制官康渊曰:“朝廷素轻武臣,多受屈辱,闻齐皇帝折节下士,士皆为之用。”众皆不应,相视以目。先是统制官王师晟于寿春挈营妓去,其家讼于祉;时将士方不安祉之政,师晟乃与琼及统领官王世忠、张全等谋作乱。 祉之乞罢琼与靳赛也,其书吏朱照漏语于琼,琼令人遮祉所遣置邮,尽得祉所言军官之罪,琼等大怒。会被旨易置分屯,渊乃曰:“归事中原,则安矣。”诘朝,诸将晨谒祉,坐定,琼袖出文书,示中军统制官张景曰:“诸兵官有何罪,张统制乃以如许事闻之朝廷邪?”祉见之,大惊,欲走不及,为琼所执。有黄衣卒者,以刀斫琼,中背,琼大呼曰:“何敢尔?”顾见有执铁楇者,琼取以击卒,毙于阶下。琼亲校已杀景于厅事,又杀都督府同提举一行事务乔仲福及其子武略大夫嗣古、统制官刘永衡,遂执閤门祗候刘光时,率全军长驱以行。至州东楼下,祉谓琼曰:“若祉有过失,当任其咎,奈何如此负朝廷!”军士纵掠城中而去。时直徽猷阁、前知庐州赵康直,秘阁修撰、知庐州赵不群,皆为所执,既而释不群归,盖不群至官未旬日,无怨憾于军中故也。琼遂以所部四万人渡淮降刘豫。 辛丑,帝闻淮西失守,手诏赐郦琼等曰:“朕躬抚将士,今逾十年,汝等力殄仇雠,殆将百战,比令入卫于王室,盖念久戍于边陲。当思召汝还归,方如亲信,岂可辄怀反侧,遂欲奔亡!傥朕之处分,或未尽于事宜,汝之诚心,或未达于上听,或以营垒方就而不乐于迁徙,或以形便既得而愿奋于征战,其悉以闻,当从所便。一应庐州屯驻行营左护军出城副都统制以下将佐军兵,诏书到日,以前犯罪,不以大小,一切不问,并与赦。” 壬寅,兵部尚书、都督府参谋军事吕祉,为郦琼所杀。 先一日,琼与其众拥祉次三塔,距淮仅三十里。祉下马立枣林下,谓曰:“刘豫逆臣,我岂可见之!”众逼祉上马,祉曰:“死则死此!尔等过去,亦岂可保我也?”军士闻之,有伤感咨嗟者。琼恐摇众心,乃急策马先渡淮,至霍丘县,命统领官尚世元杀祉。世元以刃刺祉,且顾统领官王师晟,师晟不肯。祉骂琼不已。遂碎首折齿死,年四十六。于是直徽猷阁赵康直亦为所害。世元斩祉首示琼,琼标之木末,从者江涣,取而埋之。 主管马军司公事刘锜、殿前司摧锋军统制吴锡,寻至庐州,以兵追之,不及。帝遣枢密都承旨张宗元往招叛卒。制置使杨沂中闻琼已渡淮,乃遣人持羊酒相劳苦,于是锜复还濠州。 甲辰,手诏:“观文殿大学士、两浙东路安抚制置大使兼知绍兴府赵鼎充万寿观使兼侍读,疾速赴行在。” 是日,张浚留身,求去位,帝问可代者,浚不对。帝曰:“秦桧何如?”浚曰:“近与共事,始知其闇。”帝曰:“然则用赵鼎?”遂令浚拟批召鼎。桧谓必荐己,退至都堂,就浚语良久。帝遣人趋进所拟文字,桧错愕而出。浚始引桧共政,既同朝,乃觉其包藏顾望,故因帝问及之。 乙巳,伪齐刘豫得郦琼降报,大喜。先是豫闻南师移屯,遣伪户部员外郎韩元英乞师于金主,以南师进临长淮为词,欲并力南侵,金主不许。至是颖昌驰报喜旗至,言淮西百姓十馀万来归附,已交收器甲接纳矣。豫乃命粉饰门墙,增饰仗卫,以待其至,又命伪户部侍郎冯长宁为接纳使,伪皇子府选锋统制李师雄副之。 戊申,权礼部侍郎吴表臣言:“科举校艺,诗赋取其文,策论取其用,二者诚不可偏也。然比年科举,或诗赋稍优,不复计策论之精粗,以致老成实学之士,不能无遗落之叹。欲望特降谕旨,今年秋试及将来省闱,其程文并须三场参考,若诗赋虽平而策论精博,亦不可遗。庶几四方学者知所向慕,不徒事于空文,皆有可用之实。”辅臣进呈,帝曰:“文学、政事自是两科,诗赋止是文词,策论则须通知古今。所贵于学者,修身、齐家、治国以治天下,专取文词,亦复何用!” 乙卯,诏:“来年礼部奏名进士,依祖宗故事,更不临轩策试。”权吏部侍郎陈公辅入见,请罢经筵、策士等事,以为三年之内,凡涉吉礼者,皆未宜讲,故有是诏。 己未,刑部尚书胡交修等奏以故尚书左仆射韩忠彦配享徽宗皇帝庙庭。 诏:“自今当讲日,只令讲读官供进口义,更不亲临讲筵。”以权礼部侍郎陈公辅言,恐日临讲筵有妨退朝居丧之制故也。 九月,辛酉,申命吏部审量崇、观以来滥赏。 初,范宗尹既免相,遂罢讨论。及是复开坐二十四项,凡调官、迁秩、任子,皆令吏部审量以闻,自是追夺者众矣。 起复太尉、湖北、京西宣抚使岳飞,初效用,张所为河北招抚使,见而奇之,用为中军将。所以斥死,飞欲厚报之,至是请以明堂任子恩官其子宗本,仍依近例改补文资,从之。 甲子,摄太傅张浚,率百官上徽宗皇帝、显肃皇后谥册于几筵殿。 丁卯,京东、淮东宣抚处置使韩世忠、淮西宣抚使张俊皆入见,议移屯,命俊将所部自盱眙移屯庐州。时俊军士皆以家属行,而官舟少,参知政事陈与义请赐僦舟钱万缗。帝曰:“万缗可惜,其令杨沂中以殿前司官船假之。” 诏泗州并盱眙县仍旧隶京东,以张俊移屯故也。 庚午,张浚言已具奏解罢机政,所有都督府职事,别无次官交割,诏交与枢密院。 辛未,百官受誓戒于尚书省,帝易吉服。先是权礼部侍郎陈公辅,请先期一日尽哀致奠,奏于太上皇帝,以将有事于明堂,暂假吉服;既奏,然后即斋宫,入太庙行明堂事毕,服丧如初。 龙图阁学士、知平江府章谊试户部尚书兼提领榷货务都茶场。 壬申,特进、守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都督诸路军马、临修国史张浚罢,为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 给事中胡世将试尚书兵部侍郎。 先是赵鼎言:“臣蒙恩召还经帷,方再辞,而复遣使宣押,臣感深且泣。至西兴,又奉宸翰促行,且谕以图治之意,臣无地措足。然进退人才,乃其职分,今之清议所与,如刘大中、胡寅、吕本中、常同、林季仲之徒,陛下能用之乎?妨贤党恶,如赵霈、胡世将、周秘、陈公辅,陛下能去之乎?陛下于此或难,则臣何敢措其手也!昔姚崇以十事献之明皇,终致开元之盛,臣何敢望崇,而中心所怀,不敢自隐,惟陛下择之。”疏入,上为徙世将,于是公辅等相继补外。 是日,郦琼至汴,刘豫御文德殿见之,伪授琼靖难军节度使、知拱州;閤门祗候刘光时为大名府副总管,统制官赵实臣为归德府副总管,统制王世忠为皇子府前军统制,靳赛为左军统制;以次诸将为诸州副钤辖,馀授准备、使唤之类。正军禀给,皆不及朝廷之数,人人悔恨。独琼以为得策,具言南师必欲北征,且告以诸军虚实。豫入其言,复遣伪户部侍郎冯长宁乞师于金。 癸酉,诏:“三省事权从参知政事轮日当笔,俟除相日如旧,更不分治常程事。” 湖北、京西宣抚使岳飞言:“伏睹陛下移跸建康,将遂恢图之计。近忽传淮西军马溃叛,郦琼等迫胁军民,事出仓卒,实非士众本心,亦闻半道逃归人数不少,于国计未有所损,不足上轸渊衷。然度今日事势,恐未能便有举动。襄阳上流,即日未有戎马侵攻,臣愿提全军进屯淮甸。万一番、伪窥伺,臣当竭力奋击,期于破灭。”诏奖之。 罢诸路军事,都督府合行事并拨隶三省,其钱物令三省、枢密院同共桩管,遂并入激赏库。 甲戌,张浚落观文殿大学士,依旧宫观。 丙子,观文殿大学士、左正奉大夫、万寿观使兼侍读赵鼎为左金紫光禄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鼎再相,进四官,异礼也。 前一日,鼎至行在,帝召对于内殿,首论淮西事,鼎曰:“方得报时,臣在远,不得效所见,少补万分,今固无及。然臣愚虑不在淮西,恐诸将浸议,谓因罢刘光世不当,遂有斯变,自此骄纵,益难号令。朝廷不可自沮,为人所窥。”帝以为然。 特进张浚言:“臣荷陛下知遇,出入总兵,将近十年,其所施为,不无仇怨。臣今奉亲偕行,去家万里,泛然舟寄,未有定居,望许臣于都督府借差使臣四员,存留亲兵五十人,以备缓急。如蒙俞允,令所在州于上供钱米内应副。”许之。 自赵鼎召归,浚每以回銮为念,洎罢政登舟,诸人往饯,犹以此言之。秦桧起曰:“桧当身任,果有此议,即以死争之。”其后浚卒为异论。 戊寅,帝致斋于射殿。 左朝散郎魏良臣知漳州。 诏:“庐州、寿春府居民遭郦琼掳掠者,皆蠲其税一年。” 己卯,帝酌献圣祖于常朝殿,特诏尚书左仆射赵鼎侍祠。 庚辰,朝飨太庙,上显恭皇后改谥册宝。 辛巳,合祀天地于明堂,太祖、太宗并配,受胙用乐。赦天下。 故事,当丧无飨庙之礼,而近岁景灵宫神御在温州,率遣官分诣,至是礼官吴表臣奏行之。 召少师、万寿观使、荣国公刘光世、感德军节度使、万寿观使高世则赴行在。 甲申,故武德郎、行营左护军中军准备差使薛抃,特赠二官,禄其家二人,以都统制王德言其不从叛而死也。 乙酉,静海军节度使、安南都护交趾郡王李阳焕薨,子天祚立。阳焕在位九年。 丁亥,徽猷阁待制、枢密都承旨张宗元落职,提举江州太平观。 殿中侍御史石公揆言:“宗元本一富人,初无才能;张浚喜其便佞,奖借提挈,亟跻从班。今当深引不能赞佐之咎,自为去计可也,而乃随众诟骂,力诋其非。”故绌之。 中书言:“川陕宣抚使吴玠,于梁、洋劝诱军民营田,今夏二麦并约秋成所收,近二十万石,可省馈饷。”诏奖之。 戊子,开州团练使、权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兼淮西制置副使刘锜知庐州,主管淮南西路安抚司公事,仍兼制置副使。 张俊既还行在,朝议复遣之,俊欲毋往。台谏交章以为淮西无备可忧,赵鼎独显言于众曰:“今行朝握精兵十馀万,使敌骑直临江岸,吾无所惧。淮是安静不动,使人罔测,渠未必辄敢窥伺,何至自扰扰如此!倘有它虞,吾当身任其责。俊军久在泗上,劳役良苦,还未阅月,居处种种未定,乃遽使之复出,不保其无溃乱也。”于是议者即欲还临安。起居舍人勾涛直前奏事,言:“今江、淮列戍,犹十馀万,若委任得人,尚可用力。当此危疑,讵宜轻退示弱,以生敌心?”因荐锜以所部守合肥,帝从之。时主管殿前司公事、淮西制置使杨沂中亦已还行在,在淮西者,锜一军而已。帝以马步二帅并阙,乃命沂中兼之。 是月,伪齐户部侍郎冯长宁,以刘豫之命乞兵于金主,且言郦琼过江自效,请用为乡导,并力南下。金主虑其兵多难制,阳许之,遣使驰传诣汴京,以防琼诈降为名,立散其众。 先是徽猷阁待制王伦,奉使至归德府,豫授馆鸿庆官,迟之不遣,檄取国书及问所使何命,伦答以国书非大金皇帝不授,而所命则祈请梓宫。留弥旬,金迓使至,伦始渡河,见金帅完颜昌、宗弼于涿州,具言刘齐营私民怨之状,且其忍负本朝厚恩,若得志,宁不负上国?时金人已定议废豫,颇纳其言。 冬,十月,庚寅朔,诏:“依旧间一日开讲筵。” 丁酉,徽猷阁待制、新知永州胡安国提举江州太平观,从所请也。 赵鼎进呈,因言:“安国昨进《春秋解》,必尝经圣览。”帝曰:“安国所解,朕置之座右,虽间用传注,能明经旨。朕喜《春秋》之学,率二十四日读一过。居禁中亦自有日课,早朝退,省阅臣僚上殿章疏,食后,读《春秋》、《史记》;晚食后阅内外章奏,夜读《尚书》,率以二鼓。”鼎曰:“今寒素之士,岂能穷日力以观书?陛下圣学如此,非异代帝王所及!”帝曰:“顷陈公辅尝谏朕学书,谓字画不必甚留意。朕以谓人之常情,必有所好,或喜田猎,或嗜酒色,以至它玩好,皆足以蛊惑性情,废时乱政。朕自以学书贤于它好,然亦不至废事也。” 戊戌,特进、提举江州太平观张浚,责授秘书少监、分司南京,永州居住。 先是帝谓赵鼎曰:“浚误朕极多,理宜远窜。”鼎曰:“浚母老,且有勤王大功。”帝曰:“勤王,固已赏之为相也,功过自不相掩。”鼎又曰:“浚之罪不过失策耳。凡人计谋欲施之际,岂不思虑,亦安能保其万全!傥因其一失,便置之死地,后虽有奇谋妙算,谁敢献之!此事利害自关朝廷,非独私浚也。”帝意解,翼曰,乃有是命。 赵鼎之初相也,帝谓曰:“卿既还相位,见任执政,去留惟卿。”鼎曰:“秦桧不可令去。”张守、陈与义乞罢,帝许之。桧亦留身求解机务,帝曰:“赵与卿相知,可以必安。”桧至殿庐,起身向鼎,谓曰:“桧得相公如此,更不敢言去。” 户部员外郎霍蠡自鄂州赴行在,诏引对。 是日,伪齐遣兵侵泗州,守臣、起复閤门宣赞舍人刘纲率官军拒退之。寻诏纲领文州刺史。 庚子,都官员外郎冯康国乞补外。 赵鼎奏:“自张浚罢黜,蜀中士大夫皆不自安。今留行在所几十馀人,往往一时遴选。臣恐台谏以浚里党,或有论列,望陛下垂察。”帝曰:“朝廷用人,止当论才不才。顷台谏好以朋党罪士大夫,如罢一宰相,则凡所荐引,不问才否,一时罢黜。此乃朝廷使之为朋党,非所以爱惜人才而厚风俗也。”鼎等顿首谢。 文州团练使、京东、淮东宣抚处置使司右军第一将高杰,除名勒停,本军自效。杰醉击队官,统制巨振笞之,杰怒,自断其指,韩世忠以闻,故有是命。 是日,有星殒于伪齐平康镇,壕寨官贲百祥见之,谓之曰:“祸在百日之内。”刘豫问:“可禳否?”曰:“惟在修德。”豫怒,以为诳,斩于市。 辛亥,权管殿前司公事杨沂中,请以诸路所起禁军弓弩手拣刺上四军。赵鼎等因论及南兵可数,张守曰:“止是格尺不及耳。”帝曰:“人,犹马也。人之有力,马之能行,皆不在躯干之大小。故兵无南北,顾所以用之如何耳。自春秋之时,申公巫臣通吴于上国,遂霸诸侯,项羽以江东子弟八千,横行天下,以至周瑜之败曹操,谢玄之破苻坚,皆南兵也。” 正议大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汪伯彦复资政殿大学士,用中书检举也。 甲寅,武翼郎、行营左护军部将张世安为郦琼所杀,特赠武节郎,官其家二人。 乙卯,金以左监军昌为左副元帅,封鲁王:以宗弼为右副元帅,封沈王。 先是知枢密院事时立爱屡以年老请解职,至是致仕。 丁巳,以中书舍人傅崧卿松尚书礼部侍郎,常同试礼部侍郎。 闰月,癸亥,赵鼎奏张俊措置河道事。帝曰:“俊每事必亲临,所以有济。”帝因言:“朕每论将帅,须责其挽弓骑马,人未知朕意,必谓古有文能附众,武能威敌,不在弓马之间。抑不知不能弓马,何以亲临行陈而率三军使之赴难?况今时艰,将帅宜先士卒,此朕之深意也。” 时俊以全军还行在,帝欲令俊尽以舟师分布控扼,然后引兵渡江。鼎曰:“淮西寂然无惊,似不必尔。外间便谓朝廷弃淮西矣。当一向勿问,不发一兵,彼未必敢动。”帝以为然。 甲戌,户部尚书章谊等请用礼官议,为徽宗皇帝作主祔庙,诏恭依。 己卯,龙图阁待制、知处州刘大中试礼部尚书,徽猷阁直学士、知荆南府王庶试兵部侍郎。 辛巳,观文殿大学士、江南西路安抚制置大使兼知洪州李纲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时赵鼎、秦桧已叶议回跸临安,纲闻知,上疏,三省乃检会纲累乞宫观奏章行下。时未有代者,纲惩靖康之谤,乃具以本司积蓄财谷之数闻于朝廷,自是不复出矣。 壬午,诏:“临安太庙,且令留存。” 初以行在建康,故以太庙为本府圣祖殿,是时将回跸,宗庙祀典不可久旷,遂依明德皇后故事,行埋重虞祭、祔庙之礼。 癸未,复汉阳县为军,用湖北、京西宣抚使岳飞奏也。寻以右奉议郎、通判鄂州孔戊知军事。 乙酉,赵鼎言:“比得旨,复置茶马官,旧有主管至提举官,凡三等。”帝曰:“俟择得人,当考其资历命之。”寻以左中奉大夫、直秘阁张深主管成都等路茶马监牧公事。 自赵开后,茶马无专官者近十年,先是知熙州吴璘常取茶至军前博马,因以易珠玉诸无用之物,帝闻之,数加戒饬,故复置官领其事。 戊子,诏:“应淮西脱归使臣,不候整会去失,并先次支破本等请给,如有冒滥,即坐以法。” 初,淮军中诸使臣为郦琼劫去,至是复归者甚众,有司以文券不明,例降所给。赵鼎与执政议不合,乃密白于帝曰:“此曹去伪归正,当优假之。今乃降其所请,反使栖栖有不足之叹。”帝即批出,各还其本,于是人心欣然,来者相继。鼎因奏事又言:“来春去留之计,望更留圣虑,恐回跸之后,中外谓朝廷无意恢复。”帝曰:“张浚措置三年,竭民力,耗国用,何尝得尺寸之地,而坏事多矣。此等议论,不足恤也。” 十一月,甲午,用户部尚书章谊请,初置赡军酒库于行在,命司农寺丞盖谅主之,赐浙东总制钱五万缗为酿本,其后岁收息钱五十万缗。 乙巳,金右副元帅沈王宗弼执伪齐尚书左丞相刘麟于武城。 先是金主已定议废豫,会豫乞师不已,左副元帅鲁王昌谓之曰:“吾非不欲出兵也,顾以用兵以来,无往不捷;而自立齐国之后,动辄不利,恐蹈覆车,挫威武耳。”豫请不已,乃以女真万户萨巴为元帅府左都监,屯太原,渤海万户大托卜嘉为右都监,屯河间,令齐国兵权听元帅府节制,遂分戍于陈、蔡、汝、亳、许、颍之间。于是尚书省上豫治国无状,金主下诏责数之,略曰:“建尔一邦,逮兹八稔,尚勤吾戍,安用国为?”遂令昌等以侵江南为名,抵汴京,先约麟单骑渡河计事。麟以二百骑至武城,与宗弼遇,金人张翼围之数匝,悉擒而囚之。 丙午,金人废刘豫为蜀王。 初,宗弼既执刘麟,遂与左副元帅昌、三路都统葛王褒同驰赴汴城下,以骑守宣德、东华、左、右掖门。宗弼将褒等三骑突入东华门,问齐王何在,伪皇城使等错愕失对。宗弼以鞭击之,径趋垂拱殿,入后宫门,又问,有美人揭帘曰:“在讲武殿阅射。”宗弼等驰往,直升殿,豫遽起,欲更衣,宗弼下马执其手曰:“不须尔,有急公事,欲登门同议。”于是偕行出宣德门,就东阙亭少立。宗弼乃麾小卒持赢马,强豫乘之,约令偕至寨中计事。豫拊手大笑上马,从卫犹数十人。宗弼露两刃夹之,囚于金明池。 丁未,故朝请大夫陈师锡,加赠谏议大夫。其子右朝奉郎显,言党籍馀官任台谏者凡七人,其五人皆已赠谏议大夫,故有此命。 是日,金右副元帅鲁王昌复入汴京,召伪齐文武百官、军、民、僧、道、耆寿,拜金诏于宣德门下。宣诏已,昌与宗弼,张紫盖,从素队数十人,立西朵楼下。伪尚书左丞相张昂,左丞范恭、右丞李邺,趋前欲拜,昌敛身,令通事传言慰劳,昂等次第进揖。次见宗弼,宗弼不为礼。昂等退,二帅入居东府,遣铁骑数千巡绕大内,又遣小卒巡行坊巷,扬言曰:“自今不用汝为签军,不敢汝免行钱,不敢汝五厘钱,为汝敲杀貌事人,请汝旧主人少帝来此住坐。”于是人心稍定。尚书省行下:“齐国自来创立重法,一切削去,应食粮军,愿归农者许自便。齐国宫人,检刘豫所留外,听出嫁。内侍除看守宫禁人外,随处住坐。自来齐国非理废罢大小官职,并与叙用。见任官及军员,各不得夺侵民利。自来逃亡在江南人,却来归投者,并免本罪,优加存恤。一应州县见勘诸公事,不得脱漏。” 始,豫僣位,作褚币,自一千至百千,皆题其末曰:“过八年不在行用,”其兆已见矣。逮豫之废也,汴京有钱九千八百七十馀万缗,绢二百七十馀万匹,金一百二十馀万两,银一千六十万两,粮九十万斛,而方州不在此数。 豫拘于琼林苑,尝蹙额无聊,谓鲁王昌曰:“父子尽心竭力,无负上国,惟元帅哀怜之。”昌曰:“蜀王,汝不见赵氏少帝出京日,万姓然顶炼臂,号泣之声闻十馀里。今汝废,在京无一人怜汝者,汝何不自知罪也!”豫语塞。昌逼之北行,问以所欲,豫乞居相州韩琦宅,昌许之。先是进士邢希载、毛澄上书,请豫密通朝廷,为所杀。自是留钱五万,命道士追荐诸直言者而去。 豫弟京兆留守益,轻财好施,礼贤下士,与士卒同甘苦,颇有远略,金人亦忌之。将废豫,先遣左监军完颜杲、右都监萨巴以侵蜀为名伐京兆,袭益以归。 金人以伪齐银青光禄大夫、太子太傅张孝纯权行台尚书左丞相,契丹萧保寿弩为右丞相,金人温敦师中为左丞,燕人张通古为右丞,伪齐户部侍郎冯长宁为户部尚书,燕人张钧为礼部侍郎,又以杜崇为兵部郎中,张仲熊为光禄寺丞,皆在行台供职。崇,充子;仲熊,叔夜子也。钧始事辽,为鸿胪寺少卿、辽兴军节度掌书记,奉张觉归顺表来朝,除徽猷阁待制,至是复用。罢伪齐尚书右丞相张昂知孟州,左丞范恭知淄州,右丞李邺知代州,殿前都指挥使许青臣同知怀州,伪皇子府左军统制靳赛同知相州,户部员外郎韩元英为忠武军节度副使,南路留守翟纶为横海军节度副使,又以完颜呼沙呼为汴京留守,伪齐河南监酒李俦同知副留守,知代州刘陶为都城警巡使,宗室赵子涤为汴京总制,伪皇子府选锋军统制李师雄为马步军都虞候,前军统制王世忠为步军都虞候,伪知莱州徐文为汴京总管府水军都统制,伪镇海军节度使、山东路留守李成为殿前都指挥使兼知许州,孔彦舟为步军都指挥使兼知东平府,泾原路经略使张中孚为陕西诸路节制使、权知永兴军,秦凤路经略使张中彦权知平凉府;麟府路经略使折可求,环庆路经略使赵彬,熙河路经略使慕容洧,资政殿学士、知开封府郑亿年,知河南府关师古,知拱州郦琼,知亳州王彦先,知宿州赵荣,大名府副总管刘光时,并依旧职。 时金晋国王宗翰已亡,全主以太师、领三省事宋国王宗磐为太宗长子,豪猾难驭,而京东留守宗隽乃亲叔父,有才望,乃拜宗隽太保、领三省事,封兖国王以制之。 初,金制,自祖宗以来,优恤臣下,乐则同享,财则共用。自金主初时,词臣韩昉教之,稍学赋诗染翰。及嗣位,左右日进谄谀,导之以宫室之壮,侍卫之严,入则端居九重,出则警跸清道,视旧功大臣浸疏,且非时莫得见,尽改开国之故制。由是宗戚思乱。 初,修武郎朱弁,既为金人所拘,至是遣使臣李发归,报宗翰等相继殁亡。秦桧曰:“金国多事,势须有变。”帝曰:“金人暴虐,不亡何待!”桧曰:“陛下但积德,中兴固自有时。”帝曰:“亦须有所施为而后可以得志。但今政犹病人误服药,气力尚羸,来春当极力经理中原。” 乙卯,为徽宗皇帝、显肃皇后立虞主,不视朝。故事,山陵埋重于皇堂之外,及将祔徽宗主,翰林学士朱震言不当虞祭,又请埋重于庙门之外。帝命礼官议,太常以为不可,乃埋重于报恩观,立虞主。昭慈之丧也,工部侍郎韩肖胄题虞主,至是震引汉、唐及昭陵故事为言,乃不题。 十二月,乙丑,帝亲行卒哭之祭,用酒币。先是虞主还几筵殿,帝服袍履奉迎,遂行安神礼。自埋重至于癸亥,皆太常代行九虞,及是又亲祭焉。 丁卯,祔徽宗皇帝、显肃皇后神主于太庙第十一室。初议祔庙毕纯吉服,及太常以为请,上诏曰:“情有不安,可并如旧,其俟过小祥取旨。” 戊辰,中书门下省奏:“勘会已降指挥,来春复幸浙西,所有太庙神主,合先次进发。”诏恭依。 庚午,枢密院进呈:“先得旨,令京东宣抚处置使韩世忠移司镇江府,留兵以守楚州。”秦桧奏曰:“诸军老小既处置得宜,万一警急,诸帅当尽力捍卫。”时已命张俊、岳飞皆留屯江内,故桧奏及之。 世忠上奏,极论:“敌情叵测,其将以计缓我师,乞独留此军,蔽遮江、淮,誓与敌人决于一战。”帝赐札曰:“朕迫于强敌,越在海隅,每慨然有恢复中原之志。顾以频年事力未振,姑郁居于此。前日恐有未便,委卿相度,今得所奏,益见忠诚,虽古名将何以过。使朕悚然兴叹,以谓有臣如此,祸难不足平也。古人有言,‘阃外之事,将军制之,’今既营屯安便,控制得宜,卿当施置自便,勿复拘执。至于军饷等事,已令三省施行。” 辛巳,尚书礼部侍郎常同试御史中丞。 癸未,有司奉九庙神主还浙西,百官辞于城外。 徽猷阁待制王伦、右朝请郎高公绘还自金。 初,刘豫既废,左副元帅鲁王昌乃送伦等归,曰:“好报江南,既道涂无壅,和议自此平达。” 前七日,知泗州刘纲奏伦归耗,帝颦蹙曰:“朕以梓宫及皇太后、渊圣皇帝未还,晓夜忧惧,未尝去心。若敌人能从朕所求,其馀一切非所较也。”赵鼎曰:“仰见陛下孝心焦劳。”帝曰:“国家但能自治以存天心,岂无复强之曰:“及见,伦言金人许还梓宫及皇太后,又许还河南诸州,帝大喜,赐与特异。时通问副使朱弁以表附论归进,帝览之感怆,厚恤其家。 金主诏改明年为天眷元年,大赦。命韩昉、耶律绍文等编修国史,以完颜勖为尚书左丞、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是日,金徙刘豫于临潢府。 丁亥,以王伦为徽猷阁直学士、提举醴泉观,充大金国奉迎梓宫使;高公绘为右朝奉大夫,充副使。 是冬,川陕宣抚副使吴玠遣裨将马希仲攻熙州。希仲素妄庸,得檄即气索,不得已进营熙州城外数十里。熙州父老闻官军来,有欲率众归附者,金将宣言曰:“北军今日大至,当共劫营。”希仲闻之,昏时拔寨遁去。希仲还,玠斩之以徇。 ◎宋纪一百二十 ∷起著雍敦牂正月,尽九月,凡九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绍兴八年金天眷元年 春,正月,戊子朔,帝在建康。尚书左仆射赵鼎率百官遥拜渊圣皇帝于南宫门外,退,诣常御殿门,进名奉慰,以帝在谅闇故也。 金主朝太皇太后于明德宫。 颁行女直小字。 封大司空完颜昱为王。 辛卯,金宣议郎、总管府议事官杨克弼、迪功郎杨凭,献书于左副元帅鲁王昌、右副元帅沈王宗弼,论和议三策:“上策,还宋梓宫,归亲族,以全宋之地,责其岁贡而封之;中策,守两河,还梓宫,下策,以议和款兵,邀岁币,出其不意,举兵攻之,侥幸一旦之胜。”又言:“今宋使以梓宫为请,万一不许,大军缟素遮道。当此之时,曲在大金而不在宋。”昌后颇用其言。 戊戌,诏复幸浙西,以二月七日起发。帝因谕赵鼎曰:“建康诸官司及百官廨舍,皆令照管,它时复来,幸免更营造,以伤民力。”鼎等奏已令建康府拘收,且言若金人遂以大河之南来归,当驻跸建康以俟经营。 己亥,伪齐武显大夫、知寿州宋超,率军民来归,閤门宣赞舍人、知寿春府孙晖以闻,帝曰:“此事于朝廷无毫发之益,但如人子来归,为父者岂可却而不受!然已遣使人与金议事,可下沿淮,不得擅遣人过淮招纳,引惹事端。”乃命淮西帅臣刘锜入朝处超等,俟毕复还合肥。 是日,金知蔡州刘永寿杀乌噜贝勒,率城中遗民来降。 永寿为淮西安抚使,乌噜副之,永寿以小隙劾其罪,金人移乌噜同知德州。未几,忽报乌噜以女直兵三千来蔡者,提辖白安时请永寿南归,永寿不从,曰:“朝廷若赐我死,当死之。”安时恐其谋泄,即拘永寿,勒兵以待之。乌噜引众入城,不为备,安时乘势尽杀之,遂驱城中军民来归。湖北、京西宣抚使岳飞,遣统制官张宪等往纳之。 乙巳,赵鼎言:“士大夫多谓中原有可复之势,宜便进兵,恐它时不免议论,谓朝廷失此机会,请召诸大将问计。”帝曰:“不须恤此。今日梓宫、太后、渊圣皇帝毕未还,不和则无可还之理。”参知政事陈与义曰:“用兵须杀人。若因和议得遂我所欲,岂不贤于用兵?万一和议无可成之望,则用兵所不免。”帝以为然。 丙午,宝文阁待制、知镇江府曾开试尚书礼部侍郎。 戊申,尚书兵部侍郎兼直学士院兼侍讲胡世将为枢密直学士、四川安抚制置使,兼知成都府。 帝闻席益已去,因问刑部尚书胡交修:“孰可守蜀者?”交修曰:“臣从子世将可用。”遂有是除。时赵鼎亦不欲世将居中故也。 自重兵聚关外以守蜀,而饷道险阻,漕舟出嘉陵江,春夏涨而多覆,秋冬涸而多胶。绍兴初,创行陆运,调成都、潼川、利州三路夫十二万,县官部送,激赏争先,倍道而驰,昼夜不息,十毙三四。至是交修言:“养兵,所以保蜀也;民不堪命,则腹心先溃,尚何保蜀之云!臣愚欲三月以后,九月以前,第存守关正兵,馀悉就粮它州。如此则给守关者水运有馀,分戍者陆运可免。”帝乃命学士院述交修意,诏宣抚副使吴玠行之。 乙卯,金改燕京枢密院为行台尚书省,以三司使杜充签书枢密院事,刘筈并签书省事。时左副元帅鲁王昌、右副元帅沈王宗弼皆在军中,监军杲屯长安,右副监萨巴屯凤翔,以新取河南、陕州故也。 二月,丁巳朔,尚书兵部侍郎王庶试兵部尚书。 庶自荆南入对,奏曰:“今十年而恢复之功未立,臣请言其失,盖在偏听,在欲速,在轻爵赏,是非邪正混淆。诚能有功则赏,有罪则罚,其谁不服!苟委其权于大臣而非其人,则未有不身受其欺而国罹其祸者。昔汉光武以兵取天下,不以不急夺其费。不知兵者,不可使轻言兵。”它日,又见,口陈手画秦、蜀利害。帝大喜之,即日迁尚书。 戊午,开州团练使、知庐州、主管淮西安抚司公事刘锜对于内殿,锜言淮北兵归正者不绝,今岁合肥度可得四五万众。翼日,上谓赵鼎等曰:“朕每虑江上诸将控扼之势未备,若上流有警,岳飞不可下,则江、淮数百里边面空虚,得锜一军,遂可补此阙矣。” 壬戌,湖北、京西宣抚使岳飞请增兵,帝曰:“上流地分诚阔远,宁与减地分,不可添兵。今日诸将之兵,已患难于分合。末大必折,尾大不掉,古人所戒。今之事势虽未至此,然与其添与大将,不若别置数项军马,庶几缓急之际易为分合也。” 是日,六宫先发。帝召淮西宣抚使张俊至宫中,从容与论边事,俊曰:“臣当与岳飞、杨沂中大合军势,期于破敌以报国家。”帝谕之曰:“卿能如此,甚副朕意。然此乃卿之所识,朕更有一二事戒卿;朕来日东去,慎无与民争利,勿兴土木之工。”俊悚息承命。俊见地无砖面,再三叹息,帝曰:“艰难之际,一切从俭,庶几少纾民力。朕为人主,虽以金玉为饰,亦无不可;若如此,非特一时士大夫之论不以为然,后世以朕为何如主也!” 全主如约罗春水。 癸亥,帝发建康府,殿前都虞候杨沂中,主管侍卫步军兼权马军司公事解潜,以其军从。是日,次东阳镇。 甲子,帝次下蜀镇。殿中侍御史张绚请车驾所过州县量免租税,帝曰:“自古人主所过,皆有蠲复,当议使实惠及人也。”绚又疏决,帝曰:“此事则不须。父老望幸之意,不可不有以慰之;若罪人有罪,无可恤也。” 乙丑,帝次镇江府。 是日,金主幸天开殿。 丙寅,徽猷阁待制、提举江州太平观胡安国充宝文阁直学士,赐银帛三百匹两。 安国以衰老乞致仕,帝将许之,乃诏以安国解释《春秋》成书。进职加赐。翼日,诏安国进一官,致仕,命未下而安国卒矣。 安国风度凝远,言必有数,动必有法,燕居独处,未尝有怠慢,而与人谈论,气怡词简,若中无所有。性本刚急,晚更冲澹。在官不登六载,虽数以罪去,其爱君之心,远而逾笃。 戊辰,帝次吕城镇。己巳,帝次常州。庚午,帝次无锡县。辛未,帝次平江。甲戌,帝次吴江县。丙子,帝次崇德县。丁丑,帝次临平镇。戊寅,帝至临安府。 户部尚书、权知建康府章谊充端明殿学士、江南东路安抚大使兼知建康府,兼行宫留守司公事。 甲申,中书舍人李弥逊试尚书户部侍郎。 是月,金以拉林水、混同江护逻地与民耕牧。 三月,丙戌朔,广西经略司奏:“得安南都护府谍,当道郡王薨谢,今有遗进表章及纲运。”诏使人免到阙,就使直龙图阁、本路转运副使朱芾充吊祭使,赐绢布各五百匹,羊五十口,面五十硕,酒五十瓶,仍以敕书谕其嗣子天祚。 安南与广西诸司通问讯,其王不列衔而列将佐数人,有称中书侍郎同判都护府者,印文曰:“南越国印”。 乙丑,济州防御使、知南外宗正事仲儡嗣濮王。 庚寅,礼部尚书刘大中参知政事,兵部尚书王庶充枢密副使。 金以禁苑隙地分给百姓。 辛卯,故静海军节度使、特进、检校太尉兼御史大夫、安南都护、上柱国、交趾郡王李阳焕,赠开府仪同三司,追封南平王。 壬辰,枢密使秦桧守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 前一日,赵鼎留身奏事,帝曰:“堂中必无异议者。”又曰:“秦桧久在枢密,得无怨望否?”鼎曰:“桧大臣,必不尔。然用之在陛下尔,况自有阙。”是夕,锁院制下,朝士皆相贺,惟吏部侍郎晏敦复退而有忧色。 己亥,制授故南平王李阳焕嗣子天祚静海军节度使、安南都护,封交趾郡王,其阶、勋及检校官、宪衔、食邑、功号,皆如阳焕初封故事。 辛丑,太常少卿苏符言:“景灵宫神御见在温州,将来四孟朝献,请比附国朝谅阴故事,行在设位,分命大臣行礼。”从之。 壬寅,诏:“故相韩忠彦,配飨徽宗皇帝庙庭。” 甲辰,徽猷阁待制、两浙都转运使向子諲试尚书户部侍郎。 丁未,诏:“江、浙州县,回跸所尝过者,民间欠绍兴六年岁终税赋皆除之。” 戊申,左正言李谊言:“金人入居汴都,西北之民,感恩戴旧,襁负而归,相属于路,此殆天所以兴吾宋也。臣愿于淮南、荆、襄侨建西北诸州郡,分处归正之民,给以闲田,贷以牛具,使各遂其耕种之业;而又亲戚故旧同为一所,相爱相恤,不异于闾里。将见中原之人,同心效顺,敌人之谋,当不攻而自屈矣。”诏诸路宣抚司依累得旨措置。 金以韩昉为翰林学士。 夏,四月,己未,太常少卿苏符言:“徽宗皇帝,显肃皇后,至今未闻讳日,请权于闻哀日,以祖宗忌辰礼例建置道场行香。”从之。 壬戌,命枢密副使王庶暂往沿江及淮南等处措置边防。诏曰:“朕临遣枢臣,协济军务,按行营垒,周视山川,乘斯闲暇之时,经画久长之利。凡尔监司、群帅、郡县之官,各尽乃心,以康庶事,傥或驰慢失职,已令王庶密具以闻。”先是御史中丞常同言:“今去淮益远,边民多不自安,宜遣重臣出按两淮荒田,纵民耕之,勿收租税,数年之后,百姓足而国用足矣。”至是帝命庶行视东关,且调诸路兵预为防秋计,并以同奏付庶行之。 时保成军节度使、殿前都虞候杨沂中,怒其统制吴锡,收系之狱。户部侍郎向子諲力言于庶,谓锡可用,庶奏释之,使统兵屯淮西。 丙寅,王庶辞,帝戒以张浚待诸将多用术数,且狎昵,自取轻侮,吕祉以傲肆自大取败,皆可为戒。帝因论:“王伯之道,不可兼行,当以三王为法。今之诸将,不能恢复疆宇,它日朕须亲行,不杀一人,庶几天下可定。”庶奏以大理少卿周聿、尚书金部员外郎晁谦之,并主管机宜文字,军器监丞李若虚、枢密院计议官方滋、左承奉郎、通判临安府朱敦儒,并为枢密行府咨议参军。谦之,任城人也。 自郦琼叛,张俊擅弃盱眙而归,诸将稍肆。庶素有威严,临发,劳师于都教场,军容严整。庶便服坐坛上,自杨沂中而下,悉以戎服,步由辕门,庭趋受命,拜赐而出,莫敢仰视。 丁卯,金以静江节度使卢彦伦行少府监兼都水使者,充提点京城大内所。命其营建宫室,止从俭素。 己巳,尚书刑部侍郎曾开试礼部侍郎。 壬申,秘书少监兼崇政殿说书尹焞留身求去。 时已诏焞免兼史事,帝曰:“待与卿在京宫观。”焞力辞,且云:“士人若不理会进退,安用所学!”翼日,上以谕辅臣。参知政事刘大中曰:“焞所学渊源,足为后进矜式。班列中若得老成人为之领袖,亦是朝廷气象。”乃以焞直徽猷阁、主管万寿观,留侍经筵。 癸酉,徽猷阁待制、新知承州胡寅试尚书礼部侍郎。 辛巳,太常少卿苏符言:“今岁当行祫享,而在谅闇内,请用熙宁故事,移就来年孟冬。”从之。 壬午,金主朝享于天元殿,立费摩氏为贵妃。 是月,徽猷阁直学士王伦,见金左副元帅鲁王昌于祁州。 时韩世忠、岳飞、吴玠军各遣间招诱中原民,金得其蜡弹旗榜,出以语伦曰:“议和之使继来,而暗遣奸谍如此,何故?”伦言:“所议靖民,乃主上之意。边臣见久而无成,或乘时希尺寸为己劳,则不可保,主上决不之知。若上国孚其诚意,确许之平,则朝廷一言戒之,谁敢尔者!”诸帅相视无语。 五月,乙未,秘阁修撰、知建州魏矼权尚书吏部侍郎。 初,金制,以辽、宋取士之法不同,命南北之士各以素所习之业应试,号为南北选。己亥,金主诏南北选各以经义、词赋两科取士。 壬寅,集英殿修撰、提举亳州崇道观张焘试尚书兵部侍郎。 丁未,命吏部员外郎范同假太常少卿,接伴金国人使;武功大夫、高州刺史、带御器械刘光远假吉州团练使,副之。 先是徽猷阁直学士王伦既见鲁王昌,昌遣使偕伦至京师。伦见金主,首谢废豫,然后致帝旨议和。时昌及太师宗磐密议许和,至是遭伦还,且命太原少尹乌陵阿思谋、太常少卿石庆充来议事。思谋为宣和时通好海上所遣之人,今再遣来,示有许和意。 枢密副使王庶条上淮南耕种等事,帝曰:“淮南利源甚博,平时一路上供内藏?绢九十馀万,其它可知。” 辛亥,改命徽猷阁直学士王伦充馆伴使。 初,命权吏部侍郎魏矼馆伴,右武大夫荣州防御使。知閤门事蓝公佐假庆远军承宣使副之。矼言:“顷任御史,尝论和议之非,今难以专对。”秦桧召矼至都堂,问其所以不主和议之意。矼具陈敌情难保,桧谓之曰:“公以智料敌,桧以诚待敌。”石工曰:“相公固以诚待敌,第恐敌人不以诚侍相公耳。”桧不能屈,乃改命焉。既而伦又辞,遂命给事中吴表臣往来馆中议事。 癸丑,召利州观察使、知鼎州马扩赴行在。金使乌陵阿思谋初入境,数问扩所在,王伦奏:“思谋乃海上结约之人,与扩相熟,宜召赴行在,恐须使令。”故有是命。 六月,乙卯朔,礼部贡院奏试博学宏词合格,中等,左迪功郎、鄂州武昌县尉詹叔义,右迪功郎、前建康府司法参军陈岩肖;下等,左迪功郎、饶州鄱阳县东尉王大方。诏叔义、大方并与堂除,仍减年磨勘,岩肖赐同进士出身。 戊午,金主至自天开殿。 壬戌,宗正少卿张九成权尚书礼部侍郎。 衍圣公孔玠避乱寓衢州,诏即赐田五顷。 戊辰,接伴官范同言金使已至常州,帝愀然曰:“太后春秋已高,朕朝夕思念,欲早相见,故不惮屈己以冀和议之成。然有备无患,纵使和议已成,亦不可弛兵备。”参知政事刘大中曰:“和与战守自不相妨,若专事和而忘战守,则堕敌计中耳。” 枢密副使王庶时在合肥,上疏曰:“臣闻无故请和者,谋也。究观金国,侵轶已逾一纪,前此乘战胜之势以至江、淮,而我未尝有一日之捷。逮至绍兴甲寅冬,蕃部深入,驻兵淮南,陛下亲征,至使奔逸而去。又丙辰冬,敌人倾国南侵,陛下再统六师,至于江、淮之间,皇威大振,蕃部皆有所却,于是遗使告我以徽宗皇帝、显肃皇后讣音。彼若果敦邻好,则所报讣音,不应在累年之后;必因畏长驱而往,故以此谋沮师。陛下天资圣孝,哀毁之中,即遣使往以求梓宫,往返之间,一年半矣,尚未闻梓宫之至,固已落彼之计。又闻去年金国以欺诈废豫,伪庭用事之人,奔散四走,莫能自保,百姓上下,日望我兵之至。诸帅之在中都者,如居积薪之上而火未然,势之倾危,未有易于此者。若我一摇足,则中原非彼所有,所以阴谋秘计,不得不遣使也。也违之间,可不深思而熟计之!臣中夜以思,使人之来,其甘言啖我,不过出于二策:一则以淮为界,一则以河为界。以淮为界,乃我今日所有之地,而淮之外亦有见今州县所治,如泗州、涟水军是也,既为我有,安用以和为请。若以河为界,则东西四千里,兵火之馀,白骨未敛,几无人迹,彼若诚实与我,既得其故地,非若伪豫之不恤,尚当十年无征役,以苏其凋瘵。财赋既无所从出,所责岁赂无虑数百万,若欲重敛诸路,困弊已极,安可取以充溪壑之欲!利害晓然,而不先为之虑,则三十万兵宿于无用之地,假以岁月,是彼不必征伐,而我数年之间,终于自毙。彼之为计可谓尽善,而我之为国未有若斯之疏也。臣愿陛下先与在廷之臣,立为一定之论,若以淮为界,其所请之赂必少,以河为界,其所请之赂必多。或多或少,未系国之利害,以凋弊之极为言。彼若以生灵为念,当告之以河南之地,伪豫暴敛之甚,必使之苏息,然后可渐责税赋,其岁赂须五年之后方能津遣。若或见从,则彼之和议,方见诚实。如或不然,则彼以计困我,既使我不敢用兵,而又于因穷之际重取岁赂,是彼无所施为而坐收成功,其为谋深矣。”疏入,不报。 直秘阁、奉迎梓宫副使高公绘先归至临安。 壬申,帝特御射殿,引见礼部合格举人黄公度已下,遂以南省及四川类试合格举人黄贡等共三百九十五人参定为五等,赐及第、出身、同出身,奏名林格以下,出身至助教。 癸酉,枢密副使王庶自淮西还行在。 先是庶将还朝,未至,复上疏言:“宴安鸠毒,古人戒之。国家不靖,疆场患生,敌人变诈百出,自渝海上之盟。至于今日,其欺我者何所不至,陛下所自知也,岂待臣言!夫商之高宗,三年不言。其在谅闇,言犹不出,其可以见外国之使乎!先帝北征而不复,天地鬼神,为之愤怒,能言之类,孰不痛心!陛下抱负无穷之悲,将见不共戴天之仇,其将何以为心,又何以为容,亦何以为说?愿陛下以宗社之重,宜自兢畏,思高宗不言之意,无见异域之臣,止令赵鼎而下熟与计事,足以彰陛下孝思之诚,而与国体为宜。”又言:“金使入境,经过州郡,傲慢自尊,略无平日礼数,接伴使欲一见而不可得。官司供帐,至打造金〈酉戋〉,轻侮肆志,略无忌惮。臣闻自古谋人之国者,必有一定之论,越之取吴,在骄其志而已,秦之取六国,在散其从而已,其间虽或出或入,而一定之论未尝易也。金人所以谋人之国者,曰和而已。观其既以是谋契丹,又以是谋中国。方突骑赴阙,初以和议为辞,暨大兵围城,又以和议为辞。二圣播迁,中原板荡,十馀年间,衣冠之俗,蹂践几遍,血人于牙,吞噬靡厌,而和议未之或废也。今王伦迎奉梓宫尔,而受金人和议以归,且与其使俱来,此其可信不可信乎?刘豫虽然僣窃,正名号者七八年,一旦见逐。金人虑中原百姓或有反侧,陕西叛将或生顾望,吾一日出师必有应者,以此设为讲和之说,仍遣使焉,所以款我,昭然无疑矣。臣蒙陛下亲擢,备位本兵,国之大事,不敢隐默,故重为陛下陈其三策:上策,莫如拘其使者,彼怒必加兵,我则应之,所谓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是也。金之强大自居,一旦或拘其使,出其意表,气先夺矣,其败可立而待。其次,愿陛下念不共戴天之仇,坚谢使人,勿与相见,一切使指令对大臣商议,然后徐观所向,随事酬应。最其次,姑示怯弱,待在厚礼,俟其出界,精兵蹑之,所谓掩其不备,破之必矣。臣顷与边将大臣议论,皆云若失今日机会,它日劳师费财,决无补于事功,至有云今年不用兵乞纳节致仕者。观此,则人情思奋,皆愿为陛下一战,望陛下英断而力行之。” 乙亥,起复武信军承宣使、行营中护军统制军马张宗颜知庐州、主管淮南西路安抚司公事,右武大夫、开州团练使、知庐州兼淮西制置副使刘锜以所部屯镇江府。 初,王庶自淮上归,命宗颜以所部七千人也庐州,命中护军统制官臣师古以三千人屯太平州,又分京东、淮东宣抚处置使韩世忠二军屯天长及泗州,使缓急互为声援。徙锜屯镇江,为江左根本。 时朝廷以诸将权重,欲抚循偏裨以分其势,张俊觉之,谓行府钱粮官、右通直郎、新监行在榷货务刘时曰:“君为我言于子尚:易置偏裨,似未宜遽;先处己可也,不知身在朝廷之上能几日。”庶闻之曰:“为我言于张十:不论安与未安,但一日行一日事耳。”俊不悦。 丙子,帝谕大臣曰:“昨日王伦对云:‘金使乌陵阿思谋说,国书中须是再三言武元帝海上通好事,庶得国中感动。’朕因记当时如尼玛哈辈不肯交燕、云,皆欲用兵。惟阿古达以谓‘我与大宋海上信誓已定,不可失约,待我死后由汝辈’,卒如约。阿古达乃所谓武元者也。以此知创业之人,设心处虑,必有过人者。” 初,行朝闻思谋之来,物议大讠凶,群臣登对,率以不可深信为言。帝意坚甚,往往峻拒之,或至于震怒。赵鼎因请间密启于帝曰:“陛下与金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今乃屈体请和,诚非美事。然陛下不惮为之者,凡以为梓宫及母、兄耳。群臣愤懑之辞,出于爱君,非有它意,不必以为深罪。陛下宜好谓之曰:‘讲和诚非美事,以梓宫及母、兄之故,不得已为之。议者不过以敌人不可深信,苟得梓宫及母、兄,今日还阙,明日渝盟,所得多矣,意不在讲和也。’群臣以陛下孝诚如此,必能相亮。”帝以为然,群议遂息。 诏:“今后除六曹尚书未应资格人,依元祐例带权字,俸赐如正侍郎,满二年取旨。” 丁丑,金使福州管内观察使、太原府少尹、河东北路制置都总管乌陵阿思谋、太常少卿、骑都尉石庆充入见。 思谋初至行在,帝命与宰执议事于都堂,思谋难之,欲宰相就馆中计议,赵鼎持不可。思谋不得已,始诣都堂,然犹欲以客礼见辅臣,鼎抑之如见从官之礼。鼎步骤雍容,思谋一见,服其有宰相体。鼎问思谋所以来之意,曰:“王伦恳之。”问:“所议云何?”云:“有好公事商议。”鼎曰:“道君皇帝讳日尚不得闻,有何好公事?”又问:“地界何如?”曰:“地不可求,听大金所与。”时执政聚听,惟王庶不顾。鼎因与思谋议定出国书之仪,思谋气稍夺。 将对,鼎奏曰:“金使入见,恐语及梓宫事,望少抑圣情,不须哀恸。”帝问何故,鼎曰:“使人之来,非为吊祭,恐不须如此。”及见,鼎与诸大臣洎管军杨沂中、解潜皆立侍殿上,閤门引思谋等升殿。帝遣王伦传旨,谕曰:“上皇梓宫,荷上国照管。”又问:“太后及渊圣圣体安否?”因哽咽,举袖拭泪,左右皆饮泣。思谋曰:“三十年旧人,无以上报,但望和议早成。”帝又谕曰:“记旧人,必能记上皇,切望留意。”思谋退,遣伦就驿燕之。 翰林学士兼侍读兼资善堂翊善朱震疾亟,上奏乞致仕,且荐尹焞代为翊善。夜,震卒,年六十七。中夕奏至,帝达旦不寐。戊寅,辅臣奏事,帝惨然曰:“杨时既物故,胡安国与震又亡,同学之人,今无存者,朕痛惜之!”赵鼎曰:“尹焞学问渊源,可以继震。”帝指奏牍曰:“震亦荐焞代资善之职,但焞微聩,恐教儿童费力,俟国公稍长则用之。”乃诏国公往奠,赐其家银、帛二百匹、两,例外官子孙一人,又命户部侍郎向子諲治其丧事。 癸未,给事中兼侍讲吴表臣试尚书兵部侍郎。 是夏,金左监军完颜杲自长安归去中。 元帅府下令:“诸公私债负无可偿者,没身及妻女为奴婢以偿之。”先是诸帅回易贷缗,遍于诸路,岁久不能偿;会改元诏下,凡债负皆释去。诸帅怒,故违赦;复下此令。百姓怨愤,往往杀债主,啸聚山谷焉。 秋,七月,乙酉朔,诏徽猷阁直学士、提举万寿观王伦假端明殿学士,为奉迎梓宫使;大理寺丞陈括为尚书金部员外郎,假徽猷阁待制,副之。 殿中侍御史张戒复上疏,请外则姑示通和之名,内则不忘决战之意,而实则严兵据险以守。又曰:“自古能守而能和者有矣,未有不能战、不能守而能和者也。使真宗无达兰之捷,仁宗非庆历之盛,虽有百曹利用,百富弼,岂能和哉!”又曰:“苟不能战,不能守,区区信誓,岂足恃也!” 诏以司马光族曾孙伋为右承务郎,嗣光后。 戊子,枢密副使王庶留身言:“臣前日在都堂,与赵鼎等同见金使再询,访得乌陵阿思谋在宣、政间尝来东京,金人任以腹心,二圣北狩,尽出此人。今日天其或者遣使送死,虽齑醢之,不足以快陛下无穷之冤。今陛下反加礼意,大臣温颜承顺,臣于是日心酸气噎,如醉如痴,口未尝交一谈,目未尝少觇其面。君辱臣死,臣之不死,岂有所爱惜也!臣又窃听其说,诡秘谲诈,无一可信。问其来则曰王伦恳之,论其事则曰地不可求。且金人不遣使已数年矣,王伦何者能邀其来乎?‘地不可求,听我与汝’,若无金主之意,思谋敢擅出此语乎?臣晓夜寻绎此语,彼必以用兵之久,人马消耗,又老师宿将,死亡略尽,敌人互有观望,故设此策以休我兵,俟稍平定,必寻干戈。今欲苟且目前以从其请,后来祸患,有不可胜言者!设如金人未有动作,损陛下威武,离天下人心,蠹耗财赋,怠惰兵将,岁月易失,凶丰不常,所坏者国家之事力,所忧者陛下之宗祏。臣下无所不可,今走道路、号奉使者,朝在泥涂,暮升侍从;居庙堂、任经纶者,窃弄威柄,专任私昵,岂止可为流涕、恸哭而已哉!臣忠愤所激,肆口所言,冒渎天听,请赐诛责,臣不胜愿幸。” 己丑,故贵州刺史狄流,特赠贵州防御使,官其家五人。流,青孙也,靖康间为并、代、云中等路廉访使,太原之破,死焉。其家诉于朝,乃有是命。 王伦言兵部侍郎司马朴,见在军前,守节不屈,请优恤其家以为忠义之劝,许之。伪豫之废也,金人欲以朴为汴京行台尚书右丞,朴力辞而免,金人重其节。 右正言李谊试右谏议大夫。 辛卯,金左副元帅昌朝于京师,议以废齐旧地与宋,金主命群臣议。会东京留守宗隽入朝,议与昌合,太傅宗干等争之不能得。宗隽曰:“我以地与宋,宋必德我。”宗宪折之曰:“我俘宋人父兄,怨非一日。若复资以土地,是助仇也,何德之有!勿与便。”宗宪,宗干之弟也。昌之弟勖亦以为不可,既退,昌责勖曰:“它人尚有从我者,汝乃异议乎?”勖曰:“苟利国家,岂敢私耶!”时太师宗磐位在宗干上,昌及宗隽附之,竟定议,以地与宋。 丁酉,金使乌陵阿思谋以北还入辞。帝每及梓宫必掩泣,群臣莫不感动。 王伦偕金使行,赵鼎告以“上登极既久,四见上帝,君臣之分已定,岂可更议!”伦问议割地远近,鼎答以大河为界,乃渊圣旧约,非出今日,宜以旧河为大河,若近者新河,即清河,非大河也。伦受之而去。 金安春河溢,坏庐舍,民多溺死。 壬寅,金左丞相希尹罢。 丁未,右武大夫、开州团练使刘锜充枢密院都统制,依旧镇江府驻答刂。 辛亥,诏:“殿前司选锋军统制吴锡还行在,令本司别遣一军往庐州,权听帅臣张宗颜节制。” 先是宗颜请令锡更戍,帝曰:“锡有胆勇心计,然不可独用,可趣归,令杨沂中别遣军代之。”赵鼎曰:“沂中已尝有此请矣。”鼎等退而语,咸服帝知人。 近制,三衙管军更日内宿,至是殿前都虞候杨沂中已免直,惟权马军司公事解潜与殿步二司统制官互轮。潜又言今来无事,请依东京旧例。乃诏潜权免,只分轮统制官。癸丑,右谏议大夫李谊引晋、唐故事奏言:“今万骑时巡,宫阙非曩之壮大,禁卫非曩之众多,内外之患,可备非一;而管军夜居于外,是潜等之寝则安,为社稷之虑则未安也。宜令沂中与潜依旧轮宿。”从之。寻命带御器械韩世良权主管侍卫步军司公事。 是月,四川制置使胡世将至遂宁府,遂会川陕宣抚副使吴玠于利州。 时军阙见粮,玠颇以家财给之。玠行至大安军,妇人、小儿千百饥饿者,拥马首而噪,玠大怒曰:“吾当先斩勾光祖,然后自劾以谕汝辈。”光祖时以直秘阁为利州路转运副使故也。异时宣抚副使皆文臣,而玠起行伍,不十年为大帅,故不肯相下。及是世将开怀与语,玠欢甚,语人曰:“宿见胡公开怀晓事,使我忧懑豁然。”世将行之明日,玠乃械诸路漕司吏斩于市。先是水运溯江千馀里,半年始达,陆运则率以七十五斗而致一斛,世将与玠反复共论,玠晓然知利害所在。世将又以恩义开谕,且贷阆州守将孙渥回易米数万石给之,诸路漕臣相继集利州,各有所饷馈,军赖以给。乃复前大帅席益转般摺运之法,粮储稍充,公私便之。 八月,甲寅朔,金颁行宫制。 戊午,诏曰:“日者复遣使人报聘邻国,申问讳日,期还梓宫。尚虞疆埸之臣,未谕朝廷之意,遂驰边备以疑众心,忽于远图,安于无事,所以遏奔冲、为守备者,或至阙略,练甲兵、训士卒者,因废讲求,保圉乏善后之谋,临敌无决胜之策。方秋多警,实轸予衷。尔其严饬属城,明告都部曲,临事必戒,无忘捍御之方,持志愈坚,更念久长之计,以永无穷之闻,以成不拔之基。凡尔有官,咸体朕意。” 癸亥,回鹘贡于金。 己卯,金以京师为上京,府曰会宁,旧上京为北京。 癸未,权礼部侍郎兼侍讲张九成兼权刑部侍郎。 九月,甲申朔,金以完颜奭为会宁牧,封邓王。乙未,金主诏:“百官诰命,女直、契丹、汉人各用本字,渤海同汉人。” 丁酉,金改燕京枢密院为行台尚书省。 戊戌,金主朝明德宫。 辛丑,温州州学教授叶琳,上书请兴太学,其说以为:“今驻跸东南,百司备具,何独于太学而迟之?且养士五百人,不过费一观察使之月俸。”又言:“汉光武起于河朔,五年而兴太学,晋元兴于江左,一年而兴太学,皆未尝以恢复为辞,以馈饷为解。诚以国家之大体在此,虽甚倥偬,不可缓也。”事下礼部。既而右谏议大夫李谊言:“今若尽如元丰养士之数,则军食方急,固所未暇;若止以十分之一二为率,则规模稍弱,又非天子建学之体。况宗庙、社稷俱未营建,而遽议三雍之事,岂不失先后之序!望俟回跸汴京,或定都它所,然后推行。”从之。 甲辰,金以完颜奕为平章政事。 丁未,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监修国史赵鼎迁特进,以《哲宗实灵》成书也。中书舍人兼直学士院吕本中草制,有曰:“谓合晋、楚之成,不若尊王而贱霸;谓散牛、李之党,未知明是而去非。惟尔一心,与予同德。”右仆射秦桧深恨之。 是秋,金人徙知许州李成知翼州,徙知拱州郦琼知博州,悉起京畿、陕右在官金银钱谷,转易北去,盖将有割地之意也。 刘豫之未废也,伪麟府路经略折可求因事至云中,左监军完颜杲密谕以废豫立可求之意。及是副元帅鲁王昌有割地南归之议,完颜杲恐可求失望生变,因其来见,置酒鸠之。可求归,卒于路。 ◎宋纪一百二十一 ∷起著雍敦牂十月,尽屠维协哈五月,凡八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绍兴八年金天眷元年 冬,十月,甲寅朔,金以御前管句契丹文字李德固为参知政事。 丙寅,金主封叔宗强为纪王,宗敏为邢王,太宗子和鲁布等十三人皆为王。 金自晋王宗翰殁后,太师宗磐日益跋扈,尝与太傅宗干争论于金主前,即上表求退。完颜勖曰:“陛下富于春秋,而大臣不协,恐非国家之福。”金主因两解之。宗磐愈骄恣,又尝于金主前拔刀向宗干,都点检萧仲恭呵止之。己巳,金主始禁亲王以下佩刀入宫。 辛未,金定封国制。 癸酉,金以东京留守宗隽为尚书左丞相兼侍中,封陈王。宗隽入朝,与宗磐深相结。 甲戌,特进、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兼枢密使赵鼎罢,为检校少傅、奉国节度使、两浙东路安抚制置大使兼知绍兴府。 时秦桧党侍御史萧振等,屡以浮言使鼎自去,鼎犹未深觉,其客敕令所删定官方畴以书劝之曰:“见几而作,《大易》格言;当断不断,古人深戒。”鼎乃引疾乞免。殿中侍御史张戒上疏乞留鼎,否则置之经筵。时桧力劝屈己议和,鼎持不可,繇是卒罢。 鼎入辞,从容奏曰:“臣昨罢相半年,蒙恩召还,已见宸衷所向与乡来稍异。臣今再辞之后,人必有以孝悌之说胁制陛下矣。臣谓凡人中无所主而听易惑,故进言者得乘其隙而惑之。陛下圣质英迈,见天下是非善恶,谓宜议论一定,不复二三;然臣甫去国,已稍更改。如修史本出圣意,非群臣敢建言,而未几复罢,此为可惜。臣窃观陛下未尝容心,特既命为相,不复重违其意,故议论取舍之间,有不得已而从者。如此,乃宰相政事,非陛下政事也。” 鼎行,桧奏乞同执政往饯。枢密副使王庶谓鼎曰:“公欲去,早为庶言。”鼎曰:“去就在枢密,鼎岂敢与!”桧至,鼎一揖而去,自是桧益憾之。 丁丑,京东、淮东宣抚处置使韩世忠乞赴行在奏事。 先是徽猷阁直学士王伦既与乌陵阿思谋至金廷,金主复遣签书宣徽院事萧哲等为江南诏谕使,使来计事。世忠闻之,上疏曰:“金人遣使前来,有诏谕之名,事势颇大。深思敌情,继发重兵压境,逼胁陛下别致礼数。今当熟计,不可轻易许诺。其终不过举兵决战,但以兵势最重去处,臣请当之。”因乞赴行在奏事,驰驿以闻,上不许。 戊寅,枢密副使王庶言:“间者金使之来,大臣佥议,或和或战,所主不同。臣忠愤所激,辄尔妄发,不量彼己之势,不察时事之宜,屡奏封章,力请谢绝,专图恢复。谓敌情不可以仁恩驯服,王伦之往,必致稽滞。今闻奏报,已还近境,和议可决。臣谋不逮远,智不通方,伏望速赐降黜。或以适补执政阙员,未便斥去,乞即特降处分,遇有和议文字,许免签书,庶逃前后反复,有失立朝之节。”己卯,诏不许。 十一月,甲申,翰林学士承旨孙近参知政事。 丙戌,权尚书礼部侍郎兼侍讲张九成罢。 初,赵鼎之未去也,九成谓鼎曰:“金失信数矣,盟墨未干,以无名之师掩我不备。今实厌兵,而张虚声以撼中国。彼诚能从吾所言十事,则与之和,当使权在朝廷可也。” 鼎既免,桧谓九成曰:“且同桧成此事,如何?”九成曰:“事宜所可,九成胡为异议!特不可轻易以苟安耳。”它日,与吕本中同见秦桧,桧曰:“大抵立朝须优游委曲,乃能有济。”九成曰:“未有枉己而能正人。”桧为之变色。九成从容言于帝曰:“敌情多诈,议者不究异日之害,而欲姑息以求安,不可不察。”会桧闻九成在经筵讲书,因及西汉灾异事,大恶之。九成入见,面奏曰:“外议以臣为赵鼎之党,虽臣亦疑之。”帝问其故,九成曰:“臣每造鼎,见其议论无滞,不觉坐久,则人言臣为鼎党无足怪。”既而九成再章求去,帝命以次对出守。桧必欲废置之,除秘阁修撰、提举江州太平观。 丁亥,诏:“荣州防御使、知閤门事蓝公佐接伴大金人使过境,俟接伴官、右司员外郎范同等到日交割。” 是日,京东、淮东宣抚处置使韩世忠复言:“恐金人诏谕之后,遣使往来不绝,其如礼物以至供馈赐予,蠹耗国用,财计阙乏,赡国不给,则经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望宣谕大臣,委曲讲议,贵在得中,以全国体。” 丙申,徽猷阁直学士、提举醴泉观王伦至行在。伦引疾乞在外宫观,不许,仍令赴内殿奏事。 庚子,参知政事孙近兼权同知枢密院事,以枢密副使王庶累章求去故也。 庶奏曰:“臣切详王伦之归,以为和好可成,故地可复,皇族可归,上自一人,下逮百执事,皆有喜色。独臣愚闇,不达事机,早夜以思,揣本齐末,末见其可。臣复有强聒之情,别无它情,止知爱君。和之与否,臣不复论,且以目今金人利害言之,讲和为上,遣使次之,用兵为下。何以言之?金人自破大辽及长驱中原,几十三年矣,所得土地,数倍汉、唐,所得珠玉子女,莫知纪极,地广而无法以经理,财丰而持势以相图。又,老师宿将,死亡殆尽,幼主权分,有患失之虑,此所以讲和为上也。金人灭大辽,荡中原,信使往来,曾无虚日,得志两国,专用此道。矧自废豫之后,阴谋败露,杌隉不安,故重报使人以安反侧,兼可以察我之虚实,耗我之资粮,离我之心腹,怠我之兵势,彼何惮而不为!此所以遣使为便也。金人之兵,内有牵制,外多疑忌,所用之人,非若昔日之勇锐,所签之军,非若昔日之强悍;前出后空,或有覆巢之虞,率众深入,不无倒戈之虑;又,淮上虚荒,地无所掠,大江浩渺,未可易渡,诸将兵势,不同曩时,所以用兵为下也。今彼所行皆上策,至为得计,吾方信之不疑,堕其术中,惟恐不如所欲。臣不敢效子胥出不祥之言,杀身以立后世之名,于国何补?惟陛下深思之,速断之,无使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天下幸甚!臣蒙陛下过听,擢置枢庭,言虽忠而不适于时,虑虽深而不明乎变,愚鲁自信,滞固不移,臣亦自厌其迟钝,况它人乎?兼自今冬以来,疾疹交作,精神昏耗,脚膝重膇,若犹贪冒宠荣,不知退避,罪戾之来,所不可逭,陛下虽欲保全,有所不能。伏望矜臣衰备,保臣始终,俾解职事,除臣一在外宫观差遣,以便医药”帝乃许之。 辛丑,诏大臣:“遣使至境,朕以梓宫未还,母后在远,陵寝宫阙,久稽汛扫,兄弟宗族,未得会聚,南北军民,十馀年间不得休息,欲屈己求和。在庭侍从、台谏之臣,其详思所宜,条奏来上。” 宝文阁直学士、知台州梁汝嘉试尚书户部侍郎。 京东、淮东宣抚处置使韩世忠言:“臣伏读宸翰,邻邦许和。臣愚思之,若王伦、蓝公佐所议,讲和割地,休兵息民,事迹有实,别无诬同外国诳赚本朝之意,二人之功,虽国家以王爵处之,未为过当。欲望圣慈各令逐人先次供具委无反覆文状于朝,以为后证。如臣前后累具己见,冒犯天威,日后事成虚文,亦乞将臣重置典宪,以为狂妄之戒。” 先是世忠数上疏,议不当议和。帝赐以手札曰:“朕勉从人欲,嗣有大器。而梓宫未还,母后在远,陵寝宫禁,尚尔隔绝,兄弟宗族,未遂会聚,十馀年间,民兵不得休息,早夜念之,何以为心!所以屈己和戎,以图所欲,赖卿同心,其克有济。卿其保护来使,无致疏虞。”世忠既受诏,乃复上此奏,词意剀切,由是秦桧恶之。 甲辰,枢密副使王庶充资政殿学士、知潭州。 庶论金不可和,于道上疏者七,见帝言者六。秦桧方挟金自重以为功,绌其说。庶语桧曰:“公不思东都抗节全赵时,而忘此敌耶?”桧大恨。庶又抗章求去,乃有是命。 中书舍人兼侍讲兼学士院句龙如渊试御史中丞。 时秦桧方主和议,力赞屈己之说,以为此事当断自宸衷,不必谋之在廷。帝将从其请,而外论群起,计虽定而未敢毕行。如渊言于桧曰:“相公为天下大计,而群说横起,何不择人为台官,使尽击去,则相公之事遂矣。”桧大悟,遂擢如渊中丞,人皆骇愕。 侍御史萧振权尚书工部侍郎。振乞留王庶,故有是命。 丁未,枢密院编修官胡铨上疏曰:“臣谨按王伦本一狎邪小人,市井无赖,顷缘宰相无识,遂举以使敌。专务诈诞、欺罔天听,骤得美官,天下之人切齿唾骂。今者无故诱致敌使,以诏谕江南为名,是欲臣妾我也,是欲刘豫我也。刘豫臣事金国,南面称王,自以为子孙帝王万世不拔之业,一旦金人改虑,捽而缚之,父子为虏。商鉴不远,而伦又欲陛下效之。夫天下者,祖宗之天下也;陛下所居之位,祖宗之位也。奈何以祖宗之天下为金人之天下,以祖宗之位为金人藩臣之位乎?且安知异时无厌之求,不如我以无礼如刘豫也!夫三尺童子,至无知也,指仇敌而使之拜,则怫然怒;堂堂大国,相率而拜仇敌,曾无童稚之羞,而陛下忍为之耶?伦之议乃曰:‘我一屈膝,则梓宫可还,太后可复,渊圣可归,中原可得。’呜呼!自变故以来,主和议者,谁不以此说啖陛下哉?然而卒无一验,则敌之情伪已可知矣。陛下尚不觉悟,竭民膏血而不恤,忘国大仇而不报,含垢忍耻,举天下而臣之甘心焉。就令敌决可和,尽如伦议,天下后世谓陛下何如主也?况敌人变诈日出,而伦又以奸邪济之,则梓宫决不可还,太后决不可复,渊圣决不可归,中原决不可得;而此膝一屈,不可复伸,国势凌夷,不可复振,可为恸哭流涕长太息者矣!向者陛下间关海道,危如累卵,当时尚不忍北面臣敌;况今国势稍张,诸将尽锐,士卒思奋!只如顷者敌势陆梁,伪豫入寇,固尝败之于襄阳,败之于淮上,败之于涡口,败之于淮阴,较之前日蹈海之危,已万万矣;倘不得已而用兵,则我岂遽出敌人下哉!今无故而反臣之,欲屈万乘之尊,下穹庐之拜,三军之士,不战而气已索,此鲁仲连所以义不帝秦,非惜夫帝秦之虚名,惜夫天下大势有所不可也。今内而百官,外而军民,万口一谈,皆欲食伦之内,谤议汹汹,陛下不闻,正恐一旦变作,祸且不测。臣窃谓不斩王伦,国之存亡未可知也。 “虽然,伦不足道也,秦桧以心腹大臣而亦然。陛下有尧、舜之资,桧不能致陛下如唐、虞,而欲导陛下为石晋。近者礼部侍郎曾开等引古谊以折之,桧乃厉声责下:‘侍郎知故事,我独不知!’则桧之遂非很愎,已自可见。而乃建白,令台谏侍臣签议可否,是盖恐天下议己,而令台谏侍臣共分谤耳。有识之士,皆以为朝无正人,吁,可惜哉!顷者孙近傅会桧议,遂得参知政事。天下望治有如饥渴,而近伴食中书,谩不敢可否一事,桧曰敌可讲和,近亦曰可和,桧曰天子当拜,近亦曰当拜。臣尝至政事堂,三发问而近不答,但曰已令台谏侍从议之矣。呜呼!参赞大臣,徒取充位如此,有如敌骑长驱,尚能折冲御侮邪?臣窃谓秦桧、孙近亦可斩也。 “臣备员枢属,义不与桧等共戴天日,区区之心,愿断三人头竿之藁街,然后羁留敌使,责以无礼,徐兴问罪之师,则三军之士,不战而气自倍。不然,臣有赴东海而死,宁能处小朝廷求活耶!” 戊申,接伴使范同,奏金使遣人议过界,帝曰:“若使百姓免于兵革之苦,得安其生,朕亦何爱一己之屈!”时上下汹汹,上手札付同,涂中稍生事,当议编置。既而金使萧哲与其右司侍郎张通古入境,同北向再拜,问金主起居,军民见者,往往流涕。 辛亥,枢密院编修胡铨昭州编管。 铨之上书也,都人喧腾,数日不定。帝语秦桧曰:“朕本无黄屋心,今横议若此,据朕本心,惟有养母耳。”于是桧与参知政事孙近言:“臣等比以金使及境,各进愚计,务欲接纳适中,可以经久。朝廷之体,贵在缜密,不敢漏言。闻铨上章历诋,盖缘臣等识浅望轻,无以取信于人,伏望睿断早赐诛责,以孚众听。”诏答曰:“卿等所陈,初无过论。朕志固定,择其可行。中外或致于忧疑,道路未详其本末。至小吏轻诋柄臣,久将自明,何罪之有!”至是乃议责铨。桧批旨曰:“北使及境,朝廷夙夜讲究,务欲上下安帖,贵得和议久远。铨身为枢属,既有所见,自合就使长建白。乃狂妄上书,语言凶悖,仍多散副本,意在鼓众劫持朝廷。可追毁出身以来文字,除名勒停,送昭州编管,永不收叙。令临安府差使臣兵级押发前去,候到,具日月闻奏。仍令学士院降诏,布告中外,深知朕安民和众之意。” 时铨妾孕临月,遂寓湖上僧舍,欲少迟行,而临安已遣人械送贬所。秘书省正字范如圭,如敕令所删定官方畴见吏部侍郎晏敦复,为铨求援。敦复曰:“顷尝言桧奸,诸公不以为然;今方专国,便敢如此。此人得君,何所不为!”敦复即往见守臣徽猷阁待制张澄,语之曰:“铨论宰相,天下共知。祖宗朝言事官被谪,开封府必不如是。”澄愧谢曰:“即追还矣。” 壬子,改铨监广州都盐仓。 宜兴进士吴师古鋟铨疏于木,监登闻院陈刚中以启送行。师古坐流袁州,刚中谪知虔州安远县。 丙辰,金以康宗以上画像工毕,奠献于乾元殿。 张浚在永州,上疏言:“燕、云之举,其监不远。盖自宣和以来,挟诈反覆,倾我国家,非可结以恩信。借令彼中有故,上下分离,天属尽归,河南尽复,我必德其厚赐,谨守信誓,数年之后,人心益懈,士气渐消。彼或内变既平,指瑕造衅,肆无厌之求,发难从之请,其将何词以对?顾事理可忧,又有甚于此者。陛下积意兵政,将士渐孚,一旦北面事仇,听其号令,小大将帅,孰不解体!陛下欲经理河南而有之,臣知其无与赴功而共守者也。”凡五十疏,皆不服。 岳飞在鄂州,上言:“金人不可信,和议不可恃,相臣谋国不臧,恐贻后人讥。”秦桧衔之。 十二月,甲寅,检校少傅、奉国军节度使、知绍兴府赵鼎充醴泉观使,免奉朝请,从所请也。 乙卯,左朝奉大夫、主管洪州玉隆观冯楫守宗正少卿、假徽猷阁待制,为国信计议副使。楫既罢归,行至镇江,复召楫入对,除楫故官,与王伦偕见使人议事。 丙辰,诏曰:“朕以眇躬,抚兹艰运,越自初载,痛二帝之蒙尘,故兹累年,每卑辞而遣使。不难屈己,徒以为亲,虽悉意于经营,终未得其要领。昨者惊传讳问,恭请梓宫,彼方以讲好而来,此固当度宜而应。朕念陵寝在远,梓宫未还,伤宗族之流离,哀军民之重困,深惟所处,务适厥中。既朝虑而夕思,又广询而博访,言或同异,正在兼收,事有从来,固非创议。枢密院编修官胡铨,职在枢机之属,分乖廉陛之仪,遽上封章,肆为凶悖,初投匦而未出,已誊稿而四传,导倡陵犯之风,阴怀劫持之计。倘诚心于体国,但合输忠;惟专意于取名,故兹眩众。闵其浅虑,告尔多方,勿惑胥动之浮言,庶图可久之大计。”时秦桧恐言者不已,故请下此诏以戒谕之。 戊午,秦桧以大金使名未正,乞令人与计议,改江南为宋,诏谕为国信,如不受封册,不遣泛使,皆当先事言之,帝曰:“朕受祖宗二百年基业,为臣民推戴,已逾十年,岂肯受其封册!兼画疆之后,两国各自守境,每事不相关涉,惟正旦、生辰遣使之外,非时不许往来,朕计已定。” 己未,吏部尚书李光参知政事。 秦桧与光初不相知,特以和议初成,将揭榜,欲藉光名以镇压耳。帝意亦不欲用光,桧言:“光有人望,若同押榜,浮议自息。”帝乃许之。 癸亥,金新宫成。 乙丑,诏:“绍兴府南班不带遥郡宗室十八员,岁拨上供米五百斛,令同判大宗正事士祇均给之。”以士祇言宗室俸薄者不足于籴故。 庚午,殿中侍御史郑刚中言:“今日之势,尤急于边郡。如楚、泗、通、泰、滁、濠、江、鄂以至荆、襄、关陕之地,不过二十馀郡,愿诏大臣,精选二十馀辈,分而布之,使其招徕牧养,朝廷又时遣使按行,无状者易之,处处得人,则须以持久,增敕赐金之事可行矣。”从之。 甲戌,端明殿学士、提举万寿观韩肖胃以旧职签书枢密院事。 乙亥,以肖胃为大金奉表报谢使,光山军承宣使、枢密副都承旨钱愐副之。 丙子,金诏谕使、尚书右司侍郎张通古,明威将军、签书宣徽院事萧哲至行在,言先归河南地,徐议事。以左仆射府馆之。 丁丑,金立贵妃费摩氏为皇后。 诏:“大金遣使前来,止为尽割陕西、河南故地,与我讲和,许还梓宫、母、兄、亲族,馀无须索。虑士民不知,妄有扇惑,尚书省榜谕。” 台谏官句龙如渊等再诣都堂议国事。秦桧曰:“若王伦商量不听,则如之何?”如渊曰:“正恐伦未能办此。亦尝率易入文字,请相公、参政亲见使人与议,庶国事早济。”李光曰:“此固不可惮;第一至馆中遂有如许礼数。”如渊曰:“事固如此。然视人主之屈,则有间矣。”光默然。 遂召国信计议使王伦、副使冯楫至都堂。如渊语伦曰:“公为使人,通两国之好,凡事当于敌中反覆论定,安有同敌使到此而后议者!”伦泣且曰:“伦涉万死一生,往来敌中者数四。今日中丞乃责伦如此!”桧等共解之曰:“中丞无它,亦激公使了取书事耳。”伦曰:“此则不敢不勉。” 戊寅,句龙如渊与李谊入对,帝曰:“士大夫但为身谋,向使在明州时,朕虽百拜,亦不复问矣。”帝辞色俱厉。如渊曰:“今日事势,与在明州时不同。”谊曰:“此事莫须召三大将来,与之商议,取其稳当乃可?”帝不答,久之曰:“王伦本奉使,至此亦持两端;秦桧素主此议,今亦求去矣。” 翼日,帝召伦入对,责以取书事。是晚,伦见金使商议,以危言动之;金使张通古度不能强,遂许之。 如渊又言:“讲和之事,系国利害,礼文之间,所当商全。其如大议盖已素定,初不待道涂之言而决也。沈该轻儇俗子,素无循行,近因上书,亦蒙召对。深虑希进之人,迎合圣意,自此妄有陈献,乘时猎取官职,有紊纪纲,为害不细,望赐寝罢。”先是张焘、晏敦复因论施庭臣、莫将除命,亦言该赃吏,不当由冗散召对,至是遂寝。 己卯,吏部侍郎晏敦复,户部侍郎李弥逊、染汝嘉,兵部侍郎兼史馆修撰兼权吏部尚书张焘,给事中兼直学士院楼炤,中书舍人兼资善堂翊善苏符,权工部侍郎萧振,起居舍人薛徽言,同班入对,上奏曰:“臣闻圣人与众同欲,是以济事。是故人君施设注措,未有不以从众而成,违众而败者。伏见今日屈己之事,陛下以为可,士大夫不以为可,民庶不以为可,军士不以为可,如是而求成,臣等窍惑之。仰惟陛下独以为可者,谓梓宫可归也,渊圣可还也,母后可复也,宗族、土地可得也。国人不以为可者,谓敌人素多变诈,今特虚文以来,而梓宫未归,渊圣未还,母后未复,宗族、土地未得,何可遽为卑辱之事!此公论也。以陛下圣孝,固无所不尽,然天下公论,又不可不从。使天诱其衷,敌人悔祸,惟我之从,而梓宫已归,渊圣已还,母后已复,宗室、土地皆已得之,则两国通好,经久之礼,尚有可议。岂有但信其虚辞,一未有所得,而遂欲屈膝以从之乎!一屈之后,将举国以听之,臣等恐彼之所许,未必可得,而我之为国,日朘月削,遂至不可复支矣。臣等窃闻敌使入境,伴使北向再拜,问敌帅起居;此故事也,然军民见者,或至流涕。夫人心戴国如此,虽使者一屈犹为之不平,况肯使陛下不顾群议,断而行之?万一众情不胜其忿,而王云、刘晏之事或见于今日,陛下始有追悔之心,恐已晚矣。传曰:‘众怒难犯,专欲难成。’合二难以安国,危之道也。臣等职在论思,窃闻舆议,不敢缄默,伏望圣慈俯同众情,毋遂致屈而缓图之,不胜幸甚!”帝览奏,愀然变色曰:“卿言可谓纳忠,朕甚喜士大夫尽忠如此。然朕不必至为敌所绐。方且熟议,若决非诈伪,然后可从。如不然,当拘留其人,再遣使审问虚实。” 庚辰,尚书右仆射秦桧见金使于其馆,受国书以归。初,欲行代受书礼,桧未有以处,因问给事中直学士院楼炤,炤举《书》‘高宗谅阴,三年不言’之语,桧悟,于是帝不出,桧摄冢宰受书。张通古欲索百官备礼以迎,桧乃命三省、枢密院吏朝服乘马导从。当时以桧首创和议,致亏国体,观者莫不愤叹。 辛巳,御史中丞句龙如渊言:“今和议已定,遣使岁必再三,使者冠盖相望于途矣。欲望特诏有司,检照近年体例,参酌中制,将所得恩例,凡使者在铺及至界首者,比旧减三分之二;汴京或燕中者减半;直至金国者全给,庶几久而可行。” 是月,虚恨蛮王历阶犯嘉州忠镇寨,执寨将茹大猷以归。 虚恨,乃乌蛮之别种,所居高山之后,夷人以高为虚,以后为恨,故名焉。其地东接马湖,南抵邛部川,北接中镇,地方三百里,墟落数十。天禧以前,朝廷岁以酒食犒劳。嘉祐间,始入寇,遂徙寨于阳山江北以避之。绍圣间,乞于嘉州博易,不许。至是遣其从人来忠镇寨,为汉人所杀,蛮益仇恨。有判官田二三,本新津县吏也,亡命蛮中,教历阶为边患,遂举族入寇,转掠忠镇。十二村民殆尽。 鄜延既破,第六将李世辅为金右副元帅宗弼所喜,累迁知同州。及金废伪齐,世辅乃当其徒王世忠等,潜谋遣使臣白彦忠持书抵川陕宣抚副使吴玠,使出兵外应。是冬,左监军完颜杲自大同之陕西,见左都监萨巴,议割地事。比过同州,世辅乃佯称坠马折臂,伏兵州廨,因稿其从者,醉而悉杀之。遂缚杲上马,欲挟以南归。穆昆固云方索马于外,闻变,不得入,城已闭,转至东门,遇哈塔雅率骑三十馀,遂相与斩门而出。世辅与亲校崔皋、拓跋忠等数十人自西门出,且战且前。至五丈原,追骑益众,世辅谓曰:“迫我急,即杀之矣。”固云等一进一退以缀之。世辅度众寡不敌,乃解杲缚,折箭为誓,留之路侧。固云识杲声,与骑而归。时洛水溢,世辅无舟,不得渡,金人又会兵断其归路,世辅遂奔夏州。其父同州观察使永奇及其家百馀人,皆为金人所族。金以固云为安远大将军。固云,洛索子也。 绍兴九年金天眷二年 春,正月,壬午朔,诏:“大金已遣使通和,割还故地,应官司行移文字,务存两国大体,不得辄加诋斥。布告中外,各令知悉。” 癸未,新除起居郎莫将试司农卿,充伴送使。 乙酉,新监广州盐仓胡铨签书威武军节度判官厅公事。 丙戌,以金人来和,大赦天下。“应河南新复路分见任文武官,各安职守,并不易置;山寨土豪等,优与推恩;应陕西掌兵官,昨缘抚驭失宜,致有离散,非其本心,今来既已归还,各仰安职;应进士诸科,曾因刘豫伪命得解者,并与理为举数;应新复州县,放免苗税三年,差徭五年;应两淮、荆襄、川陕新旧宣抚使及三衙管军,并特取旨,优异第赏,统兵官等第推恩,内外诸军并与犒设。张邦昌、刘豫,僣号背国,原其本心,实非得已,其子孙亲属,并令依旧参注,无官者仍许应举。军兴以来,州县失守投降之人,不以存亡,并与叙复,子孙依无过人例。靖康围城伪命及因苗傅、刘正彦名在罪籍,见今拘管编置者,并放逐便;未经叙用者与收叙。绍兴八年特奏名进士试入第五等人,并特依下州文学恩例。江、浙诸路今年和预买?绢,每匹特免一贯文。江西、湖广等路见有盗贼啸聚去处,并许自新,前罪一切不问。” 龙图阁学士、提举醴泉观王伦,赐同进士出身,除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充迎奉梓宫,奉还两宫、交割地界使;荣州防御使、知閤门事蓝公佐为宣州观察使,副之。许岁贡银绢共五十万匹两。伦、公佐及报谢使副韩肖胄、钱愐,各官其家二人,赐装钱有差。 戊子,帝谓大臣曰:“祖宗陵寝,久沦异域,今故地既归,便当遣宗室使相与近臣偕往修奉。”遂命光山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判大宗正事士祇与兵部侍郎张焘俱行。 宗正少卿冯楫权尚书礼部侍郎。 己丑,诏以黄金一千两附北使张通古进纳两宫。 时通古与报谢使韩肖胄先行,而京东、淮东宣抚处置使韩世忠伏兵洪泽镇,诈令为红巾,俟通古过则劫之,以坏和议。肖胄至扬州,世忠将郝抃密以告直秘阁、淮东转运副使胡纺白之,肖胄、通古乃自真、和由淮西以去。世忠怒,追抃,欲杀之,抃弃家依岳飞军中。 庚寅,以金人归河南地,命官奏告天地宗庙社稷。 少师、万寿观使、荣国公刘光世,赐号和众辅国功臣,进封雍国公;扬武翊运功臣、少保、京东、淮东宣抚处置使韩世忠迁少师;少保、淮西宣抚使张俊,赐安民静难功臣,迁少傅。自刘光世以下,其所领三镇节钺皆如旧,用讲和恩也。 壬辰,太尉、武胜、定国军节度使、湖北、京西宣抚使岳飞,保平、静难军节度使、川陕宣抚副使吴玠,并开府仪同三司;殿前都虞候、保成军节度、主管殿前司公事杨沂中为太尉、殿前副都指挥使、主管都指挥使公事。飞上表有云:“唾手燕、云,终欲复仇而报国;誓心天地,尚令稽首以称藩。”又言:“今日之事,可忧而不可贺,勿宜论功行赏,取笑敌人。”秦桧恶之,遂成仇隙。吴玠在熙州,其幕客请为贺表,玠曰:“玠等不能宣国威灵,亦可愧矣,但当待罪称谢可也。” 癸巳,诏建皇太后宫室于大内,以旧承庆院为之。 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江州观察使、权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解潜,以论事不合求罢;为建宁军承宣使、福建路马步军副都总管。 甲午,金人所命知宿州赵荣以城来归。荣不俟割地,首先纳款,由是金人怒之。 是日,金右副元帅沈王宗弼始以割地诏下宿州。金主诏河南吏民,略曰:“顷立齐豫以守南服,累年于兹。天其意者不忍遽泯宋氏社稷,犹留康邸在江之南,以安吾南北之赤子也。倘能偃兵息民,我国家岂贪尺寸之地,而不为惠安元元之计乎!所以去冬特废刘豫,今自河之南,复以赐宋氏。尔等处尔旧土,还尔世主,我国家之恩亦已洪矣。尔能各安其心,无忘我上国之大惠,虽有巨河之隔,犹吾民也。其官吏等,已有誓约,不许辄行废置,各守厥官,以事尔主,无贻悔吝。”又命官吏军民,愿归山东、河北者听。 丁酉,诏:“渊圣皇帝宫殿,令临安府计度修建。” 戊戌,以王伦为东京留守兼权开封府尹,郭仲荀为太尉、东京副留守兼节制军马。 金以左丞相宗隽为太保,领三省事,进封兖国王,复以兴中尹完颜希尹为尚书左丞相兼侍中。 己巳,刘光世为陕西宣抚使,吴玠为四川宣抚使,内陕西路阶、成等州,听玠节制如旧,命内侍赍告以赐。帝因光世除命,谕辅臣曰:“河南新复,境土所命守臣,专在拊循遗民,劝课农桑,各使因其地以食,因其人以守,不可移东南之财力,虚内以事外也。” 丙午,徽宗大祥,帝衰服,御几筵殿,易白罗袍,行祭奠之礼,前后不视事十日。宰臣率百官进名奉慰。 熙河经略使慕容洧叛。 洧在熙河十馀年,骁勇得众,屡为边患。及金人归陕西地,洧叹曰:“吾何面目见朝廷!”弃熙河去,居西夏、青唐两界之间,有众数千。洧又寇环州,经略使赵彬追及,与战,泾原经略使张中彦率兵援之,洧败走,其众多降。 二月,癸丑,京城副留守郭仲荀乞兵与粮,帝曰:“朕今日和议,盖欲消兵,使百姓安业。留司岂容多兵!但得二三千人弹压侵略足矣。至于钱粮,亦只据所入课利,养赡官兵。它日置榷场,不患无钱,岂可虚内而事外邪!朕见前朝开边,如陕西、燕山,曾不得尺帛斗米,而府藏已耗竭矣,此可为戒。”遂命淮西宣抚使遣统领官、右武大夫、文州防御使郑堪,武略大夫唐朴,以本部兵千人从仲荀之任。 丁巳,郭仲荀迁太尉,充东京同留守。 徽猷阁待制刘岑试尚书刑部侍郎。 大理寺少卿周聿权尚书刑部侍郎,仍充陕西宣谕使。 戊午,殿中侍御史曾统试左谏议大夫。 己未,尚书右仆射秦桧上徽宗皇帝陵名曰永固。 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洞霄宫李纲知潭州,观文殿大学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朱胜非知湖州,观文殿学士、提举洞霄宫汪伯彦知宣州,提举洞霄宫张浚知福州,建宁军承宣使、新福建路马步军副都总管解潜知邵州。 左承事郎陈最言:“河南之民,自金人蹂践以来,习于战斗,且惩前日之杀戮,欲保乡井,全骨肉。至如依险山寨之民,其备御之计,可谓详矣。适丁此时,因其部分,申以府兵之法,使自为守,民必乐从。”诏东京同留守郭仲荀措置。仲荀请以近城闲田募弓箭手,从之。 壬戌,新知福州张浚,复资政殿大学士、充福建路安抚大使,兼知福州。 开州团练使刘锜落阶官,为龙神卫西厢都指挥使。锜统所部自镇江还朝,遂代解潜权主管侍卫军马司公事。 己巳,翰林学士楼炤兼侍读、权尚书工部侍郎。 壬申,检校少傅、奉国军节度使、醴泉观使赵鼎知泉州。鼎寓居会稽,秦桧犹忌其逼,乃以远郡处之。 是日,金主如天开殿。 三月,丙戌、徽猷阁直学士知漳州廖刚试御史中丞。 戊子,尚书吏部侍郎晏敦复,户部侍郎梁汝嘉,皆进权本部尚书;尚书兵部侍郎兼侍讲兼资善堂翊善吴表臣,移礼部侍郎;权工部侍郎兼侍讲萧振,移兵部侍郎;徽猷阁待制、知临安府张诚试工部侍郎。 甲午,命参知政事孙近撰皇太后册文,参知政事李光书册兼篆宝,宝用金,册以珉石。 乙未,少保、镇南军节度使、醴泉观使、成国公吕颐浩乞归台州养疾,许之。 丙申,东京留守王伦始交地界。 先是赵荣既纳款,知寿州王威者亦以城来归。及伦至东京,见金右副元帅沈王宗弼,首问荣、威,且责赦文载割河南事,不归德于金。伦一面改定,谓元降赦文非真,乃已。接伴使乌陵阿思谋至馆,亦以荣、威为问,必欲得之。至是伦始交地界毕,京城父老官吏送宗弼至北效,宗弼坐坛上,酌酒为别,应交割州军官物,十分留二分,馀八分赴河北送纳。宗弼由沙店渡河之祁州,金遂移行台于大名。 初,金以宗辅子褒为三路都统,知归德府,秋毫无扰,甚得人心。及割地而归,褒悉遣其吏士先行,最后乃出,即下钓桥,极为肃静。 丁酉,徽宗禫祭,帝诣别殿行礼。 己亥,以久雨,放临安府内外公私僦舍钱三日。自是雨雪则如之。 诏分河南为三路,京畿路治东京,河南府路治西京,应天府路治南京,以帅臣兼留守,三路各置漕臣一员兼提刑。 初,河南镇抚使翟兴既死,其将李兴隆于刘豫,豫用为鄜延路兵马钤辖,移河南。至是以兴为武翼大夫、閤门宣赞舍人,职如故。 豫之僣也,有郁臻者,以吏职出身,献屯田之议,豫大喜,行其策,且谓人曰:“前朝以虚誉用人,惟尚科举,至宣、靖间,误国者皆进士及第之人。我则不然,惟才是用,不问门阀。”乃以臻为秉义郎、閤门祗候,充白波辇运。及缴还河南,召臻赴行在,泰桧见而不之礼,既而曰:“刘豫国祚不永者,盖由用此辈而不用士人也。”臻恨之。 辛丑,翰林学士兼侍读楼炤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癸卯,升衡州茶陵县为军,以知县兼军使。 丙午,金命百官详定仪制。 先是金制多袭辽旧。宗宪曰:“方今奄有辽、宋,当远引前古,因时制宜,成一代之法,何乃近取辽人制度哉!”左丞相希尹曰:“尔意甚与我合。”由是器重之。 丁未,归德府复为应天府,平凉府复旧州名,陈、许、颍、寿、曹、延庆州复旧府名,顺州、临汝镇、颍顺军复旧县名,皆伪齐所改也。先是伪齐建双庙于应天,以祠陈东、欧阳澈,王伦命毁之。 尚书刑部侍郎刘岑移吏部侍郎。 是春,夏人乘折可求之丧,陷府州。可求子彦文挈家依金左副元帅鲁国王昌于大同府。后金人命彦文知代州。 夏,四月,癸丑,环庆经略使赵彬,言已杀叛将慕容洧,其部曲多降。秦桧言:“陕西无事,实为庆幸。”然洧实不死。 丙辰,景灵宫孟夏朝献,上诣行礼殿行礼;翼日,亦行之。自是四孟皆用此例。 壬戌,诏卜永固陵于西京。 诏升胙城县为军,以东京留守王伦言县与北界滑州相连,乞升名额为便文移故也。 癸亥,御史中丞廖刚言:“今先帝已终,而朔望遥拜渊圣皇帝之礼如故,此盛德也。然礼有隆杀,方兄为君,则君事之,及己为君,则兄之而已。望免抑圣心,自此浸罢,岁时自行家人礼于内庭可也。若远在万里之外,每尊之为君,比其反也,则不归政,恐天下有以议我也。况此拳拳之意,于渊圣何益?万一归未有期,尤非所以示远人。”事下礼部、太常寺。侍郎吴表臣、冯楫、少卿周葵等,请遇朔望日,皇帝用家人礼遥拜于禁中,群臣遥拜于北宫门外,从之。 甲子,观文殿学士孟庚为河南府路安抚使兼知河南府、充西京留守,资政殿学士致仕路允迪为应天府路安抚使兼知应天府、南京留守。 甲戌,金百官朝参始用朝服。 五月,庚辰朔,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事闾丘昕权尚书吏部侍郎,左司员外郎陈橐权刑部侍郎。 丙戌,名显肃皇后神御殿曰承顺。时原庙未立,承元、承顺殿皆寓行宫天章之西。 戊子,太白昼见。 判大宗正事士祇、兵部侍郎张焘朝谒永安诸陵。 前二日,士祇等至河南,民夹道欢迎,皆言久隔王化,不图今日复得为宋民,有感泣者。士祇等入柏城,披荆履蘖,随宜葺治,成礼而还。陵下石涧水,兵兴以来久涸,三使到,水即日大至,父老惊叹,以为中兴之祥。士祇等既朝陵,留二日,遂自郑州历汴、宋、宿、泗、淮南,以归行在。 庚寅,奉迎钦先、孝思殿祖宗御容赴行在。 先是刘豫入东京,毁天章阁,迁御容于启圣院。至是王伦遣官辨认以闻,故有是旨。 癸卯,起居舍人程克俊言:“河南故地,复归版图,父老苦刘豫烦苛久矣,赋敛及于絮缕,割剥至于蔬果,宿债未偿,欠牍具在。欲望明诏新疆州县,取刘豫重敛之法,焚于通衢。”诏如所请。 豫之僣也,凡民间蔬圃之田,皆令三季输税,又令民间供赡射士。宣谕官方庭实尝口言其不便,事下诸路漕臣措置,故克俊及之。 乙巳,金主至自天开殿。 金使张通古之北还也,见河南已置戍,谓韩肖胄曰:“天子裂壤地益南国,南国当图报大恩。今辄置守戍,自取嫌疑,若兴师问罪,将何以为辞?”肖胄即遣人驰告,遽命罢戍。通古至上京,具以白太傅宗干,且曰:“及其部署未定,当议收复。”宗干喜曰:“是吾志也。”即除通古参知行台尚书省事。 ◎宋纪一百二十二 ∷起屠维协洽六月,尽上章涒滩四月,凡十一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绍兴九年金天眷二年 六月,己酉朔,金主初御冠服。 签书枢密院事楼炤,与东京留守王伦同检视修内司。趋入大庆殿,过齐明殿,转而东,入左银台门,屏去从者;入内东门,过会通门,由垂拱殿后稍南至玉虚殿,乃徽宗奉老子之所;殿后有景命殿。复出至福宁殿,即至尊寝所,简质不华,上有白华石,广一席地,祖宗时,每旦北面拜殿下,遇雨则南面拜石上。稍北,至坤宁殿,屏画墨竹芦雁之属,然无全本矣,它殿画皆类此。自福宁至钦先、孝思二殿,钦先奉诸帝,孝思奉诸后,帐座供具犹在。出肃雍门,至玉春堂,规模宏壮,非它位比,刘豫尝对伪臣于此。左竹径之上,有迎曦轩,对轩有月屏。始至修内司,谓元是宝绘堂。复由延春阁下稍东,即太母之旧阁,过小门曰锦庄,无饰。入睿思殿门,登殿,左曰玉銮,右曰清微,后曰宣和,殿庭下皆修竹,自此列石为山,分左右斜廊,为复道、平台,上过玉华殿,后有轩曰稽古,西庑下曰尚书内省。西出后苑,至太清楼下,壁间有御书。登瑶津亭,亭在水间,四面楼阁相对。遂趋出拱辰门。时京城外不复有民舍,自保康门至太学道才数家。太学廊庑皆败,屋中惟敦化堂榜尚在,军人杂处其上,而牧彘于堂下。惟国子监以养士,略如学舍。都亭驿牌,犹是伪齐年号。琼林苑,金人尝以为营,后作小城围之。金明池断栋颓壁,望之萧然也。 庚戌,皇后邢氏崩于五国城,年三十四。 乙卯,帝谓秦桧曰:“山陵事务从俭约,金玉之物,断不可以一毫置其中,前世厚葬之害,可以为鉴。” 丙辰,签书枢密院事楼炤至永安军,先谒昭、厚二陵及会圣宫。昭陵因平冈种柏成道,旁不垣,而周以枳橘,四面缺角,所存者半。神门内石羊、马、驼、象之类皆在。神台三层,高二丈,俱植柏。最下约广十五丈,为水道者五。大门外石人对立,其号下宫者,乃酌献之地,已无屋,而遗基历历可见。馀陵规模皆如此。诸陵前控洛水,左少室,右嵩高,山川佳气不改,而室屋皆为伪守窦玠所毁,宫墙内草深不见遗址。旧分水南、水北,水北尚有二千户,水南墟矣。 己未,金主从容谓侍臣曰:“朕每阅《贞观政要》,见其君臣议论,大可规法。”翰林学士韩昉曰:“皆由太宗温颜访问,房、杜辈竭忠尽诚,其书虽简,足以为法。”金主曰:“太宗固一代贤君,明皇何如?”昉曰:“唐自太宗以来,唯明皇、宪宗可数。明皇所谓有始而无终者,初以艰难得位,用姚崇、宋璟,惟正是行,故能成开元之治;末年怠于万机,委政李林甫,奸谀是用,以致天宝之乱。苟能慎终如始,则贞观之风,不难追矣。”金主称善。又曰:“周成王何如?”昉曰:“古之贤君。”金主曰:“成王虽贤,亦周公辅佐之力。后世疑周公杀其足,以朕观之,为社稷大计,亦不当非也。” 壬戌,观文殿学士、左正议大夫、新知宣州汪伯彦为检校少傅、保信军节度使。时伯彦入见,命坐,甚宠。伯彦上所著《中兴日历》。后三日,遂有是命。 甲子,宝文阁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胡交修试兵部尚书兼翰林学士。 己巳,光山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判大宗正事士祇,兵部侍郎张焘,自西京朝陵还,入见。帝问:“诸陵寝如何?”焘不对,唯言万世不可忘此仇,帝默然。 保平、静难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四川宣抚使吴玠薨于仙人关,年四十七。诏辍朝二日,赠少师,赙帛千匹。 玠御下严而有恩,故士乐为之死。其后制置使胡世将问玠所以胜于其弟右护军都统制璘,曰:“敌令酷而下必死,每战非累日不决,然其弓矢不若中国之劲利。吾尝以长技洞重甲于数百步外,又据其行使,争出锐卒,与之为无穷,以阻其坚忍之势。至于决机两陈之间,则璘有不能言。”然玠晚节嗜色,多蓄子女,饵金石,以故得咯血疾死。后谥武安。 初,富平既失律,蜀口屡危,金人必欲以全取胜,独赖玠以为固,蜀人久而思之。 辛未,签书枢密院事、大金报谢使韩肖胄,自金国还至东京。肖胄初入北境,迓者谓当称谢恩使,肖胄以使命敕授,不敢辄易。论难三四,金人卒不能夺。 壬申,签书枢密院事楼炤至长安,留十馀日。 初,夏国主乾顺所遣鄜、延、岐、雍经略安抚使李世辅,欲从乾顺借兵,伐延安以复仇,因说乾顺,发兵可以取陕西五路,乾顺信之。时有酋豪号青面夜叉者,恃众扰边,乃属世辅先图之;世辅请精兵三千,昼夜疾驰,掩至其地,擒之以归。乾顺大悦,将妻以女,世辅辞以父丧。乾顺即益以兵众,命招抚使王枢随之,鼓行而东,至延安。已而兵马都监薛昭缒城见世辅曰:“始告捕者,苏常、柳仲二人耳。”俄有捕其人以献者,世辅诘之,遽服,因剖心以祭。 时金人已还河南地,炤出朝廷赦书以示世辅,世辅未之信。有耿焕者,与世辅有旧,为言真诏也,世辅即率所部南望拜赦,因遂说夏人南归。夏人多怀土,独与愿从者二千人来,而王枢者反说世辅还夏,世辅遂擒之。枢才入境,即望阙遥拜,言夏国主感圣恩,将遣使入贡。炤闻之,因与宣谕使周聿皆以书招世辅归朝,有命行府备差遣王晞韩护枢赴行在。 乙亥,同签书枢密院事王伦,自京城赴金国议事。 初,右副元帅沈王宗弼既还祁州,密言于金主曰:“河南之地,本昌与宗磐主谋割与南朝,二人必阴结彼国。今来使已至汴京,未可令过界。”伦有云中旧吏,隶宗弼帐下,密来谒伦,告以宗弼之谋。伦具言于朝,乞早为之备,而秦桧但奏趣伦过界。会西京留守孟庚至京师,伦始解留钥,将使指北行。时宗磐等谋为变,遂命中山府拘伦,且会本路签军,以复取河南为名,将作乱。 丙子,兵部侍郎兼史馆修撰张焘兼权吏部尚书。 夏国有芝生于后堂,国主乾顺作《灵芝歌》,俾中书相王仁宗和之。辛亥,乾顺殂,谥曰圣文皇帝,庙号崇宗,子仁孝嗣立。 是夏,金以李邺为翰林学士承旨,行台户部尚书冯长宁为东京户部使。自大名至其东京,凡五千里。 是时金人置司河间、真定、平阳、太原、显州春州曰钱帛,燕京曰三司,大同曰转运,中京曰度支,上京曰盐铁,东京曰户部,皆掌漕计之职。 金主命司马朴试举人于燕京,得中山石琚为首。 金人科举之制,先于诸州分县赴试,县令为考试官,号乡试。惟杂犯者黜,榜首曰乡元。次年春,分三路类试,自河以北至女真皆就燕,关西及河东就云中,河以南就汴,皆取旨选官知举,号府试,凡二人取一,榜首曰府元。至秋,尽集诸举于燕,号会试,凡六人取一,榜首曰状元。分三甲,上甲皆赐绯,虽下甲,率十三年而转奉直大夫。所试分词赋、经义二科,仍兼律义。亲戚不回避,有私者决沙袋。其后又有明经、明法、童子等科,然不擢用,止于簿、尉,后复置御试于上京,士人苦之,多不往,则就燕京官之。 秋,七月,己亥朔,金主执其太师、领三省事宋国王宗磐,太保、领三省事、兖国王宗隽,滕王宗英、虞王宗伟。 先是郎君和什者谋反,下大理狱,事连宗磐等。会宗磐等以朔日入见,因伏兵执之。辛巳,皆坐诛。 初,宗磐自以太宗长子,尝与金主争位;而左副元帅鲁王昌,实穆宗长子,金主大父行也。宗翰殁后,宗戚大臣多惧祸,故二人有逆谋。宗英、宗伟与宗磐同产,知其情,既被诛,悉除属籍。右副元帅沈王宗弼已平内难,遂驰至燕京,囚燕京留守彬王宗孟及其子禀。宗孟,宗磐弟也。既而咸州详兖沂王晕,亦以通谋伏诛。 金主以左副元帅鲁国王昌,属尊,有大功,释不问,出为行台左丞相,手诏慰遣;以杜充为行台右丞相,以萧宝、耶律晖为行台平章政事。昌怒曰:“我开国元臣也,何罪而与降奴为伍!”降奴,谓充等也。 金主以太傅、领三省事秦国王宗干为太师,进封梁宋国王;拜右副元帅沈王宗弼为都元帅,进封越国王;以尚书左丞萧庆为右丞相;陈王希尹,诏书不名,肩舆升殿。 始,宗弼之杀诸王也,希尹与其谋。希尹子昭武大将军达勒达,有智略,力兼百人。宗隽入见,达勒达自后执其手而杀之,故有是赐。 甲申,诏:“新疆县令,自今并差文臣。” 自建炎间始置武令,刘豫因之,论其以为不学而从政,民间被害甚众,故复用文臣。 丁亥,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周纲权尚书吏部侍郎。 是日,同签书枢密院事王伦至中山府,为金人所拘。 壬辰,彰武军承宣使、知金州兼陕西宣谕使郭浩为鄜延路经略安抚使,兼知延安府,同节制陕西诸路军马,趣令以所部之任。武康军承宣使、利州路经略安抚使、川陕宣抚使都统制、节制成、凤州杨政为熙河兰巩路经略安抚使,兼知熙州。定国军承宣使、熙河兰巩路经略安抚使兼右护军都统制、节制阶、岷、文、龙州吴璘为秦凤路经略安抚使,兼知秦州。仍诏郭浩、杨政、吴璘,并依旧听四川宣抚使节制。时陕西新复,永兴、泾原、环庆三路伪官张中孚、赵彬、张中彦为帅。熙河慕容洧叛,鄜延关师古入朝,秦凤无帅,楼炤以便宜命浩等分镇三路。于是炤欲尽移川口诸军于陕西,璘曰:“敌反覆难信,惧有它变。今我移军陕古,蜀口空虚,敌若自南山捣蜀,要我陕右军,则我不战自屈矣。当且依山为屯,控守要害,逮敌情见力疲,浙可进据。”繇是璘、政二军独屯内地。时已命张中孚节制陕西诸路军马,故以浩副焉。 诏:“新复州军,请佃官田纳租外,免输征税。” 刘豫之僣也,租税并取之,至是有举人上书,请去其一。户部言:“自己之田谓之税,请佃田土谓之租。自来不曾有并纳租税指挥。”乃依旧制。 甲午,尚书兵部侍郎兼吏馆修撰张焘权吏部尚书。 乙未,诏临汝军殄寇县复旧县名。县,刘豫所改也。 丙申,诏置司看详刘豫伪命官换给。帝曰“朕方以天下为度,凡伪命者既已宽贷勿问,使其才可用,亦当镮试用之。”遂命都省、察院委官如赏功司例。 乙亥,诏:“金州依旧隶四川宣抚使司,虢州隶京西,商州听金州节制。”自五路初复,而商、虢复隶陕西,至是陕西宣谕使周聿、郭浩言:“五路并在秦川之北,万一盗贼出没,五路便见隔绝,岂能南来为朝廷用!商州旧属川陕,自讲和之后,还隶陕西,而武关、秦关之险并在其北,何以制御!况虢州跨河带山,北临陕郊,最为要害之地,今亦属陕西,非所谓以近致远也。”故有是旨。 庚子,王伦在中山,始闻宗磐等已诛,同行者皆忧,俄金人令赴祁州。 金主捕鱼混同江,纲绳绝,曹国王宗敏乘醉鞭马入江,手引系纲大绳,沈于水。金主呼左右救之,仓卒莫有应者,显武将军完颜思敬跃入水,引宗敏出。金主称叹,赏赉甚厚,擢思敬为右卫将军。 八月,己酉,复淮南诸州学官员。 庚戌,楼炤自凤翔归,白川陕诸军冬衣,已下成都府等路取拨十六万匹,帝曰:“蜀土频年调发,凋弊已甚。今吴玠一军既分屯关陕,馈运十省八九。若更能镌减冗官,四川民力,庶几其少纾乎!” 诏川陕宣抚司便宜补官,限一年陈乞换给。时言者论名器浸轻之弊,以为:“三岁大礼荫补,三年科举,所得之士共止数百人,而便宜补官,一岁之间乃倍此数。今罢便宜圣旨已五年,其所换给约万计。乞限一年,庶息奸弊。”因有是旨。 金鲁王昌至燕京,愈骄肆不法,与翼王古兰谋反。金主渐知其与宋交通,会有上变者,辛亥,下诏诛之。昌自燕京南走,追及之于祁州。 乙亥,楼炤奏以保安军寇成知环州。 帝曰:“陕西沿边控制夏国,最为要害,当择久在军中,谙练边事,或本土武人,方能保固障塞,民得安业。可札付炤,令谕诸帅。”翼日,秦桧奏:“已行下诸帅,如上旨。”帝曰:“堡寨最沿边急事,神宗戒陕西诸帅,悉出手批。然于器械则稍变古法,新法弓稍短,不能及远,又放箭拘以法,不能中的。朕自幼年即习骑射,如拽硬、射视,各是一法。斗力至石以上,箭落不过三五十步,如此,何以御敌耶!” 丙辰,右朝请大夫、淮南西路转运判官李仲孺知庐州。 时武信军承宣使、知庐州张宗颜卒,故以仲孺代之。淮西宣抚使张俊遂命统制官田师中将宗颜之众八千人归建康。后赠宗颜保静军节度使,谥壮敏。 戊午,金都元帅越国王宗弼,杀鲁国王昌于祁州,丞其首以献。昌临刑,谓宗弼曰:“我死之后,祸必及尔,宜早图之。”宗弼不答。 己未,帝谕大臣曰:“吴玠军马既移屯熙、秦等路,便当以五百人为一指挥,令诸帅招填,稍足旧额,与弓箭手参用,缓急之际,有足倚仗,庶几渐复祖宗之旧。金人和议虽坚,安能保其终久无衅!况夏人乍臣乍叛,尤难保持。今日边防,尤不可忽。” 庚申,中书舍人王次翁试尚书工部侍郎。 庚戌,诏东京留守司搜访郊庙礼器来上。时当行大礼,帝以渡江后所作礼器多不合古,故命访之旧都。礼官初议郊与明堂当间行,秦桧欲集议,帝曰:“且依近例行明堂礼可也。” 尚书左司员外郎晁谦之权户部侍郎。 庚午,给事中苏符充贺大金正旦使,知閤门事王公亮充副使。寻命各官其家一人。 乙亥,雄武军承宣使关师古为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行营中护军前军统制。师古自延安入朝,既对,遂有是命。 诏知晋宁军折可求兼主管本军沿边安抚司公事,措置兴后麟、府州,用楼炤请也。 丁丑,太白昼见。 初,金人欲得王威、赵荣,已遣还之。韩世忠遗秦桧书曰:“荣、威不忘本朝,一身归顺,父母妻子,悉遭屠灭,相公尚忍遣之,无复中原望耶?”桧惭,且虑世忠沮遏,乃令劳、威自六合趋淮西而去。至是桧奏外间颇有异论,于是诏以劳、威屡抗官军及驱掠两州之罪榜谕中外。金越王宗弼得之,复以荣为将。 九月,戊寅朔,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护国军承宣使李世辅言:“初归朝日,有父母兄弟之仇,臣曾报复,乞待罪。”诏:“世辅有功鄜延,特放罪。”后四日,引对便殿,帝谕曰:“卿竭忠归朝,立功显著。”乃起复故宫,赐名忠辅,除枢密院都统制;俄又赐名显忠。 金降封太宗诸子。大司空完颜昱罢。 癸未,给事中苏符试尚书礼部侍郎,仍兼资善堂翊善。 枢密直学士、成都、潼川府、夔州、利州路安抚制置使、知成都府胡世将为宝文阁学士、川陕宣抚副使,置司河池,诸路并听节制。世将精神明悟,闲习吏治,其守成都,甚有政绩,至是就用之。 世将既除宣副,诸将皆贺,世将语之曰“世将不能骑射,不知敌情,不谙边事。朝廷所以遣来者,袭国朝之故事,以文臣为制将尔。自今以往,军中事务,皆不改吴宣抚之规模。世将有所未达,诸公明以指示;或诸公有所未达者,亦当奏闻。各推诚心,勿相疑忌,共济国事可也。”诸将皆拜谢。 泾原路经略安抚使张中孚,言边隅无警,望许臣入觐阙庭,诏俟春暖起发。 既而秦凤等路提点刑狱公事宋万年遗川陕宣抚副使胡世将书,言:“昨颁降新复河南诏书,张中孚等初不曾拜,却将金国诏书宣读。百姓见诏书上有本朝庙讳、御名,皆不忍闻。万年昨密问吴璘:‘万一兵复渡河,如何描画?’璘谓:‘中孚等重兵在手,为秦凤腹胁之患,内外相应,必来捣虚。我军既守家计,安能远出接见!’以此见中孚等阴藏奸谋,所系非轻。”世将即具以闻,且言:“臣昨论奏逐人罪恶,以谓朝廷方守信誓,不欲遽易帅守。然中孚等并已降指挥,许令入觐。欲望因其自请,别与差遣。”于是中孚等皆改命。 甲午,名皇太后宫曰慈宁。 丙申,诏:“汝州郏城县故资政殿学士苏轼坟、寺,以旌贤、广惠为名。”以孙札部侍郎符援范镇家赐刹例有请故也。 金主初居新宫,立太祖原庙于庆元宫,卢彦伦监造宫室。彦伦性机巧,能迎合皇后意,由是颇见宠。 己亥,太尉、东京同留守郭仲荀,言所带在京人马已至镇江。 先是帝召仲荀赴行在,仲荀因与刘豫之众五千七百馀人南归。帝谓秦桧曰:“仲荀,善人也,但驭众非所长,姑令驻彼,别选人代之。”桧曰:“孰可当者?”帝曰:“极难其人,欲于二三大将统制官中选之。”桧等言董先、牛皋才具,帝曰:“二人诚骁勇,然先好货,皋嗜酒,未可驭众。”时京畿提点刑狱公事辛永宗与仲荀偕来,帝亦以其诞谩不可用,桧曰:“外人不知陛下察其奸状,乃谓最蒙眷宠。”帝曰:“朕何尝喜之!如道宗更不循理,亦不可用。”既而桧等请以枢密统制官雷仲代将其兵,从之。 辛丑,诏:“东京远来宗室子年及二十者,授承信郎;馀廪给之,俟年及取旨。” 壬寅,金遣温都思忠诸路廉问。 甲辰,权刑部侍郎、陕西宣谕使周聿使还,入见。聿言:“陕西既归,得地数千里,得兵十三万,得马二万,有四塞之固,居天下上游,可谓强盛。然陕西入金十有馀年,城池不修,器甲不备,异时四十万仅支一隅,方才十三万而夏人不敢侵犯者,以金人精兵在内故也。今日金人尽去,土地阔远,虽有要塞,其实甚虚。欲望陕西凡空闲不耕之地,除元业主识认给付外,依本朝沿边制度,并招弓箭手。土田肥美,边人乐耕,不出数年,兵政自成,尽在关中,与唐无异,因谋都邑以建本根。”又言:“陕西诸路既命杨政帅熙河,吴璘帅秦凤,然所屯之众,皆四路忠勇之士,吴玠教习已逾十年,百战之馀,所向无敌。和好既成,既可往来,旧国旧都,不能无念,统兵之官,皆欲诱致。望戒四路帅臣,非元所统,不得招纳。” 是秋,太行义士峰起,威胜、辽州以来,道不通行。 时金人法苛赋重,加以饥馑,民不聊生。又下令欠债者以人口折还,及藏亡命而被告者皆死。至是将相大臣如昌、宗磐之徒皆被诛,二帅久握重兵,植党滋众,至是悉为亡命,保聚山谷,官司不能制。 冬,十月,辛亥,同签书枢密院事王伦始见金主于御林。伦述帝命,金主悉无所答,使宰相责之曰:“汝但知有元帅,岂知有上国耶!” 癸丑,权尚书刑部侍郎周聿改户部侍郎,太常少卿苏携权刑部侍郎。 权吏部侍郎兼史馆修撰张焘充宝文阁学士、知成都府兼本路安抚使。四川制置局限一月结局。 初,成都乏帅,帝谕秦桧曰:“张焘可付以便宜,使治成都;第道远,恐甚惮行。”桧退,召焘谕旨。焘曰:“君命也,焘其敢辞!”帝大喜,遂有是命。帝谕桧曰:“焘虽安抚一路,如四川前日无名横敛,不急冗费,可令蠲减以宽民力。”以成都帅臣而得行四川民事自焘始。 甲寅,枢密行府准备差遣王晞韩,以夏国招抚使王枢至行在。楼炤言:“陕西新复,正与夏国为邻,此等留之无益,还之可使知恩。”乃诏閤门引见,令临安府燕犒,差行在官馆伴。秦桧又召枢至都堂,谕以讲和意,并还近所获夏人之俘百九十人归之,仍命晞韩伴送枢至境上。 己未,尚书礼部侍郎兼侍读兼资善堂翊善吴表臣权吏部尚书,兼职如故。 丙寅,洪州观察使、新知鼎州王彦卒于邵州,年五十。荆南旧部曲闻彦之丧,皆即佛宫为位而哭。 彦事亲孝,居官廉。其为将也,与士卒同甘苦,屡破大盗,子弟从军者,未尝沾赏。及将死,召其弟侄,悉以家财分给之。时号名将。然性刚寡合,虽待士尽礼而黑白太分,此其大略也。 是月,湖北、京西宣抚使岳飞来朝。 金主复遣翰林待制耶律绍文至驿谕奉使王伦,言:“卿留云中无还朝;及贷之还,曾无以报,反间贰我君臣。”乃遣副使蓝公佐先归,论岁贡、正朔、誓表、册命等事,而拘伦以俟报。已而迁之河间,遂不复遣。 十一月,戊寅,秘书少监郑刚中权尚书吏部侍郎。 定国军承宣使、知秦州兼节制屯驻行营右护军马军吴璘为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 帝谕大臣曰:“吴玠久在蜀,备著忠绩,虽已优加恤典,然闻其家颇贫,可谓钱三万缗,仍进其弟军职,令抚其家属。”故有是命。 己卯,帝谕辅臣曰:“前日议移岳飞屯于襄阳,深虑馈运费力。不若先移万人于江西,既省馈运,亦可以弹压盗贼。” 庚辰,言者论:“今舆地复归,宿师百万,隶籍诸将,非屯田何以善后!今荆南、兴、洋、汝、颍、江、淮之间,沃野千里,尚或丘墟,是地有遗利。诸师所统,自农为兵者不少,战士之外,负荷役使之徒,不无可用,是人有馀力。望令诸路宣府帅臣悉章讲行。”从之。 宣州观察使、知閤门事蓝公佐至燕山,俄而越国王宗弼亦至。公佐惧不免,留四日,始听行。 己丑,追复左通直郎、直龙图阁张所,特与一子官,仍赐其家银、绢百匹、两。 先是宣抚使岳飞言所忠义,帝命复旧官。飞又言:“好生恶死,人之常情,所以忠许国,义不顾身,虽斧钺在前,凛然不易其色。乞与旌加褒异,使天下忠义之士皆知所劝。”故有是命。 辛酉,参知政事李光罢。 光与右仆射秦桧议事不合,于帝前纷争,且言桧之短,殿中侍御史何铸因劾光狂悖失礼。光引疾求去,帝命以资政殿学士出守,言者又击之。后三日,以光提举洞霄宫。 金豫国公昱卒。 是冬,金主谕其政省:“自今四时游猎,春水秋山,冬夏刺钵,并循辽人故事。” 元帅府下令沿河置寨,防渡河南归之人,及与人渡者皆死。 海寇张青乘海至辽东,称南师,遂破苏州;辽土大扰,中原之被掠在辽者,多起兵应之。青初无进取意,既而复去。 金主诏郡县,不得从元帅府擅更签军,俟见御画乃听。 时太行义士王忠植已取石州等十一郡,闻于朝,帝嘉之,拜忠植武功大夫、华州观察使、统制河州忠义军马。忠植,步佛山人也。 初,金人之割地也,以新河为界。朔方盛传驾将北征,民间往往私结徒党,市军器,以备缓急,沿河尤甚。每遇阴晦,辄引领南望曰:“御营烈水光矣!”太行义士又攻怀州万善镇,破之。守臣乌陵阿思谋率军民城守。思谋自金中内变,每夜被衣而坐,喟然叹曰:“可惜!官人备历捐险以取天下,而今为数小子坏之,我未知其死所矣!”官人,谓宗翰也。 知濬州韩常,尝与防御判官宫茵夜饮,论及江、淮、川、陕用兵等事,茵盛言金兵之强,南兵之弱。常曰:“君知其昔,未知其今。今之南军,其勇锐乃昔之我军;我军,其怯懦乃昔之南军。所幸者南方未知耳。” 女真万户呼沙呼北攻蒙古,粮尽而还,蒙古追袭之,至上京之西北,大败其众于海岭。 金主以富勒玛为招讨使,提点夏国、达勒达两国市场。达勒达者,在金国之西北,其近汉地谓之熟达勒达,食更粳稻;其远者谓之生达勒达,止以射猎为生,性勇悍,然地不生铁,矢镞但以骨为之。辽人初置市场与之回易,而铁禁甚严,至今始弛其禁。又,刘豫不用铁钱,繇是河东、陕西铁钱率自云中货于达勒达,蒙古得之,遂大作军器焉。 绍兴十年金天眷三年 春,正月,辛巳,右仆射秦桧言:“前日外间有匿名书非毁朝廷,当缴进。”帝曰:“已见之,无足恤。” 先是金人遣奉使官、宣州观察使、知閤门事蓝公佐南归,议岁贡、表誓、正朔、册命等事,且索河东、北士民之在南者。是日,右正言陈渊入对,言:“自公佐之归,闻金人尽诛往日主议之人,且悔前约,以此重有要索。臣谓和战二策,不可偏执。”帝语渊曰:“今日之和,不惟不可偏执,自当以战为主。” 既而吏部员外郎许忻出为荆湖南路转运判官,将行,亦上疏言:“臣窃见金人为本朝患,十六年于兹矣。昨张通古辈来议和好,陛下以梓宫、母后、渊圣之故,俯从其欲,复命王伦等报聘。今王伦既已拘留,且重有邀索,外议藉藉,谓敌情反复如此,咸以为忧。望陛下采中外之公言,定国家之大计,深察敌人变诈之状,亟安天下忧虑之心。继自今时,严为守备,激将士捐躯效死之气,雪陛下不共戴天之仇。” 金以都元帅宗弼领行台尚书省事,命诸州郡军旅之事决于帅府,民讼钱谷,行台尚书省治之,宗弼兼综其事。金主命宗室子亮赴宗弼军行任使,旅以为行军万户。亮,宗干第二子也,时年十八。 乙酉,以集英殿修撰、京畿都转运使莫将试工部侍郎,充护梓宫、奉迎两宫使;济州防御使、知阁门事韩恕为宣州观察使,副之。 初,兖人张汇,从其父行正守官保州,留敌不能归,至是闻元帅府主管汉儿文字蔡松年言敌有渝盟意,遂与燕人王晖、开封刘炎谋,夜自新乡渡河赴行在,上疏言敌情利害。大略以为:“敌主懦将骄,兵寡而怯,又且离心,民怨而困,咸有异意。邻国延颈以窥隙,臣下侧目以观变,寇盗外起,亲戚内乱,加之昔之名王、良将,加尼玛哈、达兰之徒,非被诛则病死。故子胥戮则吴灭,孔明没则蜀亡,争战之际,古今不易之理。今金人内有羽毛零落之忧,外失刘豫藩篱之援,譬之有人自截其手足而复剖其心腹,欲求生也,不亦难乎?此乃皇天悔祸,眷我圣宋,复假其手以自相诛戮,特以良时付之陛下,周宣、汉光中兴之业也。曩者敌未当殄灭之时,臣虽早归朝廷,亦无补于圣德,故臣隐身敌中,甘处贫贱十五年者,伺今日之隙也。又况当时河北人心未安,河南废齐之后,人心亦且摇动。王师先渡河,则弊归河北而不在中原;设若乌珠先侵河南,则弊归中原而不在河北。但得先渡河者,则得天下之势,诚当日胜负之机,在于渡河之先后耳。而乌珠已有南侵之意,臣恐朝廷或失此时,反被敌乘而先之。”疏奏,汇等授初品文资。 辛卯,观文殿大学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李纲薨于福州。 纲之弟校书郎经早卒,纲悼恨不已;会上元节,纲临其丧,哭之恸,暴得疾,即日薨,年五十八。帝方遣中使徐恂抚问,讣闻,赠少师,徙其弟两浙东路提点刑狱公事维于闽部,以治其丧,令所居州量给葬事。 甲午,太尉、庆远军节度使、东京同留守兼节制军马、京畿营田大使郭仲荀充醴泉观使,从所请也。 诏作忠烈庙于仙人关,以祠吴玠。 丁酉,左通直郎、充徽猷阁待制、提举江州太平观尹焞迁一官,致仕,以焞引年告老故也。焞遂居绍兴。 癸卯,帝谓大臣曰:“莫将奉使金国,凡所议事,可一一录付,恐将妄有许可,它日必不能守。”时金人所请,朝廷多不从,故有是谕。 是月,夏改元大庆。 二月,辛亥,济州防御使、主管侍卫军马司公事刘锜为东京副留守,仍兼节制军马。 癸丑,诏曰:“永惟三岁兴贤之制,肇自承平,爰暨累朝,遵用彝典。顷缘多事,洊展试期,致取士之年,属当宗祀;宜从革正,用复故常。可除科场于绍兴十年仰诸州依条发解外,将省、殿试更展一年,于绍兴十二年正月锁院省试,三月择日殿试。其向后科场,仍自绍兴十二年省试为准,于绍兴十四年令诸州依条发解。内将来绍兴十二年特奏名,合出官人有年六十一岁者,许出官一次。” 故集贤殿修撰周常追复宝文阁待制。 常,浦城人,元符末尝为礼部侍郎,坐元祐党落职,婺州居住,至是用其家请而命之。 乙卯,殿中侍御史何铸试右谏议大夫。 庚申,御史中丞廖刚试工部尚书。 刚每因奏事,论君子小人朋党之辨,反复切至。又论人君之患,莫大于好人从己。若大臣惟一人之从,群臣惟大臣之从,则天下事可忧。刚本秦桧所荐,至是滋不悦。它日,因对,又请起旧相有人望者,处之近藩重镇,桧闻之曰:“是欲置我何地耶?”既积忤桧,遂出台,而刚又名闻天下。 尚书工部侍郎王次翁试御史中丞。 壬戌,尚书户部侍郎周聿充显谟阁待制、枢密都承旨。 丁卯,观文殿学士、左通奉大夫、西京留守孟庚为左宣奉大夫、东京留守兼权知开封府。 资政殿大学士、左通奉大夫、江西安抚制置大使兼知洪州张守,资政殿学士、左中大夫、知应天府兼南京留守路允迪,资政殿学士、左中大夫、江东安抚制置大使兼知建康府兼行宫留守叶梦得,并进一官。 三月,己卯,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范同权尚书吏部侍郎。 丙戌,成都府路安抚使张焘始至成都。 初,焘自京、洛入潼关,已闻金人有败盟意,逮至长安,所闻益急。焘遽行,见川陕宣抚副使胡世将,为言和尚原最为要冲,自原以南,则入川路,若失此原,是无蜀也。世将曰:“蜀口旧戍皆精锐,最号严整,自朝旨撤戍之后,关隘撤备,世将虽屡申请,未见行下,公其为我筹之。”焘遂为世将草奏,具言事势危急,其速徙右护军之戍陕右者还屯蜀口,又请赐料外钱五百万缗以备缓急。 辛卯,赐京东、淮东宣抚使韩世忠、淮西宣抚使张俊燕于临安府,以其来朝故也。 初,诸大将入觐,陈兵阅于禁中,谓之内教。至是统制官呼延通因内教,出不逊语,中丞王次翁乞斩通以肃军列,因言:“祖宗著令,寸铁入皇城者,皆有常刑。今使武夫悍卒披坚执锐于殿廷之下,非所以严天陛也。”内教遂罢。 丙申,礼部侍郎充大金贺正旦使苏符自东京还行在。 初,徽猷阁待制洪晧既拘冷山,颇为陈王希尹所厚。希尹问以所议十事,晧折之曰:“封册,虚名,年号,南朝自有;金三千两,景德所无;东北宜丝蚕,上国有其地矣,绢恐难增也。至于取淮北人,摇民害计,恐必不能。”希尹曰:“吾欲取降附人诛之以惩后,何为不可?”晧引梁武帝易侯景事言之。希尹意稍解,曰:“汝性直,不诳我,吾与汝入燕,遣汝归议。”遂行。会工部侍郎莫将继来,议不合,囚之涿州,事复变。晧过其戍帐,其戍将闻洪尚书名,争邀饮食。 符至东京,敌人拒不纳。符乃还。 丁酉,诏:“川陕宣抚使,自今或警急,其调发军马,描置钱粮,应干军事待报不及,并许胡世将随宜措置。”用世将请也。 时谍报河东、北签军备粮,来戍河中,收复河南州郡。都元帅宗弼又传令:“宋国系和议之国,存留桥路往来,已调绛、蒲、解州三万夫过河修叠堤岸,仍差马军编栏,令同州照验。”世将虑其出没不测,即具以奏,且遣兵备之。 己亥,彰武军承宣使、枢密院都统制、知延安府、同节制陕西诸路军马郭浩移知永兴军,兼节制陕西诸路军马。 壬午,奉安徽宗皇帝、显恭皇后、显肃皇后神御于天章阁之西神御殿。 癸卯,故朝散郎邓忠臣,特赠直秘阁。 夏,四月,乙巳朔,金温都思忠廉问诸路,得廉吏杜遵晦以下百二十四人,各进一阶;贪吏张轸以下二十一人,皆罢之。 戊申,诏:“三公、三少带节钺者,并序班在宗室开府仪同三司之下。”时以诸大将官高,故裁抑之。 癸丑,显谟阁直学士赵彬为尚书兵部侍郎。 金中书令蜀王尼楚赫薨,年六十八,后谥武襄。 乙丑,宰相率百官启建天申节道场,以梓宫未还,不用乐。 丁卯,金主如上京。 时降将郦琼为金人所用,知金将南伐,语其同列曰:“琼向从大军南伐,每见元帅国王亲临陈督战,矢石交集,而王免胄指麾,三军意气自若,用兵制胜,皆与孙、吴合、可谓命世雄材矣。至于亲冒锋镝,进不避难,将士视之,孰敢爱死乎?宜其所向无前,日辟国千里也。江南将帅,才能不及中人,每当出兵,必身居数百里外,谓之持重;或督召军旅,易置将校,仅以一介之士持虚文谕之,谓之调发;制敌决胜,委之偏裨。是以智者解体,愚者丧师。幸一小捷,则露布飞驰,增加俘级,以为己功,敛怨将士,纵或亲临,亦必远遁。而又国政不纲,才有微功,已加厚赏,或有大罪,乃置而不诛,不即覆亡,已为天幸,何能振耶!”琼所指元帅,谓宗弼也。宗弼闻之,召问江南成败,谁敢相拒者,琼曰:“江南军势怯弱,皆败亡之馀,又无良师,何以御我!吾以大军临之,彼君臣方且心破胆裂,将哀鸣不暇,盖伤弓之鸟,可以虚弦下也!”宗弼喜,以为知言。 ◎宋纪一百二十三 ∷起上章涒滩五月,尽十二月,凡七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绍兴十年金天眷三年 五月,丙子,金主诏元帅府复取河南、陕西地。 先是完颜昌议割地与宋,宗弼力争之;昌既死,宗弼复言割地非计。宗干以下皆曰:“赵构蒙再造之恩,不思报德,妄自鸱张,所求无厌,今若不取,后恐难图。”金主曰:“彼将谓我不能奄有河南之地;且都元帅久在方面,深究利害,宜即举兵攻之。”乃集举国之兵于祁州元帅府,大阅,遂分四道并进:命镊哷贝勒出山东,右副元帅完颜杲入陕右,骠骑大将军、知冀州李成入河南,而宗弼自将精兵十馀万人与知东平府孔彦舟、知博州郦琼、前知宿州赵荣抵汴。 丙戌,宗弼入东京,观文殿学士、留守孟庚,不知所措,统制官王滋请以兵护庚,夺门走行在。庚以敌骑多,不能遽去,遂率官属迎拜宗弼入城,住旧龙德宫。于是金主诏谕诸州县以完颜昌擅割河南,且言宋人多所邀求之故。诏辞略曰:“非朕一人与夺有食言。恩威弛张之间,盖不得已。”遂命使持诏遍抵诸郡,又分兵随之。知兴仁府李师雄,徽猷阁待制、知淮宁府李正民,皆束身归命。自是河南诸郡望风纳款矣。 金人破拱州,守臣左奉议郎王慥死之。 金右副元帅完颜杲自河中渡河,入同州界,疾驰二百五十里,趋永兴军。陕西州县多旧时金、齐官,所至迎降,远近震恐。 丁亥,金人破南京。 初,金人既背盟,复以葛王褒知归德府。褒以数千骑至宋王台,遣人谕都人、官吏、学生,告以不杀、不掠之意,请路留守出门相见。资政殿学士、南京留守路允迪,不得已朝服出城见之,会于宋王台。允迪为主,褒为客,允迪奉觞为寿,褒与酬饮,遂送允迪于汴京。褒鼓吹入城,秋毫不犯。 金主谓尚书左丞宗宪曰:“向以河南、陕西地与宋人,卿以为不当与;今复取之,是犹用卿言也。卿识虑深远,自今以往,其尽言无隐。”宗宪拜谢,遂摄门下侍郎。 戊子,四川宣抚副使胡世将在河池,知同州张恂遣人告急。时右护军之戍陕西者五万人,始渐至所屯州县,而蜀一带正兵不过三万人,朝廷所除诸帅皆未至本镇,得报骇愕。永兴军路经略使郭浩,时在延安,本路副都总管、权知永兴军郝远,开长安城门纳金人。长安破,关中震动,钤辖傅忠信、卢士闵不从,斩关以出。知陕州吴琦,城守以御金人。郝远遣人持金国檄书至宣抚司,语不逊,不可闻,世将焚檄,斩其使。 己丑,金人破西京。 初,金人有渝盟意,河外豪杰以告河南府兵马钤辖李兴,兴告于转运判官、权留守李利用、副总管孙晖,谓:“洛阳实冲要重地,东接王畿,南通巴蜀,北控大河,可以屏卫襄、汉;况陵寝所在,不可不注意也。”利用然之,令兴招集忠义民兵,密为防御计,不数月,得万馀人,晖大惧,欲杀之。会报敌已渡河,利用闻之,即弃城遁走。李成以铁骑数千据天津桥,兴令七骑逆击之,成罔测,遂退。晖弃城走,兴转战至定鼎门,伤重,仆于地,夜半复苏,乃走外邑聚兵。敌引兵入城,以成知河南府。时朝廷以利用有治最,除直秘阁以宠之,而利用已遁矣。 庚寅,龙图阁直学士、知顺昌府陈规,得报敌骑入东京,时新东京副留守刘锜方送客,规以报示锜,锜曰:“吾军有万八千,而辎重居半,且远来,力不可支。”乃见规,问曰:“事急矣,城中有粮,则能与君共守。”规曰:“有米数万斛。”锜曰:“可矣。”规亦力留锜共守。锜又见刘豫时所蓄毒药犹在,足以待敌。会其所部选锋、游奕二军及老幼辎重相去甚远,锜遣骑趋之,夜四鼓,才至城下。旦,得报,铁骑入陈,距顺昌三百里,阖城惶惑。锜遣兵属与规议,敛兵入城,为捍御计,人心稍定。 辛卯,四川宣抚副使胡世将,自河池遣泾原经略使田晟以兵三千人迎敌。 始,金人之渡河也,利路经略使杨政尚在巩州,永兴经略使郭浩尚在鄜延,环庆经略使范综尚在金州,而主管鄜延经略司公事王彦亦未至其地,惟熙河经略使兼宣抚司参谋官孙渥、右护军都统制兼秦凤经略使吴璘,随世将在河池。世将仓皇召诸帅议出师,政、晟先至,渥进曰:“河池地平无险阻,敌骑已迫凤翔,自大散关疾驱,一二日可至帐下。顷吴公宣抚,偶阅兵至河池,几为敌擒,其事不远。愿公去此,治兵仙人原,原去河池才五六十里,而杀金坪、家计寨天险足恃,元戎身处危地,而欲号令将帅,使用命赴敌,渥不识也。”璘独抗声言曰:“和尚原、杀金坪之战,方璘兄弟出万死破敌时,承宣在何许?今出此懦语沮军,可斩也!右护军强半隔限在陕西,未易呼集。敌来,日夜思战,今闻宣抚舍河池,去保山寨,失战士心,不可!璘请以百口保破敌!”世将壮之,指所坐帐曰:“世将誓死于此矣!”官属韩诏等进曰:“渥实失言,不定居幕下。”遂先遣晟还泾原,渥赴熙河。渥恐惧汗落,单马趋出,顾谓世将所亲曰:“渥为公忠谋,乃反得罪。吴家小帅勇而锐,未见其胜之之道也。它日无忘渥言。” 统领忠义军马李宝,与金人战于兴仁府境上,杀数百人,获其马甚众。宝,岳飞所遣也。 壬辰,刘锜召诸将计事,皆曰:“吾军远来,未及息肩,敌人邀我归路,其败必矣。莫若守城,其徐为计。”锜曰:“锜本赴官留司,今东京既破,幸全军至此,有城可守,机不可失,当同心力,以死报国家。”众议始定,即凿舟沈之,示无去意。通判府事汪若海,方奉府檄至行在,锜以奏附若海,即与官属等登城区处。城外有居民数千家,恐为贼巢,悉焚之。分命诸统制官,许青守东门,贺辉守西门,钟彦守南门,杜杞守北门,且明斥堠,及募土人作乡导间探。于是人皆奋曰:“早时人欺我八字军,今日当为国家立功!”锜亲于城上督工,设战具,修壁垒。时守备全阙,锜取伪齐所作蚩尤车,以轮辕埋城上,又撤民家扉,以代笓篱笆。凡六日粗毕,而金人游骑已渡河至城外矣。 癸巳,武经大夫、濰州团练使王彦先以毫州叛,附于金,金以郦琼守之。 是日,边报至行在。 丙申,胡世将命右护都统制吴璘将二万人自河池赴宝鸡河南以捍敌,遣本司都统知兴元府杨政、枢密院都统制知永兴军郭浩为之声援。 戊戌,帝谓秦桧曰:“敌人不知信义,无足怪者。但士大夫不能守节,至于投拜,风俗如此,极可为忧。”秦桧曰:“自靖康以来,卖国之人,皆蒙宽恩,故习熟见闻。若惩革之,当自今日。”遂下令曰:“昨者金国许归河南诸路,及还梓宫、母、兄,朕念为人子弟,当申孝悌之义,为民父母,当兴振救之思,是以不惮屈己,连遣信使,奉表称臣,礼意备厚。不谓设为诡计,方接信使,便复兴兵,河南百姓,休息未久,又遭侵扰。朕隙然痛伤,何以为怀!仰各路大帅各竭忠力,以图国家大计。”又诏罪状乌珠,募有能生擒乌珠者,除节度使,赐银帛五万,田千顷,第一区。 先是桧荐王次翁为御史中丞,凡可为桧地者,次翁无不力为之。及金人渝盟,次翁惧桧得罪,因奏曰:“前日国是,初无主议。事有小变,更用它相,后来者未必贤,而排黜异党,纷纷累月不能定,愿陛下以为戒。”帝深然之,桧位遂安,公论不能摇矣。 己亥,少师、护国、镇安、保静军节度使、万寿观使、雍国公刘光世为三京招抚处置使,以援刘锜,以统制官李贵、步谅之军隶之,赐钱二十万缗,银绢三万匹两为军费。于是光世驻军太平州,请枢院都统制李显忠同行,至宿、泗间,其军多溃。 庚子,诏右护军都统制吴璘同节制陕西诸路军马。又诏川陕宣抚副使胡世将军前合行黜陟,许以昨张浚所得指挥。 辛丑,金人攻凤翔府之石壁寨,吴璘遣统制官姚仲等拒之。仲自奋身督战,珠赫贝勒中伤,退屯武功。时杨政母病方死,亦不顾家,径至河南,与璘协力捍敌。已而诸军家属悉归内地,人心既定,踊跃自奋,不复惧敌矣。 先是金人之别将又围耀州,节制陕西军马郭浩遣兵救之,敌解去。 壬寅,金人围顺昌府。 先是刘锜于城下设伏,敌游骑至,擒其千户阿克顺杀第二人,诘之,云:“韩将军在白龙涡下寨,距城三十里。”锜夜遣千馀兵击之,颇杀敌众。既而三路都统葛王褒及龙虎大王军并至城下,凡三万馀人。锜以神臂弓及强弩射之,稍引去;复以步兵邀击,溺于河甚众,夺其器甲。又获女真、汉儿,皆谓敌已遣银牌使驰诣东京,告急于都元帅宗弼矣。 时锜见陈、蔡以西,皆望风投拜;又有王山者,旧为宗弼所用,尝知顺昌府,至是复来城下,宗弼欲再令守顺昌;锜虑有苟全性命者卖己于外,故顺昌官吏军民皆不许登城,以己所部兵守之。 时鄜延路副总管刘光远,以道梗不能赴,武功大夫、温州刺史、新知石泉军柳倪,为锜所辟,皆在军中。倪适至东门,敌射中其左足,倪拔矢反射之,敌应声而倒。 是月,金册李仁孝为夏国王。 六月,甲辰朔,少师、京东、淮东宣抚处置使韩世忠为太保,封英国公;少傅、淮西宣抚使张俊为少师,封济国公;武胜、定国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湖北、京西宣抚使岳飞为少保,兼河南、北诸路招讨使。 徽猷阁直学士、知临安府张澄试尚书户部侍郎。 枢密院降檄书下诸路宣抚司,罪状宗弼、完颜杲,令颁之河南、陕西诸路。 檄书曰:“盖闻好生恶杀,天道之常;压乱喜安,人心惟一。顺天从众者昌,逆天违众者亡,亘古迄今,理有不易。金人自靖康以来,称兵南下,荡覆我京都,邀留我二圣,长驱深入,所至焚灭,残忍不道,载籍靡闻。前岁忽遣人割还河南故地,皇帝深念一纪之间,兵拏怨结,祸极凶殚,南北生灵,肝脑涂地,许其修睦,因以罢兵,庶几休养生息,各正性命,仰合于天心。既遣行人,往议事因,使方入境,兵已济河,托为捕贼之名,绐我守疆之吏,掩其不备,复取旧都。信义俱亡,计同寇贼。惟彼乌珠,号四太子,好兵忍杀,乐祸贪残,阴蓄无君之心,复为倡乱之首,戕杀叔父,擅夺兵权,既不恤壮士健马之丧亡,又岂念群黎百姓之疾苦!虽外以遗毒于中国,实内欲窥图乎厥家。天理靡容,是将假手;人心携贰,必识所归。如彼骨肉至亲,一旦自相鱼肉,维尔腹心勋旧,岂能自保始终!如生、熟女真、契丹、奚、霫、渤海、汉儿等,离去父母、妻、男,捐弃乡土养种,衣不解甲,二十馀年,死于行陈者,首领不保,毙于暴露者,魂魄不归。爰自谋和,始图休息,炎方盛夏,驱迫复来,兵端一开,何时而已!河东、河北、京东三路,皆吾本朝赤子,偶留敌中,皇帝宵旰不忘,日思拯救。今者既因暴敛,复遭签发,室家田里,不得保聚,身犯锋镝,就死何辜!三京、五路之人,方脱囚奴,初沾恩泽,既未终大赐,且复忧永沦,罪在一夫谋己之私,毒被寰宇兆民之众。皇帝若曰:‘朕为人父母,代天君师,兼爱生灵,不分彼此,坐视焚溺,痛切在躬。况彼兵出无名,神人共怒,而我师直为壮,将士一心,所向无前,何往不克!本欲为民而吊伐,岂忍多杀以示威。誓与华夷,蠲除首恶,期使南北,共享太平。’幕府遵奉指挥,应南北官员、军民,如能识运乘机,奋谋倡义,生擒乌珠,或斩首来归者,大则命以使相,次则授以节钺,各赐银绢五万匹两,良田百顷,第宅一区。至如萨里干,资性贪愚,同恶相济,昨在同州,已为李世辅擒缚,搏颊求哀,仅脱微命;尚敢驱率其众,复侵关陕,有能并杀擒献者,推赏一如前约。其有乡党豪杰,忠义旧臣,虽遭敌人迫胁之凶威,岂忘国家涵养之大德!纠合戮力,建立奇功,高爵厚禄,上所不吝,前愆往咎,一切涤除。此意不渝,有如皎日,天地鬼神,实鉴临之。檄书到日,上下僚采,远近兵民,递相告谕,共赴师期。富贵之报,泽及子孙,忠义之名,光于史册,悉乃心力,其克有勋。” 戊申,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济州防御使、东京副留守刘锜为鼎州观察使、枢院副都承旨、沿淮制置使。 时金兵围顺昌已四日,乃移寨于城东拐李村,距城二十里。锜遣骁将闾充,以税卒五百,募土人前导,夜劫其寨。至军中,毡帐数重,朱漆奚车,有一帅遽被甲呼曰:“留得我即太平。”不听,竟杀之。 既而报都元帅宗弼亲拥兵至。先是宗弼在龙德宫,得告急之报,即索靴上马,麾其众出军,顷刻而集。过淮宁,留一宿,治战具,备糗粮,自东京往复千二百里,不七日而至。 锜闻宗弼至近境,乃登城会诸将于东门,问曰:“策将安出?”或谓今已屡捷,宜乘此势,具舟全军而归,锜曰:“朝廷养兵十五年,正欲为缓急之用。况已挫敌锋,军威稍振,虽多寡不侔,然有进无退。兼敌营近三十里,而四太子又来援,吾军一动,被敌追及,老小先乱,必至狼狈,不惟前功尽废,致敌遂侵两淮,震惊江、浙,则平生报国之志,反为误国之罪。不如背城一战,于死中求生可也。”众以为然,欲求效命。 锜呼帐下曹成等二人,谕之曰:“吾遣尔为间,事捷,有厚赏;第如我言,敌必不杀。我今遣骑探路,置汝队中,汝遇敌,必坠马,使为所得。敌帅问我何人,则曰:“边帅子,喜声色,朝廷以两国讲好,使守东京,图逸乐耳。’”已而遣探骑果遇敌,二人被执,宗弼问,对如言,宗弼喜曰:“可蹴此城耳!”遂下令,不用负鹅车炮具行。翼日,锜行城上,见二人远来,心知其归,即缒上。敌械二人,以文书一卷系于械,锜取焚之。 己酉,四川宣抚副使胡世将,命都统制吴璘、杨政以书遗金右副元帅完颜杲,约日合战,略曰:“璘等闻之,师出无名,古之所戒。大金皇帝与本朝和好,复归河南之地,朝廷戒饬诸路,安静边界,不得生事,丁宁恻恒,无所不至,诸路遵禀朝廷约束,不敢毫发有违。今监军忽举偏师,侵暴疆场,人神共愤,莫如其故。璘等身任将师,义当竭诚报国,保捍生灵,已集大军,约日与监军一战。兵法,敌加于己,不得已应之,谓之应兵。兵应者胜,璘等不为无辞。”完颜杲遣古延以三千骑直冲南军,都统制李师颜等以骁骑击走之。古延入扶风县城守,杲别遣军策应,不能胜而退。师颜等攻扶风,拔之,擒金兵一百十七人,首领三人。别遣裨将击凤翔西城外敌寨,杲怒,自战于百通坊,列陈二十馀里,统领姚仲等力战,破之,杀获尤多。 先是帝闻敌兵渡河,以御札赐世将,令率厉将士,保捍关隘,有能建立奇效,卓然出众,虽王爵节钺,亦所不吝。又赐吴璘、杨政、郭浩、田晟诏书谕旨,仍命世将给付焉。 金都元帅越国王宗弼入泰和县,壬子,攻顺昌府。 先是宗弼至顺昌,责诸将用兵之失。众曰:“今者南兵非昔之比,国王临城自见。”宗弼至城下,见其城陋,谓诸将曰:“彼可以靴尖趯倒耳!”即下令:“来早府治会食,诸军所得玉帛子女,听其自留,男子长成者皆杀。”且折箭为誓以激其众。 平明,敌兵攻城十馀万,府城惟东西两门受敌。锜所部不满二万,而可出战者仅五千。金兵先攻东门,锜出兵应之,金兵退。宗弼自带牙兵三千,往来为援,皆带重甲,三人为伍,贯韦索,号“铁浮屠”,每进一步,即用拒马子遮蔽,示无反顾。复以铁骑为左右翼,号“拐子马”,悉以女真充之;前此攻所难下之城,并用此兵,故又名“长胜军”。时金诸帅各居一部,众欲击韩常军,锜曰:“击韩虽退,宗弼雄兵尚不可当也。法当先击宗弼,宗弼一动,则馀军无能为矣。” 时天大暑,敌远来疲敝,昼夜不解甲。锜先遣毒颍水上流及草中,戒军士虽渴死,毋饮于颍。金士马饥渴,食水草者辄病,往往困乏。锜士气闲暇,军皆番休更食羊马垣下。方早凉,锜按兵不动;未申间,忽遣数百人出西门;金兵方接战,俄以数千人出南门,戒令勿喊,但以短兵极力与战。统制官赵撙、韩直皆被数矢,战不肯已,锜急令扶归。士殊死斗,入敌陈中,斫以刀斧,至有奋手捽之,与俱坠于濠者,金兵大败,杀其众五千,横尸盈野。宗弼乃移寨于城西,掘堑以自卫,欲为困官军之计。是日大雨,平地水深尺馀,锜遣兵劫之,上下皆不宁处。 乙卯,顺昌围解。 宗弼之未败也,秦桧奏令刘锜择利班师,锜得诏不动。至是宗弼不能支,乃作筏系桥而去。宗弼至泰和县,卧两日,至陈州,数诸将之罪,自韩常已下皆鞭之。于是复以葛王褒守归德府,常守许州,翟某守陈州,宗弼自拥其众还汴京。 丙辰,湖北、京西宣抚司统制官牛皋及金人战于京西,败之。 己未,枢密院都统制郭浩遣统制官郑建充等集鄜延、环庆之兵,攻金人于醴州,败之,复醴州。 三京招抚处置使刘光世进军和州。 壬戌,诏:“敌人侵攻河南,已决策用兵,所宜经理财用以赡军旅。帅守诸司,自当体国协济大计,可将应见管钱物量留经费外,尽数起发。有能率先应办,当加褒擢;如隐占不实,必置于法。”并谓在官钱物,不得因缘扰民。 甲子,权主管鄜延经略司公事王彦,拒金人于青溪岭,却之。 初,右副元帅完颜杲既破凤翔,与都统制吴璘、杨政夹渭水而陈。璘驻兵大虫岭,杲自登西平原觇之,曰:“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此难与争。”乃引去,自泾原路欲趋邠州,于是枢密院都统制郭浩,统右护军及鄜环之师在邠州三水县,泾原经略使田晟,遣统制官曲汲、秦弼拒敌于青溪岭。宣抚副使胡世将,谓浩非素临行陈之人,难以责成,即遣彦及统制官杨从仪、程俊、向起、郑师正,曹成等分道而出,与金人战蒿谷、吴头、麻务屯之间。金人屡败,留千户五人守凤翔,杲自将锐兵攻青溪。汲、弼不能当,战败,弃青溪走,世将命晟召汲,斩于军前以徇。彦率兵迎金人,战盘堠、兔耳,败之。金人去,复还屯凤翔。 初,命司农少卿李若虚往湖北、京西宣抚使岳飞军计事,至是若虚见飞于德安府,谕以面得帝旨,兵不可轻动,宜班师,飞不听。若虚曰:“事既尔,势不可还,矫诏之罪,若虚当任之。”飞许诺,遂进兵。 左从政郎张阐为秘书省正字。 阐因转对,论三事:其一,“请广求人才,任将相,练士卒,则徽宗梓宫可还,母后、渊圣可归;毋专屈己许和,使权不在我。”二曰:“臣比自温历处、婺,浃旬再值雨雹,麦秀者偃,桑萌者落;宜恐惧修省,以召和气。”其三论官冗曰:“兵火后,县不满千户。设官乃十馀人;州不满万户,而官至百馀人,场务及兵官率十员。无学校而置教官,无军士而置将领,驻泊钤辖之属及员外置署者不在焉。昔光武并省四百馀县,吏员十置其一;唐宪宗用李吉甫言,省冗员八百,吏千四百。汉、唐中兴,宜以为法。”帝奖谕曰:“非卿不闻此。” 湖北宣抚司统领官孙显及金人战于陈、蔡间,败之。 丁卯,帝谓大臣曰:“朕躬履艰难,久于兵事,至于器械,亦精思熟讲。昨造大镞箭,诸军皆谓头太重,不可及远,又造锐首小枪,初亦未以为然,其后用以破敌,始服其精利。今刘锜军于顺昌城下破敌,正用此枪也。” 戊辰,川陕宣抚司都统制杨政所遣左部统领官曹成,自汧阳袭金人于天兴县,败之。 京乐宣抚使韩世忠,遣统制官王胜率背嵬将成闵北伐,遇金人于淮阳军南二十里,水陆转战,掩金人入沂水,死者甚众,夺其舟二百。 资政殿大学士、福建路安抚大使张浚言:“臣切念自群下决回銮之计,国势不振,事机之会,失者再三。向使敌出上策,还梓宫,归两殿,供须一无所请,宗族尽返而南,则我德敌必深,和议不拔,人心懈怠,国势浸微,异时衅端卒发,何以支持?臣知天下非陛下之有矣。今幸上天警悟,敌怀反覆,士气尚可作,人心尚可回。愿因权制变,转祸为福,用天下之英才,据天下之要势,夺敌之心,振我之气,措置一定,大勋可集。”继闻淮上有警,连以边计奏知,又条画海道舟船利害。帝嘉浚之忠,遣中使奖谕。浚时大治海舟至千艘,为直指山东之计,以俟朝命。 闰六月,癸酉朔,尚书户部侍郎晁谦之移工部侍郎。 辛巳,泾原经略使田晟,与金人战于泾州,败之。初,完颜杲既为王彦所却,遂自凤翔悉兵攻泾州。晟据山为陈,乘敌壁垒未定,奋兵掩杀,自巳至申,连战皆捷,夺其战马兵械甚众,金人败走。 甲申,晟及金人再战于泾州,败绩。初,金人为晟所破,会降将引金兵取间道绕出晟所据之山后,大呼击晟,而晟所领兵将有旧尝从敌者,望风惊溃;惟右护军万人与敌鏖战,中伤死敌者十一,然无一人遁者。宣抚副使胡世将具以实闻,且待罪。 先是世将以敌锋甚锐,晟不能独当,檄两都统,令吴璘守河南,杨政知泾州策应。政遣统制樊彦率兵以往,统制王喜继之,未至而晟败。政自劾失律,世将不之罪。诸军请斩彦、喜以徇,世将下令:“彦贷命,追夺在身官爵;喜降十官,押赴本军自效。” 金人虽幸胜晟,亦杀伤过当而还,自是归凤翔,不复战,以兵攻陕西诸县城守未下者。河南粮食垂尽,世将亦离河池,登仙人原山寨,为防守之计,保险以自固矣。 丙戌,宝文阁学士、川陕宣抚使胡世将升端明殿学士。 定国承宣使、知秦州兼行营右护军都统制、同节制陕西诸路军马吴璘,武康军承宣使、知兴元府兼枢密院都统制杨政,彰武军承宣使、知永兴军兼枢密院都统制、节制本路屯驻右护军兵马兼节制陕西诸路军马郭浩,并为节度使,璘镇西军,政武当军,浩奉国军,三人皆自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升充侍卫亲军步军都虞候。 淮西宣抚司都统制王德复宿州。 初,张俊既至合服,闻金兵在宿、亳间,命统制官赵密出西路。密引众径苏村,时水涨三尺,涉六昼夜,乃达宿城,与金兵遇,败之。而德率众自寿春趋宿州,夜半,破金营,降其守武翼大夫、閤门宣赞舍人马秦。 己丑,金人遣兵袭永兴军兵马钤辖傅忠信于华州之山寨,忠信率将官卢士闵、张宝拒破之。 壬辰,湖北、京西宣抚司统制官张宪、傅选及金将韩常战于颍昌府,败之。 丙申,张宪复淮宁府。 先是韩常既败走,宣抚使岳飞遣统制官牛皋、徐庆等与宪会。宪等适与常战于淮宁府,败之,常引去。飞以胜捷军统制赵秉渊知府事。 丁酉,京东、淮东宣抚司都统制王胜克海州。 先是韩世忠命胜率统制官王升、王权等攻海州,守将王山以兵逆战,去城六十里,与官军遇,败走。夜二鼓,以舟师傅城北。山乘城守,而胜命诸军随地而攻,火其北门,军士周成先入,生执山。父老裒金帛以犒军,胜不受。 世忠每出军,秋毫无犯,军之所过,耕夫皆荷锄而观。 戊戌,淮西宣抚使张俊克亳州。 初,三京招讨使刘光世,闻郦琼在亳州,遣使臣赵立同南京进士蔡辅世往招之。及门,守者问故,立鄙人无谋,乃言刘相公遣我持书来招郦太尉。守者以白,琼不启书而焚之,械送狱,既而纵之。 至是光世引军还太平,而俊以大军至城下,都统制王德已下宿州,即乘胜趋亳州,与俊会。琼闻之,谓葛王褒曰:“夜叉又来矣!其锋未易当,请避之。”遂率众遁去。俊军至城下,父老列香花迎之,俊引兵入城。 时俊兵威甚盛,而知谋勇敢,赖德为多。德亦先计后战,故未尝败。 己亥,枢密直学士、知顺昌府陈规知庐州,武泰军节度使、沿淮制置使刘锜兼权知顺昌府。时秦桧将班师,故命规易镇淮右。 先是帝赐锜空名告身千五百,命书填将佐之有功者。锜复檄上,谓不若自朝廷给之为荣,至是始具功状以闻,凡统兵官之立功者,皆以上所赐碗带予之;其有过者,则杖责之,斥为士伍。金人之始至也,游奕军统领田守忠、正将李忠恃勇深入,皆手杀数十人而后死。锜厚加优恤,遂以犒军银帛十四万匹两均给将士,军无私焉。 于是锜方欲进兵乘敌虚,而桧召锜还。徽猷阁待制洪晧,时在燕山,密奏:“顺昌之役,敌震惧丧魄,燕之珍宝,悉取而北,意欲捐燕以南弃之;王师亟还,自失机会,可惜也!” 庚子,责授左中大夫、秘书少监、兴化军居住赵鼎,再责清远军节度副使、潮州安置,以右谏议大夫何铸再疏论之也。 张俊既破亳州,遇大雨,士皆坐于水中,俊遂引军还寿春,留雄胜军统制宋超守亳州,以兵千人与之,民皆失望。 是月,金主次凉陉。 大旱,使萧彦让、田瑴决西京囚。 秋,七月,癸卯朔,日有食之。 湖北、京西宣抚使司将官张应、韩清入西京。 初,河南府兵马钤辖李兴既聚兵,先复伊阳等八县,又复汝州,金河南尹李成弃城遁走。河阳宣抚使岳飞遣应、清与之会,遂复永安军。 丙午,御史中丞王次翁为参知政事。 武节大夫、閤门宣赞舍人、河南府兵马钤辖李兴为右武大夫、忠州团练使、知河南府,右承奉郎、知汝州刘全咨为右承事郎。 兴既得西京,言于朝,乞命帅守,遂就除之,仍给真俸,许便宜行事。全咨亦以驿报屡通,故特迁之。 己酉,岳飞留大军于颍昌,命诸将分道出战,自以轻骑驻郾城,兵势甚锐。金宗弼患之,会诸将,欲并力一战,飞闻之曰:“金人技穷矣。”乃日出挑战,且詈之。宗弼怒,戊申,合诸将逼郾城。飞遣子云与金人战,数十合,金兵尸布地。宗弼以拐子马万五千来,飞戒步卒,以麻紥刀入陈,勿仰视,第斫马足。拐子马相连,一马仆,二马不能行。飞军奋击,统制官杨再兴单骑入敌阵,欲擒宗弼,不获,身被数创,犹杀敌数百人,遂大破之。宗弼大恸曰:“自海上起兵,皆以此马胜,今已矣!”因复益兵而前,飞步将王刚以五十骑觇敌,遇之,奋斩其裨将。飞出视战,望见尘起,自以四十骑突战,败之。 永兴军路经略副使王俊,遣统领官辛镇与金人战于长安城下,败之。 初,诏胡世将遣兵千人,具舟百艘,载柴草膏油自丹州顺流而下,至河中府,焚毁金人所系浮桥,及选万人由斜谷出潼关,皆以绝敌归路。世将奏:“已差统领官阎兴以五百人往会知丹州傅师禹、知陕州吴琦、知华州潘道及忠义统制官傅起同措置,断毁河桥。又,臣前遣永兴副帅王俊领选锋三十人,已复兴平、醴泉二县,永兴之属邑也。今正与大敌相拒,且当盛暑,中伤者多,未容更遣兵。兼俊在彼,可乘间断其归路。”其后阎兴结河东忠义秦海等十馀人,皆补以官。 岳飞奏:“金人锐气已沮,将弃辎重渡河,豪杰向风,士卒用命,时不再来,机难轻失。” 秦桧欲画淮以北弃之,讽台臣请班师。知飞忠锐不可回,乃先召诸将。癸丑,太尉、保成军节度使、殿前副都指挥使杨沂中为淮北宣抚副使,武泰军节度使、沿淮制置使兼权知顺昌府刘锜为淮北宣抚判官,为退守计也。 金都元帅宗弼既败于郾城,愤甚,以师十二万次临颍。甲寅,岳飞遣统制杨再兴、王兰、高林以三百骑击之于小商桥,杀二千馀人,再兴、兰、林俱战死,获再兴之尸,焚之,得箭镞二百。飞痛惜之。张宪继至,复战,宗弼夜遁,追奔十五里。飞谓子云曰:“敌屡败,必还攻颍昌,汝宜急援王贵。”既而宗弼果至。乙卯,贵将游奕军,云将背嵬军,战于城西。云以骑兵八百挺前决战,步军将左右翼继之,杀其副统军。飞进军朱仙镇,距汴京四十五里,与宗弼对垒而陈,遣背嵬骑五百奋力破之,宗弼还汴京。飞檄陵台令行视诸陵,葺治之。 壬戌,岳飞奉召班师。 先是飞遣将梁兴渡河趋绛州,结两河豪杰,所至响应,父老潜输糗粮以饷义军,金都曲亦有密受飞旗榜者。飞大喜,语其下曰:“直抵黄龙府,与诸君痛饮耳!” 秦桧既令杨沂中等还屯,乃言:“飞孤军,不可久留,请令班师。”一日奉十二金字牌,飞愤惋泣下曰:“十年之功,废于一旦!”乃自郾城引兵还,民遮马哭曰:“我等顶香盆,运粮草,以迎官兵,金人皆知之,今去,我等无谯类矣!”飞亦悲泣,取诏示之曰:“吾不得擅留。”哭声振野。 方宗弼败于朱仙镇,欲弃汴京,有书生叩马曰:“岳少保且退矣。”宗弼曰:“谓何?”书生曰:“自古未有权臣在内,大将能立功于外者。岳少保且不免矣。”宗弼悟,乃留汴。 飞遣诸将还武昌,于是颍昌、淮宁、蔡、郑诸州复为金人所取,中原豪杰皆绝望矣。 甲子,复释奠文宣王为大祀,用太常博士王普请也。于是祀前受誓戒,加笾豆十有二,其礼如社稷。 乙丑,金人围赵秉渊于淮宁府,李山、史贵及刘锜统制官韩直共击退之。秉渊闻岳飞已退,遂弃城南归。 丁卯,右谏议大夫何铸为御史中丞。 金主命文武官五品以上致仕者,给俸禄之半,职三品者仍给傔人。 庚午,右承议郎、通判顺昌府汪若海特迁一官,以陈规言围城之初若海毅然请援于朝也。 若海移书辅臣,具言刘锜之胜,且谓:“锜所统不过二万人,其中又止用五千人出战。今诸大将所统甚众,使乘锜战胜之后,士气百倍之际,诸路并进,乌珠可一举而破,甚无难者。今诸大帅惟淮西最务持重,不肯轻举。宜以淮西之兵塞其南归之路,俾京西之兵道河阳,渡孟津,淮东之兵卷淮阳,渡鼓城,俾陕西之兵下长安,渡蒲坂。则河朔之民必响应,寇带而共降,乌珠可不战而破也。闻淮西之帅得亳便还,义士莫不叹息,甚为朝廷惜之。 武功大夫、忠州团练使兼閤门宣赞舍人、新知辰州柴斌移知唐州。 辛未,金将古延引兵攻盩厔县,永兴军路经略副使王俊逆战于东骆谷,却之。 时帝以亲札赐川陕宣抚副使胡世将,言:“今日事势,以力保关隘为先。又,陕西将士与右护军不同,正当兼容,有仗义自奋者,优奖之以励其馀。”于是世将奏:“川口诸隘及梁、洋一带,先已修毕。见分遣吴璘在白石至秦州以来,遏熙、秦州之冲;杨政在宝鸡,遏永兴、凤翔之冲;及永兴副帅王俊亦在盩厔作寨,牵制敌势。兼自金人再侵陕西,诸将曾受伪命,并许收使,如能立功,就上超转。缘从伪既久,率望风拜降,臣亦开其自新之路,多方愿谕,已招到一万一千五百馀人。总管傅忠信,安抚朱勇,将官梁柄及统制、统领官,各给袍带。其老幼居于近里,又有总管魏价等十四员,带城寨兵一千五百,亦加劝奖,官各授差遣,卒各支请给,与右护军相参为用矣。 时政在宝鸡,完颜杲阴遣客刺政,诈为降卒,政觉而诛之。 是月,金都元帅宗弼奏河南、陕西捷,金主遣使劳问。完弼以下将士,凡有功军士三千,并加忠承校尉。 八月,乙亥,韩世忠围淮阳军,命诸将齐攻之。帐前亲随武翼郎成闵从统制官许世安夺门而入,大战于门之内,闵身被三十馀枪,世安亦胫中四矢,力战,夺门复出。闵气绝而复苏屡矣,世忠大赏之。别将解元掩击金人于沂州郯城县,敌溺死者甚众。及班师,世安以箭疮不能骑,遂肩舆而归;世忠怒,命世安马前步行。世忠奏闵之功,授武德大夫、遥郡刺史。 闵,卫州人,世为农,建炎初,避乱抵京口,日者赵常见而奇之。黄天荡之役,闵投世忠军中,至是有功。既而世忠乞重赏以劝将士,遂除涿州团练使。 戊寅,知陕州吴琦遣统制官侯信渡河,劫金人中条山寨,败之,获马二十匹。翼日,又战于解州境上,败之,杀其将茂海。 己卯,宰执奏徽宗随龙人乞恩例,帝曰:“若旧人尤当优恤。凡事干徽庙,非唯朕奉先之孝所当自致,亦欲风励四方,使人知有君亲之恩也。” 庚辰,金人自滕阳来救淮阳军,韩世忠逆击于泇口镇,败之。 是日,韩世忠所遣统制官刘宝、郭宗仪、许世安,以舟师至千秋湖陵,遇金人所遣郦琼叛卒数千人,宝等与战,大捷,获战船二百。 辛巳,金主诏抚谕陕西五路。 壬午,李成自河阳以五千骑攻西京,知河南府李兴命开城门以待之。成疑不进,兴遣锐士自它门出击之,成败走。 金初定公主、郡、县主及附马品级。 丁亥,淮北宣抚副使杨沂中军溃于宿州。 初,沂中至宿州,而以步军退屯于泗。金人诡令来告以有边骑数百屯柳子镇,沂中欲击之。或谏以为不可轻出,沂中不听,留统领民王滋、萧保以骑兵千人守宿州。夜,沂中自将骑兵五千袭柳子镇,至明,不见敌而退。金人以重兵伏其归路,沂中知之,遂横奔而溃。沂中至寿春府,渡淮而归,与保、滋相隔。参议官曹勋不知沂中所在,表闻于朝,朝廷大恐,令淮南洲县权宜退保。金人动沂中不得志,遂攻宿州,滋、保与战,不利。金人入城,怒州人之降也,乃纵屠戮。自是溃兵由淮水上下数百里间四散而归,其死亡者甚众。既而沂中自淮西复还泗州,人心始定。 壬辰,永兴军路经略副使王俊击金人于盩厔县东,败之。 甲午,川陕宣抚司同统制军马邵俊,统领王喜,遇金人于陇州汧阳县牧羊岭,败之。喜以功复为协忠大夫、荣州防御使、右游奕都统制。 九月,壬寅朔,遣起居舍人李易赴韩世忠军前议事。秦桧主罢兵,召湖北、京西宣抚使岳飞赴行在,遂命易见世忠谕旨。时淮西宣抚副使杨沂中还师镇江府,三京招抚处置使刘光世还池州,淮北宣抚判官刘锜还太平州,自是不复出师矣。 丁未,杨政军同统制杨从仪劫金人凤翔府城南寨,败之,获战马数百。 戊申,金主如燕京,都元帅宗弼入见于行在。浃旬,还军,金主起立,酌酒饮之,赐以甲胄、弓矢。 先是李成数为知河南府李兴所败,乞师于宗弼,得蕃、汉军数万。兴闻之,度众寡不敌,弃城去,寓治于永宁之白马山。 丁酉,金主亲飨太祖庙。 庚戌,合祀天地于明堂,太祖、太宗并配,赦天下。 癸丑,杨政军统制官杨从仪、邵俊,统领王喜,败金人于汧阳。 辛未,尚书右仆射秦桧,以明堂恩封华国公。 癸亥,金杀尚书左丞相陈王希尹、右丞萧庆。先是客星守陈,太史以告宇文虚中,虚中以告,希尹不以为怪,及是坐诛。 初,希尹尝为晋国王宗翰监军,为群臣所忌,而常以智得免,论者称其通变如神。金主尤忌之,诏曰:“师臣密奏,奸状已萌,心在无君,言宣不道。逮燕居而窃议,谓神器以何归。稔于听闻,遂致章败。”时金主未有子,故嫉希君者以此言谮之。金主又诏曰:“庆迷国罔悛,欺天相济,既致于理,咸伏厥辜,赖天之灵,诛于两观。”盖以庆为希尹之党也。并杀希尹子昭武大将军达勒达、符宝郎曼岱。 冬,十月,戊戌,秦桧以修书恩,进左银青光禄大夫,封卫国公。 是月,淮北宣抚判官刘锜来朝。 十一月,戊申,金将喀齐喀自潼关出侵陕州,守臣吴琦击却之。 凤翔府同统制军马杨从仪,败金人于宝鸡。 癸丑,金以孔子四十九代孙璠袭封衍圣公。 乙卯,胡世将奏,已遣兵解庆阳之围,请诏湖北、京西宣抚使岳飞出兵牵制,帝曰:“此未易轻议。凡事有缓急先后,必思而后动,乃可以成功也。” 先是庆阳围急,帅臣宋万年乘城拒守。会世将以檄书召建宁军承宣使、河东经略使王忠植以所部赴陕西,行至延安,叛将赵惟清假诏书执之。忠植曰:“若本朝诏书则受,若金国诏书则不拜也。”惟清械之,以诣右监军完颜杲。杲使甲士引诣庆阳城下,谕使出降。忠植大呼曰:“我河东步佛山忠义人也,为金所执,使来招降,愿将士勿负朝廷,坚守城壁,忠植即死城下。”杲怒,诘之。忠植披襟大呼曰:“速杀我!”遂遇害。 癸亥,金以都点检萧仲恭为尚书左丞,前西京留守完颜昂为平章政事。 甲子,金行台尚书左丞相杜充卒。 是月,宜章洞民骆科叛,遂犯桂阳、郴、道、连、贺州诸县,诏发大军往讨之。 十二月,壬午,命尚书右仆射秦桧上皇太后册宝于慈宁殿,宝用金,册以珉石;上遥贺于宫中,群臣遥贺宫门外。 丙戌,尚书礼部侍郎苏符擢礼部尚书仍兼资善堂翊善。 起居舍人郭孝友权尚书工部侍郎。 丁丑,金地震。 己亥,诏:“太庙时享以少牢,祫享以太牢,如旧典。”用太常少卿陈桷请也。 金以阿里布为左副元帅。 是月,淮北宣抚副使杨沂中引兵还行在。 永州防御使呼延通自杀。初,通以私忿欲杀韩世忠,不果。世忠知之,通与淮阴统制官崔德明不叶,世忠即召通,斥为士伍,使隶德明军中。世忠生日,诸将皆入为寿,通自淮阴驰至,世忠见之,即走入,不复出。通伏地泣,众共遣之,通乃去。德明还淮阴,数通擅离军之罪,杖之数十。通怏怏,赴运河死,人皆惜其勇,世忠后亦悔之。 初,知河南府李兴既屯白马山寨,李成以蕃、汉数万众围之。时兴妻周氏与其子居襄阳,惟幼子在侧。敌围益急,士心颇摇。兴闻,谓诸将曰:“兴与诸君尚当以死守,毋有二志。苟或不敌,吾岂为敌污者!当抱是儿南向投崖,以谢天子。”诸将皆感泣,由是守益坚。敌遣使赍黄榜召兴以奉国上将军、河南尹,兴得檄不启,立斩其使,以檄闻于朝。白马受围久,方冬泉涸,军民乏绝,兴焚香默祷,一夕大雪,泉源皆溢,成知兴志不可屈,乃即山下屯兵积粮,为久居之计,兴潜遣将士夜焚之。成大挫,径归西京。 金既复取河南地,犹虑中原士民怀二意,始创屯田军。凡女真、奚、契丹之人,皆自本部徙居中州,与百姓杂处,计其户口,授以官田,使自播种,春秋量给衣马。若遇出军,使给其钱米。凡屯田之所,自燕之南,淮、陇之北,俱有之,多至五六万人,皆筑垒于村落间。 ◎宋纪一百二十四 ∷起重光作噩正月,尽十二月,凡一年。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绍兴十一年金皇统元年 春,正月,壬寅,右文殿修撰、提举江州太平观赵开卒,年七十六。 自金人侵陕、蜀,开职馈饷者十年,军用得以毋乏,一时赖之。开既黜,主计之臣率三四易,于开条画,毫发无敢变更者,人伟其能。然议者咎开竭泽而渔,使后来者无所施其智巧。凡茶、盐、榷酤、激赏、零畸绢布之征,遂为西蜀常赋,故虽累经减放,而害终不去焉。 癸卯,凤翔府同统制军马杨从仪,败金人于渭南。 庚戌,淮西宣抚使张俊入见。帝问曾读《郭子仪传》否,俊对以未晓。帝谕云:“子仪方时多虞,虽总重兵处外,而心尊朝廷,或有诏至,即日就道,无纤介顾望,故身享厚福,子孙庆流无穷。今卿所管兵,乃朝廷兵也,若知尊朝廷如子仪,则非特一身飨福,子孙昌盛亦如之。若恃兵权之重而轻视朝廷,有命不即禀,非特子孙不飨福,身亦有不测之祸,卿宜戒之。” 先是金都元帅宗弼自顺昌战败而归,遂保汴京,留屯宋、亳,出入许、郑之间,复签两河军与蕃部凡十馀万,欲谋再举。上亦逆知敌情必不一挫便已,乃诏大合兵于淮西以待之。俊自建康来朝,故有是谕。 是日,金群臣上金主尊号曰崇天体道钦明文武圣德皇帝。金主初服衮冕。命太师宗干辇舆上殿,制诏不名。 辛亥,帝谕大臣曰:“李左车言:‘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敌若侵淮,其势粮必在后。但戒诸将持重以待之,至粮尽欲归,因其怠击之,则无不胜矣。” 癸丑,金主谢太庙,大赦,改元皇统。 乙卯,金人攻寿春府,守将孙晖、枢密院编制雷仲合兵拒之。 己未,淮北宣抚判官刘锜,自太平州渡江以援淮西。锜有兵二万,马数百,朝廷闻报,亟令张俊还建康拒敌。时孙晖、雷仲皆弃城而出,金人破寿春,杀守兵千馀人,系桥淮岸以济其众。 金初定命妇封号。 西夏请置榷场,金主许之。 乙丑,刘锜至庐州,驻兵城外。时枢密直学士、知庐州陈规病卒,城中无守臣,备御之具皆阙,官吏军民散出逃遁,惟有宣抚司统制官关师古兵二千馀人。锜巡其城一匝,曰:“城不足守也。”乃冒雨与师古率众而南。 丙寅,金以大军入庐州,遣轻骑追刘锜,及于西山口。锜自以精兵为殿,西向列陈以待。追骑望见锜旌旗,逡巡不敢逼,日暮,各解去。 丁卯,刘锜结陈徐行,号令诸军,占择地利,共趋东关,依水据山,以遏金人之冲。自金人渡淮,淮南之人皆避过江南,为迁徙之计,惟视锜兵以为安危。锜既得东关之险,稍休士卒,兵力复振。金人据庐州,虽时遣兵入无为军、和州境内剽掠,不敢举兵逼江,惧锜之乘其后也。江南由是少安。 戊辰,金人破商州。 先是右逼元帅完颜杲遣珠赫贝勒以数千骑入侵,守臣邵隆知不可守,乃焚仓库,毁庐舍而遁。金人入城,据之。 己巳,淮北宣抚副使杨沂中,以殿前司兵马三万人发行在。 金封平章政事完颜昂为漆水郡王。 二月,癸酉,淮西宣抚司都统制王德渡江屯和州。 初,金都元帅宗弼既入合肥,谍者报金人已入含山县,渐入历阳。时张俊诸军已趣装,犹未发,江东制置大使叶梦得见俊,请速出军,俊犹迟之,曰:“更俊探报。”梦得曰:“敌已过含山县,万一和州为金人所得,长江不可保矣。”俊遂令诸军进发,谕诸统制曰:“先得和州者胜。”德曰:“德当身先士卒,为诸军前锋。”俊壮之,将士皆鼓舞,讙噪而行。有报已失和州者,德乃率所部兵渡采石,约俊明日入城会食。至中流,闻敌势甚众,莫敢前,德驱之进棹,首先登舟。俊宿于江中,德率众径至城下,敌退屯昭关。 武功大夫、忠州团练使、知商州邵隆复入商州。 初,隆既遁去,乃屯兵山岭间,道出州西芍药口,谓避地者曰:“汝皆王民,毋忘本朝。”众感泣,携老幼来归。隆遣其子继春出商州之北以张其势,而移军洪门。金人以精骑来攻,隆设三伏以待,鏖战两时许,大破之,擒其将。隆始持十日粮,过期,食不继,士卒脔腐尸,啮草木食之,疲困日甚。及战,隆亲鼓之,呼声动山谷,无不一当百,遂大捷。继春亦破之于洛南县,金人乃去。隆以功迁右武大夫、荣州防御使。 丙子,帝谓大臣曰:“中外议论纷然,以敌逼江为忧,殊不知今日之势,与建炎不同。建炎之间,我军皆退保江南,杜充书生,遣偏将轻与敌战,得乘间猖獗。今韩世忠屯淮东,刘锜屯淮西,岳飞屯上流,张俊方自建康进兵前渡,敌窥江,则我兵皆乘其后。今虚镇江一路,以檄呼敌渡江,亦不敢来。”其后卒如帝所料。 故朝散大夫鲜于侁,追复集贤殿修撰。 淮东宣抚司都统制王德,遇金镇国大将军韩常于含山县东,击败之。 戊寅,金主诏:“诸致仕官职俱至三品者,俸禄、人力各给其半。” 己卯,淮西宣抚司统制官关师古、李横复取巢县。 辛巳,直秘阁、知泰州王?奂兼通泰制置使,措置水寨乡兵,控守二州。 壬午,淮西宣抚司将官张守忠,遇金人于全椒县,败之。 先是金人分兵侵滁州、濠州,起复武功大夫、英州刺史、知滁州赵时遁去。张俊遣左军统制赵密追金人,击之,密令守忠以五百骑出全椒,偃诱篁竹间,敌疑不动,迫暮,引去。密乃引兵出六丈河以分敌势,将断其归路。 癸未,刘锜自东关引兵出清溪,邀击金人。张俊、杨沂中亦遣统制官王德、张子盖等会兵取含山县,复夺昭关。 乙酉,金改封海滨王耶律延禧为豫王,昏德公赵佶为天水郡王,重昏侯赵桓为天水郡公。 丁亥,淮北宣抚副使杨沂中、判官刘锜,淮西宣抚司都统制王德,统制官田师中、张子盖,及金人战于柘皋镇,败之。 前一日,锜行至柘皋,与金人遇,夹水而军。初,金人之退兵也,日行甚缓,至尉子桥,天大雨,次石梁河,河湍暴,敌断桥以自固,列营柘皋。柘皋地平,金人以为骑兵之利,且见锜步军,意甚易之。河通巢湖,阔二丈馀,锜命军士曳薪叠桥,须臾而成,遣甲军数队过桥,皆卧枪而坐。会沂中、德、师中、子盖之军俱至。翌日,敌将邢王与镇国大将军韩常等,以铁骑十馀万分为两队,夹道而陈。沂中自上流涉浅径进,官军不利,统制官辅逵中目,骑兵有稍却者。德曰:“敌右队皆劲骑,吾当先破之。”乃与师中麾兵渡桥,薄其右队。敌军动,有一帅被甲跃马,指画陈队,德引弓一发,帅应弦坠马,德乘势大呼驰击,诸军皆鼓噪。金人以拐子马两翼而进,德率众鏖战。沂中曰:“敌便习在弓矢,当有以屈其技。”乃令万兵各持长斧,堵而前,奋锐击之。金人大败,退屯紫金山,德等尾击之,捕敌百人,马驮数百,而锜以步兵甲重,不能奔驰,下令无所取。故无俘获焉。是役也,将官拱卫大夫、武胜军承宣使姚端以下,死敌者九百三人,而敌之死者甚众。锜谓德曰:“昔闻公威略如神,今果见之,请以兄礼事公。” 己丑,我军复庐州。 金人之侵淮也,资政殿大学士、江东安抚制置大使、知建康府叶梦得,团结沿江军民数万,分据江津,遣其子书写安抚司机宜,文字模将千人守马家渡。及是宗弼、郦琼以轻兵来攻,不得渡而还。 丙申,江东制置大使叶梦得上奏称贺,诏嘉奖。 初,建康屯重兵,岁费钱八百万缗,米八百万斛,榷货务所入不足以赡。至是禁旅与诸道之师皆至,梦得被命,兼总四路漕计以给馈饷,军用不乏,故诸将得悉力以战,由是朝廷益嘉之。 三月,庚子朔,金人围濠州。 初,金人自柘皋退军于紫金山,濠州守臣王进发书告急,日已再四,而通判州事张纲以边机事请赴行朝,遂泛舟而去。 一日,赵荣以数百骑至城下,进登城望之。荣语进曰:“大金以精兵三十万旦暮临城,势不可敌,公宜开门,纵民出城为避地计。且淮岸舟船颇多,水陆从便,倾城而去,不三两日,可以获安。方今满城生灵性命在足下,宜念之。”进怒曰:“赵荣,汝不能全节于朝廷,乃为北军游说邪?”使劲弩射之。荣大怒,少退,骂进良久而去。州人闻之,以避地之谋力请于进,进不从。至是金兵自延陵浮梁渡淮,翌日,以兵数万列于东门之外,旌旗蔽野。是时进有兵千馀,又有宣抚司兵数百在城中。金人谓楼橹皆腐烂,攻之必破,乃使人至城下招降,守陴者怒骂之。 甲辰,淮西宣抚使张俊,淮北宣抚使杨沂中,判官刘锜,会议班师。 时俊、沂中、锜俱在庐州,俊与沂中为腹心,而与锜有隙。诸军进退多出于俊,而锜以顺昌之功骤贵,于诸将亦颇相节制。然柘皋之战,奏赏诸军,锜独不预。方金人之初退,虚实未明,三军相视,犹豫无决,但闻俊、沂中议,欲弃寿春而移庐州于巢县,复以庐州为合肥。而濠州自金人侵略,围城闭守,日夜遣人至军前求援。至是有被略人民自淮上窜归者,皆言金人渡淮去已远,而濠路亦通。翌日,俊因会饮,谓锜曰:“公步兵久战,可自此先回,径取采石归太平,吾欲与杨太尉至濠州,耀兵淮上,安抚濠梁之民,而吾军取宣化以归金陵,杨太尉渡瓜州以归临安,庶道路次舍、樵爨不相妨。”军之始行也,有诏,淮东、西漕臣胡纺、李仲孺,江东漕臣陈敏识,随军馈运,又遣两浙漕臣张汇继至,会集于军前。俊命诸漕备十日粮,诸漕以水路止于庐州,陆路无夫搬运,遂给军士钱人一千,使之附带,又令敏识拨水路纲运入滁州以接济二军。夜,二军调发,迟明,军马尽去,独俊留兵数百未行。 乙巳,平旦,杨沂中赴张俊帐会食已,二帅俱去。行数里,谍报敌攻濠州甚急,俊茫然失色,得驰骑邀刘锜。锜遂命军中持十日粮,继二军而行。 丙午,京东、淮东宣抚处置使韩世忠舟师至昭信县,夜,世忠以骑兵遇金人于闻贤驿,败之。 丁未,金人破濠州,武功大夫、忠州刺史、知州事王进为所执,兵马钤辖、武功郎、閤门宣赞舍人邵青巷战,死之。前一日,金兵薄城下,以云车、冲梯之属攻城,城土与屋瓦皆震,矢石如雨。进所部皆闽人,未尝经战守,或告以州之民兵,皆百战之馀,可以捍敌,进不从。翌旦,兵马钤辖邵宏缒城投拜,告以城中虚实。金益兵东南隅,乘风纵火,焚其楼橹皆尽。敌乘势登城,进奔马入郡舍,朝服坐于厅前,遂就执。金人纵兵焚掠,夷其城而去。 戊申,张俊、杨沂中、刘锜至黄连埠,去濠州六十里而闻城破,俊乃召沂中、锜谋之。锜谓沂中曰:“两府何以处?”沂中曰:“惟有战耳。相公与太尉在后,沂中当居前,有进无退。”锜曰:“有制之兵,无能之将可御;无制之兵,有能之将不可御也。今我军虽锐,未为有制。且军士被甲荷粮而趋,今已数日,本救援濠州,濠州即失,进无所投,人怀归心,胜气已索,又粮食将尽,散处迥野,此危道也。不若据险下寨,堑地栽木,使根本可恃,然后出兵袭人。若其引去,徐为后图,乃全师保胜之道。诸将皆曰:“善!”于是鼎足以为营,仍约逐军选募精锐,旦日入濠州。 俊遣斥堠数辈,还,俱言濠州无金人,或谓:“金人破城之后无所藉,又畏大军之来,寻已去矣。”乃再遣骑数百往探,皆无所见。俊遣将官王某谓锜曰:“已不须太尉前进矣。”锜乃不行,惟沂中与王德领二千馀骑往,以两军所选精锐策应之。四更,起黄连埠。午时,骑兵先至濠州城西岭上,列陈未定,有金人伏甲骑万馀于城两边,须臾,烟举城上,伏骑分两翼而出。沂中谓德曰:“如何?”德知其势不可,乃曰:“德,统制官也,安敢预事!太尉为宣抚,利害当处之。”沂中皇遽以策麾其军曰:“那回!”诸军闻之,以为令其走,散乱南奔,无复纪律。其步军见骑军走,谓其已败,皆散。金人追及,步军多不得脱,杀伤甚众。 己酉,韩世忠引兵至濠州。 庚戌,秦桧奏:“近报韩世忠距濠三十里,张俊等亦至濠州五十里,又岳飞已离池州渡江去会师矣。”帝曰:“首祸者惟乌珠,戒诸将无务多杀,惟取乌珠可也。澶渊之役,达兰既死,真宗诏诸将按兵纵契丹,勿邀其归路,此朕家法也。朕兼爱南北之民,岂忍以多杀为意乎!” 辛亥,韩世忠与金人战于淮岸,夜,遣游奕军统制刘宝率舟师溯流,欲劫金人于濠州。金人觉之,先遣人于下流赤龙洲伐木以扼其归。有自岸呼曰:“赤龙洲水浅可涉,金已遣人伐木,欲塞河扼舟船,请宣抚速归。我赵荣也。”诸军闻之,皆以其言为然,世忠亦命速归。而金人以铁骑追及,沿淮岸且射且行,于是矢著舟如猬毛。至赤龙洲,金人果伐木,渐运至淮岸,未及扼淮而舟师已去。金人复归黄连埠。 杨沂中自宣化渡江归行在。 壬子,金人自涡口渡淮北归。 癸丑,张俊引兵渡江,归建康府。 丁巳,刘锜自和州引兵渡江,归太平州。 戊午,金主亲祭孔子庙,北面再拜,退,谓侍臣曰:“朕幼年游佚,不知志学,岁月逾迈,深以为悔。孔子虽无位,其道可尊,使万世景仰。大凡为善。不可不勉。”自是颇读《尚书》、《论语》及《五代》、《辽史》诸书,或以夜继日。 己未,金主宴群臣于瑶池殿。适宗弼遣使奏捷,近臣多进诗称贺。金主览之曰:“太平之世,当尚文物,自古致治,皆由是也。” 甲子,行营右护军前部统制张彦与金人遇于山阳刘坊寨,武节大夫、秦凤路第八将张宠战死。宏以伪命补官,归朝,屡有战绩,事闻,赠右武大夫、忠州刺史。 夏,四月,丙子,金以济南尹韩昉参知政事。 辛卯,诏给事中、直学士院范同入对。 初,张浚在相位,以诸大将久握重兵难制,欲渐取其兵属督府,而以儒臣将之。会淮西军叛,浚坐谪去。赵鼎继相,王庶在枢府,复议用偏裨以分其势,张俊觉之,然亦终不能夺其柄。至是同献计于秦桧,请皆除枢府而罢其兵权,桧纳之,乃密奏于帝以柘皋之捷,召韩世忠、张俊、岳飞并赴行在论功赏。时世忠、俊已至,而飞独后,桧与参知政事王次翁忧之,谋以明日率三大将置酒湖上,欲出,则语直省官吏曰:“姑待岳少保来。”益令堂厨丰其燕具。如此展期以待,至六七日。 及是飞乃至。上即召同入,谕令与给事中兼直学士院林待聘分草三制。壬辰,以扬武翊运功臣、太保、京东、淮东宣抚处置使兼河南北诸路招讨使、节制镇江府英国公韩世忠,安民静难功臣、少师、淮南西路宣抚使兼河南北诸路招讨使、济国公张俊并为枢密使,少保、湖北、京西路宣抚使兼河南北诸路招讨使岳飞为枢密副使,并宣押赴本院治事。 世忠既拜,乃制一字巾,入都堂则裹之,出则以亲兵自卫,桧颇不喜。飞被服雍容,桧尤忌之。 乙未,枢密使张俊言:“臣已到院治事,见管军马,望拨属御前营内。”时俊与秦桧意合,故力赞议和,且觉朝廷欲罢兵权,即首解所统兵。帝从其请,复召范同入对,命林待聘草诏书奖谕,略曰:“李、郭在唐俱称名将,有大功于王室;然光弼负不释位之衅,陷于嫌隙;而子仪闻命就道,以勋名福禄自终。是则功臣去就趋舍之际,是非利害之端,岂不较然著明?”意盖有所指也。 帝谓韩世忠、张俊、岳飞曰:“朕昔付卿等以一路宣抚之权尚小,今付卿等以枢府本兵之权甚大,卿等宜共为一心,勿分彼此,则兵力全而莫之能御,顾如宗弼,何足扫除乎!” 是日诏:“宣抚司并罢,遇出师,临时取旨。逐司统制官已下,各带御前字入衔,且依旧驻答刂;将来调发,并三省、枢密院取旨施行。仍令统制官等各以职次高下轮替入见。” 右正言万俟禼试右谏议大夫。 是月,慕容洧破新泉寨,又攻会州,将官朱勇却之。洧愤,将益兵入侵。川陕宣抚副使胡世将遗洧书,勉以忠义,略言:“人心积怨,金人咸有归思。太尉诚乘此时料简精锐,保据险阻,储积粮食,缮治甲兵,拒此残敌,为持久计,敌必举兵以攻,太尉据兵以待,世将当出兵岐、陇,共乘其弊。如此,则太尉今日之举,乃吴公和尚原之举也,吴公之勋业宠禄,必再见于太尉矣。比闻金人有疑太尉心,而置重兵于山后,事危矣,计不早定,祸必中发。先发者制人,不易之论也,惟太尉图之!”洧自是不复侵边。勇本洛城人,在会州尝与夏人战,擒其骁将,由是知名。 五月,甲辰,显谟阁待制、枢密都承旨周聿试尚书刑部侍郎。 丁未,诏韩世忠候御前委使,张俊、岳飞带本职前去按阅御前军马,专一措置战守。时秦桧将议和,故遣俊、飞往楚州,总率淮东全军,还驻镇江府。 戊申,太常少卿陈桷权尚书礼部侍郎。 先是金主如燕京,太师、领三省事梁宋国王宗干从,有疾,金主亲临问。自燕京还至野狐岭,宗干疾亟,不行。金主亲临问,语及军国事,金主悲泣不已,及后同往视疾,后亲与馈食,至暮而还,因赦罪囚,为宗干禳疾。己酉,宗干薨。庚戌,金主亲临。太史奏戌亥不宜哭泣,金主曰:“朕幼冲时,太师有保傅之功,安得不哭!”哭之恸,辍朝七日。金主还上京,幸其第视殡事。及宗干丧至上京,金主临哭,葬之日,复临视之,其优礼如此。 丙辰,汪伯彦卒,年七十三。帝悼之。后九日,除开府仪同三司致仕、赠少师,赐其家田十顷,银帛千匹两,官给葬事,又官其亲属二人于饶州,后谥忠定。 六月,戊辰朔,责授单州团练副使刘子羽复右朝请大夫、知镇江府,兼沿江安抚使。 初,枢密使张俊,尝为子羽之父韐部曲,韐器之,俊荐其才,故复用。 俊晚年主和议,与秦桧意合,帝眷之厚,凡所言,朝廷无不从,荐人为监司、郡守、带职者甚众。 乙亥,诏有司造克敌弩,韩世忠所献也。帝谓宰执曰:“世忠宣抚淮东日,与敌战,常以此弩胜。朕取观之,诚工巧,然犹未尽善。朕筹画累日,乃少更少,遂增二石之力而减数斤之重,今方尽善,后有作者,无以加矣。”秦桧曰:“百工之事,皆圣人作,非诸将所及也。” 金诏都元帅宗弼与宰执同入奏事。 庚寅,金行台平章政事耶律晖致仕。 癸未,张俊、岳飞至楚州,俊居于城外,中军统制王胜引甲军而来。或告俊曰:“王胜有害枢使意。”俊亦惧,问之:“何故擐甲?”胜曰:“枢使来点军,不敢不贯甲耳。”俊乃命卸甲,然后见之。 飞视兵籍,始知韩非忠止有众三万,而在楚州十馀年,金人不敢攻,犹有馀力以侵山东,为之叹服。 时统制河北军马李宝戍海州,飞呼至山阳,慰劳甚悉,使下海往山东牵制,宝焚登州及文登县而还。 俊以海州在淮北,恐为金人所得,因命毁其城,迁其民于镇江府。人不乐迁,莫不垂涕。俊遂总世忠之兵还镇江,惟背嵬一军赴行在。 甲申,右武大夫、忠州团练使、知河南府李兴,以所部至鄂州。 兴据白马山,与李成相拒凡数月,朝廷以兴粮饷道梗,孤军难守,乃命班师。兴率军民仅万人南归,至大章谷,遇金人数千要路,兴击退之。至鄂州,都统制王贵言于朝,遂以兴为左军同统制。 壬辰,太保、三京等路招抚处置使雍国公刘光世罢,为万寿观使。 金人始渝盟,光世尝请以舒、蕲等五州为一司,选置将吏,宿兵其中,为藩篱之卫。谏官万俟禼言:“光世欲以五州为根本,将斥旁近地自广,以袭唐季藩镇之迹,不可许也。”及三大将既罢,光世入朝,因引疾乞祠。帝谓大臣曰:“光世勋臣,朕未尝忘。闻其疾中无聊,昨日以玩好物数种赐之,光世大喜,秉烛夜观,几至四更。朕于宫中,凡玩好之物,未尝经目,止须赐勋旧贤劳耳。”光世既罢,遂寓居永嘉。 金有司请举乐,金主以梁宋国王宗干新丧,不允。 甲午,金卫王宗强薨。金主亲临,辍朝,如宗干丧。 是月,徽猷阁待制洪皓,在金境求得皇太后书,是夏,遣布衣李微赍至。帝大喜,因御经筵,谓讲读官曰:“不知太后宁否几二十年。虽遣使百辈,不如此一书。”遂命微以官。 秋,七月,丁酉朔,翰林学士兼实录院修撰范同为参知政事。 丙午,金以宗弼为尚书左丞相兼侍中、太保、都元帅,领行台如故。以燕京路隶尚书省,西京及山后诸部族隶元帅府。己酉,宗弼还军中。 辛亥,金参知政事耶律让罢。 壬子,右谏议大夫万俟禼疏言:“枢密副使岳飞,爵高禄厚,志满意得,平昔功名之念,日以颓坠。今春敌兵大入,趣飞掎角,而乃稽违诏旨,不以时发。久之一至舒、蕲,匆卒复还。幸诸帅兵力自能却敌,不然,则败挠国事,可胜言哉!比与国列按兵淮上,公对将佐谓山阳为不可守,沮丧士气,动摇民心,远近闻之,无不失望。望免飞副枢职事,出之于外,以伸邦宪。”癸丑,帝谓大臣曰:“飞倡议不修楚州城,盖将士戍山阳久,欲弃而之他。飞意在附下以要誉,朕何赖焉!”秦桧曰:“飞意如此,中外或未知也。” 先是桧逐赵鼎,飞每对客叹息,又以恢复为己任,不肯附和议,读桧奏至“德无常师,主善为师”之语,恶其欺罔,恚曰:“君臣大伦,根于天性,大臣而忍面谩其主郡?”金都元帅宗弼遗桧书曰:“汝朝夕以和请,而岳飞方为河北图,必杀飞,始可和。”桧亦以飞不死,终梗和议,己必及祸。至是飞自楚州归,乃令禼论其罪,始定计杀飞矣。 甲寅,侍卫亲军马军都虞候、武泰军节度使刘锜知荆南府,罢其兵,张俊深忌锜与岳飞,每言飞赴援迟而锜战不力也。飞请留锜掌兵,不许。 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魏良臣权尚书吏部侍郎。 己未,少师、枢密使、济国公张俊为太傅,进封广国公,赐玉带,以俊首抗封章请归部曲也。 俊请离军将佐并与添差差遣,从之,其后大为州郡之患。 是月,枢密使张俊复往镇江措置事务,副使岳飞留行在,以二人议事不叶故也。 八月,甲戌,少保、枢密副使岳飞复为武胜、定国军节度使,充万寿观使。 右谏议大夫万俟禼既劾飞罪,未报。御史中丞何铸、殿中侍御史罗汝楫复交疏论之,大略谓:“飞被旨起兵,则略至龙舒而不进;衔命出使,则欲弃山阳而不守。以飞平日,不应至是,岂非忠衰于君邪!自登枢筦,郁郁不乐,日谋引去。尝对人言:‘此官职,数年前执政除某而谋不愿为者。’妄自尊大,略无忌惮。近尝倡言山阳之不可守,军民摇惑。使飞言遂行,则几失山阳,后虽斩飞何益!乞速赐处分,俾就闲祠,以为不忠之戒。”禼章四上,又录其副示之,飞乃丐免,故有是命。 癸巳,川陕宣抚副使胡世将特起复。 世将方与诸将议出师进讨,而其母康氏卒于晋陵。帝闻之,诏:“军旅事重,不拘常制,日下供职,不许辞避,”翌日,又诏世将弟彦博起复,依旧添差提举两浙市舶,官给葬事。 时金人统军呼珊、迪布禄,合军五万馀屯刘家圈。右护军都统制吴璘,川陕宣抚司都统制杨政,枢密院都统制郭浩,皆会于仙人原,世将授璘以攻取之策。璘乞精兵三万人,破此两敌,收复秦、陇,事若不捷,誓以必死,世将以二万八千人与之,仍命政出和尚原,浩出商州以为声援。 璘阅兵河池,以新战阵之法,每战以长枪居前,坐不得起;次最强弓,次强弩,跪膝以俟;次神臂弓。约敌相搏,至百步内,则神臂先发,七十步,强弓并发,次陈如之。凡陈以拒马为限,铁钩相连,俟其伤则更替之。更替以鼓为之节,骑出两翼以蔽于前,陈成而骑兵退,谓之叠陈。诸将窃议曰:“军其歼于此乎!”璘曰:“古之束伍令也。军法有之,诸君不识尔。得车战馀意,无过于此。战士心定,则能持满,敌虽锐,不能当也。房知车战之利,可用于平原旷野之间,而不得车战之法,其败固宜。敌骑长于奔冲,不尔,无有能抗之者。” 九月,癸卯,鄂州前军副都统制王俊,诣都统制王贵,诬告副都统制张宪谋据襄阳为变。先是秦桧欲害宪以及岳飞,乃言宪有异图,佯称金人侵略上流,冀朝廷还岳飞复掌兵,而己为之副。会宪诣枢密行府白事,俊承风旨上变,以统制官傅选为证,贵即日以闻。张俊在行府,闻之,遂收宪属吏。俊,东平人,初为雄威卒,后从范琼为右军统制者是也。 甲辰,诏:“宗室緦麻亲任环卫官身亡者,赐钱三百千;袒免减三之一。” 自军兴财匮,宗室近臣,吉凶赐予皆罢之。及是皇叔祖右监门卫大将军、利州刺史仲卒,至无以敛,判大宗正事齐安郡王士祇请于朝,故有是旨。 九月,戊申,泗州言奉使官工部侍郎莫将、知閤门事韩恕归至本州。 帝谕大臣曰:“此殆上天悔祸,敌有休兵之意尔。”秦桧曰:“每恨敌情难保,未能仰副陛下悯乱之意。”先是将、恕至涿州,为金人所执,至是都元帅宗弼将议和,故纵之归报焉。既而宗弼引兵破泗州以胁和,淮南大震。 右护军都统制吴璘,引兵至秦州城下,川陕宣抚司都统制杨政,夜引兵入陇州界,径趋吴山,与金人对垒。 是日,金主至自燕京,朝太皇太后于明德宫,赐鳏寡孤独不能自存者人绢二匹,絮三斤。 乙卯,诏:“左武大夫、忠州团练使刘光远赴行在奏事,仰秀州守臣方滋不移时刻津遣,须管来晚到行在。” 时金国都元帅越国王宗弼以书来,朝议遣光远往聘,而光远方以赃罪为监司所按,故趣召之。翌日,光远至行在,帝面谕以前罪一切不问,遂以为拱卫大夫、利州观察使,而左武大夫、吉州刺史曹勋亦迁拱卫大夫、忠州防御使,令与光远偕行。 丙辰,右护军都统制吴璘,及金统军呼珊战于剡家湾,败之。 初,呼珊与迪布禄合军刘家圈,呼珊善战,迪布禄善谋,二人皆老于兵者,狃其常胜,且据险自固,前临峻岭,后控腊家城,进退有守,谓南军必不敢轻犯。璘揣知其情,先一日,召诸将,问:“何以必胜?”统制官姚仲曰:“战于原上则胜。”璘以为然,诸将议不同,璘曰:“诸将所以不同,惮辞劳苦,不欲攻原上耳。若金人乘势而下,我兵败矣。”卒如仲议。 璘既相视其地,乃遣人告敌曰:“明日请战。”金人闻之皆笑,愈不设备,夜半,璘遣仲与鄜延经略使兼知成州王彦率所部衔枚直进,渡河,涉峻岭,截坡上,出其不意,约与敌对栅,然后发火。又遣将张士廉等取间道以兵控腊家城,戒曰:“敌根本在彼,若败必趋入城。汝等截门,勿纵一骑入。” 二将所部军行,寂无人声,又大阴雾,既上岭,列栅乃发火。金人大骇,仓卒备战,我军已毕列。游骑有闻金帅以马捶敲镫者,曰:“吾事败矣!” 我军气益振,璘策迪布禄有谋,必谓我趋战欲速,不肯径出。呼珊恃其百战百胜,与迪布禄异议,宜可挑取。已而遣轻兵尝敌,果见呼珊勒兵而出,与我军合,鏖击数十,更休迭战。敌及三陈,战急,大将有请曰:“敌居高临下,我战地不利,宜少就平旷以致其师,宜可胜。”璘叱曰:“如此,则我走,敌遂胜矣。敌已溃,毋自怯。”璘轻裘驻马陈前,麾军亟战。军皆殊死斗。金人大败,遁去,骑兵追袭,斩首六百三十,生擒七百人。 骑将杨万,膂力过人,生擒一千户诣璘。璘曰:“万可斩也,战方急,岂可得一人而遽返邪!”万投千户于地,仓遽复上马入陈。 骑将马广者,所部号八字军,察敌将溃,越陈挑逐,既而大靡,俘馘人马数千,敌兵降者万馀人。璘悉释之,听其自便。 金残兵果趋城走。张士廉违节制后期,二帅仅以身入城。 翌日,第赏,马广独不及,反将诛之,曰:“此违约束,轻犯令者也。” 呼珊入城,率馀兵拒守。璘围之。 戊午,刘光远、曹勋辞于内殿,遂命持金帅报书以行。 癸亥,言者请令有官人铨试,并兼习两场。故事,铨试有官人分五场:曰经义,曰诗赋,曰时义,曰断案,曰律义;愿试一场者听。议者谓“试之以经义、诗赋、时义者,欲使之通古今;试之以《刑统》义、断案者,欲使之明法令。宜令二者各兼一场,庶使人人明古今,通法令,而无一偏之失。”事下吏部,乃命任子如所请。 右军都统制吴璘自腊家城班师。 初,金统军呼珊在城中,璘急攻之。城且破,朝廷以驿书命璘,遂归。宣抚副使胡世将闻之,叹曰:“何不降金字牌,且来世将处!” 即日,世将以金人之俘三千人献于行在,命利州路转运判官郭游卿,就俘获中以声音容貌验得女真四百五十人,同日斩于嘉陵江上,敛其尸以为京观;馀皆涅其面,于界上放还。敌气大沮。 泾原经略使秦弼,以策应不及,致失呼珊,遂罢兵柄。 是日,武显大夫、西和州巡检元成,与金人战,死之。 时宣抚司命成以所部牵制熙河敌兵,行至巩州,与敌遇,自度必死,南向而哭曰:“长于行陈,死于兵戎,竟不得见吾君矣!”遂自刎而死。 商州管内安抚使邵隆,及金知虢州贾泽战,败之,复虢州。 是秋,金境多蝗。 冬,十月,戊辰,川陕宣抚司都统制杨政,及金万户通检战于宝鸡,败之。 时通检屯渭北,政欲攻拔其城。是日,黎明,通检将精兵万众出战,政鼓勇士鏖战县旁,至日晡,五十馀合,势未分。政遣裨将骑突出陈后山上,持帜以招,阳为麾军。金人望见,大呼曰:“伏发矣!”乃惊而溃,政乘势掩杀,通检至城门而桥已绝,乃擒之。 己巳,刘光远等至金军。乙亥,金宗弼遣刘光远等还。 宗弼之入侵也,首破泗、楚二郡,枢密使张俊在镇江,遣其侄统制官子盖以轻兵屯维扬、盱眙之间,伺敌进止。俊不以兵渡江,恐妨和议,谓人曰:“南北将和,敌谓吾怠,欲摅柘皋之忿尔。勿与交锋,则敌当自退。” 时右谏议大夫、知镇江府、沿江安抚使刘子羽建议清野,尽徙淮南人于镇江。民兵杂居,子羽抚以恩信,无敢相侵扰者,境内贴然。 既而金兵久不至,俊以问子羽,子羽曰:“此敌异时入侵,飘如风雨,今更迟回,是必有他意。”至是宗弼遣光远等还报,大略言当遣尊官右职、名望夙著者持节而来,盖金欲速和故也。 戊寅,宗正丞邵大受言:“宗正旧有四书:日《玉牒》,曰《仙源积庆图》,曰《宗藩庆系录》,曰《宗枝属籍》。建炎南渡,寺官失职,举四书而逸于江浒。陛下比命重修《仙源庆系属籍总要》,乃合三者而一之,固无愧于昔。独《玉牒》未修,望诏有司讨论一书,以备中兴之盛典。”从之。 少保、醴泉观使岳飞,下大理寺。 先是枢密使张俊言张宪谋反,行府已有供到文状,左仆射秦桧乘此欲诛飞,乃送飞父子于大理狱,命御史中丞何铸、大理卿周三畏鞫之。 乙酉,虚恨蛮王历阶诣喜州乞降。 历阶既犯边,获寨将茹大猷以去。提刑司调兵防扼,所费不赀,连年不能讨,大猷因以利啖之。去年春,历阶款塞求降,不许,至是复申前请。守臣邵博言于宣抚司,以便宜补历阶进武校尉,令还大猷等,且遗以色带、茶、彩,命王士安往促之。历阶遣其子阿帕、蛮将军叶遇等送大猷归,州令右宣校郎、知峨眉县梁端即境上恩斯神祠折箭歃血,与盟而去。历阶归,其出没钞掠如故。 癸巳,扬武翊运功臣、太保、枢密使、英国公韩世忠罢,为横海、武宁、安化军节度使,充醴泉观使,奉朝请,进封福国公。 世忠不以和议为然,由是为秦桧所抑。至是魏良臣等复行,世忠乃谏,以为:“中原士民,迫不得已沦于域外,其间豪杰,莫不延颈以俟吊伐。若自此与和,日月侵寻,人情销弱,国势委靡,谁复振乎?”又乞俟北使之来,与之面议,优诏不许。世忠再上章,力陈秦桧误国,词意剀切,桧由是深怨世忠。言者因奏其罪,上留章不出。世忠亦惧桧阴谋,乃力求闲退,遂有是命。世忠自此杜门谢客,绝口不言兵,时跨驴携酒,从一二童奴游西湖以自乐,平时将佐罕得见其面云。 是月,金人破濠州。 商州安抚使邵隆及金人所命知陕州郑赋战,克之,复陕州。 起复川陕宣抚使胡世将,图上右护军都统制吴璘剡湾克捷之状,且言:“臣询究众论,皆谓璘此战比和尚原、杀金坪,论以主客之势,险易之形,功力数倍。据捉到蕃人供,金国中称璘有‘勇似其兄’之语。臣猥以书生,误膺重寄,上赖朝廷指授,璘等为国宣力,川陕用兵以来,未有如此之胜,望优与迁擢,以为尽忠许国之劝。”又奏:“本司都统制杨政,焚荡敌寨十馀处,亲率胜兵与萨里干迎敌,敌众败去,致不敢并力熙、秦;枢密院都统制郭浩,于陕、虢等处攻却敌寨,并皆获捷,牵制敌军,不致并力秦、凤;并乞优异推恩。”乃赐璘等诏书奖谕,赐世将黄金二百两,茶药有差。 初,三将之并出也,璘复秦州,捷剡湾;政下陇州,破岐下诸屯;浩取华、同二州,入陕府,有破竹之势。世将亦遣要约陕西、河东忠义首领数十,愿为内应。而朝廷与金约和,秦、晋之人珠惜之。三将归,解严,第功,于是统制官姚仲、王彦、向起各落阶官,仲、彦为华、虢两州观察使,起为邵州防御使。 十一月,辛丑,金都元帅宗弼遣魏良臣等还,许以淮水为果,岁币银、帛各二十五万匹、两;又欲割唐、邓二州。因遣其行台户部侍郎萧毅、翰林待制、同知制诰邢具瞻审定可否。 先是有举人献策于宗弼者,宗弼用之,于盱眙、龟山造舟为梁,引兵深入,东过临淮,南至六合,西临招信,昼夜不绝。至是军食不断,士皆饥苦,宗弼乃遣毅等与良臣偕来焉。 壬寅,诏以四立日就行在权宜设位,祭五福太乙。 乙巳,诏吏部侍郎魏良臣就充接伴使,以金使萧毅已过界也。 毅等过江,揭旗于舟,大书“江南抚谕”。右朝散大夫、知镇江府刘子羽见之,怒,夜,以他旗易之。翌日,良臣见旗有异,大惧,乃索之,且以胁子羽,子羽曰:“吾为守臣,朝论无所预。然揭此于吾之境,则吾有死而已。”请不已,出境,乃还之。 丁未,光山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判大宗正事、齐安郡王士祇,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 士祇数言事,秦桧患之。岳飞之下吏也。士祇草奏欲救之,语泄。桧乃使言者论:“顷岳飞进兵于陈、蔡之间,乃密通书于士祇,叙其悃愊,踪迹诡秘。范同顷为浙东宪,与士祇通家往还,或以他故数日不克见,则必遣其属邵大受往传导言语,窥伺国论。士祇身为近属,在外则结交将帅,在内则结交执政,事有切于圣躬,望罢其宗师职事,庶几助成中兴之业。”故有是命。仍令刑部检会宗室戚里不得出谒接见宾客条法,申严行下。 己酉,金稽古阁火。 壬子,金审议使、行台户部兼工部侍郎萧毅、翰林待制、同知制诰邢具瞻等入见。毅等至馆,帝命工部侍郎莫将馆伴。 时殿陛之仪,议犹未决。议者以为兵卫单弱,则非所以隆国体;欲设仗卫,恐骇敌情。秦桧与知閤门事郑藻谋之,藻请设黄麾仗千五百人于殿廊,蔽以帟幕,班定彻帷,桧然之。自是以为定制。 时秦桧议誓书事,以为:“自古盟会,各出意以为之誓,未有意自彼出,而反覆更易,必欲如其所要者。”帝曰:“朕固知之。然朕有天下而养不及亲,徽宗既无及矣,太后年逾六十,日夜痛心。今虽与之立誓,当奏告天地、宗庙、社稷,明言若归我太后,朕不惮屈己与之和。如其不然,则此要誓,神固不听,朕亦不惮用兵也。” 乙卯,御史中丞何铸充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充大金报谢使。右谏议大夫万俟禼试御史中丞,起居郎罗汝楫为右谏议大夫。丁巳,拱卫大夫、利州观察使、知閤门事曹勋落阶官,为容州观察使,充报谢副使。 何铸入辞,帝谕铸委典致词,事在必济。又召勋至内殿,谕之曰:“朕北望庭帏,逾十五年,几于无泪可挥。所以频遣使指,又屈己奉币者,皆以此也。窃计天亦默相之。”言已,泪下,左右皆掩泣。帝曰:“汝见金主,以朕意与之言曰:‘惟亲若族,久赖安存,朕知之矣。然阅岁滋久,为人之子,深不自安。且慈亲之在上国,一寻常老人耳,在本国则所系甚重。’往用此意,以天性至诚悦之,彼亦当感动也。” 戊午,金国审议使萧毅等辞行。时朝廷许割唐、邓二州,馀以淮水中流为界。毅辞,辞谕曰:“若今岁太后果还,自当谨守誓约;如今岁未也,则誓文为虚设。” 辛酉,特进观文殿大学士、福建安抚大使兼知福州张浚为检校少傅、崇信军节度使,充万寿观使,免奉朝请。 秦桧将议和,遣工部员外郎盖谅因事至闽中,风浚使附其议,当引为枢密使。浚答书,言敌不可纵,和不可成,桧不悦。会浚以母老乞词,乃有是命。 是月,诏:“大金已遣使通和,令川陕宣抚司照会保守见存疆界,不得出兵生事,招纳叛亡。” 十二月,癸酉,试尚书工部侍郎莫将权本部尚书,往唐、邓州分画地界。 先是诏刑部侍郎周聿充京西路分画地界官,应干措置,枢密都承旨郑刚中充陕西路分画地界官,应干措置,委川陕宣抚司照南北誓书文字,子细分画,不得差错生事,至是又遣将焉。 乙亥,签书枢密院事、充大金报谢使何铸等至军前,金都元帅宗弼遣铸往会宁,且以书来索北人之在南者,因趣割陕西馀地。 是日,遣莫将、周聿往割唐、邓,又命郑刚中分画陕西,以刘豫、吴玠元管地界为准。 癸巳,岳飞赐死于大理寺。 飞既属狱,何铸以中执法与大理卿周三畏同鞫之。飞久不伏,因不食,求死,命其子閤门祗候雷视之。至是万俟禼入台月馀,狱遂上。及聚断,大理寺丞李若朴、何彦猷言飞不应死,众不从。于是飞以众证,坐尝自言己与太祖以三十岁除节度使,为指斥乘舆,情理切害,及敌侵淮西,前后受亲札十三次,不即策应,为拥兵逗留,当斩;阆州观察使、御前前军统制权副都统制张宪,坐收飞、云书,谋以襄阳叛,当绞;飞长子左武大夫、忠州防御使、提举醴泉观云,坐与宪书,称“可与得心腹兵官商议”,为传报朝廷机密事,当追一官,罚金。诏飞赐死,命领殿前都指挥使职事杨沂中莅其刑,诛宪、云于都市。参议官、直秘阁于鹏,除名,送万安军,右朝散郎孙革,送浔州,并编管;仍籍其赀,流家属于岭南。天下冤之。飞死,年三十九。 初,狱之成也,太傅、醴泉观使韩世忠不平,以问秦桧,桧曰:“飞子云与宪书虽不明,其事体莫须有。”世忠怫然曰:“莫须有’三字,何以使人甘心!”固争之,不听。 飞事亲至孝,家无姬侍。吴玠素服飞,愿与交欢,饰名姝遗之,飞曰:“主上宵旰,宁大将安乐时耶!”却不受。玠大叹服。或问:“天下何时太平?”飞曰:“文臣不爱钱,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矣。”师每休舍,课将士注坡跳壕,皆重铠以习之。卒有取民麻一缕以束刍者,立斩以徇。卒夜宿,民开门愿纳,无敢入者,军号“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卒有疾,亲为调药。诸将远戍,飞妻问劳其家,死事者,哭之而育其孤。有颁犒,均给军吏,秋毫无犯。善以少击众。凡有所举,尽召诸统制,谋定而后战,故所向克捷。猝遇敌不动。故敌为之语曰:“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张俊尝问用兵之术,飞曰:“仁、信、智、勇、严、阙一不可。”每调军食,必蹙额曰:“东南民力竭矣!”好贤礼士,雅歌投壶,恂恂如儒生。每辞官,必曰:“将士效力,飞何功之有!”然忠愤激烈,议论不挫于人,卒以此得祸。 时上下以和议得成为幸,渊圣在金,鲜有厝意者。金主诏以天水郡公赵桓乞本品俸,令有司赒济之。 金尚书左丞完颜勖奉诏访祖宗遗事。勖采摭遗言旧事,自始祖以下十帝,综为三卷,凡部族曰某部,复曰某水之某,又曰某乡、某村以别识之。凡与契丹往来及征伐诸部,其间诈谋诡计,一无所隐,事有详有略,咸得其实。书成,进入,金主焚香立受之,赏赍有差。旋诏左丞勖暨平章政事奕,职俸外别给二品亲王俸傔。旧制,皇兄弟、皇子为亲王,给二品俸。宗室封一字王者,给三品俸。勖等别给亲王俸,皆异数也。 徽猷阁待制洪皓,在燕山密奏:“敌已厌兵,势不能久;异时携妇随军,今不复携矣。朝廷不知虚实,卑词厚币,未有成约,不若乘胜追击,以复故疆,报世仇。张浚名动殊方,可惜置之散地。”并问李纲、赵鼎安否,又言将帅中唯岳飞为金人所畏;胡铨封事,其地有之,彼亦知中国有人。 ◎宋纪一百二十五 ∷起玄黓掩茂正月,尽十二月,凡一年。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绍兴十二年金皇统二年 春,正月,壬寅,诏建国公瑗出外第,可依亲贤宅。差提点官并都监。 右承奉郎、赐绯鱼袋张宗元为右宣议郎、直秘阁。宗元,枢密使俊孙也。 俊自镇江还朝,行府结局,乃乞罢机务,章四上,不许。时俊所部在建康,未有所付,俊荐本军统制、清远军节度使王德可典军,乃以德为建康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 己亥,金主猎于拉林河。 癸卯,枢密行府奏升开长县为军,割盱眙、招信两县隶之,仍于盱眙县置榷场。 乙巳,金命伐高丽。 丁未,金主至自拉林河。 戊申,尚书省乞以岳飞狱案令刑部镂板,遍牒诸路。 有进士智浃者,汾州人,知书,通《春秋左氏传》,好直言,飞以宾客待之。飞初下吏,浃上书讼其冤,秦桧怒,并送大理;狱成,浃坐决杖,送袁州编管。 诏升安丰县为安丰军,以寿春、霍邱、六安三县隶之。 壬子,显谟阁学士、知洪州梁扬祖为尚书兵部侍郎。 金衍圣公孔璠薨,子拯袭。 二月,丁卯,金主如天开阁。 庚午,婉仪张氏薨,辍视朝二日,赠贤妃,葬城外延寿院。 初,建国公瑗之少也,育于妃所;及是吴婉仪收而并视之,与崇国公璩同处,虽一食必均焉。 甲戌,金赈熙河路。 丁丑,保庆军节度使、建国公瑗为检校少保、进封普安郡王,时年十六。 王天性忠孝,自幼育宫闱,起居饮食,未尝离膝下,帝尤所钟爱。 己卯,殿前都指挥使杨沂中赐名存中。 川陕宣谕使郑刚中,左中大夫、四川转运判官兼宣抚使参议官李观,与金大使镇国上将军、沁南节度使乌凌阿赞谟、副使奉政大夫、行台尚书吏部郎中孟某相见,置酒于百家村。 先是诏宣抚副使胡世将遣近上参议官从刚中至界首,约观商议具奏,至是刚中、观与閤门祗候、宣抚司干办公事范之宁偕至凤翔境上,赞谟等亦以檄来,言:“奉都元帅府指挥,可计会江南差来官从长相度交割,今欲自凤州分界。”先二日,之宁至宝鸡县,与赞谟议相见之地,赞谟言欲至凤州相见,之宁曰:“宣谕已过二里矣。二里在和尚原之北。”议不谐而罢。刚中檄赞谟云:“元得指挥,只是商议,仍须取旨,即无便使交割之文。交割与商议,事理不同,未审今于何处分界?”赞谟回牒云:“陕西地界,即未指挥,须先商议,即无便交割之理。何处分界,亦候相见时计议。” 至是赞谟与刚中相见,首谓“阶、成、祐、凤、商、秦六州当还上国。”刚中与论久之,赞谟曰:“阶、成、祐、凤倘未见还,当先还我商、秦二州,须以大散关为界。”刚中曰:“愿示公文当奏取旨。”赞谟出檄,云:“已差交割官矣。”刚中持不可,赞谟曰:“讲和而不退和尚原兵马,何也?”刚中曰:“割地之旨朝下,兵晚退矣。”赞谟又欲遣人于大散关立界堠,刚中、观不从,各上马去。 世将具奏曰:“臣窃观和尚原系商、秦州险地之要,并系川蜀紧要门户,若为金人所占,委有利害。前已具奏,未准回降指挥,宜检会详酌,速降处分。萨里干等前年冬领军马五万攻打和尚原,本司遣兵捍御,萨里干为见有备,不敢入险,复回长安。去年春,珠赫贝勒万众侵略商州地名洪门、芍药等处,本司遣兵击退。去年冬,萨里干欲复秦州,本司遣兵捍御,萨里干相视秦州高险,城守严备,重兵在后,不敢进攻而退。可见和尚原、秦、商州三处,金人屡欲窥伺,终不得志。正系控扼川口必守之地,若为金人所占,利害至重,望赐详酌。”辛卯,世将奉诏,令与刚中照吴玠、刘豫所管地界分画。世将乃言:“秦州元不系吴玠地分,合自秦州南以吴玠元管界至分画;商州元不系吴玠所管地分,合自商州南以吴玠元管界至分画;和尚原、方山原两处,昨自建炎四年系吴玠创立山寨,原不系刘豫所管地分界至,今来合行保守;已牒郑刚中照应分画去讫。和尚原系川蜀紧要门户,比之秦、商二州,所系利害尤重,臣已屡具论奏,请赐速降处分。”疏入,诏:“世将具两奏,不同因依。”时金人必欲得和尚原,故有是命。 丙戌,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保顺军承宣使、镇江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解元,升充侍卫亲军马军都虞候。元,韩世忠部曲也,至是代将世忠之军,故擢之。 戊子,金皇子济安生。金主年二十四,初举子,喜甚,乃告庙,大赦。自来亡命投在江南人,见行理索,候到并行释罪;其职官、百姓、军人,并许复故。 签书枢密院何铸、知閤门事曹勋进誓表于金。 表曰:“臣构言:今来画疆,合以淮水中流为界,西有唐、邓州,割属上国。自邓州西四十里并南四十里为界属邓州,其四十里外并西南尽属光化军,为敝邑沿边州城。既蒙恩造,许备藩方,世世子孙,谨守臣节。每年皇帝生辰并正旦,遣使称贺不绝。岁贡银绢二十五万两匹,自壬戌年为始,每春季差人搬送至泗州交纳。有渝此盟,明神是殛,坠命亡氏,踣其国家。臣今既进誓表,伏望上国蚤降誓诏,庶使敝邑永有凭焉。” 勋等见金主,首以太后为请。金主曰:“先朝业已如此,岂可辄改!”铸伏地不言,勋再三恳请,金主命归馆。是晚,馆伴耶律绍文、杨用修至馆,传金主命来晨上殿。金主乃许归微宗、郑后之丧及帝母韦氏,遣铸等还。 初,奉使徽猷阁待制洪晧既至燕,金主闻其名,欲用为翰林直学士,晧力辞。至是赦文复令南官换授,晧请于参知政事韩昉,乞于真定或大名养济,作逃归计。昉怒,遂换中京副留守,再降为承德郎、留司判官。趣行者屡矣,晧迄不就职。 己丑,吏部尚书兼资善堂翊善吴表臣、权礼部尚书兼资善堂翊善苏符、权礼部侍郎陈桷并罢,坐讨论典礼,并不详具祖宗故事,专任己意,怀奸附丽故也。 辛卯,给事中、知贡举程克俊等言:“博学宏词科,右承务郎洪遵、敕赐进士出身沈介、右从政郎洪适并合格。”遵,适弟;介,德清人也。秦桧以所试制词题进读,帝曰:“是洪晧子邪?父在远,子能自立,可与升擢差遣。”帝又言遵之文于三人中为胜,遂以遵为秘书省正字,介、适并为敕令所删定官。自渡江以来,词科中选即入馆自遵始。 是月,金改封蜀王刘豫为曹王。 三月,甲午朔,诏普安郡王朝朔望。庚子,枢密院编修官赵卫,大理寺直钱周材,并改合入官,为普安郡王府教授。 辛丑,金主还自天开殿。大雪。 壬寅,普安郡王出閤就外第,命宗室正任已上送之。 丙午,金以都元师宗弼为太傅。 丁未,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定江军节度使、御前统制田师中,升充殿前都虞候、鄂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 张俊力荐师中代掌岳飞军。先数日,帝谕辅臣曰:“朕欲面委师中营田之事。倘区处得宜,地无遗利,便可使就籴以充军赋;军赋既足,取不及民,则免催科之扰,输送之费,可以少宽民力。若乃规其入以供公上,非朕所欲也。”既又赐师中银帛万匹两为犒军之费,至是特降制命之。 武安军承宣使、御前统制、权鄂州都统制王贵添差福建路马步军副都总管,罢从军。 侍卫亲军马军都虞候、雄武军承宣使、御前统制关师古卒于建康府,赠昭化军节度使,谥毅勇。 庚戌,权工部尚书莫将、刑部侍郎周聿自京西割地还行在。时金人遣李成以兵行境上,边民惊扰。 辛亥,诏齐安郡王士祇建州居住。 御史中丞万俟禼,再论“士祇贪残险忍,朋比奸邪。其初罢也,语人曰:‘士禼于后宫有姻娅之契,而于陛下为近属之尊。去阙之日,尝蒙陛下赐银千两,又尝密札慰谕再三。’以示非久复用之意。又语人曰:‘士祇尝荐李纲相矣,尝荐赵鼎相矣,尝荐孙近执政矣。’今居衢州,宾客日盈其门,谈论之间,无不诋讪时政。使陛下不许交通之旨,徒为虚文,望稍加黜责以靖国论。”乃诏:“都省检举宗室干谒禁例行下,有犯令,御史台、宗正司、按察官劾奏。” 甲寅,太常少卿施坰兼权礼部侍郎。 乙卯,帝御前殿,引试南省举人何溥以下。是举,两浙转运司秋试举人,凡解二百八人,而温州所得四十有二,宰执子侄皆预焉。 丙辰,起复端明殿学士、川陕宣抚副使胡世将卒于仙人关。 世将疾,命官属会军马、钱粮、铠仗、文书等,召宣谕使郑刚中至卧内,面授之。刚中辞以使事有指,不敢当。世将曰:“公以近臣出使,苟利国家,以意可否之,请命于朝可也。” 帝初欲擢世将以签书枢密,讣闻,赠资政殿学士,恤典如执政。 金遣左宣徽使刘筈以衮冕、圭宝、佩璲、玉册来致册命。 其册曰:“皇帝若曰:咨尔宋康王赵构,不吊,天降丧于尔邦,亟渎齐盟,自贻颠覆,俾尔越在江表,用勤我师旅,盖十八年于兹。朕用震悼,斯民其何罪!今天其悔祸,诞诱尔衷,封奏押至,愿身列于藩辅。今遣光禄大夫、左宣徽使刘筈持节册命尔为帝,国号宋,世服臣职,永为屏翰。呜呼!钦哉,其恭听朕命!”筈,彦宗之子也。 戊午,修武郎、侍卫步军司统领军马田邦直知光州。 金立子济安为皇太子。 辛酉,秦桧等贺帝以皇太后有来期。 先是徽猷阁待制洪晧在燕,先报太后归耗。帝谕桧曰:“晧身陷敌区,乃心王室,忠孝之节,久而不渝,诚可嘉尚。晧之二子并中词科,亦其忠义之报也。” 是月,夏国地震,逾月不止,地裂泉涌,出黑沙。岁大饥,乃立井里以分赈之。 夏,四月,甲子朔,少保、判绍兴府、信安郡王孟忠厚为迎护梓宫礼仪使,保庆军承宣使、知大宗正事士夽都大主管,两浙转运副使黄敦书提举应办一行事务;参知政事王次翁为奉迎两宫礼仪使,内侍省副都知蓝珪都大主管,江东转运副使王?奂提举一行事务。既而忠厚请礼官与俱,乃命大理寺丞吴棫。 淮康军承宣使、熙、河、兰巩路经略安抚使、节制利、阆州屯驻行营右护军马孙渥卒于兴州。 丙寅,金以臣宋告中外。 丁卯,太常少卿施坰权尚书礼部侍郎。 戊辰,追封皇太后曾祖故郊社斋郎、赠太师、雍国公韦爱臣为惠王,祖赠太师、安康郡王子华为德王。先是后父安礼已追封鲁王,故有是命。 己巳,封婉仪吴氏为贵妃。 庚午,帝御射殿,引正奏名进士,唱名,有司定右通直郎、主管台州崇道观秦熺第一,举人陈诚之次之。秦桧引故事辞,乃降为第二人,特迁左朝奉郎、通判临安府,赐五品服。自诚之以下,赐第者二百五十三人。新科明法,得黄子淳一人而已。 金五凤、重明等殿成。 辛未,帝御射殿,放合格特奏名进士胡鼎才第二百四十八人,武举正奏名陈鄂等五人,特奏名潘璋等二人。是岁,始依在京旧制,分两日唱名,自是以为例。 戊寅,吏部侍郎魏良臣为接伴使,知閤门事蓝公佐副之。 辛巳,知盱眙县宋肇,言得泗州报,邢皇后已上仙。诏礼官讨论合行典礼。 甲申,起居舍人杨愿,请以临安府学增修为太学,从之。 己丑,为大行皇后发丧,即显肃皇后故几筵殿成服立重,不视朝。 诏升枣阳、盱眙县为军,废天长军为县,皆以便于沿边关报也。 五月,癸巳朔,金主不视朝。 金主自去年荒于酒,与群臣饮,或继以夜,宰相入谏,或饮以酒,曰:“知卿等意,明日当戒。”因复饮。 乙巳,军器临主薄沈该直秘阁、知盱眙军,措置榷场之法。商人资百千以下者,十人为保,留其货之半,赴泗州榷场博易,俟得北物,复易其半以往,大商悉拘之,以待北价之来。两边商人各处一廊,以货呈主管官,牙人往来评议,毋得相见。每交易千钱,各收五厘息钱入官。其后又置场于光州枣阳、安丰军花黡镇,而金人亦于蔡、泗、唐、邓、秦、巩、洮州、凤翔府置场,凡枣阳诸场,皆以盱眙为准。 丙午,增筑慈宁殿。 庚戌,权工部尚书莫将等议大行皇后谥曰懿节。 辛亥,权礼部侍郎施坰等请立别庙于太庙之内,从之。殿室三间,其南为棂星门,不立斋舍、神厨,以地隘故也。 徽猷阁待制、提举江州太平观程瑀试尚书兵部侍郎。 乙卯,诏:“礼部依旧制试教官,仍先纳所业经义、诗各三首,会刑寺无过,下国子监看详,礼部覆考,然后许试,附省试院兮两场,非取士之岁,附吏部铨院,不限人数,以文理优长为合格。” 诏资政殿学士、提举亳州明道观郑亿年赴行在奏事。 时签书枢密院事何铸等使还,宗弼因索亿年及张中孚与杜充、字文虚中、张孝纯、王进家属,且送前观文殿学士、东京留守孟庚、徽猷阁待制、前知陈州李正文、右迪功郎、前开封府推官毕良使还行在。正文,即正民也,避金主讳,改焉。 己未,言者论夔路有杀人祭鬼之事,请严禁之。帝谓宰执曰:“此必有大巫倡之,治巫则自止。” 辛酉,金主宴群臣于五云楼。左丞完颜勖进酒,金主起立,宰臣曰:“至尊为臣下屡起,礼未安。”金主曰:“朕屈己待臣下,亦何害?”是日,尽醉而罢。 六月,甲子,权工部尚书莫将等言:“奉诏,令待从、台谏、礼官赴尚书集议,梓宫既还,当修奉陵寝,或称攒宫。窃闻朝廷通使,见议陵寝地。兼据太史局称,今岁不宜大葬。欲遵景德故事,权行修奉攒宫,以俟定议。”从之。 戊辰,御史中丞万俟禼为攒宫按行使,入内内侍省副都知宋唐卿为副使。 戊辰,何铸还,金都元帅宗弼复求和尚、方山原地。会都统制吴璘图上形势,帝乃诏川陕宣抚副使郑刚中见发国书计议,不得擅便分画。 辛未,左通议大夫、提举临安洞霄宫王庶,责授向德军节度副使,道州安置。 庶罢政,行至江州,闻再夺职之命,乃买田于敷浅原之上,徙家居焉。至是殿中侍御史胡汝明,论“庶寄居德安,诡占逃田,强市民宅。其讥讪朝政之语,形于诗篇,殆未可悉数。望重行窜逐,以慰一方士民之心而为万世臣之子戒。”故有是命。 己卯,尚书省言金使明威将军、少府少监高居安扈从皇太后一行前来,诏容州观察使、知閤门事曹勋充接伴使。初,金主既许皇太后南归,乃遣居安及内侍二人扈从,又以御前左副都点检完颜宗贤、秘书监刘陶为使。宗贤,太宗子,时封沂王。 甲申,镇西军节度使、步军都虞候、秦凤路经略使、知秦州、兼行营右护军都统制、同节制陕西诸路军马吴璘检校少师,改充阶、秦、岷、凤四州经略使,仍以汉中田五十顷赐之。 秋,七月,癸巳,右谏议大夫罗汝楫言:“左奉议郎、签书武威军节度判官厅公事胡铨,文过饰非,益唱狂妄之说,横议纷纷,流布遐迩,若不惩艾,殆有甚焉者矣。望陛下重行窜逐,以申邦宪。”诏铨除名,新州编管。 甲午,皇太后回銮,自东平登舟,由清河至楚州境上。 回鹘遣使贡于金。 丙申,直秘阁、四川转运副使井度兼川陕宣抚司参议官,令再任。协忠大夫、郢州防御使、秦凤路马步军副总管、行营右护军左部同统制、知凤翔府兼管内安抚司公事、统制忠义军杨从仪,改知凤州。时将割和尚原,故有是命。 丁酉,祔懿节皇后神主于别庙。 金太傅宗弼乞致仕,不许,优诏答之,赐以金券,给人口牛马各千,驼百,羊万,仍每岁宋国进贡内给银绢二千两匹。 甲辰,按行使万俟禼等请卜攒宫于昭慈圣献皇后攒宫之西北。 己酉,命有司制常行仪仗。 自南渡,仪物草创;时以皇太后且至,将躬迎于郊,诸王宫大小学教授石延庆以仪卫为请,乃命工部尚书莫将、户部侍郎张澄与内侍邵谔、董治将等先造玉辂及黄麾仗,用二千二百六十五人,从之。 是月,金北京、广宁府蝗。 八月,辛酉朔,金国都元帅宗弼复以书来求商州及和尚、方山原地。于是川陕宣抚副使郑刚中,亦言和尚原自绍兴四年后便系刘豫管守,不系吴玠地分,合割还金,从之。 乙丑,靖州言盗破丰山寨,军民死者甚众。帝曰:“蛮夷但当绥抚,不可扰之。”乃诏湖北帅臣刘锜毋得生事。 丙寅,皇太后渡淮。时帝遣后弟平乐郡王韦渊往迓,遂扈从以归。 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何铸,依旧职提举江州太平观。 时御史中丞万俟禼,右谏议大夫罗汝楫,交章论铸之罪,谓:“铸,胥吏之子,无闻望。初以廖刚荐为台属,与孙近、范同缔交;逮近、同之败,自是迹不遑安,乃益合党与,倾摇国是。去春淮甸警报,日与儇薄之徒张皇敌势,以为朝廷自当迁避。岳飞反状败露,铸首董其狱,亦无一言叙陈。偶因报聘乏人,陛下置之枢庭,命之出疆,临行,使亲旧誊播,以为议狱不合,遂致远行,广坐语人,以脱此自幸。飞之负国,天下所同嫉,铸长御史,乃党恶如此,罪将安逃!”章五上;铸亦累章求去,乃有是命。 右朝散大夫宇文师瑗直显谟阁,右奉议郎张汲直秘阁,并主管万寿观,以将北行也。右宣议郎、福建路提点刑狱司干办公事赵恬勒停。 先是宇文虚中因王伦使还附奏:“若金人来取家属,愿以没敌为言。”至是宗弼来索虚中家甚急,帝遣内侍许公彦往闽中迎之。恬,虚中子婿也,与其族谋,欲留师瑗一子为嗣,守臣显谟阁直学士程迈持不可。师瑗乃使恬以海舟夜载其属之温陵而身赴行在,迈遣通判州事二人入海邀之,言于朝,故有是命。汲先得衢州通判,旋罢之,至是复去。已而师瑗至行在,上疏恳留,秦桧不许。虚中妻安定郡夫人黎氏,请以所赐田易钱以行,乃赐黄金百两焉。 庚午,责授向德军节度使王庶卒于道州,许归葬。 辛未,权工部尚书莫将与侍从、两省官十一人,以皇太后回銮,同班上贺。诏吏部侍郎魏良臣就充馆伴使。 金复封太宗子呼鲁为王,镇陕西。 壬辰,命权工部尚书莫将,知閤门事曹勋接伴大金第二番人使。甲戌,御史中丞兼侍读万俟禼为参知政事,充大金报谢使。乙亥,荣州防御使、带御器械邢孝扬充报谢副使。 己卯,帝谓大臣曰:“比闻大金中宫颇恣,权不归其主,今所须者,无非真珠、靸靸之类,此朕所不顾而彼皆欲之,则侈靡之意可见矣。宜令有司悉与,以广其欲,侈心一开,则吾事济矣。”时金人又须白面猢狲及鹦鹉、孔雀、师子、猫儿,帝亦令搜访与之。帝曰:“敌使万里远来,所须如此,朕何忧哉!”帝又曰:“闻金皇后擅政,三省惟承后旨,其主所言,顾未必听。且后性侈靡,其珍珠装被,追集绣妇至数千人,后日更绣衣一袭,直数百缗,其风如此,岂能久耶!” 辛巳,帝奉迎皇太后于临平镇。 初,后既渡淮,帝命秦鲁国大长公主、吴国长公主迎于道。至是至临平奉迎,用黄麾半仗二千四百八十三人,普安郡王从。帝初见太后,喜极而泣。军卫欢呼,声振天地。时宰相秦桧、枢密使张俊、太傅、醴泉观使韩世忠及侍从、两省、三衙管军从帝行,皆班幄外。太后自北方闻世忠名,特召至帘前,曰:“此为韩相公邪?”慰问良久。其后饷赐无虚月。 壬午,皇太后还慈宁宫。 太后聪明有远虑,帝因夜侍慈宁,语久,冀以顺太后意。太后令帝早卧,且曰:“冬月宜早起,不然,恐妨万几。”帝不欲遽离左右,太后遂示以倦意,帝乃退。 诏扈从太后官属左武大夫、忠州防御使白谔等十二人皆迁官。癸未,百官诣常御殿门,拜表称贺。丙戌,以皇太后还宫,遣执政官奏告天地。 戊子,帝服黄袍,乘辇,诣临平奉迎梓宫,登舟,易緦服,百官皆如之。 己丑,徽宗皇帝、显肃皇后及懿节皇后梓宫皆至行在,寓于龙德别宫,以故待漏院为之,在行宫南门之东,帝后异殿。始议奉安梓宫之礼,或请姑寓僧坊,太常少卿王赏曰:“孝子之事亲,思其居处。宣和内禅,退居龙德,今宜绵蕝仿行殿以治丧仪。”又议百官制服,赏曰:“讣告始至,已成服矣;复服之,非是。特上与执事者当服,改葬,緦而已。”梓宫既入境,则承之以椁,命有司预置衮冕,翠衣以往。及是纳椁阝中,不改敛,用安陵故事也。 是日,朝廷答金都元帅宗弼书,许以陕西地界。 川陕宣抚副使郑刚中,遣选锋军统制兼知凤州杨从仪、鄜延经略使兼知成州王彦、閤门祗候、宣抚司干办公事范之宁偕割陕西馀地。金人遣直秘阁、朝奉郎、知彰化军节度使事贺景仁来分画,乃割商、秦之半,存上津、丰阳、天水三邑及陇西成纪馀地,弃和尚、方山原,以大散关为界。于关内得兴赵原,为控扼之所。 先是左武大夫、荣州防御使邵隆,在商州几十年,披荆棘,立官府,招徕离散,各得其心,自金人渝盟之后,与敌战,虽尝暂弃其城,俄即收复,终不肯去。至是割畀金人。以隆为陕西节制司统制。隆怏怏不已,尝密遣兵为盗以劫之。秦桧怒,久之,以隆知辰州。 自议和后,川陕宣抚司及右护军分屯三边与沿流十七郡。兴州,吴璘所部,仅五万人;兴元,杨政所部,仅二万人;金州,郭浩所部,仅万人;惟兴州屯兵最多,至二万有奇。兴元府、利州鱼关各万,金州六千,洋、阆各五千有奇,西和、剑三千而赢,绵、阶三千而弱,成州、大安军二千而赢,潼川千有奇,文、龙二郡与房州之竹山皆数百。马之籍万五千,计兴州境内为七千而弱,关外四州为二千而赢,此其大概也。自诸将所屯外,凡关外沿边待敌去处,则三都统司每春秋二仲遣兵更戍:成州四千六百三十人,照应秦州道路;凤州界九百二十五人,控扼熙、巩、秦之道路;凤州界三千八百五十人,控扼凤翔府一带道路;兴元府界千二百六十二人,洋州界千一百二十四人,并照应岐、雍一带道路;金州界一千六百人,控扼商州、永兴军一带道路;合兴州界戍卒,共万四千人。又置烽燧四路,凡一百六十二烽,早晚举火,传报平安。此其大略也。 九月,庚戍朔,帝行奠酹梓宫之礼。 壬辰,金主诏给天水郡王子、侄、婿、天水郡公子俸。 癸巳,有司具送金国礼物,常币外有金器,极精巧。帝谓宰执曰:“此上皇时所用,朕不欲飨之,交邻国以息兵养民,朕之志也。”帝又言:“徽宗、显肃之疾,皇太后躬亲伏侍。及启手足,又与渊圣呼当时御躬葬事之役者,待其毕集,然后启〈歹赞〉。其思虑深远如此。” 乙未,少保、镇潼军节度使、信安郡王孟忠厚为枢密使。时秦桧当为山陵使,而不欲行,故用忠厚。 金使殿前左副都点检完颜宗贤等朝辞,诏参知政事万俟禼就驿伴宴。 戊戌,诏奉慈宁宫钱二十万缗,帛二万一千匹,绵五千两,羊千有八十口,酒三十六硕。 辛丑,枢密院言:“昨降旨不得指斥大金,尚虑行移之间,或有违误,理宜饬诏中外官司常切遵守。”时金国都元帅宗弼又遣使来,言边吏以兵出塞,朝廷亦遣书报之。 壬寅,大赦天下。 乙巳,少保、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冀国公秦桧为太师,封魏国公。 金银青光禄大夫、中书侍郎刘筈、奉国上将军、礼部尚书完颜宗表来;丙午,入见。 戊申,新玉辂成。 诏金国誓书藏内侍省。 参知政事王次翁充大金报谢使,德庆军节度使、提点皇城司钱愐副之。 太常少卿兼实录院检讨王赏权尚书礼部侍郎。 甲寅,奉国军承宣使、永兴军路经略安抚使、知金州兼枢密院都统制郭浩,改金、房、开、达州经略安抚使。 中书舍人杨愿假户部尚书,左武大夫、宣州观察使、知閤门事何彦良假奉国军承宣使,贺金主正旦,器币视生辰之数,自是以为例。 先是金人求真珠、靸靸等物,秦桧以誓书不遣泛使,乃谕盱眙军令录事参军孙守信往泗州,谕守将周企令具奏达,俟遣彦良出使附行。皇太后岁遗金主之后礼物,亦以巨万计。 乙卯,懿节皇后灵驾发引,显肃皇后次之,徽宗皇帝又次之。是日,帝緦服祖奠于龙德宫,吉服还内。 冬,十月,乙丑,诏:“中外臣民,自今月丙寅后,并许用乐。”初以梓宫未还,故辍乐以待迎奉,至是太母还宫,将讲上寿之礼,故举行焉。 丙寅,权攒徽宗皇帝、显肃皇后于会稽永祐陵,懿节皇后祔陵,在昭慈圣献皇后攒宫西北五十步。周地二百二十亩并林木,为钱三千八百缗有奇。其后昭慈、永祐二攒宫,岁用祠祭钱八千四百馀缗,修缮钱五千缗,以绍兴府当输内帑钱供其费。 乙亥,翰林学士兼侍读、资善堂翊善程克俊充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丁丑,太傅、枢密使、广国公张俊,进封益国公。 戊寅,追封皇太后曾祖赠太师、惠王韦顺臣为广王,祖赠太师、德王子华为福王,父赠太师、鲁王安礼为兖王,母秦越国夫人宋氏为陈鲁国夫人。 庚辰,省镇江府沿江安抚司。 壬午,太傅、醴泉观使、福国公韩世忠,进封潭国公;太保、万寿观使、雍国公刘光世,改封扬国公。 癸未,诏车辂院复置官吏。 甲申,皇太后生辰,燕于慈宁宫,始用乐,上寿。 是月,川陕宣抚副使郑刚中自河池移司利州。 旧宣抚司率居绵、阆之间,及胡世将代吴玠,就居河池,然馈饷不继,人以为病。至是已罢兵,刚中乃还居益昌以省费。既而刚中欲移屯一军,都统制杨政不从,刚中呼政语曰:“宣抚欲移军而都统制不肯,刚中虽书生,不畏死也。”声色俱厉。政即日听命。 十一月,己丑朔,检校少傅、崇信军节度使、万寿观使张浚,以赦恩封和国公。 癸巳,太傅、枢密使、益国公张俊为镇洮、宁武、秦宁军节度使,充醴泉观使,奉朝请,进封清河郡王。 初,太师秦桧与俊同主和议,约尽罢诸将,独以兵权归俊,故俊力助其谋。及诸将已罢,而俊居位岁馀,无请去之意,桧乃令殿中侍御史江邈论其罪。邈言:“俊据清河坊以应谶兆,占承天寺以为宅基,大男杨存中握兵于行在,小男田师中拥兵于上流,他日变生,祸不可测。”帝曰:“俊有复辟功,无谋反之事,皆不可言。”会枢密使孟忠厚竣事还朝,而邈又言俊之过,俊乃求去位,故有是命。 尚书户部侍郎张澄权本部尚书。 乙未,检校少保、保成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兼殿前都指挥使职事杨存中为少保,录复土之劳也。宋故事,未有以保傅为管军者,有之自存中始。 侍卫亲军马军都虞候、保顺军承宣使、镇江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解元为保顺军节度使,录迎扈之劳也。元不及拜而卒。 己亥,诏:“太学养士,权于临安府学措置增展。” 庚子,命内侍王晋锡作崇政、垂拱二殿。 时言者请复朔日视朝之礼,而行宫止一殿,故改作焉。崇政以故射殿为之,朔望则权置帐门,以为文德、紫宸殿,校射则以为选德,策士则以为集英、垂拱;以故内诸司地为之,在皇城司北。 和众辅国功臣、太保、护国、镇安、保静军节度使、充万寿观使、扬国公刘光世薨于行在,年五十四。诏赠太师,辍视朝二日,赠银绢二千匹两,子、孙、甥、侄进官者十四人。上临奠。谥武僖。 光世蚤贵,其为大将,御军姑息,无克复志,论者以此咎之。 庚戌,少保、枢密使、信安郡王孟忠厚罢,为少傅、镇潼军节度使、判福州。忠厚使山陵还,言者引故事论列,故有是命。 甲寅,金平章政事、漆水郡王元颜昂薨,追封郓王。 辛酉,言者请复武举,诏送兵部。 庚午,礼部请太学养士权以三百人为额。 太常博士刘爃,请随宜修创禖坛,事下礼部。后筑于临安府城之东南。 壬申,金主出猎,逾旬始还宫。 癸酉,龙神卫回厢都指挥使、护国军承宣使、御前统制兼枢密院都统制李显忠为保信军节度使、两浙东路马步军副都总管。显忠戍池州,引疾求去,故有是命。显忠时年三十二。 庚辰,大理卿周三畏权尚书刑部侍郎。 甲申,金太子济安薨。济安之病也,金主与后幸佛寺焚香,流涕哀祷,曲赦五百里内罪囚。是夜薨,谥英悼。 ◎宋纪一百二十六 ∷起昭阳大渊献正月,尽阏逢困敦十二月,凡二年。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绍兴十三年金皇统三年 春,正月,己丑朔,帝不受朝,诣慈宁殿贺皇太后。太师秦桧率百官诣文德殿拜表称贺,遥拜渊圣皇帝于行宫北门。 金主以太子丧,不御正殿,群臣诣便殿称贺。 癸巳,太傅、醴泉观使、潭国公韩世忠,请以其私产及上所赐田,统计从来未输之税并归之官,从之。 戊戌,帝蔬食,斋于常御殿,遣太师秦桧册加徽宗谥曰体神合道骏烈逊功圣文仁德宪慈显孝皇帝。 己亥,帝亲飨太庙。秦桧为大礼使,签书枢密院事程克俊为礼仪使,普安郡王亚献,皇叔光州观察使士街为终献。 辛丑,立春节,学士院始进帖子词,百官赐春幡胜。自建炎以来久废,至是始复之。 癸卯,诏以钱塘县西岳飞宅为国子监、太学。旧太学七十七斋,今为斋十有二,曰禔身,服膺,守约,习是,允蹈,存心,持志,养正,诚意,率履,循理,时中。 时夏人立学校于国中,立小学于禁中,亲为训导。 己酉,殿中侍御史江邈权尚书吏部侍郎。 二月,乙丑,更永祐陵曰永固。 丙寅,扬武翊运功臣、太傅、横海、武宁、安化军节度使、醴泉观使、潭国公韩世忠,进封咸安郡王。 时刘光世始薨,旧功大臣惟世忠与张俊在。俊勋誉在世忠左,特以主和议为秦桧所厚,故先得王。至是世忠愿输积年租赋于官,乃有此命。时帝又数召世忠等兼家属宴于苑中,赐名马、宝剑等甚渥。 己巳,诏:“清河郡王张俊,咸安郡王韩世忠,平乐郡王韦渊,并五日一朝。” 庚午,诏:“自来年为始,令太史局递赐诸路监司、守臣历日。” 己卯,国子司业高闶言:“太学者,教化之本,而最所当先者,经术是也。自汉以来,多置博士,后世所谓诗赋、论策,皆经术之馀耳。太学旧法,每旬有课,月一周之,每月有试,季一周之,亦皆以经义为主而兼习论策为三场。苟加一场,则旬课季考之法,遂不可行。自元祐以来,虽臣僚累奏,请加诗赋,通为四场,而终不施行都,盖为此也。自罢诗赋之后,朝廷恐专门之学未足以收实用,乃别设词学一科,试以制诏表章之类,通谓之杂文。臣今参合条具太学课士及科举三场事件:第一场,大经义三道,《论语》、《孟子》义各一道;第二场以诗赋;第三场以子史论一首并时务策一道。永为定式。”闶又言:“比岁郡国虽有学,而与选举不相关。今参取祖宗旧制,通以当今之宜,补太学生,以诸路住本贯学满一年,三试中选,不曾犯第三等以上罚;或虽不住学,而曾经发解,委有士行之人,教授保委申州给公据,赴国子临补试。诸路举人以住本贯学半年,或虽不住学而两预释奠及齿于乡饮酒礼者,本学次第委保,教授审实,申州听取应,仍自绍兴十四年为始。”皆从之。 乙酉,诏临安府建景灵宫。先是言者谓:“自元丰始广景灵宫,以奉祖宗衣冠之游,即汉之原庙也。自艰难以来,庶事草创,而原庙神游,犹寄永嘉,四孟荐享,旋即便朝设位,未副广孝之意。望命有司择地,仿景灵宫旧规以建新庙,迎还列圣粹容,庶几四孟躬行献礼,用慰祖宗在天之灵。”事下礼官。至是权礼部侍郎王赏等,乞体仿温州见今安奉殿宇,令本府同修内司随宜修盖。其后创于新庄桥之西,以刘光世赐第为之,筑三殿,僧人、道士十人,吏卒二百七十六人,上元结灯楼,帘幕岁一易,岁用酌献二百四十羊。凡帝后忌辰,通用僧、道士四十七人作法事。 三月,辛卯朔,国子司业高闶,请在学人依徽宗御笔,复立三年归省之限以彰孝治,帝曰:“旧有九年之法,至徽庙方改作三年。岂有士人九年而不省其亲者乎!其从之。” 金以尚书左丞完颜勖为平章政事,殿前都点检宗宪为尚书左丞。 丁酉,金太皇太后唐古氏崩,后谥钦仁,葬恭陵。 乙巳,诏临安府建大社、大稷。 丙午,诏临安府同殿前司修筑圜丘于龙华寺之西。坛四成,上成纵广七丈,下成二十有二丈;分十三陛,陛七十有二级;坛及内壝凡九十步,中壝、外壝共二十五步。以龙华寺为望祭殿,不筑斋宫。 己酉,金主封子道济为魏王。 夏,四月,癸酉,右谏议大夫兼侍讲罗汝楫试御史中丞。 癸未,懿节皇后撤几筵,帝素服焚香,以太师秦桧为礼仪使。 是月,蒙古复叛,金主命将讨之。 初,鲁国王昌既诛,其子胜花都郎君者,率其父故部曲以叛,与蒙古通。蒙古由是强,取二十馀团寨,金人不能制。 先是金都元帅越国王宗弼,疑知亳州王彦先至南朝常泄其国中阴事,乃徙彦先知澶州,而调其子保义郎大观从军北讨,实质之也。大观年二十馀,骁猛喜骑射,以事刘麟击鞠得官,宗弼以为保义校尉。 闰四月,己丑,立贵妃吴氏为皇后。 五月,庚申,帝谕大臣曰:“人言南地不宜牧马,昨朕自创行,虽所养不多,方二三年,已得驹数百,此后不患不蕃。与自川、广市来,病不堪乘而沿路所费不少计之,一匹省数百千缗。”秦桧曰:“俭以足用,宽以爱民。《鲁颂》专言牧马。”帝又曰:“国家自有故事,京城门外便有孳生监,每年所得甚多。祖宗用意可见也。” 甲子,秘书少监秦熺权尚书礼部侍郎。 壬申,诏:“国子监置博士,正、录各一员,学生权以八十人为额。” 丁丑,天申节,宰臣率百官上寿,京官任寺监簿已上及行在升朝官并赴,始用乐。近臣进金酒器、银香合、马,郡县锡宴,皆如承平时。 己卯,大宴集英殿。 甲申,金初立太庙、社稷。 六月,戊戌,吏部员外郎周执羔请戒诸监司巡按检视簿书,凡财用之出入无簿书押者,必按以不职之罪,又乞命帅臣区别条目,下诸路州军广行搜访徽宗御制,皆从之。 己酉,金初置骁毅军。 庚戌,金人遣通问使徽猷阁待制洪晧、直龙图阁张邵、修武郎朱弁还行在。 先是金主大赦,始许晧等南归。渡江后,奉使几三十人,生还者三人而已。 秋,七月,甲子,诏求遗书。 癸未,奉安至圣文宣王于国子监大成殿,命太师秦桧行礼。时学初成,帝自题赐书阁榜曰首善。 八月,丙戌,遣权吏部侍郎江邈奉迎景灵宫万寿观神宗神御于温州,自海道至行在。 辛卯,敷文阁直学士、知临安府王?奂守尚书工部侍郎。 金主诏给天水郡王孙及天水郡公婿俸禄。 丁酉,尚书兵部侍郎兼侍读、资善堂翊善程瑀试兵部尚书。 戊戌,徽猷阁待制洪晧至自金,即日引见内殿。帝谕晧曰:“卿不忘君,虽苏武不能过。”赐内库金币、鞍马、黄金三百两,帛五百匹,象齿、香绵、酒茗甚众。翌日,见于慈宁殿,帟人设帘,太后曰:“吾故识尚书矣。”命撤之。退,见秦桧,语连日不止,曰:“张和公敌人所惮,乃不得用。钱塘暂居,而景灵宫、太庙皆极土木之华,岂非示无中原意乎?”桧不悦,谓其子秘书省正字适曰:“尊公信有忠节,得上眷。但官职如读书,速则易终而无味,须如黄钟、大吕乃可。” 起居郎郑朴权尚书兵部侍郎,尚书左司郎中王师心权工部侍郎。己亥,以朴为贺金正旦使,左武大夫、保顺军承宣使、知閤门事何彦良副之;师心为贺金生辰使,武功大夫、解州防御使、干办皇城司康益副之。时出疆必遣近臣,故并迁二人,自是以为例。 庚子,直龙图阁张邵自金还。入见,言:“靖康以来迄于建炎,使金而不反者凡数人,若陈过庭、聂昌、司马朴、滕茂实、崔纵、魏行可,皆执于北荒,殁于王事,而司马朴之节尤为可观。刘豫既废,金人取河南地,金帅达兰使朴为尚书左丞,欲以收南人之心,朴辞以病,坚卧不起,达兰不能夺。陈过庭且死,其卒自割其肋,取肝为羹以献。既死,以北俗焚之,其卒又自剔股肉,投之于火,曰:‘此肉与相公同焚。’其感人如此。聂昌割河东,绛州人杀之。滕茂实将死,自为祭文,人怜其忠。崔纵中风,坐废三年,将死,以后事属臣。魏行可之死,臣亦见之。去冬,臣请于金尚书省,乞挈纵、行可之榇以归,朝命下所属发遣。而行可之榇,挈之往中京,乃不果发。纵之榇,金人差丁役舆致,令臣护之以来,臣谨置之临安府城外妙行寺。而臣之随行使臣有吕达者,本婺州人,亦病死于北界。欲望圣慈,以死事之臣如过庭辈七八人,其间恐未有经褒赠者,令有司检举,特推恤典,使纵之亲戚迎护其榇,而官助之葬,下以慰忠义之魂于九原,上以副陛下不忘臣下之心,庶可激励天下仗节死难之义。” 乙巳,修武郎朱弁自金国还行在。 弁奏朱邵、史抗、张忠辅、高景平、孙谷、傅伟文、朱勣、李舟、僧宝真、妇人丁氏、晏氏、卒阎进节义于朝,乞优恤。邵,府谷人,靖康初,以秉义郎知震威城,其死节甚伟。抗,济源人,为代州沿边安抚副使;忠辅为将领。守崞县;景平,崞县人,为隆德府部将;谷,朔宁人,为益府属;皆以宣、靖间死事。宝真,五台山僧,靖康中尝召对,俾聚兵谋敌。金人生执,欲降之,宝真曰:“我既许宋皇帝以死矣,岂妄言邪!”临刑,色不变,北人嗟异。丁氏,度五世孙,尝适人,后为敌所掠,欲妻之,丁氏骂敌不从,绝于梃下。至是弁裒其事上之,疏入,不报。 壬子,礼部言今岁南效应罢孟冬朝献景灵宫之礼,从之,自是以为例。 九月,戊午,复宁远、万宁、宜伦三县为吉阳、万安、昌化军,并免隶琼州,仍以军使兼知倚郭县事。 甲子,徽猷阁直学士、提举万寿观、权直学士院洪晧出知饶州。 时金人来取赵彬辈三十人家属,诏归之。晧曰:“昔韩起谒环于郑,郑小国也,能引谊不与。金既限淮,官属皆吴人,留不遣,盖虑知其虚实也。彼方困于蒙古,姑恃强以尝中国,若遽从之,彼将谓秦无人而轻我矣。若恐以不与之故致渝盟誓,宜谓之曰:‘俟渊圣皇帝及皇旅归乃遣。’。秦桧大怒。晧又言:“王伦辈以身徇国,弃之不取,缓急何以使人?”初,桧在完颜昌军中,昌围楚州久不下,欲桧草檄谕降,有实讷者,在军知状。晧与桧语及金事,因曰:“忆实讷否?别时托寄声。”桧色变而罢。 翌日,侍御史李文会即奏:“晧顷事未勔之婿,夤缘改官,以该讨论,乃求奉使。比其归也,非能自脱,特以和议既定,例得放归。而贪恋显列,不求省母。若久在朝,必生事端,望与外任。”桧进呈,因及宇文虚中事。帝曰:“人臣之事君,不可以有二心。为人臣而二心,在《春秋》皆所不赦。”乃命黜晧。 丁卯,御史中丞兼侍讲罗汝楫试吏部尚书。 左司谏詹大方论:“秘阁修撰、主管祐神观张邵,奉使无成,尝与其副不协,持刃戕之,其辱命为甚。若置而不问,恐远人闻之,必谓中国无赏罚,望改授外祠。”乃以邵主管台州崇道观。 已而邵又遗秦桧书,言金有归渊圣及宗室诸王意,劝其遣使迎请,于是秦桧益怒之。 庚午,诏:“故兵部侍郎司马朴,忠迹显著,特赠兵部尚书,赐其家银帛三百匹两。”以洪晧言其死节也。 冬,十月,乙未,奉安祖宗帝后及徽宗皇帝、显肃皇后神御于景灵宫。 庚子,帝诣景灵宫,行款谒之礼。辛丑,亦如之。 十一月,戊午,帝服袍履,乘辇,诣景灵宫行朝献之礼;遂赴太庙,宿斋。 己未,朝飨太庙礼毕,帝服通天冠,绛纱袍,乘玉辂,斋于青城。 庚申,日南至,合祀天地于圜丘,太祖、太宗并配。自天地至从祀诸神,凡七百七十有一,设祭器九千二百有五,卤簿万二千二百有二十人,祭器应用铜玉者,权以陶、木,卤簿应有用文绣者,皆以缬代之。初备五辂,惟玉辂并建旗常与各建所载之旗。青城用芦席绞屋为之,饰以青布。不设斋宫,以黑缯为大裘,盖元祐礼也。礼官以行在御街狭,故自宫徂庙,不乘辂,权以辇代之。礼毕,上不御楼,内降制书,赦天下。 庚午,给事中杨愿假礼部尚书,充金贺正旦接伴使,容州观察使、知閤门事兼权枢密副都承旨曹勋副之。及还,就充送伴。自是以为例。 癸酉,太常博士刘爃言:“国之大事在祀。昨自南渡草创,未能备物,凡遇大小祠祭,并权用奏告,一笾一豆,酒脯行事。今时方中兴,容典寝备,如日、月、五帝且不得血食,神州、感生亦削去牲牢,风、雷、蚕、农尽寝其礼,简神渎礼,于是为甚。望明诏有司讲求祀典,凡不可阙者,并先次复旧,其他以次施行。”从之。 十二月,癸未朔,日有食之,诏避殿,减膳。是日,阴雨不见。太师秦桧率百官上表称贺。 癸已,秘书丞严抑言:“本省藏祖宗国史、历代图籍,有右文殿、秘阁、石渠及三馆、四库。自渡江后,权寓法慧寺,与居民相接。深虑风火不虞,欲望重建,以副右文之意。”于是建省于天井巷之东,以故殿前司寨为之。帝自书右文殿、秘阁二榜,命将作监米友仁书道山堂榜。且令有司即直秘阁陆宰家录所藏书来上。 己亥,宗正少卿段拂权尚书礼部侍郎。 己酉,金贺正旦使、副左金吾卫上将军、右宣微使完颜晔、秘书少监马谔,见于紫宸殿。金主遗帝金酒器六事,色绫罗纱觳三百段,马六匹。自是正旦率如此例。 是岁,金初颁《皇统新律》,其法千馀条,大抵依仿南朝,间有创立者。如殴妻至死,非用器刃者不加刑。他率类此。徒自一年至五年,杖自百二十至二百,皆以荆决臀,仍拘役之。杂条惟僧尼犯奸及强盗不论得财不得财并处死,与古制异。 金主渐悟左丞相希尹之冤,谓左丞宗宪曰:“希尹有大功于国,而死非其罪,朕将录用其孙,如之何?”宗宪对曰:“陛下深念希尹,录用其孙,幸甚。若不先明死者无罪,生者何由得仕?”金主曰:“卿言是也。”遂复希尹官,赠仪同三司、邢国公,改葬之;并赠萧庆为银青光禄大夫。以希尹孙守道为应奉翰林文字。 绍兴十四年金皇统四年 春,正月,癸丑朔,燕北使于紫宸殿,权侍郎、正刺史已上预焉。 甲寅,金主以去年宋币赐宗室。 戊午,吏部尚书罗汝楫为大金报谢使,瀛海军承宣使,知閤门事郑藻副之。 己未,金国贺正旦使完颜晔等辞行。 初,太傅、醴泉观使韩世忠俸赐如宰执。丙寅,韩世忠言:“两国讲和,北使朝正恭顺,此乃陛下沈机独断,庙堂谟谋之力,臣无毫发少裨中兴大计,望将请给截日住支,并将背嵬使臣三十员、官兵七十人拨赴朝延使用。”诏使臣令殿前司交割,馀不许。 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王伦为金人所杀。 伦留居河间六年,至是金人欲用为河间、平、滦三路都转运使。伦曰:“奉使而来,非降也。大宋之臣,岂受大金爵禄耶!”金遣使来趣,伦又不受。金人杖其使,俾缢杀之;伦冠带南向,再拜恸哭,乃就死。未几,其子述使北人访其骨,得之以归。其后帝尝语宰执曰:“伦虽不矜细行,乃能死节,此为难也。” 丁卯,诏上津、丰阳二县隶金州。 辛未,封普安郡王妇郭氏为咸宁郡夫人,给内中俸。 癸酉,侍御史李文会试御史中丞,右司谏詹大方试右谏议大夫。 戍寅,内出镇圭付国子监,以奉文宣王。 左朝奉大夫、秘阁修撰赵子偁卒。诏侍从台谏集议普安郡王当持何服,议者张澄、李文会、秦熺、周三畏、王?奂、刘才邵、詹大方、张叔献、段拂、何若、游操奏:“检照《国朝会要》,嘉祐四年九月,诏使臣、内殿崇班、太子率府率以上遭父母丧,并听解官行服,宗室解官给俸。所有普安郡王持服,乞依故事。” 瀛海军承宣使、知閤门事、充金报谢副使郑藻,改镇东军承宣使。 二月,癸未,金主如东京。 辛卯,复置教坊,凡乐工四百有十六人,以内侍充钤辖。 丙申,给事中兼权直学士院杨愿等送伴北使还,入对。自是率如之。 金主次春水。 丁酉,回鹘遣使于金。 丙午,左通奉大夫、参知政事万俟禼,依前官提举江州太平观。 先是禼使金还,大师秦桧假金人语,以数十言嘱禼奏于上,禼不可。他日,奏事退,桧坐殿庐中批上旨,辄除所厚官吏钤纸尾进,禼拱手曰:“偶不闻圣语。”却不视。桧大怒,自是不交一语。御史中丞李文会,右谏议大夫詹大方,即奏禼黩货营私,窥摇国是,禼再上章求去;帝命以资政殿学士出守。及入谢,问劳甚悉。桧愈怒,给事中杨愿因封还录黄,乃有是命。 同知大宗正事士〈禾刍〉,请宗学生以百员为额,大学生五十,小学生四十,职事人各五人,从之。 己酉,资政殿学士、新知绍兴府楼炤入见,即日除签书枢密院事兼权参加政事。 军器监陈康权尚书吏部侍郎,尚书左司郎中李若谷权工部侍郎,以将出使也。 三月,丁卯,改岷州为西和州,与阶、成、凤州皆隶利路。 己巳,帝幸太学,祗谒先圣,止辇于大成殿门外,步趋升降。退,御敦化堂,命礼部侍郎秦熺执经,国子司业高闶讲《易·泰卦》,权侍郎、正刺史已上并与。坐讲毕,赐诸生席于庑下,啜茶而退,遂幸养正、持志二斋,观诸生肄业之所。赐闶三品服,熺与学官皆迁官,诸生授官、免解、赐帛如故事。 壬申,国子司业兼崇政殿说书、资善堂赞读高闶权尚书礼部侍郎。 御史中丞李文会言:“建宁军承宣使、提举江州太平观解潜,本赵鼎之客,不从和议:及和议之效既著,居常不乐。明州观察使、浙西马步军总管辛永宗,好撰造言语,变乱是非。二人者,守官寄居,皆在平江冲要之地,倡为异说,恐使命往来,传闻失实,旋致疑惑,诚为未便。”诏永宗移湖南副总管;潜责濠州团练副使,南安军安置。 庚辰,诏:“诸军应有刻板书籍,并用黄纸印一帙,送秘书省。” 夏,四月,癸未朔,葬柔福公主。主既死,从梓宫者以其骨归,至是葬之。 丙戍,命太师秦桧提举制造常仪,诏有司求苏颂遗法来上。帝谓桧曰:“宫中已制成小范,可以窥测,日以晷度,夜以枢星为则。盖枢星,中星也。非久降出,用以为式,但广其尺寸尔。”遂命内侍邵谔专主其事。 将作监丞苏籀,请取近世儒臣所著经说,集而成编,以补唐之《正义》阙遗。帝谕秦桧曰:“此论甚当,若取其说之善者颁诸学宫,使学者有所宗师,则为王安石、程颐之说者不致纷纭矣。” 戊戍,权吏部侍郎陈康伯为报金贺生辰接伴使,容州观察使、知閤门事曹勋副之。自是岁为例。 庚子,军器监丞苏策,请远方之民委有孝行者,令州县以闻,乞行旌表,诏申严行下。 五月,辛亥朔,金主如薰风殿。 甲寅,将作监米友仁权尚书兵部侍郎。 甲子,资政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楼炤罢。 御史中丞李文会,右谏议大夫詹大方,论炤素无绳检,交结蔡京,亟改京秩,其帅绍兴,不恤国事,溺爱二倡。诏以本职提举江州太平观。 乙丑,御史中丞兼侍读李文会言:“权尚书礼部侍郎兼侍讲高闶,初为蔡翛之客,媚蔡京以求进;复录程颐之学,徇赵鼎以邀名。权工部侍郎王师心,奉使大金,专务嗜利。起居舍人吴秉信,机巧便利,专结楼炤。此三人者,若久在朝,必害至治。”诏以闶知筠州,师心知袁州,秉信知江州。 先是帝在经筵,常谓闶曰:“向来张九成尝问朕:‘《左氏传》载一事或千馀言,《春秋》只一句书之,何也?’朕答之云:‘圣言有造化,所以寓无穷之意。若无造化,即容易知,乃常人言耳。’”闶曰:“说《春秋》者虽多,终不能明,正如窥造化矣。”帝因问九成安否。翌日,谓秦桧曰:“张九成今在何处?”秦桧曰:“九成顷以唱异惑众,为台臣所论,既与郡,乃乞祠,观其意终不为陛下用。”帝曰:“九成清贫,不可无禄。”桧疑闶荐之,呼给事中兼侍讲杨愿询其事,文会亦劾闶。 是日,拜文会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自是执政免,即以言诸代之。 丙寅,太常谥故观文殿大学士张商英曰文忠。 戊辰,权尚书吏部侍郎陈康伯假吏部尚书,充金报谢使,以金来贺生辰故也。上欲用右武大夫、嘉州防御使钱恺为副,方持母丧,乃起复故官,假保信军承宣使、知閤门事。 己巳,金主始遣骠骑大将军、安国军节度使乌延和、通议大夫、行大理少卿孟浩来贺天申节,遗上珠一囊,金带一条,衣七对,色绫罗纱縠五百段,马十匹。自是岁如之。 辛未,天申节,文武百官、金国人使上寿于紫宸殿。故事,北使上寿毕,同百官殿上赐酒三行,次赴筵于尚书省。至是特就驿燕之,仍以执政官押伴。 癸酉,大燕垂拱殿。 丁丑,北使辞行。自是留馆中率不过十日。 己卯,右谏议大夫詹大方为御史中丞兼侍讲。 六月,辛巳朔,日有食之。 乙未,帝谓大臣曰:“浙东、福建被水灾处,可令监司躬往,悉力赈济,务使实惠及民,毋为文具。” 时江、浙、福建同日大水。建州水冒城而入,俄顷深数丈,公私庐舍尽坏,溺死数千人。严州水暴至,城不没者数板,右奉议郎、通判州事洪光祖,集舟以援民,且区处山阜,给之薪粥,卒无溺者。衢、信、处、婺等州,民之死者甚众。 丙申,右武大夫、华州观察使、提举佑神观白锷,特刺面配万安军。 时闽、浙大水,锷乃自北方从太后归者,宣言燮理乖缪,洪晧名闻中外,顾不用!太师秦桧闻之,奏系锷大理寺。锷馆客张伯麟尝题太学壁曰:“夫差,尔忘越王之杀而父乎!”伯麟亦下狱。狱具,锷坐因伯麟尝问何故不用廉访使,锷答以任内臣作耳目,正是祖宗故事,恐主上不知,因出言指斥,乃有是命。伯麟亦杖脊,刺配吉阳军。 御史中丞詹大方即奏晧与锷为刎颈交,更相称誉,诳惑众听。时晧以徽猷阁直学士知饶州。丁酉,诏晧提举江州太平观。 秋,七月,庚戍朔,知濠州李观民以赴任上殿,帝戒以毋招集流亡,恐金人启衅也。旋以语宰执,俾申谕之。 壬子,秘书省正字吴芾、何逢原并罢。 殿中侍御史汪勃言:“芾与潘良能结为死党,变乱是非;逢原因蓝公佐之回,揣见和议少变,乃公肆异论,求合流俗。二人者不罢黜,缓急之际,必为国家之害。”乃以芾通判处州,逢原通判池州。 丁巳,诏:“与国同姓者不得二名。” 命有司改作祭器,三年乃成。 庚申,复置梅州。 先是诸军请衣赐,所差使臣多以弊朽易取良缣,而诸军所得皆怯薄者。至是诏户部委官封记,仍令总领所差官偕本军使臣同领,以绝其弊。 秘书省旧有提举官,见《麟台故事》。少监游操,言肇建新省,望依故事,旋诏以礼部侍郎秦熺兼之。操,建阳人也。 辛酉,升蜀州为崇庆军,以帝始封之地故也。 庚午,金建原庙于东京。 丙子,帝幸秘书省,太师、尚书左仆射、监修国史秦桧,率百官及实录院官奉迎。帝遂幸秘阁,召群臣观晋、唐书画,三代古器。还,御右文殿,赐群臣茗饮,从官坐于堂上,省官席于庑下。 八月,癸未,金主杀其子魏王道济。 庚寅,直显谟阁、两浙转运副使李椿年权尚书户部侍郎。 癸巳,召尚书左司郎中林保、国子司业宋之才入对,以保权尚书吏部侍郎,之才权礼部侍郎。后二日,以保为贺金正旦使,知閤门事康益副之;之才为贺生辰使,閤门宣赞舍人赵瑰副之。 九月,己酉,金主如东京;壬子,畋于沙河。 乙卯,金遣使祭辽陵。 辛酉,诏分利州为东、西两路,用端明殿学士、四川宣抚副使郑刚中请也。 时川口屯兵十万人,分隶三大将,检校少师、镇西军节度使、右护军都统制、阶、成、西和、凤州经略使吴璘屯兴州,检校少保、武当军节度使、利州路经略安抚使兼知兴元府、宣抚司都统制杨政屯兴元府,检校少保、奉国军度度使、金、房、开、达州经略安抚使兼知金州、枢密院都统制郭浩屯金州,皆建帅府,而统制官知成州王彦、知阶州姚仲、知西和州程俊、知凤州杨从仪亦领沿边安抚使。刚中请以兴元府、利、阆、洋、巴、剑、天安军七郡为东路,治兴元府;兴、阶、成、西和、文、龙、凤、七州为西路,治兴州;即命政、璘为安抚使,浩为金、房、开、达州安抚使,诸裨将领安抚使命者皆罢,从之。 时和议方坚,而璘独严备,日为敌至之虞,故西路兵为天下最。上览刚中奏,谓桧曰:“川、陕地远,为将尤难得人。如璘统兵有法,肯为朝延出死力,诸将所不及也。” 政故为璘兄玠裨将,及分道建帅,而执门下之礼益恭,世颇贤之。 金主词:“熏风殿二十里内及巡幸所过五里内,并复一年。” 辛未,御史中丞詹大方言:“责授清远军节度副使、潮州安置赵鼎,辅政累年,不顾国事,邪谋密计,深不可测;与范冲辈咸怀异意,以邀无妄之福;用心如此,不忠孰甚?王文献,一狂士也,鼎方在贬所,尚啖之以利,使之游说。偶然败露者,独文献耳;其诡计所施,人所不知者,又不知几十百人。今文献与守臣龚宽已有行遣,而鼎为诛首,置之不问,则鼎与其党转相惑乱,决无安静之理,非宗庙社稷之福也。”壬申,秦桧进呈,帝曰:“司迁之远地,使其门生故吏知不复用,庶无窥伺之谋。”于是移吉阳军安置。 癸酉,金行台左丞相张孝纯卒。 冬,十月,庚辰,诏昌化、万安、吉阳依旧为军,置守臣,还属县。 壬辰,金立借贷饥民酬赏格。 庚子,诏:“州县文臣初至官,诣学祗谒先圣,乃许视事。”用左奉议郎罗长源请也。长源言:“士大夫皆学夫子之道以从政,而不知所自。望令先诣学宫,以彰风化之本。”后遂著为令。 长源又言:“朝廷通好息民,兴崇学校,多士潜心经史,而终岁未有升进之望。乞以诸州进士解额,留七分以备科举,馀三分归于学校,稍取大观三舍之法参酌增损之,务从简便。”事下礼部。遂以长源知鄂州。 甲辰,金以河朔诸郡地震,诏复百姓一年,其压毙者,官为敛藏。陕西蒲、解、汝、蔡诸郡县,饥民质为奴婢者,官给绢赎为民,放还其乡。 十一月,戊申朔,御史中丞兼侍读詹大方试工部尚书。 己酉,金主猎于海岛,三日之间,亲射五虎,获之。左丞完颜勖献《东狩射虎赋》,金主悦,厚赐之。勖能以契丹字为诗文,凡游宴有可言者,辄作诗以见意。 癸丑,给事中兼侍讲兼直学士院杨愿试御史中丞。 甲子,帝即宫中阅试殿前马步诸军,将士艺精者锡赍有差。自是岁以冬月行之,号内教场。 乙丑,观文殿大学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朱胜非薨。胜非与秦桧有隙,奉祠八年,寓居湖州僧舍。及薨,赠三官为特进。后谥忠靖。 壬申,秦桧请以军器监赵子厚兼权吏部侍郎。桧言今日宗室不可不崇奖,令聚于朝,帝曰:“宗室中之贤者,如尝中科第及不生是非之人,可收置行在,如寺、监、秘书省,皆可以处之。祖宗以来,不用宗室作宰相,其虑思[甚]远,可用至侍从而止。” 桧又奏请依旧置宗学教育宗子,帝可之。 十二月,乙卯,诏临安府及诸郡复置漏泽园。 乙酉,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李文会罢。 御史中丞杨愿,殿中侍御史汪勃,右正言何若,共劾“文会憸邪害政,自登言路,每论一人,必遣家仆密送于门外曰:‘此出上意。’及为御史,又与王文献缔交,俾游说于外,私养台吏,伺台中章疏,枭心虺志,无所不为。陛下讲修邻好之时,傥使奸险小人尚在政地,兽穷则搏,必致为国生事。”疏六上。诏文会落职,依前左朝奉郎、提举江州太平观。愿等又攻之,诏文会筠州居住。 自秦桧再居相位,每荐执政,必选世无名誉、柔佞易制者,不使预事,备员书姓名而已。百官不敢谒执政,州县亦不敢通书问,如孙近、刘炤、万俟禼、范同、程克俊及文会等,不一年或半年,必以罪罢。尚疑复用,多使居千里外州军,且使人伺察之。 甲午,金主至自东京。 庚子,御史中丞兼侍讲杨愿充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辛丑,复诏愿参知政事。 壬寅,诏:“自今北使在庭,尝借官奉使者,并权立借官班。”自是遂为故事。 癸卯,金贺正旦使金吾卫上将军、殿前右副都点检布萨温、安远大将军、充东上閤门使高庆先,见于紫宸殿。 以右正言何若试谏议大夫。 丙午,秘阁修撰、两浙转运副使王鈇权尚书户部侍郎;权尚书户部侍郎李椿年,以忧去官。 金以龙虎卫上将军亮为中京留守。 亮为人僄急,残忍任数。初,金主以太祖嫡孙嗣位,亮意以其父宗干乃太祖长子,而己亦太祖孙,遂怀觊觎。在中京,专务立威以压伏小民,与明安萧裕深相结。 是岁,右宣教郎、直秘阁、主管佑神观朱弁卒于行在。秦桧恶洪晧,故弁亦不得迁,逾年卒。 融州观察使、行营右护军选锋统制、知洋州、节制巴、蓬、洋州屯驻军马王俊卒。 俊行军纪律严明,退者必诛,军中号为“王开山”,言其所向无前也。然性强,好犯上,吴玠亦畏其反复而喜其勇,常厚遇之。 ◎宋纪一百二十七 ∷起旃蒙赤奋若正月,尽强圉单阏十二月,凡三年。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绍兴十五年金皇统五年 春,正月,丁未朔,初行大朝会礼于大庆殿,黄麾仗三千三百五十人,视东都旧仪损三之一。辇出房,不鸣鞭,以殿狭也。建炎以来,正、至不受朝,但宰臣率百官拜表称贺而已。及太后还宫,言者以为请,乃讲行焉。 己未,分经义、诗赋为二科以取士。 辛酉,初籍千亩。 戊辰,命权户部侍郎王鈇措置两浙经界。 李椿年既以忧去,秦桧请用铁。帝因言经界之法,细民多以为便,桧曰:“不如此,则差役不行,赋税不均。积弊之久,今已尽革。去年陛下放免积欠,天下便觉少苏。”鈇言:“本部员外郎李朝正,尝知溧水县,均税不扰,请与共事。”又言:“今当革诡名挟户,侵耕冒佃,使差有常籍,田有定税,则差役无争诉之烦,催科免代纳之弊。然须不扰而速办,则实利及民。欲更不画图,又造砧基簿,止令逐保排定,十户为一甲,令递相纠合,从实供帐二本,积年所隐,一切不问。如有不实,致人陈告,即将所隐田给以充赏。”从之。 辛未,初命诸路僧道士纳免丁钱。时言者论今官尹皆纳役钱,而僧道坐享安闲,显为侥幸,乃诏:“律僧岁输五千,禅僧、道士,各二千,其住持、长老、法师、紫衣、知事皆递增之,至十五千,凡九等。” 二月,戊寅,帝谓大臣曰:“朕观史册,见古之养士有至二三千人,亦朝廷一盛事。”于是增国学弟子员百人,通旧以七百人为额。寻命置上舍三十人,内舍百人。 乙未,全主次济州春水。 己亥,保大军节度使、崇国公璩,加检校少保,进封恩平郡王,以将出閤故也。其官属礼仪,并依普安郡王体例。 三月,辛酉,武信军承宣传、添差江南西路兵马钤辖兼安抚司统制程师回,升本路马步军副都总管,洪州驻答刂。 时师回统兵戍赣上,会诏归北境人,师回有亲兵数百,惮不欲行。守臣秘阁修撰薛弼谕之曰:“公从卒多,不可庇,公能遣此属,朝廷必多公。”师回承命。既而省府趣师回就道。师回舟行过大孤山,舟人告毋作乐,恐龙怒,师回故命奏乐。少顷,黑云四合,有物涌波间,师回射中其目,即还入水,风亦息。人皆服其勇。 甲子,帝谓大臣曰:“交邻国之道,当以守信为主。”秦桧曰:“臣观真宗皇帝时,虽远蕃小国如溪洞之类,亦必委曲调护,不欲起兵端,可谓至仁矣。”时金人来索北客之在南者,桧因遣敷文阁待制周襟、马观国、史愿北还。 戊辰,金主次天开殿。 己巳,帝策试南省举头林机等于射殿。 四月,戊寅夜,彗出东方。 癸未,赐正奏名进士刘章等三百人及第、出身、同出身,正奏名张鎡新科明法及第。甲申,特奏名林洵美等二百四十七人,武举正奏名应褒然等二人,特奏名三人,授官有差。 丁亥,赦天下。前四日,帝谓秦桧:“彗星见,朕甚惧焉。卿等可图所以消弭之道。”桧秦太宗、真宗朝尝缘彗星疏决狱囚等事,帝曰:“且降诏以四事为主,避殿,减膳,宽民力,出滞狱。”于是手诏监司、郡守条具便民事目;宪臣巡行,亲决狱事。至是肆赦。”勘会数十年来边臣邀功生事,今当兼爱内外,期于并生;勘会数十年来学者党同伐异,今当崇雅黜浮,抑其专门私己;勘会累年以来兵革不息,近者讲和罢战,正以保全生灵,爱惜民力。已降手诏,委诸路监司、郡守措置裕民事目,务要必行,以施实德。” 庚寅,成州团练使、知叙州邵隆齐。 隆在金州,数以兵出敌境,秦桧恨之。至是因饮酒暴卒,年五十一,或谓桧密使人鸩杀之。叙人皆悲哭,为之罢市。 五月,戊午,正侍大夫、忠州防御使、添差荆湖南路马步军副都总管白常,移潭州驻答刂。 时金人来索在南将士,常亦在遣中。同行者悉为敌效力,常独不肯往,曰:“丈夫死则死耳,不能为反覆士。”每自书头衔曰:“前熙河经略使白常”,右副元帅完颜杲见之,不悦也。后欲强官之,竟托疾以免。常有产在德顺,熙河守将恶之,大詈曰:“自常既臣我家,而尚宋官乎!”械系久之,常不屈而止。 金初用御制小字。 甲子,金国贺生辰使、龙虎卫上将军、殿前左副都点检完颜宗永,副使通议大夫、充翰林待制程寀,见于紫宸殿。初燕垂拱殿,辞,亦如之。 丙寅,天申节,百官用乐上寿于紫宸殿。 丁卯,赐宗永等燕射于教场,自是遂为故事。 初,宗永等将至,秦桧言于帝曰:“使人及期而来,盖由待之以礼,示之以信故也。”帝曰:“大抵为国之道,既不能强,又不能弱,则兵连祸结,无有已时。朕何惜为天下生灵少屈耶!” 于是遣吏部侍郎陈康伯接伴,而和州防御使、知閤门事钱恺副之。宗永甫入疆,帝以端午,遣中使赐扇帕于洪泽,宗永言:“上国是日例贺,当北面再拜,且接伴使副同之,乃敢受。”康伯以旧制却之。或谓康伯:“此细故,朝廷必不惜。”康伯曰:“今曲从之,后为例,不复可改,且辱命自我始。况所求无厌,宁能尽从之乎!”宗永卒受赐,因自辨,数曰“接伴慢我”。朝廷闻之,惧生事,侍御史汪勃即劾康伯酬对辱国,请罢之以副惇信睦邻之意,乃出康伯知泉州,而恺亦降为舒州团练使。 金主日与近臣酣饮,或继以夜。壬申,平章政事完颜勖上疏谏,金主为止酒,仍布告廷臣。 六月,乙亥朔,日有食之。 丁丑,帝幸秦桧新第。后八日,降制,加恩封桧妻魏国夫人王氏为韩国夫人,熺妻淑人曹氏为和义郡夫人,孙右承事郎埙、堪、坦并直秘阁,赐三品服。时埙年九岁。 乙未,命给事中李若谷权户部侍郎。 丙申,刑部侍郎周三畏,进权本部尚书。 七月,戊午,诏庐、光州上供钱米展一年,用转运司请也。帝曰:“人皆知取之为取,而不知予之为取。若稍与展免,俟其家给人足,税敛自然易办。”淮南平时一路上供内藏绸绢九十万匹有奇,至绍兴末年,才八千匹尔。 八月,丙子,尚书右司郎中林乂权吏部侍郎,右司郎中钱时敏权工部侍郎。 己卯,诏:“自今太学及州县释奠先圣,并令宗子侍祠。” 丙戍,左朝散大夫、知南康军张元礼,乞免牛税一年。帝曰:“天下之物,不当税者其众,如牛、米、柴、面之类是也。”秦桧曰:“去岁浙中艰食,陛下令不收米税,故江西客贩俱来,所全活者不可胜计。” 戊戍,金主发天开殿。 辛丑,增太学弟子员二百人。 时夏人重建太学,亲释奠,弟子员赐予有差。 自建炎初,省诸路提举常平官,并其职于提刑司。次年,朝议复置,且讨论其得失,书成未颁,而帝南渡。继而言者谓常平之法不可行,遂寝。中间常平之职,常隶发运司,亦隶经制司,已而复隶提刑司。至是王鈇言:“常平一司,钱谷敛散,宜专使领之,请复置诸路提举官。”九月,诏以诸路提举茶盐官为提举茶盐常平公事,川、广以宪臣兼领。 知和州刘将乞展免夏税一年。帝谓宰执曰:“言事与行事不同,若此行事,便有实利及民。”秦桧曰:“儒者所陈王道,不过爱民。”帝曰:“然。” 帝亲书“一德格天之閤”赐太师、左仆射秦桧,又金镀银洗锣、唾壶、照匣等物赐之。 甲寅,起居舍人钱周材权尚书刑部侍郎,国子司业严抑权工部侍郎。时将遣二人出疆,乃有是命。 庚申,金主至自东京。 辛酉,以钱周材为贺金国正旦使,閤门祗候俞似副之;严抑为贺生辰使,閤门祗候曹涭副之。 时虔、梅及福建剧盗有号管天下者,其徒日众,攻掠县镇,乡民多结砦自保。先是福建帅臣莫将上言:“漳、泉、汀、剑四州接江西、广东之境,游手从贼,熟识山路,引其直冲山路,如入无人之境。官军不习山险,多染瘅疠,艰于掩捕。乞委四州守臣,募强壮游手每州一千人为效用。”时统制官张渊措置本路盗贼,请逐州先招五百人。既而将改帅广东,以知虔州、集贤殿修撰薛弼为福建帅。是月,弼入福建,沿途盗贼。弼令迓兵列队伍,扬金鼓,声言“新帅以虔兵至矣”,贼不敢犯。 冬,十月,癸未,敷文阁直学士、枢密院都承旨兼侍读李若谷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寻兼参知政事。 戊子,宝文阁直学士、提举亳州明道宫晏敦复卒于明州。 方议和之始,敦复力抵屈己之非。秦桧使人啖以利曰:“公若曲从,两地旦夕可至。”敦复曰:“吾终不以身计而误国家;况姜桂之性,到老愈辣,请勿复言。”桧卒不能屈。帝尝面谕曰:“卿鲠〈山尚〉直言,无所间辟,可谓无忝尔祖矣。” 辛卯,金追赠太祖谥曰应乾兴运昭德定功睿神庄孝仁明大圣武元皇帝。 己亥,命中书舍人段拂权户部侍郎。 十一月,甲辰,右朝散大夫、主管台州崇道观滕膺卒。 方腊之反也,膺为台州司户参军。贼徒吕师囊以万众围城,膺率军民捍之,数月不能拔。台人为立祠祀之,后名其庙曰义灵。 丙辰,检校少保、奉国军节度使、侍卫步军都虞候、金、房、开、达州安抚使、知金州兼枢密院都统制郭浩薨,谥恭毅。 戊午,右谏议大夫何若试御史中丞,侍御史汪勃试右谏议大夫。 丙寅,右司员外郎王循友权礼部侍郎。 闰十一月,己卯,诏罢新科明法。 丙戍,诏提举秘书省月给公使钱三百缗。 丁酉,太学博士王之望,请仿端拱、咸平故事,悉取近郡所开《经典释文》,令国子监印千百帙,俾郡县各市一本,置之于学,帝曰:“古人读书,须亲师友,虽未必尽得圣经妙旨,然亦自有渊源。今士大夫未有自得处,便为注说,以为人师,此何理也?” 宁国军节度使、权主奉益王祭祀安时薨。辍朝一日,赠少师,追封清化郡王。 十二月,戊申,金增谥始祖以下十帝,增太宗谥曰体元应运世德昭功哲惠仁圣文烈皇帝。 丁卯,金骠骑上将军、殿前右副都点检蒲察说,正议大夫、尚书刑部侍郎吴磐福,来贺来年正旦。 是月,郭仲荀卒于台州。 初,建康府御前都统制王德,以清河郡王张俊之侄子盖及俊亲将马立、顾晖并为统制官。至是俊解兵柄已久,德浸不礼子盖等而罢之。俊怒,每诉诸朝,左仆射秦桧亦忌其勇,诏乃罢德为浙东总管,以统制官王权代之。 时福建土寇未平,本路钤辖李贵,领兵讨管天下失利,为贼所执。转运司申枢密院,言闽人勇于私斗,怯于公战,莫将所招游手,易聚难散,于事不便,诏下安抚司共议。薛弼以为广东总管韩京,每出必捷,正以所部多土人,故所向克捷。今本部素无士兵,故连年受弊。弼又谓前守赣上,有武翼郎周虎臣、成忠郎陈敏,各有家丁数百人,皆能战,比之官军,一可当十,遂辟虎臣为本路将官,敏为汀、漳巡检。又请拣取二人家丁,日给钱米,责以捕贼,期于必灭,与漕司合奏,号奇兵。自此岁费三万六千缗,米九千石,而土寇遂平。虎臣,开封人;敏,石城人也。 时监司、郡守多献羡馀以希进。袁州帑廪充溢,或谓知州事王师心,盍献诸朝。师心不听,以诸县民有逋租,悉为代输之。 福建措置盗贼张渊所部统领官邵宏渊,性质直而喜功,渊恶不用,且衔其尝对众相折,杖之百,斥入卒伍。宏渊之客钟鼎,走行在上书,为辨曲直,左仆射秦桧怒,始创听读之名,羁鼎于福之郡学。鼎求于帅臣薛弼,乞依所亲于永福,弼许之。鼎复诣阙上书,弼自劾,降一秩。 绍兴十六年金皇统六年 春,正月,壬申,金主封太祖诸孙为王;以褒为葛王,寻授兵部尚书。 乙亥,金主畋于磨棱。甲申,金主还京师。 戊子,太学外舍生以千人为额。 庚寅,金以边地与夏国。 辛卯,帝致斋于内殿。壬辰,亲飨先农于东郊,牲用少牢,配以后稷。帝御通天冠,绛纱袍,诣亲耕位亲耕,九推乃止。遂登观耕坛,命宰执、使相、侍从、两省、台谏行五推之礼,庶人终千亩焉。 金主如春水,出猎,误入大泽中,金主马陷,因步出,亦不罪导骑。 二月,壬寅,诏:“诸路淫祠非在祀典者,并日下毁去。”以左司郎中李柽请也。 丙寅,金右丞相濮王韩企先薨。 企先为相,每欲为官择人,专以培植奖励后进为己任,推毂士类,甄别人物。一时台省多君子,弥缝阙失,议论必归于正,时称贤相。后谥简懿。 三月,庚子朔,诏有司建武学。先是士人上书者多以为言,帝数谕大臣以文武之道不可偏废,祖宗自有故事,至是乃考卜焉。 壬申,金以谭国公阿里布为行台右丞相。 阿里布,宗室子也,屡从征伐有功,尝以左监军随宗弼复河南,故有是擢。 壬午,复桂阳监临武洞为县。 乙未,增建太庙。 时新祭器将成,而太庙殿室狭,至不能陈列。给事中段拂请正殿从西增六间,通旧为十三间,其中十有一间为十一室,东西二间为夹室,又作西神门,册宝殿,祭器库。 己亥,工部奏立淮东、江东、两浙、湖北诸县岁较营田赏罚格。其法以绍兴七年至十三年所收课利最多,酌中者为额。每县令以十分为率,取二分赏之。岁收增三分至一分以上,并减磨勘年;仍以最亏一县为罚。 金主以上京宫室太狭,是月,始役五路工匠撤而新之。规模虽仿汴京,然仅得十之一二而已。 夏,四月,庚子朔,金主至自春水。以同判大宗正事宗固为太保、右丞相兼中书令。 戊午,兵部上武士弓马及选试去留格。初补入学,步射弓一石。若公私试步骑射不中,即不许试程文。其射格,自一石五斗以下至九斗,凡五等。帝可其奏,因谕辅臣曰:“国家武选,所系非轻,今诸将子弟皆耻习弓马,求换文资,数年之后,将无人习武矣,岂可不劝诱之!” 金行台右丞相阿里布薨。 五月,辛巳,命权吏部王循友、权户部侍郎。李朝正编类诸路监司郡守条上裕民事件。 丙戍,诏作景钟。钟高九尺,天子亲祠上帝则用之,以皇祐黍尺为准。既成,命秦桧铭之。 丁亥,金主使金吾卫上将军、彰德军节度使乌古论海、昭武大将军、同知宣徽院事赵兴祥来贺天申节。 辛卯,金以左宣徽使刘筈为行台右丞相。 筈以能得皇后意,故擢为相,仍兼判左宣徽使。留京师时,河南官吏滥杂,或请厘革之,筈曰:“废齐用兵江表,求一切近效,其所用人不必皆以章程,故有不由科目而为大吏,不试弓马而握兵柄者。今抚定未久,姑收人心,奈何为是纷更也?”遂仍其旧。 宇文虚中既留金,累官礼部尚书兼承旨。虚中恃才轻肆,好讥讪,贵人达官,往往积不能平。虚中尝撰宫殿榜署,恶虚中者摘其字以为谤讪。会有告虚中谋反者,诏有司鞫治,无状,乃罗织虚中家图籍为反具。虚中曰:“死自吾分。至于图籍,南来士大夫家家有之。高士谈图书尤多于我家,岂亦反耶?”有司承风旨,并逮士谈。六月,乙巳,杀虚中及士谈,金人冤之。士谈,琼之孙,尝为忻州户曹参军,降金,官至翰林学士。 丁未,秦桧奏淮东盐课增羡,乞推赏,帝曰:“推赏之典,尤所当慎。今年有羡,次年必亏,益民之食盐,止如是也。” 癸丑,监察御史巫伋请申严有司,所在刑狱,不得为非法之具,如仁和、钱塘所用浮匣、命绳之类,违者抵罪,诏刑部禁止。 己未,分遣医官循行临安,疗病者,至秋乃止。后以为例。 监察御史陈积中论监司州县淹留词斥之弊,请令诸部每季检举,劾其尤者,从之。 是月,安南献驯象十。 秋,七月,壬申,检校少傅、保信军节度使、和国公张浚,落节钺职名,依旧特进、提举江州太平观,连州居住。 先是浚因星变,欲力论时事以悟帝意,以其母计氏年高,言之必被祸,恐不能堪。计氏见其形瘠,浚具言所以,计氏诵其父咸绍圣初举制科策曰:“臣宁言而死于斧钺,不忍不言而负陛下。”浚意遂决,即上疏言:“当今事势,如养大疽于头目心腹之间,不决不止;决迟则祸大而难测,决疾则祸轻而易治。惟陛下谋之于心,断之以独,谨察情伪,预备仓卒,庶几社稷有安全之理。不然,日复一日,后将噬脐,此臣所以食不下咽而一夕不能安也。”秦桧见之,大怒。御史中丞何若即奏:“浚建造大第,强占民田,殊失大夫省愆念咎之礼。居常怨恨,以和议非便,惟欲四方多事,侥幸再进,包藏祸心,为害实大。望赐降黜,以为臣子喜乱徇私之戒。”故有是命。 戊子,言者乞禁福建民间私藏军器,帝曰:“此自有法,宜令民通知。若绝其源,则盗自不作矣。” 壬辰,提举秘书省秦熺奉诏立定献书赏格,诏镂板行下:应有官人献秘阁阙书善本及二千卷,与转官,士人免解,馀比类增减推赏,愿给直者听,诸路监司守臣访求晋、唐真迹及善本书籍准此。” 八月,辛丑,筑高禖坛。 初,监察御史王鎡,以上继嗣未立,请行亲祠高禖之礼。礼官言:“自祖宗以来,惟两制侍祠,虽《大唐月令》、《政和新礼》有天子亲享之仪,而未尝举,乞命执政侍祠。”乃改筑于圜丘之东,高咫而广五倍。 诏访遗书于西蜀,仍委逐路帅臣。 壬子,将作监边知白权尚书户部侍郎,右司员外郎周执羔权礼部侍郎。甲寅,以边知白为贺金国正旦使,武节郎兼閤门宣赞舍人孟思恭副之;周执羔为贺生辰使,左武大夫、知閤门使宋钱孙副之。先是奉使者得自辟十人以行,赏典既厚,愿行者多纳金以请,执羔始拒绝之。 金以所教神臂弓弩手八万人讨蒙古,连年不能克。是月,令汴京行台尚书省事萧保寿努与蒙古议和,割西平河以北二十七团寨与之,岁遗牛羊米豆,且册其长为蒙古国,蒙古不受。 九月,甲戍,端明殿学士、提举万寿观兼侍读何铸为大金国信使,宾德军节度使、提举万寿观邢孝扬副之,以迎请宗族故也。 丙申,诏:“武成王庙从祀诸将,升赵充国王于堂,降韩信于庑下。”用祠部员外郎、权国子司业陈诚之请也。 是月,刘豫死于金临潢府。 冬,十月,丁酉朔,新礼器成。戊戍,帝观于射殿,宰执、侍从、台谏、南班宗室、礼官、正刺史以上皆与观,撞景钟,奏新乐,用皇祐故事也。 徽猷阁待制、提举江州太平观刘子羽卒,年五十。 子羽在泉州,尝献时宜八事:论淮甸郡县不必尽守故城,各随所在,据险置寨,守以偏将;故长驱深入,则我缀其后,二三大将浮江上下为之声援。论荆、襄宜合为一路,置帅公安,益兵聚粮,为战守计。论三衙寡弱未振,宜益增禁卫。论守江宜轻戍江北,重戍江南。论舟船当讲求训练,使大舰利于控扼,小舟利于走集。论南兵剽悍可用,请别立统帅。论江、淮、陕、蜀之兵当互为声援。论募兵,请于荆、粤收集诸盗。后皆不行。 十一月,庚午,言者论:“近来诗赋、经术,各以旧试人数分取,其间不无轻重。大抵习诗赋者多,故取人常广;治经术者鲜,故取人常少。今若专以就试之人立定所取分数,则诗赋人常占十之七八,而治经术者止得十之一二,但恐浸废经术之学矣。望命有司再加讨论,如通经之人有馀,听参以策论,圆融通取,明立分数,庶几主司各有遵守。”帝曰:“当日行诗赋,为士人不读史;今若专用诗赋,士人不读经。大抵读书当以经义为先,所论宜令礼部看详以闻。” 癸酉,帝斋于文德殿。 丙子,合祀天地于南郊,始命普安郡王亚献,恩平郡王璩终献。是岁,备祭器,设八宝,如政和之仪。太史局令胡平言三台星见。礼毕,帝御行宫,赦天下。 庚辰,复置荆门军当阳县。 自建炎渡江,始废御书院;癸未,诏复之。 癸巳,权尚书工部侍郎钱时敏移兵部侍郎,军器监徐琛权工部侍郎。 十二月,己亥,彗出西南方。诏避殿,减膳。 辛酉,金使龙虎卫上将军、会宁尹卢彦论,定远大将军、四方馆伴使张仙寿,来贺来年正旦。 是岁,西夏尊孔子为文宣帝。 绍兴十七年金皇统七年 春,正月,己卯,诏曰:“朕惟军兴二十馀年,黎元骚动,故力图罢兵以冀休息。今疆埸无虞,流徙有归,四境之内,举获安堵,朕心庶几焉。尚虑监司、郡守不能深体朕意,致或刻削苛细,进献羡馀,失朕爱民本旨。自今敢有违戾,仰御史台弹劾,监司各许互察;部内犯而失按,必与并坐。布告中外,咸体朕意。 左朝议大夫李椿年权尚书户部侍郎。 癸未,金以西京鹿囿为民田。 己丑,诏:“近免税米,而所过尚收力胜钱,其除之,其馀税则并与裁减。”帝因言:“薪面亦宜免税。商旅既通,更平物价,则小民不致失所矣。” 辛卯,左迪功郎陈介言:“国家颁降乡饮酒仪式,而诸郡所行,疏数不同。请令三岁科举之年,行之于庠序,即古者三年大比饮酒于序之意也。”国子监言:“唐人亦止行于贡士之岁,宜依介所请。如愿每岁举行者,听从其便。”从之。 壬辰,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李若谷参知政事,御史中丞何若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二月,乙未朔,右谏议大夫兼侍讲汪勃试御史中丞。 甲辰,帝斋于内殿。时将祀高禖,乃以太师、尚书左仆射秦桧为亲祠使。 乙巳,帝亲祠青帝于东效,以伏羲、高辛配,普安郡王终献。又祀简狄、姜嫄于坛下,牲用太牢,玉用青,币仿其玉之色,乐舞如南郊之制。礼毕,御端诚殿受贺。 己酉,封才人刘氏为婕妤。 辛亥,改造殿前司寨为瓦屋,用领都指挥使职事杨存中奏也。南渡初,诸营皆覆茅,焮火屡惊,故存中以为请。 三月,丁卯,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宁国军承宣使、鄂州驻答刂御前左军统制牛皋卒。前一日,都统制田师中大会诸将,皋遇毒而归,知其必毙,乃呼亲吏及家人嘱以后事,至是卒。或谓秦桧密令师中毒之,闻者莫不叹恨。 乙酉,太师、尚书左仆射、魏国公秦桧,以郊恩徙封益国公,自是建旄、封国之在北者皆改命。时有请置益国公官属者,桧虽不行,亦不加罪焉。 戊子,安民靖难功臣、太傅、醴泉观使、清河郡王张俊,移节静江、宁武、靖海军;扬武翊运功臣、太傅、醴泉观使、咸安郡王韩世忠,移节镇南、武安、宁国军。 权尚书户部侍郎边知白,移吏部侍郎。 是月,金人与蒙古始和,岁遗牛、羊、米、豆、绵、绢之属甚厚。于是蒙古长鄂罗贝勒自称祖元皇帝,改元天兴。金人用兵连年,卒不能讨,但遣精兵分据要害而还。 夏,四月,己亥,御史中丞兼侍讲汪勃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甲寅,皇太后朝景灵宫。 戊午,金主宴群臣于便殿。金主醉,以剑逼其弟元,使强饮,元惧而出,命左丞宗宪追之,宗宪与俱去;乃命户部宗礼跪于前,手杀之。 己未,诏责授清远军节度副使、吉阳军安置赵鼎,遇赦永不检举。右修职郎石恮,追毁出身以来文字,除名勒停,特免真决,送浔州编管。 初,鼎贬潮州,守臣徐璋为之治第,且馈饷之。恮时为录事参军,数与鼎相见。及是恮代归,而璋已卒,守臣左朝散大夫翁子礼发其事,下大理,鞫实。鼎坐不自省循,请托州郡借人抄书,因令干官顾湜嘱恮供给书写人,于是恮大收人户盐钱,节次应副使用,又受璋馈送八百馀缗,璋又盗官钱为鼎盖造第宅,通计一万馀缗,绸绢三千六百馀匹,故有是命。 五月,己巳,徽猷阁直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洪晧,责授濠州团练副使,英州安置。晧丁内艰,既终丧,复遂祠请。于是直徽猷阁王洋知饶州,而左奉议郎陈之渊添差通判,二人与右承议郎、通判州事李勤积不相能。勤幸以讦进,告晧有欺世飞语,洋、之渊皆与闻之。殿中侍御史余尧弼,即奏晧造为不根之言,簧鼓众听,几以动摇国是,请窜遐裔,洋、之渊亦宜置之典宪,诏罢洋、之渊,而晧有是命。 金中京留守亮,召还京师,同判大宗正事,加特进。 辛巳,金主使龙虎卫上将军、殿前右副都点检完颜卞、宁远大将军、东上閤门使大珪,来贺天申节。 六月,癸巳朔,帝谕宰执曰:“临安居民皆汲西湖,近来为人扑买作田,种菱藕之类,沃以粪秽,岂得为便?况诸库引以造酒,用于祭祀,尤非所宜,可禁止之。”又曰:“沿江石岸,令速修之,迟则冲损害民,费工必倍。” 丁酉,金主杀横海军节度使田瑴,左司郎中奚毅,翰林待制邢具瞻及王植、高凤廷、王敬、赵益兴、龚寻鉴等。 秋,七月,金以太白经天,曲赦畿内。 壬申,武泰军节度使、知荆南府事刘锜提举江州太平观,从所请也。锜镇江陵凡六年。 癸酉,敕令所奏:“诸遭丧应解官,而临时窜名军中,规免执丧者,徒三年;所属知情而为申请起复者,减二等。”先是帝数论大臣以为有伤风教者,至是立法。 甲申,提举太平观张阐请老。帝曰:“此吾初年词命之臣。”命以敷文阁待制致仕。 戊子,行营右护军都统制吴璘,改充御前诸军统制兼知兴州。 八月,乙未,帝谓宰执曰:“朝廷于临安不免时有所需,如御膳米,初以日供,今则月一取之,庶不缘此扰民也。” 癸卯,责授清远军节度副使赵鼎卒。 鼎在吉阳三年,故吏门人皆不敢通问。广西经略使张宗元时遣使渡海,以醪米馈之。秦桧令本军月具鼎存亡申尚书省,鼎知之,遣人呼其子汾,谓之曰:“桧必欲杀我,我死,汝曹无患,不尔,诛及一家矣。”乃不食而卒,年六十三。四方闻之,有泣下者。 乙巳,直秘阁、知临安府沈该为尚书礼部侍郎,权工部侍郎赵不弃充敷文阁待制、知临安府。丙午,召龙图阁学士、知绍兴府詹大方为工部尚书。戊申,以该为贺大金正旦使,閤门宣赞舍人苏晔副之;大方为贺生辰使,閤门宣赞舍人容肃副之。 己未,宝文阁学士王?奂提举万寿观。 ?奂知平江府,以疾请奉祠,而两浙转运判官汤鹏举奏其应办国信,每事丰腆,并无遗阙,乃有是命。?奂至行在数日卒,赠右银青光禄大夫,赐银绢五百匹两,例外官子孙一人,官给葬事。 九月,乙丑,户部具到诸路月桩钱数。帝曰:“科敛之烦,富者犹不能堪,下户何所从出!若计诸州羡馀以减月桩钱,诚宽民力。” 甲戌,右朝散郎、直秘阁吕摭,除名,梧州编管。 秦桧追恨颐浩不已,使台州守臣曹惇求其家阴事。会摭妻姜氏告摭丞其庶弟之母,送狱穷治,摭惧罪阳瘖,乃以众证定罪,于是一家破矣。 丙子,资政殿学士、四川宣抚副使郑刚中罢。 先是殿中侍御史余尧弼,劾“刚中天资凶险,敢为不义,专与异意之徒合为死党。妄用官钱,纵使游士摇唇鼓舌,变乱黑白。四川都转运司,盖总四路财计以赡军须也,俾乘间上书,并归宣司,则是制军、制食通而为一,虽密院、户部不得如此,祖宗维持诸路之计,于此扫地。不知刚中封靡自植,欲以何为?总领司建置之意,盖与诸路一体,刚中怒形于色,不欲总司举职,朝廷不得已为之易置,则又扬言以为己能。自古跋扈藩镇敢如此否?”章未报,尧弼又奏刚中奢僣、贪饕、妄作威福、罔上不忠、败坏军政五罪,乃有是命,仍令刚中于鄂州听旨,其随行军实,令湖广总领所交割,具数申省,军兵令都统制田师古拘收,押还本司。 是月,金主出猎至阴山之北,遂至西京。 太保、右丞相宗固薨,以都元帅宗弼为太师、领三省事,都元帅、领行台尚书省事如故。以平章政事完颜勖为左丞相兼侍中,都点检宗贤为右丞相兼中书令,行台右丞相刘筈、左丞萧仲恭为平章政事,李德固为尚书右丞,秘书监萧肄为参知政事。 冬,十月,辛卯朔,日有食之。 癸卯,诏建太一宫于行在。自驻跸以来,岁祀十神太一于惠照僧舍。言者以为未称钦崇之意,乃作宫焉。 甲辰,秦桧进呈殿前、马、步三司管军扈卫十年,取旨推恩。帝曰:“往日将帅出战立功,时有迁转。今休兵日久,如已建节者,固不较计,其它岂无升进之望!当有以系其心,且使后来者知劝。” 丁未,诏:“太常少卿岁以春秋二仲荐献绍兴府园陵攒宫,季秋令监察御史按视。” 己酉,少保、宁远军节度使、领殿前都指挥使职事杨存中为少傅,以扈卫十年推恩也。 壬子,金平章行台尚书省事奚宝卒。 十一月,丁卯,权礼部侍郎周执羔,请复赐新及第进士闻喜宴于礼部贡院,从之。 癸酉,金以工部侍郎布萨达蔓为御史大夫。 乙亥,左奉议郎洪适、右朝散郎、通判濠州曾恬并罢。 适通判台州,与守臣曹惇不相能。恬,公亮孙也,为大宗正丞。秦桧专政,士方求媚以取要官,而恬自守无所诎。殿中侍御史余尧弼,论适奸险强暴,得自家传,在台州贪墨逾滥;恬纵脱不检,自谓赵鼎门人,常怀怨望,遂绌之。既而恬又坐擅兴工役贬秩。 己卯,金主命减常膳羊豕五之二。 癸未,金以尚书左丞宗宪为行台平章政事,以同判大宗正事亮为尚书左丞。 是月,金主复归上京。 时右丞亮务揽权柄,用其心腹为省台要职,引萧裕为兵部侍郎。一日,因召对,语及太祖创业艰难,亮呜咽流涕,金主以为忠。 十二月,丁未,郭武郎、閤门祗候张昂充东南第十四将。 甲寅,资政殿学士郑刚中落职,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桂阳临居住。 先是殿中侍御史余尧弼,再论:“刚中抗命偃蹇,迟留不行。四川自建炎之后,惟知宣抚之尊,盖以去朝廷远,能自立威福故也。方今中兴总揽权纲之时,而刚中乃尔怙权傲慢,请亟赐窜责,以为臣子不忠之戒。”右正言巫伋复论刚中四罪,以为:“驺导儗于乘舆,贿赂溢于私帑,暴无名之敛以重困吾民,告不根之谤以恐动远俗。既被召命,不即引道,而密遣爪牙,窥伺朝政。”故有是命。 丙辰,金主使金吾卫上将军、殿前左副都点检完颜宗藩,安远大将军、充东上閤门使吴前范,来贺来年正旦。 戊午,金参知政事韩昉罢,以兵部尚书秉德为参知政事。 金主未有子嗣,而皇后妒忌。群臣莫敢言。右丞相宗贤劝金主选后宫以广继嗣,金主乃遣使挟相士,下两河诸路选民间室女,得四千馀人,皆令入宫。宗贤于皇后为母党,后专政,宗贤未尝依附,论事无顾忌,后以此怨之。 是岁,夏改元天盛。策举人,始立唱名法。 ◎宋纪一百二十八 ∷起著雍执徐正月,尽上章敦牂三月,凡二年有奇。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绍兴十八年金皇统八年 春,正月,甲子,以永祐陵近在会稽,准先朝故事,春秋二仲以太常少卿荐献,季秋刚御史按视。 丁丑,左承议郎张阐添差通判泉州。 自秦桧专国,朝士为所忌者,终身以添倅或帅幕处之,未尝有为郡者。 二月,乙未,参知政事段拂罢,为资政殿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以殿中侍御史余尧弼、右正言巫伋奏劾之也。章再上,寻落职,兴国军居住。 签书枢密院事汪勃兼权参知政事。 壬子,右承事郎、监登闻鼓院徐琏面对,言:“自昔帝王必有佐命之臣,功铭鼎彝,侑食清庙,以劝万世。国家远稽三代,肇造原庙,凡在佐命辅弼,皆绘像庙廷,以示报功之意。陛下绍开中兴,复崇原庙,如祖宗之制,而累朝配飨辅弼不过十馀人,今其家之子孙,必有绘像存焉,望诏有司访求,摹于景灵宫廷之两壁。”诏礼部讨论。 乙卯,金主如天开殿。 三月,壬申,名行宫之南门曰丽正,北门曰和宁。 时殿前招军,多诱致乡民及负贩者。丁丑,命川中大将吴璘、杨政招流民之失所者,遣发以补其额。 壬午,资政殿大学士、提举万寿观兼侍读秦熺知枢密院事。 秦桧问敕令所删定官胡宁曰:“儿子近除,外议如何?”宁曰:“外议以为相公不必袭蔡京之迹。”宁,安国子也。 乙酉,诏:“私擅渡淮及招纳叛亡之人,并行军法。”后诏:“津载及巡防人故纵,与同罪;失察者,减一官。” 夏,四月,戊子朔,日有食之。 庚寅,策试正奏名进士于射殿,王佐以下三百三十人赐及第、出身。 庚子,左中大夫、知枢密院事秦熺罢,为观文殿学士、左通奉大夫、提举万寿观兼侍读、提举秘书省。熺言:“父子共政,理当避嫌。”故有是命。仍诏熺应干请给,并依见任宰臣例,立班左右仆射之次。 辛丑,金遣参知政事秉德廉察官吏。 乙巳,特奏名进士俞舜凯等四百五十七人,武举进士柯燕等七人,特奏名一人,赐第、授官有差。 庚戌,金主至自天开殿。 先是金命修《辽史》,甲寅,告成。 五月,辛酉,权礼部侍郎兼直学士院沈该言:“国家秉火德之运以王天下,望用故事,即道宫别立一殿,专奉火德,配以阏伯而祀以夏至。”从之。后建殿于太一宫,名明离。 甲子,绘配飨功臣像于景灵宫廷之壁,皇武殿赵普、曹彬,大定殿薛居正、石熙载、潘美,熙文殿李沆、王旦、李继隆,美成殿王曾、吕夷简、曹玮,治隆殿韩琦、曾公亮,大明殿富弼,重光殿司马光,承元殿韩忠彦,凡十有六人。 丙子,金主使龙虎卫上将军、会宁尹萧秉温、昭武大将军、充东上閤门使申奉颜,来贺天申节。始燕射于玉津园,自是遂为故事。 癸未,保信军节度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添差两浙东路马步军副都总管李显忠,落军职,降授平海军承宣使、提举台州崇道观,本州居住。 先是金使尝言显忠私遣过界,诏令分析。会显忠上恢复之策于朝,奏桧怒,乃奏显忠不遵禀闻,止用申状,故有是命。 六月,癸巳,帝谓大臣曰:“每岁决狱,闻宪臣第遣属官代行,徒为文具。可令亲往所部,具所决名申尚书省。” 诏:“自今尝于伪楚明受伪命之人,不得辄至国门。” 时左从事郎廉布入都调官,右正言巫伋言:“布乃张邦昌之婿,覆载所不容,而无忌惮若此,望赐处分。”故有是旨。 庚子,命监司、郡守约束县令,无使非理扰民。 甲辰,用太常寺主簿兼权秘书省校勘书籍林大鼐议,始祀九宫贵神于东郊。坛二成,高三尺,方十有二尺。上为小坛九,纵广皆八尺,高尺有半。岁春秋二仲祀以少牢,礼如感生帝。 乙巳,敷文阁待制、知临安府赵不弃守尚书工部侍郎。 丙午,贤妃潘氏薨。妃,元懿太子母也。 乙卯,金以平章政事萧仲恭为行台左丞相,以左丞亮为平章政事,以都点检唐古辨为尚书左丞。 秋,七月,乙丑,右朝奉大夫、新江西转运判官贾直清,请于县官中以有出身人兼县学教导,帝谓大臣曰:“州县选官教导,乃教化本原,将来三年科场,亦有人材可备采择。”乃令礼部参酌,如所请。 知临安府汤鹏举请修淮、浙沿流皇华使馆,从之。 乙亥,金御史大夫布萨达曼罢,以侍卫亲军都指挥使阿鲁岱为御史大夫。 戊寅,以尚书左丞唐古辨奉职不谨。杖之。 八月,癸巳,权礼部侍郎沈该,乞四川类省试合格不赴殿试人,第一等并赐进士出身,馀人同出身,从之。 丙申,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汪勃罢。 勃为言者所攻,以亲老,乞归养。诏依旧职,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丁酉,工部尚书詹大方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寻权参知政事。 戊戌,金监修国史、太师宗弼等进《太祖实录》。 庚子,金以尚书左丞相勖领行台尚书省事,以右丞相宗贤为太保、尚书右丞相。丙午,以行台左丞相萧仲恭为尚书左丞相。 癸丑,刑部尚书兼权吏部尚书周三畏罢。以侍御史余尧弼论其兼领二曹,一切要誉,归怨朝廷也。 甲寅,国子司业陈诚之权尚书吏部侍郎。 大理卿韩仲通权刑部侍郎。 闰月,庚申,亲卫大夫、忠州刺史、鄂州驻答刂御前选锋军同副统制梁兴卒。 兴自太行山率其徒奔岳飞于江夏,从军凡十年。 金宰臣以西林多鹿,请金主出猎,金主恐害稼,不允。 丙寅,金太庙成。 戊辰,权礼部侍郎陈诚之,请太学生入学五年不与荐及公试不入等者,除其籍,从之。 壬申,命起居舍人王墨卿,武经大夫、惠州刺史、閤门宣赞舍人苏华贺金主正旦;权尚书礼部侍郎陈诚之,武经大夫、吉州刺史、权知閤门事孟思恭贺生辰。 乙酉,诏:“自今奉使下三节人过界,与北人博易者,徒二年;使、副不觉察,与同罪。” 初,福建路自创奇兵,虔、梅草寇不敢复入境。至是悉平。诏以巡检陈敏以所部奇兵四百及汀、漳戍兵之在闽者并为殿前司左翼军,即以敏为统制官,留戍其地。 神武中军,旧止三部,自杨存中职殿前,始增为五军,又置护圣、踏白、选锋、策选锋、游奕、神勇、马步凡十二军。时江海之间,盗贼间作,乃分置诸军以控制之,如泉之左翼,循之摧锋,明之水军,皆隶本司,总七万馀人。由是殿前司兵籍为天下冠。存中又制诸军戎仗,以克敌弓虽劲,而士病蹶张之难,乃增损旧制,造成黄弩,制度精密,彼一矢未竟而此三发矣。 九月,甲辰,侍御史兼崇政殿说书余尧弼试御史中丞。 丙午,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詹大方薨。 丁未,右司谏兼崇政殿说书巫极试右谏议大夫。 丙申,金尚书左丞唐古辨罢;以左宣徽使禀为尚书左丞。 冬,十月,丙辰,御史中丞兼侍讲余尧弼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 辛酉,金太保、领三省事、都元帅、越国王宗弼薨,后谥忠烈。 十一月,乙酉朔,秘书少监张杞,言感生帝之祀,尚寓招提,祭以酒脯,请复用牲、玉,升为上祀,从之。 乙未,金左丞相宗贤、左丞禀等,言州县长吏当并用本国人,金主曰:“四海之内,皆朕臣子,若分别待之,岂能致一!谚不云乎:‘疑人勿使,使人勿疑。’自今本国及诸色人,量才通用之。” 己亥,新州编管人胡铨移吉阳军编管。 先是秦桧尝于一德格天阁下书赵鼎、李光、胡铨三人姓名。时鼎、光皆在海南,广东经略使王铁问右承议郎、知新州张棣曰:“胡铨何故未过海?”铨尝赋词云“驾巾车归去,有豺狼当辙。”棣即奏铨不自省循,与见任寄居官往来唱和,怨望朝廷,鼓唱前说,殊无忌惮,于是送过海编管。 棣选使臣游崇部送,封小项筒过海。铨健步赴贬,人皆怜之。至雷州,守臣王趯,廉得崇以私茗自随,械送狱,且原饷铨。时诸道望风捃摭流人,以为奇货,惟趯能与流入调护,海上无薪粲百物,趯辄津置之,其后卒以此得罪。 辛丑,金以尚书左丞相宗贤为左副元帅,以平章政事亮为尚书左丞相兼侍中,以参知政事秉德为平章政事。 丁未,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邕州观察使董先。添差两浙西路马步军副都总管,平江府驻答刂。 初,岳飞既死,先自武昌召还,为步军司统制。先与管军赵密不协,于是离军,领殿前都指挥使职事。杨存中怜其才,赆遗甚厚。 庚戍,金左副元帅宗贤,复太保、左丞相,左副元帅如故。 十二月,乙卯朔,复连州连山镇为县。 金以右丞相萧仲恭为太傅、领三省事,以左丞相亮为尚书右丞相。 丁卯,布衣孙尧佐上书,乞嗣安定郡王与濮王之封,诏太宗正司具名闻奏。 己巳,大理评事莫濛言:“四方之民,云集二浙,百倍常时,而河渠为甚急,宜命守臣因农之隙,浚其堙塞。”庚午,帝谕大臣曰:“可使漕臣募夫浚治,因以济接饥民,则公私两利矣。” 壬申,宰执进呈经界事讫。帝曰:“诸州月桩钱,昨已例减,要当尽行除罢。”秦桧即谕户部侍郎李椿年、宋贶以经总钱措置赡军。 乙亥,金以左丞相宗贤为太师、领三省事、兼都元帅。 庚辰,金遗金吾卫上将军、殿前右副都点检召守忠,昭武大将军、同知宣徽院事刘君诏,来贺来年正旦。 先是金左丞相亮之为中京留守也,与明安萧裕善。裕倾险敢决,亮每与论天下事,裕揣亮有觊觎心,密谓亮曰:“先太师为太祖长子,德望如此,人心天意,宜有所属。公诚有志举大事,愿竭力以从。”亮喜之,数相荐引,由兵部侍郎迁同知南京留守,改北京同知留守事。 时金旧臣宗弼既殁,皇后益揽事权。奚人萧肄,有宠于金主,复谄事皇后,恣行不法。亮内蓄逆谋,无所顾畏。尚书省令史高怀贞素与亮狎昵,亮尝与各言所志,亮曰:“吾志有三:国家大事,皆自我出,一也;帅师伐国,执其君长,问罪于前,二也;得天下绝色而妻之,三也。”由是小夫、佞人皆知其志。 是岁,夏复建内学,选名儒主之。增修律成,赐名曰《新律》。 绍兴十九年金皇统九年,十二月,改天德元年。己巳,一一四九年 春,正月,甲申朔,帝以太后年七十,即宫中行庆寿礼。 丁亥,诏信阳军拨隶淮西。 己丑,北使召守忠等辞行,置酒垂拱殿。时在上辛祈谷致斋之内,礼官援治平故事请用乐,从之。自是以为例。 戊戌,金太师、领三省事、都元帅宗贤罢。以领行台尚书省事勖为太师、领三省事,以同判大宗正事充为尚书左丞相,亮兼元帅。 亮生日,金主使近侍大兴国赐物,皇后亦有所附赐,金主知之,不悦,杖兴国百,追还其赐物。亮由此愈不自安。充,宗干长子也,寻薨。 丙午,金以右丞相亮为左丞相,以判大宗正事宗本为尚书右丞相,以左副元帅宗敏为都元帅,以南京留守宗贤为左副元帅兼西京留守。己酉,宗贤复为太保、领三省事。 二月,甲寅,金以会宁牧唐古辨复为尚书左丞,以尚书左丞禀为行台平章政事。 甲子,复置雷州遂溪县。 庚辰,帝谓辅臣曰:“每岁市马,悉付镇江王胜军而未见孳生之数。宜分送诸军,仍立赏罚。”于是岁发川马二百匹进御,而以四千匹付江上诸军,镇江、建康、荆、鄂军七百五十,江、池军各五百,又以秦马三千五百付三衙,殿前司千五百,马、步各千。自是岁为定例。 三月,癸未朔,日有食之,阴云不见。帝不视事,百官守职,过时乃罢。 甲申,诏:“皇太后庆寿,亲属各进官一等,慈宁殿官推恩有差。” 庚子,帝谕大臣曰:“淮甸久平,宜加经理。民复业者,令守令多方恤之,使尽力田亩,数年后方可起税。” 辛丑,金以尚书右丞相宗本兼中书令,以左丞相亮为太保、领三省事。 亮益求名誉,引用势望子孙,结其欢心,金主不悟。 甲辰,诏责授濠州团练副使、复州安置郑刚中,许用议减,特免禁锢,移封州安置。 初,秦桧怒刚中不已,捕其子右承务郎良嗣,与将吏宾客即江州同系,遣大理寺丞汤允恭、太府寺丞宋仲堪往鞫其事,掠治无全肤。狱成,刚中坐任四川宣抚副使日,被旨收捉过界偷马盗贼,全不遵奉,凡事干边界,常是怀奸异议,阴与见罪籍人符合交通,沮害国事;又,辄违朝命,出卖度牒,收钱五十五万馀缗;又,专辄起置钱监铸钱,擅便支使;及违法请过供给厨食等钱一万三千馀缗入己;刚中欲并都转运司入宣司,遂将钱物赠移士人,令赴行在上书开陈,既并运司,违法私使过钱十二万馀缗;及有诏置总领钱粮官,刚中不喜,豫作缘故,收桩隐匿,计四千馀万缗;又欲归怨朝廷,乃说谕统兵官,令为总领,尽数交并钱物,无可送遗;及被旨令赴行在,乃忿怒迁延,收匿札子,不即起发,多带官物,在路妄用;法当死,特有是命。良嗣贷死,送柳州。右朝请郎张汉之,尝主管宣抚司机宜文字,坐依随刚中,亦除名,送宾州编管。右奉议郎赵士祃,尝通判荆南府,坐不即拘收刚中随军钱物,特除名。右武大夫、开州刺史、御前中部统领官张仲,亦坐依随刚中,追横行一官,勒停,送本军自劾。即日擢允恭尚书刑部员外郎,仲堪仓部员外郎。 刚中至贬所,守臣左朝请郎赵成之希桧意,每窘辱之,刚中竟卒于贬所。 夏,四月,乙卯,权礼部陈诚之,权知閤门事孟思恭,贺金主生辰还。秦桧白帝曰:“大金书词丁宁,盟好甚切。”帝曰:“此番待奉使愈周至,馆舍极宏壮,思恭等所得马亦皆上驷,可知其永好之意也。” 戊辰,日左右生青赤黄珥,太白犯月。金国太史言不利于君,大臣将作乱。壬申,金京师大风雨,雷电震坏寝殿鸱尾。有火入金主寝殿,烧帏幔,金主趋别殿避之。丁丑,有龙斗于利州榆林河水上,大风坏民居、官舍,瓦木人畜皆飘十数里,死伤者数百人。 五月,甲申,创太庙斋殿。 乙酉,户部员外郎周庄仲请复蜡祭之礼。其礼,东西方百神视感生帝,南北方视岳渎,皆以腊前一日祭之。 戊子,金杀翰林学士张钧。 时金主以天变,欲下诏罪己,命钧视草。钧意谓奉答天戒,当深自贬损,其文有曰“惟德弗类,上干天戒”及“顾兹寡昧,眇予小子”等语。参知政事萧肄素恶钧,乃译奏曰:“弗类,是大无道。寡者,孤独无亲;昧者,弗晓人事;眇者,目无所见;小子,婴孩之称。此汉人托文字以詈主上也。”金主大怒,命卫士拽钧下殿,搒之百,不死,以手剑剺其口而醢之。赐肄通天犀带。 是日,曲赦上京囚。 金主问群臣曰:’张钧谤讪,谁使为之?”左丞相宗贤曰:“太保实然。”金主不悦。庚寅,出太保亮领行台尚书省事。 亮道过北京,谓同知留守事萧裕曰:“我欲就河南建立位号,先定两河,举兵而北,君为我结诸明安以应我。”定约而去。 庚子,金主使龙虎卫上将军、殿前左副都点检唐括德温,昭武大将军、四方馆使高居安,来贺天申节。 六月,辛亥朔。故事,宗庙时祠,以宗室观察使以上充初献,刺史以上充亚献、终献。其后以宗室数少,乃请初献以防御使以上,亚、终献以遥刺以上。至是正任止三人,壬子,大宗正司请权以遥团以上充初献,将军以上充亚献,许之。 己未,金以都元帅宗敏为太保、领三省事兼左副都元帅,左丞相宗贤兼都元帅。 辛酉,右朝奉郎朱同知南雄州,代还,言岭南无医,凡有疾病,但求巫祝鬼,束手待毙,请取古今名方治瘴气者集为一书,颁下本路,从之。 秋,七月,辛巳,左中奉大夫杨惇知舒州,代还,请戒监司、守臣修水利,诏付户部。帝曰:“平江堤堰不修,岁输米比旧亏十万斛。临安西湖,民间灌溉所资,其利不细,岁久亦填污,宜悉令修治。” 八月,庚戌朔,昭信军承宣使、镇江府驻答刂御前诸军统制王胜卒,谥毅武。 癸丑,复泰州兴化镇为县。 庚申,金以刘筈为司空,行台右丞相如故。 宰臣议徙辽阳、渤海之民于燕南,从之。侍从高寿星等当迁,诉于皇后,后以白金主。金主怒议者,杖平章政事秉德,杀郎中萨哈。 辛酉,宗正寺丞王葆言:“国家设法,应女户、单丁与夫得解举人、太学生并免丁役,盖本先王仁先孤寡,贵肄多士之意。顷议者历陈丁役之弊,遂有募人充役指挥。臣谓进纳杂流之人,物力高强,虽系单丁,自应雇募,至若前项三色亦令雇募,似为矫枉之过。且女户而无子孙,与虽有子孙而年在幼弱,皆穷民之无告者,若遽使当力役之事,则公私所费,必倍于豪强。故昨来指挥,寡妇有男为僧、道成丁者,并许募人充役,正恐奸民旋行规避尔。今州县之间,舞文以虐无告,则或指远适之缁黄为某氏之子孙,初不以存亡为别也,因使寡妇守志者,不免于执役困悴之患,其势迫而行者,家赀产业或破坏于后夫之手,是岂朝廷勤恤民隐之本心乎!得解举人名已登于天府,今乃同籍于役人;太学生身已隶于上庠,今乃心累于执役。是二者,其家或有兼丁,则力役自不妨充募,若乃单孓一身而奋身庠序者,不得自别于齐民,甚非陛下仁先孤寡、贵肄多士之意。望特诏有司重加省定,庶几孤寡得所而士知爱重。”帝曰:“单丁、女户,旧法免差役,后以许免者多,有司遂有雇募之请。宜令户部详其的确利害来上。”葆,昆山人也。既而本部请女户无子及得解举人、太学生单丁,并免身役,即特旨及因恩免解人,听募人充役,官司毋得追正身,从之。 丙寅,太常少卿张杞充大金贺正旦使,武节大夫、和州团练使、知閤门事赵述副之;直秘阁、知临安府汤鹏举守司农卿,充贺生辰使,右武大夫、吉州刺史、带御器械石清副之。通好后,以庶官出疆自此始。 甲戌,诏以景灵宫绘像功臣之副藏于天章及秘阁,复故事也。 九月,辛卯,惠州刺史、知閤门事宋篯充大金贺正旦副使,以赵述疾告也。 丙申,金复以领行台尚书省事亮为平章政事。亮行至良乡,召还,未测金主意,大恐。既至,金主复任之,而亮逆谋益切。 初,左丞唐古辨,右丞相秉德,以被杖怨金主,与大理卿乌达谋废立,乌达以告亮。它日,亮与辨语及废立事,曰:“若举大事,谁可立者?”辨曰:“其胙王元乎?”问其次,曰:“邓王子阿林。”亮曰:“阿林属疏,安得立!”辨曰:“公岂有意耶?”亮曰:“果不得已,舍我其谁!”于是旦夕相与密谋。 左卫将军特斯疑之,以告皇后曰:“辨等每窃窃私议,窃疑之。”后以告金主。金主怒,召辨谓曰:“尔与亮谋何事?将如朕何!”杖之,馀释不问。 戊戌,金以右丞相宗本为太保、领三省事,以左副元帅宗敏领行台尚书省事,以平章政事秉德为尚书左丞相兼中书令,以司空刘筈为平章政事。 庚子,金以御史大夫宗甫参知政事。 金平章政事亮,以胙王元有人望,欲除之。会河南军士孙进自称皇弟阿禅大王,金主疑皇弟二字或在元也,使特斯鞫之,元状。亮怨特斯泄其谋,而知金主有疑元心,乃上言:“孙进反有端,不称它人,乃称皇弟大王。陛下弟止有元及紥拉耳,特斯鞫不以实,故出之。”金主以为然,使唐古辨、萧肄按问特斯,特斯自诬服故出元罪。十月,金主杀其弟北京留守胙王元、安武军节度使紥拉及左卫将军特斯。亮乘此挤阿林,杀之。阿林弟达兰,金主本无意诛之,亮曰:“其兄既已伏诛,其弟安得独存!”又杀之。金主以亮为忠,益信任之。遂降诏大赦。 丙辰,右承议郎、知新州张棣提举荆湖北路常平茶盐公事,以其再劾胡铨也。至官一日卒。 时责授濠州团练副使洪晧在英州,闽人右承务郎倪誉为守。誉老矣,内无奥主,闻棣以巧中迁客取使节,欲效之,即使兵马都监伺其隙,捕晧家奴置狱中,酿成其罪。未及发而誉死,事乃解。 降授文州刺史辛永完,勒停,送肇庆府编管。 永宗为湖南马步军副总管,居邵州。永宗以尝立军功,给真俸。守臣右韩散郎石稽中,知永宗为秦桧所恶,劾其冒请全俸,当计以赃,请下守臣阅实。稽中先以计取永宗所受御札送桧矣,永宗由是不能自明,诏稽中依条追理。稽中选郡僚之苛刻者籍其家,一簪不得留。既而稽中语其僚曰:“前赴其家燕集,以一器酌寿,今此器不见,岂隐之耶?”其残刻如此。 己巳,初复诸陵〈歹赞〉宫荐新之礼,用太常博士晋陵丁娄明请也。 癸酉,金以翰林学士完颜京为御史大夫。 金皇后费摩氏专政,性妒忌,挟制金主,故金主多以忿怒杀人。十一月,金主以积忿杀后,召胙王妃萨摩入宫。既而又杀德妃乌库哩氏、瓜勒佳氏、张氏,于是宫中近侍皆惧矣。 辛卯,帝亲飨太庙,至櫺星门,降辇,步趋斋殿,虚小次不入。壬辰,合祀天地于南郊,大赦。 甲辰,诏诸郡行乡饮酒之礼以取士。 先是司农卿汤鹏举言:“举人多冒贯求试,请于未下科诏前,令州县长吏籍定来岁当应举人名,州县学职事覆实,申教授预先引保,委无伪冒,然后许赴乡饮酒。若临时投状射保者,并不收试。”事下礼部。至是颁行焉。 金主出猎。十二月,己酉朔,还京。 壬子,军器监王会权尚书兵部侍郎。 金平章政事亮,与其党既定逆谋,欲得护卫图克坦额埒楚克、布萨思恭、近侍局直长大兴国为内应。亮先以女许字额埒楚克之子,而思恭微贱时为宗干所周恤,擢置宿卫,亮知其怀旧恩,密谓之曰:’我有一言欲告君久矣,恐泄于人,未敢也。”思恭曰:“肌肉之外,皆先太师所赐。苟有补于大王,死不敢辞。”亮曰:“主上失道,吾将行废立,必得君为助乃可。”思恭许之。亮复以告额埒楚克,额埒楚克素凶暴,闻之甚喜,曰:“何不早告我!废立之事,亦男子所为。主上不能保天下,人望所属,惟在阿家。今日之谋,乃我素志也。” 亮既结护卫,而金主所亲信惟大兴国,未尝轻去左右,每逮夜,金主就寝,兴国时从主者取符钥归家,主者即以付之,听其出入以为常。先是兴国尝荐罗卜藏于亮,亮用为令史,乃使罗卜藏结兴国。既而知其可与谋,乃邀至卧内,令解衣,欲与之俱卧,意有所属者。兴国固辞不敢,曰:“即有使,惟大王之命。”亮曰:“主上无故杀胙王元,又杀皇后,乃以元财赐阿兰,既又杀阿兰,遂以赐我,我深以为忧。”兴国曰:“是固可虑也。”亮曰:“朝臣旦夕危惧,皆不自保。向者我生日,因皇后附赐物,君遂被杖,我亦见疑,主上尝言会须杀君,我与君皆将不免。宁坐待死,何如举大事?我与大臣数人计已定矣。”兴国曰:“如大王言,事不可缓也。”乃约以初九日起事。 丁巳夜,布萨思恭、图克坦额埒楚克内直,亮及其妹夫图克坦贞及秉德、乌达等会于唐古辨家。辨因置馔,众皆恇惧不能食,辨独饱食自若。二鼓,兴国窃符,矫诏开宫门召唐古辨,守门者以辨为金主之驸马,不疑,内之,亮等怀刃随入。及殿门,卫士觉其异,辨等抽刃劫之,莫敢动。至寝殿,金主闻步履声,咄之,众皆却立。思恭曰:“事至此,不进得乎!”乃相与排闼而入。金主索榻上常所置佩刀,已为兴国先取投榻下矣。额埒楚克先持刃进弑,思恭次之,金主仆,亮复刃之,血溅其面及衣。 秉德意尚未有所属,思恭曰:“始者议立平章,今复何疑!”乃奉亮坐众前,称万岁。诈以金主将立后召诸王、大臣,曹国王宗敏闻召,惧不敢往,葛王褒曰:“叔父今不及往,明日如何相见?”宗敏入宫,亮欲杀之,尚犹豫,以问左右,乌达曰:“彼,太祖子也,不杀之,众人必有异议。”乃使思恭刃击宗敏,左右走避,肤发血肉,狼藉遍地。葛王见宗敏见杀,问曰:“曹王何罪而死?”乌达曰:“天许大事,尚已行之,此虮虱尔,何足道哉!”宗贤闻召,谓人曰:“主上必欲立胙王妻为后,我当力争之。”既至,被执,犹以为立后事,曰:“谁能为我言者?我死固不足惜,独念主上左右无助耳。” 亮既即位,废前主为东昏王,以秉德为左丞相兼侍中,以左副元帅唐古辨为右丞相兼中书令,以乌达为平章政事,布萨思恭为左副点检,以图克坦额埒楚克为右副点检,图克坦贞为左卫将军,大兴国为广宁尹。于是自太师、领三省事完颜勖等二十人,进爵增职各有差。 己未,金大赦,改皇统九年为天德元年。赐秉德等钱、绢、牲畜有差。 金主召参知政事萧肆,诘之曰:“学士张钧何罪被诛?尔何功受赏?”肄不能对。金主曰:“朕杀汝不难,人或以为报私怨也。”于是除名禁锢。 壬戌,帝恭谢景灵宫。 甲子,金主誓太祖庙,召秉德、辨、乌达、思恭、额埒楚克、兴国六人,赐以誓券。 金主将谒庙,以芮王亨为右卫将军,密谕之曰:“朕以太宗诸子过强,以卿材武,备左右耳。”亨,宗弼子也。 丙寅,金以燕京路都转运使刘麟为参知政事。 癸酉,金太傅、领三省事萧仲恭、尚书右丞禀罢,以行台尚书左丞温都思忠为右丞。 乙亥,金主追尊其父宗干为皇帝,庙号德宗,名其故居曰兴圣宫。 是月,责授濠州团练副使解潜卒。 潜以不附和议为秦桧所斥,既殁,丧不得归。后桧死,乃得归葬。 绍兴二十年金天德二年 春,正月,辛巳,金以同知中京留守事萧裕为秘书监。 甲申,金贺正旦国信副使西上閤门使刘箴辞行,国信使殿前右副都点检完颜衮以病不能入见,命医官赵琦送至境上,金主亦遣使趣之。 丁亥,军校施全劫秦桧于道,执得,诘之,曰;“举国与金为仇,尔独欲事金,我所以欲杀尔也!”壬辰,磔全于市。由是桧出,列兵五十,持长梃以自卫。 癸巳,金主尊嫡母图克坦氏及母大氏俱为皇太后。 金主之弑东昏也,图克坦闻之愕然,与太祖妃萧氏叹曰:“帝虽失德,人臣岂可如此。”及迎入宫,见金主,不贺,金主衔之。至是并加尊号,图克坦居东宫,号永寿宫;大氏居西宫,号永宁宫。其后图克坦太后生日,酒酣,大氏起为寿。图克坦太后方与坐客语,大氏跽者久之,金主怒而出。明日,召诸公主、宗妇与太后语者,皆杖之,大氏以为不可,金主曰;“今日之事,岂能尚如前日耶?” 先是金主之父宗干,从其国俗纳齐国公宗雄之妻,而宗雄妻与金主不相能。金主既篡位,囚宗雄妻于府署,旋并其子及宗雄孙七人杀而焚之,弃其骨于濠水。 甲午,以普安郡王第三子惇为右内率府副率。 癸卯,少傅、宁远军节度使、领殿前都指挥使职事杨存中,封恭国公。 乙巳,金主以励官守、务农时、慎刑罚、扬侧陋、恤穷民、节财用、审才实七事诏中外。 丙午,两浙转运判官曹泳,言右承务郎李孟坚省记父光所作《小史》,语涉讥谤,诏送大理寺。光在贬所,常作私史,孟坚间为所亲左奉议郎、新王宫大小学教授陆升之言之。升之讦其事,遂命泳究实。帝曰:“光初进用时,以和议为是,及得执政,遂以和议为非,其反覆如此。” 先是金乌达之妻唐古鼎格有淫行,秉德尝显斥之,乌达衔之,未发。金主既篡位,多忌,会有疾,少间,乌达谮之曰:“秉德见主上数日不视朝,语臣曰:‘若有不讳,谁当继者?’臣曰:‘主上有皇子。’秉德曰:‘孺子岂能胜任,必也葛王乎!’”金主信之,遂出秉德领行台尚书省事,限十日内发行。 二月,戊申朔,金封皇子宗寿为崇王。 庚戌,军器监丞齐旦请春月禁民采捕,秦桧曰:“正为孳育之时。”帝曰:“此系利害。”乃下之刑部。既而本部言春月在法不许采捕。 金主命给天水郡公孙女二人月俸。 丙寅,初作玉牒所。 戊辰,金群臣上金主尊号曰应天广运睿武宣文大明圣孝皇帝,诏中外。永寿、永宁两太后祖父,俱赠官有差。以唐古辨为左丞相,乌达为右丞相。 金主心忌辨,尝与辨观太祖像,指示辨曰:“此眼与尔相似。”辨色动,金主由是益忌之。 丁丑,閤门请自今北使在庭,非侍从而尝借官出使,免起居,如见充接伴,即依所借官叙位,从之。 是月,安南进驯象十。 三月,庚辰,金主使龙虎卫大将军、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完颜思恭,翰林直学士、通议大夫、知制诰翟永固,来报登位,遗帝金注碗二,绫罗三百,良马六。 癸未,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余尧弼参知政事,给事中兼侍讲、权直学士院巫伋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丙戌,参知政事余尧弼为贺大金登位使;镇东军承宣使、知閤门事郑藻假保信节度使,副之。 金主以其弟衮为司徒兼都元帅。 丙申,诏责受建宁军节度副使、昌化军安置李光,永不检举,右承务郎李孟坚,除名,峡州编管。 先是孟坚以《小史》事系狱,至是狱成。光坐主和议反覆,在贬所常出怨言,妄著私史,讥谤朝廷,意在侥幸复用,及与赵子祇于罢政后往来交结;孟坚亦为父被罪责降,怨望朝廷,记念所撰《小史》,对人扬说,故有是命。 于是前从官及朝士连坐着八人:徽猷阁直学士、致仕胡寅,坐与光通书,朋附交结,讥讪朝政;龙图阁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程瑀,坐初除兵部侍郎日以缣帛遗光,且贻书云:“比来无知愚皆以视前为戒,可为叹息”;徽猷阁待制、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潘良贵,坐尝以团茶寄光,光遗良贵书,其别纸云:“仲晖不敢与书,患难至,能出一只手乎?”仲晖,楼炤字也。良贵答书曰:“参政患难至极矣,要以道自处。仲晖别纸已付之,但恐时未可耳。”直秘阁宗颖,坐尝寄光书云:“孤寒寡援,方赖钧庇,忽闻远适,本欲追路一见,失于探伺,不果如愿。”宝文阁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张焘,左承议郎、新知邵州许忻,左朝奉大夫、新福建路安抚使参议官贺允中,左奉议郎、福建路安抚主管机宜文字吴元美,坐各与光相知密熟,书札往来,委曲存问,意光再用,更相荐引。诏:“寅落职,瑀、良贵、颖并降三官,焘、忻、允中、元美并降二官。” 庚子,余尧弼辞行,诏巫伋兼权参知政事。 壬寅,右正言章厦奏:“右承议郎致仕胡寅,天资凶悖,敢为不义。寅为胡安国之子,不肯为亲母持服,士论沸腾,此其不孝之大罪也。寅初傅会李纲,后又从赵鼎,建明不通邻国之问,其视两宫播迁,如越人视秦人之肥瘠。后来梓宫既还,皇太后获就孝养,寅自知前言狂率,乃阴结异意之人,相与睥睨,作为记文,以为今日仕进之人,将赤族而不悟,此其不忠之大罪也。望特赐威断。”诏:“寅责授果州团练副使,新州安置。” 金主召见贺登极使,出徽宗玉带,使持以赐帝,且曰:“此天水郡王故物,今以赐汝主,俾汝主如见其父。并谕汝主,当不忘朕意也。”使退,秘书朗张仲轲曰:“希世之宝,轻赐可惜。”金主曰:“江南之地,它日当为我有,此置之外府耳。”由是臣下皆知金主有南伐意矣。 仲轲本市井无赖,能说传奇小说,杂以俳优诙谐语为业,金主旧引致左右以资戏笑,及篡位,遂擢用之,俄迁秘书丞,转少监。 金主以良弓赐右卫将军芮王亨。亨性直,材勇绝人,喜自负,辞曰:“所赐弓弱,不可用。”金主遂忌之,出为真定尹,谓亨曰:“太宗诸子方强,多在河朔、山东、真定据冲要,如有变,倚卿为重矣。”其实心忌亨也。 金主欲以勤政为名,召近臣讲论,每至夜分。尝问起居注杨伯雄曰:“人君治天下,其道何贵?”对曰:“贵静。”金主默然。明日,复谓曰:“我迁诸部明安分屯边戍,前夕之对。岂指是为非静耶?”对曰:“徙兵分屯,良策也;所谓静者,乃不扰之耳。”乙夜,复问鬼神事,伯雄进曰:“汉文帝召见贾谊,夜半前席,不问百姓而问鬼神,后世犹讥之。陛下不以臣愚陋,幸及天下大计,鬼神之事,未之学也。”金主曰:“但言之,以释永夜倦思。”伯雄不得已乃曰:“臣家有一卷书,记人死复生。或问:‘冥官何以免罪?’答曰:“汝置一册,白日所为,暮夜书之。不可书者,不可为也。’”金主为之改容。 ◎宋纪一百二十九 ∷起上章敦牂四月,尽玄黓涒滩十二月,凡二年有奇。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绍兴二十年金天德二年 夏,四月,戊午,金杀太傅、领三省事宗本及尚书左丞相唐古辨,遣使杀领行台尚书省事秉德。 初,金主为宰相,即患太宗诸子强盛,尝与辨、秉德言之。既篡位,并恶辨、秉德,乃与秘书监萧裕密谋,欲尽杀太宗诸子,而未有以文致其罪,裕曰:“尚书省令史萧玉,索为宗本所厚,人所共知。今托为玉告变状,以取信于人,可按籍诛也。”谋既定,使人召宗本等击鞠,金主先登楼,宗本及判大宗正事宗美至,即杀之。宗本既死,萧裕使人召萧玉。是日,玉送客出城,醉酒,露发披衣,以车载至裕第。逮日暮,玉酒醒,见军士守之,意为人所陷,以头触屋壁,号曰:“臣未尝犯罪,母年七十,幸哀怜之。”裕附耳告之曰:“主上以宗本诸人不可留,今已诛之,欲加以反罪,令汝上告其事,款状已具矣。”其状略曰:“秉德出领行台,与宗本别,因会饮,约内外相应。唐古辨言内侍张彦善相,相太傅有天子分,宗本曰:‘我有兄东京留守在,我何能为!’是时宗美言太傅正是太宗主家子,北京留守卞,临行与宗本言,事不可迟。宗本等将以日近围场内,决计行之云。”裕引萧玉见金主,具如款状所言。金主大喜,以款状宣示中外,遂杀东京留守宗懿、北京留守卞等,凡杀太宗子孙七十馀人,太宗后遂绝。 乌达亦言:“秉德饮酒宗本家,相者言其貌类赵太祖,秉德偃仰笑受其言。臣妻言秉德妻尝指斥主上,秉德与宗本别,指斥尤甚,且谓运数有归。其逆状甚明。”金主遂遣人杀秉德于行台。秉德,宗翰孙也。宗翰子孙被杀者三十馀人,宗翰后亦绝。 金主又杀诸宗室五十馀人。 辛酉,金以尚书省令史萧玉为礼部尚书,秘书监萧裕为尚书左丞,右丞相乌达为司空、左丞相兼侍中,赏告变功也。以刘筈为尚书右丞相,宗义、温都思忠为平章政事,以刘麟为尚书右丞,以布萨思恭为殿前都点检。 癸酉,左朝奉大夫、新知庐州吴逵言:“两淮之间,平原沃壤,土皆膏腴,宜谷易垦,稍施夫力,岁则有收,而茅苇翳塞,莫之加功。望置力田之科,募民就耕,赏以官资,辟田以广官庄。宜令江、浙、福建委监司、守臣,劝诱土豪大姓赴淮南从便开垦。田地归官庄者,岁收谷五百石免本户差役一次,七百石补进义副尉,至四千石补进武校尉,并作力田出身。其被赏后再开垦及元数许参选如法,理名次在武举特奏名出身之上,遇科场并得赴转运司应举。”从之。 五月,戊子,金以平章行台尚书省事、右副元帅大托卜嘉为行台尚书右丞相,元帅如故。壬辰,以左副元帅完颜杲为行台尚书左丞相,元帅如故;同判大宗正事宗安为御史大夫。 时杲自陕西入朝,因从容言曰:“唐建成不道,太宗以义除之,即位之后,力行善政,后世称贤。陛下以前主失德,大义废绝,力行善政,则如唐太宗矣。金主闻言色变,杲亦自悔其言。金主念杲久握兵在外,颇得士心,忌之,阳尊以殊礼,使系属籍,以玉带玺书赐之。杲至汴,诏谕托卜嘉无使杲预军事,杲不知,每事辄争之。托卜嘉诡曰:“太师梁王以陕西事属公,以河南事属托卜嘉,今未尝别奉诏命;若陕西之事,托卜嘉固不敢干涉也。”托卜嘉久在河南,将士畏而附之,杲始至势孤,争之不得,白于朝,大臣知金主旨,报曰:“如梁王教。”及诏使至汴,谕旨于托卜嘉,使还,托卜嘉独有附奏,杲不得与闻,人皆知金主使托卜嘉图之矣。 甲午,金国贺生辰使、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完颜思恭、翰林直学士翟永固,见于紫宸殿。思恭等来报金主代立,既出境,就遣来贺。 六月,甲寅,徽猷阁待制、知台州萧振始至官。初,海寇聚众连年,其势益炽,至是犯台之临门寨、章安镇,故命振为守。 振抵官,奏乞殿前司水军统制王交同捕,许之。交至,振谓之曰:“滨海之民,数年苦贼,若能剿除,愿悉兵力战以宁一方。倘败事,振当奏劾。”交即具舰入海,大败贼众,馀党散去。振以数千缗犒交士卒,为之奏功,郡境遂宁。 庚申,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武信军承宣使、新江南西路兵马钤辖李横移东路。 横寓信州,适贵溪魔贼窃发,守臣左朝散大夫季柽檄横统兵以备策应,遂获安堵。柽又遣离军人拱卫大夫、果州团练使、添差东南第五副将孙青统兵出战,旋即扑灭,乃诏青厘务。而帅臣王昫劾柽及知县事、左奉议郎叶颙、右朝散大夫,提举常平茶盐公事、权提刑张昌,不能觉察,致贼啸聚,并免官,仍削二秩。 癸亥,特进、观文殿大学士、万寿观使兼侍读秦熺,以进书恩迁少保。 是夏,故相赵鼎之子右承事郎汾,奉鼎丧归葬于衢州常山县。 时李光之狱始竟,而守臣左中奉大夫章杰,与鼎有宿憾,杰知中外士大夫平时与鼎有简牍往来,至是又携酒会葬,意可为奇货。乃遣兵官同邑尉翁蒙之,以搜私酿为名,驰往掩取;复疑蒙之漏言,潜戒左右伺察之。蒙之书片纸,遣仆自后垣出,密以告汾,趣令尽焚箧中书及弓刀之属。比官兵至,一无所得,杰怒,方深治蒙之,而追汾与故侍读范冲之子仲彪,拘于官兵之所。蒙之母诉于朝,秦桧咎杰已甚,诏移蒙之兰溪尉,下其事于浙东安抚司,事遂息。 杰客魏掞之,慨然以书谯杰,长揖而归,杰亦不害。掞之,建阳人,少有大志,师事籍溪胡宪。 秋,七月,癸未,安德军承宣使、知大宗正事士夽为昭信军节度使。 金左丞相乌达早朝,以阴晦将雨,意金主不视朝,先趋出,百官皆随之去。已而金主御殿,知乌达率百官出朝,恶之,己丑,出为崇义军节度使。以平章政事温都思忠为左丞相,以尚书左丞萧裕为平章政事,以右丞刘麟为左丞,以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完颜思恭为右丞,参知政事张浩丁忧,起复如故。 八月,甲辰朔,诏特进、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连州居住张浚移永州。 辛酉,权尚书礼部侍郎兼侍讲陈诚之,均州观察使、知閤门事钱恺,为大金贺正旦使副;起居舍人兼权直学士院王?严,武节大夫、和州团练使、权知閤门事赵述,为生辰使副。述尝在遣中,以疾免,至是复命之。 初,东昏王之世,皇太后岁遗裴磨申后礼物臣万,及代立,遂削此礼。诚之比入境,预为逊词谕之,金人竟不敢言。及还,帝嘉之。 九月,丙戌,诏:“金国人使,自今于淮阴县取接,令本路转运判官沈调如法修盖馆舍。”以金人言,人使合于近便处山东邳州路取接往来故也。 自建炎初,剧盗范汝为窃发于建之瓯宁县,朝廷命大军讨平之。然其民悍而习为暴,小遇岁饥,即群起剽掠。去岁因旱凶,民杜八子者,乘时啸聚,遂破建阳。是夏,民张大一、李大二,复于回源洞中作乱,安抚使仍岁调兵击之。 庚午,参知政事余尧弼,签书枢密院事巫伋,请自今参退,依典故权赴太师秦桧府第聚议,从之。时桧以疾在告故也。 甲午,金立惠妃图克坦氏为皇后。金主喜饰诈,初为宰相,妾媵不过数人,及篡位,图克坦氏以岐国妃进位皇后,妾大氏、萧氏、耶律氏以次进封。其后逞欲无厌,淫肆蛊惑,不能自制矣。 十月,癸卯,金太师、领三省事勖致仕。勖见宗本以无罪见诛,髭须顿白,因上表请老。金主初不许,赐以玉带,优诏谕之,有大事,令宰相就第商议,入朝不拜。勖遂称病笃,表情益切,金主不怿,从之。后与宗室俱迁中都。 辛未,金杀太皇太妃萧氏,太祖妃也。 金主之母大氏既尊为太后,每有宴集,太妃坐上坐,大氏执妇礼,金主积不能平,乃诬太妃以隐恶,杀之,并及其所生子任王。 金主欲杀辽王舍音子孙及平章政事宗义等,元帅令史约索希金主旨,诬左副元帅杲父子谋反。约索先学杲手署及印文,诈为契丹小字家书,与其子宗安;从左都监浑都上变,封题作已经开拆者,书纸隐隐有白字,作曾经水浸致字画分明者,称御史大夫宗安于宫门外遗下,约索拾得之,其书多怨望谋逆语。有司鞫问,宗安不服,曰:“使真有此书,我剖肌血藏之犹恐泄漏,安得于朝门下遗之!”掠笞楚毒,宗安神色不变。宗义不胜搒掠,自诬服。宗安曰:“今虽无以自明,九泉之下,当有冤对。吾终不能引屈。”竟不服而死。金主使人杀杲于汴,宗义等论死,皆灭其族。以魏王之孙呼尔察好修饰,亦族之。杲既死,金之宿将尽矣。 十一月,癸未,国子监李琳言本监经史未备,请下诸州有本处起发,从之。 金尚书左丞相刘筈罢,以会宁牧图克坦恭为平章政事。尚书左丞刘麟、右丞完颜思恭罢,以参知政事张浩为尚书右丞。乙酉,以行台尚书左丞张通古为尚书左丞。 戊子,金主戒约官吏。 己丑,金主命庶官许置次室二人,百姓亦许置妾。 十二月,癸卯朔,金诏去群臣所上尊号。 丙午,金初定袭封衍圣公俸格。命外官去所属百里外者,不许参谒;百里内者,往还不得过三日。 癸丑,金立太祖射碑于吉迪勒部,金主及皇后致奠于碑下。 乙卯,金有司奏庆云见,金主曰:“自今瑞应毋得上闻。” 己未,金罢行台尚书省事,改都元帅府为枢密院。以左副元帅大托卜嘉为尚书右丞相兼中书令,参知行台省事张中孚为参知政事,都元帅兖为枢密使、太尉、领三省如故,元帅左监军昂为枢密副使,刑部尚书赵资福为御史大夫。 己巳,金贺正旦使正奉大夫、秘书监兼左谏议大夫萧颐等,入见于紫宸殿。 绍兴二十一年金天德三年 春,正月,乙亥,金参知政事萧玉丁忧,起复如故。 丁亥,金初造灯山于宫中。 甲午,左宣义郎曹筠知衢州。 筠自御史斥去,会衢州阙守,帝谕秦桧曰:“台谏无大过恶,当优假之以来言者。” 金初置国子监。 金主谓御史大夫赵资福曰:“汝等多徇私情,未闻有所弹劾,朕甚不取。自今举劾无惮权贵。” 乙未,帝曰:“布衣步孝友上书,言丹阳练湖堙塞,艰于漕运,可谕漕臣修治。” 金主出猎,宰相以下辞于近郊,金主驻马戒之曰:“朕不惜高爵厚禄以任汝等,比闻事多留滞,岂汝等苟图自安,不以民事为念耶!自今朕将察其勤惰以为赏罚,其各勉之。” 丁酉,白虹贯日。 丁未,直秘阁、知静江府方滋,升直敷文阁、知广州;左朝散郎、广南西路转运判官陈璹知静江府。 初,朝廷命广西帅臣即横山寨市马于大理诸蛮,岁捐黄金五十镒,白金三百斤,绵絁四千,廉州盐二百万斤,而得马千有五百匹。良马高五尺,率直中金五镒,它以是为差。每五十匹为纲,选使臣部送至行在及建康、镇江府、太平、池州诸军。先是廉州之盐,分令钦、横、宾、贵、浔、梧、藤、象、柳、容等州转至横山仓,然诸州科民则苦富民,差吏则杂私贩,往往陷没留滞;至璹,始令官支脚钱,选使臣运盐,若及十万斤,即与部良马一纲至行在。 丁巳,金主还京。 己未,诏诸州各置惠民局。 初,军器监丞齐旦,请令州县合药散民,上恐不能遍及,故命户部举旧法行之,仍命毋多取利。 大理少卿李如冈权尚书吏部侍郎。 壬戌,诏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巫伋充大金祈请使,保信军节度使、领閤门事郑藻副之,请归宗族等。 是月,集英殿修撰、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魏矼卒于衢州。 自秦桧用事,士大夫少失其意,祸辄不测。当始议和时,矼与桧异论。桧尝欲除近郡,矼逊辞不就,奉祠十馀年,寓居常山僧舍,一室萧然,卒免于祸焉。 初,赵鼎既谪居,尝谓其客左奉议郎方畴曰:“自鼎在相,除正府外,所引从官如常同、胡寅、张致远、张九成、潘良贵、吕本中、魏矼,皆有士望,异日决可保其无它。”畴曰:“愿公徐观之。”其后诸人各久流落,虽死不变,畴乃信服。 三月,丁亥,帝曰:“州县多催理积欠,民间重困,朕顷在京东亲睹其害,可令户部照年分蠲放。”既而户部请自绍兴十一年至十七年,诸色拖欠钱物,除形势及公吏、卿司与上上有力之家未纳数外,并与放免,从之。 壬辰,金广燕京城,建宫室。 夏,四月,甲辰,起居舍人、权直学士院王?严权尚书礼部侍郎,以使还迁也。 丙午,金主诏迁都燕京。 辛酉,金有司图上燕城宫室制度,营建阴阳,五姓所宜。金主曰:“国家吉凶,在德不在地。使桀、纣居之,虽卜善地何益!使尧、舜居之,何用卜为!”金主与侍臣燕语,辄引古贤君以自况云。 丙寅,金罢岁贡鹰隼。 闰月,辛未朔,金命尚书右丞张浩、右丞蔡松年调诸路夫匠筑燕京宫室。 丙子,金主命大臣常膳唯进鱼肉,旧贡鹅鸭等悉罢之。金主欲示人以俭,故有是命。然游猎顿次,不时需索,一鹅一鹑,民间或用数万售之,有以一牛易一鹑者。 帝亲试南省举人,擢赵逵等四百四人及第、出身,特奏名进士昌永等五百三十一人,武举进士汤鸴等六人,授官有差。帝亲书《大学篇》赐新及第进士。 金主既杀诸宗室,释其妇女,皆欲纳之宫史,使图克坦贞讽萧裕曰:“朕嗣续未广,此党人妇女,有朕中外亲,纳之宫中,何如?”裕曰:“近杀宗室,中外异议纷纭,奈何复为此耶?”金主曰:“吾固知裕不肯从。”乃使贞自以己意讽裕,必欲裕等请其事。贞谓裕曰:“上意已有所属,公固止之,将成疾矣。”裕曰:“必不肯已,唯上择焉。”贞曰:“必欲公等白之。”裕不得已乃具奏。五月,纳宗本、宗固之子妇、秉德之弟妻,俱入宫中。 戊午,金主使翰林学士、崇政大夫、知制诰兼太子少詹事刘长言,昭毅大将军、殿前右卫充龙翔军都指挥使耶律夔,来贺天申节。 检校少师、奉国军节度使、御前诸军都统制、知兴州吴璘,检校少保、武当军节度使、御前诸军都统制、知兴元府杨政,定江军节度使、殿前都虞候、鄂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提领营田田师中,并为太尉。璘等建节皆十年,以其守边安静,故有是命。 乙丑,秦桧请令国子监复刻《五经》、《三史》,帝曰:“其它阙书,亦令次第雕板,虽重有所费,亦不惜也。” 六月,辛巳,诏:“大理寺、三衙及州县,岁支官钱合药以疗病囚。” 秋,七月,丁未,奏桧请勿税商贩柴米,帝曰:“甚善。临安自减定物价之后,盗贼消矣。” 己未,安德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权主奉濮安懿王祠事士棣薨,追封通化郡王,谥孝敏。 庚申,修天章阁神御殿成。 八月,壬申,扬武翊运功臣、太傅、镇南武安宁国军节度使、充醴泉观使、咸安郡王韩世忠为太师,致仕。是日,世忠薨于赐第,年六十三。 始,世忠得疾,帝饬太医驰视,问访之使,相属于道。将吏问疾卧内,世忠曰:“吾以布衣百战致位公王,赖天之灵,得全首领,卧家而没,诸君尚哀其死邪!” 世忠少时,慓悍绝人,不用鞭辔,能骑生马驹。其制兵器,凡今跳涧以习骑,洞贯以习射,狻猊之鍪,连锁之甲,斧之有掠陈,弓之有克敌,皆世忠遗法。尝中毒矢洞骨,则以强弩拔之,十指仅全,四不能动,身被金疮如刻画。晚奉朝请,绝口不言功名。自罢政居都城,高卧十年,若未尝有权位者。而偏裨部曲,往往致身通显,节钺相望,岁时造门,类皆谢遣。独好浮图法,自号清凉居士。于时举朝惮秦桧权力,皆附丽为自全计,世忠于班列一揖之外,不复与亲。逮薨,有诏选日临奠,桧遣中书吏韩瑊以危语胁其家,辞而止。追封通义郡王。其子直敷文阁彦直、直秘阁彦朴、彦质、彦古,皆进职二等,又命睿思殿祗候徐伸护葬事。 乙亥,宝文阁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梁扬祖卒,赠特进、龙图阁学士,赐其家银帛三百匹两。 甲申,中书门下省校正诸房公事陈夔、武功大夫、惠州刺史、权知閤门事苏华,充贺金国正旦使副;枢密院检详诸房文字陈相、武节大夫、吉州刺史、权知閤门事孟思恭,充贺生辰使副。 辛卯,诏昭信军节度使、知大宗正事士权主奉濮安懿王祠事。 时有言赡学公田多为权势之家所占,九月,戊戌朔,帝谓宰执曰:“缘不度僧,常住多绝产,令户部拨以赡学。” 庚戌,金赐燕京役夫帛一匹。 丁巳,增筑景灵宫,用韩世忠赐第为之。前殿五楹,中殿七楹,后殿十有七楹,斋殿、进食殿皆备焉,期年而毕。 庚申,右正言章厦试右谏议大夫。 是月,签书枢密院事巫伋自金使还。 甲戌,帝幸太傅、醴泉观使、清河郡王张俊第。壬午,制拜俊太师,以其侄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清海军承宣使、添差两浙西路马步军副都总管子盖为德安军节度使,馀子弟迁官进职者十有三人。干办府武功大夫尚准,制转行右武大夫,管辖亲兵濠州团练使顾晖,除防御使,皆异数也。 是月,加封吴将甘宁为昭毅武惠遗爱灵显王。 十一月,庚戌,参知政事余尧弼罢。右谏议大夫章厦,殿中侍御史林大鼐,共劾尧弼倾邪贪鄙,交通三衙,结诸州将,朝廷有大议论则闵默无言,请贬之以清政府。诏尧弼充资政殿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寻落职。 斩有荫人惠俊,以指斥乘舆,法寺鞫实故也。 十二月,己丑,亲卫大夫、利州观察使马广卒。 癸巳,金主使骠骑上将军、殿前右副都点检鲁定方,大中大夫、右谏议大夫、秘书少监萧永禖,来贺来年正旦。 绍兴二十二年金天德四年 春正月,丁酉朔,金群臣请立皇太子,从之。戊戌,初定东宫官属。立捕盗赏格。 丁未,少师、昭庆军节度使、万寿观使、平乐郡王韦渊为太保。 癸卯,太白经天。 癸亥,金主朝谒世祖、太祖、太宗、德宗陵;甲子,还宫。 二月,丁卯,金立皇子光英为皇太子;庚午,诏中外。 甲戌,金主如燕京。 昭义军节度使萧仲宣家奴告其主怨谤,金主曰:“仲宣之侄拱,近以谤诛,故妄诉。”命杀告者。 庚辰,军器监丞黄然论:“沿江一带税务,比来非理邀取,商旅患之,于是号蕲之蕲阳、江之湖口、池之雁汊为大小法场,咸谓利归公家无几而为吏窃取大半。宜令所隶州县选官检察收放,漕臣考察。”从之。 壬午,诏建祚德庙于临安府,用殿中侍御史林大鼐请也。 先是毁其庙以为大理寺,而大鼐言:“三人者有大功德于圣朝,今神灵不妥,土庶悲嗟,宜进爵加奖。”寻进封程婴为强济公,公孙杵臼为英略公,韩厥为启佑公,升为中祀。 戊子,金主次泰州。 三月,庚戌,徽猷阁直学士致仕向子諲卒于临江军。 子諲既告老,归玉笥之旧隐,号曰芗林,凡十五年而卒。 丁巳,诏新除司农寺丞钟世明往福建路措置寺观常住绝产。 时鬻度僧道牒已久停,其徒浸少,而福建官自运盐直颇贵,于是民多私贩。议者以为客贩可行,遂命世明往本路措置。凡僧道之见存者,计口给食,馀则为宽剩之数,籍归于官。其后世明言,自租赋及常住岁用外,岁得羡钱二十四万缗,诏付左藏库。 戊午,资政殿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何铸薨,后谥忠敏。 己未,秘书省校书郎董德元论:“高禖名为大祀,而禖神乃位于坛下,酌用一献,恐非所宜,请与青帝分为二坛。”诏礼部看详。 癸酉,右谏议大夫章厦试御史中丞,殿中侍御史林大鼐试右谏议大夫。 夏,四月,丙寅朔,金有司请今岁河南、北选人并赴中京铨注,从之。 丙子,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巫伋罢。 伋与秦桧居同乡,一日,桧在都堂,偶问伋云:“里中有何新事?”伋不敢对,徐云:“近有一术士自乡里来,颇能论命。”其意恐辄及时事,或触桧怒,故泛举不切之事以塞责。桧遽变色谓伋曰:“是人言公何日拜相?”伋惶恐而罢。章厦闻之,即劾伋阴怀异意以摇国是,林大鼐亦奏伋黩货营私,于是并迁二人,而汲以本职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章再上,遂落职。 辛巳,章厦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丙戌,孟飨景灵宫,令宰执分诣。时新宫未成,祖宗神御皆寓于西斋殿故也。 壬辰,秦桧奏利州观察使王俊,往在岳飞军中弹压有劳,以为浙东马步军副都总管。 庚戌,封婕妤刘氏为婉容,新兴郡失人吴氏,宜春郡夫人刘氏,并为才人。宫中号婉容为大刘娘子,才人为小刘娘子。 癸丑,金主使宣奉大夫、刑部尚书、行大理卿田秀颖,安远大将军、充客省使兼四方馆副使大允,来贺天申节。 襄阳大水,平地丈五尺,汉水冒城而入。右朝奉大夫、知府事荣薿乘桴得免,于是与转运判官魏安行,议请复环城石堤以捍水,许之。次年冬,按四县之籍,计田出力,百亩一夫,得三千馀人,减其田亩十之二,凡五旬有七日而毕,计用工二十五万有奇,其长四十馀里。 是月,金主自泰州如凉陉。 五月,丁酉,金主出猎;甲寅,赐猎士人一羊。 乙卯,金主次临潢府。 丁巳,太白经天。 六月,甲子朔,金主驻绵山。 乙酉,奉安祖宗帝后神御于景灵宫。 戊子,大理少卿章焘请申严暑月浣濯狱具之令,从之。 壬辰,起居舍人、权直学士院汤思退权尚书礼部侍郎。 金崇义军节度使乌达既外出,其妻唐古鼎格旧与金主通,金主念之,秋,七月,癸卯,使鼎格缢杀乌达,而纳鼎格于宫中,寻封贵妃。 乙卯,诏:“仲冬荐献永佑陵等攒宫及检察禁地,就差大宗正丞冯至游。”故事,太常少卿以春、秋二仲行园陵,至是太常官全阙,但以秘书省著作佐郎丁娄明兼权。娄明请于朝,至游供职绍兴,就遣之也。 丁巳,虔州军乱。 初,江西多盗,而虔州尤甚,故命殿前司统制吴进以所部戍之。虔之禁卒尝捕寇有劳,江西安抚司统领马晟将之,与进军素不相下。会步军司遣将拣州之禁军,而众不欲行。有齐述者,以赂结所司,选其徒之强壮者,以捕盗为名,分往诸县。夜,两军交斗,州兵因攻城作乱,杀进、晟,遂焚居民,逐官吏守臣。 八月,癸亥,金主猎于图弥山。 己卯,江西安抚使张澄言虔州兵乱,诏鄂州诸军统制田师中速遣兵,仍合澄集本路兵擒捕。后二日,又遣殿前司游奕军统制李耕将所部千六百人往讨之。 丙戌,尚书司封员外郎兼权国子司业孙仲鳌为大金贺正旦使,閤门宣赞舍人陈靖副之;吏部员外郎李琳为贺生辰使,忠州防御使、带御器械石靖副之。 乙未,诏殿前司左翼军统制陈敏以所部讨虔州叛兵。 先是判兵突出,径走南康军,而寓居左朝奉郎田如鳌为其所得,遂复还据虔城。时李耕才至江东,而敏驻温陵,被本路安抚司檄,以所部千五百人护闽境。于是领殿前都指挥使杨存中,言敏本虔人,且尝于江西捕寇有功,望令进攻,与耕并力讨贼,乃以如鳌权江西提点刑狱公事,令即城中抚定之。 九月,甲午,金主如中京,独留图克坦太后于上京。图克坦太后常忧惧,每中使至,必易衣以俟命。皇太后大氏在中京,常思念图克坦太后,谓金主曰:“永寿宫待我母子甚厚,慎无相忘也!” 癸卯,右谏议大夫林大鼐言:“兵弛久佚,主将辄移其力而它役之。今有伐山为薪炭,聚木为渒筏,行商坐贾,开酒坊,解质库,名为赡军回易,而实役人以自利,甚至有差借白直,为厮隶之贱,供土木之工。请诏中外将帅遵守祖宗条法,仍取约束未尽者增广行之。”诏:“刑部检见行条法,行下诸军遵守。内借人一节,借者与借之者并同罪。” 丙午,升广州香山镇为县。 金尚书右丞相大托卜嘉罢。 戊申,升桂阳监为县。 己酉,殿中侍御史兼崇政殿说书宋朴为侍御史。 朴甫受命,即劾“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章厦,多纳贿赂,引致市井小人以为肘腋。平居备位充数,未见有害,一旦临大利害,内怀奸邪,外肆谖险,必致败事而后已。”右谏议大夫林大鼐,亦论“厦斗筲小器,一旦致身宥密之地,议论喧然,皆曰章新妇也作两府,言厦为人踧无仪矩也。况又背公营私,附下罔上,朝廷机密,无不泄漏。宜亟加黜责,以为贪懦素餐之戒。”癸丑,诏章厦以本职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章再上,遂夺职。厦入枢府才九十三日。 己未,右谏议大夫林大鼐试吏部尚书。 尚书左司员外郎陈相权吏部侍郎。 冬,十月,壬戌朔,侍御史兼崇政殿说书宋朴试御史中丞。 金遣使奉迁太庙神主。 初,殿前司游奕军统制李耕,左翼军统制陈敏,副将周成,鄂州副统制张训通,池州统领崔定,殿前司摧锋军统制兼知循州张宁,皆以兵至虔州城下,而敏所部统领官元玘战死。既而权江西提点刑狱公事田如鳌在城中,与贼党齐述谋诛首乱者萧容等四十馀人,即以抚定闻于朝;耕往受其降,述等列拜城上,而终不肯出。有诏:“如鳌果是抚定,令素队赴军前,与免究。”诏耕谕述等速出降,即不进兵。述欲听命,为其子所制,但列众于城上,声喏而拜,终不肯出。是日,如鳌自出城与耕相见,耕遂留之。有父老数十人诣耕,乞令如鳌复入,耕叱之去,因密言贼已穴地道,欲出犯官军,宜防之,耕即以其兵二百人送如鳌还南康军。甲子,如鳌及左朝请郎施钜并赴行在。 甲戌,御史中丞兼侍进宋朴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忠州团练使、殿前司游奕军统制李耕为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知虔州。 庚辰,诏责授建宁军节度副使、昌化军安置李光,依已降指挥,永不检举。徽猷阁待制、知台州萧振,落职,池州居住。从政郎杨炜,特贷命,追毁出身以来文字,除名勒停,永不收叙,送万安军编管。 初,光既参大政,炜以和议为非,作书欲献光,先见振言其意,光不答。及是振知台州,炜为黄岩令,政颇有声。振每闻炜大言无顾畏,则击节称善,遂荐炜改秩,又移书浙东提点刑狱公事秦昌时,俾同荐之。昌时,桧之侄也,因嘱吏密语振曰:“炜尝以书责光及太师,昌时其侄,义不当举,如待制亦不可举也。”振曰:“吾业已许之,岂可中辍!”炜在官,鉏治凶恶无所贷。俄县吏得炜书,有诋桧语,昌时闻于朝,诏送大理寺,仍下所司发卒大索炜家,得所草万言书,语益切。炜具伏:“绍兴八年在临安府,闻朝廷讲和邻国,炜以为非是,欲撰造语言,作书上光,言更改讲和之意,以规进用。时振任侍御史,炜因见振先说书意。振答云:‘亦恐敌人难信,公书意甚好。’遂作书上光,光览书,遣人传语炜,谕以不及答之意。”刑寺奏炜当死,上特宥之。其兄左从政郎炬,亦连坐除名。炜徒步赴贬所,至抚州,病,士人邹陶见之,舁致其家,出白金以赆,乃得去。 甲申,金主杀太祖女长公主乌鲁,以侍婢谮诉于皇后也,并杖其夫图克坦恭,罢其平章政事。 是月,李耕始受知虔州之命。 耕既往攻城,犹冀就招安,贼曰:“健儿辈初只缘与吴统制下人争,今作过已至此,纵招安,朝廷亦不赦也。”时城中细民皆绝食,每日为贼役者,才得一二升,间有出投官军,又为贼所杀。帝谓宰执曰:“前日差耕知虔州,甚当,使百姓知已有知州,心有所归也。” 十一月,戊戌,金以咸平尹李德固为平章政事。 辛丑,金买珠于乌尔古德埒勒部及富楚,禁百姓私相贸易,仍谕两路民夫采珠。 戊申,合祀天地于南郊,赦天下。 金以前平章政事图克坦恭为司徒。 乙卯,吏部尚书兼侍讲林大鼐言:“武林江山之会,大江潮信,一日再至。顷者江流失道,滩碛山积,潮与洲斗,怒号激烈,一城为之不安枕。虽诏守臣、漕司专意堤埽,日计营缮,才成即决,不支年岁。臣以为南至龙山,北至红亭,二十里间,乃潮势奔冲之下流,正迎敌受患之处,虽缮治无益也。望选历练谙晓之士,专置一司,博询故老,讲究上流利病,古今脉络,而后兴工。或者谓钱塘之潮,应有神物主之。葺庙貌,建浮屠,付之有司,此亦易事。”时六和塔坏,又伍员祠以火废,故大鼐及之。帝曰:“恐浸淫为害,可令乘冬月水不泛溢时,治之为易。又,旧有塔庙,阴以相之,虽出小说,亦不可废,宜付礼部看详。” 丁巳,太常卿徐宗说权尚书户部侍郎。 是日,忠州团练使、知虔州李耕引兵入城,虔州平。 时诸军既集,而江西马步军副总管刘纲,右宣教郎、统押池州土豪乡兵邓酢,皆在兵间,耕招降,不听,率诸军登城收叛卒,尽诛之。 帝曰:“朕思虔贼闭城已四十日,城中乏食,可谕杨存中速令济师,庶几良民得免困苦。”于是遣前军统制苗定等率兵五千,马四百,往听耕节制。定等未至,闻贼平,乃还。 贼之始作也,其徒侵铁旁郡,或劝左朝散郎、南安军居住张九成徙避之,九成曰:“吾谪此邦,死分也,何避焉!”守贰拒贼未得计,请于九成曰:“此为广南要冲,失守,则郡以南皆贼区,策将安在?”九成曰:“僻小寡弱,难与争锋。今闻贼寨水南,夜募善泅者火攻之,俾其众惊扰,则宵遁必矣。”用其策,贼果散走。 贼之未平也,右宣教郎、知醴陵县鲜于广曰:“是五日可至吾邑。”告于府,请以所部兵列境上,留民租于县以为食。提点刑狱司命五里建一楼,民持更其上,广曰:“是当为六十八楼,重费民,不可。且盗必从官道来耶?”独取乡保伍之壮者,选其豪六十领之,它盗亦不敢犯。 十二月,己巳,大尉、安庆军节度使、提举万寿观邢孝扬薨,谥忠靖。 戊子,金主使太子詹事张利用、广威将军、尚书兵部郎中兼四方馆副使耨碗温都子敬,来贺明年正旦。 庚寅,金太尉、领三省事、枢密使兖卒。兖,金主弟也。 ◎宋纪一百三十 ∷起昭阳作噩正月,尽旃蒙大渊献十二月,凡三年。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绍兴二十三年金贞元元年 春,正月,辛卯朔,金主以弟兖殁于除夕,不视朝。 丙午,金以中京留守高祯为御史大夫。 己酉,降授平海军承宣使、提举台州崇道观、台州居住李显忠,复宁国军节度使,以赦叙也。 是月,昭信军节度使士夽薨,追封安化郡王,录其子右宣教郎不讠帛三人为直秘阁,它子弟选官改秩除官者七人,恤典如执政。 二月,庚申朔,诏岳阳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万寿观使士樽权主奉濮安懿王祠事。 金主自中京如燕京。 庚午,脔虔州军贼黄明等八人于市。明等据州城凡百有十二日。 辛未,改虔州为赣州,改虔化县为宁都。 癸未,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忠州团练使、殿前司游奕军统制、措置盗贼、节制军马、知赣州李耕,以功为金州观察使,于是诸将刘纲等九人各迁二官,将士受赏者万三千百二十有四人。 三月,丙午,光山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齐安郡王士祇薨于建州,赠太傅,追封循王,六子皆进官二等,女封郡主,诸妾受封者五人。 辛亥,金主至燕京,备法驾。 壬子,故武功大夫、贵州刺史杨宗闵,赐谥忠介;故敦武郎、知麟州建宁寨杨震,赐谥恭毅。二人,杨存中祖、父,皆以死事故,用存中请也。 甲寅,金主亲选良家子百三十馀人充后宫。 乙卯,金以迁都诏中外,改元贞元,内外文武皆进官一等。 改燕京为大兴府,号中都,中京大定府为北京,汴京开封府为南京,而旧辽阳府为东京,大同府为西京如故。削上京之名,止称会宁府。分蕃、汉地为十四路,置总管府。名都城门十二,命近臣书之。名太庙曰衍庆宫,以奉太祖、太宗、德宗神主;又作原庙于其东,以奉太祖已上。 旧取士无殿试,金主始复之。凡乡试三人而取一,府试四人而取一。府试分六路:河北及燕人于大兴,辽之东北于会宁,山后及河东人于大同,山东人于东平,河南人于开封,关中人于河中,通以五百人为合格,殿试又黜之,榜首即授奉直大夫、翰林应奉文字。后又罢经义、神童等科,惟以词赋、法律而已。 金之用刑,旧有沙袋,熙宗立,始去之,金主立,又去杖脊,凡徒刑,止以荆决臀,为其近人心故也。徒刑五等,自五年至一年,皆使之杂作,满则释之。 金主又定车盖之式,后妃车饰以金,三品以上饰以银;自后妃至五品皆朱轮,六品以下,黑、绿而已。旧亲王、宰执用紫盖,金主使削之,惟太子用红,诸妃用紫,三品以上用青,皆以罗;四品、五品用青,皆以绢;馀不得用。 丙辰,金以司徒图克坦恭为太保、领三省事,平章政事萧裕为尚书右丞相兼中书令,右丞张浩、左丞张通古为平章政事,参知政事张中孚为左丞,肃玉为右丞,平章政事李德固为司空,左宣徽使刘萼为参知政事,枢密副使昂为枢密使,工部尚书布萨思恭为枢密副使。 夏,四月,戊寅,金皇太后大氏崩。 大氏病笃,以不得一见图克坦太后为恨,临终,谓金主曰:“汝以我之故,不令永寿宫偕来中都。我死,必迎致之,事永寿宫当如我。”金主不听。 辛巳,诏:“诸州编管、羁管人,在法止许月赴长吏呈验。闻比来囚禁锁闭,甚于配隶,可令遵守成宪。如走失捉获人,即具名申尚书省别遣。” 五月,庚子,右朝奉郎、就权利州东路安抚司主管书写机宜文字杨庭言:“兴元府褒斜谷有古六堰,溉民田甚广。兵火后,修不以时,水至辄坏。若全以食水户修葺,恐民力重困,请每遇夏月水泛,于见屯将兵内,差不入队兵卒并手修葺。” 兴元自兵乱以来,城内生荆棘,官民皆茅屋,而帑藏寓僧舍。自太尉杨政再为帅,以次缮治,至是一新,户口浸盛,如承平时矣。 政尝葺学舍,府学教授青神唐迪请增学田以广养士,政从之。时有欲以学田馈军,迪言:“大军岁费四千万,而欲取学田以当贼,何啻九牛一毛,又岂爱礼存羊之意邪?”论者乃止。 辛亥,金国贺生辰使副中奉大夫、秘书监兼右谏议大夫赫舍哩大雅,广威将军、尚书兵部郎中兼四方馆副使萧简,见于紫宸殿。 金主以其弟衮名声彰著,忌之。兖不自安,尝召日者问休咎;家奴希旨,乃上急变,言衮召日者问天命。金主使高祯等就鞫之,无状。金主怒,械衮至中都,不复究问,斩于市,牵连者皆磔之。 六月,己卯,潼川大水,涪江涨。 庚辰,沅江武陵涨水坏城,人争保城西牛头山,山趾大溪桥坏,水大至,平地丈五尺,死者甚众。 金主以京城多隙地,夏间以赐朝官及卫士等,秋,七月,戊子朔,仍命征钱有差。 庚寅,右正言兼崇政殿说书史才试右谏议大夫。 戊申,将作监主簿孙寿祖言:“湖、广、夔、峡,多杀人以祭鬼,近又浸行于它路,浙路有杀人而祭海神,川路有杀人而祭盐井者,请饬监司、州县严行禁止,犯者乡保连坐,仍毁巫鬼淫祠以绝永害。”从之。 是月,少保、昭化军节度使、醴泉观使、驸马都尉、和国公潘正夫薨于婺州,赠太傅,官给葬事。 八月,壬戌,金司空李德固卒。 金禁中都路捕射獐、兔。 乙丑,岳阳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权主奉濮安懿王祠事士樽薨,赠太傅,追封韶王。其弟降授郢州防御使士嵰,特复潭州观察使;诸子迁官除职者九人。后谥恭靖。 丙寅,左宣教郎王孝廉,谋据成都以叛,伏诛。 初,孝廉之父辅,以左朝请大夫守合州,所为不法,左朝奉大夫史聿,时为潼川府路转运判官,置狱遂宁府,穷治之,孝廉与其兄弟忠俱就逮,辅忧惧死,聿移夔州路转运判官,狱遂不竟。孝廉兄弟知不免,阴怀异志,即归所寓成都府,破产招集亡命,多市弓剑,离军使臣之无赖者,靡然从之。会敷文阁待制、四川安抚制置使兼知成都府曹筠,当以是夕诣府学斋宿,孝忠与其徒谋夜袭杀筠,然后举事。忠训郎王立知其谋,与孝忠家婢潜以告本路兵马钤辖、左武大夫、英州刺史柳佾,佾率兵,以素队往捕,孝忠与其徒相拒敌,官军死者三人,佾走趋府治。筠卧阁不出,都钤辖司干办公事张行成排闼入告,始授甲讨之。孝忠等徐步至府门纵火,人皆惊散。孝忠等驰出衙西门,官军蹑其后,孝忠、孝廉登楼自刎死。孝忠子大正与其党樊常等五人为官军所杀,馀党二十八人走郫县,后四日,皆伏诛。诏劾孝忠反状,馀者悉原之。官军以次受赏,凡为钱万七千馀缗。 戊寅,金赐营建宫室工匠及役夫帛。 己卯,侍卫亲军步军副都指挥使、武安军承宣使、充福建路马步军副都总管王贵卒。 甲申,武功大夫、吉州团练使、新江南西路马步军副总管丁禩,移江南东路副总管,建康府驻答刂。 九月,甲午,帝谓大臣曰:“闻潼川路水灾,可令转运、常平司将被灾州县检放赈济。” 冬,十月,丁巳,金主猎于良乡,封料石冈神为灵应王。金主自言曩时尝过此祠,持杯珓祷曰:“使吾有天命,当得吉卜。”投之。吉。又褥曰:“果如所卜,它日当有报,否则毁尔祠。”投之,又吉,故封之。金主托言神道,欲掩其弑逆也。戊午,还京。 以御史施钜为大金贺正旦使,带御器械冀彦明副之。行尚书左司郎中吴为贺生辰使,閤门宣赞舍人张彦攸副之。 壬戌,金有司言太后园陵未毕,合停冬享及袷祭,从之。 戊辰,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宋朴罢。 右谏议大夫史才,论朴执政无状,朴闻,求去;章四上,诏以本职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才言:“朴为士而不自爱,乃从道罔俗,与丐者为伍,其欺诞罔俗,罪不在少正卯之下,请重行窜逐。”诏朴落职。 壬申,右谏议大夫兼侍讲史才充端明殿学士兼签书枢密院事。 安远军承宣使、同知大宗正事士街,权主奉濮安懿王祠事。 丙子,金诏:“内外官闻大功以上丧,止给当日假;若父母丧,听给假三月。著为令。” 丁丑,侍御史兼崇政殿说书魏师逊试御史中丞。 十一月,丙戌朔,定州献嘉禾,金主命自今不得复进。 己丑,金瑶池殿成。 戊戌,金左丞相温都思忠致仕。 壬寅,诏为张叔夜立庙于信州永丰县墓侧,赐名旌忠。叔夜之死也,其家葬衣冠于县境,至是乃请建词焉。 乙巳,以经筵彻章,赐宰执、讲读、说书、修注官御筵于秘书省,自是以为故事。 庚戌,金以枢密使昂为左丞相,以枢密副使布萨思恭为枢密使。 十二月,戊午,金主特赐贵妃唐古鼎格家奴孙梅进士及第。 壬戌,金以签书枢密院事宁萨为枢密副使。 癸亥,太傅、昭庆军节度使、万寿观使、平乐郡王韦渊薨,赠太师,命睿思殿祗候王晋行护丧事。 辛未,金主封所纳皇叔曹国王宗敏之妃阿兰为昭妃。既而大臣奏宗敏属近行尊,不可,乃令出宫。 丙子,金贵妃唐古鼎格坐与旧奴奸,赐死。 癸未,禁民车服逾制。 闰月,癸巳,金定社稷制度。 丙申,命检正都司官详定郡守所上利病以闻。 癸卯,金以太保、领三省事图克坦恭为太师,领三省如故。命西京路统军达兰、西北路招讨使萧怀忠等巡边。 庚戌,金使宣奉大夫、尚书左丞蔡松年等来贺正旦。 绍兴二十四年金贞元二年 春,正月,甲寅朔,金主不豫,不视朝。 庚申,金尚书右丞相萧裕,以谋反诛。 金主待裕甚厚,而裕自以专擅权势,虑金主疑己,又以金主嗜杀,恐及祸,乃与前真定尹萧冯嘉努、博州同知约索谋立亡辽豫王延禧之孙。遣人结西北路招讨使萧怀忠。怀忠依违其间,既而上变,金主使宰相问裕,裕即款伏。金主甚惊愕,犹未尽信,自引问之,裕曰:“大丈夫为事至此,又岂可讳!”金主曰:“汝何怨于朕而作此事?”裕曰:“陛下与唐古辨及臣约同生死,辨以强忍果敢致之死,臣皆知之,恐不得死,所以谋反,幸求苟免耳。太宗子孙无罪,皆死臣手,臣之死亦晚矣。”金主曰:“杀太宗诸子,岂独在汝,朕为国家计也。”又曰:“自来与汝相好,今令汝守祖墓。”裕固请死,金主遂以刀割左臂,取血涂裕面,谓之曰:“汝死之后,当知朕本无疑汝心。”裕曰:“久蒙陛下非常眷遇,自知错谬,虽悔何及?”金主哭送裕出门,杀之,并诛约索等。 癸酉,初诏郡国同以中秋日试举人。旧诸州皆自选日举士,故士子或有就数州取解者,至是禁之。 丙子,封婉容刘氏为贵妃。 二月,甲申朔,金以平章政事张浩为尚书右丞相。甲午,以尚书右丞萧玉为平章政事,前河南路统军使张晖为尚书右丞,西北路招讨使萧怀忠为枢密副使。 三月,己未,诏:“太尉、御前诸军都统制吴璘、杨政郊恩荫补,特依杨存中例于文资内安排。” 辛酉,帝御射殿,策试正奏名进士,策问诸生以师友之渊源,志所欣慕,行何修而无伪,心何治而克诚。进张孝祥为第一,以下三百五十六人及第至同出身。 壬申,鄂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田师中奏武冈军猺人杨再兴已就擒。 刘旦之帅潭也,再兴既还建炎初所侵省地,至是八年,犹抄掠不已,师中遣前军统制李道讨之。帝览奏曰:“方国家闲暇之时,寇盗窃发,擒之足以靖民。可如所请,令槛赴行在。”时再兴已老,诸子惟正修聚人最多,颇奸猾,而正拱者最凶悍。于是再兴与正拱兄弟皆得,正修继就擒。 先是吉州盗胡邦宁攻劫郴、桂二州之间,破安仁县,提刑司遣士兵射士捕之,为所败,未敢进。 丙子,特奏名进士吕克成以下四百三十四人,武举进士郑矼等十六人,特奏名二人,授官有差。 丙戌,金主幸大兴府及都转运使司,荐含桃于衍庆宫。 夏,四月,己丑,帝诣景灵宫朝献。 乙巳,进士孔搢为右丞奉郎,袭封衍圣公。先是搢之父右宣教郎衍圣公玠卒,衢州守臣以闻,故有是命。 五月,癸丑朔,日有食之。 丁卯,金始置交钞库。 戊辰,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施钜权尚书吏部侍郎。 辛未,金主遣金吾卫上将军、工部尚书耶律安礼,正议大夫、尚书吏部侍郎许霏,来贺天申节。 金太原尹图克坦额埒楚克,自谓有佐命功,受铁券,凶很益甚,奴视僚属,动加箠楚。尝问休咎于人,誉者言其当有天命,额埒楚克喜,以语卜者王鼎。鼎上变,额埒楚克伏诛。金主复命其子乘传焚其骨,掷水中。 六月,癸已,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史才罢。 御史中丞魏师逊,劾才“受李光荐得改秩,迨今阴相交通,谋为国害,屡遗书问,不惮数千里之远,凡光所厚者悉与结托,包藏祸心,自为不靖。”右正言郑仲熊亦言:“李光曩知温州,孙仲鳌掌其表章,才用其荐书以改秩。及今得路,遂与仲鳌及光所厚者互相交结,密通光书于万里之外,盖欲阴连死党以摇国是,请亟行窜除。”才闻,乃再章求去。初命以旧职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师逊等再论,遂落职。 甲午,御史中丞兼侍讲魏师逊充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寻兼权参知政事。 甲辰,保宁军承宣使、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成闵为庆远军节度使,以积阀迁也。 秋,七月,癸丑,安民靖难功臣、太师、靖江、宁武、靖海军节度使、醴泉观使、清河郡王张俊薨于行在,年六十九。帝曰:“张俊遽亡。曩者张通古来,俊极宣力,与韩世忠等不同,恩数宜从优厚。”遂赐貂冠、朝服、刀剑,命内侍省押班张去为护葬事。 俊晚年主和议,与秦桧意合,帝厚眷之。其麾下将佐,若杨存中、田师中、王德、赵密、刘宝,皆建节钺,或至公师,幕府诸僚为侍从、帅守者甚众。 庚申,金初设盐钞香茶文引印造库使副。 乙亥,帝谓大臣曰:“莫公晟以丹州归顺及进马,可检拟取旨施行。” 先是公晟自宣和以来,屡为边患,岁调官军防守。至是直秘阁、知靖江府兼主管广西经略司公事吕愿中言:“公晟献马三十匹,且遣其部落七百馀人至靖江府,与经略司属官歃血而盟,诸蛮愿以二十七州、一百三十五县为本路羁縻,实为熙朝盛事。”丙子,帝谓大臣曰:“得丹州,非以广地,但徭人不作过,百姓安业可喜。”乃诏公晟以南丹州防御使致仕,其子延沈为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太子宾客、使持节南丹州诸军事、南丹州刺史、知南丹州公事、武骑尉、其馀首领并推恩。愿中又画图进呈,帝曰:“且喜一方宁静。”秦桧曰:“陛下兼怀南北,定计休兵,小寇岂敢不服!”帝曰:“若非休兵,安能致此!”于是铸羁縻州县印一百六十二,给之。 先是贺金国正旦使施钜将归,金主使左宣徽使敬嗣晖问之曰:“宋国几科取士?”对曰:“诗赋、经义、策论兼行。”又曰:“秦桧作何官?年几何?”对曰:“桧为尚书左仆射、中书门下平章事,年六十五矣。”金主复使人谓之曰:“我闻秦桧贤,故问之。”桧阴挟金人为重,帝堕其术中,终不悟。 丙子,金参知政事耶律恕罢。 戊寅,帝幸张俊第临奠。诏:“俊侄右宣教郎子安第五人,各进一官,诸婿直徽猷阁韩彦朴、直秘阁刘尧勋、杨亻与,并进一官,升一职。” 八月,丙午,礼部拟定故太师、清河郡王张俊赠典,乞依韩世忠例。 先是帝谕秦桧曰:“武臣中无如张俊者,比韩世忠相去万万,赠典宜令有司检讨祖宗故事,务从优厚。”及是进呈,帝曰:“俊在明受间有兵八千,屯吴江,朱胜非降授指挥,与秦州差遣,俊不受。进兵破贼,实为有功,可与赠小国一字王。”于是封循王。自淳化以后,异姓不封真王,其追封自俊始。俊葬无锡县,比葬,自行朝至无锡,将相、州郡祭之者接迹,江左以为荣。后谥忠烈。 戊申,金以御史大夫高桢为司空,御史大夫如故。 九月,己未,金主击鞠于常武殿,令百姓纵观。 辛酉,金以吏部尚书萧赜为参知政事。 癸亥,金主猎于近郊。 乙丑,大理寺丞环周言:“临安、平江、湖、秀四州,低下之田多为积水浸灌。盖缘溪山诸水,接连并归太湖,自太湖水分为二派,由松江入海,东北由诸浦注之江。其松江泄水,诸浦中惟白茅一浦最大,今为泥沙淤塞,每岁遇暑雨稍多,则东北一派,水必壅溢,遂至积浸,有伤农田。请令有司相视,于农隙开决白茅浦水道,俾水势分派流畅,实四州无穷之利。”诏转运司措置。 丁卯,金太师、领三省事图克坦恭卒。 乙亥,诏建天章等六阁。 冬,十月,庚辰朔,金广宁尹韩王亨见杀。 亨之赴广宁也,金主使罗卜藏为同知,使伺动静,且构成其罪。亨待之厚,罗卜藏不忍发,金主使人促之,罗卜藏乃诱亨之家奴言亨怨望,且欲刺金主,鞫之,不服。罗卜藏夜至囚所,使人蹴其阴,杀之。 亨材武似其父宗弼,击鞠为天下第一,马无良恶皆如意,持铁锤击野兽,洞中其腹,积为金主所忌,故不免。 国子司业沈虚中为贺金国正旦使,敦武郎张抡副之;尚书左司郎中张士襄为贺生辰使,閤门宣赞舍人张说副之。 庚子,金左丞相致仁温都思忠起为太傅,领三省事。 十一月,甲寅,权尚书刑部侍郎韩仲通权刑部尚书,权户部侍郎徐宗说试兵部侍郎,左正言兼崇政殿说书郑仲熊权吏部侍郎,直显谟阁、知临安府曹泳权户部侍郎兼权知临安府。时徐宗说久病,故以泳代之。 乙丑,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魏师逊仍旧职,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殿中侍御史董德元劾师逊嗜利怀奸,不恤国事,师逊乃抗章求去,遂罢之。 丁卯,权尚书吏部侍郎施钜参知政事,权尚书吏部侍郎郑仲熊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自秦桧专国,士大夫之有名望者,悉屏之远方。凡龌龊委靡不振之徒,一言契合,率由庶僚一二年即登政府,仍止除一厅,谓之伴拜。稍出一语,斥而去之,不异奴隶,皆褫其职名,阁其恩数,犹庶官云。故万俟禼罢至此十年,参预政事之臣才四人而已。 戊辰,少保、观文殿大学士、充万寿观使兼侍读、提举秘书省秦熺,加恩迁少傅,封嘉国公。 辛未,敷文阁待制、提举佑神观兼实录院修撰秦埙试尚书工部侍郎。 是月,金初置惠民局。 十二月,己卯朔,清远军节度使、侍卫亲军马军都虞候、荆湖北路马步军副都总管王德薨于荆南府,赠检校少保。后谥威定。 乙酉,金以太傅温都思忠为太师,领三省事如故;平章政事张通古为司徒,平章政事如故。 丁亥,降授右朝奉郎勒停人王趯,追三官,依旧勒停,特除名,送辰州编管,以趯前知雷州与李光通书及差兵级应副使唤也。 郑仲熊之为谏官也,论光海外罪人,擅离受责之地,逃匿趯家。时趯坐与光通书,停官未叙。乃诏湖南、广西宪臣亲往捕光,押还地分,仍逮趯赴大理狱。既而究治,事皆虚,特有是命。 乙巳,金主使骠骑上将军、签书枢密院事白彦恭、中散大夫、守右谏议大夫、充翰林待制、同知制诰胡励,来贺来年正旦。 是岁,金主命诸从姊妹皆分属妃位。宗本之女出入贵妃位,宗望之女、宗磐之女孙出入昭妃位,宗弼、宗隽之女出入淑妃位。卧内遍设地衣,裸逐为戏。尝对其嬖幸张仲轲与妃嫔亵渎,仲轲但称死罪,不敢仰视。又尝令仲轲裸形以观之,侍臣往往令裸褫,虽图克坦贞亦不免。故事,凡宫人在外有夫者,皆听其出入,金主欲率意幸之,尽遣其夫往上京,妇人皆不听出。 又杂置伶人及唐古辨、乌达等之家奴,皆列宿卫,有侥幸至一品者。左右或无官职人,或以名呼之,即授以显职,金主谓其人曰:“尔复能名之乎?”尝置黄金裀褥间,喜之者令自取之,其滥赐如此。 金济南君葛王褒妃乌凌阿氏,事舅姑孝谨,治家有叙,甚得妇道,金主使人召赴中都。妃念若身死济南,金主必杀葛王,或奉诏去济南而死,王可以免,谓王曰:“我当自勉,不可累大王也。”妃既离济南,从行者皆知妃必不肯见金主,防护甚谨。行至良乡,去中都七十里,防者稍缓,妃得间即自杀。金主犹疑褒教之,旋改褒为西京留守。 绍兴二十五年金贞元三年 春,正月,辛酉,金以判东京留守大托卜嘉为太傅、领三省事。 辛未,中侍大夫、保宁军承宣使、鄂州驻答刂御前军统制李道,落阶官,加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将士迁官者五千七百七十有二人,以收捕猺人杨再兴之劳也。 二月,壬午,金以左丞相昂为太尉、枢密使,以右丞相张浩为左丞相兼侍中,枢密使布萨思恭为右丞相兼中书令。尚书左丞张中孚罢,以右丞张晖为平章政事,参知政事刘萼为左丞,参知政事萧赜为右丞,吏部尚书蔡松年为参知政事。 乙未,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镇江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刘宝为安庆军节度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建康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王权为清远军节度使,皆以总戎十年故也。 金主御下严厉,亲王大臣,未尝假以颜色。会磁州僧法宝欲去,张浩、张晖欲留之,金主闻其事。三月,壬子,诏三品以上官上殿,责之曰:“闻卿等到寺,僧法宝正坐,卿等皆坐其侧,殊失大臣礼。”召法宝诘之,法宝战惧不知所为,金主曰:“长老当有定力,乃畏死耶?”杖法宝二百,浩、晖各二十。 乙卯,金以大房山云峰寺为山陵,建行宫其簏。 夏,四月,丁丑朔,金境昏雾四塞,日天光,凡十有七日。 甲申,安南入贡,诏广西帅臣差熟事近上使臣伴送赴行在。 乙未,参知政事施钜罢。 先是侍御史董德元,右正言王珉,共劾钜罢。德元言:“臣闻国朝赵普有佐命之功,而卢多逊阴陷之;寇准有澶渊之功,而丁谓阴陷之。后来事体虽终归于正,当时不能无伤于国体。钜顷为小官,常与李光游,后为何铸引用,铸既被斥,钜尝忄央忄央。钜尝与一猾僧往还,及居府第,频以书简传人,不知所谋何事,深恐倾陷君子有如卢多逊、丁谓之所为。”珉劾钜慢易宗庙,与僧宗喜往来,共为奸谋,有不可测。钜再章求去,初罢为资政殿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章再上,遂夺职。 丁亥,鄂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田师中等言武冈军徭人已平,请于其所侵省地置一县,以新宁为名,从之。 己丑,右通直郎、通判广州刘景知台州。景,旦弟也。 时台州阙守,州人诣御史台举右朝请大夫、通判州事管镐。镐,师仁兄孙也。侍御史董德元奏:“罪人李光之子名孟津者,其继母乃镐之妹,故鼓率士民,举镐为知州,镐纵而不禁。请将镐先次放罢,以破其奸计,并议孟津鼓煽之罪。”辛卯,诏镐放罢,孟津绍兴府羁管。 李光之得罪也,其弟宽亦被罗织,除名勒停。长子孟传、中子孟醇皆侍行,死贬所。仲子孟坚以私史事对狱,掠治百馀日,除名,编管。孟津,其季也,至是亦抵罪,田园居第悉籍没,一家残破矣。 辛丑,敷文阁直学士王会复为尚书兵部侍郎。 五月,丁未朔,日有食之。 癸丑,金南京大内火。 乙卯,金主命判大宗正事如上京,奉迁太祖、太宗梓宫。 乙丑,金主使正议大夫、守秘书监兼右谏议大夫李通、广威将军、充群牧副使耶律隆,来贺天申节。 丙寅,金主如大房山,营山陵。 六月,庚辰,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兼权参知政事郑仲熊罢。 侍御史董德元言:“仲熊素行贪秽,众所共闻。旧在李光门下,赃污狼籍,密令侄时中与背驰之党日夕相通,招权纳货,几天虚日。近者沈长卿以谤讪被乡人讼送棘寺,而陈祖安最为长卿密交,仲熊令时中营救祖安,故言语文字,州县并为隐匿,及至棘寺,得以脱免。”右正言王珉言:“李光,误国之大奸也,仲熊未第时,尝托其门,光与之定交,沈长卿与光庶婢之子陈祖安为狎邪之友。如谤讪之事,仲熊特为救免,深恐启后来狂言妄语之弊。”德元等又言:“近日大金遣使庆贺生辰,南北敦好已久,陛下屡降诏旨,馆遇使客,务加周旋。仲熊既被旨押宴,对客蹇傲,略无和颜,酒行匆遽,顷刻而罢。误国之深,莫甚于此,请即行罢黜,屏之远方。”疏六上,仲熊亦求去,乃诏仲熊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职名依旧。 辛巳,尚书礼部侍郎兼权直学士院汤思退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丁亥,侍御史兼侍讲董德元试尚书吏部侍郎,右正言兼侍讲王珉试礼部侍郎。 丙戌,金主登宝昌门观角牴,百姓纵观。 乙未,金主命右丞相布萨思恭等奉迁山陵及迎永寿宫太后。 癸卯,诏改岳州为纯州,岳阳军为华容军。 先是左朝散郎姚岳言:“乱臣贼子侵叛,州郡不幸污染其间,则当与之惟新。今岳飞躬为叛乱以干天诛,湖、湘、汉、沔,皆其生时提封之地,而巴陵郡独为岳州,以叛臣故地,又与姓同,顾莫之或改。”事下本路诸司。于是直秘阁、知荆南府孙汝翼等言:“按《水经》,汨水西径罗县,与纯水合。罗县,即今巴陵郡是也。纯之为字,有纯臣之义焉,其言纯粹、纯白、纯常,皆静一不杂之义,足以洗叛臣之污。”故有是命。 岳尝为飞幕属,至是自谓非飞之客,且乞改州名,士论鄙之。 秋,七月,戊申,宰执进吴疏决文字。帝曰:“行在刑狱,皆已蕃充,外路须令宪臣躬诣州县,庶无冤滥。” 辛酉,金主如大房山,杖提举营造官吏部尚书耶律安礼等。 甲戌,静海军节度使、安南都护交趾郡王李天祚,进封南平王。 乙亥,金主还京。八月,壬午,复之大房山。甲申,启土,赐役夫人绢一匹;是日,还宫。 国子司业兼权直学士院沈虚中权兵部侍郎。 大理卿张柄权刑部侍郎。 丙戌,尚书吏部侍郎兼侍讲董德元参知政事。德元登第七年而执政,自吕蒙正以后所未有。 壬辰,权尚书刑部侍郎张柄充敷文阁待制、知潭州。柄,秦桧死党也。时张浚谪居永州,桧犹忌浚,故俾柄与王召锡共察之。 甲午,金遣平章政事萧玉迎祭祖宗梓宫于广宁。 乙未,金增置教坊人数。 庚子,金主杖左宣徽使敬嗣晖、同知宣徽事乌居仁及尚食官。 九月,戊申,金平章政事张晖迎祭梓宫于宗州。 乙卯,金主谓宰臣及左司官曰:“朝廷之事,尤在慎密。昨授张中孚、赵庆袭官,除书未到,先已知之,皆汝等泄之也。敢复尔者,杀无赦。” 己未,金主如大房山;庚申,还宫。 丁卯,敷文阁直学士、提举佑神观秦埙试尚书礼部侍郎。 金主亲迎梓宫及皇太后于沙流河,命左右持杖二束,跽太后前曰:“亮不孝,久失温清,愿痛笞之,不然,不自安。”太后掖起之,曰:“凡民间有子克家犹爱之,况我有子如此。”叱持杖者退。 庚午,金主猎,亲射獐以荐梓宫。壬申,金主至自沙流河。 冬,十月,金太后至中都,居寿康宫。 己卯,金以梓宫至中都,以大安殿为丕承殿安置。 壬午,以礼部侍郎王珉为贺大金正旦使,閤门宣赞舍人王汉臣副之;宗正丞郑楠为贺生辰使,閤门宣赞舍人李大授副之。 金主命省部诸司便服治事,不奏死刑一月。 辛卯,尚书左仆射秦桧言:“衰老交侵,日就危惙,望许臣同男熺致仕,二孙埙、堪改差在外宫观。”帝赐诏曰:“卿比失调护,日冀勿药之喜,遽览封奏,深骇听闻。加意保摄,以遂平复,副朕所望。” 桧久擅大权,富贵已极,老病日侵,将除异己者,故使徐仿、张扶论赵汾、张祁交结,先捕汾下大理寺,拷掠无全肤,令汾自诬与特进永州居住张浚、责授建宁军节度副使、昌化军安置李光、责授果州团练副使致仕、新州安置胡寅谋大逆。凡一时贤士五十三人,桧所恶者皆与。狱方欲上,而桧已病不能书矣。 壬辰,少傅、观文殿大学士秦熺言:“父久病未安,乞谢事纳禄,望许臣守本官致仕,庶几父子俱退,追迹二疏。”帝赐诏曰:“朕方赖卿父子同心合谋,共安天下,岂可遽欲舍朕而去,效汉二疏哉!”癸巳,桧再请,诏答曰:“卿独运庙堂,再安社稷,朝廷恃以为轻重,天下赖以为安危。勿药之喜,中外所期;纳禄有陈,岂朕所望!”甲午,熺再奏:“臣已与臣父议定,盖是索志,乞同降处分。”诏曰:“宗社再安,卿与有力,方将同德之求,遽有纳禄之请,非朕所望,勿复有陈。”是时桧病已笃,而熺秘不以闻,但以满盈求退为请而已。 乙未,帝幸秦桧第问病。桧朝服拖绅,无一语,惟流涕淋浪,帝亦为之挥涕,就解红帕赐桧拭泪。熺奏请代居宰相为谁,帝曰:“此事卿不当与。”是夕,召权兵部侍郎兼权直学士院沈虚中草桧父子致仕制。 夜,熺遣其子礼部侍郎埙,与其党右司员外郎林一飞、宗正丞郑楠等见殿中侍御史徐仿、右正言张扶谋奏请除熺为宰相。 左朝奉郎、主管台州崇道观洪晧卒于南雄州,年六十八。 丙申,太师、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院使益国公秦桧,进封建康郡王,少傅、观文殿大学士、充万寿观使兼侍读、提举秘书省秦熺为少师,并致仕。诏:“秦熺已降制,其孙试尚书礼部侍郎兼实录院修撰埙,敷文阁待制、提举佑神观堪,并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埙仍充敷文阁直学士。” 初,桧病笃,招参知政事董德元、签书充枢密院事汤思退至卧内,以后事嘱之,且赠黄金各千两。德元以为若不受,则它时病愈,疑我二心,乃受之。思退以为桧多疑,它时病愈,必曰:“我以金试之,便待我以必死邪?”乃不敢受。帝闻之,以思退为非,桧党乃以思退兼权参知政事。 是夜,桧死,年六十六,遗表略曰:“愿陛下益固邻国之欢盟,深思宗社之大计,谨国是之摇动,杜邪党之窥觎。” 初,靖康末,桧在中司,以抗议请存赵氏,为金所执而去,天下高之。及归,骤用为相,力引一时仁贤如胡安国、程瑀、张焘之徒,布在台省,士大夫亟称之。未几,为吕颐浩、朱胜非所排,遂不复用。桧以张浚与赵鼎有隙,因荐枢密使使浚,浚罢,鼎复相,诸执政尽逐而桧独留。既而与鼎并居宰相,卒倾鼎去之。金人渝盟,军民皆归咎于桧,桧傲然不肯退,又使王次翁奏留之。韩世忠、张俊、岳飞方持兵权,桧与张俊密约和议,而以兵权归张俊。飞既诛,世忠亦罢,俊居位不去,桧乃使江邈论罢之。由是中外大权尽归于桧,非桧亲党及昏庸谀佞者,则不得仕宦,忠正之士,多避山林间。绍兴十二年科举,谕考试官以其子熺为状元,二十四年科举,又令考试官以其孙埙为状元。彗星见,桧不退,频使臣寮州县奏祥瑞,以为桧秉政所致。帝见江左小安为桧力,任之不疑。桧因结内侍及医师王继先希微旨,动静必具知之,日进珍宝、珠玉、书画、奇玩、羡馀,帝宠眷无比,命中使陈腆、续瑾赐珍玩、酒食无虚日。两居相位,凡十九年,荐执政,必选无名誉柔佞易制者,不使预事,备员书姓名而已;其任将帅,必选驽才。初见财用不足,密谕江、浙监司暗增民税七八,故民力重困,饥死者众。又命察事卒数百游市间,闻言其奸恶者,即捕送大理狱杀之;上书言朝政者,例贬万里外。日使士人歌诵太平中兴圣治之美,士人稍有政声名誉者,必斥逐之,固宠市权,谏官略无敢言其非者。自刘光世薨,其健康园第并以赐桧,及张俊殁。其房地宅缗日二百千,其家献于国,桧尽得之。性阴险如崖阱,深阻不可测,喜赃吏,恶廉士,略不用祖宗法。每入省,已漏即出,文案壅滞皆不省。贪墨无厌,监司、帅守到阙,例要珍宝,必数万顷乃得差遣,及其赃污不法为民所讼,桧复力保之,故赃吏恣横,百姓愈困。腊月生日,州县献香送物为寿,岁数十万,其家富于左藏数倍。士大夫投书启者,皋、夔、稷、契以为不足比拟,必曰元圣,或曰圣相,至有请加桧九锡及置益国官属者。至于忘仇逆理,陷害忠良,阴沮宗资之议,其罪尤大。帝渐知桧跋扈,惮之,不敢发,至是首勒熺致仕,欲以次斥逐其党,而国热已不振矣。 丁酉,金大房山行宫成,名曰磐宁。 庚子,殿中侍御史兼崇政殿说书徐仿权尚书吏部侍郎。 十一月,己巳朔,金奉梓宫发丕承殿。 戊申,右承事郎赵汾,特降二官,制曰:“汝大臣子,不自爱重,言者谓交通宗室,窥伺机事。朕于汝究其始末,亦既有状。从有司议,姑削二官,尚体宽恩,毋重后戾。” 金山陵礼成。 壬子,敷文阁直学士魏良臣参知政事。 甲寅,金诏:“内外大小官覃迁一重;贞元四年租税并与放免;军士久于屯戍不经替换者,人赐绢三匹,银三两。”群臣称贺。 乙卯,赐秦桧谥忠献。 丙辰,金燕百官于泰和殿。 丁巳,占城进奉使萨达麻等入见,贡沈笺等香万馀斤,乌里香五万五千馀斤,犀角、象牙、翠羽、玳瑁等,赐酒食殿门外。后三日,即怀远驿燕之。其后交趾,三佛齐使人,率如此例。时占城国王阳卜麻薨,其子邹时兰已嗣立,故遣人贡。 乙未,宗正丞、充金贺生辰使郑柟罢,权尚书吏部侍郎徐仿充金贺生辰使。 癸亥,冬至日,合祀天地于南郊,赦天下。 乙丑,左朝奉郎、主管台州崇道观、袁州居住洪晧,复敷文阁直学士。 晧谪英州九年,至是已卒。魏良臣等言晧在贬所病甚,欲复旧职宫观,任便居住,帝曰:“晧顷在敌中,屡有文字到朝廷,甚忠于国。中间以言语得罪,事理暧昧,可依所奏。” 丁卯,诏曰:“廷尉为天下平,而年来法寺惟探大臣旨意,轻重其罪,致民无所措手足,舞文弄法,莫此为甚。所冀端方之士,详核审复,一切以法而不以心,俾无冤滥,副朕丁宁之谕。” 庚午,诏:“近岁以来,士风浇薄,恃告讦为进取之计,致莫敢耳语族谈,深害风教。可戒饬在位及内外之臣,咸悉此意。有不悛者,令御史台弹奏,当置于法。” 右监门卫大将军、和州防御使士俴,和僖穆王宗朴孙,荣国公仲闵之子也。自秦桧当国,二王不袭封者十馀年,至是始命之。时令衿当封,而方坐累拘管,乃封令詪。安懿王曾孙五百五十有三人,得绍封者自士俴始。 直秘阁、两浙转运副使钟世明,守尚书右司员外郎兼权户部侍郎。 辛未,三省枢密院言:“士大夫当修行义以敦风俗。倾者轻儇之子,辄发亲戚箱箧私书,讼于朝廷,遂兴大狱,因得美官。缘是相习成风,虽朋旧骨肉,亦相倾陷,取书牍于往来之间,录戏语于醉饱之后,况其间固有暧昧而傅致其罪者,薄恶之风,莫此为甚!愿令刑部开具其后告讦姓名,议加黜罚。庶几士风丕变,人知循省。”诏刑部开具,申省取旨。 十二月,甲戌朔,右正言张修言:“资政殿大学士郑亿年,以宰相子,身为近臣,不能捐躯报国,乃甘事逆臣刘豫。既还朝,大臣力为之地,高爵重禄,坐享累年。端明殿学士郑仲熊,与大臣连姻,不一二年致身右府,贿赂狼籍。”诏并落职,亿年南安军安置,仲熊依旧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特进、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永州居住张浚,降授左朝请大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彬州居住。折彦质,降授左中大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沅州居住。万俟禼,左中大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南康军居住。段拂,并令任便居住。建宁军节度副使、昌化军安置李光,移郴州安置,光年八十矣。 庚辰,安丰军进〈虫咸〉鲊、白鱼,诏以“朕不欲以口腹劳人,可下本军,自今免进。”翼日,帝曰:“温州柑橘,福建荔枝,去年皆令罢进,独〈虫咸〉鲊、淮白,皆祖宗岁进之物,朕恐劳百姓,所以再降指挥住罢。” 壬午,刑部开具到前后告讦人:“右朝奉郎张常先任江西运判,告讦知洪州张宗元与张浚书并寿诗;右通直郎、直秘阁汪召锡,左从政郎莫汲,并告讦衢州寄居官赵令衿有谤讪言语;右朝散郎范洵,告讦和州教授卢傅霖作雪诗,称是怨望;左朝奉郎、提举两浙路市舶陆升之,告讦亲戚李孟坚将父光所作文籍告人及有讥谤语言;左从政郎、福建路安抚司干办公事王洧,任两浙转运使催纲日,告讦知常州黄敏行不法等事;追官勒停人前右通直郎、明州鄞县丞王肇,诬告程纬慢上无人臣之礼等语言;降授承信郎雍端行,任监潭州湘潭县酒税,告讦本县丞郑玘、主簿贾子展,因筵会酒后有嘲汕语言;福建进士郑炜,告吴元美讥谤等事。”帝曰:“此等须重与惩艾,近日如此行遣,相见人情欢悦,感召和气。”于是并除名勒停,常先送循州,召锡容州,汲化州,洵梅州,升之、炜雷州,洧南恩州,肇高州,端行宾州,并编管。洧,铁子。端行,蜀人,祖孝闻,崇宁举进士南省第一,坐上书诋斥废死。父子纯,建炎间为右职,隶赵哲军,哲诛,子纯亦编置,张俊怜之,复授端行一官,至是抵罪,后不知所终。 诏:“除名勒停前左朝请郎、荆门军编管人范彦挥,前左朝奉大夫、辰州编管人王趯,前右朝散大夫、夔州编管人元不伐,特勒停前右承议郎、徽州编管人苏思德,除名勒停前右承务郎、峡州编管人李孟坚,右承务郎、绍兴府羁管人李孟津,除名勒停前右承务郎、峡州编管人王之奇,前右承务郎、容州编管人王之旬,特勒停前右朝散大夫、鼎州编管人阎大钧,并放令逐便。” 甲申,右朝散郎周葵复直秘阁、知绍兴府。 诏:“除名勒停前左朝请郎、处州编管人郎大受,前左从政郎、武冈军编管人芮晔,前右从政郎、万安军编管人杨炜,前左迪功郎、横州编管人郑玘,前右迪功郎、肇庆府编管人贾子展,并放令逐便,仍与复原官。”炜度海而卒。 乙酉,参知政事董德元罢,为资政殿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先是殿中侍御史汤鹏举言:“德元器能浅陋,徒以巧言令色取媚权贵,叨窃进取;既参大政,又以承乏得权宰执。兴利除害,岂能任其责乎?进贤退不肖,岂能任其怨乎?是真伴食备员者也。请将德元罢黜,以为贪进无耻之戒。”右正言张修言:“参知政事董德元,以猥琐之才,偶中巍科,大臣当轴,欲其附会,遂啖以要官。至如台谏,人主耳目之寄,尤非它官比,而德元为侍御史,与之交通,令憸人往来,传道密意,所喜者即骤进之,所怒者即挤排之,群小得计,相为党与,善类惴慄,若无所容,此实台谏附会,以至此极。近者圣诏初颁,在位之臣,敢不精白一心,仰承休德!如德元自宜告退,犹洋洋然不以为耻,处庙堂,举机政,士论切齿。若不急行罢斥,深虑有误国事。”鹏举又言:“去岁省闱,德元为参详官,于誊录处取号得秦埙卷子,对众曰:‘吾曹可以富贵矣!’今房中以得埙之试卷更自相庆,而德元对众又曰:‘此卷之高妙,魁等有馀。’近日又接引乡人之浮浪者,公然鼓噪于市肆中,乞朝廷除德元为相。宜早赐罢斥,以为谄奉权贵妄意进用之戒。”诏德元落职。 癸巳,责授果州团练副使、致仕胡寅为徽猷阁直学士,致仕。 甲午,以敷文阁待制沈该参知政事。 该自蜀召还,入见。帝曰:“秦桧何忌卿之深?”该曰:“臣始用桧荐;及登从列,圣知益深,桧稍相猜。”帝笑曰:“然。”遂有是命。该首进曰:“朝廷机务至烦,所赖以同力协济者,惟二三执政。比岁大臣怙权,参、枢皆取充位,政事例不关决。宜特诏三省,务各尽诚以赞国事。”时上复亲庶政,躬揽权纲,首诏该及万俟禼还朝。已而二人共政,无所建明,益不厌人望云。 乙未,金主朝太后于寿宁宫。 丙申,吉阳军编管人胡铨,量移衡州。 丁酉,特进、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和国公张浚复观文殿大学士。 己亥,金国贺正旦使、奉国上将军、太子詹事耶律归一,副使左中大夫、行大理少卿马枫,见于紫宸殿。 特进、观文殿大学士、和国公张浚判洪州,宝文阁学士张焘知建康府。浚以母忧不赴。 金太傅、领三省事大托卜嘉卒。 托卜嘉先世仕辽,代膺显秩。托卜嘉既降金,金人使伺察反侧,有闻必达,太祖以为忠。尝从栋摩取中、西两京,辽军二十万来战,栋摩使托卜嘉守营,托卡嘉坚请出战。或止之,托卜嘉曰:“丈夫不得一决胜负,尚何为!苟临陈不捷,虽死犹生也。”及战,栋摩军少却,托卜嘉率本部兵横击之,杀辽军数百人,由是显名。屡从南伐,累功至行台右丞相。构陷完颜杲,遂得金主意,胡金主擢用之。及卒。金主亲临哭之,命有司废务及禁乐三日。后赠太师、晋国王,谥杰忠。 是岁,金以西京留守葛王褒为东京留守。金主猜忌宗室,以褒恭慎畏己,忌刻之心颇懈,进封赵王。 ◎宋纪一百三十一 ∷起柔兆困敦正月,尽强圉赤奋苦十二月,凡二年。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绍兴二十六年金正隆元年 春,正月,己酉,金群臣上其主尊号曰圣文神武皇帝。 金主自上年九月废朝,常数月不出,有急奏,召左右司郎中省于卧内。庚戌,始视朝。 辛亥,尚书礼部侍郎兼侍讲王珉、权吏部侍郎徐仿罢。 时珉等使北未还,而殿中侍御史汤鹏举,论二人皆以谄事秦桧故骤为台谏,无一言弹击奸邪,无一事裨补时政,不修人臣之礼,不识事君之义,故有是命。 癸丑,翰林学士陈诚之兼侍读,尚书吏部侍郎张纲兼侍进,起居舍人王纶兼崇政殿说书。 甲子,故责摇清远军节度副使赵鼎,追复观文殿大学士。责授左朝散郎、秘书少监、分司南京、赣州居住孙近,责授濠州团练副使郑刚中,并追复资政殿学士。故左大中大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永州居住汪藻,追复显谟阁学士。 乙丑,金主观角牴戏。 罢中书、门下省,以太师温都思忠为尚书令,以太尉、枢密使昂为太保,右丞相布萨师恭为太尉。 丙寅,以令衿为明州观察使、安定郡王。 直秘阁周葵权尚书礼部侍郎。 左奉议郎、知泰州海陵县冯舜韶为监察御史。 帝监秦桧擅权之弊,遂增置言事官。时何溥、王珪、沈大廉与舜韶并为察官,而汤鹏举、周方崇、凌哲为台谏。 己巳,诏:“昨降指挥,已得差遣人,限五日出门;其已有差遣及在贬谪者,不得辄入国门。” 庚午,左朝奉郎、通判肇庆府黄公度引见,帝曰:“卿官肇庆,岭外有何弊事?”公度曰:“广东西路有数小郡,如贵、新、南恩之类,有至十年不除守臣者。权官苟且,郡政废驰,或不半年而去,监司又复差人,公私疲于迎送,民受其弊。”帝曰:“何不除人?”公度曰:“盖缘其阙在堂,欲者不与,与者不欲。”帝曰:“若拨归部,当无此弊。”遂以公度为考功员外郎。 辛未,左承议郎、新知黎州唐秬入辞。秬言:“臣所治黎州,控制云南极边,在唐为患尤甚。自太祖皇帝即位之初,指舆地图,弃越巂不毛之地,画大渡河为界,边民不识兵革,垂二百年。昨蒙遣钟世明裕民川蜀,蠲减虚额,人受其赐,更请降招抚谕,庶几蜀民扶老携幼,共闻德音。”秬,重子之也。 二月,癸酉朔,金主改元正隆,大赦。 甲戌,左朝议大夫刘才邵权尚书工部侍郎。 己卯,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武当军承宣使、池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李耕卒。昭庆军承宣使、殿前司右军统制岳超为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充池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 庚辰,金主御宣华门观迎拂,赐诸寺僧绢五百匹,彩五十段,银五百两。 辛巳,金改定内外诸司印记。 辛卯,参知政事魏良臣罢,为资政殿学士、知绍兴府。 先是侍御史汤鹏举言:“良臣人品凡下,天资凶险,率意任情,浮躁浅陋。通判以下差遣,已得旨令吏部差注,必留堂除以市私恩。台谏之论列人才,良臣引用私亲赵公智,必欲庇之,是恨台谏不与之为支党也。廷尉之禁勘公事,良臣改正富人胡迈奏补,必欲从之,是使狱官与之容私也。议论于同寅之间,则愚而好自用;奏对于君父之间,则贱而好自专。迹其所为,稍若假以岁月,授以权柄,殆有甚于秦桧。”于是良臣亦抗章求去,乃有是命。 乙未,左朝请大夫、新知汉州陈康伯试尚书吏部侍郎。 金司徒张通古致仕。 庚子,金主谒山陵;辛丑,还都。 三月,壬寅朔,金始定职事朝参等格,仍罢兵卫。 甲寅,诏:“比缘军兴,令宰相兼枢密院使,典掌机务;今边事已定,可依祖宗故事,宰相更不兼领。” 戊午,权刑部尚书韩仲通守户部尚书,仍兼权知临安府;敷文阁待制、新知信州周三畏试刑部尚书。 己未,资政殿学士、提举万寿观兼侍读万俟禼参知政事。 癸亥,太尉、奉国军节度使、御前诸军都统制、知兴州吴璘开府仪同三司。 丙寅,诏曰:“朕惟偃兵息民,帝王之盛德;讲信修睦,古今之大利;是以断自朕志,决讲和之策。故相秦桧,但能赞朕而已,岂以其存亡而有渝定议耶!近者无知之辈,遂以为尽出于桧,不知悉由朕衷,乃鼓唱浮言以惑众听,至有伪造诏命,召用旧臣,献章公车,妄议边事,朕实骇之。仰惟章圣皇帝子育黎元,兼爱南北,肇修邻好,二百馀年,戴白之老,不识兵革。朕奉祖宗之明谟,守信睦之长策,自讲好以来,聘使往来,边邮绥静,嘉与宇内共底和宁。内外大小之臣,其咸体朕意,恪遵成绩,以永治安;如敢妄议,当置重典!” 自秦桧死,金人颇疑前盟不坚;会荆、鄂间有妄传召张浚者,敌情益疑。于是参知政事沈该言:“向讲和息民,悉出宸衷,远方未必究知,谓本大臣之议,惧复用兵,宜特降诏书,具宣此意,远人闻之,当自安矣。”时参知政事万俟禼,签书枢密院事汤思退,言皆与该合,乃下是诏。 夏,四月,甲申,刑部开具自去岁郊祀后监司、郡守尝被台劾之人:直龙图阁赵士粲彡,直徽猷阁龚鋈,直秘阁郑侨年、郑震、郑霭、高百之、张永年、王晌、孙汝翼,直敷文阁方滋,共十人。诏并夺职。 先是殿中侍御史周方崇言:“延阁寓直,所以待英俊而宠劳能,请将去岁郊祀后臣僚论列放罢监司、郡守等人并镌落职名,非徒奸恶有所警惧,而委任责成见带贴职之人,实为荣耀。”故有是命。 庚寅,翰林学士兼侍读陈诚之假资政殿大学士、醴泉观使兼侍读,充贺大金上尊号使;吉州刺史、知閤门事苏华假崇信军节度使、领閤门事,副之。诚之三至北庭,颇见信,后有往聘者,必问其安否云。 癸巳,诏:“武学生以八十人为额,上舍十五人,内舍二十五人,外舍四十人,置博士、学谕各一员。”末几,诏:“学生百员为额。” 甲午,诏:“诸路州军自今不得奏祥瑞。” 帝尝曰:“前大理寺狱空,不许上表称贺,甚为得体。比年四方奏祥瑞,皆饰空文,取悦一时。如信州林机奏秦桧父祠堂生芝草,其佞尤甚。莲子双头,处处有之,亦何为瑞!麟、凤,瑞之大者,然非上有明君,下有贤臣,麟、凤之生,亦何所取!朕以为年丰谷登,可以为瑞。若汉武作《芝房》、《宝鼎》之歌,奏之郊庙,非为不美,然何益于事?” 戊戌,置六科以举士:一曰文章典雅,可备制诰;二曰节操公正,可备台谏;三曰法理皆通,可备刑谳;四曰节用爱民,可备理财;五曰刚方岂弟,劳绩著闻,可备监司、郡守;六曰知机识变,知勇绝伦,可备将帅。令侍从岁举之,如元祐中司马光所请。 庆远军承宣使、提举佑神观吴盖为宁武军节度使。 五月,壬寅,参知政事沈该为尚书左仆射,万俟禼为右仆射,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甲辰,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汽思退知枢密院事。 甲午,太常少卿贺允中权尚书礼部侍郎。 丁未,侍御史汤鹏举试御史中丞。 戊申,诏:“故追复观文殿学士赵鼎,特与致仕恩泽四名;故追复资政殿学士孙近,与致仕恩泽三名;故追复显谟阁学士汪藻,与致仕恩泽二名;故左中大夫刘大中、李若谷、段拂,并追复资政殿学士,与恩泽二名;故左朝散大夫程昌宇,追复徽猷阁待制,与致仕恩泽二名;故左大中大夫范仲,追复龙图阁直学士;故左中奉大夫王居正,右文殿修撰赵开,并追复微猷阁待制,与恩泽一名;故左朝请郎李朝正,左朝散郎致仕高闶,左朝奉郎游操、吕本中,并特与恩泽一名。” 诏:“李显忠昨缘归朝,全家被害,理宜优恤,除已给恩泽外,更特与五资。” 己未,金主使宣奉大夫、左宣徽使敬嗣晖,定远大将军、尚书兵部郎中萧中立,来贺天申节。 己巳,前特进张浚,度金人必渝盟,上疏曰:“今日事势极矣,陛下将拱手而听其自然乎,抑将外存其名而博谋密计以为久长计欤?臣诚恐自此数年之后,民力益竭,财用益乏,士卒益老,人心益离,忠烈之士沦亡殆尽,内忧外患相仍而起,陛下将何以为策?今天下譬如中人之家,盗踞其堂,安眠饱食其间而阴伺其隙,一日之间,其舍我乎?”书奏,执政不省。 是月,金颁行正隆官制。 六月,丁丑,端明殿学士、新知湖州程克俊参知政事。 庚辰,金天水郡公赵桓薨。 壬午,诏:“故追复资政殿学士郑刚中,特与致仁恩泽二名。” 左奉议郎孙觌复左朝奉郎。觌既叙官,当秦桧秉政,畏祸深居者二十馀年。及是上书自诉,乃复旧秩。 丙戌,金以尚书右丞蔡松年为左丞,以枢密副使耶律安礼为右丞。 丁亥,作皇帝本命殿于万寿观,依在京以纯福为名。 流星昼陨。 秋,七月,甲辰,三佛齐国遣使入贡。 丁未,彗星出井宿间。 戊申,诏曰:“太史言彗出东方,朕甚惧之,已避殿减膳,侧身省愆。尚虑朝政有阙失,民间有疾苦,刑狱有冤滥,官吏有贪残,致伤和气,上天垂象。可令士庶实封陈言,诣登闻检院投进;仍令诸路监司、郡守,条具便民、宽恤合行事件闻奏;提点刑狱官躬诣属州县,详虑决遣,将枝蔓干连之人,日下疏放,务使施实惠以尽应天之实。” 己酉,金主命太保昂如上京,奉迁始祖以下梓宫。 壬子,诏:“故赠右谏议大夫陈瑰,赐谥忠肃。”先是帝谓辅臣曰:“近览瓘所著《尊尧集》,无非明君臣之大分,深有足嘉。” 丙辰夜,彗星没。 辛酉夜,天雨水银。 八月,丁丑,金主如大房山行视山陵。 庚寅,南平王李天祚,遣太平州刺史李国以右武大夫李义、武翼郎郭应五来贺升平,献黄金器千一百三十六两,明珠百,沈香千斤,翠羽五百只,杂色绫绢五千匹,马十,象九。诏尚书左司郎中汪应辰燕国于玉津园。迁国为太平州团练使,义左武大夫,应五武经郎,加赐袭衣、金带、器、币有差。 辛卯,参知政事陈克俊罢,为资政殿学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以疾自请也。克俊再执政才七十五日。甲午,尚书吏部侍郎兼侍讲兼权吏部尚书张纲参知政事。 乙未,静海军节度使、检校太尉、南平王李天祚为检校太师,功号加“归仁”二字,赐袭衣、金带、鞍马、器、币。 中书舍人吴秉信试尚书吏部侍郎。 九月,庚子朔,奉国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御前诸军都统制、知兴州吴璘领御前诸军都统制职事,判兴州。自建炎以来,未尝有使相为都统制者,故改命之。 璘尝自著书,号《兵要大略》,谓:“金人有四长,我有四短,当反我之短以制彼之长。盖彼之所长,曰骑兵,曰坚忍,曰甲重,曰弓矢。吾当集蕃、汉所长而用之,故以分队制其骑兵,以番休迭战制其坚忍,制其甲重以劲弓强弩,制其弓矢则以远克近,以强制弱。”其说甚备。至于陈法,有图而无书焉。 辛丑,沈该等言安南人欲买捻金线缎,此服华侈,非所以示四方,帝曰:“华侈之服,如销金之类,不可不禁。近时金绝少,由小人贪利,销而为泥,甚可惜。天下产金处极难得,计其所出不足以供毁之费。虽屡降指挥,而奢侈之风终未能绝,须申严行之。” 乙巳,翰林学士陈诚之兼侍读、同知枢密院事。 癸丑,御史中丞汤鹏举兼侍读、权尚书兵部侍郎。 甲子,汤鹏举言:“西清次对,超躐禁从,所以褒有德而显有功也。敷文阁直学士秦埙,敷文阁待制秦堪,敷文阁待制吴益,皆以庸琐之才,恃亲昵之势,可谓无功无德者也,其可直西清而充次对乎?请镌褫职名,示天下以至公之道。”诏:“鹏举所论,甚协公议。然朕以秦桧辅佐之久,又临奠之日,面谕桧妻,许保全其家。今若遽夺诸孙与婿职名,不惟使朕食言,而于功臣伤恩甚矣!可令中外知朕此意,今后不得更有论列。” 冬,十月,己巳朔,右朝议大夫、知明州王俣试尚书户部侍郎。 丙子,拱卫大夫、忠州防御使、两浙西路兵马钤辖邵宏渊为殿前司前军统制。 乙酉,金葬始祖以下十帝于大房山。 丁酉,诏:“前特进张浚,依旧永州居住,俟服阕取旨。” 先是浚奉母丧归葬于蜀,行至江陵,会以星变求直言。浚虑金数年间决求衅用兵,而吾方溺于宴安,谓金可信,荡然莫之为备;沈该、万俟禼居相位,尤不厌天下望,朝廷益轻,虽在苫块,不得不为帝终言之。乃复奏曰:“向者讲和之事,陛下以太母为重尔。幸而徽宗梓宫亟还,此和之权也。不幸用事之臣,肆意利欲,乃欲翦除忠良,以听命于敌而阴蓄其邪心,故身死之日,天下相庆,盖恶之如此。方奸雄之人,拳于富贵,分别党与,布在要郡,聚敛珍货,独厚私室,皆为身谋而不为陛下谋也。坐失事机二十馀年,有识痛心。失贤才不用,政事不修,形势不立,而专欲受命于敌,适足启轻侮之心而正坠其计中。臣愿陛下深思大计,复人心,张国势,立政事,以观机会,未绝其和,而遣一介之使与之分别曲直逆顺之理,事必有成。” 万俟禼、汤思退见之,大怒,以为金未有衅,而浚所奏乃若祸在年岁间者。汤鹏举即奏:“浚身在草上,名系罪籍,要誉而论边事,不恭而违诏书,取腐儒无用之常谈,沮今日已行之信誓,岂复能为国家长虑!徒以闲居日久,以冀复用。议者以为前此权臣尝被其荐,故虽致人言,犹窜近地。况浚近得旨归葬于蜀,尚坚异议,以唱率远方之人,虑或生患。望屏之远方,以为臣下不忠之戒。”故有是命。 闰十月,己亥朔,汤思退言昨日张浚行遣极当,帝曰:“浚用兵,不独朕知,天下皆知之。如富平之败,淮西之师,其效可见。今复论兵,极为生事。且太祖以神武定天下,亦与契丹议和。”陈诚之曰:“浚论事颇有不当,如石晋因契丹之力以自立,其势不得不与之和,此桑维翰之功也。及景延广用事,遽以翁孙之礼待之,契丹遣使问曲直,延广对使者云:‘晋有横磨剑十万口,翁欲战则来。’石晋之祸自此始。浚不罪延广而谓维翰不当与契丹和好,甚无谓。”帝曰:“耶律德光入汴,首以此言数延广罪。”诚之曰:“浚永州之命,甚塞众议。”帝曰:“不如此,议论不定。” 庚子,秘阁修撰、知婺州辛次膺权尚书礼部侍郎。 辛丑,宗正少卿李琳为贺大金正旦使,秉义郎、侍卫马军司干办公事宋均副之;尚书左司郎中葛立方为贺生辰使,閤门宣赞舍人梁份副之。 丙午,诏:“廉州岁贡珠,虽祖宗旧制,闻取之颇艰,或伤人命。自今可罢贡,幸丁纵其自便。”帝谓宰执曰:“朕尝读太祖《实录》,见刘鋹进珠子马鞍,太祖知刘鋹所采珠子甚多,日役幸丁数千人,死者不少。朕以为珠子非急用之物,既是难得,且伤人命,故特令罢贡,以为一方无穷之利。” 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建武军承宣使、新江南西路马步军副都总管董先卒于鄂州。 徽猷阁直学士致仕胡寅卒于衡州。 十一月,丙子,左从事郎、主管礼兵部架阁文字杜莘老充敕令所删定官。 先是诏以星变求言,莘老上书论:“彗,戾气所生,历考史牒,多为兵兆。国家为息民通和,而将骄卒惰,军政不肃。今因天戒以修人事,思患预防,莫大于此。”因陈时弊十事。 丙戌,知盱眙军吴说奏请禁止采〈虫咸〉。帝曰:“暴殄天物,诚为可禁。第贫民以此为生,一旦禁止,恐致失业。古之圣人,先仁民而后爱物,今但令官司不得买〈虫咸〉,民间从其便也。。” 十二月,戊戌逆,腊飨太庙。是日也,罢朔祭,以礼官援淳化故事有请也。 辛丑,知枢密院事汤思退同知枢密院事。 壬戌,三佛齐国进奉使蒲晋等入见。癸亥,封其国首领为王,蒲晋等赐秩有差。 甲子,金贺正旦使中奉大夫、秘书监、右谏议大夫梁銶、副使定远大将军、充马军副都指挥使耶律谌入见。 帝尝制宣圣及七十子像赞,亲书之。是月,始命刻石。 绍兴二十七年金正隆二年 春,正月,戊子,右通直郎、监登闻检鼓王述,以贫乞补外。帝曰:“王伦顷年奉使金国,金欲留之,许以官爵,伦不从,乃冠带南向,再拜求死。此事亦人所难,宜恤其后,可特添差通判平江府。” 庚寅,金以工部侍郎韩锡同知宣徽院事。锡不谢,杖百二十,夺所授官。 二月,丁酉朔,诏:“自今国学及科举取士,并令兼习经义、诗赋,内第一场大小经各一道,永为定制。” 庚子,太尉、武当军节度使、御前诸军都统制、充利州东路安抚使兼知兴元府杨政薨,年六十。政守汉中凡十八年,特赠开府仪同三司,后谥襄毅。 辛丑,金初定太庙时享牲牢礼仪。 癸卯,金改定亲王以下封爵等第,命置局,追取存亡诰身,存者二品以上,死者一品,参酌削降。公私文书但有王爵字者,皆立限毁抹,虽坟墓碑志,亦发而毁之。 戊午,御史中丞兼侍读汤鹏举参知政事。 鹏举为台官凡一年半,所论皆秦桧馀党,它未尝及之。 己未,敷文阁待制、知刑南府王师心试尚书户部侍郎。庚申,尚书吏部侍郎陈康伯兼侍读,权礼部侍郎。贺允中兼侍讲。 是月,金主坐武德殿,召吏部尚书李通,刑部尚书胡励,翰林直学士萧廉,语以“朕夜梦至上帝所,殿中人如婴儿。少顷,有青衣特宣授朕天策上将,命征某国。朕受命出,上马,见鬼兵无数,朕发一矢射之,众皆喏而应。既觉,声犹在耳,即遣人至厩中视所乘马,其汗如水,取箭数之,亦亡其一。此异梦也,岂非天假手于朕,令取江南乎?”通等皆贺。金主戒无泄于外。 三月,丙戌,帝御射殿,引正奏名进士唱名。 先是汤鹏举以御史中丞知贡举,上合格进士博罗张宋卿等,帝亲策试。既而以手诏宣示考试官曰:“对策中有鲠亮切直者,并置上列,以称朕取士之意。” 时乐清王十朋,首以法天、揽权为对,其略曰:“臣劝陛下揽权者,非欲陛下衡石量书如秦皇帝,而谓之揽权也;又非欲陛下传飧听政如隋文帝,而谓之揽权也;又非欲其以强明自任、亲治细事、不任宰相如唐德宗,而谓之揽权也;又非欲其精于吏治、以察为明、无复仁恩加唐宣宗,而谓之揽权也。盖欲陛下惩其既往,戒其未然,操持把握,使威福之柄一归于上,不至于下移而已。”又曰:“朝廷往尝屡有禁铺翠之令矣,而妇人以翠羽为首饰者,今犹自若也。是岂法令之不可禁乎?岂宫中服浣濯之化,衣不曳地之风,未形于外乎?夫法之至公者,莫如取士,名器之至重者,莫如科第,往岁权臣子孙、门客,省闱、殿试,类皆窃巍科,有司以国家名器为媚权臣之具,而欲得人,可乎?”又曰:“臣愿陛下以正身为揽权之本,而又任贤以为揽权之助,广收兼听,以尽揽权之美,则所求无不得,所欲皆如意,虽社稷之大计,天下之大事,皆可以不动声色而为之矣。” 晋原阎安中策言:“太子天下根本,自昔人君嗣政之后,必建立元子,授之匕鬯,所以系隆社稷,基固邦本,示奕世无穷之休。臣观汉、唐史,东海王彊之于显宗,宋王宪之于明皇帝,既皆为太子矣;暨天命定于后,莫不优加职秩,大封殊礼,退就宫邸,当时无闲言,后世无异议。孝成帝即位二十五年,立弟之子定陶王为子。今陛下之心,祖宗之心也,圣虑经远,神机先物,尝修祖宗故事,累年于兹矣。日就月将,缉熙光明之学,其历试周知,不为不久也。而储位未正,嫡长未辨,臣深恐左右近习之臣,浸生窥伺,渐起党与,间隙一开,有误宗社大计,此进退安危之机也。臣愿陛下断自宸衷,早正储位,以系中外之望。” 帝谓大臣曰:“今次举人程文,议论纯正,仍多切直,似此人才,极有可用。”翼日,又谓大臣曰:“昨览进士试卷,其间极有切直者。如论理财,则欲省修造。朕虽无崇台榭之事,然喜其言直。至论铺金、铺翠,朕累年禁止,尚未尽革,自此当立法必禁之。”汤思退曰:“太宗朝有雍邱尉武程,上疏愿减后宫嫔嫱。太宗谓宰相曰:‘程疏远,未悉朕意,纵欲败度,朕所不为。内廷执掌,有不可缺者。’李昉欲斥程以戒妄言,太宗曰:‘朕何尝以言罪人,但念程不知耳。’士人论事,不究虚实,陛下能容之,实千载之遇。”帝曰:“正不消与辨。”陈诚之曰:“天下自有公论。陛下此举,大足以感动天下。愿陛下自此益崇俭约,以节浮费。” 时帝临御久,主器未定,大臣无敢启其端者,安中对策,独以储贰为请。帝感其言,于是赐十朋等四百二十六人及第、出身,而擢安中第二。或曰:“安中与举人黄成孙同县相友善,成孙父源,尝为书言储贰事,安中得其说以对,帝大赏之。” 始。蜀人之未集也。帝数有展日之命。沈该奏:“天时向暄,恐陛下临轩,不无少劳。请一面引试,后有至者,臣等策之,中书定其高下。”帝不许,曰:“三年取士,朕岂惮一时之劳耶!”及唱名至安中,又至第三人双流梁介,帝连举首谓该曰:“如何?”该大惭悚。 丁亥,特奏名进士李三英等三百九十二人,武举进士赵应熊等十五人,特奏名一人,授官有差。 应熊武艺绝伦,且试南首为第一人。帝谓大臣曰:“徽宗时,如马扩、马识远俱以武举擢用,或衔命出疆。今次魁选文武皆得人,应熊弓马甚精,文字亦可采。朕乐于得士,虽终日临轩,不觉倦也。”遂以应熊为閤门祗候、江东安抚司准备将。 左宣奉大夫、守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万俟禼卒;壬辰,拜特进、观文殿大学士、致仕、赠少师。命入内内侍省都知卫茂实护丧,拜其子右承奉郎夷中、右迪功郎致中并直秘阁,它子侄九人各进一官。 夏,四月,丙申朔,清远军承宣使、知金州、节制屯驻御前军马姚仲为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御前诸军都统制、利州东路安抚使,兼知兴元府。保宁军承宣使、御前前部统制、知阶州王彦为金、房、开、达州安抚使、节制屯驻御前军马,兼知金州。 辛亥,保宁军节度使、万寿观使、提举秘书省信安郡王孟忠厚薨,赠太保,擢其子右朝请郎充、右宣义郎嵩、右承事郎雍皆直秘阁,它子孙六人皆进一官。 诏以提举秘书省印纳礼部,自是不复除。 辛酉,尚书吏部侍郎兼侍读陈康伯迁吏部尚书。 壬戌,尚书户部侍郎王俣权工部尚书,太府少卿林觉权户都侍郎。 是月,加封徐偃王曰灵惠仁慈王。 金降景宣帝为辽王。 五月,丁丑,诏:“孟庾追复端明殿学士、左宣奉大夫;路允迪追复龙图阁学士、左通议大夫。”庾既得归,废为民而死,或言允迪在汴不食卒,故皆复之。 癸未,金国贺生辰使、正议大夫、守礼部尚书耶律守素、中靖大夫、太常少卿许竑,见于紫宸殿。 辛卯,礼部、太常寺言:“每岁大祀三十六,除天地、宗庙、社稷、感生帝、九宫贵神、高禖、文宣王等已行外,其馀并请寓祠斋宫。立春祀青帝,朝日,出火东阶,权于东门外长生院;赤帝、黄帝,权于南门外净明寺;白帝,夕月,纳火西阶,权于西门外惠照院;黑帝,权于北门外精进寺;皆用少牢,备乐舞。而神州地祇以精进地狭,祀荧惑以与赤帝同日,皆权于惠照院行之。”神州当用犊,而亦用少牢,盖权礼也。自绍兴以来,大祀所行二十三而已,至是侍御史周方崇以为言,乃悉复之。 六月,戊申,知枢密院事汤思退守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庚戌,诏:“故追复中大夫黄潜善,再复观文殿大学士、左光禄大夫,官一子。” 甲寅,中书舍人兼侍讲、权直学士院王纶试尚书工部侍郎,太府少卿徐林权尚书刑部侍郎。乙卯,尚书左司员外郎葛立方权吏部侍郎。 戊午,初命太庙冬飨祭功臣,蜡飨祭七祀,祫飨兼之。 辛酉,故责授昭化军节度副使周望,追复龙图阁学士、左中大夫,官其家二人。 自秦桧死,左司谏凌哲请追复大臣死于贬所者。朝论初指赵鼎、王庶等数人;沈该、汤思退为相,遂并取先得罪于国者而追复之,哲复争,以为不可,乃止。 秋,七月,乙丑,秘书省校书郎陈俊卿言:“人之才性,各有所长,禹、稷、皋陶、垂、益、伯夷,在唐、虞之际,各守一官,至终身不易。此数君子者,苟使之更来迭去,易地而居,未必能尽善,况其馀乎!今也监司、帅臣鲜有终其任者,远者一年,近者数月,辄已迁徙;州县百姓送往迎来之不暇,其为劳费,不可殚举。以至内而朝廷百执事之官,亦无肯安其职业,为三数年计者,往往数日待迁,视所居之官,有如传舍。虽有勤恪之人,宣力公家,于人情稍通,纲条稍举,已舍而它去。来者皆未能尽识吏人之面,知职业之所主,则又迁矣。因循岁月,积弊已久,是以胥吏得以囊橐为奸,贿赂公行而莫之谁何,如此而望职业之举,难矣。夫爵禄名器,人所奔趋,必待积劳而后迁,则人各安分,不敢躁求。若开骤进之门,使有侥幸之望,则人人怀苟且之心,无守公之节,其自为谋则得矣,朝廷何赖焉!臣尝读《国史》,见太祖朝任魏丕掌作坊十年,刘温叟为台丞十有二年,太宗朝刘蒙正掌内藏二十馀年,陈恕在三司亦十馀年,此祖宗用人之法也。望与执政大臣参酌,立为定论。其监司、帅守,有政术优异者,或增秩赐金,必待终秩而后迁擢。至于朝廷百执事之官,亦当少须岁月,俾久于其职,然后察其勤惰而升黜之。庶几人安其分,尽瘁于国,无有过望,而万事举矣。”诏三省行下。遂以俊卿为著作佐郎。 庚午,户部侍郎林觉言:“国朝庆历以来,岁铸钱一百八十馀万缗,其后亦不下百万,如前年犹得十四万缗,去年犹得二十二万缗。而典司官吏,徒糜禄廪,朝廷罢之,殊快人意,但付之漕司,日久亦未有涯。议者以为诸路物料有无不等,运司不相统辖,无以通融鼓铸。宜出户部钱八万缗为饶、赣、韶三州铸本,委各州通判主管,漕臣往来措置,今岁权以二十三万缗为额,即不复以旧钱得代发。”从之。 甲戌,直秘阁、知临安府荣嶷权尚书户部侍郎。 八月,甲午朔,帝谕宰执曰:“昨日卿等缴到宋?奂所上徽宗赐?奂手诏,朕已恭览。盖徽宗内禅之美,远过尧、舜,而一时小人,外庭如唐恪、聂昌、耿南仲,内侍如邵成章、张藻、王孝竭辈、辄为妄言以惑渊圣之听,父子之间,几于疑贰。至宋?奂、李纲奉迎徽宗还京,纲先归,具言徽宗之意,而后渊圣感悟,两宫释然。今观手诏,并得纲题识,皆朕昔所亲见者。朕朝徽宗于龙德宫,尝闻亲谕云:‘朕平生慕道,天下知之。今倦于万机,以神器授嗣圣,方筑甬道于两宫间,以便朝夕相见。且欲高居养道,抱子弄孙,优游自乐,不复以事物撄怀。而小人希进,妄生猜间,不知朕心如此。嗣圣在春宫二十年,朕未尝有纤芥之嫌,今岂复有所疑耶?’此皆当时玉音,外庭往往不知。”沈该等曰:“昨日臣等既得窃观徽宗诏墨,今又亲闻陛下宣谕,此实尧、舜盛德之事,因以知李纲题识,盖实录也。”翼日,该等又请宣付实录院,帝曰:“朕为人子,何可不暴白其事,使天下后世知之!”既而又亲笔书于诏后,宣示宰执。 乙未,参知政事汤鹏举知枢密院事。 壬寅,清远军承宣使兼知兴元府姚仲为保宁军节度使。 癸卯,金始置登闻院。 甲寅,金罢上京留守司。 己未,右奉议郎宋汝为卒。 汝为弃妻子亡去,至是十年,卒于青城县开先观,年六十。汝为未病,以后事托其友人监永康茶税王槐孙,后月馀乃死,槐孙为葬之青城山中。 是月,金主试进士于广乐园。 九月,戊辰,故房州观察使王〈王燮〉追复建武军承宣使。 戊寅,吏部尚书兼侍读陈康伯参知政事。 辛巳,给事中兼侍读王师心权吏部尚书。 癸未,敷文阁待制王俣卒。 丙戌,侍御史周方崇试尚书礼部侍郎。 冬,十月,庚申,左司谏凌哲权尚书礼部侍郎。 先是台谏官皆汤鹏举所荐,至是哲与方崇皆内徙,而以朱倬、叶义问代之,自是鹏举始不安矣。 十一月,乙丑,太常少卿充贺金国正旦使孙道夫、閤门宣赞舍人充副使郑朋辞行。 先时左从政郎左跸为书状官,死于涿州驿舍,不暇为棺具,但坎地葬之,及道夫至北庭,乃焚其骨以归。后特官一子。 丁卯,工部侍郎兼侍讲王纶等言:“兴化军进士郑樵,耽嗜坟籍,杜门著书,尝以所著书献之朝廷,降付东观。比闻撰述益多,当必有补治道,终老韦布,可谓遗才。望赐召对,验其所学,果有所取,即乞依王蘋、邓名世例施用,庶学者有所激劝。”乃命樵赴行在。 殿中侍御史叶义问论知枢密院事汤鹏举,以为:“人臣不忠之罪,莫大于掠美以欺君,植党以擅权;有一于此,法当窜殛,况兼而有之!鹏举初罢平江,适逢陛下欲去权臣党与之弊,起废匿瑕,付以风宪。凡所弹击,发踪指示,皆出陛下之英断,初非鹏举可得而窃。况鹏举本非正直敢言之士,尝除广帅,惮于远行,因秦桧之嬖人丁禩献佞于桧,遂移平江。及秦桧还建康焚黄,鹏举弃去郡事,连日奔走吴江,望尘雅拜,比它郡守最为谀佞,自非陛下收拭用之,则鹏举实秦桧党中之奸猾耳。至处言路,乃妄自尊大,窃弄威权,使陛下去邪之英断,反为鹏举卖直之虚名,此臣所谓掠美以欺君者也。鹏举自居要途,引用非类,凡平日之所忌者,虽贤德忠良,必极力挤之,平日之所喜者,虽轻猥邪佞,必极力援之。坐是刘天民、范成象、留观德之徒,争为鹰犬,同恶相济,牢不可解。逮居枢府,积忌尤甚,凡己所恶,必遣天民辈先谕台谏,有议论不同者,即怫然作色曰:‘此人我所荐拔,何相负如是!’夫台谏者,陛下之台谏,非鹏举之私人也。而鹏举自违诏旨,败坏成法,略无忌惮之心,复蹈前车之辙,此臣所谓植党以擅权者也。况鹏举位居宥密,执权甚重,若不急去,其害有甚于秦桧。望将鹏举明正典刑,窜之远方,以为不忠罔上之戒。” 辛巳,左正言何溥请特诏大臣勿数易郡守,帝谓宰执曰:“此论切中时病。近亦有因事移易者,今非甚不得已,且令成资。”汤思退曰:“岂惟郡守!监司亦然。欲于卿、监、郎官中择资浅者,令中外更代,皆至成资而罢。”帝曰:“如此,不惟免迎送之扰,亦可革内重外轻之弊矣。” 丁亥,知枢密院事汤鹏举罢,为资政殿学士、提举在外宫观,免辞谢。 十二月,乙未,重见尚书六部成。 己酉,以徐林为刑部侍郎。 戊午,金主遣骠骑上将军、侍卫亲军马步军副都指挥使高思廉,昭毅大将军、行尚书兵部郎中阿勒根彦忠,来贺明年正旦。 是岁,金以张仲轲为谏议大夫,修起居注,但食谏议俸,不得言事。 金主恃累世强盛,欲用兵以一天下,吏部尚书李通揣知其意,遂与仲柯及右补阙马钦等,盛谈江南富庶,子女玉帛之多,以逢其意。宦者梁珫因极称宋刘妃绝色倾国,金主大喜,命县君高苏库尔贮衾褥之新洁者,俟得刘贵妃用之。 钦为人轻脱,不识大体,金主每召见与语,钦出,辄以语人曰:“上与我论某事,将行之矣。”其视金主如僚友然。累迁国子司业。 ◎宋纪一百三十二 ∷起著雍摄提格正月,尽屠维单阏六月,凡一年有奇。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绍兴二十八年金正隆三年 春,正月,己巳,殿中侍御史王珪言殿前马步军三衙强刺平民为军,诏禁止。 先是殿前司阙额数千人,诏三衙分月招补,而所遣军士利其例物,往往驱掠市人以充数;民以樵采、鱼虾为业者,皆不敢入行在,至有招刺辇官者。自行在至衢、婺数州,道路之间,商旅不行,远近大扰。珪为帝言:“外郡寄招之兵,人材亦略可使,皆民间之无家可归者,出于所愿,但州县吝费,所招不多。今若以三衙招兵之资付之,宽为其限,何患不集!”帝谓大臣曰:“招军一事,士大夫往往以为不切事宜。殊不知圣人思患预防,若暗失军额,何以为先事之备!但当措置约束,毋令扰人足矣。”于是诏三司毋得遣人于外路招刺,违者统制以下官皆抵罪。 既而殿中侍御史叶义问亦奏其事,且言不当强提辇官,诏殿前司究治,乃吐浑押官潘胜所招也。权刑部侍郎陈正同等请决杖降资。叶义问言:“辇官最为亲近,比于足蹙路马之刍,万万不侔。今刑部官吏以轻刑处之,附下不恭,孰大于此!”诏正同罚铜十斤。 贺金正旦使孙道夫将还,金主使左宣徽使敬嗣晖谕之曰:“归白尔主,事我上国,多有不诚。今略举二事:尔民有逃入我境者,边吏皆即发还;我民有逃叛于尔境者,有司索之,往往托词不发,一也。尔于沿边盗买鞍马,以备战陈,二也。且马得人而后可用,如无其人,得马百万,亦奚以为?我亦岂能无备!且我不敢尔国则已,如欲取之,固非难事。我闻接纳叛亡,盗买鞍马,皆尔国杨太尉所为,常因俘获问知,其人无能为者也。”又曰:“闻秦桧已死,果否?”道夫对曰:“桧实死矣,陪臣亦桧所荐者。”又曰:“尔国比来行事,殊不如秦桧时,何也?”道夫曰:“容陪臣还国,一一具闻宋帝。”时金主日谋南伐,故设词以为兵端,而杂以它辞乱之。 金主尝召谏议大夫张仲轲,补阙马钦,校书郎田与信,直长迪实,入便殿侍坐。金主与仲轲论《汉书》,谓仲轲曰:“汉之封疆,不过七八千里,今我国幅员万里,可谓大矣。”仲轲曰:“本朝疆土虽大,而天下有四主:南有宋,东有高丽,西有夏。若能一之,乃为大耳。”金主曰:“宋人且何罪而伐之?”仲轲曰:“臣闻宋人买马、修器械,招纳山东叛亡,岂得为无罪!”金主曰:“向者梁珫尝为朕言,宋有刘贵妃者,姿质艳美,蜀之花蕊,吴之西施,所不及也。今一举而两得之,俗所谓因行掉手也。江南闻我举兵,必远窜耳。”钦、与信俱对曰:“海岛蛮越,臣等皆知道路,彼将安往!”钦又曰:“臣在宋时,尝帅军征蛮,所以知也。”金主谓迪实曰:“汝敢战乎?”对曰:“受恩日久,死亦何避!”金主曰:“汝料彼敢出兵否?彼若出兵,汝果能死敌乎?”迪实良久曰:“臣虽懦弱,亦将与之为敌耳。”金主曰:“彼将出兵何地?”曰:“不过淮上耳。”金主曰:“然则天赞我也。”既而曰:“朕举兵灭宋,不过二三年,然后讨平高丽、夏国,一统之后,论功迁秩,分赏将士,彼必忘劳矣。” 二月,丙申,同知枢密院事陈诚之知枢密院事。 先是诚之奏事,帝曰:“卿文人读书,乃知兵务如此之熟!”遂进用之。 乙巳,尚书工部侍郎兼侍讲兼直学士院王纶同知枢密事。 丙午,太常少卿孙道夫权尚书礼部侍郎,因道夫使金还,具奏金主所言也。 三月,辛酉朔,日有食之,阴云不见,宰相遂率百僚称贺。诏以日月薄蚀,乃上穹垂戒,而有司以阴云不见,欲集班拜表称贺,殊非朕寅畏天威之意,令毋得称贺。翼日,宰执共赞所降诏语,帝曰:“朕德薄,不足以格天,阴云蔽日,盖偶然耳。至于时雨滂霈,此乃可喜也。” 壬戌,起居郎刘章权尚书工部侍郎。 丁丑,太尉、定江军节度使、鄂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兼提领营田田师中开府仪同三司,以三省言师中除太尉已及八年,有捕猺贼功,当迁也。 戊寅,诏曰:“设官分职,民事为先。古者二千石位次九卿,公卿阙则选所表而用之。祖宗以来,郡守阙多选诸台省,至分遣朝行以治剧邑,非曾历亲民不得为清望官,重民事也。朕式稽古训,为官择人,今后侍从有阙,通选帅臣及第二任提刑资序曾任郎官以上者;卿、监郎官阙,选监司、郡守之有政绩者,并须治状昭著及有誉望之人。卿、监、郎官未历监司、郡守者,令更迭补外任;内官除词臣、台谏系朕亲擢,徐并须在职二年,方许迁除。庶内外适均,无轻重之偏,职业修举,有久任之效,以副朕重民事之意。” 戊子,追复故敷文阁直学士洪晧再复徽猷阁直学士,以其子起居舍人遵言复职未尽也;寻赐谥曰忠宣。 夏,四月,乙未,大理寺少卿杨揆权刑部侍郎,司农卿汤允恭权尚书兵部侍郎。 五月,辛未,改光州为蒋州,光化军为通化军,光山县为期思县,避金太子名也。 金太子光瑛,年十二,善骑射,尝射獐,获之,金主以荐太庙。 戊寅,金国使骠骑上将军、殿前司副都点检萧恭,副使中大夫、尚书工部侍郎魏子平,见于紫宸殿。 丙戌,金使萧恭、魏子平入辞,置酒紫宸殿,以雨故,复就垂拱殿。 时金主决意南下,子平还,入谒,首问以南方事,且曰:“汝谓苏州与大名孰优?”子平曰:“不可比。”曰:“何谓也?”子平曰:“宫室、车马、衣服、饮食,人之所美也。江湖地卑湿,舟船以为居,鱼虾以为酿,夏服焦葛,犹不堪其热。以此言之,殆不侔矣。”金主不悦。 是月,金主召使部尚书李通、翰林院学士承旨翟永固、左宣徽使敬嗣晖、翰林直学士韩汝嘉四人谋,欲再修汴京而徙居之,为南侵之计。通、嗣晖皆言此正合天时,金主喜。永固、汝嘉曰:“燕京甫成,帑藏已乏,民力未苏,岂可再营汴邑?江南通好,岁帑无阙,遽兴征伐,亦恐出师无名。”金主怒曰:“非汝所知!”麾之使去。既而召翰林应奉文字綦戩讲《汉书》,金主怒稍解。翼日,擢通尚书右丞,嗣晖参知政事。永固因请老,许之。 六月,癸巳,名眉州青神县中岩山龙潭慈姥神祠曰慈济。 是日,流星昼陨。 甲辰,枢密院都承旨陈正同,言诸路奏谳死囚,例多降配,非是,帝曰:“刑罚非务刻深,欲当其罪。若专姑息,废法用例,则人不知畏,非所以禁暴戢奸。可谕刑官,常令遵守成宪。” 秋,七月,己未,诏筑皇城东南之外城。 戊寅,起居舍人洪遵论铸钱利害,大略谓:“今钱宝少,多为错毁作器用,而南过海,北渡淮,所失至多。自罢提点官,复置属二员,无异监司,而铸钱殊未及额,亦宜多方措置。”帝谕大臣曰:“遵论颇有可采。前后铜禁,行之不严,殆成虚文。铜器虽民间所常用,然亦可以它物代之。今若自公卿贵戚之家,以身率之,一切不用,然后申严法禁,宜无不成者。” 己卯,帝出御府铜器千五百事送铸钱司,遂大敛民间铜器。其道、佛像及寺观钟磬之属并置籍,每斤收其算二十文;民间所用照子、带鑻之类,则官鬻之。凡民间铜器,阴一月输官;限满不纳,十斤已上徒二年,赏钱三百千,许人告,自后犯者,私匠配钱监重役。其后得铜二百万斤。 庚辰,帝出御制《郊祀天地、宗庙乐章》十三首示辅臣。 壬午,国子祭酒周绾权尚书吏部侍郎,秘书少监曾几权礼部侍郎。 八月,戊子朔,诏置国史院、修神宗、哲宗、徽宗三朝正史。 辛卯,权礼部侍郎孙道夫权工部侍郎。丙申,秘阁修撰、知绍兴府赵令詪权尚书户部侍郎。 壬寅,尚书省勘会张浚已服阕,诏:“特进观文殿大学士、和国公张浚,落职,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依旧永州居住。” 丁卯,加封唐柳州刺史柳宗元为文惠昭灵侯。 辛亥,诏立愍节庙于顺昌县,以祠范旺。 甲寅夜,地震。 九月,戊寅,右迪功郎李耆言:“自经界之后,税重田轻,终所入且不足以供两税,今又配州县买铜,民力愈困。况江西州县,多用私钱,旧钱百,重十一两,新钱百,重五两有奇。若毁旧钱千,以铅锡杂之,则可铸二千五百,是以赣、吉等州,比屋私铸。一路且以万户言之,户日销千钱,是日毁万缗也。民既销钱而盗铸,官又抑民毁钱而更铸,得不偿失,徒弊百姓,费邦财。愿诏诸监,钱姑仍旧岁,计坑冶所入铜锡兴铸,诸路委提刑兼主其事,户部岁终课其殿最,则事省而民安矣。” 自户部提领铸钱,而分州县科买铜锡,民多毁钱为铜以应命,故耆言如此。诏提领铸钱司措置约束。 庚辰,中书舍人兼史馆修撰王刚中充龙图阁待制、四川安抚制置使兼知成都府。 先是权礼部侍郎孙道夫,言中外籍籍,皆谓金人有窥江、淮意,帝曰:“朕待之甚厚,彼以何名为兵端?”道夫曰:“兴兵岂问有名!愿陛下早为之图。”又言:“成都帅,陛下不可不择,宜求才可制置四川者二三人,常置之圣度。”帝云:“当储人以待缓急之用。”刚中亦言:“御敌最今日先务之急,盍先自择将帅,蒐士卒,储备军械。加我数年,国势富强,彼请盟则为汉文帝,犯边则为唐太宗。”帝壮其言。会西蜀谋帅,宰执谓宜得文武威风识大体者,帝曰:“无逾王刚中矣。”遂有是命,又令道夫以蜀中利害语之。 辛巳,以士輵为昭化军节度使,嗣濮王。 冬,十月,丁亥朔,秘书少监沈介为贺大金正旦使,閤门祗候宋直温副之;国子司业黄中为贺生辰使,閤门祗候、办御前忠佐军头引见司李景夏副之。 戊子,左承议郎虞允文为秘书丞。 允文知渠州,地硗民贫,常赋之外,又行加敛,流江尤甚。允文奏罢之,凡六万五千馀缗。 初,帝作损斋,舁去玩好,置经史古书其中,以为燕坐之所,且为之记,权吏部尚书贺允中请以赐群臣。庚寅,帝谓宰执曰:“允中尝于经筵问朕所好之意,朕谓之曰:‘朕之所好,非世俗之所谓道也。若果能飞升,则秦皇、汉武当得之;若果能长生,则二君至今不死。朕惟治道贵清净,故恬淡寡欲,清心省事。所谓为道日损,期与一世之民同跻仁寿,如斯而已。’当降出碑本以赐卿等。朕又惟比年侈靡成风,如婚祭之类,至有用金、玉器者,此亦不可以不戒。”至是降诏谕中外如帝旨。 戊戌,诏:“尚书省凡事理不当者,许诣登闻检院投状类奏,览讫,付御史台理问。” 癸丑,故进士杨居中、执中,并特赠右承事郎。 二人,存中弟也,建宁之破死焉。至是存中乞以大礼所得亲属、门客二官为恤典,帝特命录之。 十一月,癸亥,金诏有司勤政安民。 己卯,日南至,合祀天地于南郊,赦天下。 权礼部侍郎孙道夫言:“今合祭天地,奉祀宗庙,悉复承平旧典。加以辟道山,求遗书,修太学,育人材,文治既举,自此愿训敕将士,增修武备,以为不虞之戒。”又言:“仁宗景祐初,采古兵法及旧史成败,为《神武秘略》以赐边臣,训迪有方,故一时爪牙有古良将风。愿下文馆重加雠正,遍赐将帅,以继仁宗故事,岂无曹玮、王德用、狄青之徒为时出乎!”时金人渝盟有端,而中外疑信未决。道夫独忧之,故数以武事为言。 癸未,金尚书左丞耶律安礼罢。参知政事李通以忧制起复如故。 己丑,诏出御前钱修葺睦亲宅及重建学宫殿宇凡一百七十一区。 十二月,丁未,诏:“才人刘氏进封婉仪。” 责授宁远军节度副使、彬州安置李光,复左朝奉大夫,任便居住。 壬子,金国贺正旦使正奉大夫、工部尚书苏保衡,副使定远大将军、太子左卫率府率阿典谦入见。 乙卯,金以枢密副使张晖为尚书左丞,归德尹高召和式起为枢密副使。 御前诸军都统制兼知兴元府姚仲言:“兴元府、洋州诸县,各有以前保丁内选到人材少壮堪出战人,差充义士,臣已于数内摘拣到三千人,团结队伍,教习武艺,及欲于附近大安军、巴、蓬州差拨保丁,以备船运军粮。”从之。自朝廷与金约和罢兵,议者乃奏罢利路诸州义士。至是仲闻金有意败盟,欲为战守备,乃奏复之。 议者亦谓:“兴、洋旧有义士,皆骁勇可用,只是免身丁、差役之类,不费有司钱粮。望下本路帅司检昭旧来簿藉条例,依旧收充,以时教阅,无令州县别致骚扰,以备缓急使唤,此正古人寓兵于农之意。”奏可。 始,王庶立法,义士每丁蠲家业钱二百千,部辖使臣蠲六分科敛,及是诸县民间所馀家业不多,科买军粮草料苦于偏重。仲乃命视旧法,止蠲其半,部辖使臣三分之二,衣甲、兜鍪、神臂弓箭官给,其它应军中所用,皆自为之。军行,日支粮二升有半。每六十五人为队,管队二人,押拥队三人,旗首三人。县立三部,都、副部辖、管辖各一人。于是合五郡所籍,为二万一千七百馀人,惟兴、洋、大安久而不废。 金主欲都汴,而汴京大内失火,命左丞相张浩、参知政事敬嗣晖营建南京宫室。浩从容奏曰:“往岁营治中都,天下乐然趋之。今民力未复而重劳之,恐不似前时之易成也。”不听,浩朝辞,金主问以用兵江南之利害,浩不敢正对,乃婉辞以谏,欲以讽止,曰:“臣观天意欲绝赵氏久矣。”金主愕然曰:“何以知之?”对曰:“赵构无子,树立疏属,其势必生变,可不烦用兵而服之。”金主虽喜其言而不能从。 浩等至汴,金主时使宦者梁珫来视工役,运一木之费至二千万,牵一车之力至五百人,宫殿之饰,遍傅黄金,而后间以五采,金屑飞空如落雪,一殿之费以亿万计。殿既成,珫指曰:“某处不如法式。”辄撤之更造,浩不能抗,与之钧礼。 金旧制,宦者惟掌掖庭宫闱,至金主篡位,始以宦者王光道为内藏库使,卫愈、梁安仁领内藏。金主尝曰:“人言宦者不可用,朕以为不然。后唐庄宗委张承业以事,竟立大功,此中岂无人乎?”珫最被委任,故尤骄恣。 是岁,夏始立通济监,铸钱。 绍兴二十九年金正隆四年 春,正月,丙辰朔,帝以皇太后年八十,诣慈宁殿行庆寿之礼,宰执、使相皆进上寿礼物。诏:“庶人年九十、宗子女若贡士以上父母年八十者,皆授官封;文臣致仕官大夫以上,并赐三品服;僧、尼、道士八十以上者,赐紫衣及师号有差。”宰执沈该率百官诣文德殿称贺,用建隆故事也。班退,帝御垂拱殿受北使礼。 金主朝太后于寿康宫。 丁巳,金御史大夫高桢卒。 庚申,金更定私相越境法,并论死。 乙卯,诏:“故洪州观察使王彦,特赠安远军节度使。” 名导江县金马碧鸡神词曰昭应。 金主诏:“自来沿边州军设置榷场,本务通商,便于民用,其间多有夹带违禁物货,图利交易,及不良之人私相来往,可将密、寿、颍、唐、蔡、邓、秦、巩、洮、凤翔府等处榷场,并行废罢,只留泗州榷场一处,每五日一次开场,仍指挥泗州照会移文对境州军,照验施行。” 二月,丙戌朔,盱眙军申到北界泗州牒,金国已废罢密、寿等州榷场,只存留泗州一处。诏:“盱眙军榷场存留,馀并罢之。”时事出不意,南北商旅,弃物货而逃者甚众,既而无所得食,渐致抄掠。议者请严责州县捕之,帝不听,命给裹粮,各使归业,久之遂定。金人又于泗州增榷场屋二百间。于是盱眙亦如之,仍创给渡淮木牌,增守卒焉。 奉国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领御前诸军都统制职事、判兴州吴璘为少保。 己丑,诏:“海商假托风潮辄往北界者,依军法。” 侍御史叶义问试尚书吏部侍郎。 金以左宣徽使许霖为御史大夫。 壬辰,定江军承宣使、同知大宗正事士篯为安庆节度使。 己亥,权尚书工部侍郎刘璋兼权吏部侍郎,给事中兼侍讲、权直学士院杨椿试兵部侍郎。 壬寅,宗正少卿杨偰权尚书工部侍郎。 丁未,金修中都城,造战船于通州。 金主谕宰相曰:“宋国虽臣服,有誓约而无诚实;比闻沿边买马及招纳叛亡,不可不备。”乃遣使籍诸路明安部族及州县渤海丁壮充军,及分往上京、东京、北京、西京,凡年二十以上、五十以下者皆籍之,虽亲老、丁多、乞一子留侍,亦不许。 己酉,帝谓大臣曰:“闻江西境内有群聚而掠人于道者。”王纶曰:“艰食之民,不得已而为之,未必皆啸聚也。”帝曰:“凡灾伤处,悉令赈济,蠲欠已及二十七万,不知州县奉行何如。轻徭薄赋,自无盗贼,故唐太宗用魏征之言,行仁义既效,且曰‘惜不令封德彝见之。’然德彝与虞世基辈,皆隋朝佞臣误炀帝者。太宗受命,自当斩之,以为奸佞之戒。” 三月,丙辰朔,金遣兵部尚书萧恭经画夏国边界,遣使分诣诸道总管府督造兵器。 丁丑,诏帅臣、监司、侍从、台谏岁举可任将帅者二员,具材略所长及曾立功效以奏。 秘书少监沈介权尚书吏部侍郎。 夏,四月,壬辰,国子司业黄中贺金主生辰还,言金主再修汴梁,役夫万计,此必欲徙居以见逼,不可不早为之计。时约和久,中外解弛,无战守备,帝闻,矍然曰:“但恐为离宫也。”中曰:“臣见其行事,恐不止为离宫。果南徙居汴,则壮士健马,不数日可至淮上,可无虑乎!”宰相沈该、汤思退闻之,诘中曰:“沈监之归,属耳不闻此言,公安得云云也?”居数日,复往言之,曰:“请勿以妄言即罪。”思退怒,至以语侵中。时中书舍人洪迈亦请密为边备,该等不听。 辛丑,国子司业黄中守秘书少监。近例,使北还者,率得从官。宰相以中言金有南牧之意,恶之,故沈介迁吏部侍郎,而以中补其处。 先是武成王庙生芝草,武学博士朱熙载密为图以献。熙载,金坛人汤思退所荐也。于是宰相召长贰赴都堂,责之曰:“治世之瑞,抑而不奏,何耶?”祭酒周绾未及言,中指此图曰:“治世何用此为!”绾退而叹曰:“惜不使中为谏诤官也!” 诏以唐西平王李晟配食武成王,降李勣于堂下。 金主命增山东路泉水,毕括两营兵士廪给。 辛亥,金尚书左丞张晖,御史大夫许霖罢,以大兴尹图克坦贞为枢密副使。 是月,归朝官李宗闵上书言:“臣窃闻近者金人于岐、雍间伐木以造浮梁,东京、长安修治宫室,迁诸路近戍聚于关陕,游骑千数出近边觇视虚实,奸谋诡计,未可窥测。臣疏贱冗散,谨以区区管见有可裨庙堂末议者,析为三事: 其一曰严守御。方今天下根本在吴、蜀,其势若手足之相应,荆州据其中,心腹之地也。襄阳扼荆州之冲,又足以为荆州重轻。今重兵皆驻武昌,而刑、襄之间所以自卫者未固。且襄阳在今为极边,去荆州四百五十里,无重山峻岭、长江大河之险,敌人驰轻骑,不两日可至城下,万一荆州为其所据,吴、蜀首尾不能救。朝廷虽以刘锜镇荆州,然无兵以自固;至襄阳之兵,不过千馀人,又皆疲懦,安能以备缓急!宜令刘锜将二万人分屯荆州要害,更令不住召募,日夜训习,张声势,严斥堠,仍择久历将陈者一人如田晟其人者以副之。盖晟虽老而战功素著,敌人深畏之,今居南昌,未足穷其施设,若使与刘锜协办,敌人不敢复事南牧。襄阳则遣一智勇兼全之将,分武昌之兵万人,比岁更其戍守。襄既有备,吴、蜀可高枕而卧矣。 其二曰募新军。臣往在行间,常见三衙及诸处招军,皆市井游手,数年之后,虽习知骑射击刺之事,而资性疲懦不改也。臣闻福建、汀、赣、建昌四郡之民,轻慓勇悍,经涉险阻,习以为常,平居则投石超距,椎牛伐冢,聚为小盗,而为奸雄之资,使有人驾驭役使,必能得死力。臣窃见殿前司左翼军统制陈敏,生长赣土,天资忠勇,其民亦畏而爱之;所统之兵,近出田舍,且宜占籍,遂为精近,人人可用。若朝廷专委陈敏,俾招集四郡之民,使金人果渝盟,则攻守皆可为用,若尚守和好,则可以填三衙之数。臣观今日敌人之举,其志不小,如闻签陕右、两河民悉以为兵,与夫契丹、奚家、汉儿诸军不下数十万众,聚之关陕,其在它路,又不知几万人。若欲攻蜀,则吴璘、姚仲、王彦之兵足以相抗。臣观其兵,皆远来乌合之众,利在速战,朝廷遣杨存中、成闵提兵总率沿边诸帅,各守江、淮之险,坚壁持重以老其师,将不战而自溃。况金人比年以来,父子骨肉,自相屠灭,用事之臣,死亡殆尽,更用离远巢穴,大兴土木,虐用中原之民,皆自取灭亡之道。且空国而与人战,兵家所深忌。吾方与之相持与江、淮之间,别以陈敏所招数万人,兴战船,取海道,不旬日可至山东,径入燕山捣其巢穴,此所谓攻其所必救者。前湖北副总管李横,虽出河朔贼盗,朝廷优以美官,横亦感激奋励,思有以报。臣顷过荆州,观其为人,听其议论,皆有可取;刘锜亦为之加礼。山东、河朔,横习知形势,若朝廷使与陈敏分兵北向,均其事权,必然协济机事。仍委三衙,令诸军统制,各举河朔、山东勇而有谋者多人,计得三千馀人,使从其行,分往郡县,晓以逆顺祸福之理。河朔、山东既为内应,敌人进退失据,而陕右、两河兵必思溃叛,吾能及其锋而用之,适足以为吾之资。若朝廷以趋海道为迂,只以陈敏所招人屯之襄阳,亦可以捍御一面。 其三曰通邻国。宣和之末,臣陷燕、云者累年,敌人以先臣不屈就死,没于韩企先家,充奴婢役使,企先与乌珠密议,臣皆得密听之。盖闻金人马皆达勒达所入,冀北虽号产马之地,自兴兵以来,所养至少。金人置榷场于白水,与达勒达贸易,丁未岁,达勒达之马不入金国,而又通好于达实林牙,使达勒达助兵以为乡道,许归太子。已而伊都败师,欲结连谋叛,谋泄亡入达勒达,太子卒不遣还,自是太子郁结成疾,并其母死于云中,达勒达之恨,深入骨髓。今若遣一介之使,开示祸福,晓以利害,使达勒达之马无与金人互市,金人利于骑战,舍马则无所施其能矣。至于西夏,亦与金人为雠,而金人亦素畏之,金人常割天德、云中、金肃、河清四军及八馆之地以赂夏人矣。丁未之岁,伊实郎君领数万骑,阳为出猎,而直犯天德,逼逐夏人,悉夺其地,夏人请和,金人执其使者。臣是时久留云中,人情稔熟,因得出入云中,副使李阿雅卜谓臣曰:‘昔年大金赂我四军、八馆,俾我出军牵制关中,合从以攻南宋,及其得志,首叛盟约。某昔年两使南朝,其礼义文法非它国之比。’自是观之,则西夏恶金人喜中国可知。壬子之岁,尼堪闻蜀地富饶,欲提兵亲取,令云中副留守刘思恭条陈书传所载下蜀故事,及图画江山形势,锐然欲往。夏人闻云中聚兵,以为攻己,举国屯境上以备其来,而尼堪亦不敢出兵,止遣萨里干等以兵攻饶风。今莫若遣辩士谕以盟约,俾以重兵出境上,为吾声援。 臣尚有私忧过计者,金人强则称兵,弱则称和,顷岁经合肥、顺昌及川口数战,敌人仓皇议和,朝廷姑务息兵,屈体从之。然则今日之举,首叛盟约,自取灭亡;其势不利,必将复要前日之计,慎勿许和。小胜则于荆、楚之间练兵秣马,积粟务农,徐为后图;大胜则长驱席卷以图恢复。临机制胜,固有不可预言者。 臣又闻自古用兵,有声有实。今者兵不出境,而张皇声势,惟恐吾之不知,乃于近塞积石为郛,闭榷场,绝商贾,连战船,自春徂夏,且非秋高马壮之时,臣愿分遣谍者,伺其虚实,若诚如臣言,则上兵伐谋之举,不可后也。” 五月,壬戌,保康军承宣使、知南外宗正事士雪刂为建宁军节度使。 己巳,宰相沈该、汤思退言:“近令监司、守臣按察所部官属,未有定立条目。元祐间,司马光陈请举按官吏八条,详密可行,今请重行修立。其举荐四条,曰仁惠、公直、明敏、廉谨;按察四条,曰苛酷、狡佞、昏懦、贪纵。凡应荐举者,州举之部使者,部使者举之朝廷,皆籍记姓名,随材任使。又虑一路、一州官吏众多,长吏觉察不尽,请令监司专按察守倅、路都监以上,守倅按察在州兵曹职官以上,及诸县令、丞,所举失实者,取旨窜责;失按察者,递降差遣一资。馀所部守、监司、守倅皆得举按,但不坐失察之罪。”从之。 壬申,金贺生辰使资德大夫、秘书少监王可道,副使定远大将军、太子左监门兼尚厩局副使王蔚入见。 六月,甲申朔,同知枢密院事王纶为大金奉表称谢使,保信军承宣使、知閤门事曹勋副之。 丁亥,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武信军承宣使李横为两浙东路马步军副都统总管,绍兴府驻答刂。 己丑,秘阁修撰、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张九成卒,年六十八。诏复敷文阁待制,致仕。 癸巳,宁国军节度使、殿前司选锋军统制李显忠,升本司选锋军都统制。 戊戌,名乌江县楚霸王项籍庙曰英惠。 参知政事陈康伯,兼权枢密院事。 辛丑,左朝奉大夫李光守本官,致仕。光既许任便居住,行至江州而卒,年八十二。 乙巳,侍御史朱倬,殿中侍御史任古,劾尚书左仆射沈该:“天资疏庸,人品凡下。自居政地,首尾数年,曾无建明以裨国论。渎货无厌,请托公行,纵令子弟凌轹州县。起造第宅,扰害公私,贪鄙之迹,不可毛举,上孤陛下之恩,下失四海之望。请赐罢黜,别置宪典。”丙午,左司谏何溥、右正言都民望亦言:“沈该性资庸回,志趣猥陋,自为小官,已无廉声。徒以谄谀秦桧,遂蒙提挈,滥厕禁严。连帅梓、夔,略无善状,以子弟为商贾,以亲信为爪牙。陛下比因更化,录其一得之虑,起之谪籍,擢在政途,俾得自新,以图报塞。今冠台席,亦既三年,举措乖方,积失人望,引所厚善,置在要津,请托公行,几成市道。夫宰相之职,无所不统,该乃谓军旅钱谷之事,各有司存,凡百文书,谩不加省。陛下近念士人留滞逆旅,特令速与差注,旬日以来,未闻有不因介绍而得之者,望亟赐罢黜。”帝命溥等皆退而俟命。该乞罢政,不允。 己酉,特进、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沈该,充观文殿大学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庚戌,诏:“沈该依前特进、观文殿大学士,致仕。”该以言者弹击未已,上疏力辞职名,乃有是命。 闰六月,丙辰,秘阁修撰、新知明州董萃权尚书户部侍郎。 丁卯,宁武军承宣使、侍卫步军司第一将统制官戚方为本司前军都统制。 己巳,故责授向德军节度副使王庶,追复资政殿学士,故责授秘书少监黄潜厚,追复左通议大夫,官子孙有差。 丁丑,潭州观察使、枢密副都承旨吴拱为利州西路驻答刂御前中军都统制、充阶成西和凤州路兵马都钤辖,兼知成州。拱乞依例升充副都总管,从之。拱,玠之子也。 金方建宫室于南京,又营中都,与四方所造军器材木,皆赋于民。箭翎一尺至千钱,村落间往往椎牛以供筋革,以至鸟、鹊、狗、彘,无不被害,境内骚然。 金主侍太后于宫中,外极恭顺,太后坐起,自扶掖之,常从舆辇徒行;太后所御物,或自执之。见者以为至孝,太后亦以为诚然。及谋南伐,太后谏止之,金主不悦,每谒太后还,必忿怒。 ◎宋纪一百三十三 ∷起屠维单阏七月,尽上章执徐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绍兴二十九年金正隆四年 秋,七月,壬午朔,淮东安抚司言:“北边蝗虫为风所吹,有至盱眙军、楚州境上者,然不食稼,比复飞过淮北,皆已净尽。”癸巳,帝谓大臣曰:“此事甚可喜,仰见上天垂祐之意。” 丁亥,权吏部尚书、同修国史兼侍读贺允中参知政事。 己丑,权尚书吏部侍郎兼史馆修撰兼侍读叶义问权吏部尚书。 癸巳,中书舍人洪遵言:“近奉指挥,自今功臣子孙序迁至侍从,并令久任在京宫观,永为定法。臣窃计内外将家子孙无虑二千人,若以序迁,不出十年,西清次对之班,皆可坐致。太祖皇帝之世,所与开国创业及南征西伐诸大臣,功如曹彬、潘美、王审琦、石守信、王全斌、慕容延钊之徒,其子若孙不过诸司使,惟彬之子琮、玮以功名自奋,王承衍、石保吉以联姻帝室,皆为节度使,初不闻有递迁侍从之例。今指挥一出,使十年之间,清穆敝闲之地,类皆将种,非所以示天下之美观,望收还前诏。”从之。 戊戌,翰林学士、修国史周麟之,言左宣教郎、知双流县李焘,尝著《续皇朝公卿百官表》九十卷,诏给札录付史馆。 焘博学刚正,张浚、张焘咸器重之。秦桧盛时,尝遣人谕意,欲得焘一通问,即召用之,焘迄不与通,坐此偃蹇州县二十年。四川安抚制置使王刚中闻其名,奏以为干办公事。 初,焘父中,仕至左朝奉大夫,通习本朝典故。焘以司马光《百官表》未有继者,乃遍求正史、实录,旁采家集、野史,增广门类,起建隆,迄靖康,分新旧官制,踵而成书。其后《续资治通鉴长编》盖始于此。 己酉,诏:“殿前司破敌军,以五千为额。”时左翼军之改隶者,与统制官陈敏所募士才二千人,乃于本司诸军那摘以充其数。 八月,甲子,诏:“左朝请郎、两浙东路提点刑狱公事徐度,左朝请郎、两浙西路提点刑狱公事吕广问,左迪功郎朱熹,并召赴行在;右通直郎、知建州建安县韩元吉,令任满日赴行在。”并诏度、广问:“俟任满日,与在内升等差遣。” 熹少孤,从延平李侗学。弱冠,中进士第,调泉州同安簿,官满,当路尊敬,不敢以属吏相待,同安之民不忍其去,五年而后罢。于是慨然有不仕之志,筑室武夷山中,四方游学之士多从之。帝闻其贤,故召之,熹卒不至。 丙寅,翰林学士兼修国史周麟之兼侍读、权尚书刑部侍郎。 乙卯,金尚书左丞相蔡松年卒,金主悼惜之,奠于其第,命作祭文以见意。 是月,金诏诸路调马以户口为差,计五十六万馀匹,富室有至六十匹者,仍令户自养饲以俟。 九月,甲申,诏:“建炎以来奉使未还,后嗣无人食禄者,并予一子官。” 乙酉,奉使大金称谢使同知枢密院事王纶、副使昭信军节度使、领閤门事曹勋等还朝,言邻国恭顺,和好无它;丙戌,宰相汤思退拜贺。帝曰:“朕自纶等归,中夜以思,不寒而慄。盖前此纷纷之论,皆欲沿边屯戌军马,移易将帅,及储积军粮之类,便为进取之计。万一遂成轻举,则兵连祸结,何时而已!今而后宜安边息民,以图久长。” 甲午,尚书右仆射汤思退迁左仆射,参知政事陈康伯守右仆射,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省枢密院机速房。 乙未,以皇太后服药,赦天下,命辅臣祈祷天地、宗庙、社稷。不视朝,召辅臣奏事内殿。 丙申,放临安府公私僦钱半月。诏:“诸路四等以下户去年未纳税赋,两浙、江东、西去年水灾赈贷物料,及浙东、江西民田为螟螣损稻者,其租赋皆蠲之。”丁酉,减僧、道今年丁钱之半。己亥,诏:“见盐赃罚及赏钱,并与除放。”皆为东朝祈福也。 庚子,皇太后韦氏崩于慈宁宫,年八十。 自南渡后,典故多有司省记,至恤章又讳不录。至是一时斟酌,皆出于太常寺少卿宋斐,而博士杜莘老以古谊裁定。 壬寅,诏:“权吏部侍郎沈介暂兼权礼部侍郎。” 癸卯,翰林学士周麟之为大金奉表哀谢使,吉州团练使、知閤门事苏华假崇信节度使副之。 时朝廷已议定遗金金缯等物,麟之固请增币而后行。麟之至金,金主喜其辨利,则赐加厚。 丁未,百官以帝未听政,诣文德殿门进名,自是不复临。 冬,十月,辛亥朔,不视朝,文武百僚诣文德殿门进名奉慰,自是朔望皆如之。 壬子,小祥,帝诣几筵殿行礼。 癸卯,皇太后启攒,有司以权制已讫,请百官以吉服行事。黄中复曰:“唐制,攒虽在易月之外,犹曰各服其初服。今以易月故而遂吉服以殡,非礼也。”于是百官常服黑带入朝,衰服行事。 甲寅,帝始听政,御慈宁殿之素幄。 起居舍人杨邦弼为贺大金正旦使,右武大夫、荣州刺史、两浙西路马步军副都统管张说副之;太府卿李润为贺生辰使,閤门宣赞舍人张安世副之。 壬戌,尚书兵部侍郎兼侍讲兼直学士院杨椿,上皇太后谥议曰显仁。 甲子,大祥,帝衰服行礼,百官常服陪位。两寅,禫祭。 戊辰,帝始御前殿。 乙亥,金主猎于近郊,复命诸路夫匠造军器于燕京,尚书右丞李通董之。又令户部尚书苏保衡、侍郎韩锡造战船于潞河,夫匠死者甚众。 十一月,辛巳朔,日南至。命尚书工部侍郎王晞亮祀昊天上帝于南郊。 丁亥,参知政事贺允中、保信军节度使、领閤门事、提点皇城司郑藻为皇太后遗留国信使副。 故事,使者入北境,当服黑带鞯,至是朝议虑北廷不从,已命允中等随宜改移。允中等至汴京,金主命故叛将孔彦舟押宴,且用常礼赐花。允中辞曰:“使人之来,致太后遗物。国有大丧,乐何忍闻,况戴花乎!”其大使怒,谓将杀之。允中曰:“王人无暴,事固有体,吾年馀七十矣,当守节死。”彦舟解曰:“两国通好久,参政勿动心也。”揖允中坐,命左右捧花侍侧而已。 己丑,大行皇太后启攒,帝服初丧之服以祭;礼毕,更素服还内。百官亦如之。 丙申,显仁皇后灵发引,帝启奠于庭,遣奠于丽正门外。礼毕,帝易吉服还宫,太史焚衰服。 丙午,显仁皇后掩攒宫在永祐陵之西,去显肃攒宫十九步。旧下宫分前后殿。至是更筑前殿以奉徽宗,中殿以奉显肃、显恭、显仁三后神御,而御殿奉懿节如故。 于是始立四隅,以二十里为禁城,居民皆徙之。又有士庶立墓杂错其间,阴阳家请悉挑去,宗正寺主簿、权太常丞吴曾从而和之。时监察御史任文荐奉诏监掩攒宫,就令按规,乃挑其近攒宫者百七十有三穴而已。 十二月,辛亥朔,有司于浙江亭行六虞毕,百官奉迎虞主还慈宁殿,帝行安神礼。癸丑,帝服素黄袍、黑带、素履,诣慈宁行七虞之祭,八虞、九虞皆如之。 甲寅,谍报北界揭榜禁妄传起兵事,帝曰:“此事有无固不必问,朕观其科扰劳役,民不堪生,岂是久长之道。惟当精择牧守,务为自治,安边息民,静以待之耳。” 庚申,金国贺正旦使施宜生等入境。 先是宜生坐范汝为事远窜,遂奔伪齐,齐废,复为金用,累迁礼部尚书。至是以翰林侍讲学士来贺来年正旦,侍卫亲军马步军副都指挥使耶律翼副之。 壬戌,帝亲行卒哭之祭。甲子,祔显仁皇后于太庙徽宗室。 丙寅,端明殿学士、提举万寿观兼侍读张焘试吏部尚书。 初,帝知普安郡王之贤,欲建为嗣,而恐显仁皇后意所未欲,故迟回久之。显仁崩,帝问焘以大计所在,焘曰:“储贰者,国之本也。天下大计,无逾于此。今两郡名分宜早定。”帝喜曰:“朕怀此久矣,卿言适契朕心,开春当举典礼。”时风俗侈靡,财用匮乏,焘观帝止北货之贸易,非时之赐予,罢土木,减冗使,躬行节俭,民自富足,帝嘉将再三。 侍御史朱倬试御史中丞,左词谏何溥试右谏议大夫。 丁卯,尚书兵部侍郎、直学士院杨椿进尚书,仍兼翰林学士。 丙子,金国贺正旦使施宜生、副使耶律翼见于垂拱殿,以谅阴故,命坐,赐茶,正侍郎、观察使以上,皆与帝服素黄袍、黑带,供帐皆用素黄,卫士常服,去银鹅对凤,侍坐者锦塾,易以紫素。既见,命大臣就驿赐宴,不用乐;辞,亦如之。 时吏部尚书张焘奉诏馆客,宜生素闻其名,畏慕之,一见,顾翼曰:“是使南朝不拜诏者也。”宜生,闽人,焘以首邱、桑梓语之。宜生顾其介不在旁,为廋语曰:“今日北风甚劲。”又取几间笔扣之曰:“笔来。”焘密奏之,且言宜早为备。 金主又潜使画工密写临安之湖山城郭以归,继则绘为屏而图己之像,策马于吴山绝顶,后题以诗,有“立马吴山第一峰”之句,盖金主所赋也。 乙亥,金杀其太医使祁宰。 宰性慷慨,欲谏南伐,未得见。会元妃有疾,召宰诊视,既入见,即上疏谏,略言:“国初荡辽戡宋,曾不十年。当此之时,上有武元、文烈英武之君,下有宗翰、宗雄谋勇之臣,然犹不能混一区宇,举江、淮、巴蜀之地以遗宋人。况今谋臣将士,异于曩时,且宋人无罪,师出无名。加以大起徭役,营中都,建南京,缮治甲兵,调发军旅,赋役烦重,民人怨嗟,此人事不修也。间者昼星见于牛斗,荧惑伏于翼轸,三岁自刑,害气在扬州,太白未出,进兵者败,此天时不顺也。舟师水涸,舳舻不继,而江湖岛渚之间,骑士驰射,不可驱逐,此地利不便也。”言甚激切。金主怒,戮于市,籍其家,金人哀之。 绍兴三十年金正隆五年 春,正月,庚辰朔,不受朝。金国贺正旦施宜生等诣西上閤门进名奉慰。 乙酉,中书舍人洪遵兼权尚书礼部侍郎。 丙戌,北使施宜生等出北门。故事,北使以八日出门,九日宴赤岸,至是施宜生等不肯用例,是晚,抵赤岸,宴罢即行。 戊子,太尉、知荆南府、节制屯驻御前军马刘锜,言所招效用六千人,请以荆南驻答刂御前效用中军、左军为名,分四将,仍以右武大夫周赟充左军统制,閤门宣赞舍人、荆湖北路兵马都监刘汜充中军统领,皆从之。 先是赐锜回易钱四十万缗,及是锜请益三十万缗,诏出御前激赏库钱、榷货务通钞与之,如其数。 吏部员外郎虞允文言:“金决渝盟为南牧之计,必为五道:出蜀口,出荆、襄,止以兵相持;淮东沮洳,非用骑之地;它日正兵必出淮西,奇兵必出海道,宜为之备。”帝颇纳其言。 辛卯,北使施宜生等至镇江府,赐宴,不受,遂即时渡江。 癸巳,尚书左司员外郎邵大受权户部侍郎。 乙未,金国贺正旦使施宜生等渡淮。 故事,北使既登舟,即舟中与伴使置酒三行而别。是日,天未明,送伴使金安节至淮岸,国信副使耶律翼已先渡淮北去,宜生以下皆不及知,安节遂于中流瞻拜而已。 丙申,尚书吏部侍郎、同修国史兼侍读叶义问同知枢密院事。 丁酉,罢军容班,本殿前司乐工也。 先是御前置甲库,凡乘舆所须图画、什物,有司不能供者,悉取于甲库,故百工技艺精巧者皆聚其间,日费无虑数百千。禁中既有内酒库,而甲库所酿尤胜,以其馀酤卖,颇侵户部赡军诸库课额,以此军储常不足。吏部尚书张焘言:“甲库莘工巧以荡上心,酤良酝以夺官课,教坊乐工,员增数百,俸给、赐赉,耗费不赀,皆可罢。”帝曰:“卿可谓责难于君。”明日,罢甲库诸局,以酒库归有司,减乐工数百人。焘之从容补益,皆此类也。 庚子,命辅臣朝献景灵宫,以帝未纯吉服故也。 先是礼官引熙宁故事,请命宰执行礼,既从之矣。权吏部侍郎兼权礼部侍郎沈介言:“今祔庙礼毕,天地、宗庙、百神之祀,并皆如仪。将来大享明堂,亦合庙享景灵宫,朝献太庙。若于四孟独否,恐无以副主上之诚孝。请依典礼躬诣。”上终以为疑。会介出迓使,后五日,有诏:“郊祀行事,稽之礼经,盖无可疑。若四孟朝献景灵宫,元丰以来自有典故。可令给舍、台谏、礼官详悉讨论,参以古谊。”议奏,于是帝不出,而命辅臣分诣。 丁未,中书舍人兼权枢密都承旨洪遵试尚书吏部侍郎,太常少卿宋棐权礼部侍部。 二月,乙卯,大金吊祭使金吾卫上将军、左宣徽使大怀忠,副使大中大夫、尚书礼部侍郎耨碗温都谨,行礼于慈宁殿,朝散大夫、充翰林修撰、同知制诰石琚读祭文。既退,命辅臣就驿宴之,不用乐。 丁卯,吏部尚书兼侍读张焘充资政殿学士,致仕。 辛酉,北使辞于几筵殿,次辞帝于垂拱殿。 癸亥,直徽猷阁、知临安府赵子潚权尚书户部侍郎。 甲子,百官纯吉服。 宰相汤思退、陈康伯奏事毕,枢密院宫将退,帝留王纶、叶义问,谕之曰:“朕有一事,施行似不可缓。普安郡王甚贤,欲与差别,卿等可议除少保、使相,仍封真王。”众皆前贺。纶、义问退,帝曰:“朕久有此意,深惟载籍之传,并后匹嫡,两政耦国,为乱之本,朕岂不知此!第恐显仁皇后意所未欲,迟迟至今。”思退曰:“陛下春秋鼎盛,上天鉴临,必生圣子。为此以系人心,不可无也。”于是普安郡王自育宫中至是三十年。 戊午,命同知枢密院事叶义问、和州防御使、知閤门事刘允升假崇信军节度使,充大金报谢使副,谢其来吊祭也。帝亦恐金有南侵意,因使义问觇之。 庚申,起居郎黄中权工部侍郎。 癸酉,帝始服淡黄袍、黑犀带,御垂拱殿。 甲戌,内出手诏曰:“朕荷天祐序,承列圣之丕基,思所以垂裕于后,夙夜不敢康。永惟本支之重,强固皇室,亲亲尚贤,厥有古谊。普安郡王瑗,艺祖皇帝七世孙也,自幼鞠于宫闱,嶷然不群,聪哲端正,抗于宗藩,历年滋多,厥德用茂,闻望之懿,中外所称。朕将考礼正名,颁示天下。夫立爱之道,始于家邦,自古帝王,以此明人伦而厚风俗者也。稽若前宪,非朕敢私,其以为皇子,仍改赐名玮。”诏,翰林学士周麟之所草也。是日,以麟之兼权吏部尚书。 丙子,制以皇子玮为宁国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进封建王。制既出,中外大悦。 是月,金遣引进使高植等分道监视所获盗贼,并磔之。 三月,辛巳,兵部尚书杨椿,奉诏举利州西路驻答刂御前左部统制杨从仪、右部统制李师颜可备将帅;而左朝散郎、利州路提点刑狱公事富衡,荐师颜忠节尤力。诏进从仪一阶,令枢密院籍记;召师颜赴行在。 金东海县民张旺、徐元等反。金主遣都水监徐文、步军指挥使张宏信等率舟师九百,浮海讨之。金主曰:“朕意不在一邑,欲试舟师耳。” 乙酉,保宁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万寿观使吴益迁少保,太尉、崇信军节度使、主管侍卫步军司公事赵密开府仪同三司。二人皆以攒宫之劳,故有是命。 戊子,上策试礼部举人刘朔等于集英殿,既而得右迪功郎许克昌为首,用故事降为第二,遂赐晋江梁克家等四百十二人及第、出身、同出身。 辛卯,参知政事贺允中等使金国还,入见,允中言敌势必败盟,宜为之备。 壬辰,池州奏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昭庆军承宣使、本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岳超卒;以宁国军节度使、殿前司选锋军都统制李显忠充池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 乙未,太府卿李涧权尚书吏部侍郎。 丙戌,左武大夫、荣州刺史、江南诸路马步军副总管刘光辅,移淮南诸路副总管,楚州驻答刂。 先是金东海县民为盗,有李秀者,密请淮东副总管宋肇纳款,愿得南归。时议疑其或致冲突,谍者因谓其与金结纳,将大兴师南来,乃命光辅驻楚州以为之备。光辅未至,秀又遣其徒至楚州,见右朝奉郎、通判权州事徐宗偃求济师,宗偃谕遣之。因遗书大臣,大约谓:“东海饥民,困其科敛苛扰,啸聚海岛,一唱百和,犯死求生,初无能为。金主蒙蔽,下情不通,犹未之闻。若知,偏师一至,即便扑灭;纵使猖獗得志,必自沂、密横行山东,失利则乘舟入海,诚不足为吾患。今添置兵官,招集叛亡,适足以生边衅。” 丁酉,以立皇子,命兵部尚书杨椿告昊天上帝,权礼部侍郎宋棐告皇地祇,嗣濮王士輵告太庙,安定郡王令詪告诸陵。 保宁军承宣使、知金州兼金、房、开、达州安抚使、节制屯驻御前军马王彦为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充金、房、开、达州驻答刂前诸军都统制,兼知金州、金房都统制。 甲辰,赐特奏名进士黄鹏举等五十三人同进士出身,宗子彦{髟方}等三十一人,武举进士樊仁远等十九人,特奏名一人,并授官有差。 丙午,检校少保、武康军节度使、恩平郡王璩开府仪同三司、判大宗正事,置司绍兴府,始称皇侄。 诏建王府置直讲、赞读各一员,以郎官兼;小学教授一员,以馆职兼。 加封梁昭明太子统为英济忠显王。 夏,四月,壬子,诏:“天申节州县并免排宴。”以帝在谅闇故也。 甲寅,金以耶律翼南使失体,杖一百,除名;施宜生以漏言烹死。 丙申,参知政事贺允中兼权同知枢密院事。 五月,辛巳,太尉知荆南府刘琦兼本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 先是领殿前都指挥使职事杨存中建言:“诸重地如四川、鄂渚、池阳、建康、京口,皆已宿兵严守,独荆南历代用武之地,今为重镇,江西九江上流要害之地,缓急不相应援。请各置都统制以广屯备。”朝廷从之。荆南府、江州创军自此始。 乙酉,初置江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一员,以殿前及步军司兵各三千人,马军司及新招各二千人隶之。以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宁武军承宣使、侍卫步军司前军都统制戚方为江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 辛卯,参知政事贺允中,免兼同知枢密院事,以同知枢密院事叶义问将及境也。 初,义问入北境,见金已聚兵,有南侵意,及还,密奏:“敌人以克剥不恤为能,以杀戮不恕为威,穷奢极侈,燕京已剧壮丽,而修汴京,伐木琢石,车载塞路,民劳而多死于道,天人共怨,观此岂能久也。又,海州贼党未尽,而任契丹出没太行,臣去时闻破濬之卫县,回时闻破磁之邯郸,北使三人皆被击伤,夺去银牌,燕京以南,在处不宁。今欲迁汴京,且造战船,以臣度之,若果迁都,则在彼已失巢穴。今江、淮既有师屯,独海道宜备。臣谓土豪、官军不可杂处。土豪谙练海道之险,凭藉海食之利,能役使船户;杂以官兵,彼此气不相下,难以协济。今宜于江海要处分寨,以土豪为寨主,令随其便,使土豪绕于舟楫之间,官军振于塘岸之口,则官无虚费,民无惊扰,此策之上者也。” 兵部尚书兼权翰林学士杨椿,言于右仆射陈康伯曰:“北朝败盟,其兆已见,今不先事为备,悔将何及!”因与康伯策所以防御之术:其一,两淮诸将,各画界分,使自为守;其二,措置民社,密为寓兵之计;其三,淮东刘宝,将骄卒少,不可专用;其四,沿江州郡,增壁积粮,以为归宿之地。康伯见帝,言敌谓我为和好久而兵备弛,南牧无疑,因条上两淮守御之计,帝嘉纳之。 丙申,金国贺生辰使辅国上将军、殿前右副都点检萧荣,副使中大夫、太子右谕德张忠辅入见。 自休兵以后,北使见紫宸殿,设黄麾仗千五百有六人。至是以未纯吉不设仗,既见,置酒垂拱殿。时建王玮侍燕,荣等望见,耸然曰:“此为建王邪?”竟夕不敢仰视。 戊戌,天申节,百官及北使上寿,以显仁皇后丧制未终,不用乐。 六月,庚午,知枢密院事王纶充资政殿大学士、知福州。纶引疾求去,故有是命。 壬申,故太尉、武泰军使郭仲荀,赠开府仪同三司。 仲荀薨十五年矣,至是其孙成忠郎永茂投匦自诉,故录之。 金都水监徐文等破贼张旺、徐元,东海平。 秋,七月,辛巳,金诏:“东海县民为张旺等所诖误者,并释之。”壬午,金主以张宏信被命讨贼,逗留莱州,与妓燕乐,杖之一百。 诏:“诸路禁兵,以其半教习弓弩,令帅臣春秋遣将官巡行按视。” 丁亥,右文殿修撰、知临安府钱端礼权尚书户部侍郎。 戊戌,同知枢密院事叶义问进知枢密院事。 于是义问奏应变、持久二说,以为:“两淮形势,在今危急。荆南刘琦,则均、襄、隋、郢、通化、枣阳之所隶也。鄂渚田师中,则安、复、信阳、汉阳之所隶也。九江戚方,则蕲、黄之所隶也。池阳李显忠,则龙舒、无为军之所隶也。建康王权,则滁、和之所隶也,镇江刘宝与马帅成闵,则真、扬、通、泰之所隶也。江阴正控海道,宜自镇江分兵以扼之;至于濠梁、固始、安丰诸郡近边,亦宜总之合肥。比已分屯诸将,宜饬令择地除要,广施预备,此应变之说也。秋冬之交,淮水浅涸,徒步可过,若敌今岁未动,请江、淮一带,遴选武臣为守,公私荒田,悉拨以充屯田,使募人耕之,暇则练习,专务持重,勿生衅端,来则坚壁勿战,去则入壁勿追,使之终无所得而自困,此持久之说也。” 御史中丞兼侍讲朱倬参知政事,翰林学士兼修国史兼侍读兼权吏部尚书周麟之同知枢密院事。 辛丑,成忠郎、殿前司准备使唤都遇为閤门祗候、添差东南第二副将,庐州驻答刂。 加封伍员为忠壮英烈威显王。 八月,丙午朔,日有食之。 癸丑,左大中大夫、参知政事贺允中充资政殿大学士,致仕。 允中使北还,言敌热必背盟,宜为之备,上疑未决;允中因告老,乃有是命。 端明殿学士、致仕折彦质薨于潭州。 丙辰,中书舍人沈介试吏部侍郎。 宗正少卿金安节权礼部侍郎。 辛未,安庆军承宣使、同知大宗正士衔为安德军节度使。 壬申,淮南东路马步军副都总管兼权安抚司公事许世安得谍报,金主已至汴京,重兵皆屯宿、泗,亦有至清河口者,乃遣右宣义郎、通判州事刘礼告急于朝廷。 先是金主命户部尚书梁球,兵部尚书萧德温,计女直、契丹、奚三部之众,不限丁数,悉签起之,凡二十有四万,以其半壮者为正军,弱者为阿里善,一正军,一阿里善副之。又签中原汉儿、渤海,十七路,除中都路造军器,南都路修汴京免签外,吏部侍郎高怀正等十五人,分路带银牌而出,号曰宣差签军使,每路各万人,合蕃、汉兵通二十七万,仿唐制分二十七军。签数已定,遂以百户部为穆昆,千户为明安,万户为统军。其统军则有正、副,诸军悉以蕃、汉相兼,无独用一色人者。 金主命榷货务并印造钞引库,起赴南京。 金主喜沽誉,其谒陵也,见田间获者,问其丰耗,以衣赐之。然乱政亟行,民不堪命。盗贼蜂起,大者连城邑,小者保山泽。山东贼犯沂州,杀其县令;大名府贼王九等据城叛,众至数万;契丹边禄锦等,皆以十数骑,张旗帜,白昼公行,官军不敢谁何。所过州县,开劫府库,置于市,令人攘取之,小人皆喜贼至,而良民不胜其害。太府监高彦福、大理正耶律正、翰林待诏大颖而使还朝,皆言盗事,金主恶闻其言,皆杖之,颖仍除名。自是人不敢复言。 九月,庚辰,右朝奉郎、通判楚州徐宗偃闻扬州告急,自高邮以驿书遗大臣,言:“宗偃自到官以来,饱谙觇逻者之情伪。密院、三衙沿江诸将所遣,固不一矣,要皆取办于都梁、山阳土著之人;同都梁者不过入于泗,自山阳者不过至于涟水,采听仿佛,信实蔑然。且若东海之人,止缘饥民困于暴敛,犯死求生,而候者哄然,有兴师十万、驾海航二千艘因而南面之说,遂至重烦朝廷忧顾。宗偃独以为不然,已而卒如所料。矧今日自六月以来,日闻签军聚粮,修京除道,敷敛金帛,营造舟船,添立砦栅,虐用其民,无所不至。且约七月必迁都矣,既而不效,展取八月;又不效,则曰京都改筑外城,更造秘殿,且有登封泰山、款谒明道宫之议。此何所考信哉?宗偃近以职事至维扬帅府,而都梁持羽檄来,谓金主已迁于汴,重兵散布宿、泗、清河之间,师司告急,人情恟惧。才少须臾,又无一验,合是此辈传闻之诞,亦甚明矣。靖康之初,再侵京阙,荐至维扬,无一人知其来者。先声播传,计之诡也。 “庙谟成算,固非一介可测涯涘,然长江不足恃,两淮不可失,虽三尺童子,知其利害灼然。若密诏沿流诸将,或以屯田,或为牧放,添增防扼,遣数万人散处要害以候之。若能梁太逼,则屯天长;若山阳太逼,则屯宝应;又若合肥、襄、邓,择敌人耳目不甚相接之地,悉储兵备,且命大臣护之,以为缓急调发救应之用,则敌骑猝来,吾盖有以待之矣。若信觇逻者之言,骇然有自失之意,非所望于中兴之世也。朝廷防虞料角,至严至备,是注意于海道,可谓亲切。然楚州盐城县,去海不过一里,又居料角之上,可为藩篱。若屯以千百人,假一二十舟障蔽其前,则料角决可力守,且与敌人耳目全不相接,亦一控扼之地。望特赐采择。” 辛巳,右谏议大夫何溥、权工部侍郎黄中并兼侍讲。 己丑,左武大夫、忠州防御使、淮南四路马步军副总管兼知黄州李宝,改添差两浙西路副总管、平江府驻答刂兼副提督海船。 时浙西及通州皆有海舟,兵梢合万人,诏平江守臣朱翼提督。言者请择武臣有勇略知海道者副之,宝先除知黄州未行,乃有是命,寻以解带恩升宣州观察使。宝请于沿江州县招水军效用千人,诏许三百。又请器甲弓矢及乞镇江军中官兵曹等五十人自隶,皆从之。 甲午,小祥,帝行祭奠之礼。百官常服黑带,行香毕,诣文德殿门进名奉慰,退,行香于仙林普济寺。 丙申,镇江府驻防御前诸军统制刘宝,言自罢宣抚司,背嵬一军发赴行在,欲补置二千人,以制胜军为名,诏许。旋招武勇、效用、胜捷、吐浑共一千人为之。 壬寅,太学录周必大,太学正程大昌,并为秘书省正字。 冬,十月,乙巳朔,帝始纯吉服。 庚午,金遣护卫完颜普连第二十四人督捕山东、河东、河北、中都盗贼。籍诸路水手,得三万人。 丁未,起居舍人虞允文为贺大金正旦使,知閤门事孟思恭副之。允文至金廷,与馆客者偕射,一发中的,君臣惊异。枢密院检详诸房文字徐度充贺大金生辰使,武功大夫、新江南东路兵马都监苏绅副之。 戊申,诏太尉、知荆南府、充本府驻答刂御前诸军统制刘锜,赴行在奏事。以荆南驻答刂前军右军统制李道兼权都统制。朝廷将以锜代刘宝掌军,故有是命。 癸丑,兵部尚书兼权翰林学士杨椿权吏部侍郎。 庚申,侍御史陈俊卿论镇江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刘宝十罪,大略谓:“宝减削军食,暗请钱粮,多遣军士于湖广、江西回易。去岁镇江大火,宝闭壁,下令出救者死,城中半为煨烬。宝市物为苞苴,皆刻剥置办,乃谓其下曰:‘此官家教我置买。’宝内藏不臣,尝公言曰:‘前代帝王皆起于微贱。’此何等语!又养阎、李二道人夜观星象,至五更则具录以呈。镇江屡易守臣,皆以宝故,近又欲击赵公偁,赖朱夏卿劝免。今知人言籍籍,乃因入觐,载苞苴之物三十馀舟,欲因为结纳。宝专悍愚愎,暴虐奸贪,何所不有,使有缓急之事,责之成功,不亦难乎!请因其来朝斥之,别择良将往肃军旅。”辛酉,安庆军节度使、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镇江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刘宝,罢都统制。添差福建路马步军副都总管,给真俸,临安府差兵级同本军见随行人前去之任。 先是宝为谏官何溥所劾,帝乃召宝赴行在,未至,陈俊卿复奏其罪。侍御史汪澈亦言:“宝无尺寸功,朝廷尝调兵戍黄鱼垛,宝既不听,乃请创招制胜军三千人。方命若此,尚知戴天子之威乎!宝尝出缗钱,遣其军校回易,岁计三万有奇,犹以为鲜,械诸囹圄;掊刻诸军,至有冻馁不能出门户者。望命有司议宝之罪。”故有是命。 壬戌,太尉、武泰军节度使、知荆南府刘锜为威武军节度使,充镇江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仍诏:“总领官同诸军统制,将日前非理掊敛及应干私役,日下改政;诸军所负回易钱,具数以闻,当议除放。除刘宝私财还宝外,馀并桩充军须,仍出榜晓谕。” 镇南军承宣使、龙神卫西厢都指挥使、荆南府驻答刂御前前军右军统制李道为荆南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 丁卯,权工部侍郎黄中兼权吏部侍郎。 十一月,戊寅,皇侄常德军承宣使、权主奉益王祭祀居广为华容军节度使,以主祭逾十年也。 戊子,大理少卿张运权刑部侍郎。 丁酉,池州驻答刂御前诸军统制李显忠,请令诸军屯田,帝谓大臣曰:“此事可行,然须先立规摹,如括田、市中、立庐舍、给粮种、置农具之类,悉有条理,乃可施行。两三年间,且尽与地利,使之岁入有得,则不劝而耕矣。” 戊戌,侍御史汪澈言:“自陛下更化以来,进贤退奸,兴利除害,求治如不及,而辅相未得其人。如汤思退者,本无器识,徒以工骈俪之文,尝缀科目,饰谀言以奉秦桧,用选举而私秦埙,夤缘超躐,径跻枢近。自桧之死,一时支党,悉从贬窜,而思退独得漏网。陛下以其外若纯笃,而不知其中实佞邪,偶因乏人,遂至大用,为相以来,亦三阅岁矣。曾无一善之可纪;任情率意,凡所施为,多拂公论。且匿名迹,远权势,大臣之事也,思退则蔑视同列,擅作威福,恩欲归己,怨使谁当?孔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与欤哉?其未得之,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无所不至矣。’夫望轻不足服士夫,则众怨并兴;德薄不足理阴阳,则天戒垂示。祖宗法令,或废格而不用;臣寮章疏,多沈抑而不行。久玷钧辅,物议沸腾,岂惟有妨贤路,实亦深负陛下所以委任责成之意。望早赐罢黜,以快中外之望。” 金主命亲军司以所掌付大兴府,置左右骁骑副指挥使,隶点检司;步军都指挥使,隶直徽院。 十二月,乙巳朔,左金紫光禄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汤思退罢,为观文殿大学士、提领江州太平兴国宫。 丁未,诏:“观文殿大学士、提领江州太平兴国宫汤思退落职,依旧宫观。” 戊申夜,白气如带,东西亘天。 癸丑,金禁中都、河北、山东、河南、河东、京兆军民网捕禽兽及畜养雕隼者。 丁卯,閤门宣赞舍人、荆南府驻答刂御前中军统领刘玘为镇江府驻答刂御前中军统制,用刘锜奏也。 庚午,金国贺正旦使奉国上将军、兵部尚书仆散权,副使翰林学士、忠靖大夫、知制诰、同修国史韩汝嘉,见于紫宸殿。 安南进驯象,边吏以闻,帝谓大臣曰:“蛮夷贡方物及其职,但朕不欲以异兽劳远人。可令帅臣谕今后不必以驯象入献。” 金主以降将孔彦舟习知兵事,起为南京留守。 彦舟荒于色,有禽兽行,而金主独喜之。时有传彦舟已死者,既而知其妄,金主为杖妄传者以激励之。无何,彦舟果死,遗表言伐宋当先取淮南云。 金主禁朝臣饮酒,除三国人使宴饮,其馀饮酒者死。既而益都尹京、安武节度使爽等,以立春节饮于驸马都尉图克坦贞家。金主召而诘之曰:“戎事方殷,禁百官饮酒,卿等知之乎?”贞等伏地请死。金主数之曰:“汝等若以饮酒杀人太重,则宜早谏。魏武帝军令曰:‘犯麦者死。’已而乘马入麦中,乃割发以自刑。犯麦,微事也,然必欲示信。朕为天下主,法不能行于贵近乎?朕念慈献子四人,惟朕与公主在,而京等皆近属,曲贷死罪。”于是杖贞七十,京等各杖一百。降贞为安武军节度使。京为滦州刺史,爽为归化州刺史。 西夏主仁孝之嗣位也,国中多乱,其臣任得敬抗御有功,遂以为相,封楚王。 ◎宋纪一百三十四 ∷起重光大荒落正月,尽九月,凡九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绍兴三十一年金正隆六年 春,正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壬午,金主以将如南京,命司徒、御史大夫萧玉为大兴尹,司徒如故。 癸未夜,风雷雨雪交作。侍御史汪澈言:“《春秋》鲁隐公时,大雷震电,继以雨雪。孔子以八月之间再有大变,谨而书之。今一夕之间,二异交至,愿陛下饬大臣常谨备边。” 殿中侍御史陈俊卿言:“周之三月,今正月也。鲁隐公八月之间,再有大异,今一日而两异见,比《春秋》抑有甚焉。今边防之策,圣谟深远,讲之熟矣,然而将未得人,兵未核实,器械未精,储蓄未备。臣愿陛下与二三大臣因灾而惧,谨其藩篱,常若寇至,不可一日而弛。至于臣下,则有官居保傅,手握兵符,而广殖货财,专事交结,夺民利,坏军政,朝廷不言,道途侧目,养之不已,其患将有不可胜言者。此诚臣忧国惓惓至意,惟陛下采纳。” 癸巳,名通化军汉相国萧何庙曰怀德。 贺金正旦使徐度将还,金主使参知政事李通谕之曰:“朕昔从梁王军,乐南京风土,常欲巡幸。今营缮将毕功,其以二月末先往河南。帝王巡狩,自古有之,以淮右多隙地,欲校猎其间,从兵不逾万人。况朕祖宗陵庙在此,安能久于彼乎!汝等归告汝主,令有司宣谕朕意,使淮南之民无怀疑惧。” 甲午,集英殿修撰、知鼎州凌景夏权尚书吏部侍郎。丙申,秘书少监汪应辰权尚书吏部侍郎。 己亥,诏:“特进、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和国公张浚,湖南路任便居住。” 时浚尚责居永州,殿中待御史陈俊卿,间为上言:“浚忠义,且兼资文武,可付以阃外。臣素不识浚,虽闻其尝失陕服,散淮师,而许国之心白首不渝。今杜门念咎,老而练事,非前日浚也。愿陛下勿惑谗谤,虽未付以大柄,且与以近郡,以系人心,庶缓急可以相及。”帝纳其言。 诏:“衡州编管人胡铨放逐便。” 又诏:“昨缘事一时编管居住命官,刑部开具职位姓名并元犯因依,申尚书省。” 庚子,金主命自中都至河南所过州县,调从猎骑士二千。诸处统军,择其精于射者得五千人,分作五军,皆用葺丝联甲,紫葺为上,青茸次之,号“硬军”,亦曰“细军”。每自诧曰:“取江南,此五千人足矣!” 二月,甲辰朔,日有晕珥戴背。金主问司天监马贵中曰:“近日天道何如?”贵中曰:“前年八月二十九日,太白入太微右掖门;九月二日,至端门;九日,左掖门出,并历左右执法。太微为天子南宫,太白兵将之象,其占,兵入天子之廷。”金主曰:“今将南伐,正其事也。”贵中曰:“当端门而出,其占为受制,历左右执法为受事。此当有出使,或为兵,或为贼。”金主曰:“兵兴之际,小盗固不能无也。” 甲寅,少师、宁远军节度使、领殿前都指挥使职事杨存中为太傅、充醴泉观使,赐玉带,奉朝请。 存中领殿岩几三十年,至是王十朋、陈俊卿、李浩,相继讼言存中之过,帝惑其言。存中闻北事有萌,乃上疏言金人年来规划有异,虽信好未渝,而荐食之心已露,宜及未然,于沿边冲要之地,置堡列戍,峙粮聚财,滨海沿江,预具斗舰。至于选将帅,缮甲兵,谨关梁,固疆塞,明斥堠,训郡县之卒,募乡闾之勇,申戒吏士,指授方略,条为十事以献。会赵密谋夺其权,因指为喜功生事,存中闻之,乃累章丐免。 金以参知政事李通为尚书右丞。 乙卯,閤门祗候、御前忠锐第五副将刘舜谟为东南第二副将,庐州驻答刂。 己未,金禁扈从纵猎扰民。庚申,征诸道水手运战船。 辛酉,诏:“侍从、台谏荐士各二人,帅臣、监司各一人。” 癸丑,金主发中都。 乙丑,诏:“经义、诗赋,依旧分为两科以取士。” 先是谏议大夫何溥,疏论经义、词赋合为一科之弊,以为:“两场俱优者百无一二,而韦布之士,皓首穷经,扼于声病之文,卒无以自见于世。望将经义得免解举人及应举进士年五十以上,许兼一大经,于诗赋场引试,其不愿兼经者亦听,庶几宿学有以自展。议者多以为经义、词赋不能兼精,又减策二道而并于论场,故策问太寡,无以尽人。且一论一策,穷日之力不足以致其精,虽有实学,无以自见。愿复经义、诗赋分科之旧。”诏礼部、国子监、太学官看详,申尚书省。 三月,甲戌朔,诏起复左武大夫、兴州刺史、殿前司破敌军统制陈敏,以所部千六百人往太平驻答刂,寻改隶马军司。 己卯,右谏议大夫何溥为翰林学士兼权吏部尚书。 金改河南北邙山为太平山,称旧名者以违制论。 壬午,兵部尚书兼权翰林学士兼侍读杨椿参知政事。 庚寅,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陈康伯迁左仆射,参知政事朱倬守右仆射,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辛卯,故左朝奉大夫致仕李光,追复左中大夫,官其子二人。 癸巳,金主次河南府,因出猎,如汝州温汤,视行宫地。自中都至河南,所过麦皆为空。复禁扈从毋辄离次及游赏、饮酒,犯者罪皆死,而莫有从者。 诏内地诸明安赴山后牧马,俟秋并发。 夏,四月,癸卯朔,诏潭州观察使、利州西路驻答刂御前中军都统制、新知襄阳府吴拱以西兵三千人戍襄阳。 朝议因金人决欲败盟,乃令两淮诸将各画界分,使自为守,措置民社,增壁积粮。是时御前诸军都统制吴璘戍武兴,姚仲戍兴元,王彦戍汉阴,李道戍荆南,田师中戍鄂渚,戚方戍九江,李显忠戍池阳,王权戍建康,刘锜戍镇江,壁垒相望,而襄阳独未有备,故命拱以所部戍之。 辛酉,复升扬州高邮县为军。 辛未,同知枢密院事周麟之为金奉表起居称贺使,贺迁都也。 初,朝廷闻金主欲移居于汴,且屯兵宿、毫间,议遣大臣奉使,宰执共议遣参知政事杨椿行。其所议者,如大金皇帝只欲到洛阳观花,则不须屯兵于边;若果欲迁都于汴,屯兵于宿、毫,则本国亦不免屯兵于淮上;非敢故渝盟约,盖为国之道,不得不然。或欲巡幸汴都,即还燕京,则本国亦无一人一骑渡淮。麟之闻其议,乃见帝慷慨请行,帝大喜。麟之请自择副,且荐洪州观察使、知閤门事苏华可用,许之。华寻卒,乃命武翼大夫、贵州刺史、知閤门事张抡假保信军节度使以行。 丁未,金主诏百官先赴南京治事。尚书省、枢密院、大宗正府、劝农司、太府、少府皆从行,吏、户、兵、刑部、四方馆、都水监、大理司官各留一员。 以签书枢密院事高景山为宋生日使,右司员外郎王全副之。金主谓全曰:“汝见宋主,即面数其罪,索其大臣及淮、汉之地。如不从,即厉声诋责之,彼必不敢害汝。”谓景山曰:“回日,以全所言奏闻。” 戊申,金主命汝州百五十里内州县量遣商贾赴温汤置市。 诏有司移问宋人蔡、颍、寿诸州对境创置堡屯者。 庚戌,金主发河南府;丁卯,次温汤,诫扈从,毋得辄过汝水。金主出猎,遇奔鹿突之,堕马,呕血数日。遣使征诸道兵。 五月,丙子,金国贺生辰使高景山、副使王全入境。 景山等举止倨傲,又遣人量耻面阔狭,沿淮顾盼,意若相视水面者。时上下泄泄,至是始知其有渝盟之意。 庚辰,金太师、尚书令温都思忠卒。 契丹诸部反,遣右将军萧图喇等讨之。 甲申,礼部郎中王普言取士分科之弊,以谓:“后生举子,竞习词章,而通经老儒,存者无几。恐自今以往,经义又当日销,而《二礼》、《春秋》必先废绝。窃惟国初至治平,虽以诗赋取士,又有明经、学究等诸科。当时惟明经略通大义,其它徒诵其书而不知其说,非今日经义比也。然犹且别立解额,多于诗赋,而不相侵紊。逮熙宁后,应举者莫不治经,故解额可以混而为一。今经义、诗赋既分为两科,而解额犹未分。未取易舍难,人之常情,故此盛彼衰,势所不免。望诏有司追效旧制,将国学及诸州解额各以三分为率,其二以取经义,其一以取诗赋。若省试,即以累举过省,酌中人数,立为定额而分之,仍于经义之中,优取《二礼》、《春秋》,庶几两科可以永久并行,而无偏废之患矣。”诏礼部、国子监看详,申尚书省。 辛卯,金使高景山、副使王全见于紫宸殿。景山奉国书跪进。景山当奏事,自称语呐,不能敷奏,乞令副使王全代奏,帝许之。景山招全,全欲升殿,侍卫及閤门官止之,帝传旨令升。 全升殿之东壁,面北,厉声奏曰:“皇帝特有圣旨,昨自东昏王时,两国讲和,朕当时虽年小,未任宰执,亦备知得。自朕即位后一二年间,曾差祈请使巫伋等来,言及宗属及增加帝号等事,朕以即位之初,未暇及此,当时不曾允许。其所言新属中,今则惟天水郡公昨以风疾身故外,所祈请似亦可从。又念岁贡钱绢数多,江南出产不甚丰厚,须是取自民间,想必难备。朕亦别有思度,兼为淮水为界,私渡甚多,其间往来越境者,虽严为诫禁,亦难杜绝。又,江以北,汉水以东,虽有界至,而南北叛亡之人,互相扇诱,适足引惹边事,不知故梁王当日何由如此分画来。朕到南京,方欲遣人备谕此意。近有司奏言,欲遣使来贺行幸南京,灼知意甚勤厚。若只常使前来,缘事理稍重,恐不能尽达。兼南京宫阙初秋毕工,朕以河南府龙门以南地气稍凉,兼放牧水草亦广,于此坐夏,拟于八月初旬内到南京,当于左仆射汤思退、右仆射陈康伯及或闻王纶知枢密院,此三人内可差一员;兼殿前太尉杨存中最是旧人,谙练事务,江以北山川地理,备曾经历,可以言事,亦当遣来。又如郑藻辈及内臣中选择所委信者一人,共四人,同使前来,不过八月十五日以前到南京,朕当宣谕此事。若可从朕言,缘淮南地理,朕昔在军颇曾行历,土田往往荒瘠,民人不多,应有户口,尽与江南,朕所言者惟土田而已。务欲两国界至分明,不生边事。朕以向来止曾经有泗、寿州外,陈、蔡、唐、邓边面不曾行历,及知彼处围场颇多,约于九月末旬前去巡猎,十一月或十二月,却到南京,于差来正旦使处,当备细道来,朕要知端的。于次年二三月间,又为京兆,亦未曾至,欲因幸温汤,经由河东路分,却还中都去。”奏讫,全复曰:“赵桓今已死矣。”帝色变,遽起。全在殿下扬言曰:“我来理会者两国事。”哓哓不已。带御器械李横约全曰:“不得无礼,有事朝廷理会。” 百官班未退,带御器械刘炎白陈康伯曰:“使人在廷,有茶酒之礼,宜奏免之。”康伯曰:“君自奏闻。”炎遂转屏风而入,见帝哭泣。炎奏其事,帝然之。炎出,传旨曰:“今为闻渊圣皇帝讣音,圣躬不安,閤门赐茶酒宜免,使人且退班。”遂退。 既而诏全曰:“适所未奏事因,可具奏状以闻。”于是馆伴使、翰林学士何溥等录其语进,故得知者一二焉。 宰执聚殿庐,议举哀典故。或谓帝不可以凶服见使者,欲俟其去乃发丧。权工部侍郎黄中闻之,驰白康伯曰:“此国家大事,臣子至痛之节,一有失礼,谓天下后世何?且使人问焉,将何以对?”于是始议行礼及调兵守江、淮之策。 壬辰,同知枢密院事周麟之言:“敌意可卜,宜练甲申警,静以观变,使不当遣。”帝曰:“卿言是也。彼欲割地,今何应之?”麟之曰:“讲信之始,分画封圻,故应有载书存。愿出以示使者,厥请将自塞矣。” 甲午,宰执召三衙帅赵密、成闵、李捧及太傅、醴泉观使、和义郡王杨存中至都堂,议举兵。既又请侍从、台谏凌景夏、汪应辰、钱端礼、金安节、张运、黄祖舜、杨邦弼、虞允文、汪澈、刘度、陈俊卿集议。陈康伯传上旨云:“今日更不问和与守,直问战当如何。”执政欲遣闵全将禁卫兵御襄江上流,允文言:“不必发兵如此之多,敌必不从上流而下。恐发禁卫则兵益少,朝廷内虚,异时无兵可为两淮之用。”执政以金主在汝州,恐其涉汉而南,不听。 日午,下诏发丧。宰相常服、金带,率百官入和宁门,诣天章阁南隙地举哀,仍进名奉慰。是时禁中亦设举哀之礼,哀动于外。为大行渊圣仁孝皇帝立重,即学士院为几筵殿,用神帛。帝诏持斩衰三年,以申哀慕。权礼部侍郎金安节请庶人禁乐百日,从之。 翰林学士兼权吏部尚书、充馆伴使何溥等奏:“缴录到大金副使王全于殿上口奏事,因诏诸路都统制并沿边帅守、监司照应。今来事体随宜应变,疾速措置,务要不失机会。”时朝论汹汹,入内内侍省都知张去为阴沮用兵之议,且陈退避闽、蜀之计,人情惶惑。陈康伯言曰:“敌国败盟,天人共愤。今日之事,有进无退,若圣意坚决,则将士之气自倍。愿分三衙禁旅,助襄、汉兵力,待其先发,然后应之。” 权工部侍郎黄中自使还,每进见,未尝不以边事为言,至是又率同列请对,论决策用兵,莫有同者。中乃奏曰:“朝廷与金通好二十馀年,我未尝一日言战,彼未尝一日忘战。取我岁币,啖彼士卒。今幸天褫其魄,使先坠言以警陛下,惟圣慈留心焉!” 乙未,少保、奉国军节度使、令御前诸军都统制职事、判兴州吴璘为四川宣抚使,仍命敷文阁直学士、四川安抚制置使兼知成都府王刚中同措置应干事务。时有诏:“夔路遣兵五百人往峡州屯驻,俟荆南有警,则令夔路安抚使李师颜亲往援之。” 丙申,侍御史汪澈为御史中丞。 起复庆远军节度使、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成闵对于内殿。 朝议以上流重地,边面阔远而兵力分,宜遣大将。帝乃面谕闵,俾以所部三万人往武昌控扼,先命湖北漕臣同鄂州守臣建寨屋三万间以待之。后二日,遂发江西折帛、湖广常平米钱及末茶长短引共一百四十馀万缗,湖北常平义仓及和籴米六十三万石,料十万石,赴湖广总领所备军用。 戊戌,帝成服于几筵殿。 己亥,金贺生辰使高景山等辞行。 庚子,诏:“浙东五郡禁军、弓弩手,并起发赴判明州兼沿海制置使沈该,浙西诸郡及衢、婺二州并赴平江府驻答刂浙西副总管李宝,江东诸郡赴池州驻答刂都统制李显忠,福建诸郡赴太平州驻答刂破敌军统制陈敏,江西诸郡赴江州驻答刂都统制戚方,湖南、北非沿边诸郡赴荆南府驻答刂都统制李道军,并听候使唤。” 辛丑,百官朝临毕,三上表请听政,诏答宜允。自是日一临,至小祥止。 六月,壬寅朔,殿中侍御史陈俊卿权尚书兵部侍郎。 先是俊卿复言张浚可用,帝曰:“卿欲用浚为何官?”俊卿曰:“此在陛下。”帝曰:“浚才疏,使之帅一路,或有可观,若再督诸军,必败事。”俊卿曰:“人皆以浚为可,陛下何惜不一试之?”帝首肯。俊卿又言:“张去为窃威权,挠成算,乞斩之以作士气。”帝曰:“卿可谓仁者之勇。” 癸卯,以渊圣皇帝升遐,降诸路流罪以下囚,释杖以下。 金主自汝州如南京。 丙午,小祥;帝御几筵殿行礼。 丁未,出宫人三百十九人。 己酉,御史中丞汪澈为湖北、京西宣谕使,置司鄂州,仍节制两路军马。澈辞节制,许之。 右朝奉郎、通判楚州徐宗偃遗镇江都统制刘锜书云:“近闻肃膺宸命,进师广陵,先声所至,士气贾勇。窃惟今日之事,非它事比,安危成败,在兹一举。古人有云,唇亡则齿寒,盖言表里之相依也。今欲保长江,必先守淮。顷岁韩宣抚驻军山阳,山东之兵不敢一日窥伺,几至成功,而奸臣误国,莫遂其志。今清河口去本州五十里,地名八里庄,相望咫尺,若不遣精锐控扼,万一有缓急,顷刻可至城下。彼得地利,两淮之民悉为其用,则高邮、广陵岂足以捍其冲!宜遣偏师屯本州,彼既不敢长驱,山东诸郡怨其暴敛,不忘戴宋,一呼响应,势若破竹矣。”锜亦以为然。 辛亥,北使高景山还,至盱眙军,未就宴,泗州遣人报守臣周淙,称有金牌使来。邦人惊惧,谓金牌不时来,昨绍兴十一年有来传宣者,以军继之,即倾城奔走。宴罢,来使大怀正入馆,白袍红绶,腰悬金牌,乘马直造厅事,索香案,呼送伴使右司员外郎吕广问等令跪听,遂道金主旨,谓:“本欲八月迁都,令大臣奏宫殿修毕,欲以六月中旬前去南京,令送伴回,奏知本国也。”军民闻之,始释疑。然亦有夤夜提携奔窜,官司弗能禁。会朝廷亦下转运副使杨抗相度清野,民尤恐惧,自是淮南官吏老幼,悉往江南矣。 癸丑,诏罢教坊乐工,许自便。 乙卯,太尉、威武军节度使、镇江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刘锜为淮南、江南、浙西制置使,节制诸路军马。 锜自顺昌之胜,金人畏之,下令,有敢言其姓名者,罪不赦。帝亦知其能,故有是命。 丙辰,不视朝,百官临于几筵殿,以次赴几筵殿门外进名奉慰。自是朔望皆如之。 浙西马步军副总管李宝入奏事,翼日,帝谓辅臣曰:“宝非常骁勇,兼其心术可以仗倚。朕素识其人,它日未易量。” 先是宝言:“连江接海,便于发舶,无若江阴,臣请守之。万有一不任,甘死无赦。”帝从之。宝即遣其子公佐与将官边士宁潜入金境伺动静。至是金谋益泄,复召问方略,宝言:“海道无险要可守,敌舰散入诸洋,则难以荡灭。臣止有一策出百全。”帝问:“何如?”对曰:“兵之道,自战其地与战人之地不同。自战其地者,必生之兵也;战人之地者,必死之兵也;必生者易破,而必死者难却。今敌未离巢穴,臣仰赁天威,掩出不意,因其惊扰而疾击之,可以得志。”帝曰:“善!”问:“所总舟几何?”曰:“坚全可涉风涛者,得百二十,皆旧例所用防秋者。”“所总人几何?”曰:“三千。止是二浙、福建五分弓弩手,非正兵也。旗帜器甲,亦已粗备。事急矣,臣愿亟发。”陛辞,赐宝带、鞍马、尚方弓刀戈甲之属及银绢万数,以为军实。 戊午,渊圣皇帝大祥,帝易禫服。 庚申,禫祭。 夜,彗出于角。 壬戌,金主次南京近郊,左丞相张浩率百官迎谒。是夜,大风坏承天殿鸱尾。癸亥,金主备法驾入南京,奏太后居宁德宫。太后使侍婢高福娘问金主起居,金主幸之,使伺太后动静,凡太后动止,事无大小,悉以告,福娘复增饰其言,由是嫌隙益深。 丙寅,诏许淮南诸州移治清野。 戊辰,右朝散大夫徐徐仿为敷文阁待制、枢密都承旨、假资政殿大学士、左大中大夫、醴泉观使,充金起居称贺使。庚午,武翼大夫、贵州刺史、权知閤门事、充金起居称贺副使张抡,落阶官,为文州刺史。 是月,金使枢密使布萨思恭等将兵一万讨契丹诸部。 秋,七月癸酉朔,温州进士王宪,特补承节郎,充温州总辖海船。 先是降空名告身六十道,下温、福诸郡造海舟,宪献策请用平阳莆门寨所造巡船为式,每舟阔二丈有八尺,其上转板坦平,可以战斗。诏用其言,遂有是命。 癸未,宰相陈康伯率百官为孝慈渊圣皇帝请谥于南郊,谥曰恭文顺德仁孝,庙号钦宗。 丙戌,右朝奉郎、通判楚州徐宗偃献书宰执,言:“山阳俯临淮海,清河口去郡五十里,实南北必争之地。我得之,则可以控制山东;一或失守,彼即长驱先据要害,深沟高垒,运山东累年积聚,调拨重兵,使两淮动摇,我将何以捍御!自北使奏请,意欲败盟,人情汹惧,莫知死所。及朝廷除刘锜为五路制置,分遣军马渡江,边陲肃静,民赖以安。山东之人,日有归附之意,沿淮一带,自北而来者,昼夜不绝,不容止约。若朝廷速遣大兵,且命刘锜或委本州守选差有心力人,明示德音,诱以官爵,谓得一州或一县与官资,使之就守其地,其馀招诱自百人、千人至万人,受赏有差,将见一呼响应,山东悉为我有。若大军未至,彼怀疑贰,未肯就招,招之亦未必能守,适足以贻边患。至于合肥、荆、襄,命大将分占形势,觇逻其实,随机应变,以为进讨不计,恢复中原,可立而待。” 先是涟水县弓手节级董臻者,私渡淮见宗偃,言山东人久困暴敛,日欲归正,若士马一动,悉皆南来,宗偃出己俸厚赠之。是月初,臻果率老幼数百人来归。宗偃言于朝,未至,会知枢密院事叶义问遣武义郎焦宣来谕意,俾招收之。守臣王彦容怒不自己出,乃言臻不愿推恩。宗偃因遗义问书,言:“旬日以来,渡淮之人,昼夜不止,涟水为之一空,临淮县民亦源源而来不绝。泗州两遣人谕盱眙,令关报本州约回,有死不肯复去数万人,理宜优恤。然非有大军弹压,得之亦不为用。”乃补臻承节郎,仍令淮东副总管李横以镇江都司两将之兵往楚州屯驻。 丁亥,金以左丞相张浩为太师、尚书令,以司徒大兴尹萧玉为尚书左丞相,吏部尚书白彦恭为枢密副使,枢密副使赫舍哩志宁为开封尹,武安军节度使图克坦恭为御史大夫。 戊子,左中大夫、同知枢密院事周麟之与在外宫观。宰执进呈台谏疏章,帝曰:“为大臣,临事辞难,何以率百僚!”乃有是命。庚寅,复责授左朝奉大夫、秘书监、分司南京,筠州居住。 初,帝命池州诸军都统制李显忠,择淮西地利为固守之计。至是显忠言:“淮北平夷,别无险阻,惟枞杨镇北二十五里中坊净严寺依峡山口一带,地里冲要,可以屯驻。请于八月初,分遣半军,过江屯驻。显忠躬亲往来,伺其动息,即全军渡江,观敌所向,随机决战。”从之。 壬辰,徐仿等至盱眙军,金主已遣翰林侍讲学士韩汝嘉至泗州待之。是日,平旦,泗守臣富察图穆遣人至盱眙,言:“韩侍讲带金牌到,欲见国信使副宣谕。”巳刻,仿遣通事传告,中流相见。俄而汝嘉已登舟渡淮,仿欲就岸口亭子相见,汝嘉即与徒八人驰马径入宴馆,仿与副使张抡皆大惊,朝服以待。汝嘉入馆,阖其扉,守臣周淙即馆外穴壁以窥。 汝嘉令仿、抡跪于庭下,声称有敕,遂言曰:“自来北边有蒙古达勒达等,从东昏时数犯边境,自朕即位,已久宁息。近准边将屡申,此辈又复作过,比前生聚尤甚,众至数十万,或说仍与夏通好。若不即行诛戮,恐致滋蔓。重念祖宗山陵尽在中都,密迩彼界,是以朕心不安。以承平日久,全无得力宿将可委专征,须朕亲往以平寇乱,故虽宫室始建,方此巡幸,而势不可留。已拟定十一月间亲临北边,用行讨伐,然一二年却当还此。今闻有使称贺,本欲差人远迓,如其入见。缘近者国信使副高景山、王全等传旨,召一二近上官位,有所宣谕。今卿等非所召之人,可便归国,即令元指官位人等前来,一就称贺,仍须九月初到阙。故兹宣示。”言毕,升堂,分宾主而坐。 仿战栗,张抡稍进而问曰:“蒙古小邦,何烦皇帝亲行?”汝嘉不能对。抡曰:“侍讲远来,口言有敕,本国君相何以为凭?乞书于纸,以俟闻奏。”汝嘉即索纸笔,书毕而去,仿等遗以缬帛、香茶,皆不受。 丙申,命参知政事杨椿恭篆圣文仁德显孝皇帝谥宝。 是月,金大括境内骡马,杀亡辽耶律氏、宋赵氏子男凡百三十馀人。 金主尝因赐群臣宴,顾谓左丞相萧玉曰:“卿尝读书否?”玉曰:“亦尝观之。”中宴,金主起,即召玉至内閤,以《汉书》一册示玉。既而掷之曰:“此非所问也。朕欲与卿议事,今欲伐江南,卿以为何如?”玉曰:“不可。”金主曰:“朕视宋国,犹掌握间耳,何为不可?”玉曰:“天以长江限南北,舟楫非我所长。苻坚以百万伐晋,不能以一骑渡,是以知其不可。”金主怒,叱之使出。既而尚书令张浩因人奏事,金主杖浩,并杖玉,谓群臣曰:“浩大臣,不面奏,因人达语,轻易如此!玉以苻坚比朕,朕欲钉其舌而磔之,以玉有功,故隐忍耳。” 八月,辛丑朔,忠义人魏胜复海州。胜素负气,尝潜渡淮为商,至是率其徒数百人至海州,自称制置司前军,大兵且继至,海州遂降。 癸丑,金主弑其母太后图克坦氏。 初,布萨师恭赐第邻宁德宫,师恭屡得见太后。及师恭奉命讨契丹诸部,入辞太后,言:“国家世居上京,既徙中都,又自中都至汴京。今又兴兵涉江、淮伐宋,疲弊中国。我尝劝止之,不见听。契丹事复如此,奈何?”侍婢高福娘以告金主。金主疑太后有异图,召点检大怀忠等,戒之曰:“汝等见太后,但言有诏,令太后跪受,即击杀之。”太后方摴蒱,怀忠至,令太后跪受诏,太后愕然,方下跪,遽从后击之,仆而复起者再,乃缢杀之。金主命焚尸于宫中,弃其骨于水。封福娘为郧国夫人,且许立为妃。 甲寅,浙西马步军副总管李宝,以舟师三千人发江阴。 先是宝自行在还,即谋进发,军士争言西北风力尚劲,迎之非利,宝下令:“大计已定,不复可摇,敢有再出一语者斩!”遂发,徽猷阁直学士、知平江府洪遵竭资粮器械济之。放苏州大洋,行三日,风怒甚,舟散漫不得收。宝慷慨谓左右曰:“天欲以试李宝耶?此心如铁石不变矣!”即酹酒自誓,风亦随止。退泊明州关澳,追集散舟,不浃旬复故。而裨将边士宁自密州还,言魏胜已得海州矣,宝大喜,促其下乘机速发,而大风复作,波涛如山者经月,未得进。 乙卯,江淮制置使刘锜引兵屯扬州。 锜将渡江,以军礼久不讲,乃建大将旗鼓以行,军容整肃,江浙人所未见也。时锜方病,不能乘马,乃以皮穿竹为肩舆。镇江城中,香烟如云雾,观者填拥。 右奉义郎、通判楚州徐宗偃见锜,力陈两淮要害:“山阳密迩清河口,实为控扼之地,合肥扞蔽寿春。自古北军悉由涡口渡淮,彼或长驱,则两淮皆非我有。宜速遣精锐列戍,勿使敌得冲突。”锜疑未决。浙东副总管李横、浙西副总管贾和仲适白其事,皆共赞之。乃遣殿前司策应右军统制王刚以五千人屯宝应。 丙辰,金主杀其翰林直学士韩汝嘉。汝嘉自盱眙归,谏寝兵议和,金主曰:“汝与南宋为游说耶?”遂赐死。 丁巳,诏鄂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田师中赴行在奏事。殿中侍御史杜莘老,言师中老而贪,士卒致怨,偏裨不服,临敌恐误国事,御史中丞、湖北、京西宣谕使汪澈亦言于帝,乃召之。寻以潭州观察使、知襄阳府吴拱为鄂州诸军都统制。 壬戌,徐仿、张抡自盱眙还行在。 徐宗偃之在淮阴也,有宿迁孙一者自北来,言尝为金差往滨州充水手,暨逃归而家属已渡淮,偶相值于此。备陈海道曲折,谓舟船虽大且多,然皆松木平底,不可涉洋。水军虽多,悉签乡夫,朝夕逃遁,一有警急,必致溃散,及有愿募人往焚烧其舟船者。宗偃因条具边防利便,遂并以其事白庙堂,附疾置以达,至奏邸,特空函耳。朝廷乃札付仲偃,根究沿路盗拆。后数日,乃知递过山阳城下,为郡中窃匿,宗偃复条画附仿、抡以闻。 癸亥,金杀布萨师恭,以其党于太后也。 先是金主使萧图喇等讨契丹萨巴,连战无功,既而萨巴闻师恭以大军至,乃遁。师恭追之垂及,金主使师恭之子以传逆之,至则戮于市。师恭临刑,以绳枚塞口,但仰视天日而已。遂族灭之,并杀图喇等。 己巳,起复庆远军节度使、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成闵充湖北、京西制置使,节制两路军马。 金主分诸道兵为神策、神威、神捷、神锐、神毅、神翼、神勇、神果、神略、神锋、武胜、武定、武威、武安、武捷、武平、武成、武毅、武锐、武扬、武翼、武震、威定、威信、威胜、威捷、威烈、威毅、威震、威略、威果、威勇三十二军,置都总管、副总管各一员,分隶左右领军大都督及三道都统制府,置诸军巡察使、副各一员。以太保、枢密使昂为左领军大都督,尚书右丞李通副之;尚书左丞赫舍哩良弼为右领军大都督,判大宗正事富里珲副之;御史大夫图克坦贞为左监军,同判大宗正事图克坦永年为右监军;皆从金主出寿春。以工部尚书苏保衡为浙东道水道都统制,益都尹程嘉副之,由海道趋临安;太原尹刘萼为汉南道行营都统制,济南尹布萨乌哲副之,进自蔡州;以河南尹图克坦哈喜为西蜀道行营都统制,平阳尹张宗彦副之,由凤翔取散关。金主以昂为旧将,使帅诸军以从人望,实使通专其事。遂宴诸将于尚书省,亲授方略。金主曰:“太师梁王,连年南伐,淹延岁月。今举兵必不如彼,远则百日,近止旬月。惟尔将士,无以征行为劳,戮力一心,以成大功,当厚加旌赏。其或弛慢,刑兹无赦。”以武胜、武平、武捷三军为前锋,图克坦贞将兵二万入淮阴。金主恐粮运不继,命诸军渡江,无以僮仆从行,行者莫不嗟怨。 九月,庚午朔,命辅臣朝飨太庙。 辛未,宗祀徽宗皇帝于明堂,以配上帝。建王亚献,嗣濮王士輵终献,乐备而不作。 初,礼官以行礼殿隘,欲祀五天帝于朵殿,五人帝于东西厢。太常少卿王普,言有熊氏乃圣祖之别号,因引皇祜故事,并升于明堂,各依其隅铺设,五人帝在五天帝之左,稍退五官神位于东厢,皆遣官分献。罢从祀诸神位,用元丰礼也。 先是权礼部侍郎金安节,以渊圣皇帝未祔庙,请宫庙皆以大臣摄事,权工部侍郎黄中请毋新幄帟,毋设四路,以节浮费,皆从之。 祭之日,用卤簿万一百有四十人。礼毕,宣制,赦天下。 癸酉,渊圣皇帝百日,上诣几筵殿行礼。 甲戌,金人至凤州之黄牛堡。 先是统军张中彦与其陕西都统完颜喀齐喀将五千馀骑自凤翔大散关入川界三十里,分为三寨,至是游骑攻黄牛堡。守将李彦坚告急,四川宣抚使吴璘方受贺,即肩舆上杀金坪,彦坚督官军用神臂弓射敌,却之。璘遣将官高崧为之援,仍与本堡管队官张操同力拒敌,遂扼大散关,深沟高垒以自固。璘驻青野原,顾谓其下曰:“金自守之兵,不足虑也。”益调内郡兵分道而进,面受方略。 时四川安抚制置使王刚中,被旨往军前见璘计事,刚中乘皮舆,避矢石,人皆哂之。 辛巳,定江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田师中自鄂州至行在,乞奉祠,乃除万寿观使、奉朝请,以王继先第赐之。 甲申夜,楚州剌探使臣荀道至临淮之新店,遇银牌金使,夺其所持革囊,归以示通判徐宗偃。启缄,乃金国御宝,封送泗州,令“誉录关报本朝,催督称贺使徐仿、张抡于十月二十日以前须到得来;如敢依前不遣,自今以后,更不须遣使前来,当别有思度。”其言多指斥,宗偃不敢白,即缴纳转运副使扬抗,而录其副以达辅臣。 乙酉,诏:“刘锜、王权、李显忠、戚方各随地方措置沿淮三处河口,严为堤备。” 先是锜亦檄权引兵迎敌,权受檄,与其姬妾泣别,又声言犒军,悉以舟载其家金币泊新河为遁计,筑和州城居之。锜再檄权往寿春,权不听命,以威胁江东转运判官李若川固请于朝。乞留权守和州江面。锜又督行,权不得已,每三日遣一军往庐州屯戍。 丁亥,四川宣抚使吴璘遣将彭清直至宝鸡谓河,夜,劫桥头寨,胜之。 时金人集陕西诸路兵,分屯于陇州之方山原及秦州、凤翔境,将分军四川,与散关之兵掎角相应。璘乃命前军统领刘海、同统领王中正、左军统领贾士元,合所部三千人骑趣秦州。戊子,海受檄,即引兵而出。 己丑,显仁皇后大祥,帝服素纱布,白罗袍,亲行撤几筵之祭;百官常服黑带,进名奉慰。 壬辰,枢密院请两淮、京西、四川沿边知州军,各带沿边都巡检使,庶可以专一措置边事,从之。 浙西马步军副总管李宝,以舟师发明州关〈山奥〉。 忠翊郎、监盱眙军淮河渡夏俊复泗州。 俊见金败盟,遂有占泗州之意,寓居武功大夫张政者与其议;政聚众,得百八十人。时守臣周淙退保在天长,俊等议定,阴备渡船,夜漏未尽,遂渡淮,未据西城,西城人觉知,皆称愿归大宋。俊转至城东,见汴口有空舟,取得六十馀航。金人所命知泗州富察徒穆、同知州大周仁闻之,率麾下数十骑弃东城遁走,俊入东城抚定。江淮制置使刘锜以俊知泗州。 癸巳,金人攻通化军。 先是通未有守臣,鄂州都统制吴拱,以游奕军统制张超权军事。超才入城,忽报金铁骑数百入门,超闭谯门,令从者率邦人巷战。金人死者数十,乃引去。 甲午,兴州驻答刂御前前军统领刘海复秦州。 先是金州既破,金人徙城北山地,最径险,守将萧济,素狎南军,弗为备。先是敌军戍寨者三千,打粮傍郡,弱者守室,刘海引兵至城下,济弗之觉也。海与左军统领贾士元、统领王中正计曰:“秦城险而坚,未易拔也。今城守似怠,当以火攻之。”遂积藁纵火,烟蔽城寨,海因登焉。济乃开门降,得粮十馀万斛,遂以正将刘忠知州事。 是日,金主发自南京,诏:“皇后及太子光英居守,张浩、萧玉、敬嗣晖留治省事。”临发,后与光英挽衣号恸,金主亦泣下,曰:“吾行归矣。” 乙未,金人攻信阳军。 先是荆湖制置使成闵,遣中军统制赵撙屯德安。撙至之五日,信阳告急,撙曰:“信阳虽小,实为德安表里,不可失也。”乃留游奕军统制宋奕守德安府,自将所部骑赴之。敌骑径去,侵蒋州。时江州都统制戚方在淮西,即引其兵南渡。 江、淮制置使刘锜,命楚州以海舟数十艘往淮阴军前,分布守御。时金军已至清河口,地名桃源,锜犹在扬州,未发也。 鄂州诸军都统制吴拱发兵戍襄阳者尽绝。时拱被朝命,襄阳或有变,不能自保,则令退守荆渚。拱以书遗大臣言:“荆南为吴、蜀之门户,襄阳为荆州之藩篱,屏翰上流,号为重地。若弃之不守,是自撤其藩篱也。况襄阳依山阻汉,沃壤千里,设若侵略,据山以为巢穴,如人扼其咽喉,守其门户,则荆州果得高枕而眠乎?若欲保守荆州,自合以襄阳为捍守之计,当得军马一万,使拱修置小寨,保护御敌,营辟屯田,密行间探。”然议者谓:“拱言襄阳形势虽善,而所谓修置小寨者,其意在于退守方山,而弃城不守,阖关自固,而不以兵接战也。” 先是御史中丞、湖北、京西宣谕使汪澈道出九江,右奉议郎、新通判湖州王炎见澈,谈边事,澈即辟炎为属,自鄂渚偕至襄阳抚诸军。澈闻议者欲置襄阳而并力守荆南,亦奏襄阳重地,为荆、楚门户,不可弃。至是秋高,澈乃还鄂州以调兵食。既而拱至襄阳,首置南山寨,寨无水无薪,师徒劳役,时人不以为便。 丙申,太白昼见。 权尚书工部侍郎黄中移礼部侍郎,司农少卿许尹权工部侍郎。 四川宣抚使吴璘遣将官曹氵休复洮州。 先是金人所命知洮州阿林哲往北界军前未还,璘至城下,其妻包氏率同知、昭武大将军鄂啰延济与官吏军民来降,诏封包氏为令人。既而阿林哲来归,璘即命同知洮州,赐姓赵氏。 戊戌,吴璘及四川安抚制置使王刚中,奏金兵入黄牛堡。诏:“金人无厌,背盟失信,军马已侵川界。今率精兵百万,躬行天讨,措置招谕事件,令三省、枢密院降敕榜晓谕。” 江、淮、浙西制置使刘锜发扬州。锜在扬州病,帝遣中使将医往视,锜曰:“锜本无疾,但边事如此,至今犹未决用兵。俟敌人来侵,然后使锜当之,既失制敌之机,何以善后!此锜所以病也。”中使以奏,锜遂行,日发一舍。时锜已病甚,不能食,啜粥而已。 己亥,兴州都统司后军第二正将彭清、左军第一副将张德破陇州。 清以是月乙未出师,遂进兵城下,击之,克其城。守将奉国上将军卢某,同知、昭武大将军刘某,巷战不胜,走凉楼不下,清积薪焚之,军民乃降。四川宣抚使吴璘以清知陇州,寻令将军谈德守方山原,俾清引其兵赴凤州军前。德至良原县,遇敌,接战,自卯至午,官军不敌,遂溃而逃。初,德与其徒请兵出梁泉鱼龙川,往攻方山原,清从之,既行,德乃改道经良原县界,遂失利,清复引兵还方山原。 兰州汉军千户王宏,杀其刺史、安远大将军温敦乌页以降。 宏尝为秉义郎,后为金人所获,俾部押兰州军马。宏闻南师克秦州,乃诱汉军使,降人多从之,惟北官不听。宏遂与其徒鲁孝忠等率所部官合斗,杀乌页及镇国上将军、同知兰州富察纳等,将骑兵五百、步兵二百来归。宣抚使吴璘、承制授宏武功大夫、知兰州、统领熙河军马,孝忠秉义郎、同知兰州。 金太子光英,颇警悟,尝读《孝经》,问人曰:“经言‘三千之罪莫大于不孝’,何为不孝?”对者曰:“今民家子博弈饮酒,不养父母,皆不孝也。”光英嘿然良久曰:“此岂足为不孝耶!”盖指言金主弑太后事也。 金将士自军中亡归者相属于道。哈斯罕明安福寿、东京穆昆金珠始授甲于大名,即举部亡归,从者众至万馀,皆公言于路曰:“我辈今往东京立新天子矣。” ◎宋纪一百三十五 ∷起重光大荒落十月,尽十二月,凡三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绍兴三十一年金大定元年 冬,十月,诏曰:“朕履运中微,遭家多难。八陵废祀,可胜抔土之悲;二帝蒙尘,莫赎终天之痛。皇族尚沦于沙漠,神京犹陷于草莱,衔恨何穷,待时而动。未免屈身而事小,庶期通好以弭兵。属强敌之无厌,曾信盟之弗顾,怙其篡夺之恶,济以贪残之凶,流毒遍于陬隅,视民几于草芥。赤地千里,谓暴虐为无伤;苍天九重,以高明为可侮。辄因贺使,公肆嫚言,指求将相之臣,坐索汉、淮之壤。皆朕威不足以震叠,德不足以绥怀,负尔万邦,于兹三纪,抚心自悼,流涕无从。方将躬缟素以启行,率貔貅而薄伐,取细柳劳军之制,考澶渊却敌之规。诏旨未颁,欢声四起。岁星临于吴分,冀成淝水之勋;斗士倍于晋师,当决韩原之胜。尚赖股肱爪牙之士,文武大小之臣,戮力一心,捐躯报国,共雪侵凌之耻,各肩恢复之图。播告迩遐,明知朕意。” 四川宣抚使吴璘以檄告契丹、西夏、高丽、渤海、达勒达诸国及河北、河东、陕西、京东、河南等路官吏军民。 江、淮制置使刘锜至盱眙军。 浙西副总管李宝以舟师至东海县。 先是魏胜既得海州,久之,官军不至,城中之人始知其无援,然业已背金,不敢有贰心。胜惧,乃推宝之子承节郎公佐领州事,自出募兵,得数千人,往攻沂州。有女真万户之妻王夫人者,阳引兵避之;胜入城,遇伏,与战,大败,仅以身免。胜复还海州,金兵围之。宝闻,麾兵登岸,以剑画地曰:“此敌界,非复吾境,当力战!”因握槊前行,接敌奋击,士无不一当十。金人惊出意外,亟引去,于是胜出城迎宝。宝维舟犒士,遣辩者四出招纳降附。时山东豪杰开赵、明椿、刘异、李机、李仔、郑云等,各以义旗聚众。赵与耿京所部马军将王世隆合共攻城阳军。城阳军者,密州之莒县,陷后改焉。赵等闻宝来,遣使至军前纳款,宝以为修武郎。会金人自汴州遣五百骑至城阳军解围,赵等散去,世隆以其军屯日照县境。宝舟至胶西县,遣提举一行事务曹阳佯借民马,与小吏徐坚往迎之,世隆以其众降。后数日,开赵亦至。宝以世隆、赵并为山后都统制,以侍官军进攻,且为声援。 辛丑,金人自涡口系桥渡淮。 先是池州都统制李显忠提兵在寿春、安丰之间,欲回军庐州,徐观其变。至谢步,谍报敌自正阳渡淮矣,参议官刘光辅曰:“若欲寻战地,岂可退却!宜据形势之地,结垒以待之。见利则进,策之上也。”显忠从之,得低山深林,可以设伏。显忠率心腹百馀骑,转山取路。敌直掩显忠之背,显忠觉之,率诸将邀截,获数人。俄闻敌大至,遂自峡山路渡大江以归。显忠军中有中侍大夫至小使臣官告付身仅二十道,是役也,书填悉尽,中侍大夫王光辅及统制官孔福等受之。 癸卯,少保、四川宣抚使吴璘兼陕西、河东招讨使,太尉、江淮浙西制置使刘锜兼京东、河北东路招讨使,起复宁远军节度使、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湖北、京西制置使成闵兼京西、河北西路招讨使。 金主至安丰军,又破蒋州。 秘阁修撰、淮南等路制置使司参议官陈桷,直敷文阁、荆湖北路转运副使李植,并兼逐路招讨司随军转运副使,应办刘锜、成闵军钱粮。 乙巳,刘锜自盱眙军引兵次淮阴县,留中军统制刘汜、左军统制员锜守盱眙。 时金人将自清河口放船入淮,锜列诸军于运河岸以扼之,数十里不断,望之如锦绣。金人以铁骑列于淮之北,望之如银。 右文林郎曹伯达,改右宣议郎。 伯达初权知虹县簿,焚金诏不拜,上命改京秩,秦桧抑之不行。至是自陈而有是命。 丙午,金人立其东京留守曹国公褒为皇帝。 时金人困于虐政,汹汹欲为变。完颜默音询以拥立留守,众皆曰:“是太祖之孙,当立。”于是入府求见。褒才出,则庭下悉呼万岁,遂即位。丁未,改元大定,大赦。数前主过恶,弑皇太后图克坦氏,杀太宗及宗翰、宗弼子孙及宗本诸王,毁上京宫殿,杀辽豫王、宋天水郡公子孙等数十事。以完颜默音为右副元帅,高忠建为元帅左监军,完颜福寿为右监军。 戊申,三省、枢密院奏招纳归附正人赏格:应接纳金人万户或蕃军千人者,补武翼郎,下至蕃军五人、汉军十人者,补进勇副尉,凡十等。如蕃、汉签军自能归附者,并优补官资。有官人优加升转,仍不次擢用。降黄榜晓谕。 金主亮率师渡淮。是夜,漏下二鼓,王权自庐州引兵遁,屯昭关。 初,金主亮在寿春,欲渡淮,系浮桥已成。逻者获权军摆铺数人,中有一曹司,金主亮见之,问权所在,曹司曰:“在庐州。”又问:“有兵几何?”曰:“五万。”金主亮曰:“是也,吾知之矣。”乃以金十馀两遣曹司,且令附书与权。 权闻金已渡淮,遂自庐州退兵,沿路作虚寨以疑敌。有游骑为权军所执,权与之酒,问其虚实,有都壕寨者曰:“大金起兵六十万,以十万出清河口,不战,但为疑兵以当淮东之军;以二十万分往京西;三十万随国主来,其十万人出战,十万人护驾,十万人夺淮渡江。”权曰:“不可当也,宜引避之。”遂退保和州。 己酉,金主褒以新立,飨将士,赐官赏各有差,仍给复三年。会尚书省请以从军来者补诸局承应人及官吏阙员,金主曰:“旧人南征者即还,何以处之?必不可阙者,量用新人可也。” 庚戌,直秘阁、知庐州、主管淮西安抚司公事龚涛弃城走。 时谍报敌兵至北门外二十里,涛声言将本州人马往无为军等处措置捍御,委修武郎、添差本州驻泊兵马都监杨春权州事。 辛亥,江淮制置使刘锜,令淮东副总管张荣选所部战船六十五艘,民兵千人,赴淮阴军前使唤。 先是有诏调淮东丁壮万人付荣,于射阳湖等处缓急保聚。时淮东遭水灾,民多乏食,锜请日给民兵钱米及借补首领官资以为激劝,而转运使杨抗令荣分其兵之半归农,半给钱米。至是调赴军前者,皆溃逸不归,荣卒不能军。 金人破滁州。 初,金主亮既渡淮,令万户萧琦以十万骑自花靥镇由定远县取滁阳路至扬州。琦至藉塘,驻军数日,先以百馀骑攻清流关,南军无与敌者。又二日,遂长驱入关,直抵滁州,右朝奉大夫、知州事陆廉弃城去。金兵所过,皆不杀掠,或见人,则善谕之使各安业。有军人遗火焚民居草屋一间者,立斩之,乃揭榜以令过军。 初,淮南转运副使杨抗,令州县乡村临驿路十里置一烽火台,其下积草数千束;又令乡民各置长枪,崔督严切,人甚苦之。至是金入滁州界,方以乏马刍为患,而所得积草甚众,又乡民皆弃枪而去,尽为金人所取。琦之深入也,每过险阻,忧必有备,至则全无守御,如蹈无人之境,金甚笑其失计焉。 壬子,皇子宁国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建王玮为镇南节度使,以明堂恩也。 江淮制置使刘锜得金字牌,递报淮西敌势甚盛,令锜退军备江。时锜在淮阴,与金人隔淮相持已数日。至是清河口有一小舟顺流而下,锜使人邀取之,有粟数囊而已。锜曰:“此探水势者也。”俄顷,金人各抱草一束作马头以过舟,舟约数百艘,有载粮往濠州者,有载激犒之楚州、扬州者,溯流牵挽,其势甚速。锜募善没者凿舟沈之,金人大惊。 先是淮南转运副使杨抗,聚民为水寨,以土豪胡深充都统领。抗在淮阴,见锜与金人相持,自言欲守水寨,且催督钱粮,应副大军,乃弃其军而去,遂渡江,居江阴军。 癸丑,金人围庐州,修武郎、添差兵马都监、权州事杨春,勒兵乘势突阵以出,过中派河,率乡兵守焦湖水寨。 甲寅,刘锜遣兵渡淮,与金人战。 先是锜遣前司策应右军统制王刚等间以兵数百渡淮,金人退却,官军小胜。既而金人悉众来战,锜不遣援,节次战没者以千数;至是又遣刀斧手千人渡淮,或进或却,以退无归路,死者什七八。 金主亮至庐州城北之五里,筑土城居之,道获白兔,语李通曰:“武王白鱼之兆也。” 江州都统司将官张宝复入蒋州。 蒋州既为金人所破,诏戚方措置收复。金闻南军且至,遂退去。 金人侵樊城。 先是都统制吴拱至襄阳,欲屯万山小寨,或襄阳失利则西入蜀,诸军皆汹汹不定。时荆南军新创,金将刘萼拥众十万,扬声欲取荆南,又欲分军自光、黄捣武昌。朝廷以金昔尝由此入江西,虑摇根本,令拱遣兵护武昌一带津渡。拱将引兵回鄂,宣谕使汪澈闻之,驰书止拱,而自发鄂之馀兵进戍黄州。拱还襄阳,尝褊躁不自己。会刘萼取通化军,前一夕,牛首镇庄家三人缒城入襄阳,告以金人且至,拱疑之,不为备。翼日,金骑三千忽至樊城,欲夺浮桥,径至城下。自讲好后,樊城不修筑,多缺坏,副将翟贵,部将王进,时以兵二百戍焉。统制官张顺通,以百骑巡逴,与敌遇,击之。会系浮桥未成,敌不得济。二将引兵出战,拱登城,渐出兵御之,敌少却。金人三却至竹林下,铁骑突出,官兵遂败。拱以四舟渡师助之,阻风不至,二将俱死,士卒半掩入水中。至晚,金兵退。是役也,以大捷闻;武功大夫张平未尝出兵,亦以奇功迁中卫大夫。军中谓之“樊城功赏。” 乙卯,命学士院撰祝文,具述国家与金和二十馀年,备存载书,今无故渝盟,师出诚非得已之意,以告天地、宗庙、社稷、诸陵及岳渎诸神。 江淮制置使刘锜闻王权败,乃自淮阴引兵归扬州。淮甸之人,初恃锜以为安,及闻退军,仓卒流离于道,死者十六七。 锜之未退也,檄淮东副总管张荣以所部人船尽赴淮阴,是日,荣被檄即发泰州,至楚州则大军已退,其所统民兵皆惊溃。荣收散亡仅千人,至邵伯埭,决运河水入湖以自保焉。 金主亮入庐州,召城外被掳百姓数十人,亲自拊循,使之归业,人赐银十两。 兴元府都统制姚仲遣忠义统领王俊率官兵义士至盩厔县,遇金人于东洛谷口,破之。 侍卫步军司右军统制邵宏渊以左右二军至真州。 金州都统制王彦遣统制官任天锡、郭谌等领精兵出洵阳,至商州丰阳县,克之。 侍卫马军司中军统制赵撙引兵至蒋州。 先是江州都统制戚方,奏以武德大夫、本司副将张存权知蒋州,以所部三百守之。撙既至,以本军将官兰秉义权知州事,存力争,不听,遂与其众之沙窝。 左武大夫、建康府驻答刂、御前破敌军统制姚兴,与金人战于尉子桥,死之。 先是王权既屯昭关,将士犹有欲战之心。权引兵先遁,金以铁骑追及尉子桥,兴以所部三千人力战。权置酒仙山上,以刀斧自卫,殊不援兴。自辰至申,兴出入三四,杀敌数百。统制官戴皋下道避敌,敌遂假立权帜以诱,兴奋入,与其徒拱卫大夫、忠州防御使郑通等五十人俱陷,死之。事平,赠兴容州观察使,即其地立庙。 中书舍人、权直学士院虞允文,闻王权至濡须,知事急,度权与刘锜必俱退,遂率侍从数人同见辅臣,言权退师,已临江口,必败国事。尚书右仆射朱倬、参知政事杨椿皆曰:“权自言退师以导敌深入,身当其冲,令步军司左军统制邵宏渊出其右,池州都统制李显忠出其左,夹攻之。”允文等力辩其不然,且言权为走计,倬等犹以为不然。丁巳,果得王权败归报,中外大震。 帝召太傅和义郡王杨存中,同宰执对于内殿。帝谕以欲散百官浮海避敌,左仆射陈康伯曰:“不可。”存中言:“敌空国远来,已临淮甸,此正贤知驰骛不足之时,愿率将士北首死敌。”帝喜,遂定亲征之议。 少保、奉国军节度使、四川宣抚使吴璘,封成国公,以明堂恩也。 閤门宣赞舍人、知均州武钜,遣总辖民兵荀琛、将官李元等领兵进取,右奉议郎、知房州司马倬,遣乡兵二千为援,且济其军食。琛等复邓州。 金主褒出东京内府之器物金银赡军吏。 戊午,知枢密院事叶义问督视江、淮军马;中书舍人兼直学士院虞允文参谋军事;枢密院检详诸房文字洪迈,秘书省校书郎冯方,并参议军事。 权礼部侍郎黄中请为钦宗作主祔庙,从之。 侍卫步军司左军统制邵宏渊,及金统军萧琦战于真州胥浦桥西。 琦自滁州引兵至瓦梁,扼滁河不得渡,执乡民欧大者问之。大以绍兴十一年韩世忠以数百骑往定远县,虚惊而回,至瓦梁,尽毁民居以为浮桥,恐金人效之,乃答以有路,自竹冈镇可径至六合县,琦从之,俾为乡导,遂迂路半日,故六合居人皆得逃去。 宏渊在真州,方饮酒,有报金人且至者,亟率众,相遇于胥浦桥。宏渊命将官三人拒于桥上,金人弓矢如雨,我师多死。城中老弱皆窜避,惟守家强壮犹登城以观。正争桥间,敌实草以渡河,三将皆死。宏渊率亲随军入城,掩关以拒,军民皆奔江上,得舟渡江以免。宏渊毁闸板,退屯于扬子桥,真州遂破。金人得城不入,径自山路攻扬州。 江淮制置使刘锜军还至邵伯埭,闻金攻真州,疑扬州已不守,未敢发。会探者报扬州城上旗帜犹是官军,锜曰:“真州虽失,扬州犹为国家守,当速进。”乃自北门入,见安抚使刘泽。泽以城不可守,劝锜退屯瓜洲,锜令诸军憩歇,徐图所向。 金州统制官任天锡复商洛县。 己未,铸枢密行府之印。 诏翰林学士何溥祠马祖,又命招讨使祃祭于军中。 侍卫马军司中军统制赵撙,引兵渡淮,攻蔡州。撙在信阳军,闻金人已至淮右,曰:“此可以进兵捣其虚矣。”遂行。 金州统制官任天锡等复商州,获其守将昭毅大将军完颜守能;同知州、武骑尉马彦降。 时关陕空虚,华州密迩商、邓,人心惊摇,金所命蒲城令与尉皆遁去。丞乔扆召耆老告之曰:“事势若此,南军且至,尔等何以御之?”皆曰:“有降而已。”扆曰:“即偏师至,南军奔溃不暇,从之而去者死于蹂躏;其不能出者,责以背叛,孥戮之。莫若一心固守,此万全策也。”既而有谋翻城内附者,扆执而戮之,众乃止。 庚申,太傅、宁远军节度使、醴泉观使和义郡王杨存中为御营宿卫使。 初,王权之未败也,权礼部侍郎黄中为帝言:“淮西将士不用命,请择大臣督诸军。”至是又率同列言存中不可遣状甚力,不听。 赵撙破褒信县。 建康府都统制王权自和州遁归。 权闻敌且至,给其众曰:“已得旨,弃城守江矣。”遂引兵登车船渡江,屯于东采石。 金人入和州。 初,金兵至近效,犹未知王权弃军而归也。后军统制韩霖最后出城,乃纵火,城中喧乱,金人闻之曰:“南军遁矣!”遂进兵入城。城中糗粮、器械,并委于路。敌势奔突,军民自相蹂践及争渡溺死者,莫知其数。将士愤怒号呼,指船诋詈,皆以权不战误国为言。统制官时俊殿后,以弩伏道傍,敌骑稍止。溃兵往往弃甲,抱芦苇浮江而渡,得生者什四五。 壬戌,诏以金人背盟好,劳我将士,蒙犯矢石,自今月二十四日,当避正殿,减常膳。 尚书户部侍郎刘岑兼御营随军都转运使,先往沿江措置。宁国军节度使、池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李显忠为御营先锋都统制,随州观察使、主管侍卫步军司公事李捧为前军都统制,右武大夫、高州刺史苗定为右军统制,武经郎、閤门宣赞舍人、殿前司摧锋军统制郭振为左军统制,翊卫大夫、利州观察使刘锐为中军统制,仍命显忠屯芜湖以扼裕溪口之冲,且为王权声援。 捧尝请断吴江桥以扼金,或又欲堑常熟之福山以断其骑军,徽猷阁直学士、知平江府洪遵曰:“审尔,是弃吴以西邪?”凡堂帖、监司符移,皆收不行。 成忠郎、閤门祗候、东南第二副将都遇知濠州。召降授武显大夫、吉州刺史、知濠州刘光时还行在。时州已不守,光时寓治横涧山寨。 殿中侍御史杜莘老,请令勋臣、戚里、内侍之家,献家财以助国,仍加优赏,从之。 资政殿学士、知建康府张焘始至视事。先是建康居民惊移而去者十五六,及焘至,人情稍安。 侍卫马军司中军统制赵撙至新蔡县。金人所命令佐率众迎敌,撙一鼓破之。 江、淮、浙西等路制置使刘锜,退军瓜洲镇。金破扬州。 初,邵宏渊既失利,金人径攻扬州,屯于平山堂下。宏渊亦退在扬子桥南,毁闸板而渡,扬州军民皆倾城而奔。锜乃退军,自南门外拆民屋,为浮桥,诸军过绝,即毁桥,由东门而去。守臣武功大夫、荣州刺史刘泽亦奔泰州,往通州渡江,入平江府。 金主褒以前临潢尹完颜晏为左丞相。旋以诏谕南京太傅、尚书令张浩。 癸亥,诏侍从百官更互赴行在所供职。先令翰林学士何溥、吏部侍郎凌景夏、张运、给舍金安节、刘珙、台谏梁仲敏、杜莘老、吴芾、礼官王普、尚书郎徐度、薛良朋、余时言、柳大节、姚宽从行,仍命景夏等分摄六曹职事。时权兵部侍郎陈俊卿措置海道,而户部侍郎刘岑、中书舍人虞允文先往建康,从官两省留临安者,惟汪应辰、徐嘉、黄中、路彬、许尹、唐文若六人而已。宽,舜明子也。 始,有司辨严,用绍兴七年故事。杜莘老为帝言:“今亲征与曩日事异,宜皆从简以幸所过郡县。”帝曰:“此行中宫及内人不往,止与建王行,欲令遍识诸将耳。”乃命王府直讲史浩从行。自金人侵攻江、淮,一时宿将,莫不震怖惕息,独王处之恬然不惧,廷臣有奏请王为元帅者。及扈行,边遽日至,王预料某所可守,某所可攻,某人可用,后率如所言。 王权自采石夜还建康,既而复如采石。时金主亮率大军临西采石杨林渡已数日,权与左朝请大夫、知太平州王傅,犹庇匿不以闻,州学谕汪馀庆与教授蒋继周同往见傅责之,傅气夺,一日发八奏。初奏言金人已攻采石而不言东西,朝廷大惊,三省、枢密院吏皆挈家出,都人惊疑不可止。次报金人已到杨林而不言杨林渡,朝廷莫知其在江之南北,益惧;因遣人于闾巷间求当涂、历阳人,问杨林所在,夜二鼓,乃得一士人,言杨林,西采石之渡口也,于是惊疑稍定。 甲子,特进、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和国公张浚,复观文殿大学士、判潭州;左大中大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汤鹏举,复资政殿学士,知太平州。 赵撙下平兴县。 忠义统领柳万克伏羌城。 右武大夫、兴州前军统制兼主管中军军马吴挺,邵州防御使、知文州、节制军马向起,败金人于德顺军之治平寨。 先是金遣兵之泾原,宣抚招讨使吴璘,命起、挺率所部捍御,过德顺,遇金游骑二千馀与官军接,遂驻于治平。统领官刘海,将官曹建,以数百骑掩击之,斩其将泼察,生俘数百人,入其郭,金恐,乃得去。宣抚司第赏,首先出陈破敌者为奇功,进官四等,其下各有差。挺,璘之子也。 金主褒遣伊喇紥巴招契丹部耶律斡罕。 乙丑,镇江府左军统领员琦,及金人战于扬州皂角林,败之。 初,金人既得扬州,即遣兵逐刘锜,与南军相尾。至是全军来争瓜洲渡,锜命统制官贾和仲、吴超等拒之于皂角林。琦陷重围,下马死战数十合。中军第四将王佐以步卒百有四人往林中设伏,金兵既入,强弩俄发。金人以运河岸狭,非骑兵之利,稍引去,遂大败之,斩统军高景山,俘数百人。 时诸处以捷旗报行在者络绎于道,市人语曰:“日闻报捷可喜,但一报近如一报亦可忧。” 督视军马叶义问读锜捷报,至金兵又添生兵,顾谓侍吏曰:“生兵是何物?”闻者皆笑。当时谓之“兔园枢密”。 丙寅,浙西马步军副总管李宝,与金舟师遇于密州胶西县陈家岛,大败之。 初,金主亮用降人倪询、商简、梁三儿等计,造战船数百,使工部尚书苏保衡等统之,约以十月十八日至海门山,入钱塘江,事毕,来江上迎报。 金舟泊唐家岛,宝舟泊石臼山,相距三十馀里,而北风日起,宝忧之。有大汉军水手数百来降,大汉军,所签上等户也,皆富豪子弟,宝问之,得北军事实。裨将曹洋请逆战,知朐山县高敞曰:“不可。彼众我寡,宜避之。”洋曰:“彼虽众,皆不谙海道。且降人云女真在船中惟匍匐而睡,略不能动,虽众何为?况我深入至此,前逆大敌,欲退,其可得乎?”宝伺金人未觉,遣洋与裨将黄端祷于石臼神祈风,夜漏将尽起碇,南风渐应,众喜,争奋。俄顷,薄敌船,鼓声震垒,金人失措。金帆皆以油缬为之,舒张如锦绣,绵亘数里,忽为波涛卷聚一隅,窘蹶无复行次。船中有火起者,宝命以火箭射之,著其油帆,烟焰随发,延烧数百艘。火不及者犹前拒,宝进军跃登其舟,短兵击刺,殪之舟中,其签军脱甲而降者三千馀人。获其副都统、骠骑上将军、益都府总管完颜正嘉弩等五人,斩之。保衡舟未发,亟引去;获倪询等三人及金诏书印记,与器甲、粮斛以万计。 江淮制置使刘锜在瓜洲四日,无日不战。锜恐人心不固,乃遣人自镇江取妻子以安人心。至是有诏令锜专防江上。会锜病已剧,遂肩舆渡江,留其从子中军统制官汜,以千五百人塞瓜洲渡。 知均州武钜遣将与忠义军复卢氏县。侍卫马军司中军统制赵撙出金人不意,于宿草间乘风纵火,鼓噪而进,金兵披靡。撙率亲兵冲击,斩其总管杨寓,遂整众入城,秋毫无犯。宣谕使汪澈以撙提举诸军。 先是朝命湖北、京西制置使成闵统诸军为王权之援,武昌令薛季宣献策于汪澈,谓:“闵军已得蔡,有破竹之势,宜守便宜勿遣,令闵乘虚下颍昌,趋汴京,金人内顾,必惊溃。”澈不果用。 丁卯,诏:“蔡京、童贯、岳飞、张宪子孙家属见拘管州军,并放令逐便。”用中书门下省请也。于是飞妻李氏与其子霖等皆得生还焉。 知枢密院事叶义问至镇江,权立行府。 中书舍人兼参谋军事虞允文见太尉刘锜,问兵败状,锜曰:“锜当上还制置、招讨二印耳。”允文曰:“国事如此,公持是印欲安所归乎?”锜惭不能答。 金州统制官任天锡自商州遣兵会虢州忠义首领辛傅等取朱阳县,降其知县事、奉议大夫刘楫、商洛都监、供奉班祗应王元宾,俘女真九人。 初,金主褒既立,遣通事萧恭持赦诏抚定州县。及中都,权留守拒而不从,恭立诛之,大兴尹李天言惧而听命。于是自黄河以北皆下之。 左丞相张浩自汴京录赦诏,驰以报金主亮,亮叹曰:“朕欲候江南平,复取一戎衣大定之义以纪元,是子乃先我乎!”即遣右议军郭瑞孙回众还攻,令尽诛黄河以北之叛己者。 十一月,己巳朔,诏:“枢密院招效用二千人,令忠锐第五将张耘措置。” 是日,金州统制官任天锡攻虢州。金守臣兼信迎敌不胜,遁去,遂复虢州。 知枢密院事叶义问在镇江,得知建康府张焘状,言金人侵采石为渡江计,势甚危,乞急保江、淮。时制置使刘锜还屯镇江,病已剧。义问乘大舟,以二校执器械,立马门左右,至镇江,闻瓜洲军与金人相持,惶遽失措。时江水低浅,沙洲皆露,义问役民夫掘沙为沟,深尺许,沿沟栽木枝为鹿角数重,曰:“金人若渡江,姑此障之。”乡民执役,且笑曰:“枢密肉食者,其识见乃不逮我辈食糖籺人。一夜潮生,沙沟悉平,木枝皆流去矣。”会建康告急,义问乃遵陆而进。 金主褒以左丞相晏兼都元帅;辛未,以尚书李石参知政事。 壬申,观文殿大学士、新判潭州张浚,改判建康府兼行宫留守。召资政殿学士、知建康府张焘赴行在。 宁国军节度使、池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李显忠为建康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亲卫大夫、常德军承宣使、侍卫步军司右军统制邵宏渊为池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 诏:“进纳授官人,并损其直十分之二,与免铨试,仍作上书献策名目,理为官户,永不冲改。”自下鬻爵令半年,愿就初品文阶者才一人,言者请损其直以招来之。 镇江府中军统制刘汜,及金人战于瓜洲镇,败绩。 时金人以重兵捣瓜洲,权都统制李横引诸军迎战。叶义问督镇江驻答刂后军渡江,众皆以为不可,义问强之。未著北岸,义问惧怯见于颜色,即令向西去,曰:“欲往建康府催诸军起发。”市人皆媟骂之。汜提本部兵先走,诸军皆不进。横以孤军不可当,亦遁,失其都统制印。金人铁骑掩至江上,左军统制魏俊,后军统制王方,战死柳林中,皆金疮被体。汜性骄惰,不习军事,至是卒败。 义问离镇江三十里,至下蜀镇,有急递云:“官军败退,瓜洲渡为金人所据。”义问大惊,问:“山路可通浙东否?”诸将皆喧沸曰:“枢密不可回,回则不测。”左右亦惧,乃请义问速趋建康。 江州右军统制李贵引兵至颍河,焚金人粮舟,获金帛甚众,遂进攻颍昌。 金人以百骑至无为军,左朝奉大夫、知军事韩髦先遁去,井邑悉为恶少所爇。 癸酉,淮宁陈亨祖执金同知陈州完颜耶噜,以城来归。亨祖,州大豪也,诏以为武翼大夫、忠州刺史、知淮宁府。 侍卫马军司中军统制官赵撙去蔡州以援成闵,留从义郎、鄂州驻答刂御前军正将李询知州事。询,蔡州人也。于是金人所命刺史萧懋德,复入城据之。 甲戌,罢王权赴行在,以李显忠代之;命中书舍人、参谋军事虞允文往芜湖,趣显忠交权军,且犒师采石。 时知建康府张焘,至府才十馀日,夜漏下二鼓,允文扣府门求见曰:“此何时,而公欲安寝乎?”焘曰:“日来人情汹汹,太守不镇之以静,必不安。虽然,舍人何以见教?”允文曰:“谍者言敌以明日渡江,约晨炊玉麟堂,公何以策之?”曰:“焘以死守留钥,遑恤其它!舍人平日以名节自任,正当建奇功以安社稷。”允文曰:“此允文之素志,特决公一言耳。” 先是金主亮为内变所挠,自将细军驻和州之鸡笼山,用内侍梁汉臣议,将自采石济。乃携千馀骑谒西楚霸王祠,叹曰:“如此英雄,不得天下,诚可惜也!” 乙亥,金主亮临江筑坛,刑白、黑马各一以祭天,以一羊一豕投于江中,召都督昂、副都督富里珲谓之曰:“舟楫已具,可以济江矣。”富里珲曰:“臣观宋舟甚大,我舟小而行迟,恐不可济。”金主亮怒曰:“尔昔从梁王追赵构入海,岂皆大舟耶?明日汝与昂先济!”昂闻欲令之渡江,悲惧,欲亡去。及暮,金主亮遣人谕之曰:“前言,一时之怒耳,不令先过江也。” 丙子,中书舍人,督视江淮军马府参谋军事虞允文,督舟师败金兵于东采石。 允文未至采石十馀里,闻鼓声振野。允文见官军十十五五坐路傍者,问之,众曰:“王节使在淮西声鼓,令弃马渡江。我曹皆骑士,今已无马,我曹不解步战也。” 从者皆劝允文还建康,曰:“事势至此,皆为它人坏之。且督府直委公犒师耳,非委督战也,奈何代人任责!”允文不听,策马至采石,趋水滨,望江北敌营,不见其后,而权馀兵才万八千人,马数百而已。 金主亮遣武平军都总管阿林、武捷军副总管阿萨率舟师先济,宿直将军温都沃喇、国子司业梁钦等皆从战。金主亮登高台,张黄盖,被金甲以观战。 南师已为遁计,允文召其统制张振、王琪、时俊、戴皋、盛新等与语,谓之曰:“敌万一得济,汝辈走亦何之?今前控大江,地利在我,孰若死中求生?且朝廷养汝辈三十年,顾不能一战报国?”众曰:“岂不欲战,谁主者?”允文曰:“汝辈止坐王权之缪至此,今朝廷已别选将将此军矣。”众愕立曰:“谁也?”允文曰:“李显忠。”众皆曰:“得人矣!”允文曰;“今显忠未至而敌已过江,我当身先进死,与诸军戮力决一战。且朝廷出内帑金帛九百万缗,给节度、承宣、观察使告身皆在此,有功即发帑赏之,书告授之。”众皆曰:“今既有主,请为舍人一战!”允文即与俊等谋,整步骑陈于江岸,而以海鳅及战船载兵驻中流击之。时水军将蔡甲、韩乙各有战舰,皆唯唯不动,乃急命当涂民兵登海鳅船踏车。军人说谕民兵曰:“此是必死之地,若齐心求生,万一有得归之理。”民兵皆然之。 布陈始毕,风大作。金主亮自执小红旗,麾舟自杨林口尾尾相衔而出。金所用舟,皆撤和州民居屋板以造,及掠江兵渡舟,舟中之指可掬。敌始谓采石无兵,且诸将尽伏山崦,未之觉也,一见,大惊,欲退不可。敌舟将及岸,南军小却。允文往来行间,顾见时俊,抚其背曰:“汝胆略闻四方,今立陈后,则儿女子耳。”俊回顾曰:“舍人在此。”即手挥双长刀出陈。江风忽止,南军以海鳅船冲敌舟,舟分为二。南军呼曰:“王师胜矣!”遂并击金人。金人所用舟,底阔如箱,行动不稳,且不谙江道,皆不能动,其能施弓箭者,每舟十数人而已,遂尽死于江中。有一舟漂流至薛家湾。薛家湾者,采石之下数里,有王琪军在焉,以劲弓齐射,舟不得著岸,舟中之人往往缀尸于板而死。是役也,战舰终不出,允文追蔡、韩二将,各鞭之百。金士卒不死于江者,金主亮悉敲杀之,怒其舟不能出江也。 初,金主亮问:“顷年梁王何以得渡江?”或答曰:“梁王自马家渡过江,江之南虽有兵,望见我军即奔走,船既著岸,已无一人一骑。”金主亮曰:“吾渡江亦犹是矣。” 杨林口出舟,当涂之民在采石上下登山以观者,十数里不断。金主亮望之曰:“吾放舟出江,而山上人皆不动,何也?” 方敌舟未退,会淮西溃卒三百人自蒋州转江而至,允文授以旗鼓,使为疑兵。敌既败去,允文即具捷以闻,且椎牛酒以劳军。夜半,复布陈待敌。 琪,德子。新,亳州人。张俊下亳州,新挈家来归,嗣奏授正使兼閤职,渐升为正将,隶中军,至是为水军统制。 金州统制官任天锡取商洛、丰阳诸县。 丁丑旦,虞允文、盛新引舟师直杨林河口,戒曰:“若敌船自河出,即齐力射之,必与争死,毋令一舟得出。如河口无敌船,则以克敌神臂弓射北岸。”新即驻舟江心,齐力射敌,敌骑望见舟师,遽却,其上岸者悉陷泥中毙,南军复于上流以火焚其馀舟。允文再具捷奏,且言:“敌军鼎来,臣不当便引去,且留此与统制官同谋战守,须俟一大将至,乃敢还建康。” 金主亮既不得济,乃口占诏书,命参知政事李通书之,以贻王权曰:“朕提兵南渡,汝昨望风不敢相敌,已见汝具严天威。朕今至江上,见南岸兵亦不多,但朕所创舟,与南岸大小不侔,兼汝舟师进退有度,朕甚赏爱。若尽陪臣之礼,举军来降,高爵厚禄,朕所不吝。若执迷不返,朕今往瓜洲渡江,必不汝赦!”遣瓜洲所掠镇江军校尉张千,拏舟持书至军前,将士皆变色,允文亟曰:“此反间也,欲携我众耳。”时新除都统制李显忠亦自芜湖至,谓允文曰:“虽如此,亦当以朝廷罪王权之事答之,庶绝其冀望。”允文以为然,遂作檄曰:“昨王权望风退舍,使汝鸱张至此。朝廷已将权重置典宪。今统兵乃李世辅也,汝岂不知其名?若往瓜洲渡江,我固有以相待。无虚言见怵,但奋一战以决雌雄可也!”遣所获女直二人赉往。 金主亮得书,大怒,遂焚宫人所乘龙凤车,斩梁汉臣及造舟者二人,于是始有瓜洲之议。 戊寅,诏殿前司差官兵千人往江阴军,马步军司各差五百人往福山,并同民兵防拓江面。 己卯,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兼侍读汤思退为行宫留守。 三省、枢密院上将士战死推恩格:横行遥节九资,横行遥刺八资,遥郡七资,遥刺正使、横行副使皆六资、副使五资,大使臣三资,小使臣二资,校副尉及兵级皆一资。诏以黄榜晓谕诸军。 金主亮以其军趋淮东。 辛巳,金主褒以如中都期日诏群臣。壬午,诏中都转运使左渊曰:“凡宫殿张设,毋得增置,毋役一夫以扰百姓。” 癸未,四川宣抚使吴璘自仙人原还兴州。 时西路之军已得秦、陇、洮、兰州,而金州王彦军东取商、虢、金人以重兵据大散关不下。会璘疾病,及暂归,留保宁军节度使、兴元诸军都统制姚仲在原上节制。 初,金主亮既往淮东,中书舍人虞允文谓建康都统制李显忠曰:“京口无备,我今欲往,公能分兵见助否?”显忠曰:“惟命。”即分主管侍卫步军司公事李捧军一万六千人及戈船来会京口。 允文至建康,留守张焘谓曰:“金约八日来此会食,使焘安往?”众议熟可以往镇江者,皆有难色。焘曰:“虞舍人已立大功,可任此责。”允文欣然从之。至镇江,谒招讨使刘锜问疾,锜执允文手曰:“疾何必问!朝廷养兵三十年,大功乃出书生手,我辈愧死矣!” 甲申,威武军承宣使、知舒州张渊权主管淮西安抚司公事,拱卫大夫、和州防御使淮南东路马步军副都总管贾和仲权知扬州兼主管淮东安抚司公事,候收复日续赴本任,皆用叶义问奏也。 扬、庐既失守,义问言:“东路通、泰州,密迩盐场,利源所在,见有忠义寨三二万人。西路舒、蕲州,流民所聚,正可广行招募以壮军声。”乃以便宜选用二人,仍令和仲权于泰州置司。 金主亮至扬州。 乙酉,武略郎、閤门宣赞舍人、镇江府驻札御前中军统制刘汜,特贷命,除名,英州编管。 王权及汜既败军,乃先罢权为在外宫观。及吴芾奏权罪,帝怒甚,将按诛权以厉诸将。同知枢密院事黄祖舜密言于帝曰:“权罪当诛,然权诛则汜不可贷,若贷汜而诛权,是谓罪同罚异。顾锜有大功,今闻其病已殆,汜诛,锜必愧忿以死。是国家一败而自杀三大将,得毋为敌所快乎?”帝纳其言,二人得不死。 金州都统制王彦所遣第七将邢进复华州。 彦既得商、虢,乃进屯虢州,令统制官兼知巴州吴琦以其军应援。琦至虢州之板桥,遇敌,与战,其子汉臣死之。统制官任天锡引兵至,击华阴,杀其县令,进攻华州,不克,彦更遣进以所部往。时金兵分屯渭南,城中兵少,进乘胜克之,获其同知、昭武大将军韩端愿等二十馀人。 金主褒追尊其父豳王宗辅为皇帝,谥简肃,庙号睿宗,改名宗尧;妣富察氏曰钦宪皇后,李氏曰贞懿皇后。群臣上尊号曰仁明圣孝皇帝。 丙戌,权礼部侍郎黄中言:“本朝仿唐之制,创为九庙,今日宗庙,自僖、宣二祖以及祖宗,凡九世而十一室,请遵已行典故,迁翼祖神主而祔钦宗。”诏恭依。 丁亥,太尉、威武军节度使、镇江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江南、淮南、浙西路制置使兼京东、河北路招讨使刘锜,提举万寿观,以疾自请也。 翊卫大夫、利州观察使、御营宿卫中军统制刘锐,权镇江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 湖北、京西制置使成闵,自京西还,见叶义问于建康,翼日,至镇江。闵在京西,承金字牌令策应建康江面。闵喜于得归,兼程疾驰,士卒冒大雨,粮食不时,多死于道路。闵率马军出戍,沿途犒劳之物不可胜计,尽以归己,不散士卒。及还至镇江,军士有因醉出怨言于市者,闵斩之。 戊子,四川宣抚使吴璘,复力疾上仙人原。 御营宿卫使杨存中,建康府都统制李显忠,言见率将士戮力一心,期于克敌,乞少缓进发之期,从之。 初,上以瓜洲失利,亟命存中往镇江措置守江,且命官埋鹿角暗桩,自镇江至于江阴境上。时江岸才有车船二十四艘,既而虞允文与李显忠所遣戈船亦至。 浙西副总管李宝以所部泛海南归。 宝既捷于胶西,会闻金主亮已渡淮,乃还军驻东海县。既而山后统制官王世隆、开赵皆来会,宝命赵率其众傍海而行,而与世隆同舟赴行在。 己丑,金主褒如中都,次小口,使中都留守宗宪先往。 庚寅,金主亮在瓜洲镇。御营宿卫使场存中,中书舍人、督视府参谋军事虞允文,以敌骑瞰江,恐车船临期不堪驾用,乃与淮东总领朱夏卿、镇江守臣赵公偁临江拽试,命战士踏车船径趋瓜洲,将泊岸,复回,金兵皆持满以待。其船中流上下,三周金山,回转如飞。金人骇愕,亟遣人报金主亮,亮观之,笑曰:“此纸船耳!”因列坐诸将,一将前跪曰:“南军有备,不可轻。且采石渡方此甚狭,而我军犹不利,愿驻于扬州,力农训兵,徐图进取。”金主震怒,拔剑数其罪,命斩之。哀谢良久,及杖半百,释之。 癸巳,庆远军节度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充湖北、京西制置使成闵,兼镇江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充淮南东路制置使、京东西路、河北东路、淮北泗、宿州招讨使;以宁国军节度使、建康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李显忠为淮南西路制置使、京畿、河北西路、淮北寿、毫州招讨使;以潭州观察使、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鄂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吴拱为湖北、京西制置使、京西北路招讨使。 甲午,金人分兵侵泰州。 初,金主亮军令惨急,迫欲渡江,骁骑高僧欲诱其党以亡,事党,命众刀答刂之。乃下令:“军士亡者杀其领队,部将亡者杀其主帅。”由是众益危惧。是日,期以明日渡江,敢后者死。众欲亡归,决计于浙西路都统耶律元宜,于是明安唐古乌页曰:“前阻淮水,过渡即成擒矣,不若共行大事。”元宜曰:“待吾子旺祥至,谋之。”时旺祥为骁骑都指挥使,在别军,元宜密召之至,遂相与定约,诘旦卫军番代即为变。元宜先绐其众曰:“有令,尔辈皆去马渡江。”众曰:“奈何?”元宜曰:“新天子已立于辽阳,今当共行大事,然后举军北还。”众许诺。 乙未,黎明,元宜、旺祥与武胜军总管图克坦守素、明安唐古乌页等率众犯御营。金主亮闻乱,以为南师奄至,近侍大庆善曰:“事急矣,当出避之。”金主亮曰:“避将安往?”方取弓,已中箭仆地,乱兵进刃,手足犹动,遂缢杀之。骁骑指挥使大磐整兵来救,旺祥出,语之曰:“无及矣。”大磐乃止。军士攘取行营服用皆尽,乃取大磐衣巾,裹其尸焚之。元宜行左领军副大都督事,以南伐之谋皆起于尚书右丞李通、近侍局使梁珫,而监军图克坦永年乃通之姻戚,浙西路副都统郭安国众所共恶,皆杀之,并杀大庆善。 金人破泰州。 先是泰州守臣请祠去,通判王涛权州事。九月,涛以移治为名而去,留州印付兵马都监赵福。金人侵淮甸,水寨都统领胡深与其副臧珪弃水寨,率乡兵二千入泰州,以兵势凌福。福具申于叶义问,以深权知州,深以珪权通判,福权本路军马都监。淮南转运副使、提领诸路忠义军马杨抗,又以其右军统领、成节郎沙世坚权海陵县丞兼知县。深闻金人欲攻泰州,与世坚率其众弃城先遁。珪掘断姜堰,尽泄运河水。至是金细军至城下,遂径登其城,纵火卤掠,福死于乱兵。城中子女强壮,尽被金兵驱而去。 戊戌,显仁皇后禫祭,帝行礼于别殿。 金都督府遣人持檄来镇江军议和。 初,金主亮既殒,诸军喧嚣不定。户部尚书梁球闻乱,驰入,曰:“已如此,固无可奈何。然方与敌国相持,不知何以善后?”众皆不言。球曰:“当抚定诸军,勿使嚣乱,徐思计策可也。”众稍定,球乃取纸笔草檄,言班师讲好事。檄成而未有人,访得瓜洲所俘成忠郎张真,即遣之南渡。 十二月,己亥朔,侍卫马军司中军统制赵撙复蔡州。 初,撙自蔡州引兵南归后三日,至麻城县,复被诏与鄂州都统制吴拱、荆南都统制李道并力攻取。二人未至,撙疾趋城下。金人所命刺史萧懋德闻撙至,披城为寨,相距两月,不出战。至是夜漏未尽,撙命将士潜师入城。城无楼橹,不可守,懋德遁去。 成忠郎张真自扬州金寨至镇江,出所持金檄云:“大金国大都督府牒大宋国三省、枢密院:国朝太祖皇帝创业开基,奄有天下,迄今四十馀年,其间讲信修睦,兵革寝息,百姓安业。不意正隆失德,师出无名,使两国生灵,枉被涂炭。奉新天子明诏,已行废殒。大臣将帅,方议班师赴阙,各宜戢兵以敦旧好。须至移牒。大定元年十一月三十日牒。” 督视行府回牒金人军前云:“今月一日承来文,照验正隆废殒事,除已缴奏外,须移文牒照会。绍兴三十一年,十二月一日。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御前诸军都统制成闵,太傅、御营宿卫使、和义郡王杨存中。” 右武大夫、吉州刺史、知通州崔邦弼,闻泰州破,欲弃城去,恐百姓不从,夜二鼓,遣人于城内纵火,乘喧闹径出,渡江之福山。 庚子,诏:“淮东制置使成闵,元带到鄂州军马,日下发还。”言者论:“金人自拥重兵,身临淮东,日生奸计,意欲渡江,胡朝廷督责诸帅,严为捍御。今镇江已有元来屯驻军马,见系都统刘锐所管,并步军李捧、都统邵宏渊及殿前司诸军精锐,尽集京口一带。近日制置使成闵又自襄、汉率军来赴镇江防遏,及摘带鄂州所屯人马同来镇江。既有诸帅军马凑集在彼,今又益以成闵之军,则军势不为不盛;据天险以拒金人,自足以制敌取胜。然闻金人见有十馀万众屯聚汴京,深虑敌人知我重兵尽集镇江,则襄、汉一带必虚。倘以精兵袭我上流,吴拱虽有军马在彼,势力单弱,仓卒冲突,我虽欲应援,溯流数千里之远,岂能旦夕而至!请将成闵带到鄂州军马速发还本处,仍戒谕吴拱明远斥堠,严切捍御,常为待敌之策,庶几首尾不落敌人变诈。”故有是诏。 先是闵以鄂州水军及胜捷军统制张成、后军统制华旺所部偕行,乃令成等还鄂州屯驻。 太傅、御营宿卫使、和义郡王杨存中,淮东制置使成闵,中书舍人、督视江淮军马府参赞军事虞允文,司农少卿、总领淮东军马钱粮朱夏卿等奏报金兵已杀其主亮,帝曰:“此人篡君弑母,背盟兴戒,自采石与海道败后,知本国已为人所据,乃欲力决一战。今遽灭亡,朕当择日进临大江,洒扫陵寝,肃清京都,但戒诸将无杀,此朕志也。” 初,金骑阚江,朝臣震怖,争遣家逃匿。权礼部侍郎黄中独谓其家人曰:“天子六宫在是,吾为侍臣,若等欲安适耶?”比金兵退,独中与左仆射陈康伯家属在城中,众皆惭服。 时存中与允文议偕至江北岸以察敌情,将士惮行,允文、存中独以轻舟绝江而北。帝尝谓康伯及留守汤思退曰:“杨存中忠无与二,朕之郭子仪也。” 金人以舟师攻茨湖,官军击却之。茨湖在汉水之南,与光化军相对,有鄂州副都统制李胜、荆南副统制张进之军在焉。至是金人以舟渡师,欲攻襄阳,会风势不利,不得著岸。鄂州前军旗头史俊麾旗涉水,直登一舟,呼曰:“前军得功矣,诸军宜速进!”金人初不虞其登舟,遂大惊失措,行队不整,有坠水而死者。诸军继进,俊杀其千户一人,夺舟数十,金人乃还。 辛丑,右武大夫、宣州观察使、添差两浙西路马步军副总管兼提督海船李宝为靖海军节度使、两浙西路、通、泰、海州沿海制置使、京东东路招讨使。 诏御营宿卫使杨存中以右军统制苗定所管步军前来扈从。 初,帝将如建康抚师,而钦宗神主未祔庙,行宫留守汤思退欲省虞速祔而释服以行,既十日矣,至是权礼部侍郎黄中言不可,帝纳焉。议者犹谓凶服不可以即戎,帝曰:“吾固以缟素诏天下矣。”卒从之。 枢密行府议遣兵过江,乃檄淮西制置使李显忠速选精锐甲军至镇江府会合,所有采石一带留下军马,令池州都统制邵宏渊权管。 金统军刘萼,闻茨湖军败,遂班师,军无行陈,多失路,为乡民所杀。细军之在泰州者,亦弃而去。 壬寅,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兼侍读、充行宫留守汤思退,乞铸行宫留守印,仍就尚书省置司,行移如都省体式,合行事务从权便宜,施行讫奏。又请以敷文阁待制、知临安府赵子潚兼充参谋官,尚书右司员外郎吴广文充参议官,秘书省正字芮晔主管机宜文字,枢密院编修官郑樵、诸王宫大小学教授吴祇若,司农寺主簿韩元吉并干办公事,皆从之。 崇信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领殿前都指挥使职事赵密为行宫在城都总管,利州观察使、殿前司策选锋军统制张守忠为行宫在城都巡检,武功大夫、侍卫马军司右军统制、权主管本司职事张伃为行宫城北巡检,右武大夫、忠州团练使、侍卫步军司神勇军同统制、权主管本司公事王存为行宫城南巡检。 是日,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淮东制置使成闵,自镇江引兵之扬州,御营宿卫使杨存中,亦遣右武大夫、权殿前司右军统领李伋自江阴军引所部渡江之石庄进发。时叶义问遣使臣李彪伺金人回军动静,闵令报曰:“成太尉大军在杨子桥相持,来日当大战矣。”道路喧言金人已去,扬州空虚,闵计不行,乃以马军司之兵自天长追袭,主管侍卫步军司公事李捧亦以神勇军袭之。敌军凡数万,其行如林,军皆不敢与相近,但遥护之出境而已。 癸卯,诏:“金人渝盟,侵攻上界,属兹进发,躬往视师,文武群臣,各扬阙职,辑宁中外,共济大功。” 诏:“四川宣抚司统率军马随路进讨,恢复州县,虽曰分路调发,亦仰常相关报,互相应援,不得辄分彼此,务要协力,共成大功。诸路招讨使司准此。” 诏枢密行府行下沿江诸大帅,各条陈进讨恢复事宜。资政殿学士、知建康府张焘首陈十事,大率欲预备不虞,持重养威,观衅而动,期于必胜。 拱卫大夫、和州防御使、权知扬州贾和仲闻敌去,乃以单骑入城,犹未有官吏。 池州都统制邵宏渊自芜湖以亲兵至采石。 甲辰,省臣进呈金都督府牒。帝曰:“金主亮既已被杀,馀皆南北之民,驱迫而来,彼复何罪!今即日袭逐,固可使只轮不返,然多杀何为!但檄诸将迤逦进师会京畿,收复故疆,抚定吾人足矣。”左仆射陈康伯请率百僚称贺,帝曰:“未须尔,候到汴京,与群臣共庆。” 殿前司右军统制、权知泰州王刚,以所部至本州。 均州忠义统领昝朝等复据邓州。 初,敌将刘萼之败于茨湖也,还军及邓州,驻于城北八里,其武胜军节度使、威略军都总管萧中一亦挈属出城,驻于萼军之南,其同知、节副皆以属去。中一以留州事付监仓王直,中一与白千户、三户穆昆言曰:“今日邓州屯驻之兵,悉为都统带去。城中之兵皆士人,万一为宋兵内应,如何?”众皆知中一有顺南之意,唯唯而已。坐中忽不见白千户者,中一疑走告于萼矣,乃率其奴婢将家属南走,迷失道,中夜,屡曹乡村土豪惊散。至州北百馀里,中一被杀,翼旦,金人皆北去。 录事参军高通闻萼兵已退,乃集军民谓曰:“今南兵已近,此时不决,城中之人皆不可保,请遂决之。”众请通权节度副使,通曰:“邓州本大宋所有,今金国已弃我官吏、军民矣,与诸公同归大宋,如何?”众皆听命。忽报城下有十馀骑至,问之,则昝朝也,遂纳款。朝,本邓州射士,聚众在山中,投均州守臣武钜。 乙巳,淮西制置使李显忠自芜湖引兵渡江。 时金人尚屯鸡笼山,而显忠兵在沙上。观文殿大学士、判建康府张浚,自长沙闻命,即日首涂,过池阳往劳,以建康激赏犒之,一军见浚,以为从天而下。浚谕显忠曰:“圣驾将巡幸,至而敌未退,得无虞乎?”显忠乃以大军济江,去和州三十里,与之相持,然金兵亦未退。 池州都统制邵宏渊,自采石复还芜湖,仍于大信、裕溪河口措置捍御。 丙午,淮东制置司统制王选等复楚州。 丁未,鄂州统制官王宣至邓州。 先是昝朝既入城,遣人告捷,京湖制置使吴拱俾宣以七百骑赴之,拱继至,又遣训练官朱宏、王彦忠等率忠义人入汝州。 均州乡兵总辖庄隐等入河南府。 先是金人以兵二千驻长水县,金州都统制王言遣将官杨坚、党清引兵会忠义人往击破之,杀其将二人,获部将王保以归,遂复长水县,坚以深入陈,死之。清引其兵进攻嵩州,克之,又克永宁、寿安二县,遂进兵入河南府,吏民皆迎降。 戊申,帝发临安府。 江南东路转运判官李若川、柳大节言:“金人反盟黩武,上天降殃,其主被弑,兵众遁走。乃传其子见留京东,军马颇众,有亲信以统之,势须邀击,以报擅杀之仇。今过淮敌兵,败亡虽多,尚有十馀万众,宁肯束手就死,亦须穷斗。及金人巢穴,多有完颜族类,岂无守国军马,必不能奉旧主之子,亦不肯助弑主之众,定图自立,更相攻杀,尽而后已。当此衅隙,契丹起而乘之,过于五单于争国,各自救不暇,岂暇尚占中原!百姓被祖宗德泽之深,日思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此诚天启恢复之时,不可失之机会也。然王师大举,尤务慎重,以成万全之功。一乞少憩将士,以养锐气;二乞预备钱粮,无致少阙;三乞添器甲,以备分给中原义兵,缘义兵虽众,唯阙器甲使用;四乞敌人欲敦旧好,诱以好言以款之;五乞多遣人密结中原义兵,以为应援;六乞厚赏募人探知敌情,以便进取;七乞召集诸大帅共议军事,勿致临时异同。然后诸路并进,非特恢复中原有反掌之易,亦可一举而空朔庭也。” 左朝奉大夫、提举江南东路常平茶盐公事洪适言:“金主亮既殒,大定改元,未必诸国服从。若能仰顺天时,遣使归疆,则王师不血刃而得土宇,实天下之幸。万一敌众尚强,自淮以北,别无争立之人,则宜多遣有胆力人,密传召檄,使中原义士,各取州县,因以畀之。王师但留屯淮、泗,募兵积粟以为声援,不必轻涉其地以务力争。俊汉、蜀、山东之兵数道聚集,见可而进,迟以岁月,必有机会可乘,恢复故地,何翅破竹!庶几兵力不顿,可以万全。” 庚戌,帝次秀州。 是日,金人大军自盱眙度淮,尽绝。 初,淮东制置使成闵以所部追袭金师。閤门宣赞舍人、知泗州夏浚闻敌归,遂焚其城而南,金人乃遣千户先至泗州,撤桴为三浮桥,顷刻而成,翼日军到,皆下马乘桥而过。既渡绝,闵军至盱眙,排列于岸之南,金人笑曰:“寄声成太尉,有劳相送。”是时龟山路途,金人遗弃粟米山积,往往有科山东、河北民户,令赴平江府、秀州送纳者,官军粮运方不继,赖以自给。 辛亥,帝次平望。壬子,帝泊姑苏馆。权枢密院事叶义问自建康,太傅、御营宿卫使场存中自镇江还,皆入见。守臣徽猷阁直学士洪遵献洞庭柑,帝不受,自是所过无入献者。 癸丑,帝乘马至平江府行宫。时御营宿卫使司右军统制苗定以所部至平江,乃以定兼权主管行在殿前司职事。 鄂州水军统制杨钦以舟师追金人,至洪泽镇,败之。夜,镇江府统制官吴超,遣部将段温等追金人至淮阴县,又败之,获其舟船粮食甚众。 是夜,淮东制置司刘锐、陈敏等引兵入泗州。 金人既渡淮,有三百人长告其千户曰:“三百人皆有归心,不可弹压,奈何?”千户曰:“主虽死,岂无王法!”其弟曰:“兄言失矣,彼有父母,人心难留,岂可以法绳之!”千户默然,各上马,即驰去,由是西城之兵皆上马驰,不可遏,俄而东城之人亦去。成闵闻金人尽去,乃遣锐等自东城之东渡淮,又令统领官左士渊等自南门入,以收复告。金人所掠老弱在泗者,皆委之而去。 甲寅,帝至无锡县,宰执奏敌人已去淮西,尚馀三万众据和州。 陈康伯等依旨撰到招安旗榜,不惟诸国之人,虽女直亦一概与补官。内万户许以节钺,其馀视爵秩高下更超等换授,白身特命以官,奴婢亦优赏,示之生路,庶使束手来归。帝曰:“彼亦人也,比引见所招捉到金人,朕亦悉贷死,送诸军役使。若尽杀之,则不胜其多,朕不忍也。” 是日,淮西制置使李显忠,与金人战于杨林渡,却之,将士死者千四百人,杀伤相当。翼日,金人乃去。 乙卯,帝次常州。 金主次三河县,左副元帅完颜固云来朝。 金人破汝州。 先是京西制置使吴拱,遣训练官牛宏等率忠义人据汝州,会统军刘萼自邓州北归,宏等邀之于七里河。敌兵甚盛,忠义人皆无甲,遂败走。金兵围之五日,乃城破,杀戮殆尽。拱在邓州,遣统制官周赟将八千人往援之,已不及。 丙辰,帝次吕城镇。 金主次通州。 丁巳,帝次丹阳县。 淮西制置使李显忠,遣统制官张荣逐敌至全椒县,败之,得敌所获老弱万馀口。日暮,显忠入和州。 金主至中都。 戊午,帝至镇江府,未就舍,先乘马幸江下观划船。 金主谒太祖庙。 己未,帝幸镇江府行宫。 兴州左军统制王中正等引兵再攻治平寨,拔之。 初,刘海既去治平,金以兵坚守。中军统制吴挺遣中正及知秦州刘忠共击之,杀其知寨,降其招信校尉张季甫等四人。既而金人谋复据治平,中正引兵于千家堡迎敌,战十馀合,敌败走,官军进击,大获其俘,中正为飞枪中其左颊者二。 金主御贞元殿,受群臣朝。 壬戌,金主诏:“军士自东京扈从至京师者,复三年。” 同知河间尹高昌福上书陈便宜,金主览之再三,命内外大小职官陈便宜。 甲子,释淮南、京西、湖北路杂犯死罪以下囚。 武信军承宣使、淮南东路马步军副都总管李横移江南西路,常州驻答刂。 金颍、寿二州巡检高显率所部民兵千馀人据寿春府,遂来降。 丙寅,金主诏左副元帅完颜固云规措南边及陕西等路事。 丁卯,金河北安抚制置使王任,天雄军节度使王友直,自寿渡淮来归。任,东平人,尝以罪亡命,敌重赏捕之急,友直方聚众往大名,归之。友直喜,假契丹以举事,遂破大名。金主既立,下令友直之众,并放罪归业为平民,其众闻之,皆散去,友直乃与任等自山东寻路来奔。比入境,有众三十馀,遂自淮西赴行在。 初,金主亮既为其下所杀,参知政事敬嗣晖欲立其太子光英于南京,左丞相张浩不可。耶律元宜遣人害光英。亮之后图克坦氏后归于母家。 金伊喇紥巴之报谕耶律斡罕也,斡罕约降,已而复谓紥巴曰:“若降,尔能保我辈无事乎!”紥巴曰:“我知招降耳,其它岂能必哉!”紥巴见斡罕兵强,车帐满野,意其可以有成,因说之曰:“我之始来,以汝辈不能有为。今观兵势强盛如此,汝等欲如群羊为人所驱去乎?将欲待天时乎?若果有大志,我亦不复还矣。”贼党或曰:“往者古绅丞相,神人也,尝言西北部族当有事。今日正合此语,恐不可降也。”于是斡罕决意不降,紥巴亦留贼中。斡罕攻临潢,败其守兵,进围之,众至五万。是月,斡罕遂称帝,改元天正,复攻泰州,屡败援师,势益振。 ◎宋纪一百三十六 ∷起玄黓敦牂正月,尽三月,凡三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绍兴三十二年金大定二年 春,正月,戊辰朔,日有食之。 己巳,遣中书舍人、权直学士院虞允文先往建康措置。 金人攻寿春府,保义郎、枢密院忠义前军正将刘泰率所部赴救,转战连日,是日,金人引去。泰身被数十创,一夕死。 先是泰自备家资,募兵三百,粮储器械,一切不资于官。枢密院检详诸房文字洪迈言其忠,诏赠武翼郎,官其家三人。 庚午,帝发镇江府,次下蜀镇。 金以前翰林学士承旨翟永固为尚书左丞,济南尹布萨忠义为右丞。 辛未,帝次东阳镇。 金主御太和殿,宴百官,赐赉有差。 壬申,帝至建康府,观文殿大学士、判府事张浚迎谒道左,见帝谢曰:“秦桧盛时,非陛下保全,无此身矣。”帝惨然曰:“桧,娼嫉之人也。” 金主敕:“御史台检察六部文移,稽而不行、行而失当者,举劾之。” 乙亥,金主如大房山。 丙子,祧翼祖皇帝神主,藏于夹室。 尚书左司郎中徐度权户部侍郎。 金主献享山陵礼毕,欲猎而还,左丞相晏等曰:“边事未宁,不宜游幸。”戊寅,还宫,金主曰:“朕虚心纳谏,卿等毋缄默。” 己卯,诏:“侍从、台谏各举可为监司一员,郡守二员;有不称,坐缪举之罚。” 是日,淮西制置使李显忠引兵还建康。 淮西兵火之馀,无庐舍,天大寒多雪,士卒暴露,有堕趾者,帝遣中使抚劳。 诏:“郡守年七十,与自陈宫观。著为令。” 辛巳,金以南代之师北还,赏赉将士,以耶律元宜为御史大夫。 壬午,金人攻蔡州,侍卫马军司中军统制赵撙率诸军御之,京西制置使吴拱亦遣踏白军统制焦元来援。金以劲矢射城上,守者不能立,金人登城。撙知不可当,乃弃城而下,率诸军巷战,自午至申,金人败,乃去。 癸未,言者奏:“自金侵长淮,江上之民,有所谓踏车夫,则操舟楫而杂战卒;防江夫,则持旌旗而顿山冈;以修防,则有鹿角夫;以转饷,则有运粮夫;而踏车夫尤为可念。请按采石当时籍定之数,与免三年科役,其馀亦与犒赏。”从之。既而户部下建康府,具到踏车夫六千三百馀人,诏与免一年。 右朝请大夫陈汉知通州,刘子昂知和州。时二州守臣皆遁去,故命之。 乙酉,权知东平府耿京遣诸军都提领贾瑞、掌书记辛弃疾来奏事,上即日召见。 先是京怨金人征赋之横,与其徒六人入东山,渐得数十人,取莱芜县,有众百馀,瑞亦有众数十人归京。自此渐盛,遂据东平府,遣瑞入奏,瑞曰:“若到朝廷,宰相已下恐有所诘问,不能对,愿得一文士偕行。”乃以弃疾权掌书记,自楚州至行在。瑞,莱州人;弃疾,济南人也。 戊子,邵州防御使、知文州、节制军马向起为鄂州观察使,右武大夫、兴州前军统制、节制军马吴挺为荣州刺史,右武大夫、达州刺史、兴州前军统制刘海为拱卫大夫,赏秦州之捷也。 时四川宣抚使吴璘在河池,遣中军统制杜实传令起等曰:“军行并从队伍,勿乱次,勿殿后,勿践毁民舍,勿取民财,逢敌欲战,必成列为陈。甲军弓弩手并坐,视敌兵距陈约百五十步,神臂弓兵起立,先用箭约射之,箭之所至可穿敌陈,既前军俱发。或敌兵直捣拒马,令甲军枪手密依拒马,枕枪撺次,忠义人亦如之,违者并处斩。如敌已败,许忠义人乘其后追击之,必生获金人与其首级乃议赏,否则阙。其有以他地兵为金人冒赏者,罪亦如之。”凡布阵之式,以步军为阵心,为左右翅翼,马军为左右肋,拒马环于左右肋之内以卫步军。以一阵约之,主管敌阵,统制一,统领四,主阵拨发各一,正、副将、准备将、部队将则因其队为多寡。阵兵三千二百六十有三,步军居阵之内者一千二百有七,为阵心者一千有六。舆拒马者二百,居阵外,分两翅,副翼者五百六十有六,左翼二百八十有三,右翼亦如之。马军居阵外,为左肋者二百六十有一,右肋亦如之。虽间有贴拨、辅阵增益之不同,而大略如此。 璘遂遣兴元都统制姚仲,以东路兵自秦亭出据巩州,而金房都统制王彦,以其分兵屯商、虢、陕、华。虢、华为金所取,金人去,复得之。陕州方与敌相持,然亦未退。 己丑,制授耿京天平军节度使、知东平府兼节制京东、河北路忠义军马,权天平军节度掌书记辛弃疾补右承务郎,诸军都提领贾瑞补敦武郎、閤门祗候。京、瑞并赐金带,将吏补官者二百人。于是京东招讨使李实遣统制官王世隆与瑞等赍官诰节钺以往。 金遣元帅府左监军高忠建、礼部侍郎张景仁来告登位,盱眙军以闻。庚寅,宰执奏金使二月渡淮,帝曰:“今若拒之,则未测来意,有碍交好;受之,则当遣接伴使副于境上,先与商量。向日讲和,本为梓官、太后故,虽屈己卑辞,有所不惮。今金兴无名之师,侵我淮甸,两国之盟已绝。今使者来,则名称以何为正?疆土以何为准?与夫朝见之仪、岁币之数,所宜先定。不然,则不敢受也。” 金行纳粟补官法。 金主遣右副元帅完颜默音率师讨耶律斡罕。 以洪迈、张抡为接伴使。壬辰,帝谓宰执曰:“朕料此事终归于和,卿等欲首议名分,而土地次之。盖卿等不得不如此言,在朕所见,当以土地、人民为上,若名分则非所先也。何者?若得复旧疆,则陵寝在其中,使两国生灵不残于兵革,此岂细事?至如以小事大,朕所不耻。”陈康伯曰:“此非臣等所敢拟议。”帝曰:“俊迈等对,朕自对意谕之。” 金主谓宰执曰:“朕即位未半年,可行之事甚多。近日全无敷奏。朕深居九重,正敕卿等赞襄,各思所长以闻。”甲午,复谕之曰:“卿等当参民间利害及时事之可否,以时敷奏,不可徒自便优游而已。” 丙申,以御营宿卫使、和义郡王杨存中为江、淮、荆、襄路宣抚使,中书舍人、权直学士院兼侍讲虞允文试兵部尚书、充江、淮、荆、襄路宣抚副使。 时帝将还临安,军务未有所付。张浚判建康府,众望属之;及除存中,中外失望。给事中金安节、起居舍人兼权中书舍人刘珙言:“比者金人渝盟,陛下亲御六飞,视师江浒,大明黜陟,号令一新,天下方注目以观。凡所擢用,悉宜得人,况欲尽护群雄,兼制数路,大柄所寄,尤当审图。存中已试之效,不待臣等具陈,顷以权势太盛,人言籍籍。陛下曲示保全,俾解重职,今复授以兹任,事权益隆,岂惟无以慰海宇之情,亦恐非所以保全存中也。倘以允文资历未深,未可专付,宜别择重臣,以副盛举。疏入,帝怒,谓辅臣曰:“珙之父为张浚所知,此奏专为浚地耳。”宰相陈康伯、侏倬,召珙谕上旨,且曰:“再缴,累及张公。”珙曰:“珙为国家计,故不暇为张公计;若为张公计,则不为是以累之矣。”命再下,珙执奏如初,乃止。于是允文改使川陕,存中措置两淮而已。 二月,戊戌朔,中书舍人、权直学士院兼侍讲虞允文试兵部尚书、充川陕宣谕使、措置招军买马,且与吴璘相见议事。 己亥,金主以前翰林待诏大颍建言得罪,起为秘书丞;以补阙马钦谄事前废主,除名。 庚子,张浚、虞允文人对。时浚乞偕执政奏事,帝不许,于是与允文同对。诏浚仍旧兼行宫留守,又诏浚罢相后有合得特进恩数,皆还之。 言者论料理江、淮三事:“其一,请于两淮、荆、襄之间创为四大镇,如维扬、合肥、蕲阳、襄阳,各为家计,增城浚隍,以立守备,农战交修,以待天时。每镇招集沿边弓箭手二万人,人授良田百亩,给与牛、种,虽无租赋,实免供馈,悉遵陕西沿边故事,仍以湖北州县之在江北者隶蕲阳。二曰大江之南,控制吴、蜀,夙有屯兵,据其险阻之地。今当建为五帅,由镇江而上至于建康、九江、江夏、公安,各以二万人为屯,附以属城,供其刍糗,列置烽燧,增益楼船。三日选择兵官,教习诸路将兵、禁军、士兵、弓手,此实久安之计。”乃诏杨存中、成闵、李显忠、向子固、方滋、杨抗、向汋、王彦融、强友谅相度闻奏。 兴州前军同统领惠逢复河州。 先是四川宣抚使吴璘命逢袭取熙、河,逢间道出临洮,蕃兵总领、权知洮州李进,同知洮州赵阿令结,钤辖荣某,皆至会通关掩击之,获其关使成俊。诸将议进兵,咸曰:“我捣河州而敌兵单弱,以强制弱,何忧不克!”一将曰:“不可。吾闻金军尽在熙,我军若直捣河,势必来援。敌将忿兵,伺其不意,可一战擒也。熙兵若破,则河军自下。”众曰:“善!”即伏兵闾家峡,其日,正月丙戌也。而金将温特棱者,提正军千五百,从军亦如之,径至峡口以邀南军。惠逢令羸卒数十骑诱之,约曰:“旗动乃发。”金兵薄羸骑,旗动,伏兵大奋。会大风起,人马不辨,李进引兵驻山上,令左右下山,用平射弩旁射敌,金兵大乱。钤辖荣某乘骏马挥兵杀敌,所向风靡;众从之,金人遂大败,溃去。追骑至托子桥,有一将殿后,立桥左,瞪目大呼曰:“会来此决死!”追骑乃不敢逼,敌馀众渡已,乃乘马徐去。后获金兵,问之,温特棱也。是役也,俘金兵二百有五人,骑二百。 于是逢、进薄河州。蕃落指挥刘全、李宝、魏进,纠集州民,执其同知、中靖大夫郭琪以降。州民皆以香花踵道迎宋军,有流涕者。独宁河寨官为金坚守,民排户裂其尸,携其首以献。诸将既得城,方编集府库,人人炫功不相能,或言当暂赏军,逢命人支钱十馀。时食物贵踊,炊饼一值数十钱,诸兵得赐,掷地大诟曰:我等捐躯下河州,今性命之贱,乃不值一炊饼也!” 俄传金兵大至,众欲控城固守,逢曰:“彼众我寡,河州又新附,未易守也。有如城中翻覆,外援不至,将奈何?”即携众欲出。州民父老咸障马曰:“钤辖第坐府中,我曹出力血战,必有当也,何患兵少!”逢谕众曰:“我令去此,求援兵于外,非置此去也,汝曹一心努力守城耳。”即今儒林郎吕谋权州事,与军士愿留者数十百人,因出屯会通关。李进乘马过市,呼曰:“河州父老有识李进者乎?初不挟一缕以入,今不挟一钱以出。”即驰去。军怨惠逢赏薄,有道亡者。 癸卯,帝发建康府,宿东阳镇。 兴州前军同统领惠逢遣兵复积石军,执同知军、宣武将军高伟,又攻来羌城,克之。 时金人复取宁河寨,尽屠其民,寨之戍兵皆溃,金合兵万馀围河州。城中百姓计曰:“前日之民南归者,金尽屠戮。我若效之,即一宁河也,岂有全理!不如相与死守,犹有千一得活。”即籍定户口,男子升城,女子供饷。郡有木浮图,高数百尺,因撤木为碱械。金人悉力来攻,木缒少选压敌,有糜溃者。居三日,金人退屯白塔寺。 甲辰,帝次下蜀镇。 金主以张浩为太师,尚书令,谕之曰:“卿在正隆时为首相,不能匡救,恶得无罪!营建两宫,殚极民力,汝亦尝谏,故天下不以咎汝。今以卿练达政务,复用为相,当思自勉。” 金御史大夫耶律元宜为平章政事。 乙巳,帝次丹阳馆。丙午,帝宿丹阳县。丁未,次吕城。 太尉、威武军节度使、提举万寿观刘锜薨于临安府。 锜既奉祠,寓居都亭驿。帝闻其疾剧,敕国医诊视。时金聘使将至,留守汤思退将除馆待之,遣黄衣卒谕锜移居别院,锜发怒,呕血数升薨。诏赠开府仪同三司,例外赐银帛三百匹两,后谥武穆。 戊申,帝次常州。己酉,帝次无锡县。 王宣与金人再战于汝州,至暮,各分散,杀伤相当。翼旦,金骑全师来攻,南军败衄,士卒死者百馀,亡将官三人。 庚戌,帝次平江府。辛亥,次平望。壬子,次秀州。 鄂州统制官王宣自汝州班师。时金人围急,属有诏班师,宣遂弃其城而去。 金以太保、左领军大都督昂为都元帅,太保如故。 癸丑,帝次崇德县。 金萧玉、敬嗣晖等放归田里。 甲寅,帝次临平镇。 金复以进士为尚书省令史。 乙卯,帝至临安府。 兴元都统制姚仲围德顺军。 先是仲以步军六千四百为四陈,趋巩州,其下欲急攻,仲不听,且退治攻具。既至城下,梯炮与城下相等,围之三日夜,不能克,乃舍之。时巩州父老各辇米面以饷军,军门山积,及引去,父老狼狈相顾,谓金今知我饷南军,我无类矣,不知作计求活也,即杀官军后兵辇重者数级,并焚馈物而去。仲退守甘谷城,留统制米刚等驻巩州以观敌,遂引兵之德顺。 丙辰,金人攻蔡州。侍卫马军司中军统制赵撙击却之。 初,金既败归,撙益修守御。京湖制置使吴拱进屯南阳,遣后军统制成皋、华旺、捷胜军统制张成各以所部兵来援,合撙及踏白军统制焦元所部,才六千人而已。金将费摩以数万至城下,距城西北一里,依汝水为营。其日,庚戌也。翌日,分兵半攻城,半掠粮,凡三遣人以书至城下,撙命射之。将书者曰:“此奉书来,与赵提举商量军事。”撙终不纳。诸将曰:“敌人以书来,未知其意,姑接之何害!”撙曰:“不可。若观之,必致士卒之疑,适中其计。” 前一日,金乘昏黑填濠于南门外十三处,寂然不闻其声,质明,方觉之。焦元中流矢,遂下城,金人乘势登城,启南门而入。撙在城西,方闻南壁失利,即下城集诸军,占地势以待。华旺、成皋、焦元欲夺东门出奔,守门统领官刘安不听。将官李进闻南门被攻急,乃率弩手二十馀人赴之,将刀登城,中三矢而死。撙率士卒巷战,日转午,胜负未分,效用王建募死士十一人,截其甲裳,登城杀敌。至申刻,相持不动。马军司第十八将王世显请募敢死士,得四十人,登城接战,杀其二将,金人嚣溃,皆自掷而下,南军奋击,死者不可计。会金帅登南门,望南军旌旗不乱,曰:“今日城又不可得。”复下城而去。撙大呼曰:“金人走矣!”军士皆欢呼。金人遂败,争门而出,不得出者,聚球场中有千馀人,诸军围之,剿杀皆尽。撙命积金人之尸为二京观。 撙苦战仅十旬,军不过六千人,大战之后,军吏战殁者已四百馀人,负创者三千七百人,可战者仅二千人而已。 金人既败,犹整顿行伍于西原,分八头,每一头以两旗引去,以示有馀。南军望之,皆不言而咨叹。 戊午,金再攻城,以大军载薪欲火西门,赵撙伏壮士瓮城,俟其至,开关突击之,金人弃车而遁。 庚申夜,有星陨于蔡州金人之营。未明,金人退兵一舍。 鄂州左军副统制王宣自汝州以二百骑还至唐州。 时蔡州围急,京西制置使吴拱遣步骑万三千人往援之。统领官游皋等至确山,逗留不进,拱乃以宣权中军统制、节制沿边军马,趋救蔡州。 甲子,金都元帅昂开府山东,经略边事。是日,高福娘伏诛。 乙丑,鄂州驻答刂御前中军权统制王宣,败金人于蔡州确山县。 前一日,宣以所部距确山三十五里而营,质明,候骑报敌至确山,众欲不战,宣不可。乃舍其步士,引骑兵三千先行,分为三陈。敌冲陈心,宣令诸军以背刀冲夺,三陈俱进。秉义郎、右军副将汲靖有勇力,宣召之。靖请百骑,宣与骑二百。靖上马据鞍高呼曰:“今日汲靖为国家破此敌,敌若不破,誓不生还。”左右闻之,人百其勇。宣曰:“汲靖事济矣。”靖驰入敌陈奋击,敌众披靡。靖出入者三,惟亡二骑。诸军亦勇进,金人遂遁,宣整众不追。 方金之未败也,招讨使吴拱,以赵撙孤军不可留,屡以蜡书趣回军。撙以敌围方急,若弃城去,敌兵追击,势必败亡,况蔡州军食有馀。拱怒,以蜡书付诸将,令一面班师。会敌兵败还,撙乃与诸将夜出蔡州。居人皆从之,天气昏黑,堕空谷而死者甚众。于是撙自信阳归德安,而宣亦还屯襄阳府。 丙寅,瘗钦宗重于招贤寺,立虞主。 金人复取蔡州。 兴元都统制姚仲,遣副将赵诠、王宁引兵攻镇戎军。金闻宋军至,阖其城,收其吊桥,坚壁固守。诠等引兵断其贯绳,诸军毕登,神臂弓射其敌楼,更遣重兵分击,敌势不支。主簿赵士持,自言本皇族,与同知任诱先开门出降,获其知军振戈将军韩珏。定远大将军、同知渭州秦弼闻南师下镇戎,遂托疾不受金命,与其子进义校尉嵩及其孥来归。宣抚司以弼知镇戎军。 闰二月,辛未,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宁武军承宣使、江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戚方,添差两浙东路马步军副都总管,绍兴府驻答刂。 金人以熙、兰之兵围河州,弥望蔽野,兵械甚设。宋军之未得河州也,守将温特棱遣食粮军驰书于临洮、德顺以求援,为其吏曹刘浩等十八人谋匿之不行,已而浩等悉来归。乃金兵再至,呼于城下曰:“惟以刘浩等缒城而出,乃释围。”浩等射其呼者使去。会义军运炮击敌众,杀其部长一人,敌乃小却,然亦未退。 壬申,钦宗虞主还几筵殿,上亲行安神礼。于是自七虞至九虞,皆亲行之。 金人破河州。 初,河州既受围,金将温特棱扬言曰:“河州能为南人死守,甚壮。今我留此,万一汉军乘虚入熙,则熙又为人有也,不如引兵归援熙耳。”乃率兵去。城上士卒闻之,交口相贺,守城者驰甲坐。是夜,人人团卧城陬,敌以铁骑捣城,斯须城坏,州民尚有未知敌至者。翌日,癸酉,敌驱父老、婴孺数万屠之,迁壮者数千隶军。 先是宣抚司命惠逢、李进等会蕃、汉兵援河州,逢以兵役单寡,不能支敌,乞师者再。顷之,宣抚司遣将领郭师伟,将骑七百为逢声援,师伟未至,河州已破。逢屯通会,进屯临洮。逢遣人谓曰:“金今再至,是无河州决也。吾曹罪在不测,不如并力以往,犹获免也。”进曰:“敌兵愈前近万人,我以危兵缀之,必取辱。”逢信之,因休士卒。进即星夜趋河州。后二日,逢闻之,掩面泣下曰:“李进误我!”进至河州,城已为敌焚荡,馀城趾而已。敌屠城时,吏曹刘浩与其徒八人遁走得免,十人被戮,宣抚使吴璘皆命浩辈以官。 丙子,帝亲行卒哭之祭于几筵殿。戊寅,帝送钦宗虞主于和宁门外,奉辞,遂祔神主于太庙第十一室。己卯,百官纯吉服。 癸未,正待大夫、宣州观察使、兴元府驻答刂御前右军统制杨从仪,率诸将攻大散关,拔之。 关之未下也,左从政郎、都统司干办公事朱绂,以书遗总领财赋王之望,言:“诸军斗志不锐,战心不壮。且曰:‘使我力战,就果立微劳,其如赏格当在何处?伺候核实,保明申报,宣司、总司指挥,往返数旬,岂能济急!’大率目今事势,与前事异,不立重赏,何以责人于死事?乞详酌措置,略于川蜀科敷军需之费十分之一,多与准备赏给钱物近一二百万,自总所移文诸帅,多出晓示,号令诸军,各使立功以就见赏。如散关一处,使当初有银绢一二万匹两,钱引一二十万道,桩在凤州,宣抚吴公、节使姚公明告诸军,遣二三统制官各以其所部全军一出,谕之曰:‘当进而退,则坐以军律,进而胜捷,能破关险,则有重赏。’如是而军不用命,敌不破灭,无有也。” 之望怒,答书言:“用兵百三十日,糗粮、草料、银绢、钱引,所在委织,累次喝犒,并朝廷支赐,文字才到本所,立便给散,略无留阻。散关前攻不下,闻自有说,不知是险固不能取也,抑是有可取之理,而无银绢钱引之故,士卒不用命也?若可取而士不用命,岂计使之故!则必有任其咎者。况闻攻关之日,死伤不少,则非士卒之不用命矣。自来兵家行军,若逗挠无功,多是以粮道不继,嫁祸于有司以自解,亦未闻以堆垛赏给为词者也。国家息兵二十年,将士不战,竭西川之资以奉之。一旦临敌,更须堆垛银绢而后可用,则军政可知矣。且如向来和尚原、刘家圈、杀金坪诸军大捷,近日吴宣抚取方山原、秦州等处,王四厢取商、虢等州,吴四厢取唐、邓州,亦不闻先垛银绢始能破敌也。朝廷赏格甚明,本所初无慳吝。如秦州治平之功,得宣司关状,即时行下。鱼关支散,何尝稍令阙误!兼关金帛钱物,充满府藏,宣抚不住关拔,岂是无有桩办耶!李晟屯东渭桥,无积赀输粮,以忠义感人,卒灭大盗。足下以书生为人幕府,不能以此事规赞主帅,而反咎主人以不敛于民,岂不异哉!九月以后,兴元一军,已支拨过钱引二十八万道,银绢二千匹两,而糗粮、草料与犒设犒赏不与焉,亦不为不应付矣。若皆及将士,岂不可以立功!有功未赏,赏而未得者何人也?朝廷分司庀职,各有所主,而于财贿出纳为尤严。经由、检察,互相关防,所有屡降指挥,凡有支费,宣司审实,总所量度,此古今通义而圣朝之明制也。来书谓攻散关时,若得银绢、钱引桩在凤州,而敌不破灭无有也。桩在凤州与在鱼关何异?方宣抚以攻守之策会问节使时,亦不闻以此为言。今散关、凤翔未破,足下可与军中议取散关要银绢、钱引若干,取凤翔要若干,可以必克;本所当一切抱认,足下可结罪保明具申,当以闻于朝。如克敌而赏不行,仆之责也;若本所抱认而不能克,足下当如何?”绂不能对。 至是从仪督同统制田升等夜引兵攻拔之,遂分兵据和尚原。金人走宝鸡。 丙戌,赐张浚钱十九万缗,为沿江诸军造舟费。 帝既还临安,有劝浚求去者。浚念身为旧臣,一时人心以己之去就为安危,乃不敢言,治府事,细大必亲焉。 戊子,帝始纯吉服,御正殿。 右谏议大夫梁仲敏,论“参知政事杨椿,辅政期年,专务谄谀以取悦同列,议政则拱手唯唯,既归私第则酣饮度日,以备员得禄为得计,朝廷何赖焉!”殿中侍御史吴芾言:“椿自为侍从,已无可称。其在翰苑,所为词命,类皆剽窃前人,缀缉以进。冒登政府,一言无所关纳,一事无所建明,但为乡人图差遣,为知旧干荐举而已。故都人目为‘收敕参政’。去冬警报初闻,有数从官谒椿,勉以规画,又以危言动之,椿竟不动,但指耳以对,盖椿素有聩疾也。亲厚有风之使去者,椿曰:‘吾忝参政,宰相诺吾亦诺,宰相拜吾亦拜,重听何伤?’其贪禄无耻,至于如此。”左正言刘度,亦论‘椿贪懦无耻,顷为湖北宪,率以三百千而售一举状。自为侍从,登政府,惟听兵部亲事官及亲随之吏货赂请求。望赐罢免以肃中外。” 辛卯,参知政事杨椿充资政殿学士、提举在外宫观。椿为台谏所击,四上疏乞免,乃有是命。 湖北、京西制置使吴拱言西北来归之人甚众,望权令踏逐寺观安泊,分给官田,贷之牛、种,权免租税,从之。 癸巳,敷文阁待制、枢密都承旨徐喆充馆伴大金国信使,武功大夫、吉州刺史、权知閤门事孟思恭副之。 先是北使高忠建等将入境,责臣礼及新复诸郡县。接伴使洪迈移书曰:“自古以来,邻邦往来,并用敌礼。向者本朝皇帝,上为先帝,下为生灵,勉抑尊称以就和好,而彼国无故背盟,自取残灭。窃闻大金新皇帝有仁厚爱民之心,本朝亟谕将帅,止令收复外,不许追袭,乃蒙责问,首遣信使,举国欣幸。但一切之礼,难以复仍旧贯,当至临淮上谒,更俊顾惠,曲折面闻。” 近例,迓使相见于淮水中流,及是见于虹县之北虞姬庙,始抗礼。比赐燕,以钦宗丧制未终,不用乐。 乙未,右朝请郎、知盱眙军周淙,言富察徒穆之仆从,走马自燕来报契丹侵扰金国,帝谓大臣曰:“上天悔祸,与国相攻。今先遣使请和,则其国中可卜。傥旧疆复还,得奉祖宗陵寝,诚国家之福。”陈康伯曰:“顷年金后有云:‘只见汉和蕃,不见蕃和汉。’今乃金先请和也。” 是日,金兵部侍郎温都察珠图喇,及斡罕战于胜州,败绩。 是月,兴元都统制姚仲,统忠义统领段彦引兵攻平安关寨,克之。进至原州,金人坚守不下。彦以兵围其城,鼓励将士乘势毕登,遂拔之,杀其知州完颜萨里,获同知、镇国将军赫舍哩鄂噜古等,并其孥来献。乃以彦知原州。彦又遣将官陈玘克西壕、柳泉、绥宁、靖安四寨。 三月,丁酉朔,新除资政殿学士杨椿,降充端明殿学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四川宣抚使吴璘自秦州引兵至德顺军。 先是兴元都统制姚仲攻德顺,逾四旬不能下,乃以武当军承宣使、知夔州李师颜代之,与中军统制吴挺皆节制军马。会金都统图克坦喀齐喀、副都统张中彦自凤翔济师,又遣其左都监自熙、河以兵由张义堡驻摧沙,合泾原之师来援。挺与金人遇于瓦亭,统制官、秀州刺史吴胜、閤门宣赞舍人朱勇等以所部逆战。统领官王宏谓人曰:“吾赤手归朝,骤官将领,不以死力战,非夫也!”即突出,部其徒奋击,飞矢如虫胃毛,宏不动,敌败去。然诸军犹畏敌军盛,复相持不敢进,璘恐士有怠志,遂自将以往,至是抵城下。 乙巳,少保、奉国军节度使、四川宣抚使、领兴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职事、充利州西路安抚使、判兴州、充陕西、河东路招讨使吴璘为少傅,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保宁军承宣使、金、房、开、达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兼知金州兼金、开、达州安抚使王彦为保平军节度使,隶商、虢之功也。 丁未,左司员外郎兼国史院编修官洪迈、文州刺史、知閤门事张抡接伴北使还,入见。迈等言:“伏见已降指挥,罢北使沿路游观、烧香。窃谓朝廷方接纳邻好,所争者大,非一事而止也。今赐予宴犒,一切如旧,则游观小节,似可从略。若以钦宗皇帝服制为辞,则向者显仁皇后吊祭使来,天竺、浙江之行,犹且不废。或彼有请,拒之无名。望令有司依例施行。”诏:“使人欲往浙江观潮,令馆伴谕以近日水势湍猛,损坏江亭石岸,难为观看;其天竺并沿路游观烧香,且依近例;或无所请,即依已降指挥施行。”遂以迈守起居舍人,兼职如故。 是日,金国报登位使高忠建等入国门。始,忠建责臣礼及新复诸郡,迈以闻,且曰:“土疆实利,不可与;礼际虚名,不足惜也。”礼部侍郎黄中闻之,亟奏曰:“名定实随,百世不易,不可谓虚。土疆得失,一彼一此,不可谓实。”议者或有谓:“土地,实也;君臣,名也。今宜先实后名,乃我之利。”权兵部侍郎陈俊卿曰:“今力未可守,虽得河南,不免为虚名。臣谓不若先正名分,名分正,则国威张而岁币亦可损矣。” 戊申,四川宣抚使吴璘复德顺军。 璘初至城下,自将数十骑绕城。守陴者闻呼相公来,观望咨嗟,矢不甚发,敌气索。于是璘按行诸屯,预治夹河战地。前一日,当陈斩一将,数其罪以肃军,诸将股栗。乃先以数百骑当敌,金人一鸣鼓,锐士跃出突宋兵,遂空壁来战,宋军得先治地,无不一当十。苦战久之,日且暮,璘忽传呼某将战不力,其人即殊死斗。金兵大败,遂遁入壁。质明,璘再出兵,金人坚壁不战。会天大风雪,金人引众夜遁。璘入城,市不改肆,父老拥马迎拜,几不得行。遂遣忠义统领严忠取环州,获其守将中宪大夫郭裔。 先是武功大夫、閤门宣赞舍人强霓与其弟武经大夫震皆陷敌,及是自环州来归。璘嘉其忠义,奏以霓知环州兼沿边安抚司公事,震统领忠义军,屯环州。 己酉,太常少卿王普假工部侍郎、充送伴大金报登宝位国信使,武翼大夫、荣州刺史、带御器械王谦假昭庆军承宣使副之。 壬子,金报登位使骠骑上将军、元帅府左监军高忠建,副使通议大夫、尚书礼部侍郎张景仁,见于紫宸殿。故事,北使授馆之三日即引见,至是以议礼未定,故用是日。于是北使于隔门外下马,三节人下马于皇城下,使副位于节度使之南,不设毡褥。以钦宗丧制未终,不设仗,次燕垂拱殿,不用乐。 先是閤门定受书之礼略于京都故事,诏馆伴使徐仿等以所定示之。忠建固执,特许殿上进书。及升阶,犹执旧礼,尚书左仆射陈康伯以义折之,忠建语塞,乃请宰相受书。康伯奏曰:“臣为宰相,难以下行閤门之职。”忠建奏书,跪不肯起,廷臣相顾眙愕。康伯呼喆至榻前,厉声曰:“馆伴在馆所议何事?”喆径前掣其书以进,北使气沮。 癸丑,金人围淮宁府城。守臣武翼大夫、忠州刺史陈亨祖,登城督战,为流矢所中,死之。 四川宣抚使吴璘自德顺军复还河池。 金人自摧沙引兵,由开远堡攻镇戎军,环城呼噪,众矢尽发,守将秦弼来援。时兴元都统制姚仲,已遣将官王仲等领千兵戍镇戎,至是又遣副将杜季廉领兵五百屯摧沙为外御。 丁巳,金使高忠建等入辞,置酒垂拱殿。 忠建等既朝,留驿中凡五日,观涛、天竺之游皆罢之,至是面受报书,用敌国礼。将退,遣客省官宣谕云:“皇帝起居大金皇帝。远劳人使,持送厚币。闻皇帝登宝位,不胜欣庆。续当专遣人钦持贺礼。”忠建等捧受如仪。 起居舍人兼国史院编修官洪迈假翰林学士,充贺大金登宝位国信使,果州团练使、知閤门事张抡假镇东军节度使副之。 戊午,忠义军统制兼知兰州王宏,引兵拔会州,获其通事李山甫等五十四人。宣抚司因令宏统制兰、会州军马。 金人破淮宁府,忠义副都统领戴规,部兵巷战,夺门以出,为敌所害,守将陈亨祖之母及其家五十馀人皆死。后赠亨祖荣州观察使,赠规三官,禄其家三人。又为亨祖立祠于光州,名闵忠。 金之渝盟也,淮、襄诸军复得海、泗、唐、邓、陈、蔡、许、汝、亳、寿等十州,自是但馀四州而已。 己未,帝始御经筵。自去秋以用兵权罢讲读,至是复之。 金人引兵与西蕃官杏果同围原州,守将段义彦,率忠义统领巩铨领兵,并州之官吏、军民登城以守。金依城建寨,昼夜攻击。原州城虽高,而忠义兵皆无甲,乃遣使诣镇戎军秦弼求援,弼无兵可遣,不得已分第三将赵铨及总押官荀俊所领兵之半以应之。果本泾原部落子,奔降于金,深知利害险扼之处,金遂将之。 川陕宣谕使虞允文至西县之东,总领四川财赋王之望自利州往会之。允文之出使也,与京西制置使吴拱、荆南都统制李道会于襄阳,至是又与四川宣抚使吴璘会于河池,前后博议经略中原之策。令董庠守淮东,郭振守淮西,赵撙次信阳,李道进新野,吴拱与王彦合军于商州,吴璘、姚仲以大军出关辅,因长安之粮以取河南,因河南之粮而会诸军以取汴,则兵力全而饷道便,两河可传檄而定。遂驿疏以闻。 先是之望数以军兴费广为言,朝廷令劝谕民户献纳,之望因亲至梁、洋,谕豪民使输财。 癸亥,夏人二千馀骑至菜园川俘掠,又二百馀骑寇马家巉。 丙寅,四川宣抚使吴璘令右军统制卢仕闵尽以秦凤路并山外忠义人及镇戎军四将军马留隶守臣秦弼。先是弼言镇戎兵备单弱,敌势其盛,乞遣援兵故也。 是月,明州言高丽国纲首徐德荣至本州,言本国欲遣贺使,诏守臣韩仲通从其请。殿中侍御史吴芾言:“高丽与金人接壤,为其所役。绍兴丙寅,尝使金稚圭入贡,已至明州,朝廷惧其为间,亟遣之回。方今两国交兵,德荣之情可疑,使其果来,惧有意外之虞。万一不至,即取笑外国。”乃止之。 是春,淮水暴涨,中有如白雾,其阔可里许,其长亘淮南、北。又有赤气浮于水面,高仅尺,长百步,自高邮军至兴化县,若血凝而成者。 癸酉,殿中侍御史吴芾言:“向来岁遣聘使,多以有用之财博易无用之物。大率先行货略,厚结北使,方得与北商为市。潜形遁迹,尝虞彰露,间遭捃摭,复以贿免,不惟有累陛下清俭之德,亦启敌人轻侮之心,今再通和好,尚虑将命之臣或仍前例,有伤国体,为害非细。”诏使副严切觉察,如使副博易,回日令台谏弹劾。 ◎宋纪一百三十七 ∷起玄黓敦牂四月,尽十二月,凡九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绍兴三十二年金大定二年 夏,四月,己巳,金右副元帅完颜默音等败斡罕于长泺。 先是斡罕攻泰州不克,转趋济州,欲邀金人粮运,默音与右监军完颜福寿,合兵万三千人,以海兰路总管图克坦志宁等为左翼,临海节度使赫舍哩志宁等为右翼,至木虎崖,尽委辎重士卒,赍数日粮,轻骑袭之。贼党有来降者,谓默音曰:“贼中马肥健,官军马疲弱,此去贼八十里,比遇贼,马已惫。贼辎重去此不远,我攻之,贼必救其巢穴。贼至,马必疲,我马得少息。所谓攻其所必救,以逸待劳也。”默音从之,乘夜亟发。会大风,路暗不能辨,迟明,行三十里许,与贼辎重相近,整兵少憩。斡罕方向济州,闻金兵取其辎重,乃还救,遇于长泺。既陈,默音别设伏于左翼之侧,贼骑突出左翼伏兵之间,图克坦克宁射却之。 是日,别部诸将与贼对者,胜负未分,相去五里许而立。左翼万户襄别与贼战,贼陈动,襄麾军乘之,突出其后,俱与大军不相及。襄以善射者二十骑,率众自贼后击之,贼不能支,乘势麾军击其一偏,贼遂却。襄遂与大军合,而别部诸将皆至,整陈力战,天忽反风扬砂石,贼陈乱。金兵驰击,大破之,追北十馀里,斩获甚众。 辛未,金降前主亮为海陵郡王。 甲戌,吴璘命姚仲趣德顺,统制官卢仕闵、姚志并听节制,相机图复泾、渭等州。仲言所领兵少,欲就兴元、洋州抽兵为助,璘从之。于是仲并河池、秦州兵九千诣德顺,馀兵留屯甘谷、摧沙、镇戎军。 时原州受围已久,金兵益置大炮十四所,更用鹅车、洞子拥迫城下,矢石乱发,军民死伤甚众,势将不支。守将段彦、巩铨,告于知镇戎军秦弼曰:“原州、镇戎,唇齿相依。原州失守,镇戎必孤。”弼以闻于宣抚司,乃就令弼尽领四将兵应援。段彦复报敌兵增至七万,卢仕闵谓泾、渭距德顺、镇戎地远,而原州势急,请姚仲分援原州,仲乃令右军统制李在分遣治平寨屯兵五百人往援之。仕闵以原州急,分遣其兵寨于东山及渭川道三岔口榆林堡,堡距州五十里,以为应援,且密遣壮士驰报城中,俾知外援以坚其守。 戊寅,御史中丞汪澈参知政事。 戊子,起居舍人、充大金国贺登宝位使洪迈等辞行。 壬辰,起居郎吕广问权尚书礼部侍郎。 丙申,兴元都统制姚仲闻原州围急,乃令统制官姚志、李在量留兵屯德顺,尽以精兵同所将常从兵以是日发德顺,往援原州。 契丹斡罕率众西走,金右副元帅默音追及之于{雨松}河。贼已济,毁其津口,赫舍哩志宁军先至,不克渡,乃对岸为疑兵,以万户瓜勒佳清臣、图克坦海罗于下流渡河。值支港两岸斗绝,且泞淖,命军士束柳填港面过。追之数里,得平地,方食,贼众奄至。志宁急整陈,贼自南冈驰下冲陈者三,志宁力战,流矢中左臂,战自若。后军毕至,左翼轻骑兵先与贼接战,据上风纵火,乘烟击金军。金步兵亦至。并力合战,凡十馀合,金兵苦风烟,皆植立如痴。会天雨风止,金兵奋击,大败之。图克坦克宁追奔十五里,贼前厄溪涧,不得亟渡,多杀伤。贼既渡,金兵亦渡。少憩,贼反旆来攻,克宁以大军不继,令军士皆下马射贼。贼引却而南,克宁亦将引而北。士未及骑马,贼复来冲突,金兵少却,回渡涧北。金军大队至,斡罕遂引去。 五月,戊戌,四川宣抚使吴璘,自河池往凤翔视师。 都统制姚仲遣统领官赵铨引兵七百至开边寨,克之,获其知寨成茂。已而金人千馀自原州来求战,铨鼓众力战,北兵败走。金二百馀骑又驻开边寨河滩,右军统制卢仕闵战退之,追击至九龙泉。仲令统制姚公辅同统领官张诏、赵铨领兵七百赴原州,又令统制姚公兴驻原州北岭,与金人合战,夺其隘口。守将段彦知大军将至,势少壮,金人是日攻城亦稍缓。 壬寅,仲以大军至原州之北岭,与金人合战,南兵大败。前一日,仲未至开边寨之十里,将以次日由九龙泉上北岭,令诸军弓弩尽满引行前,辎重队居后。平旦,遇敌万馀求战,仲以卢仕闵所领马步军及陕西兵合为头陈,次以己所统部军六千四百十有八为四陈,随势便利分列之,又以统制官姚志所部兵为后拒,列为隘曲。南军尽力鏖击,陈面开合凡数十,敌兵每一冲陈,率三千馀众,选为进退。辎重队随陈乱行不整,第一、第二陈方交锋,而第三、第四已为金兵破拒马而入,陈心冲溃、辎重中隔,莫可接。第五陈及仲牙兵,死斗最久,自辰至未,人马死亡,枕藉道路,军遂大溃。志陈居第六,已逾两隘,行前者还报诸陈尽为敌兵所败,志谓其徒曰:“前军既败,我辈进亦死,退亦死,等死耳,进犹可生也。”遂悉其军各死战。未几,金人马军直前冲击,志令左军第四正将张傅传令枪手尽坐,神臂弓先发,平射弓次之,起伏凡五,金兵引退约二百步。志遂趋陈,逾七八里,敌乃归南山原。当时询求姚仲不得,顷之,有报仲已至开边寨,志遂令将官杨立领神臂弓甲兵各五队据九经泉大川路,以备敌邀击。是役也,武显大夫、兴州前军同统制郑师廉,与统领官七,将官三十,队将七十有三,并死于陈,队兵以下不与焉。仲既至开边寨,讳言五陈之败,惟推姚志为奇功,以捷报宣抚司。 公辅闻仲遇敌,乃引兵次原州城为策应,遇金人,与战,至午,各退保于故垒。时吴璘方遗仲书,问原州敌势,且曰:“喀齐喀贝勒次凤翔,坚守不出。势不与处,虽原州围未解,可且赴德顺。”书未至而仲已败。 金立楚王允迪为皇太子。 乙巳,诏:“礼部奏名进士,依祖宗故事,更不临轩策试。” 戊申,太傅、宁远军节度使、御营宿卫使、和义郡王杨存中,为醴泉观使。 辛亥,镇江都统制张子盖,与金人遇于石湫堰,败之。 先是金以数万众围海州,诏子盖率兵往援,仍听张浚节制。浚受命,即为书抵子盖,勉以功名,令出骑乘敌弊。子盖至京口,整军渡江,亟趣涟水,择便道以进。前一日,至石湫堰,金万骑陈于河东。子盖曰:“彼众我寡,利在速战,不可令敌知我虚实。”于是率精锐数千骑,驰马先入。复州防御使王友直以所部力战,御营宿卫前军统制张玘为流矢中其脑,没于陈,士卒死斗。金兵遂大败,拥于河,溺死几半,馀骑遁去。 壬子,奉安显仁皇后神御于景灵宫。 癸丑,吴璘闻姚仲之败,乃逮系左军第四正将张傅鞫之,始得其实,遂追仲赴军前议事。翌日,又令统制官姚公辅、赵铨守原州,听候中军统制吴挺节制,不得自为摘发,若擅离所守地,稍失支吾,并斩。 乙卯,忠州团练使、知顺昌军孟昭,率部曲来归,居固始县。以昭为光州兵马钤辖,其徒皆授田居之。 丁卯,天申节,罢上寿。 海州围解。 戊午,饮宗小祥,上诣几筵殿行礼。 癸亥,观文殿大学士、判建康府张浚言:“军籍日益凋寡,补集将士,必资西北之人,能战忍苦,方为可仗。访得东北今岁蝗虫大作,米价涌贵,中原之人,极艰于食。乞朝廷多拨米斛或钱物,付臣措置招徕,人心既归,北势自屈。”诏以米万石予之。 浚以为淮楚之人,自古可用,乘其困扰之后,当收以为兵,乃奏曰:“两淮之人,素称强力,而淮北义兵,尤为忠劲,困于敌人,荼毒已甚,仇敌欲报之心,未尝一日忘也。特部分未严,器械不备,虽有赤心,不能成事。诚恐一旦奸夫鼓率,千百为群,别致生事,可因其嫉愤无聊之心而招集之。宜置御前万弩营,募民壮年十八已上、四十五已下、堪充弩手之人,并不刺臂面,以御前效用为名,各给文帖,书乡贯、居住之处及颜貌、年甲、姓名,令五人结一保,两保为一甲,十甲为一队,递相保委,有功同赏,有罪同罚,于建康府置营寨安泊。”诏可之。 浚即下令曰:“两淮比年累被荼毒,父子、兄弟、夫妇,杀伤掳掠,不能相保,今议为必守之计。复耻雪怨,人心所同,有愿充者,宜相率应募。至于淮北久被涂炭,素怀忠义,欲报国恩,亦当来归,共建勋业。”于是两淮之人,欣然愿就,率皆强勇可用,浚亲训抚之。又奏差陈敏为统制。敏起微贱,声迹未振,浚擢于困废中,敏感激尽力图报。未几,成军。方召募之初,浮言鼓动,欲败成绩,数月间,来应者不绝,众论始定。 浚谓:“敌长于骑,我长于步,制骑莫如弩,卫弩莫如车。”乃令专制弩治车。又谓:“三国以后,自北来南,未有不由清河、涡口两道以舟运粮。盖淮北广衍,粮舟不出于淮,则惧清野无所得,有坐困之势,于是东屯盱眙、楚、泗以扼涡、颍,大兵进临,声势连接,人心毕归,精兵可集。”即奏言之。又多募福建海船,由海窥东莱,由清、泗窥淮扬。诏下福建选募。 甲子,诏曰:“朕以不德,躬履艰难,荷天地祖宗垂裕之休,获安大位,三十有六年,忧勤万几,宵旰靡怠。属时多故,未能雍容释负,退养康宁。今边鄙粗宁,可遂如意。皇子玮,毓德允成,神器有托,朕心庶几焉。可立为皇太子,仍改名冲,所司择日备礼册命。其宫室、官属、仪物、制度等,速讨论典故以闻。” 庆远军节度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成闵为太尉、主管殿前司公事,宁国军节度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建康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淮南西路制置使、京畿、河北西路、淮北寿、亳州招讨使李显忠为太尉、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 四川宣抚使吴璘遣将攻熙州,是月,拔之,获其都统官刘嗣。 初,三大将之出也,兴元路得秦、陇、环、原、熙、河、兰、会、洮州、积石、镇戎、德顺军,凡十二郡;金州路得商、虢、陕、华州,凡四郡,独渭北以重兵扼凤翔,故散关之兵未得进。 是月,金右副元帅默音,以逗留召还。 默音贪掳掠,败敌不急追,纵敌使去。其子色格暴横,军中士卒不用命。斡罕得水草善地,金兵水草乏,马益弱,斡罕遂涉懿州界,陷灵山、同昌、惠和等县,窥取北京,西攻三韩县,势益炽。金廷臣或言:“斡罕兵势如此,若宋人乘虚袭我,国其危哉!设有所求,当割地与之。”金主惧甚。右丞布萨忠义请曰:“臣闻主优臣辱,愿效死力,殄灭契丹。”金主壮之,乃召默音等还,切责罢之。以赫舍哩志宁为右监军,偕左监军高忠建进讨。旋命忠义为平章政事兼右副元帅,经略契丹。 六月,丙寅朔,四川宣抚使吴璘次大虫岭,姚仲来谒,璘先令夔州安抚李师颜夺其兵,欲斩以徇。参议官有劝止之者,乃系河池狱,旋送文州拘管。 统制姚公辅引兵出城北,次于北原,与敌兵遇,战焉。金人自五月至于今,增兵凡万五千骑,调丁夫五千馀众,以牛车运炮坐六十有馀所,增置憨皮袋,搜城车、呆楼、洞子十馀所,自城东至于西南隅,共为六寨。守将段彦来告急,一日书五至,公辅告急亦继至。 己巳,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随州观察使、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李捧罢,为武泰军承宣使、两浙东路军副总管、绍兴府驻答刂;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镇南军承宣使、荆南府驻答刂御前诸军统制李道罢,为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知荆南府;中亮大夫、鄂州驻答刂御前左军副都统制兼知襄阳府王宣领郢州防御使、权主管荆南府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职事,仍兼知襄阳府。 庚午,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潭州观察使、鄂州驻答刂御前诸军都统制、充湖北、京西制置使、京西北路招讨使吴珙为安远军承宣使、主管侍卫步军司公事,赏茨湖之捷也。时复与金人议和,故三招讨并除管军而结局。 壬申,永州防御使、侍卫马军司中军统制赵撙充鄂州驻答刂前军都统制。 癸酉,以立太子,告天地、宗庙、社稷。 甲戌,殿中侍御史张震、右正言袁孚论宰相朱倬之罪,倬闻,亦乞免。乙亥,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朱倬罢,为观文殿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帝出御答刂曰:“朕宅帝位三十有六载,荷天地之灵,宗庙之福,边事浸宁,国威益振。惟祖宗传序之重,兢兢焉惧弗克任,忧勤万几,弗遑暇佚,思欲释去重负以介寿臧,蔽自朕心,亟决大计。皇太子贤圣仁孝,闻于天下,周知世故,久系民心,其从东宫付以社稷。惟天所相,朕非敢私。皇太子可即皇帝位,朕称太上皇帝,迁德寿宫,皇后称太上皇后。一应军国事,并听嗣君处分。朕以淡泊为心,颐神养志,尚敕文武忠良,同德合谋,永底于治。”诏,洪遵所草也。 丙子,帝行内禅之礼,有司设仗紫宸殿下。先是帝尝谕太子以传禅意,太子流涕固辞,至是遣中使召太子入禁中,复加面谕。太子推逊不受,即趋殿侧便门,欲还东宫,帝勉谕再三,乃止。 于是帝御紫宸殿,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陈康伯、知枢密院事叶义问、参知政事汪澈、同知枢密院事黄祖舜升殿。康伯奏言:“臣等辅政累年,罪戾山积,圣恩宽贷不诛。今陛下超然高蹈,有尧、舜之举,臣等不胜欣赞。但自此不获日望清光,犬马之情,无任依恋!”因再拜泣下。帝亦为之挥涕,曰:“朕在位三十六年,今老且疾,久欲闲退。此事断在朕意,非由臣下开陈也。卿等宜悉力以辅嗣君。”康伯等复曰:“皇太子贤圣仁孝,天下共知,似闻让逊太过,未肯即御正殿。”帝曰:“朕已再三邀留,今在殿后矣。”帝即入宫。 百官移班殿门下,宣诏结,复入班殿庭。顷之,皇太子服袍履,内侍扶掖至御榻前,拱手侧立不坐,应奉官以次称贺。内侍扶掖至于七八,乃略就坐,宰相率百僚称贺,皇太子遽兴。康伯等奏言:“愿陛下即御坐,正南面,以副太上皇帝付托之意。”太子愀然曰:“君父之命,出于独断。此大位,惧不敢当,尚容辞避。” 班退,太上皇帝即驾之德寿宫。帝服赭袍、玉带,步出祥曦殿门,两掖辇以行,至其宫门,弗肯止。上皇麾谢再三,且令左右扶掖以还,顾谓曰:“吾付托得人,斯无憾矣!”左右称万岁。百官扈从上皇至德寿宫。 丁丑,驾诣德寿宫起居。 戊寅,大赦。 帝谕群臣曰:“朕欲每日一朝德寿宫,以修晨昏之礼,面奉太上皇帝圣谕,谓恐费万几,劳烦群下,不赐许,可委礼官重定其期。”礼部侍郎黄中奏:“汉高帝五日一朝太上皇,今请依前事。”诏从之。 金命居庸关、古北口讥察契丹间谍,捕获者加官爵。己卯,命万户温特赫阿噜岱率兵四千屯守古北口、蓟州石门关。以斡罕侵轶日甚,故备之。 金布萨忠义之奉命讨斡罕也,金主赐以诏曰:“军中将士有犯,连职之外,并以军法从事,有功者依格迁赏。”又诏将士曰:“兵久驻边陲,蠹费财用,百姓不得休息。今以右丞忠义为平章政事、右副元帅,宜同心戮力,无或弛慢。” 以大名尹宗尹为河南路统军使。 壬午,忠义等遇斡罕于花道。斡罕拥众八万,势甚张。忠义以宗亨为左翼,宗叙为右翼,与贼夹河而陈。贼渡河,分其后为二,先犯左翼军,万户紥拉以六百骑奋击,败之。贼犯右翼军,宗亨及富察世杰指画失宜,陈乱,败于贼,世杰挺身投入于紥拉军中。贼围紥拉军,紥拉力战,宗叙以右翼军来救。斡罕不能胜,乃以精锐自随,以羸兵护其母、妻、辎重由别道西走,期于山后会集,忠义及赫舍哩志宁以大军追及于袅岭西陷泉。贼军三万骑,涉水而东,大军先据南冈,左翼军自冈为陈,迤逦而北,步军继之,右翼军继步军北引而东,作偃月陈,步军居中,骑军据其两端,使贼不见首尾。时昏雾四塞,跬步莫睹物色,忠义祷曰:“狂寇肆暴,杀戮无辜,天不助恶,当为开霁。”莫已,昏雾廓然。贼见左翼据南冈,不敢击,击右翼军,紥拉力战,贼稍却。志宁与瓜勒佳清臣等合战,贼大败,将涉水去,泥泞不得亟渡,金兵逐北,人马相蹂践而死,不可胜数。陷泉皆平,馀众蹈藉而过,或奔溃窜匿林莽间,金兵踵击之,俘斩万计,生擒其弟伪六院司大王袅。斡罕走趋奚地,金兵追蹑至七渡河,又败之。既逾浑岭,复进军袭之,望风奔溃。斡罕之母举营自落冈西走,志宁追之,尽获辎重,俘五万馀人。 捷闻,金主诏曰:“右副元帅忠义,遣使来奏大捷。或被军俘获,或自能来服,或无所归而投拜,或将全属归附,或分领家族来降,或尝受伪命及自来曾与官军斗敌,皆释其罪。其逃亡者,除斡罕一身,有能归附,亦准释放,能诛捕斡罕或率众来降者,并给官赏。各路抚纳来者,毋得辄加侵损。无资给者,有粮处安置,仍官为养济。” 癸未,陈康伯奏:“臣等以前二日朝德寿官,太上皇帝宣谕,车驾每至宫,必于门外降辇。已再三谕之,既以家人之礼相见,自宜至殿上降辇。令臣等奏禀此意。”帝曰:“夜来太上皇帝有旨,令朕只朝朔望。朕于子道问寝侍膳,尤宜勤恪,卿等可详议以闻。如宫门降辇,在臣子于君父,礼所当然。太上皇帝虽曲谕,朕断不敢。” 甲申,诏曰:“朕钦承圣训,嗣守丕基,猥以眇躬,托于王公士民之上,兢兢业业,惧德菲薄,不敏不明,未烛厥理,将何以缉熙初政,称太上付授之恩!永惟古先极治之朝,置鼓以延敢谏,立木以求谤言,故下情不塞于上闻,而治功所由兴起也,朕甚慕之。况今荐绅之士,咸怀忠良,刍荛之言,岂无一得!朕躬有过失,朝政有缺遗,斯民有休戚,四海有利病,凡可以佐吾元元,辅朕不逮者,皆朕所乐闻。朕方虚怀延纳,容受直辞,言而可行,赏将汝劝,弗协于理,罪不汝加。悉意陈之,以启告朕,毋隐毋讳,毋惮后害。自今时政阙失,并许中外士庶直言极谏,诣登闻检、鼓院投进;在外于所在州军实封附递以闻。” 丁亥,诏胡铨复元官,差知饶州。 礼部侍郎黄中等言:“奉圣旨,太上皇帝有诏,却五日之朝,朕心未安,令有司官详议。臣等今议,除朔、望皇帝诣德寿宫朝见外,请于每月初八并二十二日朝见,并如宫中之仪。”诏从之。 壬辰,殿中侍御史张震言:“绍兴二年诏书略曰:‘昔我太祖皇帝尝令百官轮次面对,自今后,行在百官日轮一员面对,朕当虚伫以听其言,且观其行。’陛下初承圣绪,望举行旧典,诏日官日以序进,则数日之间,议论毕陈,而贤愚可以概见。俟其既周,即复依旧五日轮对。”诏从之。 帝手书召判建康府张浚。既见,帝改容曰:“久闻公名,今朝廷所赖惟公。”浚言:“人主以务学为先,人主之学,以一心为本。一心合天,何事不济!所谓天者,天下之公理而已。必兢业自持,使清明在躬,则赏罚举措,无一不当。人心自归,强邻自服。”帝竦然曰:“不当忘公言。”浚见帝天锡英武,力陈和议之非,劝帝坚意以图事功。于是加浚少傅,进封魏国公,除江淮宣抚使,节制屯驻军马。 秋,七月,壬寅,诏曰:“永惟邦本,实在斯民。民之休戚,实系守令。太上皇帝精择循良,留神惠养,垂及眇躬,其敢怠忽!咨尔分土之臣,毋滋讼狱,毋纵吏奸,毋夺民时以重土木,毋掊民财以资饷遗。有一于此,必罚毋赦。至于俾民安其田里,愁叹不生,增秩赐金,若古典则。” 丁未,赐知临安府赵子潚御札,罢京尹供食善营办。帝曰:“更宜子细求访,应有扰民之事,一一条具开奏。如停罢供馈等,所省钱二万馀贯,可尽与民间除去科扰。” 戊申,诏追复岳飞元官,以礼改葬;访求其后,特与录用。 庚申,金尚书左丞相晏致仕。 壬戌,诏:“将届圣节,诸路监司、州军应合进金银钱绢等,缘天申圣节已行进奉,合进之数,权与蠲免。” 金边帅以檄至盱眙,达通和之意,宜各守元立封疆,边臣以闻。乃下诏曰:“敌人求索故礼,从之则不忍屈辱,不从则遗患未已。中原归正人源源不绝,纳之,则东南力不能给,否则绝向化之心。宰执、侍从、台谏,各宜指陈定论以闻。” 时群臣有所论列,而宰执独无奏章,帝以问参知政事史浩。浩奏谓第当且坚壁以御攻冲,俟乘机以图恢复。先是史浩议欲城瓜洲、采石,下张浚议,浚谓如此是自示以削弱之形,不若先城泗州。浩既参知政事,与张浚议多不合。 命参知政事汪澈视师湖北、京西。时刘珙使金,不至而复。先是洪迈、张抡使回,见张浚,具言金不礼我使,具状令称陪臣,浚谓不当复遣使。而史浩议遣使报金以登位,竟遣珙。行至境,金责旧礼,不纳而还。 斡罕既败,收合散卒万馀人,遂入奚部,以诸奚自益。八月,乙丑朔,金左监军高忠建破奚于栲栳山,及招降旁边奚六营,有不降者攻破之。斡罕寇古北口,万户温特赫阿噜岱因妻生日,辄离军六十里,贼闻之来袭,杀伤士卒甚众。金主命完颜默音以兵三千会旧屯兵击之。先是有告默音子色格谋反者,金主察其诬,命鞫告者,告者款伏,遂诛之。金主谓默音曰:“人告卿子谋反,朕知卿必不为此。今告者果自服罪,宜悉此意。”默音至军,击擒其贼党。 癸酉,金主谓宰臣曰:“百姓上书陈时政,其言犹有所补。卿等位居机要,略无献替,可乎?夫听断狱讼,簿书期会,何人不能!唐、虞之圣,犹务兼览博照,乃能成治。正隆专任独见,故取败亡。朕早夜孜孜,冀闻谠论,卿等宜体朕意。”诏百司官吏:“凡上书言事,或为有司所抑,许进表以闻。朕将亲览,以观人材优劣。” 丁丑,金免齐国妃、韩王亨等亲属在官籍者。 金主诏元帅右都监完颜思敬,以所部军与大军会讨斡罕。 戊寅,帝诣德寿宫上光尧寿圣太上皇帝、寿圣太上皇后尊号册宝,行礼。 乙酉,金诏左谏议大夫石琚、监察御史冯仲方廉察河北东路。 丁亥,金主诏御史台曰:“自三公以下,官僚善恶邪正,当审察之。若止理细务而略其大者,将治卿等罪矣。” 辛卯,金罢诸关征税。 九月,丁酉,诏:“朕仰稽祖宗故事开讲,其日可召辅臣观讲。” 戊戌,诏:“比下求言之诏,欲急闻过失,四方有献言者,并付后省看详。今已逾月,未闻推择来上,可令催促。” 诏:“蜀去行都万里,人才豫当储蓄,以备缓急。欲举一忠悫明敏之士,周知蜀利害者为都转运使,可令集侍从、台谏各举所知,以俟采择。” 金完颜思敬以所部兵入奚地,会布萨忠义之军追讨斡罕,贼党多降,馀多疾疫而死,无复斗志。斡罕自度势穷,谋自羊城道四京奔夏国。金兵追之益急,其众复多亡去,度不得西,乃北走沙陀。庚子,贼党执斡罕以降,并获其母、妻,逆党悉平。甲辰,金太子率百官上表贺。乙巳,金以斡罕平诏中外。辛亥,斡罕磔于市,其党瓜里紥巴南走,左宣徽使宗亨追之,不及,瓜里紥巴遂来降。 甲寅,诏胡铨、王十朋并赴行在。 冬,十月丙寅,诏:“侍从、两省、台谏、卿、监,各举可任监司、郡守之人,分为二等,一见今可用,一将来可用,限一月闻奏。如所举,增秩、赐金,举主同之;不如所举,罚亦同之。及见任监司、郡守才与不才,亦限一月内逐一具姓名臧否品目来上。” 右正言周操言:“国家内设百官,必资久任以责成效。今则不然,自丞、簿不数月望为郡,自郎不数月望为卿、监,利于速化。人则幸矣,职业不修,国家何赖!若乃监司、郡守之数易,则其害又有大于此者。监司一易则扰一路,郡守一易则扰一州。望面谕大臣,自今内外除授之际,确意精选,务在久任。”诏令三省遵守。 丁卯,金以左副元帅完颜固云为平章政事。 戊辰,金平章政事、右副元帅布萨忠义等至自军。丙戌,以忠义为右丞相,改封沂国公,以左监军图克坦志宁为左副元帅。 戊子,金葬睿宗皇帝于景陵,大赦。 己丑,金命赫舍哩志宁经略南边。 十一月,癸巳朔,金命布萨忠义南伐。 甲寅,殿中侍御史张震等言:“乾德四年诏,自今内臣年及三十以上,兼见在朝廷系职,方许养一子;皇祐五年诏,内侍以一百八十人为额;嘉祐中,韩绛奏内臣员多,请住养子;至治平以后,始复许奏荐。而熙宁中,神宗谕宰臣曰:‘方今宦者数已多,而隶前省官又入内侍。绝人之世,仁政所不取。且独不可用三班使臣代其职事乎?’吴充对曰:‘此盛德事,臣等敢不奉行!’自来条例,又须限以年甲,试以诗书,籍定姓名,遇阙不填。宜立为定制。”诏:“令内侍省开具见在人数闻奏,今年会庆节权免进子。” 乙卯,臣僚言:“祖宗时,赃罪削籍配流者,虽会赦不许放还叙用。近睹登极赦,命官除名追官资及勒停并永不收叙人,并与叙元官,甚失祖宗痛绳赃吏之意。请自今,官吏尝经勘断犯入已赃,并不许收叙;如有已放行收叙者,即为改正。”从之。 十二月,戊辰,诏:“今日早朝,集侍从、台谏赴都堂,条具方今时务,仍听诏旨。”诏曰:“朕览张焘所奏,犁然有契于衷,已令侍从、台谏集于都堂。今赐卿笔札,宜取当今弊事,悉意以闻。退,各于听治之所,尽率其属,谕以朕旨,使极言之,毋得隐讳,朕将有考焉。” 初,张焘以故老召除知枢密院事,帝问为治之要,焘因言:“太上皇帝绍兴初,尝举行祖宗故事,诏百官赴都堂,令条具当今弊政与夫救正之宜,请检举地之。”故有是诏。 庚辰,臣僚言:“国朝检校官一十九员,上者曰太师、太尉、太傅、太保、司徒、司空,而除授则自司徒迁太保,各以序进。陛下方讲修圣政,宜下有司讨论,立为定式。”给事中黄祖舜等言:“看详臣僚所陈六事:其一曰,六等检校官,旧制也,今则皆无有。而自节度径除太尉,历开府仪同三司以至少保。其二曰,节度以移镇为恩宠,旧制也;今则一定而不易。其三曰,承宣分大、中、小镇,观察分大、小州,旧制也,今则皆径作一官矣。其四曰,横行自右武大夫以至通侍为十三等,以待年劳及泛恩者,非有功效显著,不带遥郡,旧制也,今则自右武大夫当迁官者,率以遥郡改转,才五迁即至遥郡承宣,一落阶遂为正任承宣使。其五曰,武功大夫实历十年,用七举主始转行,旧制也,今或自小使臣为宣赞舍人,才迁一官,径至右武郎。其六曰,总管、钤辖、都监分六等差遣,非正任观察使及管军,不以为总管,旧制也,今降此而得之者,纷纷皆是。逐项所陈,委皆允当,乞与施行。自降指挥日为始。”诏并从之。 辛巳,帝曰:“昨闻臣僚言,秦桧诬岳飞,举世莫敢言,李若朴为狱官,独白其非罪。吕忱中发王晌,所司皆取迎合;林待问为勘官,独直其冤状。章杰捕赵鼎送葬人,又搜其私书,欲傅致士大夫之罪;翁蒙之为县尉,毅然拒之。沈昭远为王鈇家治盗,欲锻炼富民,多取其陪偿;王正己为司理,卒平反之。此皆不畏强御,节概可称。三省详加访问其人,如在,可与甄录。” 乙酉,金遣尚书刑部侍郎刘仲渊等廉察宣谕东京、北京等路。 是月,命宰相陈康伯兼枢密使。 诏吴璘班师。 是冬,帝召陈俊卿及张浚子栻赴行在所。 浚请临幸建康以动中原之心,用师淮堧,进舟山东,以遥为吴璘之援。帝见俊卿等,问浚动静、饮食、颜貌,曰:“朕倚魏公如长城,不容浮言摇夺。”时金以十万兵屯河南,声言窥两淮,浚以大兵屯盱眙、泗、濠、庐州,金不敢动;第移文索海、泗、唐、邓、商州及岁币,浚言金人多诈,不当为动,卒以无事。 栻之见帝也,即进言曰:“陛下上念宗社之仇耻;下悯中原之涂炭,惕然于中而思有以振之,臣谓此心之发,即天理也。愿益加省察,稽古亲贤以自辅,毋使其少息,则今日之功,可以立成。”帝大异之。 ◎宋纪一百三十八 ∷起昭阳协洽正月,尽阏逢涒滩九月,凡一年有奇。 ○孝宗绍统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圣成孝皇帝 讳冲,太祖七世孙也。初,太祖少子秦王德芳生英国公惟宪,惟宪生新兴侯从郁,从郁生华阴侯世将,世将生庆国公令譮々生子偁,是为秀王,王夫人张氏,以建炎元年十月戊寅生帝于秀州官舍,命名伯琮。及元懿太子薨,高宗未有后,而昭慈圣献皇后亦自江西还行在,后尝感异梦,密为高宗言之,高宗大悟。绍兴二年五月,选帝育于宫中;三年二月,赐名瑗;五年六月,听读资善堂;十二年正月,封普安郡王;三月出閤就外第;三十年二月癸酉,立为皇子,更名玮;丙子,进封建王;三十二年五月甲子,立为皇太子,改名冲。 隆兴元年金大定三年 春,正月,壬辰朔,帝朝德寿宫,自是岁如之。 立武臣荐举格。观察使以上各举所知之士三人。谋略沈雄,可任大事;宽猛适宜,可使御众;临陈骁勇,可鼓士气;威信有闻,可守边郡;思智精巧,可治器械;已上五等,令曾立军功观察使以上荐举。通习典章,可掌朝仪;练达民事,可任郡寄;谙晓财计,可裕民力;持身廉洁,可律贪鄙;词辨不屈,可备奉使;已上五等,令非军功观察使以上荐举。被举之人,成立功效,举官取旨推赏,败事亦加责罚。 既而殿中侍御史胡沂上言:“陛下注意将臣,然武举唱第名在一二者,固蒙褒擢,馀皆任以榷酤、征商之事。臣观唐之郭子仪,以武举异第,初补左卫长史,历为振远、横塞、天德军使。祖宗时,中武艺人并赴陕西任使。又,武举中选人,或除京东抵贼,或边上任使,或三路沿边试用,或经略司教押军队、准备差使。请取近岁应中武举之人,分差沿边备使。”从之。 自建炎以来,居位者往往不修职事,而朝廷姑息,莫知所惩。国子司业王十朋,极言其弊之当革,且论人主之大职有三,任贤、纳谏、赏罚是也。帝嘉纳。 以知饶州胡铨为秘书少监。铨论史官失职者四,一谓:“记注不必进呈,庶人主有不观史之美。”二谓:“唐制,二史立螭头之下,今在殿东南隅,言动未尝得闻。”三谓:“二史立后殿而前殿不立,请于前后殿皆分日侍立。”四谓:“史官欲其直前,而閤门以未尝预牒,以今日无班次为辞。请自今直前言事,不必预牒閤门及以有无班次为拘。”从之。 枢密副都承旨龙大渊,带御器械曾觌,皆潜邸旧人,欲擅利权,数言国用当加省察,于是帝数以手诏诘户部钱谷出入之数。户部侍郎周葵上言:“陛下新即大位,劳心庶政。臣下倾听,谓有咨询必出人意表;今皆微文细故,财利是稽。此不独陛下未得治道之先务,虑必有小人荧惑圣聪,欲售其私者,不可不察也。”帝为之色动。 庚子,以史浩为尚书右仆射、平章事兼枢密使;张浚进枢密使、都督江淮东西路军马,开府建康。浚荐陈俊卿为江淮宣抚判官。 丙午,诛殿前司后军谋变者。 戊申,诏:“礼部贡院试额增一百人。” 壬子,金遣客省使乌居仁赏劳河南军士。 吴璘奉班师之诏,僚属交谏曰:“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此举所系甚重,奈何退师?”璘知朝论主和,乃曰:“璘岂不知此!顾主上初政,璘握重兵在远,有诏,璘何敢违!”至是复诏璘进退可从便宜,而璘已弃德顺还河池。金人乘其后,璘军亡失者三万三千,部将数十人,连营痛哭,声振原野。于是秦凤、熙河、永兴三路新复十三州、三军,皆复为金取。 二月,壬戌朔,用史浩策,以布衣李信甫为兵部员外郎,赍蜡书,间道往中原,招豪杰之据有州郡者,许以封王世袭。 甲子,金命太子少詹事杨伯雄等廉问山西路。 庚午,金主谓宰相曰:“滦州饥民流散,可移于山西富民赡济,仍于道路计口给食。” 己卯,赈两淮流民及山东归正忠义军。 庚辰,金太保、都元帅完颜昂薨。金主辍朝,亲临奠,赙赠甚厚。 昂自从太祖开国,累著功绩。在正隆时,纵饮沈酣,辄数日不醒。废主亮闻之,尝面戒不令饮,得间辄饮如故。及金主即位,昂还自扬州。妻子为置酒私第,未数行,辄卧不饮。其妻大氏,废主亮之从母姊也,怪而问之。昂曰:“我本非嗜酒者,但向时不以酒自晦,则汝弟杀我久矣。今遭遇明时,正当自爱,是以不饮。”昂睦于兄弟,尤喜施予,亲族有贫困者,必厚给之。或以子孙计为言,答曰:“人各有命,但使其能自立尔,何至为子孙奴耶!” 癸未,同知枢密院事黄祖舜罢。 丙戌,金赵景元等以乱言伏诛。 庚寅,逐秦桧党人,仍禁辄至临安。 金东京僧法通以妖术乱众,都统府讨平之。 三月,壬辰朔,金左副元帅赫舍哩志宁遣人索海、泗、唐、邓、商州之地及岁币,致书于张浚曰:“可还所侵本朝内地,各守自来画定疆界,凡事一依皇统以来旧约,帅府亦当解严。如必欲抗衡,请会兵相见。”浚复以书曰:“疆场之一彼一此,兵家之或胜或负,何常之有!” 先是金人声言取两淮,浚请以兵屯盱眙及泗、濠、庐州备之。志宁遣富察徒穆、大周仁屯虹县,萧琦屯灵壁,积粮修城,将为南侵计。 癸巳,以张焘参知政事,辛次膺同知枢密院事。 初,次膺为右正言,力谏和议,为秦桧所怒,流落者二十年。帝即位,召为中丞。次膺每以名实为言,多所裨益。帝呼其官而不名。 丙申,金中都以南八路蝗,诏尚书省遣官捕之。 壬寅,陈康伯上钦宗陵名曰永献。 金命户部侍郎魏子平等九人分诣诸路明安、穆昆劝农及廉问。诏临潢汉民逐食于会宁府、济、信等州。 乙巳,诏求遗逸。 丁未,诏修太上皇帝圣政。 己酉,参知政事张焘罢。 初,刘度除右谏议大夫,首论待小人不可无节,因奏潜邸旧僚,宣召当有时,盖为龙大渊、曾觌言也。至是遂上疏劾“大渊、觌轻儇浮浅,凭恃恩宠,入则侍帷幄之谋,出则陪庙堂之议,摇唇鼓舌,变乱是非。凡皇闱宴昵之私,宫嫔嬉笑之语,宣言于外,以自夸大。至引北人孙照出入清禁,为击球、胡舞之戏,上累圣德,望亟赐黜逐。”又因进故事,论京房指谓石显,元帝亦自知之而不能用,盖公义不胜私欲耳。反覆数百言,尤为切至。于是诏大渊除知閤门事,觌权知閤门事。度言:“臣欲退之而陛下顾进之,何面目尚为谏官!乞就贬黜。”中书舍人张震缴其命至再;侍御史胡沂亦论两人市权招士,请屏远之,以防其微,不报。给舍金安节、周必大不书黄,且奏曰:“陛下于政府侍从,欲罢则罢,欲贬则贬,独于此两人委曲迁就,恐人言纷纷未止也。”明日,宣手诏,谓:“给舍为人鼓扇,议论群起,太上时安敢尔!”于是安节、必大退而待罪。会张焘入对,欲以两人决去就。帝问所从闻,焘曰:“闻之陆游。”帝曰:“游反覆小人,已得罪行遣矣。”焘谢曰:“臣听言不实,罪也。”遂罢政。 是日,安节、必大再奏,乞窜责,不许。必大入谢,帝曰:“朕察卿举职,但朕欲破朋党,明纪纲耳。”时宰辅、台谏合辞,以为两人当去,故帝有朋党之疑。庚戌,度改权工部侍郎。乙卯,震出知建宁府。帝复申两人知閤之命,必大格除目不下,史浩以闻。越三日,不获命,遂请祠去,两人之命亦寝。 庚戌,金免去年租税。 夏,四月,辛酉朔,金右副元帅完颜思敬召还京师,授北京留守。 丁卯,金平章政事完颜固云罢为东京留守。固云宿将,恃功,先在南京,颇渎货,不恤军民。诏使问以边事,固去不答,谓诏使曰:“尔何知!俟我到阙奏陈。”及召入,竟无一语及边事者。在相位,多自专,己所欲辄自奏行之,故罢。 先是金户部尚书梁銶上言:“大定以前,官吏、士卒俸粟支帖,真伪相杂,请一切停罢。”参知政事李石,买已停之支帖,下仓支粟,仓司不敢违,以新粟与之。金主闻其事,以问銶,銶不以实对。金主命尚书左丞翟永固鞫之,得实,銶降知火山军,石亦坐贬。会御史大夫白彦敬罢,以石代之。 戊辰,张浚被命入见。帝锐意恢复,浚乞即日降诏幸建康。帝以问史浩,浩对曰:“先为备守,是谓良规;议战议和,在彼不在此。傥听浅谋之士,兴不教之师,敌退则论赏以邀功,敌至则敛兵而遁迹,致快一时,含冤万世。”及退,诘浚曰:“帝王之兵,当出万全,岂可尝试以图侥幸!”复辨论于殿上。浚曰:“中原久陷,今不取,豪杰必起而收之。”浩曰:“中原必无豪杰,若有之,何不起而亡金?”浚曰:“彼民间无寸铁,不能自起,待我兵至为内应。”浩曰:“胜、广以锄耰棘矜亡秦;必待我兵,非豪杰矣。”浚因内引奏浩意不可回,恐失机会,且谓金人至秋必谋南侵,当及其未发备之。帝然其言,乃议出师渡江,三省、枢密院不预闻。会李显忠、邵宏渊亦献捣虹县、灵壁之策,帝命先图二城。浚乃遣显忠出濠州,趣灵壁;邵宏渊出泗州,趣虹县。 壬申,赐礼部进士木待问以下五百三十八人及第、出身。 乙亥,王之望罢。 壬午,诏户部、台谏议节浮费。 乙酉,金赈山西明安、穆昆贫民,给六十日粮。 是月,金人拔环州,守臣强霓及其弟震死之。 金东京留守完颜固云迁延未行,自以失相位,忿忿不接宾客,虽近臣往,亦不见。金主闻之,怒,改为济南尹,召数之曰:“朕念卿父有大功于国,卿旧将,亦有功,故改授此职,卿宜知之。若复不悛,非但不保官爵,身亦不能保也!” 五月,辛卯朔,金右丞相布萨忠义朝京师,遂以丞相兼都元帅,旋还军中。 乙未,金主以重五如广乐园射柳,命皇太子、亲王、百官皆射,胜者赐物有差;复御常武殿,赐宴,击球。自是岁以为常。 辛丑,命左右史日更立殿前。 壬寅,张浚渡江视师。 李显忠自濠梁渡淮,至陡沟,金右翼都统萧琦背显忠约,用拐子马来拒。显忠与之力战,琦败走,遂复灵壁。显忠入城,宣布德意,不戮一人,于是中原归附者接踵。 时郡宏渊围虹,久不下。显忠遣灵壁降卒开谕祸福,金守将富察特默、大周仁皆出降。宏渊耻功不自己出,会有降千户诉宏渊之卒夺其佩刀,显忠立斩之,由是二将不协。未几,萧琦亦降于显忠。 甲辰,李显忠及郡宏渊败金人于宿州。 乙巳,尚书右仆射、平章事史浩罢。 浩见邵宏渊出兵状,始知不由三省,径檄诸将,语陈康伯曰:“吾属俱兼右府,而出兵不预闻,焉用相为哉!不去何待!”因奏言:“陈康伯欲纳归正人,臣恐他日必为陛下子孙忧。张浚锐意用兵,若一失之后,恐陛下不得复望中原。”因力乞罢,王十朋论浩八罪,曰怀奸,误国,植党,盗权,忌言,蔽贤,欺君,讪上,帝为出浩知绍兴。十朋再疏,谓:“陛下虽能如舜之去邪,未能如舜之正名定罪。”遂改与祠。 太府丞史正志,与浩异族,拜浩而父事之,十朋论正志倾险奸邪,宜黜之以正典刑;林安宅出入浩与龙大渊门,盗弄威福,十朋疏其罪;皆罢去。 追复司马康右谏议大夫。 丙午,李显忠兵薄宿州城,金人来拒,显忠大败其众,追奔二十馀里。邵宏渊至,谓显忠曰:“招抚真关西将军也!” 显忠闭营休士,为攻城计,宏渊等不从。显忠引麾下杨椿上城,开北门,不逾时拔其城;宏渊等殿后,趣之,始渡濠登城。城中巷战,又斩首数千,擒八十馀人,遂复宿州。捷闻,帝手书劳张浚曰:“近日边报,中外鼓舞,十年来无此克捷。” 既而宏渊欲发仓库犒卒,显忠不可,移军出城,止以见钱犒士,士皆不悦。 诏以显忠为淮南、京东、河北招讨使,宏渊副之。 金人恃骑射,夏久雨,胶解,弓不可用,故屡败。都元帅布萨忠义豫选劲弓万张于别库,至是使发汴库所贮劲弓,给赫舍哩志宁军。 丁未,以辛次膺参知政事,翰林学士洪遵同知枢密院。时符离之捷日闻,次膺手疏千馀言,请加持重。 辛亥,天申节,帝率群臣诣德寿宫上寿,自是岁如之。 议者以钦宗服除,当举乐。礼部侍郎黄中曰:“臣事君,犹子事父。礼,亲丧未葬不除服;《春秋》,君弑贼不讨,则虽葬不书,以明臣子之罪。况今钦宗实未葬也,而可遽作乐乎?”事遂寝。 金更定出征军逃亡法。尚书省请籍天德间被诛大臣诸奴隶及从斡罕乱者为军;金主以四方甫定,民意稍苏,而复签军,非长策,不听。 壬子,钦宗大祥。帝服衰服,诣几筵,易祥服,行祥祭礼。 金左副元帅赫舍哩志宁以精兵万人自睢阳攻宿州,李显忠击却之。金贝萨复自汴率步骑十万来攻,晨,薄城下,列大陈,显忠与之战,贝萨退走。既而益兵至,显忠谓邵宏渊并力夹击,宏渊按兵不动,显忠用克敌弓射却之。宏渊顾众曰:当此盛夏,摇扇于清凉之下,且犹不堪,况烈日被甲苦战乎?”人心遂摇。 志宁麾诸军力战,万户瓜尔佳清臣为前行,毁显忠所设行马,短兵接,显忠军乱,金兵乘之。至夜,中军统制周宏鸣鼓大噪,与邵世雄、刘侁各以所部兵遁。世雄,宏渊之子也。继而统制左士渊、统领李彦孚亦遁。显忠败,入城。统制张训通、张师颜、荔泽、张渊等,以显忠、宏渊不协,各遁去。走者自相蹈藉,僵尸相枕,争城门而入,门填塞,人人自阻,遂缘城而上,金兵自濠外射之,多坠死隍间。 癸丑,金人乘虚复攻城,显忠竭力捍御,斩首二千馀,积尸与羊马墙平。城东北角,金兵二十馀人已上百馀步,显忠取军士所执斧斫之,金兵始却。显忠叹曰:“若使诸军相与掎角,自城外掩击,则敌帅可擒矣。”宏渊又言:“金添生兵二十万来,倘不返,恐不测生变。”显忠知宏渊无固志,势不可孤立,叹曰:“天未欲平中原耶,何沮挠如此!”遂夜遁。志宁取宿州,甲寅,使清臣等蹑之,追至符离,宋师大溃,赴水死者不可胜计,金人乘胜,斩首四千馀级,获甲三万。于是宋之军资殆尽。 时张浚在盱眙,显忠往见浚,纳印待罪。浚以刘宝为镇江诸军都统制,乃渡淮,入泗州,抚将士,遂还扬州,上疏自劾。 乙卯,下诏亲征。 金以北京留守完颜思敬复为右副元帅。 中都蝗。命参知政事完颜守道按问大兴府捕蝗宫。 丁巳,以富察特默为大同军节度使,大周仁为彰国军节度使,萧琦为威塞军节度使。 是月,成都地震三。 六月,庚申朔,日有食之。 金以刑部尚书苏保衡为参知政事。 癸亥,参知政事汪澈罢,寻落职,台州居住,以右谏议王大宝劾其督师荆、襄,不能节制,坐视方城之败敌也。 张浚乞致仕,且请通好于金;帝不许。 初,宿师之还,士大夫皆议浚之非。帝赐浚书曰:“今日边事,倚卿为重,卿不可畏人言而怀犹豫。前日举事之初,朕与卿任之,今日亦须与卿终之。”浚乃以魏胜守海州,陈敏守泗州,戚方守濠州,郭振守六合,治高邮、巢县两城为大势,修滁州关山以扼敌冲,聚水军淮阴、马军寿春,大饬两淮守备。 帝召浚子栻入奏事,浚附奏曰:“自古有为之君,必有心腹之臣,相与协谋同志以成治功。今臣以孤踪,动辄掣肘,陛下将安用之!”因乞骸骨。帝览奏,谓栻曰:“朕待魏公有加,虽乞去之章日上,朕决不许。”帝对近臣言,必曰“魏公”,未尝斥其名。每遣使至督府,必令视浚饮食多少,肥瘠如何。至是帝以符离师溃,乃议讲和。 丁卯,召汤思退为醴泉观使兼侍读。戊辰,召虞允文。以兵部侍郎周葵参知政事。癸酉,下诏罪己。于是尹穑附思退劾浚,遂降授浚江淮东西路宣抚使。邵宏渊降宫阶,仍前建康都统制。 王十朋疏言:“臣天资愚戆,独抱孤忠,昔在草茅,闻京师陷没,未尝不痛心疾首,与敌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及闻秦桧用事,辱国议和,尝思食其肉,以快天下神人之愤。臣素不识张浚,闻其誓不与敌俱生,心实慕之。前因轮对,言金必败盟,乞用浚,陛下嗣位,命督师江淮。今浚遣将取二县,一月三捷,皆服陛下任浚之难,及王师一不利,横议蜂起。臣谓今日之师,为祖宗陵寝,为二帝复仇,为二百年境土,为中原吊民伐罪,非前代好大生事者比,亦当内修,俟时而动。陛下恢复志立,固不以一衄为群议所摇,然异论纷纷,浚既侍罪,臣岂可尚居风宪之职!乞赐窜殛。”因言:“臣闻近日欲遣龙大渊抚谕淮南,信否?”帝曰:“无之。”又言闻欲以杨存中充御营使,帝嘿然。改除吏部侍郎,十朋力辞,出知饶州。 戊寅,参知政事辛次膺罢。 次膺以疾祈免,且言:“王十朋虽上亲擢,天下皆知臣尝荐其贤;汤思退召将至,亦知臣尝疏其奸。臣不引避,人其谓何!”遂以资政殿学士奉祠。陛辞,帝甚惜其去,次膺曰:“臣与思退理难同列。”帝曰:“有谓思退可用者。”次膺曰:“今日之事,恐非思退能办。思退固不足道,政恐有误国家耳!” 己卯,贬李显忠筠州安置,寻再责徙潭州。 金太师、尚书令张浩,久以疾告,金主许其入朝毋拜,设坐殿陛之东,遇有咨谋,然后进退,省中大事,就第裁决。浩求退益力,乃除判东京留守。病不能赴,甲申,听其致仕。 戊子,以萧琦为检校少保、河北招抚使。 金主闻宿州之捷,诏赫舍哩志宁曰:“卿虽年少,前征契丹,战功居最,今复破大敌,朕甚嘉之。”以御服金线袍、玉兔鹘宾铁佩刀,使伊喇道就军中赐之;有功将士迁赏有差。 秋,七月,庚寅朔,以虞允文为湖北、京西制置使。 癸巳,以汤思退为尚书右仆射、平章事兼枢密使。 丙申,罢江淮宣抚使便宜行事。 太白昼见,经天。 乙巳,以早、蝗、星变,招待从、台谏、两省官条上时政阙失。 胡铨上书数千言,谓政令之阙有十,而上下之情不合亦有十。且言:“尧、舜明四目,达四聪,虽有共、鲧,不能塞也。秦二世以赵高为腹心,刘、项横行而不得闻;汉成帝杀王章,王氏移鼎而不得闻;灵帝杀窦武、陈蕃,天下横溃而不得闻;梁武信朱异,侯景斩关而不得闻;隋炀帝信虞世基,李密称帝而不得闻;唐明皇逐张九龄,安、史胎祸而不得闻。陛下自即位以来,号召逐客,与臣同召者,张焘、辛次膺、王大宝、王十朋。今焘去矣,次膺去矣,十朋去矣,大宝又将去,惟臣在尔。以言为讳,而欲塞灾异之源,臣知其必不能也。”初,张浚复起为都督,大宝力赞其议,符离失律,群言汹汹。已而汤思退议罢督府,力请讲和,大宝奏:“今国事莫大于恢复,宰相以符离军溃,名额不除,意欲核军籍,减月给,臣恐不惟边鄙之忧,而患起萧墙矣。”章三上,除兵部侍郎。至是铨奏入,帝曰:“十朋力自引去,朕留之不能得。大宝论思退太早,今为兵部侍郎,岂容复听去?” 丁未,诏征李显忠侵欺官钱金银,免籍其家。 庚戌,金以太子太师宗宪为平章政事,以孔总袭封衍圣公。 戊午,给还岳飞田宅。 八月,丙寅,陈俊卿以张浚降秩徙治,上疏言:“若浚果不可用,宜别属贤将;如欲责其后效,降官示罚,古法也。今削都督重权,置扬州死地,如有奏请,台谏沮之,人情解体,尚何后效之图!议者但知恶浚而欲杀之,不复为宗社计。愿下诏戒中外协济,使得自效。”疏入,帝悟,即复浚都督江淮军马,浚遂以刘宝为淮东招抚使。 丙子,以飞蝗、风水为灾,避殿,减膳,罢借诸路职田之令。 契丹馀党未附于金者尚众,北京、临潢、泰州民不安,金主命参知政事完颜守道佩金符往安抚之。守道善于招致,契丹内附民以宁息。 戊寅,金赫舍哩志宁复以书贻三省、密院,索海、泗、唐、邓四州地,及岁币、称臣、还中原归正人,即止兵,不然,当俟农隙进战。帝以付张浚,浚言金强则来,弱则止,不在和与不和也。时汤思退当国,急于求和,遂欲遣使持书报金,而陈康伯、周蔡、洪遵等亦皆上言,谓敌意欲和,则我军民得以休息为自治之计,以待中原之变而图之,万全之计也。工部侍郎张阐独曰:“彼欲和,畏我耶?爱我耶?直款我耳!”力陈六害,不可许。帝曰:“朕意亦然,姑随宜应之。” 癸未,复以龙大渊知閤门事,曾觌同知閤门事。 乙酉,金主如大房山。 丙戌,遣淮西干办公事卢仲贤赍书报金帅,大略谓:“海、泗、唐、邓等州,乃正隆渝盟之后,本朝未遣使前得之。至于岁币,固非所较,第两淮凋瘵之馀,恐未能如数。”仲贤陛辞,帝戒以勿许四郡,而思退等命许之。张浚奏:“仲贤小人多妄,不可深信。”不听。 张栻入见,帝引见德寿宫。上皇问:“曾见仲贤否?”对曰:“臣已见之。”又问:“卿父谓何如?莫便议和否?”对曰:“臣父职在边隅,战守是谨。此事在庙堂,愿审处而徐议之,无贻后悔。”上皇曰:“说与卿父:今日国家举事,须量度民力、国力。闻契丹与金相功,若契丹事成,他日自可收卞庄子刺虎之功。若金未有乱,且务恤民治军,待时而动可也。” 丁亥,金主荐享于睿陵;戊子,还宫。 九月,丁酉,金主以重九拜天于北郊。 冬,十月,戊午朔,命廷臣议金帅所言四事,其说不一。帝四:“四州地及岁币可与,名分、归正人不可从。” 辛酉,御殿,复膳。 甲子,金大享于太庙。 丙子,立贤妃夏氏为皇后。 帝初纳郭直卿之女为妃,生邓王愭、庆王恺、恭王惇、邵王恪而薨。袁州宜春人夏协有女,奇之,以资纳于宫中,为吴太后閤中侍御。郭妃薨,太后以夏氏赐帝,至是立为后。 协既纳女,资匮归,客袁氏僧舍死,后访得其弟执中,补閤门祗候。执中与其妻至京,宫人讽使出之,择配贵族,欲以媚后,执中不为动。他日,后亲为言,执中以宋宏语对,后不能夺。执中既贵,始从学,作大字颇工,复善骑射。帝闻其才,将召用之,执中谢曰:“他日无累陛下保全足矣。”人以此益贤之。 丁丑,地震。 辛巳,升洪州为隆兴府。 诏:“江淮军马调发应援,从都督府取旨,馀悉以闻。” 是月,召朱熹至,对于垂拱殿,其一言:“陛下举措之间,动涉疑贰,听纳之际,未免蔽欺,由不讲乎大学之道,而未尝随事以观理,即理以应事。”其二言:“非战无以复仇,非守无以制胜。”末言:“古先圣王所以攘外之道,其本不在威强而在德业,其备不在边境而在朝廷,其具不在兵食而在纪纲。愿开纲谏诤,黜远邪佞,杜塞幸门,安固邦本。四者为先务之急,庶几形势自强而恢复可冀矣。” 卢仲贤至宿州,布萨忠义惧之以威。仲贤惶恐,言归当禀命,遂以忠义遗三省、密院书来。其画定四事:一,欲通书称叔侄;二,欲得唐、邓、海、泗四州;三,欲岁币银绢之数如旧;四,欲归彼叛臣及归正人。十一月,己丑,仲贤还,以书奏,帝大悔之。 庚寅,太白经天。 庚子,汤思退请以王之望充金通问使,龙大渊副之,许割弃四州,求减岁币之半。 初,之望为都督府参赞军事,雅不欲战,请入朝,因奏:“人主论兵,与臣下不同,惟奉承天意而已。窃观天意,南北之形已成,未易相兼,我之不可绝淮而北,犹敌之不可越江而南也。移攻战之力以自守,自守既固,然后随机制变,择利而应之。”思退悦其言,故奏遣之。 右正言陈良翰言:“前遣使已辱命,大臣不悔前失而复遣王之望,是金不折一兵而坐收四千里要害之地,决不可许。若岁币,则俟得陵寝然后与,庶为有名。今议未决而之望遽行,恐其辱国不止于卢仲贤,愿先驰一介往,俟议决行,未晚也。” 丙午,张栻奏卢仲贤辱国无状,擅许四州,下大理寺,夺三官。 陈康伯等言:“金人求通和,朝廷遣卢仲贤报之,其所论最大者三事:我所欲者,削去旧礼,彼亦肯从;彼所欲者,岁币如数,我不深较;其未决者,彼欲得四州,而我以祖宗陵寝、钦宗梓宫为言,未之与也。请召张浚咨访,仍命侍从、台谏集议。”帝从之。群臣多欲从金人所请,张浚及湖北、京西宣谕使虞允文、起居郎胡铨、监察御史阎安中上疏力争,以为不可与和。汤思退怒曰:“此皆以利害不切于己,大言误国,以邀美名。宗社大事,岂同戏剧!”帝意遂定。 浚在道,闻王之望行,上疏力辩其失曰:“自秦桧主和,阴怀他志,卒成前年之祸。桧之大罪未正于朝,致使其党复出为恶。臣闻立大事者,以人心为本。今内外之议未决,而遣使之诏已下,失中原将士四海倾慕之心,他日谁复为陛下用命哉!” 庚戌,金百官请上尊号;金主不许。 诏:“中都、平州及饥荒地并经契丹剽黥有质妻卖子者,官为收赎。” 金尚书左丞翟永固乞致仕,不许,壬子,罢为真定尹。尚书省奏:“永固自执政为真定尹,其伞盖当用何制度?”金主曰:“用执政制度。”遂著为令。 癸丑,以胡昉、杨由义为使金通问国信所审议官。 金罢贡金线段匹。 甲寅,金以尚书右丞赫舍哩良弼为左丞,吏部尚书石琚参知政事。琚固辞,金主曰:“卿之才望,无不可者,何以辞为!” 十二月,己未,尚书左仆射、平章事陈康伯罢。 乙丑,张浚入见,力言金未可与和,请帝幸建康以图进兵。帝乃手诏王之望待命境上,令胡昉等先往谕金帅以四州不可割之意;如必欲得四州,则当追还使人,罢和议。 戊辰,除朱熹为武学博士。 时汤思退等主和议,近习曾觌、龙大渊用事。熹三札所陈,不除前所上封事之议,而语益剀切,思退等皆不悦,故除是职。寻与洪适论不合而归。 丁丑,以汤思退为尚书左仆射,张浚为右仆射,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浚仍都督江淮东西路军马。 金主猎于近效,以所获荐山陵,自是岁以为常。 辛巳,金以苏保衡为尚书右丞。 除胡铨为宗正少卿;乞补外,不许。时金将富察特默、大周仁、萧琦降,并为节度使。铨言:“受降自古所难。今金三大将内附,优其部曲以系中原之心,善矣。然处之近地,万一包藏祸心,或为内应,后将噬脐。愿勿任以兵柄,迁于湖广以绝后患。” 永康陈亮上《中兴五论》,力排和议,不报。 金太师、尚书令张浩薨。金主辍朝一日,谥文康。 先是近侍有请罢科举者,金主曰:“吾见太师议之。”浩入见,金主曰:“自古帝王有不用文学者乎?”浩对曰:“有。”曰:“谁欤?”浩曰:“秦始皇。”金主顾左右曰:“岂可使我为始皇乎!”议遂寝。 是岁,两浙大水、旱、蝗,江东大水,悉蠲其赋。 隆兴二年金大定四年 春,正月,丁亥朔,诏曰:“朕恭览乾德元年郊祀诏书,有云:‘务从省约,无至劳烦。’仰见事天之诚,爱民之仁。朕祗膺慈诏,嗣守皇祚,今岁冬日至,当郊见上帝,可令有司,除事神仪物、诸军赏给依旧制外,其乘舆服御及中外支费,并从省约。” 戊子,金罢路、府、州元日及万春节贡献。 金主谓侍臣曰:“秦王宗翰有功于国,何乃无嗣?”皆未知所对。金主曰:“朕尝闻宗翰在西京,坑杀降者千人,得非其报耶?” 癸巳,帝谓侍臣曰:“近日士大夫奔竞之风少息否?”宰相汤思退等曰:“方欲措置。”帝曰:“卿等留意政事,当立纪纲,正法度,不可困于文书。” 金群臣再请上尊号,金主不许。 丙申,命虞允文调兵讨广西诸盗。 知潭州黄祖舜,言江、湖之间,私筹轻薄沙钱,请申严私铸之刑。户部契勘私铸毛钱及磨错翦凿并博易私钱行使,各有立定条法,下诸路提刑司,行下所部切严约束,从之。 丁酉,金主如安州春水。王寅,至安州,大雪。诏扈从人舍民家者,人日支钱一百与其主。 丙午,金布萨忠义复以书来。 庚戌,申严卿、监、郎官更出迭入之制。 辛亥,金主获头鹅,遣使荐山陵,自是岁以为常。 壬子,赈归正人。 是月,福建诸州地震。 二月,丁巳,金免安州今年赋役,凡扈从人尝止其家者亦复一年。庚午,还中都。 丙子,减文武官及百司吏郊赐之半。 庚辰,金以北京粟价踊贵,诏悉免今年课。 乙酉,胡昉自宿州还。 初,昉至金,金人以失信执之。帝闻昉被执,谓张浚曰:“和议不成,天也。自此事当归一矣。”既而布萨忠义以书进金主,金主览之,曰:“行人何罪!即遣还。边事令元帅府从宜措画。 三月,丙戌朔,诏张浚视师江淮。王之望等以币还。 初,汤思退恐和议不成,请以宗社大计奏禀上皇而后从事,帝曰:“金无礼如此,卿犹欲议和。今日敌势,非秦桧时比,卿议论,秦桧不若!”思退大骇,阴谋去浚,遂令之望等驿奏兵少粮乏,楼橹器械未备,又言委四万众以守泗州非计,帝惑之。会户部侍郎钱端礼言:“兵者凶器,愿以符离之溃为戒,早决国是,为社稷至计。”乃诏浚行视江淮。 时浚所招徕山东、淮北忠义之士,以实建康、镇江两军,凡万二千人;万弩营所招淮南壮士及江西群盗又万馀人,陈敏统之,以守泗州。凡要害之地,皆筑城堡,其可因水为险者皆积水为匮,增置江、淮战舰,诸军弓矢器械悉备。金人方屯重兵以胁和,声言刻日决战,乃浚重视师,淮北之来归者日不绝。浚以萧琦契丹望族,欲令尽领降众,且以檄谕契丹,约为应援,金人患之。吏部郎龚茂良言于浚曰:“本朝御敌,景德之胜,本于能断;靖康之祸,在于致疑。愿仰法景德之断,勿为靖康之疑。”浚深然之。 丁亥,诏荆襄、川陕帅臣严边备,毋先事妄举。 卢仲贤除名,械送郴州编管。 庚子,金中都地震。 壬寅,诏知光州皇甫倜毋招纳归正人。 金百官三请上尊号,不许。 夏,四月,丁巳,金平章政事完颜元宜罢,为东京留守,请还所赐甲第,从之。未几,致仕,死于家。 庚申,召还浚还朝。 戊辰,罢江淮都督府。 甲戌,金出宫女二十一人。 丁丑,尚书右仆射、同平章事张浚罢。 汤思退讽右正言尹穑论浚跋扈,且费国不资,奏令张深守泗不受赵廓之代为拒命。复论督府参议官冯方,罢之。浚及请解督府,诏以钱端礼、王之望宣谕两淮而召浚还。端礼入奏,言两淮名曰备守,守未必备,名曰治兵,兵未必精,盖诋浚也。浚留平江,凡八上疏乞致仕,帝察浚之忠,欲全其去,乃命以少师、保信节度使判福州。 左司谏陈良翰,侍御史周操,言浚忠勤,人望所属,不当使去国,皆坐罢。 癸未,言者论宰执徇欺之弊,命书置政事堂。 五月,丙申,误吴璘毋招纳归正人。 辛丑,诏刘宝量度泗州轻重取舍以闻。 贬江西总管邵宏渊,南安军安置,仍征其盗用库钱。 癸卯,金以旱,敕有司审冤狱,禁宫中音乐,放球场役夫。 乙巳,帝率群臣诣德寿宫贺天申节,始用乐。 壬子,金讨平斡罕馀党富苏合。 六月,甲寅朔,日有食之。 辛酉,以淫雨,诏州县理滞囚。 庚午,金初定五岳、四渎礼。 戊辰,太白昼见。 壬申,命虞允文弃唐、邓,允文不奉诏。 庚辰,金诏陕西元帅府议入蜀利害以闻。 丁丑,赈江东、两淮被水贫民。 秋,七月,乙酉,召虞允文还,以户部尚书韩仲通为湖北、京西制置使。 丁亥,同知枢密院事洪遵罢,寻落职。 壬辰,金故卫王襄妃及其子和尚,以妖妄伏诛。 庚子,太白经天。 金以左丞赫舍哩良弼为平章政事。 诏:“内外文武官年七十不请致仕者,遇效毋得荫补。” 乙巳,命海、泗二州撤戍。 丁未,雨雹。 癸丑,以江东、浙西大水,诏廷臣言阙政急务。 八月,甲寅朔,帝以灾异,避殿,减膳。 戊午,金以参知政事完颜守道为尚书左丞,大兴尹唐古安礼为参知政事。 壬申,金主谓宰臣曰:“卿每奏皆常事,凡治国安民及朝政不便于民者,未尝及也。如此,则宰相之任,谁不能之?” 己卯,金主如大房山;越二日,致祭于山陵。 庚辰,以资政殿大学士贺允中知枢密院事。 辛巳,判福州、魏国公张浚薨。 初,浚既去,朝廷遂决和议。浚犹上疏言尹穑奸邪,必误国事,且劝帝务学亲贤。或劝浚勿复以时事为言,浚曰:“君臣之义,无所逃于天地间。吾荷两朝厚恩,久居重任,今虽去国,惟日望上心感悟。苟有所见,安忍弗言!上如欲复用浚,浚当即日就道,不敢以老疾为辞,如若等言,是诚何心哉!”闻者耸然。 行次馀干,得疾,手书付二子栻、杓曰:“吾尝相国,不能恢复中原,雪祖宗之耻,即死,不当葬我先人墓左,葬我衡山下足矣。”数日而卒。赠太保。 浚不主和议,为时所重。所荐虞允文、汪应辰、王十朋、刘珙等,皆为名臣。唯以吴玠故杀曲端,与李纲、赵鼎不协而又诋之,颇为公论所少。 壬午,汤思退奏遣宗正少卿魏杞如金议和。帝面谕杞曰:“今遣使,一正名,二退师,三减岁币,四不发归附人。”杞条陈十七事拟问对,帝随事画可。陛辞,奏曰:“臣将旨出疆,岂敢不勉!万一无厌,愿速加兵。”帝善之。 兵部侍郎胡铨上书,以赈灾为急务,议和为阙政。其谏议和之言曰:“自靖康迄今,凡四十年,三遭大变,皆在和议,则金之不可与和彰彰矣。今日之议若成,则有可吊者十,请为陛下极言之: “真宗时,宰相李沆谓王旦曰:‘我死,公必为相,切勿与契丹讲和。’旦殊不以为然,既而遂和,海内干耗,旦始悔不用李沆之言。可吊一也。中原讴吟思归之人,日夜引领望陛下拯溺救焚;一与敌和,则中原绝望,后悔何及!可吊二也。海、泗,今之藩篱、咽喉也。彼得海、泗,且快吾藩篱以瞰吾室,扼吾咽喉以制吾命,则两淮决不可保;两淮不保,则大江决不可守;大江不守,则江、浙决不可安。可吊三也。绍兴戊午,和议既成,秦桧建议遣大臣分往南京交割归地;一旦渝盟,遂下亲征之诏,金复请和。其反覆变诈如此,桧犹不悟,奉之如初,卒有前年之变,惊动辇毂,太上谋欲入海,行朝居民一空。覆辙不远,忽而不戒,臣恐后车又将覆矣。可吊四也。绍兴之和,首议决不与归正人,口血未干,尽变前议,一切遣还,如程师回、赵良嗣等,聚族数百,几为萧墙之忧。今必尽索归正人,与之则反侧生变,不与则敌不肯但已,必别起衅端。可吊五也。自桧当国二十年间,竭民膏血以奉金人,迄今府库无旬月之储,千村万落,生理萧然,重以蝗虫、水潦。自今复和,则蠹国害民殆有甚焉。可吊六也。今日养兵之外,又有岁币;岁币之外,又能私觌;私觌之外,又有正旦、生辰之使;正旦、生辰之外,又有泛使。生民疲于奔命,帑廪涸于将迎。可吊七也。侧闻金人嫚书,欲书御名,欲去国号大字,欲用再拜,议者以为繁文小节,不必计较。臣切以为议者可斩也。大四郊多垒,卿大夫之辱;楚子问鼎,义士之所深耻;献纳二字,富弼以死争之。今强敌横行,与多垒孰辱?国号大小,与鼎轻重孰多?献纳二字,与再拜孰重?臣子欲君父屈己以从之,则是多垒不足辱,问鼎不必耻,献纳不必争。可吊八也。臣恐再拜不已,必至称臣;称臣不已,必至请降;请降不已,必至纳士;纳士不已,必至衔璧;衔璧不已,必至舆榇;舆榇不已,必至如晋帝青衣行酒,然后为快。可吊九也。事至于此,求为匹夫,尚可得乎?可吊十也。 “窃观今日之势,和决不成。傥陛下毅然独断,追回使者魏杞、康湑等,绝请和之议以鼓战士,下哀痛之诏以收民心,如此,则有可贺者亦十:省数千亿之岁币,一也。专意武备,足食足兵,二也。无书名之耻,三也。无去大之辱,四也。无再拜之屈,五也。无称臣之忿,六也。无请降之祸,七也。无纳土之悲,八也。无衔璧、舆榇之酷,九也。无青衣行酒之惨,十也。 “去十吊而就十贺,利害较然,而陛下不悟。《春秋左氏》谓无勇者为妇人,今日举朝之士,皆妇人也。如以臣言为不然,乞赐流放窜殛,以为臣子出位犯分之戒。” 太学正兴国王质上疏曰:“陛下即位以来,慨然起乘时有为之志,而陈康伯、叶义问、汪澈在廷,陛下皆不以为才,于是先逐义问,次逐澈,独徘徊于康伯,不遽黜逐,而意终鄙之,遂决意用史浩;而浩亦不称陛下意,于是决用张浚;而浚又无成,于是决用汤思退,今思退专任国政之且数月,臣度其终无益于陛下。夫宰相之任一不称,则陛下之意一沮。前日康伯持陛下以和;和不成,浚持陛下以战;战不验,浚又持陛下以守;守既困,思退又持陛下以和。陛下亦尝深察和、战、守之事乎?李牧之在雁门,法主于守,守乃所以为战;祖逖之在河南,法主于战,战乃所以为和;羊祜之在襄阳,法主于和,和乃所以为守。是和战、守本殊涂而同归者也。今陛下之心志未定,规模未立,或告陛下金弱且亡,而吾兵甚振,陛下则勃然有勒燕然之志;或告陛下吾力不足恃而金人且来,陛下即委然有盟平凉之心;或告陛下吾不可进,金可入,陛下又蹇然有割鸿沟之意。臣今为陛下谋,会三者为一,天下恶有不定哉!”帝心以其言为然,而忌者共排之,以为年少好异,遂罢去。 九月,癸未,金主还都。 内侍李珂卒,赠节度使,谥靖恭。 右正言龚茂良谏曰:“中兴贤相如赵鼎,勋臣如韩世忠,皆未有谥。如朝廷举行,亦足少慰忠义之心,今施于珂为可惜。”甲申,罢珂赐谥。 乙酉,金主谓宰臣曰:“形势之家,亲识诉讼,请属道达,官吏往往屈法徇情,宜一切禁止。” 己丑,金主谓宰臣曰:“北京懿州、临潢等路,尝经契丹寇掠,平、蓟二州,近复蝗旱,百姓艰食,父母兄弟不能相保,多冒鬻为奴,朕甚悯之。可速遣使阅实其数,出内库物赎之。” 时江、浙水利,久不修讲,势家园田,堙塞流水,命诸州守臣按视以闻。于是知湖州郑作肃,知宣州许尹,知秀州姚宪,知常州刘唐稽,并乞开园田,浚港渎。甲午,诏湖州委朱夏卿,秀州委曾愭,平江府委陈弥作,常州江阴军委叶谦亨,宣州太平州委沈枢措置。 乙未,金主如鹰房,主者以鹰隼置内省堂上,金主怒曰:“此宰相厅事,岂置鹰隼处耶!”痛责其人,俾置他所。 丁酉,诏:“今后命官自盗枉法赃罪抵死,除籍没家财外,依祖宗旧制决配。” 辛丑。以王之望参知政事,即军中拜之。 以久雨,出内库白金四十万两,和籴以赈贫民。寻又诏发江西义仓米二十万石济之。 壬寅,建康诸军都统制兼淮西招抚使王彦帅师济江,屯昭关。 癸卯,命汤思退都督江淮东路军马,固辞不行。乙巳,复命杨存中为同都督,钱端礼、吴芾并为都督府参赞军事,罢宣谕司。仍易国书以付魏杞。 ◎宋纪一百三十九 ∷起阏逢涒滩十月,尽柔兆掩茂十二月,凡二年有奇。 ○孝宗绍统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圣成孝皇帝 隆兴二年金大定四年 冬,十月,癸亥朔,金主猎于密云;丙寅,还都。 丁卯,知枢密院事贺允中罢,为资政殿大学士。致仕,己巳,以周蔡兼权知枢密院事,王之望兼同知枢密院事。 庚午,诏曰:“朕每听朝议政,顷刻之际,意有未尽。自今执政大臣或有奏陈,宜于申未间人对便殿,庶可坐论,得尽所闻,期跻于治。” 庚辰,蠲京西、湖北运粮所经州县秋税之半。 汤思退侥幸和议速成,边备尽弛,金都元帅布萨忠义知其可乘也,遂议渡淮。始,魏杞行次盱眙,忠义遣赵房长问杞所以来之意,欲观国书。杞曰:“书,御封也,见主当廷授。”房长驰白忠义,疑国书不如式,又欲割商、秦之地及归正人,且约岁币二十万。杞以闻,帝命尽如初式,许割四州,岁币亦如其数,再易国书。忠义犹以未如所约,辛巳,与赫舍哩志宁分兵自清河口以侵楚州。时知州魏胜,奉诏措置清河口,金人乘间以舟载器甲、糗粮自清河出,胜觇知之,帅兵拒于河口。金兵诈称欲运粮往泗州,由清河口入淮,胜欲御之;都统制刘宝以方议和,不可,至是宝遂弃城遁。 十一月,乙酉,金兵攻楚州,魏胜率众拒战于淮阳,自卯至申,胜负未决。金图克坦克宁帅生兵至,胜与力战,矢尽,依土阜为陈,谓士卒曰:“我当死此,得脱者归报天子。”乃令步卒居前,骑兵为殿,至淮东十八里,中矢,坠马死。事闻,赠正任承宣使。楚州遂破,金人又破濠州,王彦弃昭关遁,滁州亦破。 戊子,以金人侵境,诏郊祀改用明年。 汤思退罢都督,召陈康伯。 己丑,金封皇子永功为郑王。 庚寅,命杨存中都督江淮军马。 先是汤思退既不行,乃升存中为都督军马,及事急,复以王之望为督视,之望力辞,乃升存中为都督。 诏谕归正官民云:“朕遣使约和,首尾三载,北师好战,要执不回。朕志在好生,宁甘屈己,书币土地,一一曲从。唯念名将、贵臣,皆北方之豪杰,慕中国之仁义,投戈来归;与夫东土人民,喜我乐土;知其设意,欲得甘心,断之于中,决不复遣。尔等当思交兵衅隙,职此之由,视之如仇,共图扫荡。” 辛卯,汤思退除职,奉祠。 言者论其急于和好之成,自坏边备,罢筑寿春城,散万弩营兵,辍修海船,毁拆水柜,不推军功赏典,及撤海、泗、唐、邓之戍,诏责居永州。行至信州,忧悸而死。 自思退唱和议,欲兴大狱以锄异己者。时参知政事周葵行相事,闻诸生有欲相率伏阙者,奏以黄榜禁之,略云:“靖康军兴,有不逞之徒,鼓倡诸生伏阙上书,几至生变。若蹈前辙,为首者重置典宪,馀人编配。”黄榜出,物论哗然。于是太学生张观、宋鼎、葛用中等七十馀人,上书论汤思退、王之望、尹穑曰:“扬州退敌之后,敌人不敢南下。汤思退首唱和议,之望、尹穑附之,极力挤排。遂至张浚罢去,边备废弛,堕敌计中。天下为之寒心,而思退辈方以为得计。今敌人长驱直至淮甸,皆思退等三人怀奸误国,此三人之罪,皆可斩也。愿陛下先正三贼之罪以明示天下,仍窜其党洪适、晁公武,而用陈康伯、胡铨为腹心,召金安节、虞允文、王大宝、陈俊卿、王十朋、陈良翰、黄中、龚茂良、刘夙、张栻、查籥,协谋同心,以济大计。”帝大怒,欲加重罪。晁公武及右正言龚茂良同入对,帝怒稍霁,之望亦为之救解,乃止。 先是侍御史尹穑请置狱,取不肯撤备及弃地者核其罪,庶和议决成,所指凡二十馀人,由是擢穑为左谏议大夫,而公武亦自殿中侍御史迁侍御中,洪适时以中书舍人兼直学士院。 丙申,遣国信所通事王抃使金军,并割商、秦地,归被俘人,惟叛亡者不与,馀誓目略同绍兴,世为叔侄之国,减银绢五万,易岁贡为岁币而已。金人皆听许。 丁酉,诏择日视师。 戊戌,以陈康伯为左仆射兼枢密使。 辛丑,钱端礼赐出身,签书枢密院事,旋命兼权参知政事。 金尚书省火。 壬寅,以显谟阁学士虞允文同签书枢密院事。 诏:“馆阁储材之地,依祖宗旧法,更不立额。” 甲辰,步军司统制崔泉,败金人于六合。 权尚书工部侍郎何俌进对,因及用人事,帝曰:“近日士大夫议论好恶,多不公心。卿所谓其言若善,虽仇怨在所当用,如其不善,虽亲故不可曲从,此论是也。” 己酉,刘宝落节钺,为武泰军承宣使;王彦落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 庚戌,诏:“方今多事,理宜博谋,侍从、两省官,每日一到都堂,遇合关台谏者,亦许会议。” 陈康伯力疾诣阙,闰月,甲寅,入见。诏:“康伯间一日一朝,肩舆至殿门,仍给扶,非大事不署。” 丙辰,参知政事周葵罢。 壬戌,兵部侍郎胡铨、右谏议大夫尹穑并罢。 铨、穑受诏,分往淮东、西措置海道。时金兵号八十万,濠、滁皆破,唯高邮守陈敏拒敌射阳湖,而李宝预求密诏为自安计,拥兵不救。铨劾奏之曰:“臣受诏命范荣备准,李宝备江,缓急相援。今宝视敏弗救,若射阳失守,大事去矣。”宝惧,始出师掎角。会天大雪,河冰皆合,铨先持铁锤锤冰,士皆用命,金人乃退。 铨、穑皆挈家以行,为言者所劾,遂与祠。 乙亥,参知政事王之望罢。 先是金人至扬州,或请击之,杨存中不敢渡江,固垒以自守。之望与汤思退表里,专以割地啖金为得计。至是帝以金人且退,诏督府择利击之。时之望视师江上,令诸将不得妄进。朝廷趣行,之望言王抃既还,不可冒小利,害大计。言者论之,遂罢。 丙子,以王抃为奉使大金通问国信所参议官,持陈康伯报书以行。丁丑,金遣张恭愈来迓使者。 十二月,戊子,魏杞始自镇江渡淮。 辛卯,以钱端礼参知政事,虞允文同知枢密院事,礼部尚书王刚中签书枢密院事。 丙申,制曰:“比遣王抃,远抵颍滨,正皇帝之称,为叔侄之国,岁币减十万之数,地界如绍兴之时。怜彼此之无辜,约叛亡之不遣,可使归正之人,咸起宁居之心。重念数州之民,罹此一时之难,老稚有荡析之,丁壮有系累之苦,宜推荡涤之宥,少慰凋残之情。除逃遁官吏不赦外,杂犯死罪情轻者减一等,馀并放遣。洪适所草也。论者谓前此之贬损,四方盖未闻知,今著之赦文,殊失国体。 遣洪适等贺金主生辰,以后遂以为常。 己酉,朝献景灵宫。庚戌,朝飨太庙。 是岁,金大有年,断死罪十有七人。 乾道元年金大定五年 春,正月,辛亥朔,车驾诣圜坛行礼,大赦,改元。 乙卯,金主命于泰州、临潢接境设边堡七十,驻兵万三千。 丁巳,淮西安抚使韩琎,勒停,贺州编管,以部将孔福、顿遇弃城逃避故也。福伏诛,遇刺配吉阳军牢城。 己未,通向使魏杞等赍国书至金,书式为“侄宋皇帝冲,谨再拜致书于叔大金圣明仁孝皇帝阙下”,岁币二十万。金人复书“叔大金皇帝”,不名,不书“谨再拜”,但曰“致书于侄宋皇帝”,不用尊号,不称“阙下”,自是为定式。 辛酉,召杨存中还。 丁卯,起居舍人王稽中言:“臣每念国朝罕有世家;惟将家子能世其家,有曹彬之子玮,种世衡之子谔,谔之子师道,皆世为良将。近日将臣子弟,皆以武弁为耻。”帝曰:“此言甚合朕意。”稽中曰:“今国家闲暇,正当选将。万一用武,仓卒不可得之。”帝曰:“卿言甚当。”稽中请于大将之家,选武勇能世其家者尊显之,万一用武,不至无将;若其无虞,不妨阴壮国势。帝曰:“此论深得今日之切务。”稽中又言:“陛下留意北人,然北人皆负陛下。如贺允中老不知退,遭陛下简罢;王之望谋国,前后反覆异词;尹穑好邪,与汤思退阴结死党,使季南寿往来传递言语,士大夫目之为‘肉简牌’,其为欺君误国,弛去边备,钩致敌人渡淮,几危社稷!”帝曰:“如尹穑尤可罪。朕切以腹心待之,乃奸邪至于如此!”稽中又曰:“如王逨虽未甚有施设,然多与尹穑屏人切切细语,士大夫皆谓之邪奸,赖陛下先知其奸,乃并逐之,士大夫尤服圣聪。” 以王抃使金有劳,加五官,抃由是见知于帝。后与曾觌、甘昪相结,时论恶之。 庚午,诏曰:“馆职所以招延天下之英俊,以待显擢,苟不亲吏事,知民情,则将来何以备公卿之任!今后更迭补外,历试而出,以称朕乐育真才之意。” 辛未,立两淮守令劝民种桑赏格。 金以和议成诏中外;复命有司,旱、蝗、水溢之处,与免租赋。 壬申,诏两浙振流民;以绍兴流民多死,罢守臣徐喆及两县令。 癸酉,蠲沿边残破州军赋一年。 金命元帅府诸新旧军,以六万人留戍,馀并放还。以宋国岁币赏诸军。 甲戌,贬刘宝琼州安置。 乙亥,罢两淮招抚司及陕西、河亦宣抚招讨司。 召提举太平兴国宫陈俊卿入对,帝劳抚之。因极论朋党之弊,且论人材当以气节为主,气节者少有过差,当容之,邪佞者甚有才,当察之,帝善其言。除吏部侍郎,同修国史。 二月,庚辰朔,朝德寿宫,从太上皇、太上皇后如四圣观。帝亲扶上皇上马,都人欢呼,以为所未尝见。 癸巳,移濠州戍兵于藕塘。 庚子,以杨存中为宁远、昭庆军节度使。 壬寅,金罢纳粟补官令。 甲辰,以久雨,避殿,减膳,蠲两淮灾伤州县身丁钱绢,决系囚。 命镇江、建康、鄂州、荆南都统并兼提举措置屯田,两淮、湖广总领、淮南、湖北、京西帅漕兼提举措置屯田,守臣兼管内屯田事。 丁未,尚书左仆射陈康伯薨。 绍兴末,有与子之意,康伯密赞大议;及行内禅礼,以康伯奉册。帝即位,礼遇优渥,但呼丞相而不名。尝谓辅臣曰:“陈康伯有气量,朕扈从太上在金陵,其从容不迫,可比晋谢安。”至是奏事出,至殿庐而疾作,舆至第,薨。赠太师,谥文恭,御书“旌忠显德之碑”表其墓。 三月,庚申,以虞允文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王刚中同知枢密院事。 癸亥,同知枢密院事黄祖舜卒,谥庄定。 壬申,金群臣上尊号曰应天兴祚仁德圣孝皇帝。 乙亥,太白经天。 诏举制科。 是春,湖南盗起,入广东,焚掠州县,官平讨平之。 夏,四月,丙申,诏庐州兵马都监郭璘,特令再任,以金人渡淮,保守焦湖舟船无虞也。庚子,金报问使完颜仲等入见。 癸卯,金西京留守寿王京,以谋反安置岚州。 京妻公寿,尝召日者孙邦荣推京禄命,邦荣言:“留守官至太师,爵封王。”京问:“此上更无有否?”邦荣曰:“止于此。”京曰:“然则所官何为?”邦荣察其意,诈为图谶,作诗以献于京。京曰:“后诚如此乎?”遂受其诗,再使卜之,邦荣诡称得卦有吉兆,京复使邦荣推金主当生年月。家人孙霄格,妄作谣语诳惑京,如邦荣指,京信之。公寿具知其事。 至是邦荣上变,诏刑部侍郎高德基等往鞫之,京等皆款伏。金主曰:“海陵无道,使光英在,朕亦保全之,况京等哉!”于是京夫妇特免死,杖一百,除名,岚州楼烦县安置,以婢百口自随,官给土田。诏谕京曰:“朕与汝皆太祖之孙,海陵失道,翦灭宗支。朕念兄弟无几,于汝尤为亲戚。汝亦自知之,何为而怀此心?朕念骨肉,不思尽法。汝若尚不思过,朕虽不加诛,天地岂能容汝也!” 乙巳,金都无帅完颜思敬罢。 吴璘来朝,寻进封新安郡王,判兴元府。 五月,己酉朔,帝谕辅臣曰:“今边事少宁,卿等当为朕留意人材。”钱端礼言:“人主之职,惟当辨君子小人。若朝廷所任纯朴厚重之士,则浮伪自革,实效可成。”帝曰:“固知如此。君臣之间,须相警戒。” 庚戌,中书舍人洪适进对,帝曰:“卿所缴秦埙差遣甚当。向后有合缴事,不须札子,但批敕以进。”又曰:“如有出自朕意,事不可行者,卿但缴进。” 初,奏埙陈乞宫观,适缴奏:“秦桧藏奸稔恶,金珠充牣其家。埙乃其不肖之孙,华屋后藏,辄称累重仰禄。公然欺世,玩侮朝廷”故也。 辛亥,帝谕钱端礼等曰:“早朝,与卿等每不从容。今后晚间少暇时,当召卿等款曲论治道。”端礼等既退,又遣中使传旨,每遇晚,召于东华门入,请选德殿奏事。” 甲寅,臣僚言:“唐任刘晏二十载。今之户部,始用也未必择之精,即用也未必任之久,多不一岁,少或半岁,已徙职而去矣,孰能为国家周虚实、究源流而图善后之计哉!望陛下略依唐故事,博选中外之臣,其材之可用者,而试以财计之任,又观其稍有所成,而付之版曹之职。苟称其职,虽数迁而至乎二府,职固不徙也。勿夺其权,使之得以号令州县,而趣督倚办焉;勿拘其制,使之得以权衡低昂,而通融流转焉。夫然后国之有无,军之裕乏,民之利害,皆得而责之。彼亦将朝思夕计,毕精竭虑,自任而不辞矣。”从之。 金元帅布萨忠义朝京师,金主劳之曰:“宋国请和,偃兵息民,卿之力也!”丁巳,以忠义为左丞相,赫舍哩志宁为平章政事。 辛酉,中书舍人洪适进仁宗久任许元故事。帝曰:“洪适所进故事,切当今日之弊。今后非因昏懦不职,不得遽有迁易。其兴利除害,绩用修举,并依故事旌擢显用。” 乙丑,金以平章政事宗宪为右丞相。 壬申,诏:“法令禁奸,理宜画一。比年以来,傍缘出入,引例为弊,殊失刑政之中。应今后犯罪者,有司并据情款,直引条法定断,更不奏裁。内刑名有疑,令刑部、大理寺看详,指定闻奏,永为常法,仍行下诸路遵守施行。其刑部、大理寺见引用例册,令封锁架阁,更不引用。” 癸酉,金罢山东路都统府,以其军各隶总管府。 丙子,遣李若川使金,贺上尊号。 是月,宗正丞林邵言:“祖宗《玉牒》昨缘南渡,散失不存。前后修纂为太祖一朝事迹,已经安奉;《太宗正牒》虽已成书,尚未进入;《太上》、《今上玉牒》,自今见修;自真宗至钦宗凡七世,并未下笔。缘近来体例,每修一朝《玉牒》,必取旨开局,方始修纂,十年方许一进,则是列圣之书,虽百年而未备。臣今自修《真宗玉牒》十年,计四十卷,望令出牒馆安奉。”从之。 郴州盗李金复作乱,诏以刘珙为湖南安抚使,兼知潭州。抵境,声言发郡县兵讨击,而移书制使沈介,请以便宜出师,曰:“擅兴之罪,吾自当之。”介即遣田宝、杨钦以兵至。珙知其署行疲怠,发夫数程外迎之,又代其负任,至则犒赏过望,军士感奋。珙知钦可用,檄诸军皆受节制。下令募贼党相捕斩诣吏者,除罪受赏。钦与宝连战破贼,追至莽山,贼党执金以降。 六月,癸未,同知枢密院事王刚中卒,谥恭简。 刚中在成都日,以万岁池广袤十里,溉三乡田,岁久淤淀,因集三乡夫共疏之,累土为防,上植榆柳,表以石柱。蜀人久而思之。 丙戌,以翰林学士洪适签书枢密院事。帝谓钱端礼、虞允文曰:“三省事可与洪适共议。”自是东西府始同班奏事。” 王辰,淮南运判姚岳,奏蝗自淮北飞度,皆抱草木自死,仍封死蝗以进,帝曰:“岳取以为嘉祥,更欲寻付史馆,可降一官,放罢,为中外佞邪之戒。” 甲辰,罢湖北、京西制置司。 丙午,臣僚言:“科举之制,州郡解,额狭而举子多;漕司解,其数颇宽。取应者往往舍乡贯而图漕牒,至于冒亲戚、诈注籍而不之恤。且牒试之法,川、广之士用此可也,福建密迩王都,亦复漕试;见任官用此可也,而待阙得替官,一年内亦许牒试;本宗有服亲用此可也,而中表緦麻之亲亦许牒试。或宛转请求,或通问属托,至有待阙得替官一人而牒十馀名者,请申严诈冒之禁。其见行条法,付有司重详损益,立为中制。”从之。 又言:“国家三岁科举,集草茅之士,亲策于庭,其间岂无一事之可行!然有司考试,多以文采为止,考在前列者,始经御览。其间有言及诸郡军民利害实迹,偶文辞不称,置之下列,往往壅于上闻,诚为可惜!请自今,有论及州郡军民利害事实,令初考、复考、详定所,各节录紧要处,俟唱名日,各类聚以闻。”从之。 是日,金中都地震。 秋,七月,戊申朔,金中都地复震。 金罢陕西都统府,徙陕西元帅府于河中。 庚戌,知池州鲁誉申称本州管下竹生穗,实如米,饥民采食之,仍图竹实之状,缄裹其物以献。臣僚论:“歉岁饥民食其不当食之物,诚出于饥饿迫切而已。今池之民采竹实而食,其亦迫切甚矣。誉任在牧民,顾以为美事,不谓之奸谀不可也。较其罪与姚岳同科,望予罢斥。”诏从之。 辛亥,王大宝言:“理财宜务本抑末。农者,天下之本也;而边贾逐末,竞利日繁,宜抑之以助农。如前日免行之令,偶因曹泳建言废罢,请讲明损益以复前制。”帝曰:“曹泳所行,唯免行一事,至今人以为是。民不可忧,难以施行。” 臣僚言:“守臣之弊,重内轻外;宜更出迭入。若未历州县,不得居清要;未任监司,不得居郎曹。外有治效,擢之内职;内有实绩,擢之外任。庶几官宿其业,人效其职,无因循苟简之意矣。”诏令中书省置籍。 癸丑晚,御选德殿。御坐后有金漆大屏,分画诸道,各列监司、郡守为两行,以黄签标居官者职位姓名,常指示洪适等曰:“朕新作此屏甚便,卿等于都堂亦可依此。” 乙丑,临安府奏结断铺翠、销金事,帝曰:“闻外间翠羽甚多,若由严指挥,未必禁得。治一足以警众。”钱端礼曰:“今宫禁既不用,自然外间可革。” 是月,诏:“诸路监司、帅臣,将见任老疾守臣,限一月公共铨量闻奏。知县,守臣体访,申取朝廷指挥。如监司、守臣互为容隐,御史台觉察以闻。” 铸当二钱。 八月,己卯,帝曰:“永丰圩见隶建康行宫,藏收米三万馀石,其拨付建康军中以助军食。” 金杀前宿州防御史乌陵呵喇萨,谓其与李显忠交通也。 钱端礼等奏:“前日面得指挥,减省权摄使臣及额外人吏。有承旨司谢褒,再三须要存留王兴祖等四人,盖有谢梓是其子。”帝曰:“吏何得如此!可重作行遣。”乃诏:“谢褒送处州编管。” 乙酉,立邓王愭为皇太子。大赦。 丁亥,参知政事虞允文罢。 金使完颜仲来,有所议,偃蹇不敬,允文请斩之,廷有异议,不果。全钱端礼受李宏玉带,事连允文,为御史所论,奉祠而归。 己丑,以洪适为参知政事,并权知枢密院事;吏部侍郎叶容签书枢密院事,并权参知政事。 庚寅,诏:“应今后文武知州军、诸路厘务、总管、副总管、钤辖、都监见辞,并令上殿,批入料钱文历。如托避免对,并不得差除赴任。委台谏、监司常切按察,以违制论。” 癸巳,臣僚言:“去岁江西湖口和籴,其弊非一:不问家之有无,例以税银均敷,此一弊也。州县各以水脚耗折为名,收耗米什之二三,此二弊也。公吏斗脚,百方乞觅,量米则有使用,请钱则有糜费,此三弊也。以关、会偿价,许之还以输官,然所在往往折价,至输官则不肯受,此四弊也。”诏:“逐路委漕臣并提举,往来巡按,务尽和籴之意以革四弊。” 参知政事钱端礼罢。时久不置相,端礼以首参,窥之甚亟。邓王愭夫人,端礼女也。侍御史唐尧封论端礼帝姻,不可任执政,坐迁太常少卿,馆阁士相与上疏排端礼者皆被斥。端礼遣人密告陈俊卿,言己即相,当引共政,俊卿叱之;会进读宝训,因言本朝家法,戚属不预政,最有深意,陛下所宜谨守,帝纳其言。端礼憾之,出俊卿知建宁府。至是王立为太子,端礼不得已,乃引嫌以资政殿大学士提举万寿宫。 乙巳,洪适等言:“近来士风奔竞,争图换易旧制,已有差遣人,不许入国门,新授差遣人,限半月出门。今请令宰执不许接见已有差遣之人。”帝曰:“如此则失之隘,但在卿等力行。” 洪适奏浙东盐司久阙官,请用宋藻,帝曰:“卿等曾谕宋藻支还亭户钱否?闻盐司所至,又要掊敛钱物送胥吏,至有六七百升,首须丁宁钤束。” 九月,戊申,金主秋猎。 时有献书者,洪适等言系编类之书,举子所用,欲与免一解,叶容言献言者大率图侥幸,帝曰:“亦无如之何。若不采纳,便塞献言之路。” 癸酉,洪适等言:“近有湖南漕臣任诏,均州守臣戴之邪,皆自请讨贼。臣等不识之邵,陛下尚省记其人否?”帝曰:“其人亦诞妄,今不须留在极边,可召赴行在,别与差遣。” 甲戌,金主还都。 金,十月,丁卯朔,金地震。 甲申,臣僚言:“私盐之不可禁者,其弊三:亭户煎盐入官,官不以时给直,往往寄居,为之干请而后予之,至有分其大半者,一也。煎炼之初,必须假贷于人,而监司类多乘时放债,以要其倍偿之息,及就场给直,往往先已克除其半,而钱入于亭户之手者无几,二也。盐司及诸场人吏,类多积私盐以规厚利,亭户非不畏法,以有猾胥为之表里,互相蒙庇,三也。请申严禁戢。”从之。 戊子,刘蕴古伏诛。 蕴古之始降也,辨舌泉涌,廷臣多奇之。吴山有伍员祠,蕴古妄谓祈祷有验,新易扁额,刻其官位姓名于旁。市人莫测其意,有右武大夫魏仲昌者,独曰:“是不难晓。他人之归正者,侥幸富贵而已,蕴古则真细作也。夫谍来不止一人,榜其名,欲使后至者知其已至耳。”至是遣仆北归,有告者,搜其书,皆刺朝廷阴事也。乃诛之。 乙未,金主冬猎,旋还都。 丁酉,金遣王衎等来贺会庆节,以后每岁如之。 乙巳,淮北红巾贼逾淮劫掠,立赏格讨捕之。已而知楚州胡则,遣巡尉击杀其首卢荣。 十一月,丙午朔,金主谓宰臣曰:“朕在位日浅,未能遍识臣下贤否。今六品以下,殊乏人材,卿等何以副朕求贤之意?” 己未,诏:“后省抽上书可采者,撮其枢要,断章取义,立为篇目,缮写进呈,以牙牌一面,镌吏、户、礼、兵、刑、工、赃吏字,疏事目于下方。”帝曰:“朕已令制造数副,记朝廷事。省部亦当依此以备遗忘。” 癸亥,金立诸路通检地土等第税法。 金主之初立也,事多权制,至是诏有司删定,谓宰臣曰:“凡已奏之事,朕尝再阅,卿等勿怀疑惧。朕于大臣,岂有不相信者!但军国事不敢轻易,恐或有误也。”布萨忠义对曰:“臣等岂敢窃意陛下,但智力不及耳。陛下留神万几,天下之福也。” 辛未,遣龙大渊抚谕两淮,措置屯田,督捕盗贼。 十二月,戊寅,以洪适为尚书右仆射、同平章事兼枢密使,汪澈为枢密使。 庚寅,以叶容为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 近习梁俊彦,请税江、淮沙田、芦场,可助军饷,帝以问容。容对曰:“芦场臣未之详。沙田者,乃江滨出没之地,水激于东则沙涨于西,水激于西则沙复涨于东,其田未可以为常也。辛巳兵兴,两淮之田租并复,至今未征,况沙田乎!”帝大悟,即罢之。容退至中书,召俊彦,切责之曰:“汝言利求进,万一淮民怨咨,为国生事,虽斩汝万段,岂足塞责!”俊彦惶恐,免冠谢,始释之。 起居郎、权中书舍人蒋芾奏曰:“中书政本之地,舍人之职,不特掌行词命而已,故事,亦许缴驳。臣虽暂时兼摄,亦不敢以承乏而怠于职事。倘政令之有过举,除授之有失当,不免时犯天听,尚赖陛下容纳。”帝曰:“正欲卿如此,不特政事与除授之间,虽人主有过失,亦何论奏。” 是岁,遣方滋等贺金主正旦。金亦遣乌库哩忠弼来贺正旦。以后,岁如之。 乾道二年金大定六年 春,正月,丙辰,宰执进呈升差人数,帝曰:“须立定年限,方可杜其私意。” 辛酉,省六合戍兵,以所垦田给还复业之民。 壬戌,建康都统刘源,缴纳到逃亡事故横行拱卫大夫至副尉、军兵、将校、都虞候等付身二万有馀,帝以问宰执,洪适等言:“果有此数,见今委都司毁抹。”帝曰:“此事甚不可得。”于是诏武略大夫、忠州团练使刘源,特转武显大夫、高州防御使。 甲子,汪应辰请优恤利州路运粮百姓,漕臣亦具奏,请运粮二石,人支钱引三道,计合降度牒八十馀道。帝曰:“中间亦曾免一处。”洪适等言:“成、和等四州,已尝免夏、秋二税一年,京西路诸州,亦免二税一半。”帝曰:“利路运粮,每石与二千,可纽计度牒支降。” 庚午,金敕有司:“宫中张设,毋以涂金为饰。” 二月,丙子,诏:“侍从、台谏、两省官举监司、郡守,可依荐举旧法,如犯入已赃当同罪,馀皆略之,庶多荐引以副任使。” 丁丑,罢盱眙屯田。赈两浙、江东饥。 庚辰,临安府勘到殿前司军兵盗取钱物,洪适等言训练队将,专管一队,不为无罪。帝曰:“统制官如何无罪?须各与降一官。”适等言:“统制乃王公述,兼带御器械,陛下行罚,虽亲近不免,天下安得不畏服邪!” 丁亥,金左丞相、沂国公布萨忠义薨。金主亲临,哭之恸,辍朝奠祭。命参知政事唐古安礼护其丧事,葬祭俱从优厚,官给,谥武庄。 忠义谦以接下,敬儒重土,与人交,侃侃如也。善驭将卒,能得其死力,为宰辅数年,知无不言。故由外戚兼任将相,能以功名终。 壬辰,户部措置每月官兵俸料,减支见钱分数,月中可省二十万缗,帝曰:“不若且依旧例。事稍动众,不可轻改。” 三月,甲辰,吏部申安穆皇后堂侄女夫沈巘补官,方十二岁,年未及格,又,赵氏乞收故夫郭咸恩泽,与康汝济等岳庙差遣,帝曰:“补官事,三年无甚利害,可待年及。恩例既不合换岳庙,只可依条。”洪适等言:“陛下以至公存心,虽懿亲不为少回,况臣等岂得用私意邪!” 乙巳,禁京西、利州路科役保胜义士。 壬子,诏曰:“比年以来,治狱之吏,大率巧持多端,随意援引,而重轻之故,有罪者兴邪而不乖者罹酷,朕甚患焉。卿等其革玩习之弊,明审克之公,使奸不容情,罚必当罪,用迪于刑之中。” 甲寅,金主如西京。 丁巳,洪适等言殿前司升差将副,但以年限,殊不较量能否,合亦呈试事艺,帝曰:“拘以年限,自是国家法令。今后遇有升差,卿等可间点三二人就堂下审验,与之语言,能否自可见矣。” 戊午,殿中侍御史王伯庠请裁定奏荐,诏三省、台谏集议。又诏:“县令非两任,毋除监察御史;非任守臣,毋除郎官。著为令。” 甲子,给事中魏杞等,札言皇太子已讲授《孟子》彻章,帝曰:“可讲《尚书》。治国之道,莫先于北。君臣更相警戒,无非日所行事。朕每无事,必看数篇。” 丁卯,赐礼部进士萧国梁以下四百九十有三人及第、出身。榜首本赵汝愚,以故事降居第二。 庚午,金主朝谒太祖庙。 辛未,尚书右仆射、平章事洪适罢。 适以文学受知,自中书舍人,半载四迁至右相,然无大建明以究其所学。会霖雨,适引咎乞罢,从之。 李信父上书,略谓守令不得人,且举其所见闽之一方者言之,如“蚕未成丝,已催夏税,禾未登场,已催冬苗,陛下固申加禁止矣。近盖有今年而追来年之租,谓之预借者;荒郡僻邑,有先二年而使之输者。如编户差役,官吏全不究实,陛下固申警有司矣。今则受财鬻法,以合差役者隐焉;其不应役之家,则自甲至癸,以次相及,使致贿求免。如节次减免租负,何尝不巧作追呼也;如粳稻不得收税,而今之收税者自若也。如过犯不得入役,今之入役者自若也。常赋之外,泛科名色,容或循习。讼牒不问大小轻重,或罚使输金,或抑使买盐。顷岁小不登,乡曲小民,十百为群,持仗剽夺,借艰食之名以逞其私憾,倒廪颐囷,所在皆有,官不能禁也。”帝曰:“李信父书,词理甚可取。”汪澈等言守令得人,既无此弊。于是诏:“户、刑部检见行条法,申严约束,如有违戾,监司按劾闻奏。” 癸酉,以给事中、权吏部尚书魏杞同知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 丁丑,罢和籴。 夏,四月,甲戌朔,宰执言刘珙等措置李金事毕,宜推赏,帝曰:“近时儒者多高谈,无实用,珙能为朝廷了事,诚可赏也。” 金禁月朔屠宰。 丁丑,帝谕执政:“卿等当谨法令,无创例以害法。如胥辈兼局之类,切不可放行。” 戌寅,诏:“淫雨为沴,害及禾麦,可令侍从、台谏讲究所宜以闻。其临安府并诸路郡县见禁刑狱,立限结绝,委官分诣检察。”旋命减系囚罪。 庚辰,诏两浙漕臣王炎开平江、湖、秀围田,以壅水害民田故也。 甲申,太白昼见。 乙丑,臣僚言:“访问昨御营司招收弓手,所管三千三百人,见在殿司。以殿司而有弓手之名,色目不类。又闻王琪招一千四百人,专充养马并辎重。都头大率游手,不妨在外营趁。又闻马司逐月勘支效用军兵一万六千三百馀人,与密院兵籍房数目不同。请付密院审实,销落虚数。所有弓手并养马军兵,并行拣阅,将强壮堪披带之人收附以充战士,尫羸老弱,并行拣汰。”诏委都承、检详拣阅。于是检详晁公武取会殿前、马、步三司在外诸统帅之兵,各开具置籍闻奏。帝曰:“朕令殿帅王琪措置三军,有掌记,将各人武艺注于下,甚易见也。” 乙未,枢密使汪澈罢。澈在政府,好汲引人才,其自奉清约,贵贱弗渝。 丁酉,莫濛、程逖、司马倬等,奏知荆南府李道,所为乖谬,政出胥吏,妄用经费,专意营私,盗贼群起,不即擒捕,帝曰:“李道辄恃戚里,敢尔妄作,可与放罢。”叶容对曰:“陛下行法不问戚里,天下闻之,孰不胃服耶!” 己亥,臣僚言:“祖宗留意考课之法,王安石始罢之。望遵太宗故事,应监司、郡守朝辞日,别给御前印纸历子。至于兴某利,除某害,各为条目,每考令当职官吏从实批书,任满精核。”诏:“经筵官参祖宗法与见行条制,务要适中,可以久行。” 五月,甲辰,叶容等荐俞翊为饶州守,言其作邑有声,但资格尚浅,帝曰:“选材治剧,不须较资格也。” 戊申,资政殿大学士、提举万寿观并侍读、致仕张焘卒。 焘外和内刚,帅蜀有惠政,民祠之不忘。谥忠定。 金主如华严寺观故辽主诸铜像,诏主僧谨视之。 己酉,罢权借职田。 庚戌,参知政事叶容罢,以魏杞参知政事,右谏议大夫林安宅同知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中书舍人蒋芾签书枢密院事。 壬子,金诏云中大同县及警巡院给复一年。 癸丑,太白经天。罢修建康行宫。 丁巳,帝谕宰执曰:“近臣僚多言大臣不任事,卿等更宜勉力。如朕有不至处,或事不可行,但来执奏。” 庚申,命未任守臣者不得除郎官。魏杞奏:“监司人应否除授?”帝曰;“监司,察州县者也,事同一体。” 丙寅,诏:“今后看详四方献投书札文字,拟等第以上。” 丁卯,诏:“诸路监司、守臣预讲荒政。如水旱无备,必置于罚;备预有方,当议推赏。” 六月,甲戌,罢两浙路提举市舶司。 戊寅,诏:“制科权罢注疏出题;守臣、监司亦许解送。” 庚辰,封皇孙挺为荣国公。 辛巳,太白经天。 壬午,林安宅、蒋芾言:“臣等备员宥地,所职在于兵将。如二三大将,陛下所深知。偏裨间有才者亦多,但臣等素不相识,无以知其才否,欲自此与之相见。”帝曰:“卿等当于陛差时审察之。” 丙戌,废永丰圩。 庚子,金主措于银山。 知秀州孙大雅代还,言:“州有柘湖、淀山湖、陈湖,支港相贯,西北可入于江,东南可达于海。旁海农家,作坝以却咸潮,虽利及一方,而水患实害邻郡;设疏导之,则又害及旁海之田。若于诸港浦置闸启闭,不惟可以泄水,而旱亦获利。然工力稍大,欲率大姓出钱,丁户出力,于农隙修治之。”于是以两浙转运副使姜诜与守臣视之。诜寻与秀州、常州、平江府、江阴军条上利便,诏:“秀州华亭县张泾闸并淀山湖,俟今年十一月兴修;常州江阴军蔡泾港及申港,明年春兴修;利港俟休役一年兴修;平江府姑缓之。” 秋,七月,己酉,调泉州左翼军屯许浦镇。 甲寅,以镇江都统制戚方为武当节度使。 八月,癸酉,武锋军隶步军司。 庚辰,金主猎于望云之南山。 丙戌,林安宅罢。 初,安宅为御史,请两淮行铁钱,叶容力言不可,安宅忿然。既入枢府,乃劾容子受宣州富人钱百万,御史王伯庠亦论之,容乞辨明。及容罢参、枢,帝下其事于临安府尹王炎亲鞫,置对无迹。帝以安宅、伯庠风闻失实,并免官,仍贬安宅筠州安置。召容赴阙,帝劳之曰:“卿之清德,自今愈光矣。” 戊子,以魏杞兼同知枢密院事,蒋芾权参知政事。 甲午,诏:“诸军将士,与金人战御立功之人,其功效显著者,无以示别。今将显著战功十三处,立定格目。张俊明州,韩世忠大仪镇,吴玠杀金坪、和尚原,刘锜顺昌,五处依绍兴十年指挥。李宝密州胶西唐岛,刘锜扬州皂角林,王琪、张振等建康采石渡,邵宏渊真州胥浦桥,吴珙、李道光化军茨湖,张子盖解围泗州,赵撙蔡州,王宣确山,八处依绍兴三十二年指挥。” 乙未,诏吴璘复判兴州。 丙申,升宣州为宁国府。 九月,辛丑朔,金主还都。 甲辰,上元知县李允升,坐赃决配惠州。建康守臣王佐,坐纵容出境,追两官,勒停,建昌军居住。知鄂州汪澈,以滥举降两官。提刑袁孚,以失按降一官。 辛亥,赈温州水灾。 金泽州刺史刘德裕等,以盗用官钱伏诛。 癸丑,金右丞相宗宪薨,年五十九。金主悼惜久之,赙赐甚厚。 司农少卿莫济言于帝曰:“为治在于任人,任人在于责实。任人而不能久,则贤而能者无以见其长,恶而不肖者得以逃其罪,虽有责实之政,将安所施?今辅相大臣,或数月而已罢,寺、监丞、簿、郎曹、卿、监,不逾岁而辄迁,恐进退人材似乎稍骤也。”帝称善。 辛酉,追封皇子恪为郡王,谥悼肃。 己巳,魏杞等上神宗、哲宗、徽宗三朝《帝纪》、《上皇圣政》。 秘书少监汪大猷,请“诸帅不拘部曲,各精择三两人,必实言其或智、或勇,或知其有某材可用,或举其任某事可取,悉以名闻。分命文武禁近之臣,更迭接见,与之谈论兵家之务;然后赐对便殿,略其言语仪矩之失,取其材力谋略,审其可用,试之以事。立功则举者同赏,败事则罚亦如之。”诏从之。 是月,太白屡昼见。 冬,十月,乙亥,以陈俊卿为吏部尚书。俊卿言:“臣典选事,但当谨守三尺,检柅吏奸。至于愚暗,见或未到,亦望圣慈宣谕,时时训敕。君臣之分虽严,而上下之情不可不通。”帝曰:“卿言是也。朕或有过,卿亦宜尽言。”俊卿曰:“古惟唐太宗能导人使谏,所以致贞观之治。”帝曰:“每读太宗事,未尝不慕之。若德宗之忌克不乐人言,未尝不鄙之。”时帝未能屏鞠戏,又将游猎白石。俊卿旋上疏力谏,至引汉桓、灵、唐穆、敬及司马相如之言为诫,帝喜曰:“备见忠谠,朕决意用卿矣。” 甲申,金朝享太庙。诏免雄、莫等州租。 知温州李孝韪,言本州大水之后乞修筑塘堤事,帝因言:“朕近览《神宗实录》,是时灾异甚多,何也?”魏杞对曰:“天出灾异谴告人君,正如父训饬;为人子者,不必问自己有过无过,但常恐惧修省而已。”帝曰:“卿之言甚善,若不恐惧修省,自取灭亡之道也。” 己丑,臣僚言:“役法科扰,有透漏禁物之责,有捕获出限之罚,有将迎担擎之差,有催科换代之责,有应付按检之用,有承判追呼之劳。凡此之类,皆法之所深惧,若蒙朝廷约束,无复如前科扰,天下幸甚。”诏令监司觉察。 壬辰,太白经天。 丁酉,金主如安肃州冬猎。 十一月,丙午,金主还都。 太师、致仕、和义郡王杨存中卒。 存中祖宗闵、父震及母张,皆死难。存中既显,请于朝,宗闵谥忠介,震谥忠毅,赐庙曰显忠。祖母刘流落蜀、陇,存中日夜祷祠访问,间关数千里,卒奉以归。存中又以家祭器为请,许祭五世。御军宽而有纪,须髯如戟而善逢迎。宿卫出入四十年,最寡过。帝以为上皇旧臣,尤礼异之,常呼郡王而不名,追封和王,谥武恭。 癸丑,金主谓宰臣曰:“朝官当慎选其人,庶可激励其馀者。若不当,则生觊觎之心。卿等知其优劣,当举实才用之。” 丁巳,殿中侍御史单时言:“伏睹制旨,监司于所部保明郡守,郡守于所属保明知县,县令治状显著,令中书、门下省籍记,取旨甄擢。然人之才术,各有分量,吏之治迹,未易稽考。愿训敕监司、郡守,列其所举之人治状之目,详著于荐书。然后大明赏罚,举得其实则受上赏,举失其实则置重宪,庶几选举之法复矣。”从之。 庚申,太白经天。 甲子,幸候潮门外大教场,次幸白石教场。 丁卯,金参知政事石琚以母忧罢。 戊辰,筑郢州城。 是月,诏汰冗兵,从步军帅陈敏言也。 起居舍人洪迈言:“臣幸得以文字薄伎,待罪属车间,每侍清闲之燕,获闻玉音,凡所擿谕,莫非中的,徽言善道,可为世法。退而执笔,欲行编次,而考诸起居注,皆据诸处关报,始加修纂,虽有日历、时政记,亦莫得书,使洋洋圣谟,无所传信。伏睹今月五日给事中王?严进讲《春秋》莒人伐杞,言周室中微,诸侯以强凌弱,擅相攻讨,殊失先王征伐之意,上曰:‘《春秋》无义战。’周执羔进读《三朝宝训》,论文章之弊,上又曰:“文章以理为主。”陈岩叟等奏刑部事,上曰:‘宽则容奸,急则人无所措手足。’此数端,皆承学之臣,日夜探讨,累数百语所不能尽,而陛下蔽以一言,至明至当。然记言动之臣,弗能宣究。恐非所以命侍立本意。望令讲读官,自今各以日得圣语关送修注官,仍请因今所御殿,名曰《祥曦记注》。庶几百世之下,咸仰圣学,以迹聪明文思之懿。”从之。 十二月,甲戌,金诏:“有司每月朔望及上七日毋奏刑名。” 己卯,以资政殿学士叶容知枢密院事。 辛巳,诏:“免进《钦宗日历》,送国史院修纂《实录》。 甲申,以叶容为尚书左仆射,魏杞为右仆射,并平章事;蒋芾参知政事,陈俊卿同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 容首荐汪应辰、王十朋、林光朝等可备执政、侍从、台谏,帝嘉纳之。又言自古明君用人,使贤,使愚,使奸,使贪,惟去太甚,帝曰:“固然。虞有禹、皋,亦有共、欢,周有旦、奭,亦有管、蔡,在用不用。”容曰:“诚如圣谕。但今日在朝虽未见共、欢,然亦有窃弄威福者,臣不敢隐。”帝问为谁,以龙大渊对。时大渊与曾觌怙恩窃柄,俊卿奉命与大渊同馆伴北使,公见外不交一语,大渊等纳谒亦不接。 庚寅,左司谏陈良祐言:“今言利者多要生财,乃所以病民,国用愈见不足。愿取见一岁赋入之数,其取于民者已过,则从而蠲免之,以宽民力;取见所养官吏与兵之数,其可省者从而省之;常令财用十分,以七分养兵与官吏,三分以备非常,如此则上下兼足。帝曰:“朕常有志放免和买及折帛等钱以宽民力,但于今未暇。”良祐曰:“旧来本无此钱,皆是军兴时科取,讲和之后,依旧不除。今取于民者竭矣,若制节国用,令出入有度,稍有蓄储,即可行陛下之志矣。”帝曰:“因卿之言,当定经制。” 辛卯,诏曰:“朕惟理国之要,裕财为重。夫百姓既足,君孰与不足!量入为出,可不念哉!自今宰相可带兼制国用使,参政可同知国用事,庶几上下同德,永底阜康。” 丙申,以江东兵马钤辖王忭为带御器械。 金以平章政事赫舍哩良弼为尚书右丞相,赫舍哩志宁为枢密使。 丁酉,起居舍人洪迈言:“天下万务,出命于中书,审于门下,行于尚书,所以敬重政令,期于至当而已,初无文武二柄、东西二府之别也。今三省所行,事无巨细,必先经中书画黄,宰执书押,当制舍人书行,然后过门下,而给事中书读;如给舍有所建明,则封黄具奏,以听上旨。惟枢密院既得旨,既画黄过门下,而中书不预,则封缴之职,微有所偏。况今日宰相、枢臣,两下兼领,因而厘正,不为有嫌。请诏枢密院,自今以往,凡已被旨文书,门下依三省式画黄、书读,以示钦重出命之意。”诏从之。然枢院机速事,则不由中书,直关门下省,谓之“密白”,时不能改。 ◎宋纪一百四十 ∷起强圉大渊献正月,尽著雍困敦十二月,凡二年。 ○孝宗绍统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圣成孝皇帝 乾道三年金大定七年 春,正月,甲辰,诏:“廷尉大理官,毋以狱情白宰执,探刺旨意为重轻。” 庚戌,置三省户房国用司。初以国用匮乏,罢江州屯驻军马,至是复留之。 壬子,金主服衮冕,御大安殿,受尊号册宝礼,大赦。 癸丑,何逢原除金部郎官。帝曰:“儒者不肯留意金穀,可谕何逢原令留意职事。” 庚申,金以元帅左监军图克坦喀齐喀为枢密副使。 度支郎唐瑑言:“自绍兴三十一年印造会子,止乾道二年七月,共印造二千八百馀万道;至乾道三年正月六日以前措置收换外,尚有八百馀万贯在民间未收。缘诸路纲运,依近降指挥并要十分见钱,州县不许民户输纳会子,致在外会子壅滞不行,商贾低价收买,辐凑四集,所以六务支取,拥并喧哄。今请给降度牒及诸州助教帖各五千道付榷货务,召人依见立价例,全以会子进纳,庶几少息拥并之弊,而会子在民间,亦不过数月便可收尽。”诏先次给降度牒并助教帖各五百道,候出卖将尽,接续给降。 癸亥,中书、门下省言:“昨来支降交子付两淮行吏,缘所降数目过多及铜钱并会子不许过江,因致民旅未便。今措置铜钱、会子,依旧任便行使,应官司见在未支交子,令差人管押赴左藏库交纳。” 二月,壬申,谕曰:“自后宫禁内人并百官、将校、军兵、诸司人,每月初五日,国用房开具前月支过以上五项请给,数目,并非泛支用,造册进呈。外路军马,可降式样付诸路总领,逐月开具。著为令。” 帝谓辅臣曰:“蒋芾理会财用,已见根源。”初,蒋芾因谢新除,留身奏云:“方今费财最甚者,无如养兵。近见陈敏拣汰二千人,戚方拣汰四千人。夫汰兵固良法,然今日之兵,多是有官人,与之外任,依旧请券钱,又添供给,虽减之于内,添之于外,亦未见其益。既减六千人,必又招六千人填格,则是添六千人耗蠹财用矣。契勘在内诸军,每月逃亡事故,常不下四百人。若权住招,一年半内,可省三百八十万贯。俟财用稍足,可逐旋招收强壮,训练而用之,不惟省费,又可兵精。”因奏绍兴以来初分五军并内外诸军分合添减之数。帝以为然,故有此谕。 知閤门事龙大渊,权知閤门曾觌,窃弄事权,屡致人言,帝不省。一日,起居舍人洪迈过陈俊卿曰:“闻郑闻将除右史,迈当迁西掖,信乎?”俊卿曰:“何自得之?”迈以大渊、觌告。俊卿即以语叶容、魏杞,而己独奏之,且以迈语质于帝前曰:“臣不知此等除目,两人实预闻乎?抑密揣圣意而播之于外,以窃弄威福也?”帝曰:“朕何尝谋及此辈!必窃听而得之。卿言甚忠,当为卿斥逐。”癸酉,出大渊为江东总管,觌为淮西副总管,中外快之。甲戌,大渊改浙东,觌改福建。 乙亥,架阁卫博,论用人宜录所长,弃所短,帝曰:“用人不当求备,知礼者不必知乐,知乐者不必知刑。若得其人,不当数易,宜久任以责成功。” 罢成都、潼川路转运司轮年铨试,以其事付制置司。 辛巳,以端明端学士虞允文知枢密院事。 壬午,起居舍人洪迈言:“两省每日行遣录黄文书,盈于几阁,多有常程细故,不足以烦朝廷专出命者。使中书之务不澄,无甚于此。”帝曰:“朕尝见《通鉴》载唐太宗谓宰相听受辞讼,萦于簿书,日不暇给,因敕尚书细务属左右丞。朕见欲理会。” 又谕叶容曰:“可进武臣荐举兵将官册,朕欲用知其人。”容曰:“宜于无事时询访,以备缓急。”陈俊卿曰:“陛下曾记王存否?其人似尚可用。”帝曰:“朕识之,粗暴之人,老矣,智力皆无所用也。” 乙酉,以《武经龟鉴》、《孙子》赐镇江都统戚方,建康都统刘源,仍令选择兵官,各赐一本。 金尚书右丞苏保衡以疾求退,金主不许,遣敬嗣晖传诏曰:“卿以忠直,擢居执政,齿发未衰,遽以小疾求退!善加摄养,俟病间视事。”庚寅,保衡卒。金主将放鹰近郊,闻之,乃还,辍朝,赙赠,命有司致祭。时已起复参知政事石琚,丙申,以琚为尚书右丞。 戊戌,谏议陈天麟言:“近探北人聚粮增戍,宜择将帅,预讲御备之策。”帝曰:“此今日急务。昨王琪请筑扬州城,卿等见文字否?”魏杞言:“淮东之备,宜先措置清河、楚州、高邮,庶可遏敌粮道。”帝曰:“若守定高邮,不放过粮船,则敌不能留淮上,自当引去。” 三月,庚子,宰臣叶容请抽回江州兵马,帝曰:“此岂得已!近来招兵练兵皆易,惟养兵最难。它时财赋有馀,自可增招。”容又言:“陈敏知地理,且有志立功。”帝曰:“陈敏守高邮甚善,别选步帅,亦难得人。” 丁巳,诏:“四川宣抚司创招千人,置司所在屯驻。” 壬戌,秀王夫人张氏薨,帝所生母也。 夏,四月,戊辰朔,日有食之。 癸酉,为秀王夫人成服于后苑。 丙子,宣殿前司选锋等军五百八十二人,车二十四两。入内教场。右军统制张平入对,帝曰:“兵谋务要决胜,不得轻发。有功者虽仇与赏,有罪者虽亲与罚。” 丁丑,并利州东、西为一路,以吴璘为安抚使兼四川宣抚使,兼知兴元府,璘寻薨。初,璘病,呼幕客草遗表,命直书其事曰:“愿陛下无充四川,无轻出兵。”不及家事。人称其忠。璘为人,刚毅靖深,喜大节,略苛细,读史传,晓大义。其御军,恩威兼济,士卒乐为之用;每出师,指麾诸将,风采凛然,无敢犯令者,故所向多捷。自吴玠死,璘为大将,守蜀捍敌,馀二十年,隐然为方面之重,威名亚于玠。其选诸将多以功;有告以荐材者,璘曰:“兵官非尝试,难知其才。今以小善进之,则侥幸者获志,而边人宿将之心怠矣。”故所用后多知名。 壬辰,金御史大夫李石,拜司徒兼太子太师,御史大夫如故,赐第一区。 五月,丙午,金大兴狱空,诏赐钱三百贯为宴乐之用以劳之。 戊申,叶容言近日州官被论,有阴遣家属,纳短卷于台谏以相挟制者,陈俊卿曰:“近来此风颇盛,是使监司不敢按郡守,郡守不敢按县官。”帝曰:“此风诚不可长。” 庚申,命四川制置使汪应辰主管宣抚司事,移利州。 修扬州城。 辛酉,王炎言:“近来士大夫议论太拘畏。且如近诏王琪至淮上相度城壁,朝士皆纷然以为不宜。”帝曰:“儒生不论,真不达时变。昔徐庶言通世务者在乎俊杰,朕与卿等当守此议论,它不足恤。” 壬戌,大减三衙官属。 是月,赈泉州水灾。 安奉太宗、真宗《玉牒》及《三祖下仙源积庆图》、《哲宗宝训》。 六月,己巳,命汪应辰权节制利州路屯驻御前军马。 辛未,复分利州东、西路为二。 癸酉,帝曰:“朕欲依祖宗故事,先令有司具囚情款,前数日进入,朕亲阅之,可释者释之,可罪者罪之,庶不为虚文。今后并依祖宗典故。” 金主命地衣有龙文者罢之。 判度支赵不敌言:“将帅未必知兵,徒务声势,今日添使臣,明日招效用,但资冗堕,未见精雄。”帝曰:“此正中今日将帅膏肓。” 甲戌,以虞允文为资政殿大学士、四川宣抚使,代吴璘也。帝谓允文曰:“璘既卒,汪应辰恐不习事,无以易卿。凡事宜亲临,无效张浚迂阔。”旋复命以知枢密院事充四川宣抚使。帝亲书九事戒之。允文寻言:“房州义士、金州保胜军见管七千馀人,皆建炎、绍兴之初,自相结集,固守乡闾,最为忠义。而州县全不加恤,分占白直,又有都统司差役科扰。乞差皇甫倜为利州东路总管,金州驻答刂,令专一主管,于农隙往来教阅,或缓急有警,可责令分守诸关。”从之。 己丑,金遣使来取被俘人。诏:“实俘在民间者还之,军中人及叛亡者不预。” 辛卯,皇后夏氏崩,谥安恭。 秋,七月,己亥,立荐举改官格。 壬寅,以皇太子疾,减杂囚,释流以下。乙巳,皇太子愭薨,谥庄文。 戊申,金禁服用金线,其织卖者皆抵罪。 辛亥,臣僚言:“户部申请,诸路并限一季出卖官产,拘钱发纳。且以江东、西、二广论之,村疃之间,人户凋疏,弥望皆黄茅、白苇、膏腴之田,耕犹不遍,岂有馀力可买官产!今州县迫于期限,且冀有厚赏,不免监锢保长,抑勒田邻。乞宽以一年为限,戒约州县,不得抑勒。”从之。 癸丑,谏议大夫陈良祐言:“民间传边事,多是两岐,为备虽不得已,要不可招敌人之疑。”如近日修扬州城,众论以为无益。”帝曰:“为备如何无益?”良祐曰:“万一敌人冲突,兵不能守,则是为敌人筑也。今进二三万人过江,敌人探知,恐便成衅隙。”帝曰:“若临淮则不可,在内地亦何害?”良祐曰:“今日为备之要,无过选择将帅,收蓄钱粮,爱民养土。”帝曰:“然。” 甲寅,帝曰:“淮东备御事,此须责在陈敏。万一有警,恐推避误事,卿等宜熟与之谋。”魏杞言:“臣等昨与陈敏约,敏亦自任此事,朝廷但当稍应付之而已。” 闰七月,丙寅朔,帝谕曰:“朕欲江上诸军,各置副都统一员,食令兼领军事,岂惟储它日统帅,亦使主帅有顾忌,不敢专擅。” 戊辰,金进封越王永中为许王,郑王永功为随王,封永成为沈王。 甲戌,金命秘书监伊喇子敬经略北边。 戊寅,郭刚降镇江副都统。 帝曰:“郭刚之除,闻镇江军中甚喜。”叶容曰:“刚甚廉,军中素所推服。” 庚辰,帝谕叶容等曰:“朕常思祖宗创立法度以贻后人,惜后世子孙不能保守。”又曰:“创之甚难,坏之甚易。”蒋芾曰;“臣尝记元祐间,李常宁廷试策云:‘天下至大,宗庙、社稷至重,百年成之而不足,一日坏之而有馀。’”帝曰:“诚为名言。”芾曰:“所谓坏者,非一日遽能坏也。人主一念之间不以祖宗基业为意,则驯至败坏。故人主每自警戒,常恐一念之失。”帝曰:“朕非独自警戒而已,且忧后世子孙不能保守为可惜也。” 癸未,臣僚言:“闽中盐策之弊有五:官籴浩瀚而本钱积压不支,间或支俵而官吏克减,计会糜费,贫民下户皆不乐供官,而大半粜于私贩,一也。纲运之人,非巨室则官吏,载县官之舟,藉县官之重,影带私盐出粜,二也。州县斥卖,多置坊局,付之胥徒,其权称之减克,泥沙之杂和,官皆不之问,私价轻而官价重,官民大半食私盐,故官粜不行,三也。巡尉未尝警捕,但日具巡历,申于官长,月书所到,置于驿壁,私贩猾吏,莫之谁何,四也。今之邑敷卖官食盐与夫借盐本钱者,多是给虚券,约册到数日支给。甚至抛敷卖之数,付之耆保,摊及侨户,其见在盐,却封桩不得支出,谓之‘长生盐’;若人户不愿请盐,只纳敷数之半,以贴陪官,将官盐贮之别所以作后日之数,谓之‘还魂盐’;猾吏揽扑民户贴陪钱,请盐出卖,出息则与邑均分,谓之‘请钞盐’;五也,况闽中崇冈峻岭,浅滩恶濑,商旅兴贩,流转实难,故钞盐之法不可行也,宜讲究利害以革前弊。”从之。 癸巳,刘珙自湖南召还。首论:“独断虽英主之能事,然必合众智而质之以至公,然后有以合乎天理人心之正而事无不成。若弃佥谋,徇私见,而有独御区宇之心,则适以蔽其四达之明,而左右私昵之臣将有乘之以干天下之公议者矣。”又论羡馀之弊曰:“州县赋入有常,大郡仅足支遣,小郡往往匮乏。而近者四方尚有以羸馀献者,不过重折苗米或倍税商人,至有取新赋以积馀钱,捐积逋以与州郡。州郡无以自给,不过重取于民,此民之所未便一也。和籴之弊,湖南、江西为尤甚,朝廷常下蠲免之令,远方之民举手相贺,曾未数月,又复分抛。州县既乏缗钱,将何置场收籴?倘有已革纲运之弊,自可减和籴之数,此民之所未便二也。望诏止之。”帝嘉纳。寻以珙为翰林学士。 珙尝从容言于帝曰:“世儒多病汉高帝不悦学,轻儒生,臣窃以为高帝之聪明英传,其所不悦,特腐儒之俗学耳。诚使当世之士有以圣王之学告之,臣知其必将竦然敬信,而其功烈之所就,不止于是而已。盖天下之事无穷,而应事之纲在我,惟其移于耳目,动于意气,而私欲萌焉,则其纲必弛,而无以应夫事物之变。是以古之圣王无不学,而其学也必求多闻,必师古训,盖将以明理正心而立万事之纲,则虽事物之来,千变万化,而在我常整而不紊矣。惜乎当时学绝道丧,未有以是告高帝者。”帝亟称善。 镇江军帅戚方,刻剥役使,军士嗟怨,言者及之,陈俊卿言外议内臣中有主方者,帝曰:“朕亦闻之。方罪固不可贷,亦当并治左右素主方者以警其馀。”即诏罢方。八月,丁酉,以内侍陈瑶、李宗回付大理,究其贿状。瑶决配循州;宗回除名,编管筠州;方安置潭州。于是诏戒兵将官交结内侍,公行苞苴,自今有违戾,必罚无赦。 帝又谕辅臣以“建康刘源亦尝有赂于近习,方思有以易之。今且欲遣王抃至彼检察奸弊,留数月而后归,庶新帅之来,不至循习。”俊卿又言:“今但遴选主帅,则宿弊当自革矣。”帝曰:“政患未得其人耳。”俊卿曰:“苟未得人,更得精择。既已委之,则当信任。未得其人,已先疑之,似非朝廷所以待将帅之体。且军中财赋,所以激劝将士,但主帅不以自私,则其它当一听之。今检柅苛细,动有拘碍,则谁复敢出意绳墨之外,为国家立大事乎!况朝廷所以待将帅者如此,使有气节者为之,心必不服;其势必将复得奸猾之徒,则其巧思百出,弊随日滋,又安得而尽革耶!今不虑此,而欲独任一介单车之使以察之,政使得人,犹失任而无益,况不得人,则其弊又将不在将帅而在此人矣。”帝罢抃不遣。 癸丑,金尚书右丞相、监修国史赫舍哩良弼进《太宗实录》。 甲寅,叶容等以久雨求罢,不允。诏内外察狱,令大官早晚并进素膳。戊午,虑囚。 己未,金主如大房山。 壬戌,以知建康府史正志兼沿江水军制置使,自盐官至鄂州沿江南北及沿海十五州水军悉隶之。 金主致祭于睿陵。九月,乙丑朔,金主还官。 己巳,金右三部检法官韩赞,以捕蝗受赂除名。诏:“吏人但犯赃罪,虽会赦,非特旨不叙。” 丁丑,刘珙进读《三朝宝训》,至太宗谓《太祖实录》或云多漏落,当命官重修,因叹史官才难。苏易简曰:“大凡史官宜去爱憎。近者扈蒙修史,蒙为人怯懦,多疑忌,故其史传多有脱落。”帝曰:“善恶无遗,史臣之职。”珙曰:“史官以学识为先,文采次之。苟史官有学识,安得怯懦疑忌!”帝曰:“史官要识、要学、要才,三者兼之。” 庚辰,金地震。 乙酉,金主出猎;庚寅,次保州,诏修起居注王天祺察访所过州县官。 臣僚言:“检视灾伤,官司未尝遵承,每差州县官到,随行征求,皆有定例。然后择村疃中近年瘠薄之田,先往视之,名曰‘应破’;又择今岁偶熟之处,再往视之,责以妄许,名曰‘伏熟’;重为民困。望诏守臣选差练晓清强官,公心考核,申饬监司,严行按举,所差官污廉、勤惰、公正、诬罔,悉以上闻。”从之。 是秋,以四川旱,赐制置司度牒四百,备赈济。 陈良翰言:“昨立住卖度牒,二十馀年,人民生聚,不为无益,辛巳春,边事既作,作度浸广,乃始放行。令下之初,往往争买。其价则五百千,其限则三个月,其数不过万道,未足以病民。今则减价作三百千,展限已二十馀次,总数计十万三千馀道,民甚病之。且唐人有言,十户不能养一僧,今放行者与旧所度者无虑三四十万,是三四百万户不得休息也。不知国之所利者能几何,而令三四百万户不得息肩?且又暗损户口,侵扰齐民,奚止千万,此其为害岂浅哉!” 申严献羡馀之禁,从刘珙奏也。 冬,十月,乙未朔,金主谓侍臣曰:“近闻朕所幸郡邑,曾宴寝堂宇,后皆避之。此甚无谓,可谕仍旧居止。” 壬寅,帝曰:“昨日有从官奏云,边事规举未定。”叶容曰:“臣等日夕讲究,且徐措置。”帝曰:“维扬筑城已毕,更得来年一冬无事,足可经略。”陈俊卿言:“淮上规摹,须久任守臣,迟责其效。其不职者,早宜易之。”帝然之。 戊戌,修真州城。 戊申,金主还都。 丁巳,金以孟浩参知政事。 金主谓宰臣曰:“近闻蠡州同知伊喇延寿在官污滥,问其出身,乃正隆时鹰房子。如鹰房、厨人之类,可典城牧民耶?自后如此局分,勿授临民职任。” 辛酉,金主敕有司于东宫凉楼前增建殿位,孟浩谏曰:“皇太子虽为储贰,宜示以俭德,不当与至尊宫室相侔。”乃罢之。 十一月,乙丑朔,金主谓宰臣曰:“闻县令多非其人,其令吏部考察善恶,明加黜陟。” 丙寅,郊,雷雨,望祭于斋宫。 时金使来贺会庆节,上寿在郊礼散斋之内,不当用乐。陈俊卿请令馆伴以礼谕之,而议者虑其生事,请权用乐者,俊卿言:“必不得已,则上寿之日设乐而宣旨罢之,及宴使客,然后复用。庶几事天之诚得展,而所以礼使人者亦不为失。”帝可其奏,且曰:“进御酒亦毋用乐,惟于使人乃用之。”议者不决,俊卿又言:“适奉诏旨,有以见圣学高明。然窃谓更当先令馆伴以初议喻使人,再三不从,乃用今诏,则于礼为尽,而彼亦无词,不可遽自失礼以徇之。”蒋芾犹守前说。俊卿曰:“彼初未尝必欲用乐,我乃望风希意而自欲用之,彼必笑我以敌国之臣而亏事天之礼,它时轻侮,何所不至!此尤不可不留圣虑。”帝嘉纳。 己巳,诏戒士大夫因循苟且、诞谩奔竞之弊。 癸酉,叶容、魏杞并罢,以郊祀雷灾故也。以陈俊卿参知政事,刘珙同知枢密院。 俊卿言于帝曰:“执政之臣,惟当为陛下进贤、退不肖,使百官各任其职。至于细务,宜归有司,庶几中书之务稍清,而臣等得以悉力于其当务之急。”帝许之,既而审察吏部所莅知县有老不任事者,俊卿判令吏部改注,吏白例当奏知,俊卿曰:“此岂足以劳圣听?”明日,取旨:“自今此等请勿以闻。” 丁丑,诏台谏、侍从、两省官指陈阙失。 帝顾辅臣议恢复,刘珙曰:“复仇雪耻,诚今日之先务;然非内修政事,有十年之功,臣恐未可轻动也。”廷臣或曰:“汉之高、光,皆起匹夫,不数年而取天下,安用十年!”珙曰:“高、光身起匹夫,以其身蹈不测之危而无所顾。陛下躬受宗社之寄,其轻重之际,岂两君比哉!臣窃以为自古中兴之君,陛下所当法者,惟周宣王。宣王之事见于《诗》者,始则侧身修行以格天心,中则任贤使能以修政事,而于其终能复文、武之境。则其积累之功至此,自有不能已者,非一旦率然侥幸之所为也。”帝深然之。 丁亥,金枢密副使图克坦喀齐喀罢,为东京留守,同判大宗正事完颜默音出为北京留守,殿前右卫将军富察通为肇州防御使。 十二月,丙申,增修六合城。 戊戌,金图克坦喀齐喀等朝辞。金主御便殿,赐喀齐喀及默音以衣带、佩刀,慰之曰:“卿等年老,以此职优佚,宜勉之。”亦赐富察通以金带,谕曰:“卿虽有才,然用心多诈。朕左右须忠实人,故命卿补外。赐金带者,答卿服劳之久也。”又顾左宣徽使敬嗣晖曰:“如卿不可谓无才,所欠者纯实耳!”又尝戒嗣晖曰:“人臣上欲要君之恩,下欲干民之誉,必两亏忠节。卿宜戒之。” 甲辰,金以北京留守完颜思敬为平章政事。 乙巳,置丰储仓,增印会子。 甲寅,诏:“诸路训练兵官,艺高身强为上,艺高身弱为中,馀皆为下;限一月置册申枢密院。” 是岁,定荐举改官人额,四川换改官以二十人为额。 金断死囚二十人。 乾道四年金大定八年 春,正月,乙丑,金主谓宰臣曰:“朕治天下,方与卿等共之,事有不可,即当面陈,以辅朕之不逮,慎无阿顺取容。卿等致位公相,正行道扬名之时,苟或偷安自便,虽为今日之幸,后世以为何如?” 戊辰,籍荆南义勇民兵。 先是前知荆南府王炎奏:“荆南七县主客佃户共四万有奇,丁口一十馀万。臣依旧籍,双丁以下及除官户并当差户人外,净得八千四百有奇,每岁于农隙只教阅一月。若比以赡养官军八千四百人,岁馀钱四十万贯,米一十一万石,绸绢布四万馀匹。今才岁费一万四千石,钱二万缗,获此一军之助,利害岂不较然易见!” 辛未,金主谓秘书监伊喇子敬等曰:“昔唐、虞之时,未有华饰,汉惟教文务为纯俭。朕于宫室惟恐过度,其或兴修,即损宫人岁费以充之,今亦不复营建矣。如宴饮之事,近惟太子生日及岁元饮酒,亦未尝至醉。至于佛法,尤所未信;梁武帝为同泰寺奴,辽道宗以民户赐寺僧,加以三公之官,其惑深矣。” 壬午,夺秦埚、秦堪郊祀恩荫。 壬辰,提举太平兴国宫叶容卒,谥正简。 容为人,清介有守,仕至宰相,居处不改其初。 二月,甲午朔,诏:“福建路建、剑、汀、邵武四州军,科卖官盐,骚扰民户,可将本路钞盐尽罢,转运司每岁合抱发钞盐钱二十二万贯并蠲免。却令本司于八州军增盐钱,并将桩留五分盐本钱抱认七万贯,充上供起发。今后州县不得更以卖钞盐为名,依前科敷骚扰。”初,臣僚极言盐法之弊。诏令前漕臣沈度、陈弥详察以闻,遂有是命。 未几,沈度入对,帝曰:“前日观卿所奏盐事,已尽蠲十五万缗以宽民力。”且曰:“朕意欲使天下尽蠲无名之赋,悉还祖宗之旧,未能如朕志耳。”又言:“四川有钞盐纲,有岁计盐纲。钞盐纲者,为抱纳钞盐钱窠名;岁计盐纲者,每斤除分隶增盐钱、盐本等钱外,其馀系州县所行市利钱,即以充纳上供银钱等用。今钞盐窠名已尽行除放,州县只是搬卖一色;岁计纲须今置场出卖,不得科抑于民。” 金制子为改嫁母服丧三年。 戊戌,置和州铸钱监。 己亥,以参知政事蒋芾为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兼制国用使。以观文殿大学士史浩为四川制置使,浩辞不行。 庚子,诏蒋芾常朝赞拜不名;芾辞,许之。 乙巳,赐王炎出身,签书枢密院事。 癸丑,五星皆见。 三月,癸亥朔,诏举制科。 己巳,以职官子补令史。 庚午,以敷文閤待制晁公武为四川安抚制置使。 夏,四月,丙午,金主诏曰:“马者,军旅所用;牛者,农耕之资。杀牛有禁,马亦何殊!其令禁之。” 己亥,置郢州转般仓。 癸卯,赈绵、汉等州饥。寻以饶、信及建宁府等州饥,遣司农寺丞马希言同提举常平官赈济。 戊申,金主击球常武殿,司天马贵中谏曰:“陛下为天下主,系社稷之重。又春秋高,围猎击球,宜悉置之。”金主曰:“朕以示习武耳。” 甲寅,蒋芾等上《钦宗实录》。 丙辰,礼部员外郎李焘上《续资治通鉴长编》,自建隆元年至治平四年,一百八卷。 戊午,诏:“贩牛过淮者,论如兴贩军需之罪。” 五月,壬戌朔,诏常平官岁按仓储。 时崇安县饥,值浦城盗发,人情震恐。朱熹请于府,贷粟六百斛,籍户口散给之,民赖以生。及冬,有年,民愿偿粟于官,知府王淮俾留里中而上其籍于官。社仓之法始此。 甲子,金主命户工两部,自今宫中之饰,勿用黄金。 乙丑,金主如凉陉。 甲申,谥赵鼎曰忠简。 夏国相任得敬专政,欲谋乱。是月,遣间使至四川宣抚司,约发兵攻西蕃。虞允文报以蜡书。 六月,甲午,诏:“诸路漕司,今后水旱须以实闻,州县隐蔽者,并置于法。” 辛亥,判度支赵不敌言:“方今一岁内外支用之数,大概五千五百万缗有奇。又以一岁所入计之,若使诸路供亿以时,别无蠲减拖欠,场务入纳无亏,则足以支一岁之用。然赋入之科名猥多,分隶于户部之五司,如僧道、免丁、常平、免役、坊场、酒课之类则左、右曹掌之,上供、折帛、经总、无额茶、盐、香、矾之类则金部掌之,度支则督月桩,仓部则专籴本。催理虽散于五司,悉经于度支。稽之古人量入为出之义,则度支一司,安可以不周知其所入之数哉!臣因置为都籍,会稽窠名,总为揭贴,事虽方行,簿书草具,而条目详备,固已粲然易考。望付之本曹,自兹为始,岁一易之,庶几有司得以久遵,不惟财赋易以稽考,抑使胥吏无所容奸。”从之。 丙辰,诏:“守臣罪状显著或职事不举,而按司不即按劾,却因它事发觉,三省具姓名取旨。守臣不按知县,亦知之。” 是月,金河决李固渡,水入曹州。 秋,七月,壬戌,以刘珙兼参知政事。 臣僚言:“临安府风俗,自十数年来,服饰乱常,习为边装,声音乱雅,好为北乐,臣窃伤悼!中原士民,延首企踵,欲复见中朝之制度者,三四十年,却不可得;而东南之民,乃反效于异方之习而不自知,甚可痛也!今都人静夜十百为群,吹鹧鸪,拨洋琴,使一人黑衣而舞,众人拍手和之,伤风败俗,不可不惩。”诏禁之。 诏:“诸路运司行下所属,各选清强官亲验灾伤,尽与捡放。或不实不尽,有亏公私,被差官并所差不当官司,并重作行遣。” 亲录系囚。先是诏以“疏决并为文具,令有司具祖宗典故,朕当亲阅”,至是后殿临轩决遣罪人。 右仆射蒋芾以母丧去位。陈俊卿兼知枢密院事,言于帝曰:“臣自叨执政之列,每见三省、密院被内降指挥,苟有愚见,必皆密奏,多蒙开纳,为之中止。然比及如此,已为后时,今以参预首员,奏行政令,欲乞自今内降恩泽,有未允公议者,容臣卷藏,不示同列,即时缴奏,或次日面纳。”帝曰:“卿能如此,朕复何忧!”俊卿每劝帝亲忠直,纳谏诤,抑侥幸,肃纪纲,讲明军政,宽恤民力。异时统兵官不见执政,俊卿日召三五人从容与语,察其材智所堪而密记之,以备选用。于是帝嘉俊卿之言,多所听从,政事复归中书矣。 甲子,金制:“盗群牧马者死,告者给钱三百贯。” 龙大渊既死,帝怜普觌,诏召之。刘珙谏曰:“此曹奴隶尔,厚赐之可也。引以自近,使得与闻政事,非所以增圣德,整朝纲也。”陈俊卿曰:“自陛下出此两人,中外无不称诵圣德。今欲召还,恐大失天下望。臣愿先罢去。”遂止不召。 戊辰,金主谓平章政事完颜思敬等曰:“朕思得贤士,寤寐不忘。自今朝臣出外,即令体访廉能之吏及草莱之士可以助治者,具姓名以闻。” 戊寅,赠王悦官。 悦知衢州,死之日,百姓巷哭,即为立祠于徐偃王庙。其丧出城,百姓号恸,声振原野。悦恺悌慈祥,视民如子。是春乏食,悦发廪劝分,使百姓不至失所。自五月阙雨,悦竭诚祈祷,早晚一粥,凡月馀。题壁间,有“乞为三日之霖,愿减十年之寿”之语,竟以是卒。诏赠直龙图阁,仍宣付史馆。 金主秋猎,己卯,次三叉口。金主谕点检司曰:“沿途禾稼甚佳,其扈从人稍有蹂践,则当汝罪。” 八月,乙巳,度支郎官刘师尹,论顷年因军须额外创添赋入,请渐次裁减以宽民力,帝曰:“朕未尝妄用一毫以为百姓病。”又论汉宣帝时,吏称其职,民安其业,帝曰:“宣中兴,只此数语。今吏不称职,所以民未受实惠。” 乙未,颁祈雨雪之法于诸路。 癸丑,知温州胡与可,以支常平钱五百贯并系省钱五百贯赈济被水人户自劾,帝曰:“国家积常平米,政为此也,可放罪。” 乙卯,金主还都。 是月,行《乾道历》。 初,以《统元》、《纪元历》与刘孝荣所献新历委官测验,互有疏密,遂令太史局参照新旧行用。寻以礼部侍郎程大昌言,新除历官互有异同,而新历比旧历则为稍密,遂诏太史局施行新历,以《乾道历》为名。 未几,礼部员外郎李焘言:“历久必差,自当改法。《统元历》行之既久,其与天文不合固宜。况历家皆以为虽名《统元》,其实《纪元》,若《纪元》又多历年所矣。历术精微,莫如《大衍》,《大衍》用于世亦不过三十四年,后学肤浅,其能行远乎!随时改历,此道诚不可废。抑尝闻历不差不改,不验不用。未差无以知其失,未验无以知其是,失然后改之,是然后用之,此刘珙要言至论也。旧历差失甚多,不容不改,而新历亦未有明效大验,但比旧稍密尔。厥初最蜜,后犹渐差;初已小差,后将若何?故改历不可不重也。谨按仁宗用《崇天历》,自天圣至皇祐,其四年十一月月食,历家言历不效,诏以唐人历及本朝四历参定。历家皆以《景福》为密,遂欲改历,而刘羲叟独谓,《崇天历》颁行逾三十年,方将施之无穷,兼所差无几,不可偶缘天变,轻议改移;又谓古圣人历象之意,止于敬授人时,虽则预考交会,不必吻合辰刻。辰刻或有迟速,未必独是历差。仁宗从羲叟言,诏复用《崇天历》。羲叟历学,为本朝第一,欧阳修、司马光辈皆遵承之。《崇天历》既复用又十三年,至治平三年始改用《明天历》。后三年,课熙宁三年七月月食不效,又诏复用《崇天历》。《崇天历》复用至熙宁八年,始更用《奉元历》。《奉元历》议,沈括实主之。明年正月月食,《奉元历》遽不效,诏问修历人姓名,括具奏辨,故历得不废。先儒盖谓括强解,不深许其知历也。然后知羲叟所称止于敬授人时,不必轻议改移者,不亦至言要论乎!请朝廷察二刘所陈及《崇天》、《明天》之兴废,申饬历官,加意精思,勿执今是旧非,能者熟复讨论,更造密度,使与天合,庶几善后之策也。”诏送太史局,仍诏求访精通历书之人。 九月,辛酉,金主谕右丞石琚、参知政事孟浩曰:“闻蔚州采地蕈,役夫数百千人。朕所用几何,而扰动如此?自今差役,凡称御前者,皆须禀奏。” 壬申,礼部员外郎李焘论科举等事,帝曰:“科举之文,不可用老、庄及佛语。若自修于山林何害!倘入科场,必坏政事。” 癸酉,金主谕宰臣曰:“卿等举用人才,凡己所知识,必使他人举奏,朕甚不喜。如其果贤,何必以亲疏为避忌也!” 以魏子平参知政事。 甲戌,户部郎官曾逮言:“任贤使能,周室中兴。于贤曰任,于能曰使,则贤能之任使固不同。今以刀笔之小才,奔走之俗吏,谓之使能,此不可不辨。”帝然之。 辛巳,金主谓御史大夫李石曰:“台宪固在分别邪正;然内外百司,岂谓无人!惟见卿等劾人之罪,不闻举善。自今宜令监察御史分路刺举善恶以闻。” 将军大磐访求良弓,而磐多自取护卫,洛索以告,金主命点检司鞫磐。磐妹为宫中宝林,磐属内侍言之宝林,宝林以闻。金主杖内侍百,出磐为陇州防御使。 癸未,权发遣衢州刘风入对,论朝廷不当颛以才取人,帝曰:“才有君子之才,有小人之才;小人而有才,虎而冀者也。人主之要,在于辨邪正。” 冬,十月,己丑朔,金以戒谕百官贪墨诏中外。 辛卯,前四川制置使汪应辰面对,读札子至畏天爱民,帝曰:“人心易怠,鲜克有终,当以为戒。”又曰:“朕日读《尚书》,于畏天之心尤切。”应辰曰:“尧、舜、禹、汤、文、武皆圣人,然《尚书》中君臣更相警戒。言语虽多,皆不出此。” 乙未,金命涿州刺史兼提点山陵,每以朔望致祭,朔则用素,望则用肉,仍以明年正月为始。又命图画功臣于太祖殿,其未立碑者立之。 金主谓宰臣曰:“海陵时修起居注,不任直臣,故所书多不实,可访求得实,详而书之。”孟浩曰:“良史直笔,君举必书,古帝王不自观史,意正在此。” 庚子,将芾起复左仆射,陈俊卿右仆射。芾旋辞,乞终丧,诏许之。 先是殿前指挥使王琪按视两淮城壁还,荐知州教授刘甄夫,帝命召之。俊卿与同列请其所自,帝曰:“王琪称其有才。”俊卿曰:“琪荐兵将官乃其职。教官有才,何预琪事?”帝曰:“卿等可召问之。”俊卿召琪责之,琪皇恐不知所对。会扬州奏:“昨琪传旨增筑州城,今已讫事。”俊卿请于帝,则初未尝有是命也。俊卿曰:“若尔,即琪为诈传圣旨,非小利害也。”退,至殿庐,召琪诘之。琪叩头汗下。俊卿亟奏曰:“王琪妄传圣旨,移檄边臣,增修城壁。此事系国家大利害,朝廷大纪纲,而陛下之大号令也。人主所恃者,纪纲、号令、赏罚耳。今琪所犯如此,此而不诛,则亦何所不为也!按律文‘诈为制书者绞。’惟陛下奋发英断,早赐处分。”于是削琪官而罢之。 先是禁中密旨直下诸军者,宰相多不与闻,有张方者,因事发觉,俊卿及与同列奏请:“自今百司承受御笔处分事宜,并须奏审,方得施行。”至是因琪事复以为言,帝悦而从之。事下两日,又收还前命,俊卿语同列曰:“反汗如此,必关牒至内诸司,有不乐者为之耳。”即奏曰:“三省、密院,所以行陛下诏命也,百官庶府,所以行朝廷号令也。诏命一出于陛下,号令必由于朝廷,所以谨出纳而杜奸欺也。祖宗成宪,著在令甲,比年以来,渐至隳紊。臣等昨以张方之事,辄有奏闻,及此逾月,又因王琪奸妄之故,陛下赫然震怒,然后降出,圣虑亦已审矣,圣断亦已明矣,中外传闻,莫不叹服。而昨日陛下谕臣等曰:‘禁中欲取一饮一食,必得申审,岂不留滞!”而又有此指挥。夫臣等所虑者,命令之大。如令三衙发兵,则密院不可不知;令户部取财,则三省不可不知耳,岂为此宫禁细微之事哉!况朝廷乃陛下之朝廷,臣等偶得备数其间,出内陛下之命令耳。凡事奏审,乃欲取决于陛下,臣等非敢欲专之也。况此特申严旧制,亦非创立新条,而已复收复,中外惶惑。且将因循观望,并旧法而废之,为后日无穷之害,则臣等之罪大矣。或恐小人因此疑似,阴以微言上激雷霆之怒,更望圣明体察。”翌日面奏,帝色甚温,顾谓俊卿曰:“朕岂以小人之言而疑卿等耶!” 先是刘珙进对语切,忤帝意,既退,御笔除珙端明殿学士、在外宫观。俊卿即藏去,密奏言:“前日奏札,臣实草定,珙与王炎略更一两字。以为有罪,则臣当先罢;若幸宽之,则珙之除命,臣未敢奉诏。”明日,复前申请,且曰:“陛下即位以来,容纳谏诤,体貌大臣,皆盛德事。今珙乃以小事忤旨,而获罪如此,臣恐自此大臣皆以阿谀顺指为持禄固位之计,非国之福也。”帝色悔。久之,又言:“珙正直有才略,肯任怨,臣所不及,愿且留之。”帝曰:“业已行之,不欲改也。”俊卿曰:“珙无罪而去,当与大藩以全进退之礼。”乃以珙为江西安抚使。俊卿退,又自劾草奏抵突,被命稽留之罪,帝手札留之。俊卿请益坚,帝不许。且曰:“卿虽百请,朕必不从。”帝于是有意相俊卿矣,不数日而有是命。 甲辰,大阅于茅滩,帝亲御甲胄,指授方略。 十二月,戊子朔,金遣武定军节度使伊喇按招谕准布。 先是诸司荐建宁布衣魏掞之,召赴行在,甲辰,入对,帝曰:“治道以何者为要?”掞之言治道以分臣下邪正为要。诏:“掞之议论可采,赐同进士出身,除太学录。”将释奠孔子祠,职当分献先贤之从祀者,掞之先事白宰相曰:“王安石父子,以邪说惑主听,溺人心,驯致祸乱,不应祀典。而河南程氏兄弟,倡明绝学以幸来今,其功为大。请言于帝,废安石父子勿祀,而追爵程氏兄弟使从食。”不听。又言太学之教,宜以德行为先;其次尤当使之通习世务以备效用。 掞之敢直言,每抗疏,尽言以谏,至三四,帝皆不见省,遂移书杜门,以书咨责宰相,语尤切,因以迎亲告归。行数日,罢为台州教授。掞之少有志于当世,晚而遇主,谓可以行其学。然其仕不能半岁而不合以归,寻以病卒。 先是福建诸司荐兴化军仙游林彖行义,召不至。诸司又荐彖行义,授迪功郎,添差本军教授。 甲戌,蠲广德军月桩钱。 湖广总司申江、鄂、荆、襄诸处军马岁约用凡百八万四千馀贯。 四川宣抚使虞允文奏:“兴、洋之间,绍兴初义士系籍者以七万计。今所籍兴元、洋州、大安军共二万三千人有奇,其金、房等州虽未申到,约亦可得三万人,则西师之势壮矣。岁可免六七百万之费,而获四五万人之用,其为利便甚明。” 有以四明银矿献者,帝命守臣询究,且将召冶工,即禁中锻之,陈俊卿曰:“陛下留神庶务,克勤小物,然不务帝王之大而屑屑乎有司之细,臣恐有识之士有以窥陛下也。况彼惧其言之不副,则其凿山愈深,役民愈众,而百姓将有受其害者。夫天地之产,其出无穷,若爱惜撙节,常如今日,则数年之后,自当沛然。但愿民安岁稔,国家所少者,岂财之谓哉!请直以其事付之明州,使收其赢馀以佐国用,则亦不至于扰民矣。” 西辽承天太后布沙堪,与都尔本弟博果济萨里通,出都尔本为东平王而杀之。都尔本之父额哩喇以兵问罪,杀布沙堪及博果济萨里,迎仁宗次子珠勒呼立之,改元天禧。 ◎宋纪一百四十一 ∷起屠维赤奋若正月,尽上章摄提格七月,凡一年有奇。 ○孝宗绍统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圣成孝皇帝 乾道五年金大定九年 春,正月,辛酉,金主与宣徽使敬嗣晖、秘书监伊喇子敬论古今事,因曰:“亡辽日屠食羊三百,岂能尽用,徒伤生耳!朕虽处至尊,每当食,辄思贫民饥馁,犹在己也。彼身为恶而口祈福,何益之有!如海陵以张仲轲为谏议大夫,何以得闻忠言!朕与大臣论议一事,非正不言,卿等不以正对,岂人臣之道哉!” 庚午,金诏:“诸州县和籴,毋得抑配百姓。” 甲戌,新知无为军徐子实陈屯田利害,帝以其言可采,遂除大理正,措置两淮屯田官。 是月,金命都水监梁肃往视决河。 河南统军使宗叙上言:“大河所以决溢者,以河道积於,不能受水故也。今曹、单虽被其害,而两州本以水利为主,所害农田无几。今欲河复故道,不惟大费工役,卒难成功;纵能塞之,佗日霖潦,亦将溃决,则山东河患,又非曹、单比也。况沿河数州之地,骤兴大役,人心动摇,恐宋人乘间构为边患。” 肃亦言:“新河水六分,旧河水四分。今若障塞新河,则二水复合为一,如遇猛涨,南决则害于南京,北决则山东、河北皆被其害,不若于李固南筑堤,使两河分流,以杀水势。”金主从之。 二月,乙未,命楚州兵马钤辖羊滋专一措置沿海盗贼。 先是海州人时旺,聚众数千来请命。旺寻为金人所获,其徒渡淮而南者甚众,故命滋弹压之。 戊戌,赠张浚太师,谥忠献。 庚子,金以中都等路水,免税;又以曹、单二州被水尤甚,给复一年。 壬寅,以给事中梁克家签书枢密院事。 甲辰,以王炎参知政事。 辛亥,中书舍人汪涓言:“中书舍人于制敕有误,许其论奏,而给事中又所以驳正中书违失,各尽所见,同归于是。近年以来,间有驳正,或中书舍人、给事中列衔同奏,是中书、门下混而为一,非神宗官制所以明职分,正纪纲,防阙失之意。”壬子,诏:“自今诏令未经两省书读者,毋辄行;给、舍驳正,毋连衔同奏。” 甲寅,金诏:“女直人与诸色人公事相关,止就女直理问。” 三月,丁巳朔,诏趣修庐、和二州城。 丁卯,金命御史中丞伊喇道廉问山东、河南。 尚书省议网捕走兽抵徒罪,石琚曰:“以禽兽之故而抵民以徒,是重禽兽而轻民命,恐非陛下意?”金主曰:“然。自今有犯,可杖而释之。” 辛未,金禁民间称言“销金”,条理内旧有者,改作“明金”字。 乙亥,召四川宣抚使虞允文还,陈俊卿荐其才堪将相故也;以王炎代为宣抚使,仍参知政事。 丙子,赐礼部进士郑侨等三百九十二人及第、出身。 辛巳,金以大名路诸明安、民户艰食,遣使发仓廪,减价粜之。 壬午,赐洛阳郭雍号冲晦处士,以湖北帅张孝祥荐其贤,召而不至也。 淮西副总管王公述讲对,帝曰:“到任应有事,与郭振同深议。淮旬义兵,可依时教阅,不可久劳,有妨种耕。如修城竣工,可同往逐州军按阅厢、禁军,或见淮旬有兴利事,即以闻。” 癸未,臣僚言:“国家置武学养士,皆月书、季考以作成之;而武臣登第,止许参选,入监当钱穀之任。铨部积压猥多,差遣艰得,后虽许通注沿边亲民巡尉,往往皆远恶去处,多不愿受。是故武臣及第之后,所用非所养,甚非朝廷教育作成之意。请将前后武举及第之人,其间有兵机练达,武艺绝伦,可为将佐者,许侍从荐举,即赐召对,量材擢用,或令注授屯驻诸军机幕干办,参赞军谋,庶几有以激劝。”诏令监司、帅臣、管军、侍从已上荐举。 夏,四月,己丑,金主谓宰臣曰:“朕观在位之臣,初入仕时,竞求声誉以取爵位,亦既显达,即徇默苟容,为自安计,朕甚不取。宜宣谕百官,使知朕意。” 辛卯,议者言:“楚州系极边重地,路当冲要。州东地名凫鱼沟,北接淮海,与山东沿海相对。宜将本州兵马钤辖羊滋移往其地,置廨舍警察奸盗。元管海船二百馀,集般运海州军粮、间探之类,甚为济用。其射阳湖通济地分阔远,阙官拘辖,宜创置使臣二员,专充管辖海船、讥察淮海盗贼,听羊滋使令。”从之。 壬辰,以梁克家兼参知政事。 癸巳,金遣使分诣河北西路、大名、河南、山东等路劝农。 庚戌,修襄阳府城。 辛亥,赈衢、婺、饶、信四州流民。 五月,癸亥,刑部侍郎汪大猷言:“国家立保正之法,愿兼耆长者听,故数十年来,承役之初,县道必抑使兼充。盖保正一乡之豪,官吏有须,可以仰给,故乐于并缘以为己利。凡有差募,互相对纠。请令诸路常平司相度,或别有所见可行者,限一月条具来上,本部参以见行条法,立为定制。”从之。 戊辰,金尚书奏越王永中、隋王永功二府有所兴造,发役夫,金主曰:“朕见宫中竹有枯瘁者,欲令更植,恐劳人而止。二王府各有引从人力,又奴婢甚多,何得更役百姓!尔等但以例为请,海陵横役无度,可尽为例耶?自今在都浮役,久为例者仍旧,馀并官给佣直,重者奏闻。” 诏:“后省官置言事籍,重详臣僚士庶言事,详择其可行者条上。” 是月,金牒取俘获人,王抃议尽遣时旺馀党;陈俊卿持不可,帝然之。 诏:“有司议狱以法,不得作情重奏裁。” 六月,金冀州张和等谋反,伏诛。 戊戌,帝御便殿。 初,帝御弧矢,以弦激致目眚,至是始愈。陈俊卿密疏曰:“陛下经月不御外朝,口语藉藉,由臣辅相无状,不能先事开陈,以致惊动圣躬,亏损盛德。臣闻自昔人主处富贵崇高之极,志得意满,道不足以制欲,同游畋、声色、车服、宫室,不能无所偏溺,而不得为全德之君。陛下忧勤恭俭,清净寡欲,凡前世英主所不得免者,一切屏绝,顾于骑射之末,犹有未能忘者。臣知陛下非有所乐乎此,盖神武之略,志图恢复,故俯而从事于此,以阅武备,激士气耳。陛下诚能任智谋之士以为腹心,仗武猛之材以为爪牙,明赏罚以鼓士气,恢信义以怀归附,则英声义烈,不出樽俎之间,而敌人固已逡巡震叠于千万里之远,尚何待区区驰射于百步之间哉!”又曰:“古之命大臣,使之朝夕纳诲以辅德,绳愆纠缪以格非,欲其正君之过于未形。唐太宗臂鹰将猎,见魏征而遽止;宪宗蓬莱之游,惮李绛而不行。臣人微望轻,无二子骨鲠强谏之节,致陛下过举彰闻于外。今诛将及身而后言,亦何补于既往之咎哉!”又曰:“弓矢之技,人所常习而易精,然犹不免今日之患;况球鞠之戏,本无益于用武,而激射之虞,衔橛之变,又有甚于弓矢者。间者陛下颇亦好之,臣屡献言,未蒙省录。今兹之失,盖天下之仁爱陛下,示以警惧,使因其小而戒其大也。陛下试以弦断之变思之,则向之盛气驰骋于奔踶击逐之间,无所蹉跌,盖亦幸矣,岂不为之寒心哉!太祖皇帝尝以坠马之故而罢猎,又以乘醉之误而戒饮,迁善改过,不俟旋踵,此子孙帝皇万世之大训也。臣愿陛下克己厉行,一以太祖为法,则盛德光辉,将日新于天下,而前日之过,何伤日月之明哉!” 右谏议大夫单时亦上疏谏,帝面谕曰:“卿言可谓爱朕。”前此时为侍御史,尝上封事言饮酒、击球二事,帝大喜之,诏辅臣曰:“击球,朕放下多时;饮酒,朕自当戒。” 金主以久旱,命宫中毋用扇。庚子,雨。 己酉,以虞允文为枢密使。 是月,赐孔璨官,宣圣四十九世孔也。 秋,七月,乙卯朔,金罢东北路采珠。 乙丑,以福建副总管曾觌为浙东总管。 觌垂满,陈俊卿恐其入,预请以浙东总管处之。虞允文亦言觌不可留。帝曰:“然。留则累朕。”遂是有命。 丙寅,宰执请以近日上书论边事者悉送编修官,择其可行者与可去者或可留存者,各以其类相从,置簿录上,以备佗日采择。 八月,甲申朔,日有食之。 己丑,以陈俊卿为尚书左仆射,虞允文为右仆射,并平章事兼枢密使、制国用使。俊卿以用人为己任,奖廉退,抑奔竞;允文亦以人才为急,尝籍为三等,号《材馆录》;故所用多得人。 乙未,中书、门下省言:“寺判、丞、簿学官、大理寺直、密院编修之类,谓之职事官,朝廷所以储用人才。比年以来,往往差下待阙数政,除授猥杂,贤否混淆,何以清流品?何以厚风俗?望特降指挥,令职事官须见阙方得除人,其已差人,却恐待次之久,无阙可授,请朝廷稍复诸州添差,厘正通判、签判、教授、属官等阙以处之。佗时职事官有阙,却从朝廷于曾差下人内选择召用。庶几内外之职稍均,朝廷纪纲稍正。”诏从之。 九月,甲寅朔,金罢皇太子月料,岁给钱五万贯。 金主谓台臣曰:“此闻朝官内有揽中宫物以规货利者,汝何不言?”皆对曰:“不知。”金主曰:“朕尚知之,汝有不知者乎?朕若举行,汝将安用!” 丁巳,中书、门下省勘会诸路监司近来多不巡按,官吏贪情,无所畏惮。间有出巡去处,又多容纵随行公吏等乞觅骚扰,理宜约束。诏:“诸路监司,今后分上下半年依条巡按,询访民间疾苦,纠察贪情不职官吏,仍具请实以闻。如敢依前容纵公吏等乞觅骚扰,当置重典。” 己未,新江东运副程大昌朝辞,帝谕曰:“近来监司多不巡历,朕期卿遍行诸州,察守令臧否,民情冤抑,悉以闻。” 壬戌,金主秋猎。 甲子,诏侍从、台谏集议钦宗配飨功臣。 丙寅,起居郎林机论诸郡守臣欲郡计办集,而不恤县之匮乏,以致横敛及民,帝曰:“甚不体朕宽恤之意。且如税赋太重,朕欲除减,但有所未及,当以次第为之。”机又曰:“诸处有羡馀之献,皆移东易西以求恩幸。”帝曰:“今之财赋,岂得有馀!今后若有献,朕当却之。” 壬申,诏:“三衙诸军应有违军律弊事,统兵官特与放罪,差主帅措置,日下尽行除勒。其军校有因教阅损坏军器,官为修补。军身务令饱,不得多敛钱米,却行减克。借差军兵战马,多破白直,诸处窠役回易,私占官兵,悉行拘收入队教阅,务须军政整肃。诸处送到官员月给并应副索客及诸般名色,掊敛、减克、陪填、赢落以为私用,并计赃论罪。私借人马,亦计庸科断。其违戾统制、统领、将、佐,从主帅按劾以闻,当重置典宪;主帅失于纠举,亦重作行遣。”先是枢密院奏:“国家抚养战士,全藉主兵官督责教阅,以备缓急。近来三衙诸军统兵官,循习私意,恣为不公,有害军政。”遂条具十一事,乞行惩革,故有是诏。 命淮西安抚司参议官许子中措置淮西山水砦招集归正人垦官田。 是月,复监司选本贯法。 是秋,令监司、帅臣臧否守令。 太常少卿林栗等言:“窃惟祀帝于郊,在国之南,就阳位也。国家举行典礼,岁中祀上帝者四:春祈、夏雩、秋享、冬报,其二在南郊圆坛,其二在城西惠照院望祭斋宫。盖缘在京日,孟夏大雩,别建雩坛于郊丘之左;季秋大享,有司摄事,就南郊斋宫端诚殿。今城西望祭斋宫,于就阳之义无所依据,欲望详酌,除三岁亲祠自有典故外,其有司摄事,岁中四祭,并即圆坛以遵旧制。”从之。 续礼部侍郎郑闻等言:“国初沿袭唐制,一岁四祭昊天上帝于郊丘,谓祈谷、大雩、享明堂、礼圜丘也。惟是明堂当从屋祭,元祐六年,从太常博士赵叡之请,有司摄事,乃就斋宫行礼,至元符元年,又寓于斋宫端诚殿。窃见今郊丘之偶有净明寺,请遇明堂亲飨,则遵依绍兴三十一年已行典礼;如常岁,有司摄事,则当依元祐臣僚所陈,权寓净明寺行礼,庶合明堂之义。”从之。 冬,十月,丁亥,金主还都。 戊子,赈温、台二州被水贫民。以守臣不上闻,各降官、落职放罢,监司各降一官。 庚子,臣僚言:“陛下临御之初,约束州县受纳苗米多收加耗,法禁严甚。而近年以来,所收增多,逮朝廷抛降和籴,却以出剩之数虚作籴到,所得价钱,尽资妄用。乞戒州县杜绝弊幸,庶宽民力。”从之。 辛丑,金以尚书右丞相赫舍哩良弼为左丞相,枢密使赫舍哩志宁为右丞相。 金诏:“宗庙之祭,以鹿代牛,著为令。” 丙午,金大享于太庙。 辛亥,金以平章政事完颜思敬为枢密使。 十一月,癸丑朔,复置淮东万弩手,名神劲军。 甲寅,守起居郎兼权中书舍人林机,论司马光有言君子以德胜才,小人以才胜德之辨,愿陛下察之。帝曰:“朕于此未尝不加察,但恐有所未尽。汉高祖名知人,谓陈平智有馀,难独任,周勃重厚可属大事,盖得此道。”丁巳,御书御制《用人论》,赐宰臣陈俊卿等。 己未,林机言:“本朝庆历三年,欧阳修建言:‘臣僚奏事退,令少留殿门,候修注官出,面录圣语。’至七年,王贽始请只令备录关报,遂为定制。是以仁宗皇帝之朝,道德教化之源,礼义刑政之具,载在国史,最为详悉,由史官得职也。近世以来,臣僚奏事,例以不得圣语为报。伏睹在京通用令,诸进对臣僚,有亲闻圣语,应记注者,限一日亲录,实封报门下、中书后省;事干机密,难于录报者,止具因依申知;又敕应记注事不报门下、中书后省者,以违制论。请降付两省检举前件条令,庶几得以大书特书,垂信万世。”诏检见行条法申行。 金以尚书左丞完颜守道为平章政事,右丞石琚为左丞,参知政事孟浩为右丞。 金主问宰臣曰:“古有居下位能忧国为民,直言无忌者,今何无之?”琚对曰:“是岂无之,但未得上达耳!”金主曰:“宜尽心采擢之。” 壬戌,金主冬猎。 以明州定海县水军为御前水军。 辛未,给事中兼侍读胡沂进对,论朝廷命令当谨之于造命之初,帝曰:“三代盛时如此。卿职当缴驳,事有当言,勿谓拂主上、拂宰相而不言。” 壬申,复成闵庆远军节度使、镇江诸军都统制。 丙子,金主还都。 十二月,丙戌,金赈临潢、泰州、山东东路、河北东路诸明安民。 金以东京留守图克坦喀齐喀为平章政事。喀齐喀奏睿宗收复陕西功数事,金主嘉纳,藏之秘府。 喀齐喀之从子子温,为安化军节度使,赃滥不法,御史大夫李石劾奏之。方石奏事,宰相下殿,立俟良久,既退,宰相或问石奏事何久,石正色曰:“正为天下奸污未尽除尔。”闻者悚然。 丁酉,复李显忠威武军节度使。 甲辰,秘书监兼史院编修李焘言:“臣见太平兴国三年,初修《太祖实录》,命李昉等同修而沈伦监修,五年成书。及咸平元年,真宗谓论所修事多漏略,乃诏钱若水等重加刊修,吕端及李沆监修,二年书成,视前录为稍详,而真宗犹谓未备。大中祥符九年,复诏赵安仁等同修,王旦监修,明年书成。《太宗实录》初修于至道,再修于大中祥符九年,《神宗实录》三次重修,《哲宗实录》亦两次重修。神宗、哲宗两朝所以屡修,则与太祖、太宗异,盖不独于事实有所漏略,而又辄以私意变乱是非,故绍兴初不得不为辨白也。其诬谤虽辨白,而漏略固在,然犹愈乎近所修《徽宗实录》,盖《徽宗实录》疏舛特甚。近诏修《四朝正史》,夫修《正史》当据《实录》,《实录》倘差误不可据,则史官无以准凭下笔。请用太祖、太宗故事,将《徽宗实录》重加刊修,并不别置私局,只委史院官取前所修《实录》仔细看详,是则存之,非则去之,阙则补之,误则改之。《实录》先具,《正史》便当趣成。”又言:“臣近进《续资治通鉴长编》,自建隆迄治平,自合依诏旨接续修进。乞许臣专意讨论徽宗一朝事迹纂述。《长编》既具,即可助成《正史》。” 乙巳,复置成都路广惠仓。 丙午,金制:“职官犯公罪,在京已承伏者,虽去官犹论。” 是日,张栻新除严州,入见,上言:“欲复中原之土,必先收中原百姓之心;欲得中原百姓之心,必先有以得吾境内百姓之心。求所以得吾境内百姓之心无佗,不尽其力,不伤其财而已。苟中愿之人,闻吾君爱惜百姓如此,又闻百姓安乐如此,则其归孰御!”帝曰:“诚当如此。况中原之人,本吾赤子,必襁负其子而至矣。”栻又言:“今日诞谩之风不可长,至如边事,须委忠实不欺之臣。不然,岂不误陛下倚任!”帝曰:“若诞谩,必至误国事。”栻又言:“先听其言,却考其实,此所谓敷奏以言,明试以功。”栻至郡,问民疾苦,首以丁盐绢钱太重为请,诏蠲其半。 降会子二十万贯付两淮漕司收换铜钱,两淮州郡并以铁钱及会子行使。 金司徒、御史大夫李石,司宪既久,年寝高,御史台奏事,有在制前断定乞依新条改断者,金主曰:“若在制前者,岂可改也!”金主御香閤,召中丞伊喇道谓之曰:“李石耄矣,汝等宜尽心。向所奏事甚不当,岂涉于私乎?”佗曰,又谓石曰:“卿近累奏皆常事,臣下善恶邪正,无语及之。卿年老矣,不能久居此。若能举一二善士,亦不负此职也。” 乾道六年金大定十年 春,正月,癸丑,雅州沙平蛮寇边,焚碉门砦,四川制置使晁公武调兵讨之,失利。 乙卯,修楚州城。 朝议欲戍清河口,左骁卫上将军陈敏言:“金兵每出清河,必遣人马先自上流潜渡。今宜修楚州城池,善楚州为南北襟喉,彼此必争之地。长淮二千馀里,河道通北方者五,清、汴、涡、颍、蔡是也;通南方以入江者,唯楚州运河耳。北人舟舰自五河而下,将谋渡江,非得楚州运河,无缘自达。昔周世宗自楚州北神堰凿老鹳河,通战舰以入大江,南唐遂失两淮之地。由此言之,楚州实为两淮司命,愿朝廷留意。”遂使敏城之,而移守焉。 礼部侍郎致仕黄中,年七十馀,帝思之,召赴阙。中言:“比年以来,言和者忘不共戴天之仇,固非久安之道;言战者复为无顾忌大言,又无必胜之策。必也暂与之和而亟为之备,内修政理而外观时变,而庶乎其可。”帝皆听纳。除兵部尚书兼侍读。 中知无不言,其大者则迎请饮庙梓宫,罢天申锡宴也。中前在礼部论止作乐事,中去逾年,卒用之。是年,又将锡宴,中奏申前说,且曰:“三纲、五常,圣人所以维持天下之要道,不可一日无。钦宗梓宫,远在沙漠,臣子未尝一言及之,独不锡宴一事仅存,如鲁告朔之饩羊尔。今又废之,则三纲、五常扫地而尽,陛下将何以责天下臣子之尽忠孝于君亲哉!” 中未满岁,即乞告老,且陈十要道之说以献曰:“用人而不自用者,治天下之要道也;以公议进退人才者,用人之要道也;察其正直纳忠、阿谀顺旨者,辨君子、小人之要道也;广开言路者,防壅之要道也;考核事实者,听言之要道也;量入为出者,理财之要道也;精选监司者,理郡邑之要道也;痛惩赃吏者,恤民之要道也;求文武之臣,面陈方略者,选将帅之要道也;稽考兵籍者,省财之要道也。” 甲子,诏:“真州六合县大火,统制官钱卓救扑不力,降三官。” 金命宫中元宵毋得张灯。 乙丑,增筑丰储仓。 甲戌,金以司徒、御史大夫李石为太尉、尚书令。诏曰:“太后弟惟卿一人,故令领尚书事。军国大事,议其可否,细事不烦卿也。”进封平原郡王。 丙子,建康都统制郭振言:“已降指挥,令振同淮西总领相度拣选屯田,堪披带人充入队带甲,不堪披带人且令依旧屯田,于所得子利内,约度支给养赡。契勘屯田官兵共约三千馀人,其每年所收物斛大段数少,若将不堪;披带官兵止于所得子利内支给养赡,委是不给。请将屯田诸庄内,除巢县界柘皋庄各召归正人耕作外,其和州界屯田并罢,将见占官兵拘收归军。”诏罢和州屯田。 二月,辛卯,四川宣抚使王炎遣人约沙平蛮归部,稍捐边税与之。 金安化军节度使图克坦子温,既以赃滥为李石所劾,甲午,伏诛;并诛其副使老君努。 戊申,金主谓近臣曰:“护卫以后皆是亲民之官,其令教以读书。” 曾觌除浙东总管月馀,帝复以墨诏进觌一官为观察使,中书舍人缴还,以为不因事除拜,必有人言,帝不听。陈俊卿曰:“不尔,亦须有名。”会汪大猷为贺金正旦使,俾觌副之。比还,进一官,而竟申浙东之命,且戒閤门吏趣觌朝辞,觌怏怏而去。 是月,诏均役限田,略曰:“朕深惟治不加进,夙夜兴怀,思有以正其本者。今欲均役法,严限田,抑游手,务农桑,凡是数者,卿等二三大臣,深思熟计,为朕任此而力行之。其交修一心,毋轻怀去留以负委托。” 三月,壬子朔,户部侍郎叶衡言:“三务场每岁所收入纳茶盐等钱,依指挥,比较如有增羡,方与理赏。或恐将别色应数,请立定岁额,行在八百万贯,建康一千二百万贯,镇江四百万贯。收趁及额,方得推赏。” 乙卯,省诸司吏员。 司马伋等贺生辰,至金。丙辰,金主命护卫中善射者与宋使宴射,伋等中五十,护卫才中其七。金主谓左右将军曰:“护卫十年,出为五品职官,每三日上直,役亦轻矣,岂徒令饱食安卧而已?弓矢未习,将焉用之?” 丁巳,起复王抃知閤门事,专一措置三卫拣选官兵。 戊午,金以河南统军使宗叙为参知政事。 乙丑,以晁公武、王炎不协,罢四川制置使归宣抚司。 庚午,金主谓宗叙曰:“卿昨为河南统军时,言黄河堤埽利害,甚合朕意。朕每念百姓差调,官吏互为奸弊,不早计料,临期星火率敛,所费倍蓰,为害非细。卿既参朝政,皆当革弊,择利行之。”又谕左丞石琚曰:“女真人径居达要,不知闾阎疾苦。卿等自丞、簿至是,民间何事不知,凡有利害,宜悉敷陈。” 戊寅,以知绍兴府史浩为检校少傅、保宁军节度使。 己卯,以新知成都府史正志为户部侍郎,江、浙、京、湖、淮、广、福建等路都大发运使,江州置司;寻降缗钱三百万贯,均输和籴之用。 夏,四月,辛巳朔,罢铸钱司,以其事归转运使。 以敷文阁直学士张震知成都府,充本路安抚使。 乙未,校书郎刘焞,奏蜀中毁钱以为铜,乃欲榷其铜以铸钱,帝问:“蜀中可出铜否?”焞曰:“蜀中铜山,但有名耳。祖宗时尝榷有铜额,不过三百馀斤。”帝曰:“所出只如此?”焞曰:“沈该作相,建议令榷铜山之时,王之望为转运使,风采震动一路,然竟不能,但科敷民间以应朝廷之令而已。”帝曰:“如此,可罢之。” 焞又论崇、观以后政事多不要其终,曰引法,曰钞法,曰方田,曰水利,曰官田,曰水运,曰开边,帝曰:“此皆崇、观创为之与?”焞曰:“崇、观以绍述为名,小人乘时献言,多取更张。”帝曰:“言者固迎合,听之亦未审。” 焞又言治平以来,君子、小人之消长,帝曰:“朕念治平以前,海内无事。自王安石变法,章惇、蔡卞继之,至靖康间,大臣尤庸缪,以至败乱。”焞曰:“君子消尽,小人虽退,不免用庸人。”帝曰:“朕以为戒,尝诵古语云:‘不察察以为明,不穆穆以为恭。’能不使小人迎合,斯可矣!” 戊戌,吏部尚书汪应辰罢。应辰正直多言,立朝务革弊政,多不喜之者,内侍尤侧目。先是应辰举李垕应制科,有旨召试。权中书舍人林机,言垕词业未经后省评奏,且独试非故事,陈俊卿言元祐中尝有独试,机盖为人所使耳。诏俊卿诘之,乃机与谏官施元之密议,以是沮应辰者,于是机、元之并罢。 时上皇方甃石池,以水银泛金凫鱼于上,帝过之,上皇指示曰:“水银正乏,此买之汪尚书家。”帝怒曰:“汪应辰力言朕建房廓与民争利,乃自贩水银耶!”会应辰三上疏论发运司,遂出知平江府。然水银实非买之应辰家也。 诏:“淮东万弩手,候秋成日,依淮西路一体教阅。” 时陈俊卿建议:“扬州、和州各屯三万人,预为守计,仍籍民家,三丁者取其一,以为义兵,授之弓弩,教以战阵,农隙之时,聚而教之。沿江诸郡亦用其法,要使大兵屯要害必争之地,待敌至而决战,所募民兵各守其城,相为掎角以壮声势。”又言于帝曰:“国家养兵甚费,募兵甚难,此策可守边面,可壮军势;而乐因循、惮改作之人,皆以扰民为词。夫天下之事,欲成其大,安能无小扰!但守臣得人,公心体国,自不至大忧矣。”帝意亦以为然,诏即行之。然竟为众论所持,俊卿寻亦去位,不能及其成也。” 五月,癸丑,臣僚奏:“每遇大礼,凡所须之物,动以千万计。有司但依例抛降近处州郡收买,州郡则责办于属邑,属邑则取之于平民,并不支还价直。又,辇运所费不资,交纳之际,老奸宿赃,邀阻乞取,人受其弊,无不怨嗟。臣谓三岁一举希阔之典,岂不能损数十万缗钱,选清强官于近便去处置场和买!或许客旅贩买,依时价交易,严立赏罚,绝去奸弊,变怨嗟为讴歌。如此,则人心悦而天意得,和气不召而自至矣。”从之。 己卯,金主如柳河川。 己未,陈俊卿、虞允文等上《神宗、哲宗、徽宗、饮宗四朝会要》、《太上皇玉牒》。 辛酉,校书郎萧国梁,论汉武帝承富庶之后而有虚耗之弊,盖用之者多,不止为征伐也。帝曰:“不独武帝为然,自古人君当艰难之运,未有不节俭;当承平之后,未有不奢侈。朕佗无所为,止得节俭。”又论盐铁、商车、缗钱等事皆取民无艺。帝曰:“正不必如此。”又论今日坑冶不必搜,茶盐不必多为之法,帝曰:“祖宗茶法已尽善,诚不必更变。” 甲子,前知广州龚茂良进对,帝曰:“广南在祖宗朝,多以重臣分镇,后来士夫乃以入南为惮。南方农事,近来如何?”茂良言:“岭外土旷人稀,亦多不耕之田,盖缘顷岁湖寇侵扰广东,人户流移。今渐次复旧。”因论听纳之道,当以功效成否责言者,若未见功效而遽赏之,恐好言利害之人纷然竞进。帝曰:“‘敷纳以言,明试以功,车服以庸,’岂可未见效便赏言者?”茂良曰:“下言‘帝不时,敷同日奏罔功’,盖恐反此,复为预防之说以告舜耳。”帝曰:“然。” 庚午,户部言:“已奏指挥。自行在至建康府,沿路征税颇繁,可省者省之。今措置临安府自北郭税务至镇江府沿路一带税场内,地理接近收税繁并去处,合行省罢,庶几少宽商贾。”诏从之。 癸酉,新知泉州胡铨进对,读札子至“臣尝恭闻圣训,有及于唯礼不可以已之之说。如不欲平治天下则已,如欲平治天下,舍礼何以哉!”帝曰:“朕忆曾与卿言,礼之用甚大。”于是诏胡诠可与在京宫观兼侍讲。 甲戌,诏曰:“朕嗣承大业,所赖荐绅大夫,明宪度,总方略,率作兴事,以规恢远图。属者训告在位,申饬检押,使各崇尚名节,格守官常。而百执事之间,玩岁愒日,苟且之俗犹在,诞谩之习尚滋。便文自营以为智,模棱不决以为能,以拱默为忠纯,以缪悠为宽厚,隆虚名以相尚,务空谈以相高。见趋事赴功之人,则舞笔奋辞以阻之;遇矫情沽誉之士,则合纵缔交以附之。甚者责之事则身媮,激之言则气索,曾微特立独行之操,安得仗节死义之风!岂廉耻道丧之日久,而浸渍所入者深欤,抑告戒恳恻,未能孚于众也?继自今,其洒心易虑,激昂砥砺,毋蹈故常,朕则尔嘉。或不从朕言,罚及尔身,弗可悔。” 乙亥,臣僚言:“保正之役为良民之害,愿行耆老之法,募民之有产者为之,罢去保正之役。”台谏、户部看详,言:“检会元丰八年十月指挥,耆、户长、壮丁之役皆募充,其保正、甲承帖人并罢。请下两淮路,权依此给直募耆、户老、壮丁。”从之。 戊寅,诏:“旧设两省言路之臣,所以指陈政令得失,给、舍则正于未然之前,台谏则救于已然之后,故天下事无不理。今任是官者,往往以封驳章疏太频,惮于论列。今后给、舍、台谏,凡封驳章疏之外,虽事之至微,少有未当,随时详具奏闻,务正天下之事。” 左仆射陈俊卿罢。 虞允文之始相也,建议遣使金国,以陵寝为请,俊卿面奏以为未可,复手疏言之,允文至是复申前议。一日,帝以手札谕俊卿曰:“朕痛念祖宗陵寝沦于荆棘者四十馀年,今欲遣使往请,卿意以为如何?”俊卿曰:“陛下痛念陵寝,思复故疆,臣虽疲弩,岂不知激昂愤切,仰赞圣谟,庶雪国耻?然性质顽滞,于国家大事,每欲计其万全,不敢轻为尝试之举。是以前日留班面奏,欲俊一二年间,彼之疑心稍息,吾之事力稍充,乃可遣使。往返之间,又一二年,彼必怒而以兵临我,然后徐起而应之,以逸待劳,此古人所谓应兵,其胜十可六七。兹又仰承圣问,臣之所见,不过如此,不敢改词以迎合意指,不敢依违以规免罪戾,不敢侥幸以上误国事。”继即杜门上疏,以必去为请,三上,乃以观文殿大学士出知福州。陛辞,犹劝帝远佞、亲贤,修政事以复仇雠,泛使未可轻遣。其后遣使,竟不获其要领。 召辛弃疾入对延和殿。帝锐意恢复,弃疾因论南北形势及三国、晋、汉人才,持论劲正,不为迎合。作《九议》并《应问》三篇、《美芹十论》献于朝,言顺逆之理,消长之势,技之长短,地之要害甚备。以和议既定,不行。 夏主仁孝之嗣位也,国内多乱。任得敬,其外祖也,捍御有功,遂相夏国,专政二十馀年,阴蓄异志,诬杀宗亲大臣,仁孝不能制。得敬尝遣使至蜀,既而知宋不足恃。闰月,庚辰,胁仁孝上表于金,请分西南路及灵州啰庞岭地封得敬自为国。金主以问宰臣,尚书令李石等曰:“事系彼国,我何预焉!不如因而许之。”金主曰:“有国之主,岂肯无故分国!此必权臣逼夺,非夏主本意。况夏国称藩日久,一旦逼于贼臣,朕为四海主,宁容此耶!若彼不能自正,当以兵诛之,不可许也。”乃却其贡物。赐仁孝诏曰:“失业所传,自当固守,今兹请命,事颇乖常,未知措意之由来,续当遣使以询。”得敬惧。仁孝乃谋诛之。 壬午,诏广东转运判官刘凯特降两官,以凯尝奏曾造之最,至是造犯赃,凯以失举坐罪也。造前知潮州,以赃败,除名勒停,编管南雄州,仍籍没家财。又,前知横州皇甫谨,以侵盗官物入己,特贷命,刺配梧州。 戊子,以起居郎范成大为金国祈请使,求陵寝地及更定受书礼。 初,绍兴约和,礼文多可议者,而受书之仪特甚。凡金使者至,捧书升殿,北面立榻前跪进,帝降榻受书,以授内侍。及再和,仍循其例,帝颇悔之。至是虞允文议遣使,帝问谁可使者,允文荐李焘及成大。退,以语焘,焘曰:“今往,金必不从,不从必以死争之,是丞相杀焘也。”更召成大告之,成大即承命。临行,帝谓之曰:“卿气宇不群,朕亲加选择。闻官属皆惮行,有诸?”成大臣:“臣已立后,为不还计。”帝曰:“朕不发兵败盟,何至害卿!啮雪餐毡或有之。”成大请国书并载受书礼一节,弗许,遂行。 兵部尚书黄中从容言于帝曰:“陛下圣孝及此,天下幸甚。然今钦庙梓宫未返,朝廷置而不问,则有所未尽于人心,且敌人正以此而窥我矣。” 辛卯,吏部尚书陈良祐言:“遣使乃启衅之端,万一敌骑南侵,供输未有息期。将帅庸鄙,类乏远谋,孰可使者?臣未敢保其万全。且今之求地,欲得河南,曩岁尝归版图,不旋踵而失之。如其不许,徒费往来;若其许我,必邀重币。陛下度可以虚声下之乎?况止求陵寝,地在其中;曩亦议此,观其答书,几于相戏。若必须遣使,则请钦宗梓宫,差为有词。”诏以良祐妄兴议论,不忠不孝,贬筠州居住,寻改信州。 癸巳,以梁克家为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 己亥,臣僚言:“方今重征之弊,莫甚于沿江,如蕲之江口,池之雁汊,自昔号为大小法场,言其征取酷如杀人。比年不止两处,凡溯流而上,至于荆、峡、虚舟往来,谓之‘力胜’;舟中本无重资,谓之‘虚喝’;宜征百金,先抛千金之数,谓之‘花数’;骚扰不一。请行下沿江诸路监司,严行禁革,及刷沿江置场繁并处取旨废罢。”从之。 壬寅,诏:江东诸郡多被水,漕臣黄石不即躬亲按视,可降两官。” 癸卯,诏:“建康、太平被水县,今年身丁钱并与放免。” 甲辰,资政殿学士、提举洞霄宫辛次膺卒,谥简穆。次膺以礼自防,虽崎岖乱离,贫不自聊,而一介不妄受。立朝謇谔,仕宦五十五年,无丝毫挂吏议。为政贵清静,先德化,所至人称其不烦。 是月,置舒州铁钱监,从发遣使史正志之请也;每岁以五十五贯为额。 六月,丁卯,尚书吏部员外郎张栻言:“近日陛下治徐考叔请托之罪,并及徐申罢之,英断赫然。臣为诸臣言,陛下惩奸不私于近,有君如此,何忍负之!”帝曰:“朕意正欲群臣言事,如其不言,是负朕也!”又言:“谋国当先立一定之规,周密备具,按而行之,若农服田力穑,以底于成。”帝曰:“弈者举棋不定犹且不可,况谋国而无定规乎?” 癸酉,置蕲州蕲春监、黄州齐安监铸铁钱。 乙亥,赵廓权发遣江南东路兵马钤辖回,论治军务要严整,又论州兵须以正兵夹习,帝曰:“严整乃治军之要;州兵当兼正兵同赴功。” 张栻上疏曰:“臣窃谓陵寝隔绝,言之至痛。然今未能奉辞以讨之,又不能正名以绝之,乃欲卑词厚礼以求于彼,则于大义为已乖。而度之事势,我亦未有必胜之形。夫必胜之形,当在于蚤正素定之时,而不在于两陈决战之日。今但当下哀痛之诏,明复仇之义,修德立政,用贤养民,选将练兵,以内修外攘、进战退守之事通而为一。且必治其实而不为虚文,则必胜之形,隐然可见矣。” 先是栻见帝,帝曰:“卿知敌中事乎?”对曰:“不知也。”帝曰:“敌中饥馑连年,盗贼日起。”栻曰:“敌中之事,臣虽不知,然境中之事,则知之详矣。”帝曰:“何事?”栻曰:“比年诸道岁饥民贫,而国家兵弱财匮,小大之臣,又皆诞谩不足倚仗。正使彼实可图,臣惧我之未足以图彼也。”帝默然久之。 秋,七月,壬午,金主秋猎,放围场役夫。诏:“扈从粮食并从官给。纵畜牧蹂践禾稼者,杖之,仍偿其直。” 癸巳,诏鄂州建岳飞祠宇,以忠烈庙为额,从州人之请也。 甲午,臣僚言:“省官不如省事,古之格言也。国家循袭近世文弊之极,宜及中外正无事时,蚤计所以更革,省去繁文,渐就简质。望博访官司,凡有行遣迂回者,各令日下条具,蚤为更革。事既渐简,日多闲暇,则以图回万条,有馀裕矣。”从之。 丙午,权户部侍郎王佐言:“今之户部,即祖宗时三词之职,国之会计出纳,无所不统。比年朝廷创立南库,本以丰储蓄,备缓急,而不知者以为割户部经常之费为别库桩积之资,殊不知财之在南库,与户部一也。今欲将户部所入,根考括责,造成簿籍,勾稽驱磨,俾无渗漏。月终以实收支之数申奏,岁终会计其盈虚。或经常用度之馀,有趱积剩数,除量留一月约支外,尽以归之朝廷;或朝廷有非泛支用,亦合听户部开具申陈取拨。不惟事切一体,形迹不存,亦使有无相通,不误缓急。”诏专委王佐攒造簿籍,陆之望同措置。 ◎宋纪一百四十二 ∷起上章摄提格八月,尽重光单阏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孝宗绍统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圣成孝皇帝 乾道六年金大定十年 八月,己酉,权发遣衡州韩坚常,请广籴常平,帝曰:“若一州得二十万石常平米,虽有水旱,不足忧矣。”新福建转运副使沈枢言州郡水旱,请留转运司和籴米接续常平赈粜,帝曰:“即行之。” 庚戌,宰相虞允文请蚤建太子,帝曰:“朕久有此意,事亦素定;但恐储位既正,人心易骄,即自纵逸,不勤于学,浸有失德。朕所以未建者,更欲其谙练庶务,通知古今,庶无后悔耳。” 癸丑,复置详定一司敕令所。 戊午,新权知筠州葛祺论恢复大计,帝曰:“盛衰,理之必然。”又论东南之兵可用,帝曰:“会稽八千人破秦,在用之如何耳!”又论建康战船宜修葺添造,月具数目申奏,帝曰:“已令修葺矣。” 新权知饶州江璆进对,帝曰:“卿向来所陈盐利甚善。广南田可耕否?何不劝诱?鄱阳,近地大郡,卿宜加意治之如二广。”帝又曰:“鄱阳所出瘠薄,宜拊恤之。” 己未,金主至自柳河川。 丙寅,置閤门舍人十员。 臣僚言:“比年监司、郡守,近朝廷者固已极一时之选,而地远者未能悉称陛下讲求之意。今畿甸之民,州县一不得其情,则之台之省,以至挝鼓,必彻而后已。远方之民,县不见省,愬之州;州不见省,愬之监司;监司又不见省,则死且无告矣。望陛下除授远地监司、君守比近地为加审,委台谏访闻纠劾比近地为加严。”诏从之。 癸酉,太学正薛元鼎言周之名将南仲,为武成王同时之人,请改配食武成王,帝喜,以谓南仲之孙皇父,犹为宣王中兴之将,便可施行。又言太学释奠,轮差南班宗室陪位观礼,帝曰:“亦使之知。” 知宁国府姜诜札言:“今合于十月内措置修圩,济养圩户饥民,已委官相视,料度工役,得所坏圩岸,比之绍兴年内所费多减省,兼有合行开决除废者,见行相度。”诏:“其馀州军有圩岸损坏,守臣依此措置修整,仍具申尚书省。” 壬申,金遣参知政事宗叙北巡,宗叙寻请置沿边壕堑,左丞相赫舍哩良弼曰:“敌国若来伐,此岂可恃哉!”金主曰:“卿言是也。” 甲戌,右朝请大夫吕游问进对,论祖宗成法,帝曰:“言事者未必尽知利害,岂可便与更张!” 是月,虞允文上《乾道敕令格式》。 任得敬以谋篡伏诛。 金左丞相赫舍哩良弼,练达政,金主所咨询,尽诚开奏,多称旨。以母忧去位,九月,庚辰,起复。 壬辰,赐苏轼谥文忠。 壬寅,新权发遣衢州施元之进对,论用人责小过太详。帝曰:“今日之弊正在此。” 诏:“役法为下三等户之害,并以官民户通差。” 池州都统吴总朝辞,帝曰:“将帅难得人,故文臣中择卿为将帅,须先民事,后统军。” 是月,范成大自金还。 初,成大至金,密草奏,具言受书式并求陵寝地,怀之入。方进国书,成大忽奏曰:“两国既为叔侄,而受书礼未称,臣有疏。”搢笏出之。金主曰:“此岂献书处耶?”左右以笏摽起之。成大必欲书达,既而归馆。金太子欲杀成大,或劝止之。 其复书略云:“和约再成,界山河而如旧;缄意遽至,指巩、洛以为言。援昔时无用之文,渎今日既盟之好。既云废祀,欲申追远之怀;止可奉迁,即俟刻期之报。至若未归于旅柩,亦当并发于行涂。抑闻附请之词,欲废受书之礼,出于率易,要以必从,于尊卑之分何如?顾信誓之盟安在?事当审处,邦可孚休。”于是二事皆无成功。帝以成大为忠,有大用意。 冬,十月,戊申,权发遣兴元府王之奇奏:“归正官承信郎刘湛、右迪功郎刘师颜父子等,深念祖宗德泽,保护陵寝,不畏敌人凶暴,力阻盗伐,连年系狱,子死妇亡,而湛父子含笑受之。非天资忠义,何以至此!”诏:“承信郎刘湛,特转两官,刘师颜改右承务郎,升擢差遣,其亲党秦世辅,特转一官,升充正将。” 癸丑,湖南转运副使黄钧论士大夫风俗不振,帝曰:“君相不当言命,士大夫不当言风俗,士大夫,风俗之本也。” 甲寅,金主如霸州冬猎。 丙辰,知信州林机进对,因论:“昔曹彬下江南,太祖靳一节度使不予。近世为将者,未尝有戡难破敌之功,爵赏过厚,至于极人臣之位。愿陛下鉴是为驾驭之术,庶可责效于异日。”帝曰:“此实人主砺世之术也。” 丁巳,权知襄阳府司马倬,为其父故试兵部侍郎朴乞谥,赐谥忠洁。 甲子,礼部尚书刘章言:“臣闻李德林在隋开皇初,与修敕令,请于朝,谓欲有更张者,当以军法从事。夫法之弊也故修之,修之而未必皆当,与众共议之可也,乃欲胁之以军法,其亦不仁甚矣。陛下清明远览,命官取新旧法并前后敕旨缉而修之,越岁书成,乃以奏御。其间有未便入人情、未安于圣心者,莫不朱黄识之,稍或可疑,必加改定,然后颁行。欲播告中外,惟新书是遵。”帝曰:“朕已览之,亦异乎隋高祖之事矣。” 乙丑,金主谓大臣曰:“比因校猎,闻固安县令高昌裔不职,已令罢之。霸州司候成奉先,奉职谨恪,可进阶,除固安令。” 辛未,金主谓宰臣曰:“朕凡论事,有未能深究其利害者,卿等宜悉心论列,毋为面从而退有后言。” 癸酉,帝谕江西转运判官芮煇曰:“卿当先正大夫风俗,次则民间讼牒,早与裁决,漕运又其次也。” 甲戌,起居舍人赵雄,请置局议恢复,诏以雄为中书舍人。 知乌程县余端礼言:“谋敌制胜之道,有声有实。敌弱者,先声后实以詟其气,敌强者,先实后声以俟其机。汉武乘匈奴之困,亲行边陲,威振朔方,而漠南无王庭者,詟其气而服之,所谓先声而后实也。越谋吴则不然。外讲盟好,内修武备,阳行成以种、蠡,阴结援于齐、晋,教习之士益众,而献遗之礼益密,用能一战而霸者,伺其机而图之,所谓先实而后声也。今日之事,异于汉而与越相若,愿阴设其备而密为之谋,观变察时,则机可投矣。古之投机者有四:有投隙之机,有捣虚之机,有乘乱之机,有承弊之机。因其内衅而击之,若匈奴困于三国之攻而汉宣出师,此投隙之机也。因其外患而伐之,若吴夫差牵于黄池之役而越兵入吴,此捣虚之机也。敌国不道,因其离而举之,若晋之降孙晧,此乘乱之机也。敌人势穷,蹑其后而蹙之,若汉高祖之追项羽,此乘弊之机也。机之未至,不可以先;机之已至,不可以后。以此备边,安若泰山;以此应敌,动如破竹;惟所欲为,无不如志。”帝曰:“卿可谓通事体矣。” 是月,复武臣提刑。 先是陈俊卿在相日,诏依祖宗旧制,复置武臣提刑,俊卿言此职自景德以来,废置不常,今用文臣一员,亦无阙事,员外增置,徒为烦扰,乃止。至是复置之。 造《会计录》,从都大发运使史正志之请也。 十一月,丁丑朔,诏淮南转运司严使人往来载钱过界之禁。 辛巳,金制:“盗太庙物者,与盗宫中物同论。” 壬午,合祀天地于圜丘,大赦。 乙酉,臣僚札言:“伏见效祀,阴雨连日,自致斋酌献景灵宫天霁,回銮太庙又雨。至夜漏四刻,星斗灿然,行朝飨之礼焉。明日,驾如青城亦晴。道旁观瞻甚盛,霏微冻雨还作。将祭之夜,驾幸大次更衣,数星现云表。及登坛乐作,四效云阴尚盛,独岁星中天,灵光下烛,礼成不雨。行礼之次,差官巡仗至城门,雨大霔,独泰坛无有。此皆圣上寅畏格于上天,天意昭答,宜宣付史馆。”许之。 张栻言:“陛下之心,即天心也。欲定未定,故上天之应乍阴乍晴。天人一体,众类无间,深切著明,有如此者。臣愿陛下毋以此为祥瑞,而于此存敬戒之心。试思夫次日御楼肆赦之际,日光皎然,四无纤翳,天其或者何不早撤云阴于行事之时,使圣怀坦然无复忧虑,而必示其疑以为悚功?然则丁宁爱陛下之意深矣。天意若曰:“今日君子、小人之消长,治乱之势有所未定,皆在陛下之心如何耳。若陛下之心严恭兢畏,常如奉祠之际,则君子、小人终可分,治道终可成,强敌终可灭,当如祀事终得成礼。惟陛下常存是心,实天下幸甚!” 己丑,国子录姚崇之言:“大将而下,有偏裨、准备将之属,岂无人才可膺主帅之任!请骤加拔擢,如古人拔卒为将。”帝曰:“苟得其人,不拘等级。” 权通判建康府许克昌,请命两省、侍从更宿禁中,赐以宴问从容以尽天下之事;帝首肯。于是诏许克昌与知州、军差遣。又请命郡守以治兵为殿最,武臣提刑按阅郡兵,帝然之,又论拣汰使臣及归正人,州郡拊之不至,帝曰:“卿典郡,正当如此。” 乙未,召浙东总管曾觌提举佑神观。时陈俊卿已去位,觌旋擢用,无复有阻其入者矣。 是月,遣赵雄等贺金主生辰,别函书请更受书之礼。略云:“比致祈恳,旋勤诲缄,欲重遣于轺车,恐复烦于馆舍。惟列圣久安之陵寝,既难一旦而骤迁,则靖康未返之衣冠,岂敢先期而独请!再披谅谕之旨,详及受书之仪。盖今叔侄之情亲,与昔尊卑之体异。敢因庆礼,荐布忱诚;尚冀允从,式符期望。” 十二月,戊申,大阅于白石。 戊午,太学录袁枢轮对,因论今日图恢复,当审察至计以图万全之举,帝然之。 庚申,礼部尚书刘章言:“当今邑县之任,出于苟县,为令者惟知以官钱为急,月解无欠,则守臣、监司必喜之,而民讼不理,皆置不问。”帝曰:“岂可取其办钱而不察其政!” 甲子,置江州广宁监,临江军丰馀监,抚州裕国监,铸铁钱。 丙寅,金主谓宰臣曰:“比体中不佳,有妨朝事。今观所奏事,皆依条格,殊无一利国之事。若一朝行一事,岁计有馀,则其利溥矣。朕居深宫,岂能悉知外事,卿等尤当注意。” 癸酉,诏:“史正志职志发运,奏课诞谩,广立虚名,徒扰州郡;责授团练副使,永州居住,其发运司罢之。” 是岁,两浙、江东、西、福建水旱。 高丽王晛弟冀阳公晧,废晛自立。 乾道七年金大定十一年 春,正月,丙子朔,加上太上皇帝尊号曰光尧寿圣宪天体道太上皇帝,太上皇后尊号曰寿圣明慈太上皇后。 丁丑,金封皇子永行为徐王,永蹈为滕王,永济为薛王。 壬午,金诏:“职官年七十以上致仕者,不拘官品,并给俸禄之半。” 癸未,帝谕辅臣曰:“前日奉上册宝,太上甚悦,翌日过宫侍宴,实帮家非常之庆。朕以敌仇未复,日不遑暇,如宫中台殿,皆太上时为之,朕未尝敢增益。太上到宫,徘徊周览,颇讶其不饰也。”辅臣言:“陛下不以万乘为乐而以中原为忧,早朝晏罢,焦劳如此,诚古帝王所不及也。”帝曰:“朕无佗嗜好,或得暇,惟书字为娱尔。”因顾内侍,取《题郭熙秋山平远诗》以赐虞允文。 先是允文复请建太子,帝曰:“朕既立太子,即令亲王出镇外藩,卿宜讨论前代典礼。”允文寻拟诏以进。 戊戌,金尚书省奏汾阳节度副使牛信昌生日受馈献,法当夺官,金主曰:“朝廷行事,苟不自正,何以正天下!尚书省、枢密院,生日节辰,馈献不少,此而不问;小官馈献,即加按劾,岂正天下之道!自今宰执、枢密馈献,亦宜罢去。” 己亥,帝作《敬天图》,谓辅臣曰:“《无逸》一篇,享国久长,皆本于寅畏。朕近日取《尚书》中所载天事,编为两图,朝夕观览,以自儆省。”虞允文言:“古人作《无逸图》,犹夸大其事。陛下尽图书中所载敬天事,又远过之。惟圣人尽躬行之实,敬畏不已,必有明效大验。”帝曰:“卿言诚然。” 泉州左翼军统制赵渥招到军兵一千人,不支军中物,帝曰:“渥当旌赏。”虞允文言:“且与一遥郡。”帝曰:“赏宜从重。设使职事有阙,罚亦不轻,可与遥郡团练使。” 庚子,臣僚言郎曹多阙员,帝曰:“昨召数人皆未至,可令寺、监丞兼权。曾有人言,近日自郡守为郎,间有不曾历职事官者,却似太骤。此言有理。”虞允文曰:“近来馆、学、寺、监,拘碍资格,迁除不行,故有自县便为郎者,是馆、学、寺、监反不如州县之捷也。”帝又曰:“此又失之外重矣。”梁克家曰:“元立资格,所以重郎选。历者一旦得之,郎选却轻矣。”帝曰:“然。今后除授,正不可令超躐。” 癸卯,进呈三衙旧司禁军人数,帝曰:“祖宗时,上四军分,止是支数百料钱。”梁克家言秘阁中有太神御札,禁军券钱至亲笔裁减一二百者,帝曰“虽一麻鞋之微,亦经区处。祖宗爱惜用度如此。”克家曰:“凡赐予尤不可轻。韩昭侯非靳一敝袴也,不以予无功之人。”帝曰:“予及无功,则人不知劝。”克家曰:“岂惟无功者不劝,有功者且解体矣。”帝顾虞允文曰:“昨遣内侍往江上,欲就令抚问,以卿言而止,正为此也。”允文曰:“郭子仪所得上赐甘蔗几条,柑子几颗,人主以此示恩意尔。今诸将受陛下厚恩,未有以报。”帝曰:“郭子仪有大功于唐,今诸将若有郭子仪功,赐予诚不可轻也。” 金主谓宰臣曰:“往岁清暑山西,近路禾稼甚广,殆无畜牧之地,因命五里外乃得耕垦。今闻民乃去之佗所,甚可矜悯,其令依旧耕种。事有类此,卿等宜即告朕。” 是月,复置铸钱司。 二月,癸丑,立恭王惇为皇太子。大赦。初,庄文太子卒,庆王恺以次当立,帝以恭王惇英武类己,越次立之,而进封恺为魏王,判宁国府。 帝谓辅臣曰:“古人以教子为重,其事备见于《文王世子》,须当多置僚属,博选忠良,使左右前后罔匪正人。不然,一薛居州,亦无益也。”问:“旧来官属几人?”虞允文等曰:“詹事二人,庶子、谕德兼讲读者二人。”帝曰:“宜增二员。谁可当此选者?”允文等举恭邸讲读官李彦颖、刘焞,帝曰:“焞有学问,彦颖有操履。卿等更选取数人。”及进呈,帝览之曰;“王十朋、陈良翰二人俱可。十朋旧为小学教授,性极疏快,但临事坚执耳。”允文曰:“宾僚无佗事,惟以文学议论为职,不嫌于坚执也。”帝曰:“十朋、良翰诚是忠蹇,可并除詹事。”帝又问:“焞兼侍读,彦颖却兼侍讲,何也?”允文等曰:“李彦颖既兼左谕德,以侍进无人,并令兼之。”帝曰:“侍讲可别选人。”乃命焞为司业兼侍读。 工部侍郎胡铨,亦请饬太子宾僚朝夕劝讲,帝曰:“三代长且久者,由辅导太子得人所致;末世国祚不永,皆由辅导不得其人。”铨前以除知泉州入对,遂留侍经筵。寻有忌铨敢言者,捃其细故,杂它朝士并言之,铨遂与礼部侍郎郑闻、枢密院检详文字李卫秘书丞潘慈明并罢。 尚书左司郎中兼侍讲张栻讲《诗·葛覃》,进说曰:“治生于敬畏,乱起于骄淫。使为国者每念稼穑之劳,而其后妃不忘织纴之事,则心之不存者寡矣。周之先后勤俭如此,而其后世犹有休蚕织而为厉阶者。兴亡之效,如此可见。”因推广其事,上陈祖宗自家刑国之懿,下斥今日兴利扰民之害。帝叹曰:“王安石谓人言不足恤,所以误国。”栻又言本朝治体以忠厚仁信为本,因及熙、丰、元符用事大臣,帝曰:“祖宗法度,乃是家法,熙、丰之后,不合改变耳。” 丁巳,帝谕宰执曰:“祖宗时,数召近臣为赏花钓鱼宴,朕亦欲暇日命卿等射弓饮宴。”虞允文等言:“陛下昭示恩意,得瞻近威颜,从容献纳,亦臣等幸也。”帝曰:“君臣不相亲,则情不通。早朝奏事,止顷刻间,岂暇详论治道,故欲与卿等从容耳。” 庚申,帝谕曰:“近世废弛之弊,宜且纠之以猛,它日风俗变易,却用宽政。譬之立表,倾则扶之,过则正之,使之适中而后已。”虞允文曰:“古人得众在宽,救宽以猛。天地之心,生生不穷,故阴极于剥则复。”帝曰:“天地若无肃杀,何以能发生!”梁克家曰:“杀之乃所以生之,天地之心归于仁而已。”帝曰:“然。” 壬戌,帝曰:“去秋水涝,朕甚以百姓之食为忧。今却无流移之人。”虞允文言:“监司、守臣,类能究心荒政,故米不翔贵。”帝曰:“亦赖支官中米斛。”梁克家曰:“数年来,常平桩积,极留圣意。不然,今日岂有米斛可以那拨!”帝曰:“如此理会,尚且不足。”允文等因言:“诸郡守臣若得人,遇岁水旱,宁致上勤圣虑!”帝曰:“当择其有显效者旌之。” 甲子,诏寺观毋免租税。 三月,己亥朔,赵雄至金,所请皆不许。雄辞还,金主遣人宣谕曰:“汝国既知巩、洛陵寝岁久难迁,而不请天水郡公之柩,于义安在?朕念天水郡公尝为宋帝,尚尔权葬,深可矜悯。汝国既不欲请,当为汝国葬之。”无一语及受书事。雄归,奏:“金主庸人耳,于陛下无能为役。中原遗黎,日望王师,必有箪食之迎。”帝甚悦。时金国大治,民安其业,而雄虚词相饰如此。 诏训习水军。 丙子,立恭王夫人李氏为皇太子妃。妃,庆远军节度使道之女也,相士皇甫坦言其当母天下,闻于太上皇,遂为恭王聘之,至是立为妃。妃性妒悍,尝诉太子左右于太上皇,太上皇意不怿,谓太上后曰:“是妇将种,吾为皇甫坦所误。” 己卯,以知閤门事张说签书枢密院事。 说妻,太上后女弟也,说攀援擢拜枢府。时起复刘珙同知枢密院事,珙力辞不拜。命下,朝论哗然,未有敢讼言攻之者,左司员外郎兼侍讲张栻上疏切谏,且诣朝堂责虞允文曰:“宦官执政,自京、黼始;近习执政,自相公始。”允文惭愤不堪。栻复奏曰:“文武诚不可偏。然今欲右武以均二柄,而所用乃得如此之人,非惟不足以服文吏之心,正恐反激武臣之怒。”帝虽感悟,尚未寝成命。时范成大当制,久不视草,忽请对,乃出词头纳榻前,帝色遽厉,成大徐曰:“臣有引喻,閤门官日日引班,乃郡典谒吏耳。执政大臣,倅贰比也。苟州郡骤拔客将使为通判,官属纵俯首,吏民观听谓何?”帝霁威,沈吟曰:“朕将思之。”明日,说罢为安远军节度使,提举万寿观。 说语人曰:“张左司平时不相乐,固也;范致能亦奚为见攻?”指所坐亭材植曰:“是皆致能所惠也。”后月馀,成大求去,帝曰:“卿言事甚当,朕方听言纳谏,乃欲去耶?”成大竟不安其位,以集贤修撰知静江。致能,成大字也。 辛巳,帝曰:“户部所借南库四百万缗,屡谕曾怀,不知何以拨还?”虞允文曰:“不过措准折帛尔。”梁克家言:“今左帑无两月之储。”帝曰:“户部有擘画否?”允文言:“其一给典帖,其二卖钞纸,众论未以为然。”帝曰:“此两事既病民,且伤国体,俱不可行。” 是日,金命有司葬钦宗于巩、洛之原,以一品礼。 戊戌,虞允文言:“胡铨蚤岁节甚高,今纵有小过,不宜遽去朝廷。”帝曰:“朕昨览台章,踌躇两日,意甚念之。但以四人同时论列,不欲令铨独留。”梁克家曰:“铨流落海上二十馀年,人所甚难。”帝曰:“铨固非它人比。”乃除宝文阁待制兼侍讲。铨求去益力,以敷文阁直学士与外祠。 庚子,徽猷阁待制、知处州胡沂言盗马者,帝曰:“治以罪。”虞允文因言帅臣有诱山寨人盗马,已而杀其人者,人情甚不安。梁克家曰:“邀功生事边臣,不可轻贷。且如知沅州孙叔杰,以兵攻徭人,致王再彤等聚众作过,惊扰边民,几成大患。前日放罢,行遣太轻。”帝曰:“可更降两官。” 是月,复将作监。 申严闭籴。 夏,四月,乙巳朔,诏:“春季拍试,艺高者特与补转两资。”虞允文言本司兵民须略与推恩,帝曰:“军中既有激赏,人人肯学事艺,何患军政不修!若更本官亦复推赏,尤见激厉。” 丁未,金归德民臧安儿谋反,伏诛。 金驸马都尉图克坦贞为咸平尹,贪污不法,累赃钜万;徙真定,事觉,金主使大理卿李昌图鞫之,贞即引伏。昌图还奏,金主问之曰:“停职否?”对曰:“未也。”金主怒,杖昌图四十。复遣刑部尚书伊喇道往真定问之,征其赃还主。有司征给不以时,诏:“先以官钱还其主而令贞纳官。凡还主赃,皆准此例。”降贞为博州防御使,降贞妻为清平县主。 戊申,擢曾觌为安德军承宣使。时太子新立,谓其有伴读劳也。 庚戌,帝谓宰执曰:“朕于听言之际,是则从之,非则违之,初无容心其间。”梁克家言:“天下事,唯其是而已。是者,当于理之谓也。”帝曰:“然。太祖问赵普云:‘天下何者最大?’普曰:‘惟道理最大。’朕尝三复斯言。” 癸亥,金参知政事魏子平罢,为南京留守,未几致仕。 甲子,诏皇太子判临安府。 己巳,诏举任刑狱、钱谷及有智略、吏能者。 庚午,有告统兵官掊克不法者,帝令付大理寺治之。虞允文言恩威相须乃济,帝曰:“威克厥爱,允济;爱克厥威,允罔功。苏轼乃谓尧、舜务以爱胜威,朕谓轼之言未然。”梁克家曰:“先儒立论,不可指为一定之说,如崔实著《政论》,务劝世主驭下以严。大抵救弊之言,各因其时尔。”帝曰:“昔人以严致平,非谓深文峻法也,纪纲严整,使人不敢犯耳。譬如人家,父子、兄弟,森然法度之中,不必须用鞭扑然后谓之严也。” 辛未,皇太子领临安尹,以晁公武为少尹,李颖彦、刘焞兼判官。 先是高丽使人告于金,谓王晛让国于弟晧。金主曰:“让国,大事也,其再详问。”是月,高丽以王晛让国表来上,金主疑之,以问宰执。左丞相赫舍哩良弼曰:“此不可信。晛有子生孙,何故让弟?晧尝作乱而晛囚之,何以忽让其位?且今兹来使,乃晧遣而非晛遣,是晧实篡兄,安可忍也!”右丞孟浩曰:“询彼国士民,果推服,当遣封。”金主命却其使。旋遣吏部侍郎靖往问其故。 五月,丁亥,刘珙起复同知枢密院事,为荆襄宣抚使。 珙凡六疏辞,引经据礼,词甚切至,最后言曰:“三年通丧,先王因人情而节文之,三代以来,未之有改。至于汉儒,乃有金革无避之说,此固已为先王之罪人矣。然尚有可诿者,曰鲁公伯禽有为为之也。今以陛下威灵,边陲幸无犬吠之警,臣乃欲冒金革之名以私利禄之实,不又为汉儒之罪人乎?” 帝以义当体国责之,珙乃手疏别奏,略曰:“天下之事,有其实而不露其形者,无所为而不成;无其实而先示其形者,无所为而不败。今德未加修,贤不得用,赋敛日重,民不聊生,将帅方割削士卒以事苞苴,士卒方饥寒穷苦而生怨谤,凡吾所以自治而为恢复之实者,大抵阔略如此。而乃外招归正之人,内移禁卫之卒,规算未立,手足先露,其势适足以速祸而致寇。且荆襄,四支也;朝廷,腹心元气也。诚使朝廷施设得宜,元气充实,则犁庭扫穴,在反掌间耳,何荆襄之足虑!如其不然,则荆襄虽得臣辈百人,悉心经理,顾足恃哉!臣恐恢复之功未易可图,而意外立至之忧,将有不可胜言者,唯陛下图之。”帝纳其言,为寝前诏。 遣知閤门事王抃点阅荆襄军马。 梁克家言:“近诸将御下太宽,今统制官有敢鞭统领官以下者否?太祖皇帝设为阶级之法,万世不可易也。”帝曰:“二百年来,军中不变乱,盖出于此。”虞允文曰:“法固当守,主兵官亦要以律己为先。”帝曰:“诚然。前日一二主军官不能制其下,反为下所告者,端以不能律己故耳。” 癸巳,金以南京留守伊喇成为枢密副使。 辛丑,帝语及临安事,因曰:“韩彦古在任时,盗贼屏迹;比其罢也,群盗如相呼而来。以此知治盗亦不可不严。惜乎彦古所以治民者,亦用治盗之术!治盗当严,治民当宽,难以一律。” 六月,丙午,复主管马军司公事李显忠为太尉。 己酉,金主诏曰:“诸路常贡数内,同州沙苑羊非急用,徒劳民耳,自今罢之。朕居深宫,劳民之事,岂能尽知!似此,当具以闻。” 乙卯,张权言淮西麦熟,秋成可望,帝谓宰相曰:“时和岁丰,卿等协赞之力。朕当与卿等讲求其未至者。”虞允文言圣德无阙。帝曰:“君臣之间,正要更相儆戒,朕有过,卿等悉言之;卿等有未至者,朕亦无隐。庶几君臣交修,以答天贶。” 丙辰,太常寺丞萧燧论人君听言必察其可用之实,所言与所行相副,然后可信,帝曰:“所论甚当,人谁不能言!但徒能言之而已,要当观其所行。《书》所谓‘敷奏以言,明试以功’是也。” 甲子,金平章政事图克坦喀齐喀卒。金主方击球,闻讣,遂罢,厚赙之,录其孙。 秋,七月,甲申,金参知政事宗叙卒,遗表言朝政得失及边防利害。金主伤悼,谓宰臣曰:“宗叙勤劳国家,它人不能及也。”辍朝,遣宣徽使敬嗣晖致祭赙。 乙未,梁克家言:“近时两事,皆前世不及。太上禅位,陛下建储,皆出于独断。”帝曰:“此事诚汉、唐所无。朕常恨功业不如唐太宗,富庶不如汉文、景耳。”虞允文曰:“陛下以俭为宝,积以岁月,何患不及文、景!如太宗功业,则在陛下日夜勉之而已。”帝曰:“朕思创业、守成、中兴,三者皆不易,蚤夜孜孜,不敢迨遑,每日昃无事,则自思曰,岂有未至者乎?反覆思虑,惟恐有失。”又曰:“朕近于几上书一‘将’字,往来寻绎,未得择将之道。”虞允文曰:“人才临事方见。”帝曰:“然。唐太宗安市之战,始得薛仁贵。” 庚子,以王炎为枢密使、四川宣抚使。 兴元府有山河堰,世传汉萧何所作。嘉祐中,提举史照上修堰法,降敕书刻之堰。绍兴以后,户口凋敝,堰事荒废,炎委知兴元府吴拱修复,发卒万人助役,尽修六堰,浚大小渠六十五里,南郑、褒城之田大得沃溉。诏奖谕拱。 是月,免两淮民户丁钱,两浙丁盐绢。 帝谕辅臣曰:“范成大言处州丁钱太重,遂有不举子之风,有一家数丁者,当重与减免。”寻又蠲早伤路户税。 八月,癸卯朔,金主诏朝臣曰:“朕尝谕汝等,国家利便,治体遗阙,皆可直言。外路官民亦尝言事,汝等终无一语。凡政事所行,岂能皆当?自今直言得失,无有所隐。” 乙巳,金主谓宰臣曰:“随朝之官,自谓历三考则当得某职,历两考则当得某积,第务因循碌碌而已。自今以外路官与内除官,察其奋勤则并用之;但苟简于事,不须任满,便以本品出之。赏罚不明,岂能劝勉!” 丙午,殿司左军劫马军司使臣家被获,帝曰:“不当以治百姓之法治之。”虞允文曰:“劫盗已不可贷,况军人乎!” 庚戌,金主诏曰:“应因斡罕被掠女直及诸色人,未经刷放者,官为赎放。隐匿者,以违制论。其年幼不能称说住贯者,从便住。” 己未,进呈两浙漕臣籴桩积米,帝因宣谕曰;“《洪范》八政,以食为先,而世儒乃不言财谷。邦之有储蓄,如人之有家计,欲不预办,得乎!” 庚午,帝谓宰执曰:“朕近日无事时过德寿宫,太上颐养愈胜,天颜悦好。朕退,辄喜不自胜。”虞允文曰:“神器之重,得所付托,圣怀无事,自应如此。” 金主谓宰臣曰:“五品以下,阙员甚多,而难于得人。三品以上,朕则知之,五品以上,不能知也,卿等曾无一言见举者。欲画久安之计,兴百姓之利,而无良辅佐,所行皆寻常事耳,虽日日视朝何益!卿等宜勉思之。” 九月,壬申朔,帝曰:“江西、湖南旱歉,宜可募兵两路,各且募千人。”梁克家言外路募兵,多惮所费,虞允文曰:“拨截上供亦可。”帝曰:“然。所募之人,发赴三衙恐太远,当与分拨。”允文言:“江西去江、池为近,湖南去鄂渚为近。”帝曰:“可便降指挥,仍与分拨。” 戊寅,帝谓宰臣曰:“汉高祖初年,专意马上之事;世祖增广郊祀,亦在陇、蜀既平之后。昔人规恢远略,罔不在专,繁文末节,盖未暇问。”梁克家曰:“高帝创业,世祖中兴,今日之事,乃兼守成。祖宗二百年来典礼毕备,当以时举。”帝曰:“典礼何可尽废!抑其浮华而已。自今卿等每事当先务实,稍涉浮文,必议蠲省。” 壬午,湖北、京西总领兼措置屯田吕游问,言本所管营田、屯田内官兵阙人耕种之处,请依旧顷亩,出榜召百姓依元额承佃,从之。 癸未,金主猎于横山。 丁亥,命措置襄阳寨屋,梁克家曰:“将徙荆南之屯否?”帝曰:“欲令移去,如何?”虞允文曰:“荆南之人,岁岁更戍,自此可免道涂往返之劳。然有二不便。”帝曰:“襄阳极边,骤添人马,对境必致惊疑。”允文曰:“此正是一不便。又,自荆南至襄阳,水运千馀里,河道浅狭,难于馈粮,此二不便。以臣愚见,不如先移军马,馀续议之。”帝称善。 庚寅,金主还都。 是月,进呈六部长贰岁举改官人,皆是后来许依职司收使,今合依旧法,帝然之。梁克家言在京选人,无外路监司荐举,若六部长贰又不许作职司,必不得改官,帝曰:“旧法既然,当使人从法,不可以法从人也。”虞允文曰:“旧法,京局不以选人为之,故六部长贰不作职司亦可。今皆用选人,后来磨勘不行,必重申请,却须更改。”帝曰:“此事续议施行。” 冬,十月,壬寅朔,金以左宣徽使敬嗣晖参知政事。 甲寅,金主谓宰臣曰:“朕已行之事,卿等以为成命不可复更,但承顺而已,一无执奏。且卿等凡有奏,何尝不从!自今朕旨虽出,宜审而行,有未便者,即奏改之。或在下位,有言尚书省所言未便,亦当从而改之。” 壬戌,金主使乌凌阿天锡来贺会庆节,要帝降榻问金主起居,帝不许。天锡跪不起,虞允文请帝还内,命知閤门事王抃谕之曰:“大驾已兴,难再御殿,使人以明日见。”天锡沮退。癸亥,随班入见。 甲辰,虞允文言:“两司增加斗力事艺,升进者千馀人,费不过千馀贯。昨有锡金碗者,军中欢呼,无不欣艳。”帝曰:“闻其载碗乘马而归,道路聚观,如此,见者必劝矣。” 丙寅,金左丞相赫舍哩良弼进《睿宗实录》。 戊辰,金主谓宰臣曰:“衍庆宫图画功臣,已命增为二十人。如丞相韩企先,自本朝兴国以来,宪章法度,多出其手,至于关决大政,但与大臣谋议,终不使外人知觉,汉人宰相,前后无比。若褒显之,亦足以示劝,慎勿遗之。” 是月,赈饶州饥。 帝因览知州王秬赈济画一,曰:“饥岁民多遗弃小儿,已付诸路收养。如钱不足,可于内藏支降。” 罢绍兴府宗正行司,以其事归大宗正司。 故事,宗室皆聚于京师,熙、丰间始许居于外,崇宁间始即河南、应天置西、南二敦宗院。靖康之祸,在京宗室无得免者,而睢、洛二都得全。建炎初,将南幸,于是大宗正司移江宁,而西、南外初寓于扬州及镇江,复移于泉、福二州。而居会稽者,乃绍兴初以行在未有居第,权分宗室居之。及恩平郡王璩出居会稽,遂以为判大宗正司,至是省之。 十一月,戊寅,金主幸东宫,谓太子曰:“朕为汝措天下,当无复有经营之事。汝惟无忘祖宗仁厚之风,以勤修道德为孝,明信赏罚为治而已。昔唐太宗曰:‘吾伐高丽不克终,汝可继之。’如此之事,朕不以遗汝。如辽之海滨王,以国人爱其子,嫉而杀之,所为如此,安得不亡!唐太宗又尝谓高宗曰:‘尔于李勣无恩,今以事出之。我死,宜即授以仆射,彼必致死力矣。’君人者安用伪为!受恩于父,焉有忘报于子者乎!” 丙戌,金主享太庙;丁亥,有事于圜兵,大赦。 是日,臣僚请改和州西路花装队,帝曰:“三衙旧亦结花装队,昨已更改。与其临敌旋行抽摘,不若逐色团结之有素也。” 癸巳,金群臣加上尊号曰应天兴祚钦文广武仁德圣教皇帝。 甲午,虞允文言:“旧法,黄甲不曾到部人,在铨试下等人之上。”帝曰:“可依旧法。”又曰:“改法不当,终有窒碍,不如详审于初,则免改更于后也。” 是月,策制科眉山布衣李垕入第四等,赐制科出身。 十二月,癸卯,金主冬猎。乙卯,还宫。 丙辰,金参知政事敬嗣晖卒。 先是军人王俊,自称八厢,诈取军中钱物,配广南,帝曰:“御前从来无八厢差出,可拟指挥行下诸路,如有自称八厢之人,即收捉根勘。”戊午,诏行之。帝顾虞允文曰:“卿昨言,若真八厢,对人自称,亦所当罪,此言甚当。” 庚申,诏:“閤门舍人依文臣馆阁,以次轮对。”王抃用事故也。 辛酉,金进封皇子永中为赵王,永成为豳王,永升为虞王,永蹈为徐王,永济为滕王。乙丑,永中与曹王永功俱授明安,仍命永功亲治事以习为政。 丙寅,诏:“都统制岁举所知二人,统制岁举一人,以智勇俱全为上,善抚士卒为次,专有胆勇又为次,将校士卒惟其所举。”从臣僚之请也。 金吏部侍郎靖之使高丽也,欲宣金主诏于王晛,而晛已为晧囚于海岛,托言:“晛已避位,出居它所,病有加无损,不能就位拜命,往复险远,非使者所宜往。”靖竟不得见晛,乃以诏授晧,转取表附奏,仍以让国为言。 靖还,金主问大臣,皆曰:“晛表如此,可遂封之。”赫舍哩良弼、完颜守道曰:“待晧祈靖,未晚也。” 是月,晧遣其礼部侍郎张翼明等请封于金。 是岁,移马军司屯于建康府。 金河决王村,南京、孟、卫州界多被其害。 ◎宋纪一百四十三 ∷起玄黓执徐正月,尽昭阳大荒落十二月,凡二年。 ○孝宗绍统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圣成孝皇帝 乾道八年金大定十二年 春,正月,庚午朔,颁《乾道敕令格式》。 莫濛充金国贺正使。故事,正月三日锡宴,前后使者循行无违,濛独以本朝国忌,不敢簪花听乐为辞,争辨久之。伴使以白金主,许就馆赐食。 戊寅,太常博士杨万里轮对,论及人材,帝曰:“人材须辨实伪,分邪正,最不可以言取人。孔子大圣,犹曰:‘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故以言取人,失之宰予。” 金主诏有司曰:“凡陈言者,皆国政利害。自今言有可行,以其本封送秘书监,当行者录副付所司。” 乙酉,太常少卿黄钧言:“国莫重于礼,礼莫严于分。伏见四孟月景灵宫朝献,皇帝与群臣俱拜于庭心,窃疑之。退而求之礼经,考之仪注,有所不合。问之掌故,则渡江之后,群吏省记者失之也。《曲礼》曰:‘君践祚,临祭祀。’《礼器》曰:‘庙堂之上,罍樽在阼。”又曰:‘君在阼。’《正义》曰:‘阼,主人阶也。’神宗元丰间,详定郊庙礼文,明堂、太庙、景灵宫行礼,兼设皇帝拜位于东阶之上。今亲郊之岁,朝献景灵宫,朝飨太庙,皇帝拜上,群臣拜下矣;独四孟朝献,设褥位于阼阶之下,则是以天子之尊而用之大夫士临祭之位,非所以正礼而明分也。请遵元丰之制,每遇皇帝孟月朝献,设褥位于东阶之上,西向。以礼则合,以分则正。”诏从之。 丙戌,宰执请讨论上丁释奠、皇太子入学之仪。帝曰:“《礼记·文王世子篇》载太子入学事甚详。”梁克家曰:“入学以齿,则知父子、君臣、长幼之道,古人所以教世子如此。”虞允文曰:“此事备于《礼经》,后世罕举行者。”帝曰:“可令有司讨论以闻。” 丙申,金以水旱免中都、西京、南京、河北、河东、山西、陕西去年租税。 二月,壬寅,金主召诸王府长吏谕之曰:“朕选汝等,正欲劝导诸王,使之为善。如诸王所为有所未善,当力陈之;倘或不从,则具每日行事以奏。若阿附不言,朕惟汝罪也。” 乙巳,诏曰:“朕惟帝王之世,辅弼之臣,其名虽殊,而相之实一也。厥后位号定于汉,而称谓汩于唐,以仆臣而长百僚,朕所不取。且丞相者,道揆之任也,三省者,法守所自出也。今舍其大而举其细,岂责实之议乎!肆朕稽古,厘而正之,盖名正则言顺,言顺则事成,为政之先务也。其改尚书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左、右丞相。” 己酉,诏以判太史局李继宗供奉德寿宫,应转三官,许回授其子安国补太史局保章正,充历算科。臣僚言:“保章从八品,与宣义、承忠郎等,使其精于历算,虽特命之可也,用其父之回授则不可。虽曰以三官易一命,若异时群臣近习有不知事体、不顾廉耻,皆乞用此例,陛下何以拒之?”遂寝其命。 庚戌,金主如顺州春水。 辛亥,以虞允文为左丞相,梁克家为右丞相,并兼枢密使。寻诏:“已正丞相之名,其侍中、中书令、尚书令,尚存虚名,杂压可删去,以左右丞相充其位。” 癸丑,以安庆军节度使张说、吏部侍郎王之奇并签书枢密院事。 时张栻已出知袁州,侍御史李衡,右正言王希吕,论说不可执政;礼部侍郎兼直学士院周必大,不草答诏;给事中莫济,封还录黄。帝令翰林学士王?严草制,给事中姚宪书行,必大、济并与外宫观。旋以希吕合党邀名,责远小监当;衡言稍婉,左迁起居郎。都人作《四贤诗》以纪之。未几,?严擢学士承旨,宪赐出身为谏议大夫。于是说势赫然,无敢撄之者。 著作佐郎赵汝愚不往见说,乞祠,不报。会其祖母卒,不俟报,即日归省父,因自劾。帝不罪,就除知信州。 是日,金主还都。 金主诏曰:“自今官长不法,其僚佐不能纠正,又不言上者,并坐之。”户部尚书高德基滥支朝官俸四十万贯,杖八十。 丙寅,户部尚书曾怀,赐出身,参知政事。 三月,己巳朔,主管马军司公事李显忠,请兑换民田充都教场,有司以民间不愿,请每亩支钱五贯文收买。帝曰:“马官诸军皆未有教场否?”虞允文曰:“虽有之,但未有都教场以备合教。”帝曰:“建康管军马,自有大教场,每遇合教,可以时暂教阅。”允文曰:“圣意殆不欲取民田耳。”帝曰:“然。” 乙亥,金诏尚书省:“赃污之官,已被廉问,若仍旧积,必复害民,其遣使诸道,即日罢之。” 丁丑,金遣宿直将军乌库哩思列册封王晧为高丽国王。 壬午,帝念及边备,谓虞允文曰:“士大夫难得任事之人。”允文曰:“承平时,前辈名臣如范仲淹、韩琦等在边,尚犹难之。”帝曰:“当时战多失利,盖由未甚知兵。”允文曰:“非不知兵,但不教之兵难以御敌。”帝曰:“西夏小邦,当时亦自枝梧不及,所以驯致丙午之耻。朕今孜孜不倦,期与卿等共雪之。今闻金人上骄下惰,朕所以日夕磨厉,必欲令今日我之师徒如昔日金人之兵势,盖思反之也。” 壬辰,宰执请点检诸军战船,帝曰:“舟楫正是我之所长,岂可置而不问?鄂州、荆南、江州,可令姜诜前去,池州以下,委叶衡具数奏闻。” 癸巳,金以前西北路招讨使伊喇道为参知政事。 丙申,详定一司敕定所奏修正三公、三少法,太师、太傅、太保为三公,左、右丞相为宰相,少师、少傅、少保为三少,诏从之。 丁酉,金北京曹贵等谋反,伏诛。 夏,四月,庚子,赐礼部进士黄定等三百八十九人及第、出身。 癸卯,金尚书右丞孟浩罢,为真定尹。金主曰:“卿年虽老,精神不衰,善治军民,毋遽言退。”以通犀带赐之。 丙午,进呈宰臣制国用事,帝曰:“官制已定,丞相事无不统,所有兼制国用,更不入衔。” 己酉,殿中侍郎史萧之敏劾虞允文擅权不公,允文请罢政,许之。翌日,帝过德寿宫,上皇曰:“采石之战,之敏在何处?毋听允文去。”遂复留。出之敏提点江东刑狱。 甲寅,户部侍郎杨倓言:“义仓,在法夏、秋正税,每一斗别纳五合,即正税不及一斗免纳,应丰熟一县九分已上,即纳一升,惟充赈给,不许它用。今诸路州县常平义仓米斛不少,间有灾伤去处,支给不多,皆是擅行侵用。请下诸路常平言,限半月委逐州主管官,取索五年的实收支数目,逐年有无灾伤检放及取给过若干,见在之数实计若干,目今在甚处桩管,申部稽考。”从之。 丁巳,金西北路纳哈塔齐锦谋反,伏诛。 己未,宣示赐新进士御书《益稷篇》。梁克家言:“《益稷》首载治水播奏艰食,末载君臣更相训饬之意。学者因宸翰以味经旨,必知古人用心矣。”帝曰:“如所载‘无若丹朱傲’等语,见古者君臣儆戒之深。”允文曰:“舜与皋陶赓歌之词,舜则曰‘股肱喜,元首起’,皋陶则曰‘元首明,股肱良’,又继以‘元首丛脞,股肱惰’之语,君臣之间,相称誉,相警戒,自有次序如此,所以能致无为之治。”帝曰:“然。此篇首言民之粒食,则知务农为治之本。至于告臣邻之言,则曰‘庶顽谗说,若不在时,侯以明之,挞以记之’,又曰‘格则承之,庸之,否则威之’,是古圣人待天下之人,未尝不先之以教,及其不格,则必以刑威之。今为书生者,多事虚文而忽兹二事,是未究古圣人之用心也。” 癸亥,金以久旱,命祷祀山川。诏宰臣曰:“诸府少尹多阙员,当选进士,虽资叙未及而有政声者,皆擢用之。” 臣僚言:“役法之均,其法莫若限民田,自十顷以上至于二十顷,则为下农;自二十一顷以上至四十顷,则为中农;自四十一顷以上至于六十顷,则为上农。上农可使三役,中农二役,下农一役。其尝有万顷者,则使其子孙分析之时,必以三农之数为限。其或诡名挟户,而在三农限田之外者,许人首告,而没田于官。磨以岁月,不惟天下无不均之役,亦且无不均之民矣。” 乙丑,金大名尹荆王文,以赃罪夺爵,降授德州防御使,僚佐皆坐不矫正解职。文,宗望之子,京之弟也。 丙寅,金右丞相赫舍哩志宁薨,谥武定。 金主尝宴群臣于太子宫,顾志宁谓太子曰:“天下无事,吾父子今日相乐,皆此人力也。”及殁,甚悼惜之,曰:“志宁临敌,身先士卒,勇敢之气,自太师梁王后,未有如此人也。” 五月,己巳,提点江东刑狱萧之敏乞祠,帝不允。 虞允文言:“前日之敏言臣,是其职事。臣虽不知其所论,窃自揣度,罪无可疑者。既蒙圣恩,复令暂留,如之敏之端方,愿召归旧班,以辟敢言之路。”帝曰:“今以监司处之,亦自甚优。”顾曾怀曰:“丞相之言甚宽厚,可书之《时政记》。” 癸酉,金主如百花川。 甲戌,金命赈山东路饥。 丁丑,金主次准居。久旱而雨。 戊寅,金主观稼,禁扈从蹂践民田,禁百官及承应人不得服纯黄油衣。 癸未,金主谓宰臣曰:“朕每次舍,凡秣马之具,皆假于民间,多亡失,不还其主,此弹压官不职,可择人代之。所过即令询问,但亡失民间什物,并偿其直。” 乙酉,金给西北路人户牛。 戊戌,诏福建盐行钞法,从转运陈岘之请也。仍支借十万贯作本。 知福州陈俊卿移书宰执曰:“福建盐法与淮、浙不同。盖淮、浙之盐,行八九路、八十馀州,地广数千里,故其利甚博。福建八州,惟汀、邵、剑、建四州可售,而地狭人贫,土无重货,非可以它路比也。今欲改行钞法,已夺州县岁计,又欲严禁私贩,必亏税务常额;而贫民无业,又将起而为盗。夫州县阙用,则必横敛农民;税务既亏常额,则必重征商旅。盗贼既起,则未知所增三十万缗之入,其足以偿调兵之费否也!将来官钞或滞不行,则必科下州县;州县无策,必至抑配民户。本以利民而反扰之,恐皆非变法之本意也。”当时不能用,然钞法果不行。 丙申,立宗室铨试法。 六月,庚子,以武德郎令抬为金州观察使,封安定郡王。 辛丑,帝曰:“雨止,岁事有望。”虞允文曰:“麦已食新,米价日减。”帝曰:“今岁再得一稔,想见粒米狼戾,更得二年,便有三年之蓄。仍须严切戒约,只置场和籴,听百姓情愿入中,不得纤毫科扰。” 壬寅,蠲两淮归正人撮收课子。淮东巡尉有纵逸归正户口过淮者,夺官有差。 国子司业刘焞,尝移书宰相,言张说不当用,出为江西转运判官。朝辞,论州县穷空无备及当今利害,帝曰:“江西旱荒之馀,州县亦是无备,亦多由官吏非其人。”旋命赈江西饥。 丙午,傅自强言父察遇害于燕山,乞赐谥,特赐谥忠肃。 甲寅,金主如金莲川。 秋,七月,己巳,臣僚言:“祖宗马政、茶马司,并专用茶、锦、绢博易,蕃、汉皆便,近茶马司专用银币,甚非立法之意。况茶为外界必用之物,银宝多出外界,甚非中国之利。”诏四川宣抚司参旧法措置。 癸未,以曾觌为武泰军节度使。 庚寅,知光州滕瑞奏:“遇天申圣节,臣自书‘圣寿万岁’四字,约二丈馀,兼造三棚,高三丈馀,凡用绢五十匹,标背投进。”帝曰:“滕瑞不修郡政,以此献谀,特降一官。” 是月,知庐州赵善俊言:“朝廷顷者分兵屯田,其不可者有三。臣谓罢屯田有三利:习熟战陈之兵,得归行伍,日从事于教阅,一利也。无张官置吏,坐以糜稍,无买牛散种以费官物,二利也。屯田之田,悉皆膏腴,牛具屋庐,无一不具,以资归正人,使之安居,三利也。”诏:“庐州见屯田官兵并行废罢,其田亩牛具,令赵善俊尽数拘收,给付归正人请佃及募人租种。” 金罢保安、兰安榷场。金主谓宰相曰:“夏国以珠玉易我丝帛,是以无用易我有用也。”命罢之。 八月,庚子,度支朱儋言:“经总制钱,顷自诸州通判专收,岁入至一千七百二十五万缗,继命知州、通判同掌,而岁亏二百三十万缗。故向者版曹奏请专属通判,其后又因臣僚乞委守臣,于是有知、通同共拘催分授酬赏之制。夫州郡钱物,常患为守者侵欺,经制钱分隶之数,而多收系省以供妄费,今使知、通同掌,则通判愈不得而谁何。请仍旧委之通判而守臣不预。”从之。既而户部尚书杨倓言:“若令通判拘催,恐守臣不能协力,宜照乾道二年指挥,令知、通同共任责分赏。”从之。 辛丑,臣僚言:“州县被差执役者,率中下之户,产业微薄,一为保正,鲜不破家。昔之所管者,不过烟火、盗贼而已,今乃至于承文引,督租赋焉;昔之所劳者,不过桥梁、道路而已,今乃至于备修造,供役使焉。方其始参也,馈诸吏则谓之‘辞役钱’,知县迎送僦夫脚则谓之‘地理钱’,节朔参赞则谓之‘节料钱’,官员下乡则谓之‘过都钱’,月认醋额则谓之‘醋息钱’。复有所谓‘承差人’,专一承受差使,又有所谓‘传帖人’,各在诸厅白直,实不曾承传文帖,亦令就顾而占破。望申严州县,今后如敢令保正、副出备上件名色钱物,官员坐以赃私,公吏重行决配。如充役之家不愿亲身祗应,止许顾承差人一名,馀所谓传帖之类并罢。”从之。 壬子,浙东提举郑良嗣言收籴常平尚少钱五万三千二十馀贯,诏礼部纽计度牒给降。 乙卯,帝谓辅臣曰:“昨因检《唐书·李吉甫传》,见栖筠为常州刺史,值推瀳饥,浚渠,厮流江,境内遂丰稔。不知流江远近,可令浙漕及常州考求古迹以闻。” 癸亥,兵部侍郎黄钧论知人善任使,当察其人而取之,量其材而用之,帝曰:“朕以无心处之。无心则明,无心则不偏,无心则无私。” 甲子,著作佐郎丁时发言:“人君须平日奉天,得天助然后可以立大事。”帝曰:“朕日夜念此,所谓‘某之祷久矣’。”时发言近日多竭民力以事不急,陛下当恤民以固本,帝曰:“朕非特图建功业,如汉文蠲天下租赋事,亦欲次第行之。” 是月,四川水灾,命赈之。 九月,戊辰,定江西四监铁钱额,每岁共铸三十万贯,江州广宁监、兴国军富民监各十万贯,临江军丰馀监、抚州裕国监各五万贯。 壬申,帝曰:“近时民俗,多尚奢侈,才遇丰年,稍遂从容,则华饰门户,鲜丽衣服,促婚嫁,厚装奁,惟恐奢华之不至,甚非所宜。今年丰登,欲使民间各务储积,仍趣时广种二麦,以备水旱之用。” 乙亥,诏王炎赴都堂治事。 丙子,金主还都。 初,帝命选谏官,虞允文以李彦颖、林光朝、王质对,三人皆鲠亮,有文学,为时所推重;帝不报,而用曾觌所荐者。允文、梁克家争之,不从,允文力求去。戊寅,以允文为少保、武安军节度使、四川宣抚使,封雍国公。 丁亥,金鄜州李方等谋反,伏诛。 己丑,赐虞允文家庙祭器。允文入辞,帝谕以进取之方,刻日会师河南。允文言异时或内外不甚应,帝曰:“若西师出而朕迟回,即朕负卿;若朕已动而卿迟回,即卿负朕。”帝用李纲故事,御正衙,酌卮酒赐之;即殿门乘马持节而出。 冬,十月,丙辰,罢借诸路职田。 十一月,辛未,遣官鬻江、浙、福建、二广、湖南分路官田。 甲戌,金主谓宰相曰:“宗室中有不任官事者,若不加恩泽,于亲亲之道有所未广。朕欲授以散官,量予廪禄,未知前代何如?”左丞石琚曰:“陶唐之亲九族,周家之内睦九族,见于《诗》、《书》,皆帝王美事也。” 臣僚言:“在法,光禄大夫、节度使已上,既合定谥,议于太常,覆于考功,苟其人行应谥法而下无异词,则以上于朝廷而行焉。绍兴间,以守臣捍御,临难不屈,死节昭著,而其官品或未该定谥,于是有特许赐谥指挥,故以定谥者给敕而以赐谥者给告。近来请谥之家,却有官品合该定谥,兹缘绍兴指挥,辄经朝廷陈乞赐谥,不议于太常,不覆于考功,独舍人命词行下。是太常、考功二职俱废,而美谥乃可以幸得,此则法令之相戾者也。大凡命词给告,皆三省官奉制宣行,列名于其后。今特恩赐谥,礼命优重,冠王言于其首,而宰相、参政、给、舍并不入衔,独吏部长、贰、考功郎官于后押字,殊不类告,甚非所以尊王命,严国家也。况舍人掌词命之官,犹不入衔,赐谥初不议于考功,乃亦押字,理有未安,此则制度之可疑者也。请今后定谥、赐谥,一遵旧典;至于告命之制,亦乞令礼官、词臣考寻旧章详议。”续中书后省、礼部、太常寺议上:“今后若有官品合该定谥,即仰其家经朝廷陈乞,下有司遵依定谥条法议谥,给敕施行。如系守臣守御,临难不屈,死节昭著,并应得蕴德邱园,声闻显著条法指挥陈乞赐谥之人,或奉特旨赐谥者,即依绍兴三年指挥,命词给告施行。”从之。 十二月,乙未朔,金命大理少卿张九思赴济南鞫狱。 济南尹刘萼,彦宗之子也,先为定武军节度使,淫纵无行,所至贪墨狼籍,廉使劾之,故遣九思就鞫。萼既就逮,不测所以,引刃自刺,不死。诏削官一阶,罢归田里,寻卒。 丁酉,金遣官及护卫二十人,分路选年二十以上、四十以下,有门地才行及善射者充护卫,不得过百人。 金冀州王琼等谋反,伏诛。 戊戌,蠲两淮明年租赋。 辛丑,金出宫女二十馀人。 甲辰,诏:“京西招集归正人,授田如两淮。” 己酉,金枢密副使伊喇成罢。 辛亥,金诏:“金银坑治,听民开采,毋得收税。” 金禁审录官以宴饮废公务。 癸丑,金以殿前都点检图克坦克宁为枢密副使,兼知大兴府事。 甲寅,命四川试武举。 己未,金诏:“自今除名人子孙,有在仕者,并取奏裁。” 是月,金德州防御使文,以谋反伏诛。 文既失职,居常怏怏,日与家奴舒穆噜哈珠为怨言。哈珠揣知其意,因言:“南京路明安阿库哈珠、穆昆尼楚赫与大王厚善,果欲举大事,彼皆愿从。”文信其言,乃召日者康洪占休咎,密以谋告洪。洪言来岁甚吉,文厚谢洪,使家僮刚格以书币往南京约阿库等,刚格见阿库等,不言其本来之事,还,给文曰:“阿库从大王矣。”文乃造兵仗,画陈图,为反计。家奴重喜诣河北东路上变。遣人至德州捕文,文夜与哈珠等亡去。金主谓宰臣曰:“海陵翦灭宗室殆尽,朕念太祖子孙,存者无几,曲为宽假,而文曾不知幸,尚怀异图,何狂悖如此!其督所在捕之。”文亡命凡四月,至是被获,伏诛;康洪论死,馀皆坐如律。释文妻,以其家财赐文兄子耀珠。下诏曰:“德州防御史文、北京曹贵、鄜州李方皆因术士妄谈禄命,陷于大戮。凡术士多务苟得,肆为异说。自今宗室、宗女有属籍者及官职三品以上,除占问嫁娶、修造、葬事,不得推算禄命;违者徒三年,重者从重治之。” 金尚书省奏言:“河移故道,水东南行,其势甚大。可自河阴、广武山循河而东,至原武、阳武、东明等县,孟、卫等州,增筑堤岸。”从之。 是岁,刘珙免丧,复除湖南;过阙,言曰:“人君能得天下之心,然后可以立天下之事;能循天下之理,然后可以得天下之心。然非至诚虚己,兼听并观,在我者空洞清明而无一毫物欲之蔽,亦未有能循天下之理者也。”因引其意以傅时事,言甚切至。帝加劳再三。 乾道九年金大定十三年 春,正月,辛未,签书枢密院事王之奇罢为淮南安抚使。 癸酉,金尚书省言南客车俊等因榷场贸易误犯边界,罪当死,金主曰:“本非故意,可免罪发还,无令本国知之,恐复治其罪。” 乙亥,以张说同知枢密院,户部侍郎沈夏签书枢密院事。 辛巳,以刑部尚书郑闻签书枢密院事。 壬午,诏曰:“夫部刺史之官,所以周行郡国,颁宣风化,总方略而一统类者也。今则不然。守土之官出于其部,监司之任,最为近而易察者也,而求其凌厉风节,建立事功,疾恶如仇,奉公不挠者,盖仅仅而有焉。甚则朋比苟且,讫无举奏。民瘼不闻于上,上意不孚于下,朕何望焉!继自今,其悉乃心,毋冒于宪。凡在厥位,明体朕怀。” 己丑,枢密使王炎罢,为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洞霄宫。 是月,中书门下省言:“福建盐自来止是州军分立纲数,自行般运出卖以办岁计,近改为钞法,听从客贩州郡缘住般卖,却致支用不足,切虑敷扰以为民害。”诏:“罢钞法。诸州、军纲盐,并依旧分拨,官般官卖。所有本司元借本钱一十万贯,并已卖到钞面钱一十九万贯,并续卖钞面钱,并拘收,赴左藏库交纳。” 起居舍人留正言:“所修记注,自绍兴十五年以后,多有未修月分,久之文字散失,所得疏略,愈难修纂。请令二史将承受诸处关牒、施行政事并臣下所得圣语,随月编纂。仍将绍兴十五年以后未修月分,并修一月,并于次月上旬送付史官。”从之。 闰月,丁酉,鄂州都统制吴挺,奏前任秦琪冒请马料及朝廷降钱修造军器,皆不坚利,所降钱琪辄营运自私,今已立式制造。帝曰:“军器不葺,钱乃自私,秦琪不可不治。”行下吴挺定罪。 己亥,马军司请升统领官张遇为统制,梁克家等言张遇比赴都堂审察,见其人衰老庸谬,帝曰:“统制官不可苟任,异时大帅皆于此选。使其有谋,老固无害;老且谬则无所用矣。” 庚子,枢密院言诸州军拣发禁兵,分番赴忠锐军教阅,衣甲、军器不备,请行下州军增葺,梁克家曰:“非特诸州为然,近吴挺所申鄂州军亦如此。恐三衙江上诸军,军器亦坏,理合点检。”帝曰:“须不时阅视,则无得而隐。”克家曰:“步司统制官王世雄,交割之初,见甲皮多断烂,弓弩脱坏,常与臣等言之。”帝曰:“此世雄能留意职事也。” 庚申,以久雨,命大理、三衙、临安府及两浙州县决系囚,减杂犯死罪一等,杖以下释之。 壬子,金主诏太子詹事曰:“东宫官属,尤当选用正人,如行检不修及不称职者,具以名闻。” 乙卯,修庐州城。 丁巳,进呈敕令所条目。元旦,皇帝御大庆殿受贺。其奏祥瑞表并读表者,差执政官;其奏云物祥瑞请付史馆者,差本职官。帝曰:“此皆文具,不须立法,可尽删去。”梁克家曰:“圣世不言祥瑞,真盛德事。” 戊午,太子詹事李彦颖奏:“皇太子在东宫,惟讲学足以增益见闻,养成道德。臣自庚寅岁入侍王邸,以及升储,既更四载,才讲《尚书》终篇。今始进讲《周易》,非三四年不能竟一经。真宗皇帝在东宫,日讲《尚书》至七八遍,《礼记》等书亦皆数四。祖宗之圣,虽得于生知,亦讲学不倦,是以圣而益圣。今宫僚粗备,得遇上堂,除讲读官外,馀官不过陪侍坐席,须臾而退。请以庶子或谕德一员兼讲官,于《春秋》、二《礼》,令添讲一经。”诏令庶子,谕德轮讲《礼记》。 辛酉,幸玉津园宴射。 金洛阳县贼聚众攻卢氏县,杀县令李应才,亡入南界。 二月,己巳,帝曰:“前日内阅忠锐军,射艺可观,此本诸州乌合士卒,训练有方,遂成纪律。主兵官当议推赏。” 乙亥,青羌努尔吉寇安静砦,推官黎商老战死,夔州转运判官赵不摄制帅以讨之。 努尔吉,吐蕃之种也,时遣其首领率数各人入汉地二百馀里,成都大震。不静以镇之,召僚属饮,夜,遣步将领飞军径赴沈黎,又徒绵州兵戍邛州为援,戒之曰:“坚守不出,密檄诸蕃部,生获吐蕃一人赏十缣,杀一人二缣。”于是邛部川诸部落大破吐蕃于汉源,杀其首领,凡十六日而平。不,嗣濮王宗晖曾孙也,居官所至有声。每宴宫中,帝必顾太子曰:“此贤宗室也。” 戊寅,宰执奏事,因论及古之朋党,帝曰:“朕尝思之,朋党不能破,不必问其人,但是是非非,惟理之所在而已。” 丁亥,特赠苏轼为太师。 三月,甲午,禁北界博易银绢。 乙巳,待御史苏峤言:“广南提举官廖容札子:‘广州都盐仓,有积存盐本银计钱十一万有馀。又点检得本路诸州府逐年拘催常平诸色宽剩钱五万贯,欲行起发,助朝廷经费。’得旨‘赴南库送纳’。陛下即位以来,屡却羡馀之献,故近年监司、州县稍知遵守,此盛德之事。而小人急于自进,时以一二尝试朝廷。自乾道七年,提举官张潭献钱二十万贯,以此特转一官,不及期年,擢广西运判。廖容实断其后,故到官未几,便为此举。闻此钱并系盐本钱,潭到任时有三四十万缗,皆是前官累政储积,潭取其半以献。今容献十一万缗,已是竭泽,所馀无几,后人何以为继!异时课额不登,谁任其咎!望却而不受,即以此钱付之本司,依旧充盐本。内常平宽剩钱,亦乞桩留本路,为水旱赈贷之备。”诏从之。 丙辰,给事中林机,经筵讲《禹贡》毕,言:“孔子谓‘禹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言其克勤于邦,克俭于家者如此。观《禹贡》立为经常之制,亦其勤俭之德有以先之。故此篇之末,言‘咸则三壤,成赋中邦’,而继之以‘祗台德先,不距朕行’,盖有深意。后世之君,穷奢极侈,若汉武帝,常赋之外至于算及缗钱、舟车,所宜深戒。常以大禹勤俭之德为怀,治效不难到也。”帝曰:“人主苟有贪心,何所不至!” 乙卯,金主谓宰臣曰:“会宁乃国家兴王之地,自海陵迁都,永安女直人寝忘旧风。朕及见女直风俗,迄今不忘。今之燕饮、音乐,皆习汉风,盖以备礼也,非朕心所好。东宫不知女直风俗,第以朕故尚存之,恐异时一变此风,非长久之计。甚俗一至会宁,使子孙一见旧俗,庶几习效之。” 金太子詹事刘仲晦请增东宫牧人及张设,金主曰“东宫诸司局人,自有常数,张设已具,尚何增益!太子生于富贵,惟当导以淳俭。朕自即位以来,服御器物,往往仍旧。卿以此意谕之。” 是春,以王楫、李大正并为提点坑冶铸钱,于饶、赣州置司,江东、淮南、两浙、潼川、利州路分隶饶州司,江西、湖广、福建分隶赣州司。除潼川府隶路坑冶铜宝系逐路转运司拘催发纳铸钱司外,依旧以江、淮、荆、浙、福建、广南路提点坑冶铸钱司为名。两司行移,连衔按察。 夏,四月,己巳,金制:“出继子所继财产不及本家者,以所继与本家财产通数均分。” 庚午,帝谕曰:“忠武军已内教,人材少壮,不减殿前司诸军,武艺亦习熟。”梁克家曰:“人无南北,惟教习而用之如何耳。”帝曰:“然。” 金主御睿思殿,命歌者歌女直词,顾谓太子及诸王曰:“朕思先朝所行之事,未尝暂忘,故时听此词,亦欲令汝辈知之。汝辈自幼惟习汉俗,不知女直纯实之风,至于文字语言或不通晓,是忘本也。汝辈当体朕意,至于子孙,亦当遵朕教诫也。” 乙丑,起居舍人赵粹中言:“祖宗盛时,储养边帅之才,所以料敌制胜,罕有败阙。请诏宰执、侍从,岁举可充帅任者各一人,被举者赴都堂审察。如委可任,籍姓名闻奏,差充边方帅司及都统司属官或倅贰以储其材,候任满,或升之机幕谋议,入为寺、监、郎曹,出为监司、边郡,俾之习熟边圉利害。它时边帅有阙,即于数内选擢。其资历稍高,入为卿、监、侍从,遇有边事,以备询访,如祖宗时。仍请严诏丁宁,详择其人,勿徇私请;如有显效,亦当推荐贤之赏。如此,十年之后,帅臣不胜用矣。”帝曰:“帅臣自是难得,卿此论甚允。若然,则不待十年,得人多矣”。 五月,壬辰朔,日有食之。 癸巳,龚茂良言马驿利害,并及买象事,梁克家等曰:“枢密院见差使臣赵璧往邕州催买。”帝曰:“郊祀大礼,初不系此。其差去使臣可唤回。” 戊戌,金禁女直人毋得译为汉姓。 壬寅,金真定尹孟浩卒。 甲辰,金尚书省奏邓州民范三殴杀人当死,而亲老无侍,金主曰:“在丑不争谓之孝,孝然后能养。斯人以一朝之忿忘其身,而有事亲之心乎!可论如法。其亲,官与养济。” 己未,左迪功郎朱熹辞免召命,乞差岳庙。梁克家言朱熹博学有守,而安于静退,屡召不起,执政俱称之。或曰:“熹学问淹该,但泥于所守,差少通耳。”帝曰:“士大夫虽该博,然亦须谙练疏通。如朕在潜邸,但知读书为文。及即位以来,今十有馀年,谙历物情世故,岂止读书为文,须有用乃可耳。朱熹今以疾辞,然安贫乐道,廉退可嘉。特改宣教郎,主管台州崇道观。”熹以求退得进,于义未安,再辞;逾年,乃拜命。 是月,皇太子免尹临安。 洪、吉等郡水灾,命赈之。 六月,己巳,臣僚言:“近年州郡例皆穷匮,不能支吾。言其凋弊之因,有拣汰之军士,有添差之冗员,有指价和籴米之备偿,有纲运水脚钱之糜费,有打造岁计之铁甲,有抛买非泛之军器,有建造寨屋之陪贴,有收买竹木之科敷,有起发拣中厢禁上军、弓手之用度,有教税民兵、保甲之支费;邮传交驰,使者旁午,是皆州郡之蠹,所以致阙乏之繇也。陛下灼见其弊,已除去七八。惟是拣汰军人并离军人及归正添差不厘务,州郡甚以为苦,日增月添,无有穷已,则赋入有限而增添之费无穷。请特降指挥,下吏、兵部、三衙、在外诸军都统、总领司,凡拣汰军人并离军使臣诸色添差不厘务人,各相照应,自来立定人数员缺,不得过数差注分拨,令共理之臣得以留意收养。”诏从之。 诏:“令诸路监司、郡守,不得非法聚敛,并缘申请,妄进羡馀,违者重置典宪。” 是月,置蕲州、蕲春铁钱监,岁以十万贯为额,仍减舒州同安监岁额一十万贯。 金枢密使完颜思敬卒。金主辍朝,亲临丧,器之恸,曰:“旧臣也。”赙赠加厚,葬礼悉从官给。 秋,七月,庚子,金复以会宁府为上京。 庚戌,金罢岁课雉尾。 八月,丁卯,金以判大兴尹赵王永中为枢密使。 金明安、穆昆举贤能者,金主命赏之。 癸酉,内批龙云、陈师亮添差,梁克家等言于指挥有碍,帝嘉其守法,因曰:“侥幸之门,盖在上者多自启之,故人生觊觎心。汉画一之法,贵在能守。” 丙子,臣僚言江西连岁荒旱,不能预兴水利为之备,乃降诏曰:“朕惟旱干、水溢之灾,尧、汤盛时有不能免,民未告病者,备先具也。豫章诸郡,但阡陌近水者,苗秀而实;高仰之地,雨不时至,苗辄就槁。意水利不修,失所以为旱备乎?今诸道名山,川源甚众,民未知其利。然则通沟渎,潴陂泽,监司、守令顾非其职欤?其为朕相丘陵原隰之宜,勉农桑,尽地利,平繇行水,勿使失时,朕将即勤惰而寓赏罚。” 己卯,金御史大夫璋罢。 癸未,合荆、鄂二军为一,以吴挺充都统制。 九月,丙申,梁克家等上《中兴会要》、《太上皇》及《皇帝玉牒》。 庚子,命盱眙军以受书礼移牒泗州,示金生辰使,金使不从。 辛亥,金主还都。大名府僧李智究等谋反,伏诛。 冬,十月,臣僚言:“浙东诸郡旱伤,如温、台二州,自来每遇还稔,全赖转海般运浙西米斛,粗能赡给。闻浙西平江、秀州边海诸县不令放出,于荒歉之处为害甚大,请严禁遏籴。”从之。 辛未,右丞相梁克家罢。克家时独相,贵戚权幸,不少假借,而外济以和,以与张说议使事不合,遂求去,乃罢为观文殿大学士、知建宁府。 甲戌,以曾怀为右丞相,郑闻参知政事,张说知枢密院事,沈夏同知院事。 丙子,金以前南京留守唐古安礼为尚书右丞。 时以南路女直户颇有贫者,议签汉户入军籍,金主尝以问安礼曰:“于卿意如何?”安礼对曰:“明安人与汉户今皆一家,彼耕此种,皆是国人。即日签军,恐妨农作。”金主责之曰:“朕谓卿有知识,每事专效汉人。若无事之时,可移农作,度宋人之意,且起争端。国家有事,农作奚暇!卿习汉字,读《诗》、《书》,姑置此以讲本朝之法。前日宰臣皆女直拜,卿独汉人拜,是耶非耶?所谓一家者,皆一类也。女直、汉人,其实则二。朕即位东京,契丹、汉人皆不往,惟女直人偕来,此可谓一类乎?”又曰:“朕夙夜思念,使太祖功业不坠,传及万世,当使女直人不困。卿等悉之!” 乙酉,臣僚言:“州郡水旱,往往讳言,虽有陈奏,未必能尽其实,遂至下之疾苦壅于上闻,上之德意抑于下究。盖讳言水旱者,虑朝廷罪其失政也;不尽其实者,虑州用之阙而不断也。属县申请,至于取问者有之,必欲其不问而后已;民间告诉,抑令伏熟者有之,必欲其无所陈而后已。欺天罔上,其罪可胜言哉!望申严行下,凡有旱伤,必须从实检放,不得乱有沮抑,致奸和气。仍乞令逐路常平提举官躬亲巡历,同帅漕之臣觉察按劾以闻。庶几民被实惠。”诏从之。 丁亥,金使完颜襄等来贺会庆节,别函申议受书之礼。仍示虞允文,速为边备。 十一月,辛卯,诏枢密院:“除授及财赋,事关中书、门下省,其边机军政,更不录送。” 金主谓宰臣曰:“外路正五品职事多阙员,何也?”太尉李石曰:“资考少有及者。”金主曰:“苟有肾能,当不次用之。” 戊戌,合祀天地于圜丘,大赦。改明年为淳熙元年。 辛亥,臣僚言:“今岁旱伤,非特浙东被害,如江西诸州,例皆阙雨,禾稻不收,而赣、吉二州尤甚。江东之太平、广德,淮西之无为军、和州,多是先被水患,继之以旱。其间州郡,或有违言境内灾伤,不即申陈,致失检放条限;或有虽曾申闻,措置赈济事件,朝廷未与行下。救荒之政,譬如拯溺救焚,势不可缓,今欲从朝廷专委逐路提举官躬亲巡历,如委系失收,不曾检放或检放不实者,仰将今年苗米依合减分数,权行停阁,令候来年秋熟带纳。其有和籴米斛、抛降马料及诸色科买,并权与住罢一年。应合赈粜、赈济者,许提举官将一路见管常平义仓米通融拨借应副。其有诸州已条画到措置赈济事件,朝廷速降指挥。庶几官吏便可奉行,百姓早被实惠。”诏从之。 壬子,金吏部尚书梁肃请禁奴婢服罗绮,金主曰:“近已禁其服明金,行之以渐可也。且教化之行,当自贵近始。朕宫中服御常自节约,卿等宜更从俭素,使民知所效也。” 汉州什邡县杨村进士陈敏政家,特赐旌表门庐。自敏政高祖母王氏遗训,至今五世同居,并以孝友信义著。王氏年十八归于陈,岁馀夫卒,守志不嫁,事舅姑甚孝,教子孙笃学有闻。本州以事来上,故有是命。 十二月,己未朔,戒饬沿边诸军,毋辄遣间谍、招纳叛亡。 甲子,同知枢密使沈夏罢。乙丑,以御史中丞姚宪签书枢密院事。 癸酉,广西盐复官卖法,从帅臣范成大之请也。二广盐法,自靖康间,行官般官卖法。至绍兴八年后,因臣僚言其利为甚博,遂改行钞法,节次更废不一。至乾道六年,逐司互有申陈。遂自八年诏令两路通贩官钞九十万贯,同认岁额,然实于西路岁计不便。遂诏:“广西盐住行钞法,拨还运司,均与诸州官般官卖,以充岁计。” 乙酉,金遣完颜璋等来贺明年正旦,以议受书仪不合,诏俟改日;以太上皇有旨,姑听仍旧。丁亥,璋等入见。 是岁,减绍兴府、严、处州丁绢额。 ◎宋纪一百四十四 ∷起阏逢敦牂正月,尽旃蒙协洽十二月,凡二年。 ○孝宗绍统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圣成孝皇帝 淳熙元年金大定十四年 春,正月,庚子,帝以衢州措置会子比佗州稽缓,提刑赵彦端特降两官。曾怀言:“赏信罚必,要当如此。”帝曰:“有功不赏,有罪不诛,虽唐、虞犹不能化天下也。” 己酉,诏曰:“已令殿前司主帅于二月就茅滩合教诸军。闻旧来每遇大阅,主帅例设酒食,如待客之礼,可专札下王友直,毋令循习,务令军容整肃。” 良戌,交趾入贡,帝嘉之。寻诏赐国名安南,以南平王李天祚为安南国王。 二月,戊午朔,江西安抚司上言:“准绍兴三十年指挥,将诸路禁军,以十分为率,取五分专一教习弓弩手,帅司每岁春秋选将官诸州教阅。乾道新法按阅条内不曾修立,宜令敕令所修立成法。”帝曰:“诸路拣中禁军上军弓手,须常令教阅,责在守臣。如有违例,当坐其罪。” 辛酉,籍平江府将魏寿卿家产,以其知无为军巢县,移易军钱入己也。 壬戌,金以完颜璋之来宋,使人就馆,夺其书而重赂之,杖璋百五十,除名,仍以所受礼物入官。 庚午,金以太尉、尚书令李石为太保,致仕。 廷议欲以沿海制置司干当使臣员阙改作文臣干办公事,以曹冠充;以冠前有差遣,屡经驳缴,帝颇怜之也。帝曰:“此却不可。古者为官择人,未尝为人择官。今乃因冠而改窠阙,近于为人择官也。可别寻阙次处之。” 癸酉,四川宣抚使、雍国公虞允文薨。先是帝尝谓允文曰:“丙午之耻,当与丞相共雪之。”允文许帝以恢复,使蜀一载,未有进兵期。帝密诏趣之,允文言军需未备,帝不乐。至是遣二介持御札赐之,而允文已殁,不知其所言。其后帝大阅,见军皆少壮,叹曰:“此虞允文行沙汰之效也!”寻赠太傅,谥忠肃。 庚辰,诏:“州郡循习旧弊,巧作名色馈送,及虚破兵卒,以接送为名,多借请受,并假官、权摄支请、供给之类,又闻诸司与列郡胥吏、牙校月有借请,蠹财困民,其令诸路监司、帅臣觉察。” 辛巳,为郭浩立庙于金州。 三月,辛卯,召步军司中军弩手射铁垛莲,赴内教。 臣僚言用人之弊:“一曰上下之分未严,二曰义利之说未明。夫任贤使能,人主之柄;助人主进贤退不肖,大臣之职。近世一官或阙,自衒者纷至,始则悉力以求之,不则设计以取之;示以好恶而莫肯退听,限以资格而取求不已,未闻朝廷有所惩戒也。居官思职,义也;背公营私,利也。今中外求官者,惟计职务之繁简,廪稍之厚薄,既得之,则指日而望迁,援例而欲速,公家之事,未尝为旬月计也。愿明诏大臣,深思致弊之由,共图革弊之术,使士风稍振,百官奉职。”从之。 浙西漕帅言进士施浦等各出米五千石赈济,欲遵格补官,帝曰:“朕不鬻爵以清入仕之源。今以赈济补官,为百姓尔。” 甲午,金主谓大臣曰:“海陵纯尚吏事,当时宰执,止以案牍为功。卿等当思经济之术,不可狃于故常也。” 丙申,以参知政事郑闻为资政殿大学士、四川宣抚使。 甲辰,金主更名雍,诏中外。 金完颜璋之获罪也,群臣纷议,谓午年必用兵。金主以问宰相,赫舍哩良弼对曰:“太祖以甲午年伐辽,太宗以丙午年克宋。今兹宋人夺我国书,而适在午年,故有此语,未必然也。”因遣刑部尚书梁肃为宋国详问使。其书略曰:“盟书所载,止于帝加皇字,免奉表称臣、称名、再拜,量减岁币,便用旧议,亲接国书。兹礼一定,于今十年。今知岁元国信使到彼,不依例引见,辄令迫取于馆。侄国体当如是耶?往问其详,宜以诚报。” 癸丑,肃入见,帝仍立接国书,肃还,附书谢。金主大喜,欲以肃为执政。良弼曰“梁肃可相,但使宋还即为之,宋人自此轻我矣。”乃止。 建降以来,因唐旧制,分别流品,不相混淆,故有出身、无出身及进士上三名、贤良方正、曾任馆阁、省府之类,迁转皆不同,犯赃及流外、纳粟,尤不使污士流,盖不特分左右也。元丰官制行,始一之,然犹有一官而分左右者,徒以少优进士出身而已。至元祐中,遂自金紫光禄大夫至承务郎,皆以有出身、无出身分左右,至犯赃则并去左右字,论者尤以为当。绍圣以后,复去之。绍兴初,方务行元祐故事,故左右之制亦复行之。至是赵善俊建言,以为本范纯仁偏蔽之论,请复省去,从之。 丙辰,太白、岁星并见,经天。 是春,言者论:“淮南安抚使王之奇,好为大言,备位无补,欲为脱身之计,遂请分阃之行。淮上荒残之馀,首建招诱,耕凿荒田,多请官钱、空名绫纸而去。所招之人,间以妄包已垦熟田,计为顷亩,以补官者。”遂罢之,之奇既罢,淮南复分为东、西路。 夏,四月,乙丑,金主谕宰臣曰:“闻愚民祈福,多建佛寺,虽已条禁,尚多犯者。宜申约束,无令徒费财用。” 戊辰,金有事于太庙,以皇太子摄行事。 乙亥,金主谓太子诸王曰:“人之行莫大于孝弟。自古兄弟之际,多因妻妾离间,以致相违。且妻者乃外属耳,若妻言是听而兄弟相违,甚哉非理也!”太子对曰:“《思齐》之诗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臣等愚昧,愿相励而修之!”因引《常棣》花萼相依,脊令急难之义,为文见意,以诫兄弟焉。 己卯,以姚宪参知政事,户部尚书叶衡签书枢密院事。 戊子,金以枢密副使图克坦克宁兼大兴尹。 宗正寺请训宗室名:翼祖下“广”字子连“继”字,太祖下“与”字子连“孟”字,太宗下“必”字子连“良”字,亲贤宅“多”字子连“自”字,棣华宅“茂”字子连“中”字,魏王下“时”字子连“若”字。 诏举制科。 是月,命工部尚书张子颜等如金报聘,仍请改受书之仪。金主与大臣议,左丞相赫舍哩良弼曰:“宋国免称臣为侄,免奏表为书,为赐亦多矣。今又乞免亲接国书,是无厌也。必不可从。”平章政事完颜守道、参知政事伊喇道从良弼议。右丞相石琚,右丞唐古安礼,以为不从所请,必至于用兵,金主谓琚等曰:“卿等所议非也,所请有大于此者,亦从之乎?”遂从良弼议,答书责以定分,其授受礼仪仍不改。 六月,甲午,金主如金莲川。 丙申,臣僚言:“伏见六部及诸寺监官,同共讨论勘当文字,多取办临时,遂致孝究未尽,供报稽缓。请今后令所辖所隶官司会议。”帝曰:“此用西汉故事,甚为得体。” 己亥,叶衡言:“兵权系于将帅,民命寄于牧守,二者之患,每在数易。望自今精加选择,使材称其职,然后力行牧守久任之说,以破数易之害。”从之。 甲寅,著作郎木待问言:“士大夫气节不立,惟在陛下涵养作成。如奔竞之习,最坏气节,不可不改。”帝曰:“当如卿言,必见之赏罚,使之惩戒。” 六月,丙辰朔,诏以王友直、吴挺,持身甚廉,治军有律,凡所统御,宿弊顿除,可并与建节钺。武功大夫、荣州刺史、提举台州崇道观秦琪,身任帅臣,蠹坏军政,专事阿附,贪墨无厌,可责授舒州团练副使、漳州安置。 戊午,诏曰:“累降指挥,已有差遣人不得干求换易。比来约束寝弛,日益奔竞。今后可依已降指挥,三省具名闻奏,当议黜降。其已授差遣人,朝辞讫,限半月出门。” 以兴州都统制吴挺为定江军节度使。 癸酉,改江陵府为荆南府。 戊寅,右丞相曾怀罢。 先是台官詹亢宗、季棠论事,因中怀,怀遂求退,且乞辩明诬谤。大理根究无实,乃贬亢宗及棠。言者追论参知政事姚宪,与亢宗等通谋,陷怀以取相位。乃罢宪,甲申,落职与祠。以叶衡参知政事。 是月,诏议祫祭东向之位。 初,吏部侍郎赵粹中言:“前代七庙异宫,祫祭则太祖东向。绍兴五年,董建议,请正艺祖东向之尊,谓:‘太庙世数已备,而艺祖犹居第四室。乞遵典礼,正庙制,遇祫祭则东向。’下侍从、台谏集议。既而王普复有请。当时集议,如逊近、李光、折彦质、刘大中、廖刚、晏敦复、王俣、刘宁止、胡交修、梁汝嘉、张致远、朱震、任申先、何瑴、杨晨、庄必强、李弼直,皆在其义悉合于礼。时臣叔父涣任将作监丞,奏陈益力,据引《诗》、《礼》正文,乞酌汉太公立庙万年、南顿君立庙章陵故事,别建一庙,安奉僖、顺、翼、宣四祖,禘、祫、烝、尝,并行特祀;而太祖皇帝神主,自宜正位东向,则受命之王,不屈其尊,远祖神灵,永有常祀。光尧皇帝深以为然,即擢董为侍从,叔父涣为御史。是时赵沛为谏议大夫,以议不己出,倡邪说以害正论,而欲祫飨虚东向。今若稽之《六经》典礼、三代之制度,定艺祖为受命之祖;即三年一祫,当奉艺祖东向,始尊开基创业之祖。其太庙常飨,则奉艺祖居第一室,永为不祧之祖,若汉之高祖;其次奉太宗居第二室,永为不祧之宗,若周之武王。若僖、顺、翼、宣,亲尽而祧,别议迁祔之所,则臣亦尝考之:祔于德明、兴圣之庙,唐制也;立太公、南顿君别庙,汉制也。前日王普既用德明、兴圣之说,而欲祔于景灵宫、天兴庙,朱震亦乞藏于夹室。今若别建一庙为四祖之庙,或祔天兴殿,或祗藏太庙西夹室,每遇祫飨,则四祖就夹室之前别设一幄,而太祖东向,皆不相妨。庶得圣朝庙制,尽合典礼。”诏礼部、太常寺讨论。旋别建四祖庙,正太祖东向之位,从礼部侍郎李焘议也。 秋,七月,丁亥,复以郑闻为参知政事。罢四川宣抚使,以成都府路安抚使薛良朋为四川安抚制置使。 戊子,诏曰:“朕惟天下治乱,系乎风俗之CE3A恶,风俗CE3A恶,系乎士夫之好尚。盖士夫者,风俗之表,而天下所赖以治者也。故上有礼义廉耻之风,则下有忠厚醇一之行;上有险怪媮薄之习,则下有乖争陵犯之变。朕尝戢奸贪,黜浮靡,躬节俭以示天下,而历纪逾久,治效未进,意在位者未能率德改行,以厚风俗,故廉士失职,贪夫长利,将何以助朕兴化致理,无愧于古乎?部使者、郡守,其为朕察郡邑廉吏来上,朕将甄奖,待以不次。其或持禄养交,崇饰虚誉,应诏不以实,使积行之君子壅于上闻,时汝之辜,必罚无贷!” 壬辰,复以曾怀为右丞相兼枢密使。 甲午,有司言:“乾道元年灾伤,倚阁钱物,浙东路自淳熙元年为始,作三年带纳;江东路候丰熟,作两年带纳。”帝曰:“既是灾伤,即与倚阁,税赋亦无从出,可与蠲放。” 丁酉,诏罢诸路州县市令司官司及在任官收买物色,并依民间市价支钱,不得科抑减克。 癸卯,中书、门下省奏关外四州、沿边诸路及金州上津皆有归正人,诏四川安抚制置司下都统司常切存抚,毋令失所。 甲辰,诏沿江被水之家,守臣胡与可躬亲巡问。既闻被水贫乏者六百馀家,于左藏南库每家支钱五贯,仍许于沿江地指射盖屋。 戊申,江东提举潘甸言:“被旨,所部州县措置修筑浚治陂塘,今已毕工,计九州、军、四十三县,共修治陂塘沟堰凡二万四千四百五十一所,可灌田四万四千二百四十二顷有奇。”诏札下诸路,依此具闻。 己酉,姚宪责南康军居住。 八月,己未,知枢密院张说罢,以徽猷阁学士杨倓签书枢密院事。 帝廉知说欺罔数事,命侍御史范仲芑究之,遂以太尉提举隆兴府玉隆观。 庚辰,帝曰:“密院差除,切须公当,如亲旧有乞差遣者,须明具资格,待朕处置。” 壬午,帝谕帝执曰:“朕用人才,初不因其荐引之人而为之去留,惟其当而已。若荐者偶以罪去,被荐者相与为奸,则当并逐。若初不阿附,而有才能,当依旧用之。”又曰:“鲧之为人,初不害禹之成功。”杨倓曰:“此诚尧、舜之用心矣。” 九月,乙酉朔,以曾觌开府仪同三司。 丁亥,金主还都。 戊子,帝谓曾怀等曰:“前日诣德寿宫,太上饮酒乐甚。太上年将七十,步履饮食如壮年,每侍太上行苑囿,登降皆不假扶掖。朕见太上寿康如此,回顾皇太子侍侧,三世同此安荣,其乐有不可形容者。”怀等称贺。 壬辰,诏:“江西、湖南路累经灾伤,上供米斛逐年已减放外,今年虽丰,尚虑民力未苏,所有第四等、五等人户合纳淳熙元年秋苗,特与蠲放一半。” 乙未,淮东安抚司奏榷场安静,杨倓因言金主本无佗,其臣下或妄生事,帝曰:“不可以此为喜。于理固当安静,然非我君臣之志也。” 知随州蔡戡奏论唐太宗《贞观谏录》,帝曰:“从谏正是太宗所长。此书置之座右,可为规鉴。” 丁未,以张荐受贿,追三官,勒停,郴州居住。右武大夫、果州团练使李川私通馈遗,降授武功大夫、吉州刺史。右武大夫、楚州团练使王公述辄以财请求军职,降授武功大夫、贵州刺史,放罢。左武大夫、贵州刺史宋受,降授右武大夫,修武郎、閤门祗候刘士良,降授保义郎,并放罢。荐系武经大夫、文州刺史,特于遥郡阶官上追三官。 冬,十月,乙卯朔,金图画功臣于衍庆宫。金主思太祖、太宗创业艰难,求当时群臣勋业最著者二十一人,图画于衍庆宫圣武殿之左右庑:辽王杲,金源郡王萨哈,辽王宗干,秦王宗翰,宋王宗望,梁王宗弼,金源郡王实布纳,金源郡王鄂啰,金源郡王希尹,金源郡王洛索,楚王宗雄,鲁王栋摩,金源郡王尼楚赫,随国公鄂兰哈玛尔,金源郡王实古讷,豫国公富嘉努,金源郡王杲,兖国公刘彦宗,特进鄂噜哈齐,齐国公韩企先,特进迪实。 壬戌,诏:“自今违法卖易恩泽及荐举授赂之人,因事败露,有司定罪外,更取特旨,重作行遣。” 癸亥,以积雨命中外决系囚。 丙寅,参知政事郑闻薨。 戊辰,命绍兴府上供米与蠲放,以守臣张宗元言诸县旱伤故也。 壬午,皇子判宁国府魏王恺徙判明州。恺在治二十年,甚有恩惠。 十一月,甲申朔,日有食之。 丙戌,杨倓言:“近因奏事,论及时政,蒙谕曰:‘待敌当用诡道,在朝当用诚实。百馀年来,尝患敌国强而中国弱,正缘反是。待敌既无奇策,动则为敌所窥。在朝以术数相倾,以躁竞取进,风俗之弊,当救正之。’圣谟切中时宜,望宣付史馆。”从之。 戊戌,以礼部侍郎龚茂良参知政事。杨倓罢,以叶衡兼权知枢密院事。 甲辰,帝召衡及茂良,赐坐,曰:“两参政皆公议所与。”衡等起谢。帝复从容曰:“自今诸事不可徇私,若乡曲亲戚,且未须援引。朕每存公道,设有未是,卿等宜力争,君臣之间,不可事形迹。《房、杜传》无可书之事,盖其辅赞弥缝,不见于外,所以能然。”衡曰:“皋陶、稷、契在唐、虞之朝,其见于后世者,都、俞、吁、咈数语而已。”茂良曰:“大臣以道事君,遇有不可,自当启沃,岂当使迹见于外!” 金主谕尚食局使曰:“大官之食,皆民脂膏。日者品味太多,徒为虚费,自今进可口者数品而已。” 丙午,曾怀罢,除职奉祠,怀以疾自请也。 戊申,以叶衡为左丞相兼枢密使。衡由知县不十年至宰相,进用之骤,人谓出于曾觌云。 己酉,著作佐郎郑侨言祖宗朝每日召见讲读官,至仁宗朝,始有间日一讲之制,帝曰:“自太宗、真宗始置侍读讲官,于圣学尤为留意。” 壬子,江西漕臣钱佃等奏:“兴国军以公使库酸败酒抑勒百姓高价收买,臣等虽已禁止,请严行禁约。”帝语叶衡、龚茂良曰:“奉行法令,在下不可不严。事既上闻,却当从宽,然后各得其宜。今属郡违戾,监司已置不问,而请朝廷严行禁约,事体不顺。”乃诏本路监司开具散酒当职官吏姓名申尚书省。 十二月,丁巳,以吏部尚书李彦颖签书枢密院事。 甲子,以盐官县旱,减放苗租。 丙寅,罢铁钱,改铸铜钱。 壬申,叶衡等上《真宗玉牒》。 以资政殿学士、知荆南府沈夏加大学士,为四川宣抚使;新四川制置使范成大,改管内制置使。 戊寅,金以平章政事完颜守道为右丞相,枢密副使图克坦志宁为平章政事。 是月,修吏部七司法。龚茂良言:“官人之道,在朝廷则当量人材以擢用,在选部则宜守成法以差注。盖法者一定不易,如规矩、权衡,不可私以方圆、轻重也。夫法本无弊,而例实败之。法者,公天下而为之者也;例则因人而立,以坏天下之公者也。昔者之患,在于用例破法;而比者之患,在于因例立法。今吏部七司法者,自晏敦复裁定,有司守之以从事,可以无弊。缘臣僚申明冲改,前后不一,率多出私意,循人情。向者陛下深知其弊,尝加戒敕,毋得用例破条,然有司巧于傅会,多作条目。臣谓用例破法者其害浅,因例立法者其害大。宜诏有司讲求本末,将新旧法非相与参考。旧法大有所渊捂者,弗可轻去;新立条制,凡涉宽纵,于旧法有违者,一切刊正;庶几国家成法简易明白,可以遵守。”从之。 是岁,淮南复分为东、西路。 淳熙二年金大定十五年 春,正月,辛巳,前宰相梁克家、曾怀,坐擅改堂除,克家落观文殿学士,怀降观文殿学士。 甲午,废同安、蕲春监。 庚戌,籍诸军子弟为背嵬军。 二月,癸亥,诏:“泉州左翼军,去朝廷二千里,每事必申密院、殿司,恐致失机。自今遇有盗贼窃发,一时听安抚司节制。” 三月,己丑,何澹试馆职,言:“堂阙归部,亦有未便。旧法,吏部长贰得以铨量年老不堪厘务之人,今不复有所进退。近来引见选人改官,未闻有不许改官者。”帝曰:“恐所言有可采者,不欲遗之。”既而令吏部从实铨量,并引见选人改官,于进卷内具举主所荐事状;如系捕盗人,即详具所得功赏之因。从之。 乙巳,诏:“武举第一人补秉义郎,堂除诸军计议官。” 夏,四月,壬子朔,淮东、西两总领各乞以金银兑换会子支遣,帝曰:“纲运既以会子中半入纳,何故乃尔阙少?”叶衡、龚茂良对曰:“缘朝廷以金银换收会子,桩管不用,金银价低,军人支请折阅,所以思用会子。”帝曰:“更思所以阙用之因。”衡复言:“户部岁入一千二百万,其半为会子。而南库以金银换收者四百馀万,流行于外者才二百万,安得不少!”帝曰:“此是户部之数,不知两总领所分数入纳如何?两处且各以三十万与之,兑换金银。”已而钱良臣申到:“民间入纳,阙少会子,并两淮取换铜钱,已支绝会子,请再给降。”帝曰:“会子直如此少?”茂良曰:“闻得商旅往来贸易,仅用会子,一为免商税,二为省脚乘,三为不复折阅。以此观之,大段流通。”帝令应副,因宣谕曰:“卿等讲究本末,思为善后之计。” 乙卯,赐礼部进士詹骙以下四百三十六人及第、出身。 闽人杨甲对策,言恢复之志不坚者二事:一谓“妃嫔满前,圣意几于惑溺”一谓“策士之始,以谈兵为讳”,帝览对,不悦,置之第五等。 是月,茶寇赖文政起湖北,转入湖南、江西。官军数败,命江州都统皇甫倜招之;旋命鄂州都统李川调兵讨捕。 五月,己丑,诏知县以三年为任,从知饶州王师愈之奏也。 辛卯,宴宰执于澄碧堂。帝曰:“自三代而下,至于汉、唐,治日常少,乱日常多,何也?”叶衡对曰:“正为圣君不常有。如周八百年,所称极治者,成、康而已。”帝曰:“朕常观《天逸篇》,见周公为成王历数商、周之君享国久远,真后世龟鉴,未尝不以此为戒。”衡等曰:“陛下能以《无逸》为龟鉴,诚宗庙杜稷无穷之福也。”帝又曰:“陆贽之于唐德宗,不为不遇。朕尝览奏议,喜其忠直,次第见于施行。”龚茂良曰:“苏轼在经筵,缴《奏陆贽奏议表》云:‘人臣献言,正如医者用药。药须进于医手,方多传于古人。’陆贽不遇德宗,今陛下深喜其书,欲推行之,是亦遇也。”帝又曰:“朝廷用人,止论其贤否如何,不可有党。如唐之牛、李,其党相攻,四十馀年不解,皆缘主听不明,所以至此。文宗乃言‘去河北贼易,去朝中朋党难’,朕尝笑之。为人主但是公是公非,何缘为党!”衡等曰:“陛下圣明英武,诚非文宗可比。”帝曰:“此所谓坐而论道,岂不胜如丝竹管弦?”皆起谢。帝又曰:“朝廷所行事,或是或非,自有公议。近来士大夫好唱为清议之说,此语一出,恐相师成风,便以趋事赴功者为猥俗,以矫激沽誉者为清高。骎骎不已,如东汉激成党锢之风,殆皆由此。深害治体,岂可不戒!卿等可书诸绅。” 龚茂良与周必大荐宜黄知县刘清之,召入对,首论:“民困兵骄,大臣退托,小臣苟媮。愿陛下广览兼听,并谋合智,清明安定,提要挈纲而力行之。古今未有俗不可变,弊不可革者,变而通之,在陛下方寸之间耳。”又言用人四事:一曰辨贤否,二曰正名实,三曰使材能,四曰听换授。帝深然之。 谕宰相,以朝廷阙失,士民皆得献言。 六月,庚戌朔,定补外带职格,从左司谏汤邦彦之请也。邦彦言:“陛下忧勤万务,规恢事功,然而国势未强,兵威未振,民力未裕,财用未丰,其故何耶?由群臣不力故也。望自今而后,中外士夫,无功不赏,而以侍从恩数待有功之侍从,以宰臣恩数待有功之宰臣,任侍从、宰相无功而退者,并以旧官归班。惟能强国治兵、裕民丰财者,则赏随之,而又视其轻重以为差等。任侍从而功大,与之宰执恩数可也;任宰相而功小,与之侍从恩数可也。其在外者,虽不曾任侍从、宰执,而其所立之功可以得侍从或宰相恩数者,亦视其功而与之。则天下之士,亦求进之心为立事之心,而陛下之志遂矣。”帝深然之,遂诏:“自今宰臣、侍从,除外任者,非有功绩,并不除职;在朝久者,特与转官;其外任人,非有劳效,亦不除授。”于是曾逮以权工部侍郎出知秀州,不带职,用新制也。 辛酉,罢四川宣抚,复制置使。 汤邦彦论:“西蜀复置宣抚,应于旧属场务,悉还军中;又,除统制司赴宣司审察外,其馀皆俾都统自差,是与其名,夺其实。与其名,则前日体貌如故;夺其实,则前日事势不存。以不存之事势,为如故之体貌,是必上下皆恶,军帅不睦,不惟无益而又害之矣。”帝纳其言。于是沈夏以同知枢密院事召还朝,而宣抚司遂罢。 茶寇势日炽,江西总管贾和仲击之,为其所败。诏以仓部郎中辛弃关为江西提刑,节制诸军讨之,用叶衡之荐也。 汤邦彦言:“蒋芾、王炎,始皆言誓死效力以报君父,及得权位,怀私失职,深负使令。”又劾张说奸赃。丁卯,落芾、炎观文殿学士,芾建昌军、为袁州居住。说落节度使,抚州居住。 是月,茶寇自湖南犯广东。 秋,七月,乙未,帝谓宰臣曰:“会子通行民间,铜钱日多,可喜。”叶衡言:“诸处会子甚难得,谓宜量行支降。”帝曰:“向来正缘所出数多,致有前日之弊,今须徐议。” 辛丑,有星孛于西方。 丁未,帝谕叶衡等曰:“贾和仲合行军法,然其罪在轻率进兵。朕观汉、唐以来,将帅被诛,皆以逗留不进或不肯用命。今和仲正缘轻敌冒进,诛之,恐将士临敌退缩耳。” 八月,丙辰,和仲除名,编管贺州。 丁卯,蠲湖南、江西被寇州县租税。 甲戌,广西经略张栻言:“诸郡赋入甚寡,用度不足。近年复行官般卖盐,此诚良法;然官般之法虽行,而诸郡之窘犹在。盖此路诸州,全仰于漕司,漕司发盐,使之自运,除脚之外,其息固有限;而就其息之中,以十分为率,漕收其八,诸州仅得其二。逐州所得既微,是致无力尽行般运,而漕司据已拨之数,责八分之息以为寄桩,则其穷匮何时而已!幸有仅能般到者,高价抑买,岂保其无!乞委本司及提刑郑丙、漕臣赵善政,公共将一路财赋通融斟酌,为久远之计,既于漕计不乏,又使一路州郡有以支吾,见行盐法不致弊坏。”从之。 丁丑,遣汤邦彦使金。 帝尝谕执政选使请河南陵寝地,叶衡言邦彦有口辨,故使之。 九月,乙卯朔,诏:“扬、庐、荆南、襄、兴元、金、兴州,依旧分为七路,每路文臣一人充安抚使以治民,武臣一人充都总管以治兵,三载视其成以议诛赏。”从汤邦彦之请也。 辛卯,高丽西京留守赵位宠,以慈悲岭至鸭绿江四十馀城叛附于金。金主曰:“朕怀绥万邦,岂助叛臣为虐!”执其使,付高丽。位宠寻伏诛。 乙酉,赈淮南水旱州县。 乙未,叶衡罢。时汤邦彦奉使,入辞,恨衡挤己,因奏衡有讪上语。帝大怒,罢知建宁府。 丁酉,知荆门军黄茂材言:“唐李靖六花陈法,出于武侯,尝因陛对,画图以进。比帅司奉诏,令州军见管民兵,以七十五人为一队,正合李靖兵法。遂将本军义勇民兵分为七军,每军旗帜各别色号,置造兵器,俟今冬躬自教习,大陈包小陈,大营包小营,隅落钩连,曲折相对,可以成六花陈。今荆南府差将官前来本军教阅,恐只沿习军中之法,请将本军民兵自教两月,却差荆南将官一员阅视。”从之。 己亥,龚茂良、李彦颖奏省、院各止独员,事皆不便,帝曰:“朕以未得其人,故迟之。”因泛论中外臣僚,帝曰:“为宰臣须胸次大,乃能容物。”茂良对曰:“《坤》之六二,乃大臣爻,其辞云:‘直方大,不习,无不利。’直方之德,须大乃能有容。”帝曰:“居此位安可不大!”彦颖曰:“后之为辅臣者,往往先有忌克之心,以故不能容。”帝曰:“士大夫更历外职任,未见其短,才居政路,便有此病。”茂良曰:“《秦誓》言有容及媢疾,苏轼为之训传,谓‘前一人似房元龄,后一人似李林甫。’”帝曰:“然。”又曰:“今士大夫能文者多,知道者少,故平时读书不见于用。” 庚子,诏:“阶、成、西和、凤州,当职官以下,令本路帅、漕司于四路在部官同具选辟,并体量见任人委实癃老及不堪倚仗者,并申制置司,申取朝廷指挥。其所辟官,不许辞避。所有边赏,令吏部看详,申尚书省。”以知成都府权四川制置使范成大奏也。 丁未,同知枢密院事沈夏罢。 赠赵鼎太傅,进封丰国公。 闰月,己酉朔,金定应禁弓箭、刀枪之制,惟品官之家奴及客旅等许带弓箭。 金主谓左丞相赫舍哩良弼曰:“今之在官者,须职位称惬所望,然后始如勉力。其或稍不如意,则止以度日为务,是岂忠臣之道耶!” 庚戌,诏:“诸路常平司,每岁于秋成之际,取见所部郡县丰歉,如有合赈粜赈给,即约度所用,及见管米斛或有缺少,合如何措置移运,并预期审度,仍于九月初旬条具奏闻。” 丁巳,以李彦颖参知政事,翰林学士王淮签书枢密院事。 金主谓赫舍哩良弼曰:“武灵时,领省秉德,左丞相言,皆有能名,然为政不务远图,止以苛刻为事。海陵为人如虎,此辈尚欲以术数要之,以至卖直取死,得为能乎!” 未几,济南尹梁肃上疏曰:“刑罚世轻世重,自汉文除肉刑,罪至徒者,带鐐居役,岁满释之;家无兼丁者,加杖准徒。今取辽季之法,徒一年者杖一百,是一罪二刑也;刑罚之重,于斯为甚。今太平日久,当用中典,有司犹用重法,臣实痛之。自今徒罪之人,止居作,更不决杖。”不报。 辛酉,浙东提刑徐本中言:“近者州郡,率用私意更易官吏,不申省部,不报监司。移郡之邑,移邑之郡,或以佗官而兼摄,或以卑官而任重,往往辞烦就简,舍薄从厚,请求侥觊,惟利是趋,易置纷然,浸乱旧制,理宜戒饬。”从之。 金诏百官傔人所服红紫改为黑紫。 壬戌,诏浙东提举监司体访浙西提举薛元鼎措置印给亭户纳盐手历式样,将合支本钱尽数称下支给,毋致积压拖欠。 先是元鼎印给手历,遍给亭户,令赍历就称下支钱,至是复令浙东行之。 丁卯,以浙东旱伤,令转运提举兴修水利。 辛未,淮南转运司请濠州钟离、定远巡检耿成令再任,帝曰:“祖宗成法,惟监司及沿边郡守方许再任。耿成虽有劳效,已经再任,不欲以小官差遣坏祖宗成法。” 甲戌,金主命年老者无注县令;若老而任政,择壮者佐之。 是月,辛弃疾诱赖文政,杀之,茶寇平。遂上疏曰:“比年李金、赖文政等相继窃发,皆能一呼啸聚千百,杀掠吏民,至烦大兵翦灭。良由州以趣办财赋为急,吏有残民害物之状而州不敢问;县以并缘科敛为急,吏有残民害物之状而县不敢问。田野之民,郡以聚敛害之,县以科率害之,吏以乞取害之,豪民以兼并害之,盗贼以剽夺害之,民不为盗,去将安之!夫民为邦本,而贪吏迫使为盗,今年剿除,明年铲荡,譬之木焉,日刻月削,不损则折。望陛下深思致盗之由,讲求弭盗之术,无徒持平盗之兵;申饬州县,以惠养元元为意。”帝奖谕之。 冬,十月,戊寅朔,诏:“浙东合纳内藏库坊场钱,可依自来立定租额。” 赏平茶寇功。湖南、江西、广东监帅,黜陟有差。 壬午,加上德寿宫尊号曰光尧寿圣宪天体道性仁诚德经文纬武太上皇帝,寿圣齐明广慈太上皇后。 乙未,金主冬猎。 壬寅,帝谕执政曰:“李川按劾统制官解彦详等不能平贼,此甚可喜。风俗委靡,务为姑息以徇人情,此弊非一日。朕每见有能举职者,须与激励。李川昨曾降官,今可与复元官,更转一官。” 丁未,金主还都。 十一月,庚戌,丽正门火。 初,金唐古部族节度使伊喇穆敦之子杀其妻而逃,金主命捕之。至是梁国公主请赦之,金主谓宰臣曰:“公主妇人,不识典法,罪尚可恕。穆敦请托至此,岂可贷宥!”不许。 时命福建造海船,起两淮民兵赴合肥训练。李彦颖言:“两淮州县,去合肥远者千馀里,近亦二三百里。今民户三丁起其二,限三月而罢,事未集,民先失业矣。”帝作色曰:“卿欲尽撤边备耶!”彦颖曰:“今不得已,令三百里内,家起一丁诣合肥。三百里外,就州县训习,日增给钱米,限一月罢。庶不大扰。”从之。 戊午,提点坑冶王楫,乞进宽乘钱以裨庆赉,帝曰:“此不可受,令就本处桩管,制造军器。” 癸亥,臣僚言:“祖宗时有会计录,备载天下财赋,出入有帐,一州以司法掌之,一路以漕属掌之。绍兴七年,臣僚有请仿本朝三司之制,专置提举帐司,总天下帐状,以户部左曹郎官兼之,积习既久,视为文具。请诏户部条画申严措置,俾天下财赋有所稽考,不致失陷。”从之。 戊辰,知静江府张栻奏:“保伍之设,诚戢盗之良法。臣自到官以来,讲究措置,施行于静江境内,颇得其效,近复近于一路。请下有司考订斟酌,申严而行之。”帝曰:“张栻颇留意职事。” 栻寻又奏:“本路备边之郡九,而邕管为最重;邕之所管,辐员数千里,而左右两江为重。自邕之西北有牂牁、大理、罗甸,西南有白衣、九道、安南诸国,皆其所当备者。然邕之戍兵不满千人,所恃以为篱落者,惟左右两江,谿洞共八十馀处,民兵不下十万,首领世袭,人自为战,如古诸侯民兵之制。则去邕管近者馀三百里,远者近千里,所恃以维持抚驭之者,惟提举盗贼都巡检使四人,各以戍兵百馀为谿洞纲领,其职任可谓不轻矣,可不遴选其人,谨护其土,以为南方久远之蔽!乞依大观指挥,许本司奏辟。”从之。 己巳,提举江东潘甸,提举淮东叶翥,权发遣平江府陈岘,言修治陂塘事,帝曰“昨委诸路兴修水利以备旱干,今岁灾伤,乃不见有灌溉之利,若非修筑灭裂,即是元申失实。江东被伤分数尤甚,潘甸特降一官,落职;叶翥降两官,陈岘一官。” 甲戌,诏:“大臣日见宾客,有妨治事,累有指挥。如侍从、两省官、三省、枢密院属官,有职事,于聚堂聚禀;私第,除侍从外,其馀呼召取覆等官,每日各止许接见一次。” 十二月,丁亥,诏:“近来赴朝臣僚,于殿门内辄行私礼,朝仪不肃,令閤门弹劾。” 甲午,行上皇庆寿礼。以太上皇帝来年圣寿七十,预于立春日诣德寿宫行庆寿礼。大赦。 是月,更定强盗赃法,比旧法增一倍定罪。 并左藏南库、封桩库。 提领左藏封桩库颜度言:“今相度,欲将南上、下库及封桩上、下四库并为二库,以左藏南库、左藏封桩为名,将两处钱物各行就便对兑,并不用上下二字,不须添置官吏,就用各库官吏合干人等。”从之。遂以左藏南上库充左藏封桩库对兑。 时内旨取拨南库缗钱,色目浸广,龚茂良言:“朝廷所急者财用,数十年来讲究措置,靡有遗馀,而有司乃以窘匮不给为言。臣因取其籍,披寻本末源流,具见积年出入之概。大抵支费日广,所入不足以当所出之数。至绍兴十七年,所积尽绝,每岁告缺不过二百万缗;至二十四年以后,阙至三百万缗;而乾道元年、二年,阙六百馀万缗。尔后却有增收鹾钱色目,粗可支吾。有司失职,无以为计,专指南库兑贷给遣。臣复讲求南库起置之因,其间经常赋入,盖亦无几,而属者支费浩翰,约计仅可备二三年之用。若继自今撙节调度,可元仓卒不给之患。”因条具以闻,帝感悟。 是岁,江西转运副使李焘上神、哲两朝《续资治通鉴长编》,自治平四年三月,尽元符三年正月。 以王楫为都大提点坑冶;其合差官,令楫奏辟。寻移司饶州,岁铸以十五万缗为额。 ◎宋纪一百四十五 ∷起柔兆涒滩正月,尽强圉作噩九月,凡一年有奇。 ○孝宗绍统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圣成孝皇帝 淳熙三年金大定十六年 春,正月,甲寅,以常州旱,宽其逋负之半。赈淮东饥,仍命贷贫民种。金亦以是日免去年被水旱路分租税。 甲子,金诏:“宗属未附玉牒者,并与编次。” 丙寅,金主与亲王宰执论古今兴废事,曰:“经籍之兴,其来久矣,垂教后世,无不尽善。今之学者,既能诵之,必须行之,然知而不能行者多矣。女直旧风,最为纯直,虽不知书,然其祭天地,敬亲戚,尊耆老,接宾客,信朋友,礼义款曲,皆出自然,其善与古书所载无异。汝辈学习学之,旧风不可忘也。” 戊辰,金宫中火。 二月,辛巳,帝阅两浙、福建士兵。帝曰:“军士皆好身手,教阅甫三数月,事艺已精熟,弓弩手自可比殿司之数。”因谕辅臣曰:“向来乌珠南下,陈思恭邀截于平江,官军乃用长枪不能及,乌珠遂以轻舸遁。韩世忠江上之战亦然。今次州郡起发禁军、土军极整肃,兹及时遣归,更加激犒,它时调发,必易集也。” 甲申,赐韩世忠谥忠武。 庚寅,金沈王妃图克坦氏,以奸伏诛。妃,平章政事克宁之女也。克宁坐是罢。 端明殿学士汪应辰卒。 应辰接物温逊,而遇事特立不回,流落岭峤十七年,秦桧死,始还朝,正直敢言。 三月,丙午朔,日有食之。是日为金万春节,改明日朝贺。 戊申,金临潢雨土。 辛亥,进《上皇日历》。 戊午,金主御广仁殿,太子、亲王皆侍。金主从容训之曰:“大凡资用,当务节省,如其有馀,以周亲戚,勿妄费也。”因举所御服曰:“此服已三年未尝更换,尚尔完好。汝等宜识之。” 夏,四月,戊寅,四川总领所请再借四路职田租课十年,充拣汰人请给。帝曰:“昨借诸路职田,寻已给还。四川自当一体,岂可再借!”龚茂良、李彦颖曰:“圭田所以养廉,诚不当借。”帝曰:“卿等可契勘别拨,其职田便与给还。” 龚茂良等缴进令侍从、台谏、两省官荐举监司、郡守指挥。帝曰:“荐举本欲得人,又恐干求请托,却长奔走之风。”茂良等言:“天下事未有无弊,虽三代良法,久亦不免于弊。今陛下既欲精选监司、郡守,非荐举何由知之!”帝曰:“若令杂举,则须众论佥允,庶几近公。况又经中书考察而后除授,亦足见朕于人材,博采遴选,非苟然也。”乃诏:“侍从、台谏、两省官,参照资格,不以内外,杂举监司、郡守,岁各五人。” 辛巳,两浙运判吴渊请诸路州郡输纳秋苗,加耗不得过三分。龚茂良等言近年州县纳苗,加耗太重,甚者两石以上方可纳一石,帝曰:“如此则民力安得不困!吴渊既为漕臣,自当觉察奏劾,重作行遣。” 靖州猺寇边,遣兵讨捕之。 丙戌,金京府设学养士,及定宗室、宰相子程试等第。 戊子,金制:“商贾舟车不得用马。” 金以东京留守崇尹为枢密副使。 己丑,叶衡责居郴州,以言者追论其沈湎于酒,徇私背公也。 壬寅,金主如金莲川。 初,汤邦彦敢为大言,虞允文深器之。允文出为四川宣抚也,辟邦彦以行。允文殁,邦彦还朝,上亦喜其敢言,既,以荐充申议使使金,求陵寝地。邦彦至金,金人拒不纳,既旬馀,乃命引见,夹道皆控弦露刃之士,邦彦大怖,不能措一词而出。及还,帝大怒,诏流新州。帝谕宰臣曰:“敌人既不受本朝礼币,邦彦乃受敌人所赐。辞受之际,理亦易晓,乃不顾名节,辱命如此!”邦彦既斥不复用,自是河南之议始息,不复遣泛使矣。 己亥,诏诸路提刑,岁五月理囚。 五月,戊申,权知隆兴府吕企中上言:“本路钤辖钱卓,初到官,权借印记,愠怒形于公移。”龚茂良等言:“祖宗朝,分道置帅以任一面之寄,事权至重。平时分守严,则缓急号令得行。一路兵官,于帅臣自有阶级,岂容如此!”帝曰:“祖宗立法,具有深意。”卓降一官。 金南京宫殿火,留守、转运两司官皆抵罪。 癸亥,王淮言步军司宜相度牧马,帝曰:“前日朕戒牧马官,以牧马当如爱身,饥饱劳佚,各随时调节。若身所不能堪者,马亦不能堪,但马不能言耳。”龚茂良曰:“陛下曲尽物情,仁不可胜用矣。” 帝以张默为秀王夫人之亲,欲与一添差监当。龚茂良言:“近制,惟宗室、戚里及归正人方得添差。”帝曰:“朕正不欲先自废法,可勿行。”遂除国子监书库官。 金翰林学士图克坦子温进所译《史记》、《西汉书》、《贞观政要》、《白氏策林》,金主命颁行之。遂选诸路学生三十馀人,令编修温特赫吉达教以古书,习作诗、策。 癸丑,合利州东、西路为一。 安南国王李天祚卒。子龙嗣。 是月,以柴瑾为殿中侍御史。瑾入对,帝曰:“惟卿不求进,所以有些除。” 六月,乙酉,四川制置使范成大奏:“四川酒课,折沽虚额钱四十七万馀缗,请自淳熙三年为始减放。”诏以湖广总领所上供钱内拨还。 甲午,龚茂良言:“近奉诏奖用廉退之士,朱熹操行耿介,屡召不起,宜蒙录用。”诏除秘书郎。熹以改官之命,正以嘉其廉退,乃蒙进擢,力辞。会有言虚名之士不可用者,再辞。即命主管冲祐观。 帝谓执政曰:“魏掞之安在?”龚茂良等言已物故。帝曰:“其人直谏,方欲稍加擢用,不谓已死。朝廷不可无直谅之士,近有郑鉴,议论亦甚切直,观其所言,似出肝胆,非矫伪为之者。因看郑鉴札子,颇思魏掞之。”时鉴为太学正,遂命召试。又曰:“掞之虽死,宜少加旌别,可赠宣教郎、直秘阁。” 除吕祖谦秘书郎、国史院编修官,以修撰李焘荐重修《徽宗实录》也。 是月,金山东两路蝗。 秋,七月,壬子,金夏津县令伊喇珊珠,坐赃伏诛。 乙丑,禁浙西围田。 是月,以郑鉴为校书郎。帝语执政曰:“鉴试馆职,议论切直可取,除校书郎以赏其尽言。”因曰:“策中所言,或是或非,大率剀切不易。” 诏奖刘珙。珙时知建康府,以江东荒歉,赈济有方也。 八月,乙亥,以王淮同知枢密院事,礼部尚书赵雄签书枢密院事。 庚辰,立贵妃谢氏为皇后,后,丹阳人,幼孤,鞠于翟氏,冒其姓。及长,选入宫,侍太上皇后,后以赐帝,累位贵妃。夏后崩,中宫虚位,妃侍帝过德寿宫,太上谕帝立之,遂复姓。 先是诏御史台六察,许随事弹奏,至是诏:“近日纠察各扬乃职,台纲益振,各进二官。” 戊戌,靖州猺寇平。 九月,乙巳,金主还都。 己酉,金主谓赫舍哩良弼曰:“西边自来不备储蓄,其令所在和籴,以为缓急之备。”癸丑,又谕之曰:“海陵非理杀戮臣下,甚可哀悯,其遗骸仰逐处访求,官为收葬。” 癸丑,侍读周必大进读《三朝宝训》,至真宗尝择广南转运使,因谓左右曰:“交、广去朝廷远,当选操心平允,能安远人者任之。”帝曰:“于所不闻之处,尤当留意。” 是月,召宰执,宣示中宫袆衣,帝云:“珠玉之属,乃就用禁中旧物,所费不及五万缗。”龚茂良等曰:“不因宣谕,无由得知支用之俭。”帝曰:“朕安肯妄有所费!”因问:“近来风俗奢移如何?”对曰:“辇毂下似稍侈,皆由贵近之家仿效宫禁,以故流传民间。彼若知圣意崇朴,亦必观感而化。”帝曰:“革弊当自宫禁始。”茂良等复言:“仁宗尝以南海没入大珠赐温成皇后,后时为贵妃,以充首饰,戚里靡然效之,京城珠价至数十倍。仁宗禁中内宴,望见贵妃首饰,不复回顾,曰:‘满头白纷纷,岂无忌讳!’贵妃惶恐易去。仁宗大喜,命剪牡丹遍赐妃嫔。不数日间,京城珠价顿减。”帝闻之,甚喜。 提举玉隆万寿观李浩卒。浩忠愤激烈,言切时弊,以此取忌于众;帝察其衷,始终全之。为大郡,廉洁,奉养如布衣时。尝论风俗不美者八事,其略曰:“陛下求规谏而臣下专务迎合,贵执守而臣下专务顺从,惜名器而侥幸之路未塞,重廉耻而趋附之门尚开,儒术可行而有险诐之徒,下情当尽而有壅蔽之患,期以气节而偷惰者得以苟容,责以实效而诞慢者得以自售。”帝嘉其直谏云。 初,钱良臣以太府少卿为淮东总领,龚茂良闻户部岁拨有浮额,总领悉充馈遗,奏遣户部员外郎马大同、著作佐郎何万、军器少监耿延年,分往升、润、鄂三总司驱磨钱物。会良臣以岁用不足请于朝廷,茂良请并令万等驱磨。而近习恐赇赂事觉,极力救之,茂良不顾。既而万奏总所侵盗大军钱粮累数十万,茂良以闻,其事中止。俄中旨召良臣赴阙,渐见柄用,其后茂良之贬,良臣与有力焉。延年亦言湖广总所有别库,别历所收,已行改正,故延年、万并迁官,卒坐茂良党罢去;大同独无所举,后得补外。盖三总司苞苴贿赂,根株盘结,一时不能改云。 是秋,彭州奏:“本州三县,诏减课额,民间作佛会以报上恩,请以功德疏随会庆节表疏同进。”帝勿许,令守臣谕以国家裕民之意,并谕执政曰:“前日蠲减蜀中折估钱,人情欢感已如此。若异时兵革偃息,数十年来额外横赋,尽蠲除之,民间喜可知也。”龚茂良言:“陛下躬行节俭,所不获已者,养兵之费,势未能去尔。”帝曰:“自渡江后所增税赋,比旧如何?”茂良曰:“如茶、盐、榷酤,皆数倍元额。其最可念者,折帛、月桩等钱,为江、浙数路之害。陛下念念不忘,若一旦恢复旧疆,则轻徭薄赋,且有日矣。”帝曰:“然。” 台、婺等州水。 冬,十月,丙子,御文德殿,册皇后。 帝尝与侍臣言及中宫辞合得恩数,平居常服浣濯之衣,宰执闻之,进言:“中官俭德,见陛下齐家之效。”帝曰:“本朝家法,远过汉、唐,独用兵不及。”龚茂良对曰:“国家自艺祖开基,首以文德化天下,列圣相承,深仁厚泽,有以固结天下之心。盖治体似成周,虽似失之弱,然国祚绵远,亦由于此。汉、唐之乱,或以母后专制,或以权臣擅命,或以诸侯强大,藩镇跋扈,本朝皆无之,可见祖宗家法,足以维持万世。”帝曰:“然。大抵治体不可有所偏,正如四时,春生秋杀,乃可以成岁功,若一于肃杀,则物有受其害者。亦犹治天下者,文武并用,则为长久之术,不可专于一也。” 乙酉,令临安守臣禁逾侈。帝曰:“今日习为奢侈者,在民间绝少,多是戚里、中官之家。指挥内须添入‘有官者违犯,取旨重作施行’。” 庚寅,罢鬻爵之令。诏曰:“鬻爵,非古制也。夫理财有道,均节出入足矣,安用轻官爵以益货财!朕甚不取。自今除歉岁,民愿入粟赈饥,有裕于众,听取旨补官,其馀一切住罢。” 丁酉,吴渊言秀州十年收支,钱数多寡不同,帝曰:“此系累政守臣任内事,不欲深究,今后痛加撙节。大抵州郡用度不节,必至掊敛,惟先能节用,即年例违法妄取之数,可以蠲减,少宽民力。” 庚子,帝谓宰臣曰:“出令不可不审。《书》云:‘屡省乃成事。’至于屡省,何患不成!凡天下事,朕与卿等立谈之间,岂能周尽事情,须是再三详熟思虑,方为尽善。前此正缘不审,故出令多反汗,无以取信于天下,比来甚悔也。” 十一月,壬寅朔,金参知政事王蔚罢。 癸丑,合祀天地于圜丘,大赦。 建康都统制郭刚言车船多坏损,合依海船样造多桨飞江船,帝曰:“车船,古之艨冲,辛巳用以取胜,岂用改造!可令郭纲约束沿流诸军,遇有损坏,随即修葺,不得擅有更易。其多桨船,止许逐军自行创造,不得充新管车船数。” 庚申,金以吏部尚书张汝弼为参知政事。汝弼,元妃之弟也。 十二月,壬申朔,金诏:“诸科人出身,四十年方注县令,年岁太远。今后仕及三十二年,别无负犯赃染追夺,便与县令。” 丙子,金诏:“诸流移人老病者,官与养济。” 金主谕宰臣曰:“凡经奏断事有未当,卿等勿谓已行,不为奏闻改正。朕以万几之烦,岂无一失!卿等但言之,朕当更改,不可吝也。” 乙酉,龚茂良等言:“昨者中宫奏,检照皇后亲属恩泽,裁减外尚馀一十八人,更请裁减八人。臣等检绍兴三年指挥,皇后受册,亲属与恩泽三十人,十三年与二十五人。近制减作十八人,比旧例几镌其半,皇后仍谦冲辞免。以中宫之贵而犹务节约,则为臣下者当如何!望陛下明诏有司,申严法禁,凡侥幸冒滥者,必务革去;又诏侍从近臣,各思所以清入仕之源。”从之。 己丑,黎州蛮寇边。官军失利,蛮亦遁去。 是月,以袁枢所编《通鉴纪事》赐东宫,令与《陆贽奏议》熟读,曰:“治道尽于此矣。” 禁监司交遗及因行部辄受诸郡折送,计所受悉以赃论。 是冬,旌蕲州黄梅县方甫门闾,以三世同居,本路漕臣以其事来上也。 减徽州税绢额。 淳熙四年金大定十七年 春,正月,丙午,金有司奏高丽所进玉带,乃石似玉者,金主曰:“小国无能辨识者,误以为玉耳。且人不易物,惟德其物,若却之,岂礼体耶?” 戊申,诏自今内外诸军岁一阅试。 金于衍庆宫西建世祖神御殿,东建太宗、睿宗神御殿。 金主欲徙斡罕遗党,散置之辽东,赫舍哩良弼曰:“此辈已经赦宥,徙之恐生怨望。”金主曰:“此目前利害,朕为子孙后世虑耳。”遂徙之。 庚申,诏:“沿江诸军,岁再习水战。” 壬戌,金主以海陵时大臣无辜被戮,家属籍没者,并释为良。辽豫王、宋天水郡王被害子孙,各葬于广宁、河南旧茔。其后复诏:“天水郡王亲属于都北安葬外,感平所寄骨殖,官为葬于本处。辽豫王亲属未入本茔者,亦迁祔之。” 丁卯,行《淳熙历》。秘书省言:“昨为《纪元》、《统元》、《乾道》三历交食不密,令太史局别造新历。今来测验,新历稍密。”帝曰:“自古以来,历未有不差者;况近世此学不传,士大夫元习之者,访求草泽,又难得其人。新历比旧,所谓彼善于此。其以淳熙为名。” 户部侍郎韩彦古言:“今日国家大政,如两税之入,民间合输一石,不止两石,纳一匹,不止两匹,自正数之外,大率增倍,然则是欺而取之也。谓宜取州县大都所入,稍仿唐制,分为三等,视其用度多寡而为之制。自上供为始,上供所馀,则均之留州,留州所馀,则均之送使,送使所馀,则派分递减,悉蠲于民,朝廷不利其赢焉,然则自朝廷至于郡县,取于民者皆有成数。整齐天下之帐目,外而责在转运使,内而责在户部,量入以为出,岁考能否而为之殿最,州县不得多取于民,朝廷亦不多取于州县。上下相恤,有无相通,无废事,无伤财,贡籍之成,太平之基立矣。”帝曰:“彦古所陈,周知民隐,可择一才力通敏者,先施行一郡,俟已就绪,当颁降诸路,仿而行之。”寻令吏部郎官薛元鼎前赴秀州,依此将钱绢、米斛等数具帐闻奏。 其后元鼎奏:“驱磨本州财赋,惟凭赤历,难以稽考。望委户部行下本州,将州县应干仓库场务,每处止置都历一道,应有收到钱物,并条具上供、州用实数,各立项目抄转。仍从户部,每岁委转运司差官,遇半年一次,索历检照,如有虚支妄用,本司按劾。其它州郡。亦乞依此施行。”从之。 二月,帝将幸太学,臣寮言祖宗朝幸学,皆命儒臣讲经,帝曰:“《易》、《诗》、《书》,累朝皆曾讲。如《礼记·中庸篇》言‘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最关治道,前此却不曾讲。”龚茂良等曰:“此于治道包括无遗,圣学高明,深得其要。” 大宗正丞刘溥,言近年诸郡违法预催夏税,民间苦之。龚茂良、李彦颖曰:“往年谏官曾论其事,方施行间,户部长贰执奏不行。今年春,言者又及此,版曹复申前说,拘回录黄,其说谓‘递年四月、五月合到行在及折帛钱共六十一万贯,指拟支遣,若不预催,恐至期阙误。’”帝曰:“既违法病民,朝廷须别法处置,安可置而不问!”茂良等因言:“户部每年八月于南库借六十万缗应付支遣,次年正月至三月措还。今若移此六十万缗于四月、五月支借,则户部自无阙用,可以禁止预催之弊。”帝曰:“知此措置,不过移后就前,却得民力稍宽,于公私俱便。”于是诏:“诸路转运司行下所部州县,今后须管依条限催理,如有违例,监司觉察按劾。” 甲申,臣僚言:“今日之郡守为民害者,掊克惨酷是也。赋税有定制,而掊克之吏专意聚敛。下车之初,未问民事,先令所属知县均认财赋,且多为之数,督责峻急。国家法令之设,所以与天下公共者也,而惨酷之吏,非理用刑,或残人之肢体,或坏人之手足,或因微罪而陨其性命,或罹非辜而破其家业。请招宁臣丁宁戒饬,其取民有定制,毋得掊克以竭人之力;犯法者自有常刑,毋得惨酷以残民之生。”从之。 乙亥,幸太学,释菜于先圣,命国子祭酒林光朝讲经,赐光朝三品服。 遂幸武学,著作郎傅伯寿上言:“武成之庙,所从祀者出于唐开元间,一时铨次,失于太杂。太祖皇帝尝见白起之像,恶其诈杀已降,以杖画而去之,神武不杀之仁,垂训深矣。太上绍兴间,亦以议者之请,黜韩信而升赵充国,黜李勣而升李晟,去取之间,皆所以示臣子之大节也。然王翦佐秦,聘狙诈之兵,盖无异白起;而彭越之臣节不终,亦同韩信。至于王僧辩虽能平侯景,然反连和于齐;吴明彻虽能因北齐之乱以取淮南,然败于吕梁,为周所俘,不能死节;韦孝宽拒尉迟之义兵;杨素开隋室之祸败;慕容恪、长孙嵩、慕容绍宗、宇文宪、王猛、斛律光、于谨,或本生边陲之裔,或屈节僣伪之邦,纵其有功,岂足多录!若尹吉甫之伐玁狁,召虎之平淮夷,岂有周中兴之名将;陈汤之斩单于,傅介子之刺楼兰,冯奉世之平莎车,班超之定西域,皆为有汉之隽功;在晋则有祖逖、谢安,在唐则王忠嗣、张巡,忠义谋略,卓然冠于一时,垂于后代。阙而不录,似有所遗,宜并诏有司,讨论历代诸将,为之去取,然后以本朝名将绘于殿庑,使天下士皆晓然知朝廷激义勇而尚忠烈。”起居郎钱良臣亦请取建隆、建炎以来功烈显著者,参陪庙祀。 幸秘书省,赐省官宴。 己卯,诏:“诸军毋以未补官人任军职。” 己丑,知临安府赵潘老进两学修造图,于西北隅建阁安顿太上御书《石经》。帝曰:“碑石可置之阁下,其上奉安墨本,以‘光尧御书石经之阁’为名。朕当亲写。”龚茂良等曰:“自古帝王,未有亲书诸经及传至数千万言者。不惟宸章奎画照耀万世,其所以崇儒重道,可谓至矣。” 壬辰,太常少卿颜度言:“籍田合得千亩。自绍兴十五年给到五百七十馀亩,以备亲耕,续因玉津园等题占拨目,即只二百馀亩。今又踏逐御路,将来或举行典礼,委是窄狭。”帝曰:“御路止是时暂经由,可将见管步亩专充籍因,它司不得亲占。”其后,籍田令赵监言御路系在二百一十亩之内,请依旧令人佃种,从之。 癸巳,知福州陈俊卿乞宫观,帝曰:“前宰执治郡,往往不以职事为念。如俊卿在福州,刘珙在建康,于职事极留意,治状著闻,未可换易,可令学士院降诏不允。” 戊戌,以新知荆南府胡元质为四川安抚制置使兼知成都府。 四川总领所乞降度牒措置备边,龚茂良言:“四川降牒,自乾道四年至淳熙元年,降过万馀,不惟失丁口,为异时患;官卖不行,必至押配与折估之害。名异实同,请不须更降。” 召史浩于明州。三月,乙巳,以为少保、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兼侍读。时龚茂良以参知政事行宰相事,因求去,帝曰:“朕以经筵召浩,卿不须疑。” 丙午,范成大奏关外麦熟,倍于常年,缘朝廷免和籴一年,民力稍舒,得从事于耕作。帝曰:“免和籴一年,民间已如此,乃知民力不可以重困也。”王淮曰:“去岁止免关外,今从李蘩之请,尽免蜀中和籴一年,为惠尤广。” 己酉,龚茂良等上《仁宗玉牒》、《徽宗实录》、《皇帝玉牒》。 编修官吕祖谦上言曰:“陛下以大臣不胜任而兼行其事,大臣亦皆亲细事务而行有司之事,外至监司守令职任,率为其上所侵而不能令其下,故豪猾玩官府,郡县忽省部,掾属凌长吏,贱人轻柄臣。平居未见其患,一旦有急,谁也指挥而伸缩之耶?陛下于左右苟玩而弗虑,则声势浸长,趋附浸多,过咎浸积,内则惧为陛下所谴而益思壅蔽,外则惧为公议所疾而益肆诋诽。愿陛下虚心以求天下之士,执要以总万事之机,勿以图任或误而谓人多可疑,勿以聪明独高而谓智足偏察,勿详于小而忘远大之计,勿忽于近而忘壅蔽之萌。”旋迁著作郎,即以疾请祠归。 辛亥,金免河北七路去年旱蝗租税,赈东京三路。金主谓赫舍哩良弼曰:“尧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之旱,而民不病饥。今三年不登而人民乏食,何也?”良弼对曰:“古者地广民淳,崇尚节俭,而又惟农事是务,故蓄积多而无饥馑之患。今地狭民众,又多弃本逐末,耕之者少,食之者众,故一遇凶岁而民已病矣。”金主深然之,命有司惩戒荒纵不务生业者。 壬子,贷随、郢二州饥民米。 甲寅,修韶州城。 辛酉,楚州捕贼赏内,随从捕获者请支钱三十贯,帝曰:“与五十贯如何?”王淮曰:“凡支折资钱,每一资折三十贯。今若随从者支五十贯,亦不足惜,但喜者不过被赏数厚,而不平者千万人也。”帝曰:“此论甚善。亦如朝廷与人官爵,尽归至公,人谁敢怨!若徇私轻与,得者固喜而怨者必多。惟至公可以无怨,朕与卿等交修,当谨守此法。密院事少,三省事多,卿等见三省,宜以此意宣谕。” 乙丑,金尚书省奏三路之粟不能周给,金主曰:“朕尝语卿等,遇丰年即广籴以备凶歉,卿等皆言天下仓廪盈溢,今欲赈济,乃云不给。自古帝王,皆以蓄积为国家长计,朕之积粟,岂欲独用之耶!既不给,可于邻道取之以济。自今当预备以为常。” 司谏萧燧请节浮费。戊辰,户部具岁用经常及用度之数,龚茂良言其间有合节省进,欲仿宝元、庆历故事,命台谏同户部详定,帝曰:“今日用度,多费于养兵。朕常览户部所具支费,可裁节者不过数千缗,无使台谏论议。果有节省件目,卿等可自奏陈。” 是春,閤门舍人应材言:“台谏之官,在言天下之大利害,不在于捃遮细故,区区止于言人之短长也。大奸大恶,固不可不为天下国家诛锄之,若夫有用之才,岂可以细故而轻坏之!一陷讥议,遂为废人,急缓之际,欲人为用,无复有矣。神宗以程颢为御史,颢曰:‘使臣拾遗补阙,裨赞朝廷则可,使臣掇臣下短长以沽直名则不能。’神宗叹赏,以为得御史体。刘安世尝言祖宗之时于人才,长养成就之甚勤也,故其在台谏,未尝以细故而轻坏人材。乞令刻之御史台、谏院,永为台谏官之戒。”帝深然之。 夏,四月,戊寅,金主谕宰臣曰:“郡县之官,虽以罪解,一二岁后,亦须再用。明安、穆昆,当太祖创业之际,皆勤劳有功,其世袭之官,不宜以小罪夺免。” 曾觌用事,欲以文资录其孙,龚茂良以文武官各随本色荫补格缴进。茂良入堂,觌令直省官贾光祖等当道不避,街司叱之,光祖曰:“参政能几时!”茂良上言:“臣固不足道,所惜者朝廷大体。”帝谕觌往谢,茂良正色曰:“参知政事者,朝廷参知政事也。”觌惭退。帝谕茂良先遣人于觌,冲替而后施行,茂良批旨,取光祖辈下临安府挞之。诏宣问施行太遽,茂良待罪,帝遣使谕复位。 五月,癸卯,利州提刑、权金州史俣奏:“金州都统司,例私贩茶盐,月科与军人每名三斤,高立价直,于请粮处克除。”帝曰:“蜀中军人贫甚,岂宜更有克剥!可令契勘。” 金主如姚村淀,阅七品以下官及宗室诸局承应人射柳,赏有差。 己酉,宗正少卿程叔达请宣示《敬天图》,帝顾左右取图至,叔达进观,帝亦相与诵读,每至前代王者或不能敬畏修省,则曰:“此图美恶并著,亦欲以为儆戒。”又至《无逸》篇,则曰:“《无逸》一篇,言人君所以享国长久,皆由严恭畏敬所致,尤当以为法。”叔达曰:“此圣德所由日新也。” 甲子,盱眙军报淮北多蝗,淮南却仍岁丰稔。帝曰:“近世士大夫多耻言农事。农事乃国之根本,士大夫好为高论而不务实,却耻言之。”王淮等曰:“士大夫好高,岂能过孟子!孟子之论,必曰‘五亩之宅,植之以桑;百亩之田,勿夺其时’。”帝曰:“今士大夫微有西晋风,岂知《周礼》与《易》言理财,周公、孔子未尝不以理财为务。且不独此,士大夫讳言恢复。不知其家有田百亩,内五十亩为人所据,亦投牒理索否?士大夫于家事则知之,至于国事则讳言之,何哉!” 户部员外郎谢廓然,赐出身,除殿中侍御史。廓然,曾觌之党也。命自中出,中书舍人林光朝不书黄。光朝寻改权工部侍郎,力求去,除知婺州。 六月,丁丑,龚茂良罢。 谢郭然甫入台,即劾茂良矫传敕旨,断遣曾觌直省官。而林光朝与茂良同里,光朝既去,茂良引疾求罢,帝曰:“朕不忘卿,俟议恢复,卿当再来。”因出知建康府,即令内殿奏事。茂良手疏六事,曰天意,曰人事,曰赋财,曰将帅;而所以用之者,曰谋,曰时。帝曰:“卿五年不说恢复,何故今日及此?”退朝,甚怒,曰:“福建子不可信如此!” 己卯,以王淮参知政事。 谢廓然言:“自龚茂良擅权植党,故朝廷朋比之习未革。望敕臣下合谋辅治,毋党同以求异,毋阿比以害公,使忠良蹇谔之士尽言而不疑,奸险倾巧之徒知退而有惧。”从之。 金主谓宰臣曰:“朕年老矣,恐因一时喜怒,处置或不当,卿等当执奏,毋为面从,成朕之失。” 癸未,升蜀州为崇庆府。 甲申,诏:“三省、枢密院所得之旨,朝退即具奏审,再承画降,方可施行。”犹以龚茂良为矫旨也。自是每奏用人,复以黄纸贴签封入,或有改易,遂为故事。 是夏,东宫官请增读范祖禹《唐鉴》,从之。 秋,七月,庚子,右正言葛邲,请令二广帅臣、监司,将见任郡守每岁精加考察,守倅见阙去处,元系堂除或部阙,亦请早赐差注,或人所不愿,就令广南诸司公共辟差一次,其已差未到者,催促之任。帝曰:“郡守不得其人,则千里被害。可令二广帅臣、监司,限两月体访所部守臣臧否以闻。” 己酉,诏:“文宣王从祀,去王雱画像。武成王庙,升李晟于堂上,降李勣于李晟位次,仍以曹彬从祀。” 时内批屡出,以閤门舍人黄夷行与郡守,赵雄等言其资历尚浅,帝曰:“须用资历,庶免人言。”辛亥,内批:“添差浙西准备将王守忠,任满日特与再任。”雄曰:“守忠系潜邸祗应,即非随龙,依指挥不应添差。”帝曰:“如此则难行。”雄曰:“圣意欲与之,特令依随龙人例可也。”帝曰:“不若且已。”雄曰:“潜邸旧恩,不肯假以添差,臣下何敢用私。”帝曰:“不如此则法不行。” 壬子,金尚书省奏岁以羊三万赐西北路戍兵,金主问如何运致,宰臣不能对。金主曰:“朕每退朝,留心政务,不遑安宁。卿等勿谓细务非帝王所宜问,以卿等于国家之事未尝用心,故问之耳。” 谢廓然复论龚茂良四罪,言:“茂良行宰相事首尾三年,臣僚奏对,有及边防利害,必遭讥骂;陛辞之日,方有所论,凡数百言,此其可诛一也。陛下孝诚笃至,两宫上寿与册立中宫,驾幸二学,皆断自圣心,茂良乃自谓出其建明,诞谩如此,可诛二也。以己所言,驾为天语,掠圣训为己言,可诛三也。其荐察官以妻党林虙为首,拟除后省则用乡人林光朝,可诛四也。”癸丑,茂良责宁远军节度副使,英州安置,父子卒于贬所,皆曾觌所使也。觌前虽预事,未敢肆,至是窜逐大臣,士多侧目重足矣。 甲寅,郭刚申权统领陈镗,乞落权字。赵雄言:“在外诸军统领,却无密院审察,法须从统领拣选,则统制何忧不得人?”帝曰:“善。”雄又曰:“昨闻王友直言,须从训练官不轻授,则准备将至统制官方皆得人。臣答之云:惟将帅体国者乃肯如此,使人人似殿帅之言,则军中何患无人?”帝曰:“此方是澄其源,然非体国者不能也。” 乙卯,吏部言内侍李裕文合转归吏部,帝曰:“昨与在京宫观,元不曾降转归吏部指挥。”赵雄曰:“从来内侍寄资官罢内侍差遣,须转归吏部。”帝然之。 戊午,赵雄言蜀中五月得雨。帝曰:“世以凤凰、芝草、甘露、醴泉为佳瑞,是皆虚文,不若使年谷屡丰,公私给足,此真瑞也。” 吏部郎阎苍舒言:“马政之弊,不可悉数。今欲大去其弊,独有贵茶。盖敌人不可一日无茶以生,祖宗时,一驮茶易一上驷。陕西诸州,岁市马二万匹,故于名山岁运二万驮。今陕西未归版图,西和一郡,岁市马三千匹尔,而并用陕西诸郡二万驮之茶,其价已十倍,又不足而以银绢?及纸币附益之。茶既多,则人遂贱茶而贵银绢?,而茶司之权遂行于它司。今宕昌四尺四寸下驷一匹,其价率用十驮茶;若其上驷,则非银绢不可得。祖宗时,禁边地卖茶极严,自张松大弛永康茶之禁,因此诸蕃尽食永康之茶,而宕昌之茶贱如泥土。且茶愈贱,则得马愈少,而并令洮、岷、叠、宕之土蕃,逐利深入吾腹心内郡,此路一开,其忧无穷。今后欲必支精好茶而渐损其数,又严入蕃茶之禁,则马政渐举,而边境亦渐安矣。”诏令朱佺严行禁止。 金赫舍哩良弼以疾辞相位,不许。告满百日,屡使中使问疾。良弼在告既久,省多滞事,金主以问宰相,参知政事张汝弼对曰:“无之。”金主曰:“岂曰无之!自今疑事久不能决者,当奏以闻。” 是月,金大雨,河决。 八月,辛未,诏:“今后职事、厘务官,并见阙方许差除。” 壬申,枢密院言:“前令诸州军,有御前顿驻或分屯军马去处,将见教阅禁军,差官部辖,附大军一就教阅,所有不系驻答刂并分屯军马州军,其禁军自合逐州教阅,或恐因而废弛,理宜申饬。”诏:“委兵官将见管禁军精加教阅。倘差官前试,如有武艺退惰,具当职官姓名按劾。” 金以监察御史体察东北路官吏辄受讼牒为不称职,笞之五十。金主旋谓御史中丞赫舍哩邈曰:“台臣纠察吏治之能否,务去其扰民,且冀得其实也。今所至辄受讼牒,听其妄告,使为政者如何则可也!” 庚辰,金主谓宰臣曰:“今之在官者,同僚所见,事虽当理,亦以为非,意谓从之则恐人谓政非己出。如此者,朕甚恶之。今观大理所断,虽制有正条,理不能行者,别具情见,朕惟取其所长。夫人能取它人之善者而从之,斯可谓善矣。”又曰:“今下僚岂无人材!但在上者不为汲引,恶其材胜己故耳。” 九月,丁酉朔,日有食之。 己亥,命修海塘。 辛丑,金封皇子永德为薛王。 戊申,金主秋猎。 己酉,御经筵,侍读史浩读《三朝宝训》,进曰:“圣人之言远如天,贤人之言近如地。观真宗与王旦之言,可以见圣贤之远近也。王旦为相,欲坐缪举者之罪,此贤人之言也。真宗以为拔十得五,纵使徇私,然朝廷由此得人亦不少矣,此圣人之言也,其言包含广大,岂不如天之远耶!”帝曰:“孟子之言最切近,其视孔子之言,则气象尤大不相侔,此贤圣之分也。” 戊午,阅球于选德殿。 甲子,金主还都,改东京留守图克坦克宁为南京留守兼河南统军使,遣使谕之曰:“统军使未尝以留守兼之,此朕意也。可过京师入见。”金主将复相之,故有此谕。 ◎宋纪一百四十六 ∷起强圉作噩十月,尽屠维大渊献四月,凡一年有奇。 ○孝宗绍统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圣成孝皇帝 淳熙四年金大定十七年 冬,十月,戊辰,金州副都统制李思齐请官军择有才略智勇人,不次升擢,帝曰:“专用年限,则才者无以自见;许躐次升差,则兵官得人矣。” 己巳,夏国进百头帐于金,金主诏却之境上。其使因边臣求入,乃许之。 丙子,诏:“阴雨多日,太理寺、临安府并属县及两浙西路诸州县见禁罪人,在内委台官,在外委提刑,躬身检察决遣;如路远分委通判。杖已下并干系等人,日下并行疏放。” 丁丑,金制:“诸明安,父任别职,子年二十五以上,方许承袭。” 己卯,赵雄言:“湖广总领所岁有给降度牒定数,不知绍兴年间不曾给降,亦自足用。岂绍兴三十年创制以万人为额之前,度牒初未行也!”帝曰:“朕甚不欲给降度牒,当渐革之。” 庚辰,诏幸茅滩。上抽摘诸军人马按教,宰执、管军、知閤、御带、环卫官,自祥曦殿戎服起居从驾,馀免。 辛巳,金主谓宰臣曰:“今在位不闻荐贤,何也?昔狄仁杰起自下僚,力扶唐祚,使即危而安,延数百年之永。仁杰虽贤,非娄师德,何以自荐乎?” 癸未,金主谓宰臣曰:“近观上封章者,殊无大利害。且古之谏者,既忠于国,亦以求名,今之谏者,为利而已。如户部尚书曹望之,济南尹梁肃,皆上书言事,盖觊觎执政耳,其于国事,竟何所补!达官如此,况馀人乎!昔海陵南伐,太医使祁宰极谏,至戮于市,本朝以来,一人而已。” 十一月,乙亥,金州管内安抚司,申本州管保胜军见阙衣甲。帝曰:“衣甲不可不理会。旧来主帅,令义士赤肉当敌,此何理也!” 丁酉,诏两淮归正人为强勇军。 戊戌,金复以图克坦克宁为平章政事。金主欲以制书亲授克宁,主者不知上意。乃克宁已受制,金主谓克宁曰:“此制朕欲授与卿,误授之外也。”又曰:“朕欲尽徙,卿宗族在山东者,居之近地。卿族多,官田少,无以尽给之,乃选其最亲者。” 庚子,以赵雄同知枢密院事。 枢密院进内外诸军缴申逃亡事故付身,帝曰:“近来军中之弊,以渐而革。如逃亡事故付身,有家累者批凿,无家累者焚毁,数年之间,免冒滥者多矣。”赵雄曰:“如军中升差与拣汰离军之人,令赴密院审察,皆有去取。”帝曰:“行之稍久,主帅自不敢用私,喜怒有所升黜也。” 丙午,李川言:“近不许管军官接见宾客,川自准圣训,不敢妄见一人,遂敛众怨,动生谤议。”帝曰:“李川能如此遵守,诚不易得。可与再行约束,仍奖谕李川,将帅能如此执守,共副朕意,勿恤众怨,谤议虽起,不足虑也。” 戊申,郭钧乞将右军统制田世雄改充中军统制,缘止系改移,非创行升差,请免赴枢密院审察。帝曰:“初除统制时,曾经审察乎?”赵雄言旧来止是宣抚司升差,未经审察,帝曰:“审察之法,岂辄可废!若以为正当防秋,可令至来年中春准法赴枢密院审察,给降付身。” 庚辰,金以尚书左丞石琚为平章事。 金主谓宰臣曰:“朕尝恐重敛以困吾民,自今诸路差科之烦细者,亦具以闻。” 十二月,戊辰,金以渤海旧俗,男女婚娶多不以礼,必先攘窃以奔,诏禁绝之,犯者以奸论。 壬申,金以尚书右丞唐古安礼为左丞,殿前都点检富察通为右丞。金主谕宰执曰:“朕今年五十有五,若逾六十,虽欲有为而莫之能也。宜及朕康强,凡国家政事之未完与法令之未一者,皆修举之。卿等开陈,朕不敢怠。” 甲戌,臣僚言:“农田之有务假,始于中春之初,终于季秋之晦,法所明载;州县不知守法,农夫当耕耘之时而罹追逮之扰,此其害农一也。公事之追邻保,止及近邻足矣;今每遇乡村一事,追呼干连,多至数十人,动经旬月,吏不得其所欲,则未肯释放,此其害农二也。丁夫工伎,止宜先及游手,古者所谓夫家之征是也;今则凡有科差,州下之县,县下之里胥,里胥所能令者,农夫而已,修桥道,造馆舍,则驱农为之工役,达官经由,监司巡历,则驱农为之丁夫,此其害农三也。有田进不耕,而耕者无田,农夫之所以甘心焉者,犹曰赋敛不及也;其如富民之无赖者不肯输纳,有司均其数于租户,吏喜于舍强就弱,又从而攘肌及骨,此其害农四也。巡尉捕盗,胥吏催科,所至村疃,鸡犬为空,坐视而不敢较,此其害农五也。”有诏:“州县长吏常切加意,毋致有妨农务。” 乙亥,大阅殿、步两司诸军于茅浚。帝登台,殿帅王友直、步帅田卿奏人马成列。举黄旗,诸军统制已下呼拜已,乃奏发严。举白旗,声四鼓,变方陈,次变四头八尾陈,以御敌之形,次变大陈方。次举黄旗,声五鼓,变圆陈。次举皂旗,声二鼓,变曲陈。次举青旗,声三鼓,变直陈。次举绯旗,声二鼓,变锐陈。管车奏五陈教毕。帝甚悦,因谕友直等曰:“器甲鲜明,纪律严整,皆卿等留心军政,深可嘉尚。”犒赐将士有差。 戊寅,前浙东提举何称言:“本路措置水利,创建湖浦塘埭斗门二十处,增修开浚溪浦埂堰六十三处,计灌溉民田二十四万九千二百六十六亩。”诏浙东提举姚宗之核实具奏。 是岁,知遂宁府杜莘老举布衣聂山行义,召不至。赐出身,添差本府教授。寻乞致仕。 乾道初,定节度使至正任刺史除上将军,横行遥郡除大将军,正使除将军,副使除中郎将,使臣以下除左右郎将。正任,谓承宣使至刺史也;遥郡,谓以阶官领刺史至承宣使也;正使,谓武义大夫以上也;副使,谓武翼郎以上也;使臣以下,谓训武郎以下也。至是诏:“今后环卫官、节度使除左右金吾卫上将军、左右卫上将军,承宣使、观察使为诸卫上将军,防御使至刺史、通侍大夫至右武大夫为诸卫大将军,武功大夫至武翼大夫为诸卫将军,正侍郎至右武郎、武功郎至武翼郎为中郎将,宣赞舍人、敦武郎以下为左右郎将。” 四川制置使胡元质言:“为蜀民之病者,惟茶、盐、酒三事为最;酒课之弊,近已损减。蜀茶,祖宗时并许通商,熙宁以后,始从官榷,当时课息,岁过四十万。建炎军兴,改法卖引,比之熙宁,已增五倍。绍兴十七年,主管茶事官增立重额,逮至二十五年,台谏论列,始蒙蠲减。当郑霭为都大提举,奉行不虔,略减都额,而实不与民间尽蠲前官所增逐户纳数。又越二十馀年,其间有产去额存者,有实无茶园,止因卖零茶,官司抑令承额而不得脱者,似此之类不一,逐岁多是预复茶引于合同官场,逐月督取。张松为都大提举日,又计兴、洋诸场一岁茶额,直将茶引复与园户,不问茶园盛衰,不计茶货有无,止计所复引数,按月追取岁息,以致茶园百姓愈更穷困。欲行下茶马司,将无茶之家并行停阁,茶少额多之家即与减额。”诏元质与茶司及总领司措置。 元质又言:“盐之为害,尤甚于酒。蜀盐取之于井,山谷之民,相地凿井,深至六七十丈,幸而果得咸泉,然后募工以石甃砌。以牛革为囊,数十人牵大绳以汲取之,自子至午,则泉脉渐竭,乃缒人于绳令下,以手汲取,投之于囊,然后引绳而上。得水入灶,以柴茅煎煮,乃得成盐。又有小井,谓之‘卓筒’,大不过数寸,深亦数十丈,以竹筒设机抽泉,尽日之内,所得无几。又有凿地不得咸泉,或得泉而水味淡薄,煎数斛之泉不能得斤两之盐。其间或有开凿既久,井老泉枯,旧额犹在,无由蠲减;或井大井损,无力修葺,数十年间,空抱重课;或井筒剥落,土石湮塞,弥旬累月,计不得取;或夏冬涨潦,淡水入井,不可烧煎;或贫乏无力,柴茅不断,虚失泉利;或假贷资财以为盐本,费多利少,官课未偿,私债已重;如此之类,不可胜计。欲择能吏前往,逐州考核盐井盈亏之数。先与推排等第,随其盈亏多寡而增损之,必使上不至于重亏国计,下实可以少舒民力。”诏元质与李蘩共描置条具奏闻。 元质又言:“简州盐额最为重大,近蒙蠲减,折估钱五万四千馀缗。但官司一时逐井除减,使实惠未及下户。富厚之农,动煎数十井,有每岁减七千缗者;下等之家,不过一二十井,货则无人承当,额徒虚欠,官司不免督责。望委制置司,再将向来已减之数,重行均减。其上户至多者,每数不得减过二千贯,其馀类推,均及下户。” 淳熙五年金大定十八年 春,正月,辛丑,侍御史谢廓然言:“近来掌文衡者,主王安石之说,则专尚穿凿;主程颢之说,则务为虚诞。虚诞之说行,则日入于险怪;穿凿之说兴,则日趋于破碎。请诏有司公心考校,无得徇私,专尚王、程之末习。”从之。 庚戌,金修起居注伊喇杰言朝奏屏人议事,虽史官亦不与闻,无由记录,金主以问宰相石琚、右丞唐古安礼,琚等对曰:“古者史官,天子言动必书,以儆戒人君,庶几有畏也。周成王剪桐叶为圭,戏封叔虞,史佚曰:‘天子不可戏言,言则史书之。’以此知人君言动,史官皆得记录,不可避也。”金主曰:“朕观《贞观政要》,唐太宗与群下议论,始议如何,后竟如何,此正史官在侧记而书之耳。若恐漏泄机事,则择慎密者任之。”朝奏屏人议事,记注官不避,自此始。 庚申,金免中都、河北、河东、山东、河南、陕西前年被灾租税。 壬戌,金主如春水。 是月,永康陈同诣阙上书曰:“吴、蜀,天地之偏气;钱塘,又三吴之一隅。当唐之衰,钱镠以闾巷之雄,起主其地,自此不能独立,常朝事中国以为重。及我宋受命,俶以全家入京师而自献其土,故钱塘终始五代,被兵最少,而二百年之间,人物日以蕃盛,遂甲于东南。及建炎、绍兴之间,为六飞所驻之地,当时论者固疑其不足以张形势而事恢复矣。秦桧又从而备百司庶府,以讲礼乐于其中,其风俗固已华靡;士大夫又从而治园圃、台榭,以乐其生于干戈之馀,上下宴乐,而钱塘为乐国矣。一隙之地,本不足以容万乘,而镇压且五十年,山川之气,亦发泄而无馀。故谷粟桑麻丝枲之利,岁耗于一岁;禽兽鱼鳖草木之生,日微于一日;公卿将相,大抵江、浙、闽、蜀之人,而人才亦日以凡下,场屋之士以十万数,文墨稍异,已足称雄于其间矣。陛下据钱塘已耗之气,用闽、渐日衰之士,而欲鼓东南习安脆弱之众,北向以争中原,臣有以知其难也。荆、襄之地,东通吴、会,西边巴、蜀,南极湖、湘,北控关、洛,左右伸缩,皆足以为进取之机。今诚能开垦其地,洗濯其人,以发泄其气而用之,使足以接关、洛之气,则可以争衡于中国矣。 “今世之儒者,自以为得正心、诚意之学者,皆风痹不知痛痒之人也。举一世安于君父之仇,方且低头拱手以谈性命,不知何者谓之性命乎?陛下接之而不任以事,臣于是服陛下之仁。今世之才臣,自以为得富国强兵之术者,皆狂惑以肆叫呼之人也。不以暇时讲究立国之本末,而方扬眉伸气以论富强,不知何者谓之富强乎?陛下察之而不敢尽用,臣于是服陛下之明。陛下厉志复仇,足以对天命,笃于仁爱,足以结民心,而又明足以照临群臣一偏之论,此百代之英主也。今乃委任庸人,笼络小儒,以迁延大有为之岁月,臣不胜愤悱,是以忘其贱而献其愚。” 同,即陈亮更名。书奏,帝感动,欲榜朝堂以励群臣,用种放故事,召令上殿,将擢用之。曾觌知之,将见亮,亮耻为觌所知,逾垣而逃,觌不悦。大臣尤恶其直言,交沮之,乃命都堂审察。宰相以上旨问以所欲言,落落不少贬,又不合。待命十日,复诣阙上书者再。帝欲官之,亮笑曰:“吾欲为社稷开数百年之基,宁用以博一官乎!”遂归。 二月,戊辰,臣僚言:“郡县之政,最害民者,莫甚于预借。盖一年税赋支遣不足,而又预借于明年,是名曰借,而终无还期。前官既借,后官必不肯承。望严戒州县。”从之。 己巳,臣僚言丁税二弊:“一丁之税,人输绢七尺,此唐租庸调所自出也。二十岁以上则输,六十则止,残疾者以病丁而免,二十以下者以幼丁而免,此祖宗之法也。比年乡司为奸,托以三年一推排,方始除附,乃使久年系籍与疾病之丁,无时销落,前添之丁,隐而不籍,皆私纠而窃取之,致令实纳之人无几,而官司所入,大有侵弊,此除附之弊也。若其输纳,则六丁之税,方凑成绢一匹。民司狃于久例,利其重价,及头子勘合、市例糜费之属,必欲单名独钞,其已纳者,又不即与销簿,重叠追呼,此输纳之弊也。今欲县委丞置丁税一司,遇岁终,许民庶之家长或次丁,自陈其家实管丁若干,老病少壮,悉开列于状。将旧簿照年实及六十与病废者悉除之;壮而及令者,重行收附。如隐年者,许人首告。每岁纳足,即与销簿。给钞计钱绢,从便送纳。”从之。 辛未,申严武官程试法。 丁丑,禁解盐入京西界。 己丑,金主还都。左丞相赫舍哩良弼以疾乞致仕,金主慰留;请益力,乃许之,授明安,给丞相俸傔。金主谓宰臣曰:“卿等非不尽心,乃才力不及良弼,所以惜其去也。” 良寅,威州蛮寇边,讨降之。 三月,丁未,李彦颖罢为资政殿学士、知绍兴府。 金主谓宰执曰:“县令最为亲民,当得贤才用之。比在春水,见石城、玉田两县令,皆年老,苟禄而已。畿甸尚尔,远县可知。”平章政事石琚言:“良乡令焦旭、庆都令李伯达皆能吏。”金主曰:“如卿言,当擢用之。” 己酉,金禁民间创兴寺观。 壬子,以史浩为右丞相兼枢密使。帝谓浩曰:“自叶衡罢,虚席以待卿久矣。” 己未,以王淮知枢密院事,赵雄参知政事。 辛酉,四川制置使胡元质言:“蜀折科之额,视东南为最重。如夏秋税绢,以田亩所定税钱为率,凡税钱仅及三百,则科绢一匹;不及三百者,谓之畸零,其所输纳,乃理估钱,则准时值。当承平时,每缣不过二贯,兵兴以来,每缣乃至十贯,是一缣而取三倍也。陛下轸念远民重困,每缣裁定作七贯五百,蜀民欢呼鼓舞。然独成都,自淳熙五年为额减放,其它州县,尚仍旧估,请付下约束。”诏:“四川总领所逐同路转运司,取见诸州军未尽数,减放裁减。” 是春,诏会子以一千万缗为一界;寻又诏如川钱引例,两界相会行。 夏,四月,丙寅,以礼部尚书范成大参知政事。 己巳,金主谓宰臣曰:“朕巡幸所至,必令体访官吏臧否。向于玉田,知主簿舒穆噜沓乃能吏也,可授本县令。” 辛未,知绍兴府张律奏支用乘钱四十万贯,应副御前激赏支用,诏令将所献钱为人户代纳今年和买身丁之半。 赐礼部进士姚颖等四百十有七人及第、出身。 己卯,以赵思奉使不如礼,罢起居舍人,仍降二官。 丁亥,诏:“给事中专立一司,看详奏状、札子及陈乞敷奏者;如有利国便民事,并先参订祖宗法,委无违戾,方许上籍。” 五月,甲午朔,知静江府张栻除秘撰,令再任。以栻久任帅阃,绩效有闻也。 庚子,置武学国子员。 右丞相史浩奏:“臣蒙恩俾再辅政,惟尽公道,庶无朋党之弊。”帝曰:“宰职岂当有朋党!人主亦不当以朋党名臣下。既以名其为党,则安得不结为朋党!朕但取贤者用之,否则去之。且如叶衡既去,人以王正己为其党,朕固留之。以王正己虽衡所引,其人自贤,则知朕不以朋党待臣也。”浩曰:“陛下心如止水,如明镜,贤否皆不得遁,故奸邪不敢名正人以朋党。汉党锢、唐白马之祸,皆人君不明,为郡邪所惑,遂至于此。”帝曰:“汉、唐朋党之祸,大抵皆由主听不明,而其原始于时君不知学。”浩言:“《说命》三篇,专论圣学,如‘终始典于学’,如‘学古训’之类。帝王要道,无先于此。”帝称善。 丙午,金主如金莲川。 丁未,修临安城。 是月,诏:“诸路州县创立场务者,皆罢之。” 六月,庚午,新知南剑州曾植言:“近日公正之道微,请托之风盛。省部之理诉,仓库之出纳,刑狱之决谳,州县之争讼,无一不用关节,而望百司举职,难矣。请戒饬百官内外,皆用公道,毋徇私情。其有不悛,行法自近始。庶几百官各扬乃职。”从之。 金右丞相赫舍哩良弼薨,谥诚敏。 良弼性聪敏忠正,善断决,虽起寒素,致位宰相,朝夕惕惕,尽心于国,荐举人材,常如不及。居位几二十年,辅成太平之治,号贤相焉。 乙亥,范成大罢职奉祠,以言者论之也。 甲申,诏翰林学士、谏议大夫、给事中、中书舍人,各举堪御史者二人。 以给事中钱良臣签书枢密院事。 壬辰,诏侍御史举堪任御史者。 闰月,丙申,赠强霓、强震观察使,仍于西和州立庙,赐额旌忠,以知兴州吴挺言霓守环州,震为军官,并死节不屈也。 丁酉,湖广总领周嗣武奏:“蜀为今日根本之地,自屯兵蜀口,五十年间,竭全蜀之力,仅足供给军食。目今历尾虽管钱引八百万道,望轸念蜀民力已疲困,乞存留在蜀,以备非常急阙之需。”帝曰:“甚善。”又奏:“蜀中钱引,自天圣间创始,每界初只一百二十五万馀道,至建炎间,依元符之数,添印至三百七十馀万道,尚未为多。目今见行两界道共四千五百馀万道,较之天圣之初,何啻数十倍!今四川总领所,又有别造钱银会子,接济民间贸易,比折成贯钱引,自是六十三万道。倘岁岁添印,一旦价例减落,则于四川钱引,所系非轻。”帝曰:“蜀中钱引已多,岂可更有增添!”并从之。 大理卿吴交知等奏狱空,奖之。 淮东总领言:“高邮、宝应田,岁被水涝者,昔元祐间发运张论兴筑长堤二百馀里,为涵洞一百八十所,石堰、斗门三十六座,此时疏泄,下注射阳湖,流入于海,故年谷屡登。自残扰之后,尽皆废坏,湖水漫流。请专委官司守令,于农隙之地,官给米募夫,择湖水冲要,建石堰、斗门,并管察堤岸之损缺,修筑填补。”旋命淮东领总叶翥核实以闻。 戊戌,兴州都统吴挺言:“今阶、成、西和、凤州并长举县营田,以三年计之,所得才四万九千馀缗,而所费乃百七万缗。请以其田召民耕佃,将军兵抽还教阅。”从之。 己亥,利州路复分东、西,以吴挺帅西路兼知兴州,知兴元府程价充东路安抚。 辛丑,金赈西南、西北两路饥。 壬寅,置镇江、建康府转般仓。 秋,七月,甲子,太尉、提举万寿观李显忠薨,谥忠襄。 丙子,金主谓宰臣曰:“职官始犯赃罪,容有错误。至于再犯,是无改过之心。自今再犯,不以赃数多寡,并除名。” 八月,甲午,诏曰:“近年谷丝丰收,尚念耕夫蚕妇,终岁勤动,卖钱不足以偿其劳,而郡邑或勿加恤,使倍蓰以输其直,甚亡谓也!其令诸路监司,严戒所部,应民间两税,除折帛折变自有常制外,当输本色者,毋以重价强之折钱。若有故违,按劾置法,可令临安府刻石遍赐诸路监司、帅臣、郡守。” 复制科旧法。 国子博士钱闻诗言:“今日登用武臣,不过于武臣中用有文采者,欲以此激励武勇,恐反怠其素习。将见将帅子弟,必有习文墨,弄琴书,趋时好尚以幸进用者。”帝曰:“若如此,朕安能得人!” 丁酉,诏关外四州增募民兵为忠勇军。 乙巳,金主还都。丙辰,以右丞相完颜守道为左丞相,平章政事石琚为右丞相。 戊午,增铨试为五场,呈试为四场。 九月,壬申,幸秘书省,赐秘书监陈骙、少监郑丙紫章服。 戊寅,赐岳飞谥曰武穆。 癸酉,金以左丞唐古安礼为平章政事。乙亥,以右丞富察通为左丞,参知政事伊喇道为右丞,刑部尚书钮祜禄额特勒为参知政事。 陈俊卿入对。时曾觌以使相领京祠,王抃知閤门事,枢密都丞旨甘昪为入内押班,三人相与盘结,士大夫无耻者争附之。于是郑鉴为馆职,袁枢为宗正,因转对,数为帝言之。俊卿判建康,因过阙,论“觌、抃招权纳赂,荐进人材,而皆以中批行之,此非宗社之福。”且曰:“陛下信任此曹,坏朝廷之纲纪,废有司之法令,败天下之风俗,累陛下之圣德。”帝感其言。 俊卿之在建康也,御前多行白札子,率用左右私人赍送,俊卿因奏曰:“号令出于人主,行于朝廷,布于中外,古今之所同也。间有军国机密文字或御前批降,则用宝行下,所以信示防伪也。今乃直以白札子处分事宜于数百里之外,其间亦有初非甚密之事,自可附之省部。今白札既信于天下,则它时缓急,或有支降钱物,调发军马,处置边防,干国家大利害事,其间岂能保其无伪!若严重知体之人,必须奏审,则往来之间,或失事机;若庸懦无识之人,即便施行,则真伪不分,岂不误事!况批禀文字,只付差来人,或令回申元承受处,到之与否,不可得知,此于事体尤为非便。”帝降札奖谢之。 冬,十月,戊戌,史浩等上《三祖下第六世仙源类谱》、《仁宗玉牒》。 先是历官推九月庚寅晦,既颁历矣。而金使来贺生辰者,乃以为己丑晦,盖小尽也,于是会庆节差一日。接伴检详官邱崈调护久之,金使乃肯用正节日上寿。盖历官荆大声妄改甲午年十二月为大尽,故后一日也。 乙卯,奏国节度使、殿前都指挥使王友直,以募兵扰民,降为武宁军承宣使,统制以下夺官有差。军民欢呶者,执送大理寺鞫之。 戊午,封皇孙扩为英国公。 十一月,庚申朔,史浩言:“陛下事亲之懿,如朔望驾朝德寿宫,与夫圣节、冬至、正旦上寿,或留侍终日,或恭请宴游,凡所以尽子之道,以天下养者,皆极其至。宜大书于策,以为万世法。然自陛下登位以来,至是凡十有七年,其间岂无亲闻太上圣训与夫陛下问对玉音!外庭不得而知,史官不得而书。望陛下以前所闻及自今后所得太上圣训,陛下问对玉音,许令辅臣随时奏请,俾之登载日历,或宣付史馆,别为一书,则圣子神孙,得以遵承家法。”从之。 金尚书省奏拟同知永宁军节度使事阿克为刺史,金主曰:“阿克年幼,于事未练,授佐贰官可也。”平章政事唐古安礼曰:“臣等以阿克宗室,故拟是职。”金主曰:“郡守系千里休戚,可不择人,而私其亲耶!若以亲亲之恩,赐与虽厚,无害于政,使之治郡而非其才,一境何赖焉!” 丙寅,诏:“大理寺所鞫军民喧哄者,并从军法。”史浩言民不可律以军法,不听。复再降王友直为宣州观察使、信州居住。于是浩请罢政,甲戌,罢为少傅,还旧节,充醴泉观使兼侍读。 乙亥,以钱良臣参知政事。 丙子,金尚书省奏:“崇信县令石安节,买车材于部民,三日不偿其直,削官一阶,解职。”金主因言:“凡在官者,但当取其贪污与清白之尤者数人黜陟之,则人自知惩劝矣。夫朝廷之政,太宽则人不知惧,太猛则小玷亦不免于罪,惟当用中典耳。” 丁丑,以赵雄为右丞相,王淮为枢密使。 王希吕缴奏:“浙闽州县推排物力,至于牛畜,亦或不遗。旧法,即无将舍屋、耕牛纽充作家业之文。”敕令所看详:“人户租赁牛畜,虽系营运取利,缘亦便于贫民。乞依所奏,将应民户耕牛、租牛,依绍兴三年五月六日指挥,并与免充家力,行下诸路州县遵守施行。”帝曰:“国以农为本,农以牛为命,牛多则耕垦者广,岂可指为家力,因而科扰?监司常切觉察,如有违戾,按劾闻奏。” 戊寅,诏:“成都一路十六州,除成都自有飞山军及威、茂、雅、嘉州、石泉军系沿边去处兵备不可抽摘外,自馀诸州,各选兵官前去,逐州按试勇壮有武力人,抽摘团结,共取一千人作二队,如李德裕雄边子弟,以雄边军为名。”从胡元质请也。 先是金曹王文学赵承先以奸被杖,除名,既而复用。金主诘之,宰臣言:“由曹王遣人言其干敏,故再任之。”金主曰:“官爵拟注,虽由卿辈,予夺之权,当出于朕。曹王之言尚从之,假皇太子有所谕,则其从可知矣。此事因问始知,所不知者更复几何?且卿等公然受请属,可乎?”金主又尝谕宰臣曰:“往者丞相良弼拟注差除,未尝苟与不当得者,而荐举往往得人,钮祜禄额特勒、伊喇慥、费摩馀庆皆是也;至于私门请托,绝然无之。” 庚辰,复监司互举法。 丙戌,金吏部尚书乌库哩元忠为御史大夫。元忠尝知大兴府。有僧犯法,皇姑梁国大长公主属使释之,元忠不听。金主闻之,召元忠谓曰:“卿不徇,甚可嘉也。治京如此,朕复何忧!” 十二月,辛卯,宰臣进监司、郡守除目,帝曰:“郡守得人,则千里蒙福;监司得人,则一路蒙福。卿等遴选其人,不可轻授。” 壬辰,赵彦逾请以南康军诸鱼池为放生池,帝曰:“沿江之民,以鱼为生,今禁之,恐妨民也。” 庚戌,金封皇孙玛达格为金源郡王。 壬子,金群臣奉上大金受命万世之宝。 乙卯,知临安府吴渊请复置西溪栏税,帝曰:“关市讥而不征。去城五十里外,岂可复置栏税!” 是岁,前知雷州李茆奏:“广西盐已行者,曰钞商兴贩也,曰官自搬卖也,然二者利害不可究。且官自搬卖,旧系本路转运司主其事,行之既便,岁课自充,诸州亦无阙乏。自绍兴八年改行钞法,转运司所得仅二分,不能给诸州岁计,至于高折秋苗,民被其害。逐年卖钞所亏之数甚多,陛下灼见其弊,仍旧拨还转运司,均于诸州官搬官卖,尽罢折米招籴之为民害者,止令转运司岁认息钱三十一万贯,自当确守此法,为永久之利。”诏:“户部将广西官搬官卖盐法,申严行下,常切尊守。” 刘珙以属疾请奉祠,未报,请致仕。帝以珙病亟,遣中使挟侍医视之。珙知疾不可为,亟上遗表,首引恭、显、伾、文以为近习用事之戒,且曰:“今以腹心耳目寄此曹,故士大夫倚之以媒其身,将帅倚之以饥其军,牧守倚之以贼其民;朝纲以紊,士气以索,民心以离,咎皆在是。愿亟加黜退,以幸天下。”卒,后谥忠肃。 知庐州舒城县余永锡,坐赃,特贷命,编管封州,仍籍其家。 淳熙六年金大定十九年 春,正月,丁卯,金主如春水。 戊辰,赈淮东饥。 庚午,太社令叶大廉言:“内侍省遇有取索库务物,请依旧法,结合同凭由二本,一本付传宣使臣取索,一本令本省画时实封,差人置历付所取库务官勘验支供,仍将合同缴奏。”帝从之,曰:“此良法也。” 壬申,蠲夔州上供金银。 癸未,赵雄等请光州复置中渡榷场官,御前如有曾在榷场干事之人,可以差充监官。帝曰:“自来不曾遣人淮上购物,如淮白、北果之属,宫中并无之。刘度前守盱眙,尝献淮白,却而不受。近蒙太上赐得数尾,每进膳,即食一小段,可食半月。”雄曰:“陛下岂独奉养俭素!如珠玉、图画之珍,皆不得其门而入。”帝曰:“亦天性不好耳。” 甲申,内批:“登仕郎陈闻礼,系太上皇后侄女夫,特添差浙东安抚司干办公事。”赵雄等言:“在法,虽戚里,文臣未经铨试,武臣未经呈试,并不许陈乞添差。”帝曰:“岂可以戚里而废公法!今后有似此,须执奏。” 四川制置胡元质、夔路运判韩?奂奏:夔路之民最贫,而诸州科买上供金银绢三色,民力重困。所有大宁监盐课委有增羡。臣今与总领所及本路转运司公共措置,已将盐课攒剩之钱买金银,发纳总领所及茶马司,尽蠲免九州民间岁买之币外,有馀剩钱,可尽免今年夔路诸州一年今科民间买绢之数,馀钱又可与民间每岁贴助之费,民力可以少苏。”帝曰:“监司、郡守,兴利除害,实惠及民,要当如此。”并从之。赵雄曰:“韩?奂为漕臣,措置此钱以免科扰,宣力甚多。”帝曰:“不可不赏。”寻加?奂直秘阁。 是月,郴州贼陈峒等连破道州桂阳军诸县。集英殿修撰、知潭州王佐请发荆、鄂精兵三千,诏以本路兵进讨,命佐节制。 二月,己丑朔,幸佑圣观,即帝储宫也。皇太子从。帝御讲宫,顾瞻栋宇,初无改造,顾谓皇太子曰:“近日知《通鉴》已熟,别读何书?”对曰:“经、史并读。”帝曰:“先以经为主,史亦不可废。” 庚寅,参知政事钱良臣,以失举茹骧改官,自劾。诏:“良臣所奏,乃欲以身行法。国有常宪,朕不敢私,可镌三官。” 癸巳,诏:“户部侍郎陈岘,待制张宗元,新知秀州徐本中,饶州居住赵磻老,各降三官。”亦以保举茹骧也。 先是骧知湖州长兴县,侵盗官钱入己,事发,决台州编管,籍其家,故有是命。 甲午,太学博士高文虎,论前宰执、侍从带观文殿大学士至待制在外者,皆有论思献纳之责,帝曰:“此奏尤为得体,朕亦有听纳之益,且知州郡间民情。”丙申,诏:“前宰执、侍从带观文殿大学士至待制及大中大夫以上守郡、奉祠之人,今后如有所见,不时以闻。其责降官,不在此限。” 丁酉,殿前副都指挥使郭棣言:“每遇宣押打球或蒙赐酒,其诸军正额、额外统制官内,有于马上率尔奏事者,及赐酒之际,无指挥宣唤,辄诣榻前奏事,甚失臣子事君之礼。请自今后遇宣押,从本司押束。”从之。 癸卯,帝曰:“朕欲将见行条法,令敕令所分门编类,如律与《刑统》、敕、令、格、式及续降指挥,每事皆聚载一处,开卷则尽见之,庶使胥吏不得舞文。”赵雄等曰:“士大夫少有精于法者,临时检阅,多为吏辈所欺。若分门编类,则遇事悉见,吏不能欺。”乃诏敕令所,将见行敕、令、格、式,仿《吏部七司条法总类》,随事分门修纂,别为一书。若数事共条,即随门厘入,以《淳熙条法事类》为名。 丙午,诏:“逃军犯强盗者无拟贷。” 己酉,金主还都。 乙卯,诏:“自今归正官亲赴部授官,以革冒滥。” 金免去年被水旱民田租税。 吕祖谦诠择《圣宋文海》成编,奏御,赐名《文鉴》,并赐祖谦银绢。 三月,乙丑,金尚书省奏亏课院务官颜葵等六十八人,各合削官一阶,金主曰:“以承荫人主榷沽,此辽法也。法敝则当更张,唐、宋法有可行者则行之。” 丙寅,录岳飞、赵鼎子孙,赐京秩。 己巳,金主与宰臣论史事。金主曰:“朕观前史多溢美。大抵史书载事贵实,不必浮词谄媚也。” 己巳,置广西义仓。 庚午,知镇江司马伋言用石修砌湖闸门,浚海鲜河,使船有舣泊之所,帝曰:“司马伋浚河修闸,惠利甚厚,可除宝文阁待制。” 丁丑,帝谕宰执曰:“诸路漕臣,职当计度,欲其计一道盈虚而经度之也。今则不然,于所部州郡,有馀者取之,不足者听之,逮其乏其,从而劾之,吾民已被其扰矣。朕今以手诏戒谕之,俾深思古谊,视所部为一家,周知其经费而通融其有无,廉察其能否而裁抑其耗蠹,庶乎郡邑宽而民力裕也。”赵雄等曰:“责任漕臣,尽于此矣。”于是出手诏以戒诸道转运,曰:“分道置台,寄耳目于尔漕臣,职在计度,欲计其一道盈虚而尽度之也。职在按察,欲其蚤正吏治,毋使至于病民。厥或异此,朕何赖焉!”命两浙转运司刻石,遍赐诸路漕臣。 辛未,金主谓宰臣曰:“奸邪之臣,欲有规求,往往私其党与,不肯明言,托以它事,阳不与而阴为之力。朕观古之奸人,当国家建储之时,恐其聪明,不利于己,往往以阴事破其议,惟择昏懦者立之,冀它日可弄权为功利也。如晋武欲立其弟,而奸臣沮之,竟立惠帝,以致丧乱,此其明验也。” 己卯,金制:“纠弹之官,如犯法而不举者,减犯人罪一等,关亲者许回避。” 金主谓宰臣曰:“人多奉释、老,意欲徼福,朕早年亦颇惑之,旋悟其非。且上天立君,使治下民,若盘乐怠忽,欲以侥幸祈福,难矣!果能爱养下民,上当天心,福必报之。” 乙酉,钱良臣言:“新除太府丞李峄,为臣妻之兄弟,恐外人疑臣私于亲戚,乞与外祠。”帝曰:“峄因论荐得擢,不由卿荐。卿既引嫌,可与近见阙知军差遣。” 是月,以高邮、通、泰等州去年田鼠为灾,赈之。 夏,四月,己丑朔,金赈西南路招讨司所部民。 丁酉,帝曰:“州郡间近日添差员数颇多。今后宗室、戚里、归正官等添差通判、职官等,每州各不得过一员,帅司参议官、诸属官等此。” 己酉,金升祔闵宗于太庙,加谥曰宏基缵武庄靖孝成皇帝。 金主将如金莲川,有司具办。薛王府掾绛人梁襄上疏极谏,其略曰:“金莲川在重山之北,气候殊异,仲夏降霜,一日之间,寒暑交至,与上京、中都不同,非圣躬将摄之所。凡奉养之具,无不远劳飞挽,其费数倍。至于顿舍之处,车骑填塞,主客不分,马牛风逸,臧获逋逃,夺攘蹂躏,未易禁止。公卿、百官、卫士,富者车帐仅容,贫者穴居露处,舆台皂隶,不免困踣,饥不得食,寒不得衣,一夫致疾,染及家人,夭殇无辜,何异刃杀!此特细故耳,更有大于此者。臣闻高城浚池,深居邃禁,帝王之藩篱也;壮士健马,坚甲利兵,帝王之爪牙也;今行宫之所,非有高殿广宇城池之固,是废其藩篱也。挂甲常坐之马,日暴雨蚀,臣知其必赢瘠;御侮待用之军,寒眠冷啖,臣知其必疲瘵;卫宫周庐,才容数人,一旦霖潦,衣甲弓刀,沾湿柔脆,岂堪为用!是失其爪牙也。秋杪将归,人已疲,马已弱矣,裹粮已空,褚衣已敝,犹且远幸松林,以从畋猎,行于不测之地,往来动逾数月。设烈风暴至,尘埃涨天,宿雾四塞,跬步不辨,以致翠华有崤陵之避,襄城之迷,百官狼狈于道途,卫士参错于队伍。所次之宫,草略尤甚,殿宇周垣,惟用毡絺。押宿之官,上番之士,终日驱驰,加之饥渴,已不胜倦,更使彻曙巡警,露坐不眠,精神有限,何以克堪!陛下悦以使人,劳而不怨,岂若不劳之为愈也! “议者谓北幸之久,每岁随驾大小,前歌后舞而归,今之再出,宁遽有不可!臣愚以为患生于不测者多矣,狃于无虞,往而不止,臣甚惧焉。 “议者又谓前世守文之主,生长深宫,畏见风日,弯弓上马,皆所不能,志气销懦,筋力拘柔,临难战惧,束手就亡。陛下监其如此,不惮勤身,远幸金莲,至于松漠,名为坐夏打围,实欲服劳讲武。臣愚以为战不可忘,畋猎不可废,宴安鸩毒亦不可怀,事当适中,不可过当。今过防骄惰之患,先蹈万有一危之途,何异无病而服药也!况欲习武,不必度关,涿、易、雄、保、顺、蓟之境,地广且平,畋猎此时,谁曰不可?乞发如纶之旨,回北辕之车,安巡中都,不复北幸,则社稷无疆之休,天下莫大之愿也。” 金主纳之,遂为罢行。襄由是以直声闻。 王佐受命讨陈峒,念将校无可用者,惟流人冯湛以勇闻,乃许其湔雪,檄权湖南路兵马钤辖。选潭州厢禁军及忠义寨得八百人,命诸县屯兵悉听调发。佐以擅发自劾,诏弗问。 贼闻湛将至,即循归巢穴。转运使欲缓攻,佐以为贼巢在宜章,旁接三路七郡,林箐深阻,出入莫测,峒不诛,湖广忧未艾也,遂亲赴宜章,移湛屯何卑山。夜半,发兵分五路进,突入其隘口。贼仓卒出战,即溃走。进夺空风寨,斩峒等,郴州平。 ◎宋纪一百四十七 ∷起屠维大渊献五月,尽上章困敦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孝宗绍统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圣成孝皇帝 淳熙六年金大定十九年 五月,甲子,提领封桩库阎苍舒言封桩库钱贯断烂之数,乞对阅支遣,帝曰:“钱积之久,必致贯朽。”赵雄曰:“陛下未尝一毫妄取于民,而府库充足。”帝曰:“朕不敢妄取,所以有此,待缓急之用也。” 戊辰,秘书省言:“故事,明堂大礼,太史局合差奏祥瑞官一员。”帝曰:“丰年为上瑞,不必遣官。” 庚午,蠲四川盐课十万缗。 丙戌,帝曰:“王佐以帅臣亲入贼巢,擒捕诛剿,与向来捕贼不同,书生中不易得也。”赵雄曰:“今日成功,皆出宸算。佐初止恃荆、鄂大军,陛下令将本路将兵、禁军、义丁、土豪,以之破敌,佐遂专用本路乡兵。非陛下明见万里,则佐成功必不如此之速。陛下必欲旌赏之,宜俟佐保明立功之人,先下准赏,然后及佐也。”旋擢佐显谟阁待制,徙知扬州。冯湛复元官。 是月,臣僚言:“诸路州郡截用上供钱物,初令度支点对驱磨,既而复令关帐司驱磨。然而关防渗漏之弊终不能革者,缘其间窠目不一,失于参照,州郡得以容奸。重叠申部,而逐部只是照应大案合催名色,径行销豁。今请令度支每岁置簿,如遇承降指挥截使名色钱物之数,所隶部分,候请州申到帐状,即关会度支回报,方许关帐司驱磨销豁。”从之。 六月,戊子朔,金诏更定制条。 甲午,建丰储仓。 丙申,诏特奏名毋授县令、知县。 戊戌,蠲郴州运粮丁夫今年役钱之半。 临安府勘到李显忠诸子师说等无礼于继母,其继母王氏,令其子师古行财,倾陷异母兄弟。帝曰:“师说兄弟呼母为侍婢,可谓悖礼。其母出财以倾之,亦岂为母之道!母子皆当抵重罪。朕念显忠昔日归朝,颇著劳效,今殁未久,不忍见其家门零落。朕欲悉赦罪,听其自新,庶几全母子之情。后或不悛,即置典宪。”己亥,诏有司一无所问。临安府追集师说等,宣奉恩旨保全显忠门户之意。王氏母子感泣,见者亦以手加额。帝曰:“此非独保显忠门户,亦有补于风教。” 辛亥,广西妖贼李接破郁林州,守臣李端卿弃城遁,遂围化州。命经略司讨捕之。端卿除名勒停,梅州编管。 是月,求四川遗书,以其不经兵火,所藏官书最多也。 秋,七月,癸亥,籍郴州降寇隶荆、鄂军。 荆、鄂副都统郭杲奏:“唐、邓自来积谷不多,襄阳自汉江以北,四向美田,民多蓄积。请密行措置,于秋成收储,以备缓急。”诏周嗣武、刘邦翰广行收籴,其合用仓廒,相度措置。 辛未,金有司奏拟赵王子实古纳人从,金主不许,谓宰相曰:“儿辈尚幼,若奉承太过,使侈心滋大,卒难节抑,此不可长。诸儿入侍,当其语笑娱乐之际,朕必渊默,莅之以严,庶其知朕教诫之意,常畏惧而寡过也。” 中书舍人郑丙言:“近来卿监丞、簿,悉除史官、馆职,学馆、书局,员数颇多;监司、郡守差至三政,参议、通判添差相踵,归正、使臣养老将息,填满诸郡。东宫彻章,秘书省进书、讲官、宫僚及预修官吏,赏之可也,下至杂流厮役、监门逻卒,亦皆沾赏,曰就龙日久,曰应奉有劳;开一河道,修一闸堰,横被醲赏。欲行裁抑。”诏曰:“丙子言是也。赏行除授,积累既多,不即以闻,岂所望于忠益耶!可札付给、舍。”给事中王希吕、兼权中书舍人李本等皆以失职待罪,帝曰:“谓无罪则不可,放罪则丙不自安,今依旧供职。” 金密州民许通等谋反,伏诛。 甲申,臣僚言:“旧制,凡内外官登对者,许用札,其馀则前宰职、大两省官以上许用札,以下并用奏状。近年它司内郡应用奏状者,或以札子上尘乙览,其间往往诋讦前政,陈说己能,不知大体。请申严有司,应帅、漕、郡守、主兵官,如事涉兵机,许用札子;其馀若不如式,则令退还。并稽考臣僚章奏,如于公事之外辄以私事渎听者,略赐施行,则人知儆畏,各安其分。”从之。 是月,赵雄等上《会要》。 沿海制置司参议官王日休进《九丘总要》,送秘书省看详;言其间郡邑之废置,地理之远近,人物所聚,古迹所在,物产所宜,莫不详备。诏特迁一官。 八月,戊子,重修敕令所言旧时驮马、舟船契书收税,帝曰:“此等不可删,删之,恐后世有算及舟车之害。” 庚寅,罢诸路监司、帅守便宜行事。 壬辰,金右丞相石琚致仕。诏以一孙为閤门祗候。琚即命驾归乡里。久之,金主谓宰臣曰:“知人最为难事。近来左选多不得人,惟石琚为相时,往往举能其官;左丞伊喇道,参政钮祜禄额特勒,举右选颇得之。朕常以不能遍识人材为不足,此宰相事也。左右近侍虽常有言,朕未尝轻信。” 先是湖南漕臣辛弃疾,奏官吏贪求,民去为盗,乞先申饬,续具案奏,帝手诏付弃疾曰:“凡所言在已病之后而不能防于未然之前,其原盖有三焉:官吏贪求而帅臣、监司不能按察,一也;方盗贼窃发,其初甚微,而帅臣、监司漫不知之,坐待猖獗,二也;当无事时,武备不修,务为因循,兵卒例皆占破,一闻啸聚,而帅臣、监司仓皇失措,三也。国家张官置吏,当如是乎!且官吏贪求,自有常宪,无贤不肖皆共知之,岂特喋喋申谕耶!今已除卿帅湖南,宜体此意,行其所知,无惮豪强之吏,当具以闻。朕言不再,第有诛赏而已。” 戊戌,金以大观钱当五用。 辛丑,敕令所言绝户之家财,许给继绝者以三千贯,如及二万贯奏裁,帝命删之,曰:“国家财赋,取于民有制。今若立法,于继绝之家,其财产及二万贯者裁奏,则是有心利其财物也。” 壬寅,以知楚州翟畋过淮生事,夺五官,筠州居住。 丙午,金济南民刘溪忠谋反,伏诛。 九月,庚申,徐存乞宫观,帝曰:“徐存胸中狭隘,不耐官职。向因轮对,尝识其人,可与宫观。”赵雄等曰:“陛下知人之明,臣下经奏对者,辄知其为人,一字褒贬,无不曲尽。”帝曰:“立功业,耐官职,须有才德福厚者能之。荀卿曰:‘相形不如论心,论心不如择术。’朕每于臣下,观其形以知其命,听其言以察其心。相形论心,盖兼用之。” 癸亥,金主秋猎。 丙寅,敕令所言捕盗不获,应决而愿罚钱者听,帝曰:“捕盗不获,许令罚钱而不加之罪,是使之纵盗受财也。” 丁卯,进监司及知、通纳无额上供钱赏格。帝曰:“祖宗时,取于民止二税而已。今有和买及经总制等钱,又有无额上供钱,既无名额,则是白取于民也。又立赏以诱之,使之多取于民,朕诚不忍,可悉删去。”帝又曰:“朕不忘恢复,欲混一四海,效唐太宗为府兵之制,国用既省,则科敷民间诸色钱务,可悉蠲免,止收二税以宽民力耳。” 辛未,大飨明堂,复奏太祖、太宗配。自乾道以后,议者以德寿宫为嫌,止行郊礼。至是用李焘等议,复行明堂之祭,遂并侑焉。从祀百神,并依南郊礼例。 先是礼部奏:“前礼部侍郎李焘请行明堂礼,并录进典故一,熙宁五年,神宗问王安石曰:‘宗祀明堂如何?’安石曰:‘以古言之,太宗当宗祀,今太祖、太宗共一世,若迭配明堂,于事体为当。’神宗曰:‘今明堂乃祀英宗,如何?’安石曰:‘此乃误引严父之道故也。若言宗祀,则自前代已有此礼。’神宗曰:‘周公宗祀,乃在成王之世。成王以文王为祖,则明堂非以考配,明矣。’一,治平元年,知制诰钱公辅、知谏院司马光、吕诲之议曰:‘《孝经》曰:“严父莫大于配天,则周公其人也。”孔子以周公有圣人之德,成太平之业,制礼作乐,而文王适其父也,故引以证圣人之德莫大于孝,以答曾子之问;非谓夫凡为天子,皆当以其父配,然后为孝也。近世祀明堂者,皆以其父配五帝,此乃误认《孝经》之意而违先王之礼,不可为法也。’一,天章阁待制兼侍读李受,天章阁侍讲傅卞言:‘臣等以为严父者,非专谓考也。《孝经》曰:“严父莫大于配天,则周公其人也。”下乃曰:“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夫所谓天者,谓郊祀配天也;夫所谓帝者,谓五帝之神也;故上云“严父配天”,下乃云“郊祀后稷以配天”,则父者,专谓后稷也。且先儒谓祖为王父,则知父者不专谓乎考也。’一,乾道六年,李焘为秘书少监兼权侍立官,奏:‘昊天四祭,在春曰祈谷,在夏曰大雩,在秋曰明堂,在冬曰圜丘,名虽不同,其实一也。太祖尝行大雩之礼于开宝,太宗再行祈谷之礼于淳化、至道,其礼并于圜丘。独明堂之制,皇祐二年,仁宗始创行之,嘉祐、熙宁、元丰、元祐、绍圣、大观、政和又继行之。太上建炎二年,既祀圜丘,绍兴元年,即祀明堂,以太祖、太宗并配,天地神祗并飨,统祚绵永。陛下临御之三年,既亲祈谷,七年祀圜丘。窃谓明堂之礼,合宜复行,远稽祖宗故事,近遵太上慈训,实为当务之急。’淳熙三年三月,焘因转对,又申前请。”是岁,遂诏礼官、太常群议而举行之。 癸未,诏:“福建、二广卖盐,毋擅增旧额。” 金主还都。 冬,十月,乙酉朔,蠲连州被寇民租。 安南国王李龙,加食邑封、功臣号。 辛卯,金西南路招讨使哲典,以赃罪伏诛。 庚子,四川行当二大钱。再蠲四川盐课十七万馀缗。 辛丑,除绍兴府逋赋五万馀缗。 戊申,广西妖贼平。 十一月,乙卯朔,帝制《用人论》,深原用人之弊及诛赏之法,赵雄等乞宣示,帝曰:“此论欲戒饬臣下趋事赴功而已,岂为卿等设耶!” 辛酉,裁宗子试法。 壬戌,金改葬昭德皇后于坤厚陵,诸妃祔焉。 初,金主自济南改西京留守,过良乡,使鲁国公主葬后于宛平县之土鲁原。至是改葬大房山,太子允恭徒行挽灵车。是日,大赦。 癸亥,帝曰:“义仓米专备水旱以济民,今连岁丰稔,常平米正当趁时收籴。可严行,以先降指挥催诸路以常平钱尽数籴米。”时诸路未尽申到故也。 壬申,金主如河间冬猎。 癸酉,帝谕曰:“近蒙太上赐到倭松,真如象齿,已于选德殿侧盖成一堂。”赵雄等曰:“陛下不因太上赐到良材,亦未必建此堂也。”帝曰:“朕岂能办此!木植乃太上之赐,近尝谢太上,因奏来春和暖,欲邀请此奉觞,太上已许临幸。”雄曰:“陛下平时,一椽、一瓦未尝兴作;及蒙太上皇帝赐到木植,即建此堂,此谓俭而孝矣。” 戊寅,右正言黄洽论赏罚必欲当理,帝曰:“赏罚自是欲当。然朕有一言:夫矫枉而过直,则复归枉矣;故矫枉至于直可也,过于直亦不正也。猛本所以济宽,然过于猛则不可,盖过于猛则人无所措手足;济宽而过于猛,犹矫枉而过其直也。惟立表亦然,所立正则其影直,所立过中则影亦随之。朕守此甚久,一赏一罚,决不使之过。”赵雄等曰:“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此舜事也。”帝曰:“中者,朕朝夕所常行。譬之置器适当,乃合于中,若置之失宜,则非中矣。朕之于臣下,初无喜怒好恶。尝于禁中宣谕左右曰:‘朕本自无赏罚,随时而应,不得不赏罚耳,初无毫发之私也。’又常守‘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两语,故虽平日所甚亲信,苟有过失,必面戒之。而疏远小臣,或有小善寸长,则称奖之。”雄曰:“雨露之所生成,雪霜之所肃杀,天岂有心于其间哉!” 壬午,诏:“宗室有出身人,得考试及注教授官。” 癸未,金主还都。 十二月,丙戌,颁《重修敕令格式》。 己亥,刑部尚书谢廓然奏:“二广缘去朝廷既远,旧多烟瘴,又见摄官官差之文,县或有阙,监司、守臣辄差校、副尉摄,参军、助教权摄。”帝曰:“远方用此曹权县,细民何负!可令按劾。” 诏:“自今鞫赃吏,后虽原贷,毋以失入坐狱官。” 辛亥,蠲临安征税百千万缗。 知舒州赵子濛,奏本州支使邹如愚、司理赵善劬荒废职事,帝曰:“官无高卑,皆当勤于职事。”又曰:“朕于机务之暇,只好读书。惟读书则开发智虑,物来能名,事至不惑,观前古之兴衰,考当时之得失,善者从之,不善者以为戒。每见叔世之君,所为不善,使人汗下,几代其羞。且如唐季诸君,以破朋党、去宦官为难,以朕思之,殊不难也。凡事只举偏补弊,防微杜渐,销患于冥冥,若待显著而后治之,则难矣。” 是月,臣僚请会计财用之数为《会计录》,帝曰:“向者欲为此录,缘户部取于州县为经总制钱者,色目太多,取民太重。若遽蠲则妨经费,须它日恢复之后,使民间只输二税,其馀名色乃可尽除之。” 赵雄荐太学正安阳刘光祖试馆职。光祖对策,论科场取士之道,帝批其后,略曰:“用人之弊,患君不能择相而相不能择人,每除一人,则曰此人中高第,真佳士也,终不考其才行。国朝以来,过于忠厚,宰相而误国,大将而败军,未尝诛戮。要在君心审择相,相必为官得人,懋赏立乎前,严诛设于后,人才不出,吾不信也。” 御笔既出,中外大耸,议者谓曾觌视草,为光祖甲科及第发也。帝遣觌持示史浩,浩曰:“唐、虞之世,四凶止于流窜,而三考之法,不过黜陟幽明。诛戮大臣,乃秦、汉法耳。太祖制治以仁,待臣下以礼,迨仁宗而德化隆洽,此祖宗良法也。圣训则曰‘过于忠厚’,夫忠厚岂有过哉!臣恐议者以陛下颁行刻薄之政,归过祖宗,不可以不审也。”赵雄亦为帝言:“帝相如司马光,恐非懋赏能诱,严诛能胁。”帝悔之,乃改削其词,宣付史馆。 淳熙七年金大定二十年 春,正月,甲寅朔,临安尹进府城内外及诸县放免牧税及用内帑等钱对补之数。帝曰:“朕于内帑无毫发妄用,苟利百姓,则不惜也。” 戊午,金定试令史格。 乙丑,刘焞以平李接功,擢集英殿修撰,将佐、幕属吏士进官、减磨勘年有差。 己巳,金主如春水。 丁丑,金以玉田县行宫之地偏林为御林,大淀泺为长春淀。 己卯,诏:“京西州军并用铁钱及会子,民户铜钱,以铁钱或会子偿之;二月不输官,许告赏。” 庚辰,蠲淮东民贷常平钱米。 二月,癸未朔,知镇江府曾逮言开新河以便行舟,帝曰:“扬子江至险,不可舣舟。”赵雄言:“镇江舟船辐凑,前此纲运客船漂溺不少。”帝曰:“多开河道,诚善政也。” 辛卯,魏王恺薨于明州,年三十五。恺宽慈,为帝深爱,虽出于外,心每念之,赐赉不绝。及薨,帝泫然曰:“向所以越次建储者,正为此子福气差薄耳。”谥惠宪。恺治邦有仁声,明州父老乞建祠立碑以纪遗爱。 乙未,诏广西兵校五百人隶提刑司。 乙巳,封子栋为安定郡王。 丙午,帝谓宰臣曰:“察官迩来所察甚有补于事。”赵雄曰:“事之大者论之,小者察官察之,则吏治毕举,官邪悉去矣。” 丁未,金主还都。 甲申,右文殿修撰张栻卒。栻病且死,犹手疏劝帝亲君子,远小人,信任防一己之偏,好恶公天下之理。邸吏以庶僚不得上遗表,却之,帝迄不见也。 栻勇于从义,每进对,必自盟于心,不以人主意向,辄有所随顺。帝尝言仗节死义之臣难得,栻对:“当于犯颜敢谏中求之。若平时不能犯颜敢谏,它日何望其仗节死义!”帝又言难得办事之臣,栻对:“陛下当求晓事之士,不当求办事之臣。若但求办事之臣,则它日败陛下者,未必非此人也。”帝后闻其殁,嗟悼之。 三月,丙辰,兵部措置武举补官差注格法。帝曰:“武举本欲举将帅之才。今前名皆令从军,以七年为限,则久在军中,谙练军政,将来因军功擢为将帅,庶几得人。” 己未,金主诏:“有罪犯被问之官,虽遇赦不得复职。” 壬辰,诏举贤良。 乙丑,金诏免中都、西京、河北、山东、河东、陕西路去年租税。 庚午,驾诣德寿宫,迎太上皇、太上皇后至大内,开宴于凌虚阁下。帝再拜,捧觞上寿。从至翠寒堂,栋宇不加丹艧。帝曰:“凡此巨材,一椽已上,皆由赐畀,且莹洁无节目,所以更不彩饰。”酒数行,至堂中路石桥少憩,帝捧觞,太上、寿圣皆釂饮,帝亦满引。帝奏曰:“苑囿池沼,久已成趣,仰荷积累之勤,臣何德以甚堪之!”上皇曰:“吾儿圣孝,海内无事垂二十年,安得为无功!” 癸酉,臣僚言:“今京西路钧、房州水陆入川商旅、军兵,附带铜钱入金州、利州甚多。金州为川口,与川商接境,旧止用交子、铁钱,今乃兼用铜钱。乞下四川总所委利路漕臣置场于金州,给以交子,兑换官私铜钱,发赴湖广总所桩管。”从之。 丁丑,诏:“诸州招补军籍之阙,自今岁以为常。” 己卯,帝问:“《三朝宝训》几时进读终篇?”史浩、周必大等曰:“陛下日御前后殿,大率日旰方罢朝,只日又御讲筵,恐劳圣躬。”帝曰:“朕乐闻祖宗谟训,日尽一卷,亦未为多。虽只日及休暇,亦当特坐。”自是每讲读,帝必随事咨询,率漏下十刻无倦。 辛巳,金以图克坦克宁为右丞相,乌库论元忠为平章政事。 克宁在相位,持正守大体,至于簿书期会,不屑屑然也。 夏,四月,丙戌,赵雄等上《仁宗、哲宗玉牒》。 丁亥,金定冒荫罪赏。 己亥,金太宁宫火。 癸卯,知南康军朱熹疏言:“天下之大务,莫大于恤民;恤民之本,又在人君正心术以立纪纲。 “今民贫赋重,若不讨理军实,去其浮冗,则民力决不可宽。惟有选将吏,核兵籍,可以节军费;开广屯田,可以实军储;练习民兵,可以益关备。今日将帅之选,率皆膏粱子弟,厮役凡流,所得差遣,为费已是不赀,到军之日,惟事裒敛刻剥以偿债负。总馈饷之任者,亦皆倚附幽阴,交通货赂,其所驱催东南数十州之脂膏骨髓,名为供军,而辇载以输权幸之门者,不可以数计。然则欲讨军实以舒民力,必令反前所为,然后可革也。军籍既核,屯田既成,民兵既练,州县事力既舒,然后禁其苛敛,责其宽恤,庶几穷困之民,得保生业,无复流移漂荡之患也。 “所谓其本在于正心术以立纪纲者,盖天下之纪纲不能以自立,必人主之心术公平正大,无偏党反侧之私,然后纪纲有所系而立;君心不能以自正,必亲贤臣,远小人,讲明义理之归,闭塞私邪之路,然后乃可得而正。今宰相、台、省、师傅、宾友、谏诤之臣,皆失其职,而陛下所与亲密谋议者,不过一二近习之臣。此一二小臣者,上则蛊惑陛下之心志,使陛下不信先王之大道而说于功利之卑说,不乐庄士之谠言而安于私亵之鄙态;下则招集天下士大夫之嗜利无耻者,文武汇分,各入其门,所喜则阴为引援,擢置清显,所恶则密行訾毁,公肆挤排。交通货赂,则所盗者皆陛下之财;命卿置将,则所窃者皆陛下之柄;陛下所谓卿、相、师傅、宾友、谏诤之臣,或反出入其门墙,承望其风旨。其幸能自立者,亦不过龌龊自守,而未尝敢一言斥之;其甚畏公议者,乃略能警逐其徒党之一二,既不能深有所伤,而终亦不敢明言以捣其囊橐窟穴之所在。执成威立,中外靡然向之,使陛下之号令黜陟,不复出于朝廷,而出于此一二人之门;名为陛下之独断,而实此一二人者阴执其柄。盖其所坏,非独坏陛下之纪纲,乃并为陛下所以立纪纲者而坏之,则民又安可得而恤,财又安可得而理,军政何自而复,宗庙之仇又何时而可雪耶!” 帝读之,大怒,谕赵雄令分晰。雄言于帝曰:“士之好名者,陛下疾之愈甚,则人之誉之者愈众,无乃适所以高之!不若因其长而用之,彼渐当事任,能否自见矣。”帝以为然,乃置不问。 甲辰,黎州五部蛮犯盘陀砦,兵马都监高晃以绵、潼大军与战,败走。蛮人深入,大掠而去。 乙巳,金主谓侍臣曰:“女直官多谓朕食用太俭,朕谓不然。夫一食多费,岂为美事!贵为天子,能自节约,正自不恶也。朕服御或旧,常使浣濯,至于破碎,方用更易。向时帐幕长用涂金为饰,今则不尔。但使足用,何事纷华也!” 己酉,芮辉言:“吏部选法,小使臣遭丧不解官,给假百日。请除沿边职任及杂流出身人仍依旧限,此外如荫补子弟,宜守家法;取应宗室、武举出身之数,皆自科举中来,合遵三年之制。”帝从之,曰:“小使臣多是从军或杂流出身及沿边职任,所以不以礼法责之。其荫补子弟、取应宗室、武举人,岂可不遵三年之制!” 庚戌,金主如金莲川。 五月,丙寅,金中都地震,生黑白毛。 戊辰,以吏部尚书周必大参知政事,刑部尚书谢廓然签书枢密院事。 帝谓必大曰:“执政于宰相,固当和而不同,前此宰相议事,执政更无语,何也?”必大对曰:“大臣自应互相可否。自秦桧当国,执政不敢措一词,后遂以为当然。陛下虚心无我,人臣乃欲自是乎!惟小事不敢有隐,则大事何由蔽欺!”帝深然之。 己卯,申饬书坊擅刻书籍之禁。 六月,壬辰,五部落再犯黎州,制置司钤辖成光延战败,官军死者甚众,提点刑狱、权州事折知常弃城遁。甲午,制置司益兵,遣都大提举茶马吴总任平之。 诏:“监司、郡守,所属官或身有显过而政害于民者,即依公按刺;或才不胜其任而民受其弊者,亦详其不能之状,俾改祠禄,不得务从姑息。至有民讼方行按劾,若廉察素明而的知其兴讼不当者,则当为别白是否,以明正其妄诉之罪,不得一例文具举觉。”从太府丞钱象祖请也。 乙未,帝谕赵雄等曰:“大臣能持公道,思其艰,图其易,斯尽善矣。”雄等曰:“居常以尽公相告戒,若曲徇亲旧之情,不过得其面誉,安能胜众人之毁也!”帝曰:“曲徇于人,所悦者寡,不悦者众,及招人言,亲旧虽能致力,不惟无益于国,亦殊不利于身。岂若一意奉公,保无后患!较其利害,孰得孰失耶?” 壬寅,秘书郎李巘言:“太平兴国元年,诏学究兼习律令而废明法科,至雍熙二年,复设明法科,以三小经附,则知祖宗之意,未尝不使经生明法,亦未尝不使法吏通经也。宜略仿祖宗旧制,使试大法者,兼习一经及小经义共三道为一场。”帝曰:“古之儒者,以经术决疑狱,若从俗吏,必流于深刻,宜如所奏。然刑与礼相为用,且事涉科举,可令礼部条具来上。”既而礼部请第四场经义,大经一,小经二,从之。 丁未,三省言:“去岁丰稔,今岁米贱,所在和籴告办,仓廪盈溢。其江东诸路上供米,初令就近赴金陵、镇江仓,今两处守臣,皆云无可盛贮,乞依旧发赴行在丰储西仓。”帝曰:“丰年蒙天祐,惟当增修德政耳。” 是月,秘书郎赵彦中疏言:“士风之盛衰,风俗之枢机系焉。且以科举之文言之,儒宗文师,成式具在;今乃祖性理之说,以浮言游词相高。士之信道自守,以《六经》、圣贤为师可矣,今乃别为洛学,饰怪惊愚,外假诚敬之名,内济虚伪之实,士风日敝,人材日偷。望诏执事,使明知圣朝好恶所在,以变士风。”从之。 秋,七月,癸丑,诏:“二广帅臣、监司,察所部守臣臧否以闻。” 壬申,移广西提刑司于郁林州。 甲戌,杜民表乞罢总领漕司营运,帝曰:“朕欲罢此久矣。内外诸军,添给累重之人,每岁不过三十馀万缗,别作措置支给。”于是诏:“两淮、湖广、四川总领所,两浙、四川转运司营运并罢。” 是月,以旱,决系囚,分命群臣祷雨于山川。金地亦旱。 八月,甲申,以祷雨未应,诏职事官以上各实封言事。是夕,雨。 校书郎罗点上封事言:“今时奸谀日甚,议论凡陋。无所可否,则曰得体;与时浮沈,则曰有量;众皆默,己独言,则曰沽名;众皆浊,己独清,则曰立异。此风不革,陛下虽欲大有为于天下,未见其可也。自旱为虐,陛下祷群祀,赦有罪,曾不足以感动天心;及朝求谠言,夕得甘雨,天心所示,昭然不诬。独不知陛下之求言,果欲用之否乎?如欲用之,则愿以所上封事反核详熟,当者审而后行,疑者咨而后决,如此,则治象日著而乱萌自消矣。” 初,求言之诏将下,宰相谓此诏一下,州县必乞赈济,何以应之,约周必大同奏止其事,必大曰:“上欲通下情,而吾侪阻隔之,何以塞公论!”乃止。 梁李衔乞宫观,帝曰:“此人不正,近尝贻书内侍,啖之以利,内侍以其书缴。”赵雄曰:“{执曰}御之官,皆知清白,不敢徇私,化行之效也。” 辛巳,金主秋猎。 己丑,臣僚言沿边人盗贩解盐,私入川界侵射盐利,诏兴州、光元府都统司,开具禁止事件以闻。既而吴挺言已立赏钱,出榜行下沿边屯戍统兵官,严行缉捕,从之。 辛卯,臣僚言:“执政、台谏之臣,身居要地而子孙从仕远方,监司、郡守趋承从风而靡于四方,观瞻所损甚大。请今后见任执政、台谏子孙,并与祠庙差遣,特许理为考任。”从之。 己亥,帝谓辅臣曰:“漕河犹未通行,闻平江府月供阙米,皆雇夫陆运,当此秋旱,深恐劳民。可权于百司内支供,虽糙无害,它时水生,却令并输。” 甲辰,五部落犯黎州,左军统领王去恶拒却之。折知常重赂蛮帅,使之纳款。 庚寅,端明殿学士致仕黄中卒,谥简肃。中病革,遗表犹以山陵钦宗梓宫为言,以人主之权不可假之左右为戒。 置湖南飞虎军,帅臣辛弃疾所创也;寻诏拨隶步军司,遇盗贼窃发,专听帅臣节制,仍以一千五百人为额。 九月,壬戌,金主还都。 癸亥,诏:“每日常朝,可同后殿之仪,不必称丞相名。”赵雄辞曰:“君前臣名,礼也,臣岂敢当此!”帝曰:“苏洵尝论此,谓名呼而进退之,非体貌大臣。丞相不须多辞。”续又诏:“除朝贺并人使在庭依议,其馀并免宣名;内枢密使日参,如遇押班,亦免宣名。” 丙寅,诏:“知县成资,始听监司荐举。” 壬申,禁诸路遏籴。 诏:“印会子百万缗,均给江、浙,代纳旱伤州县月桩钱。”是岁,二浙、江东、西、湖北、淮西伤旱,检放并赈济,计合二百万缗斛。 先是帝谕宰执曰:“近来会子与见钱等。”赵雄等曰:“曩时会子轻矣。圣虑深远,不复增印,民间艰得之,自然贵重。又缘金银有税钱,费携带,民间尤以会子为便,却重于见钱也。”帝曰:“朕若不爱惜会子,散出过多,岂能如今日之重耶!” 冬,十月,庚辰朔,金诏:“西北路招讨司,每进马驮鹰鹘等,辄率敛部内,自是并罢之。” 壬午,金主谓宰臣曰:“山后之地,皆为亲王、公主权势之家所占,转输于民,皆由卿等察之不审。朕亦知察问细微非人君之体,以卿等殊不用心,故时或察问;卿等当尽心勤事,无令朕之烦劳也。” 明州观察使张说卒。拟赠承宣使,与恩泽。帝曰:“前日给事陈岘驳其致仕转官,今得毋再致人言乎?”赵雄言:“朝廷行事,与台谏不同。朝廷须稍从宽,台谏当截然守法,不可放过,乃为称职。”帝以为然。 乙未,胡元质言黎州五部落蛮纳降。赵雄等曰:“昨降旨谕,以彼如未屈伏,毋汲汲市马,使权常在我,自无能为,所谓明见万里。”帝曰:“蛮人欲进马三百匹并献珊瑚等乞盟。朕已令密院发金字牌却其献,止许其互市。” 戊戌,金主谓宰臣曰:“凡人在下位,欲冀升进,勉为公廉,贤不肖何由知之!及其通显,观其施为,方见本心。如招讨泽恬,初任定州同知,继为都司,所至皆有清名,及为招讨,即不能固守。人心险于山川,诚难知也。” 壬寅,金主谓宰臣曰:“近读《资治通鉴》,编次累代废兴,甚有鉴戒。司马光用心如此,古之良史,何以过也!” 甲辰,金以殿前都点检表为御史大夫。 十一月,丁巳,金右丞伊喇道乞致仕,金主曰:“卿通习法令、政事,虽逾六十,心力未衰,未可退也。”乃除南京留守。 己未,知隆兴府张子颜言:“曩乾道之旱,江西安抚龚茂良有请,欲明谕州县,于赈济毕日按籍比较,稽其登耗而为守令赏罚,以此流移者少。今岁旱伤,欲乞许臣依茂良所请以议守令赏罚。”从之。 癸亥,黎州戍军伍进等作乱,折知常遁去。王去恶诱进等,诛之。 壬申,知南康军朱熹,请将今年苗米除检放外,有合纳苗米九千九百石,拨充军粮,帝曰:“南康旱伤,已拨米赈济矣。可更依所请。”赵雄曰:“圣德简俭,惟利百姓,则不惜内帑。”帝曰:“向来于内帑无妄用,上以奉二亲,下以犒军而已。” 癸酉,金以御史大夫襄为右丞。 乙亥,金主谓宰臣曰:“郡守选人,资考虽未及,廉能者则升用之,以励其馀。” 十二月,辛巳,金主谓宰臣曰:“岐国用人,但一言合意,便升用之,一言之失,便责罚之。凡人言辞,一得一失,贤者不免。自古用人,咸试以事,若止于奏对之间,安能知人贤否!朕取人,为众与者用,不以独见为是。” 庚寅,赵雄等上《神宗、哲宗、徽宗、钦宗四朝国史志》。 壬辰,以四川制置使胡元质不备蕃部,以致猖獗,夺四官,罢之。 丙申,嗣濮王士輵薨。 戊戌,以新除成都府路提点刑狱禄东之权四川制置使,应黎州边事,随宜措置。 己亥,金河决卫州及延津京东埽,瀰漫至于归德府。诏南北两岸增筑堤,以捍湍怒。 癸卯,金授衍圣公孔总曲阜令,封爵如故。 是月,户部郎赵师言:“绍兴以来,赋入纲目浸多,中间虽将头子等窠名五十二项并入经总制起发,造帐供申,其后复添坊场宽剩、增添净利等窠名钱一十三项,又皆随事分隶户部五司;其为赋财则一,而所隶者五,莫相参照。乞于本部置总计司,以五司所隶钱物并归一处。”赵雄等寻请户部置总计辖司,帝曰:“五司分治而长贰总之,既有催辖司,若更立总计司,徒重复,无益也。” 是岁,江、浙、淮西、湖北旱,蠲租,发廪贷给;趣州县决狱,募富民赈济补民;故岁虽凶,民无流殍。 ◎宋纪一百四十八 ∷起重光赤奋若正月,尽昭阳单阏六月,凡二年有奇。 ○孝宗绍统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圣成孝皇帝 淳熙八年金大定二十一年 春,正月,壬子,金以夏国请互市,复绥德军榷场。 金主闻山东、大名等路明安、穆昆之民,骄纵奢侈,不事耕作,诏:“阅实计口授地,必耕地有馀而力不赡者,方许招人佃种,仍禁农时饮酒。” 癸丑,权给事中赵汝愚言:“陈源转官差遣。陈源系内侍,而得参预一路军政,事体重大,渐不可长。建炎三年诏书:‘自崇宁以来,内侍用事,循习至今,自今内侍不许与主管兵官交通、假贷、馈遗、借役禁兵。’当是时,内侍与兵官交通、借役禁兵且犹不可,今乃假以一路总戎之任,臣恐非太上所以防微杜渐之意也。”帝然之。 甲寅,停折知常官,汀州居住。 丙辰,诏:“陈源与在内宫观,免奉朝请。其内侍见带兵官者,并与在内宫观。著为令。” 金追贬海陵炀王为庶人。 先是闵宗既祔庙,有司奏曰:“晋赵王伦废惠帝自立,惠帝反正,伦废为庶人。今炀王罪恶过于伦,不当有王封,亦不当在诸王茔域。”至是诏废为海陵庶人,改葬于山陵西南四十里。宗干去帝号,复为辽王。 甲午,金主如春水。 戊辰,宰相进诸军赏格。帝曰:“向来诸军只习右手射,近又教习左手射颇精,各支犒设以示激劝。” 庚午,知台州唐仲友言鳏寡孤独老幼疾病之人,请依乾道九年例,取拨常平、义仓赈给。帝曰:“常平米令低价出粜。若义仓米,则本是民间寄纳在官以备旱潦,既遇荒岁,自合还以与民。况台州自有义仓米,可令赈济。” 乙亥,起居郎兼太子左谕德木待问言事,因曰:“近宫僚对太子贺雪,太子谓芝草不足为瑞,惟年丰民安乃国之上瑞。”帝曰:“东宫有识。”待问又言:“近进《周礼》太府,论国家用度当与百姓同其丰歉,皇太子曰:“人君但当以节俭为本。”此乃言外之意,非人思虑所及者。”帝曰:“恭者不侮人,俭者不夺人。恭俭者修身之本,朕尝以此语东宫也。” 诏:“福建岁拨盐于邵武军,市军粮。” 丙子,金主次永清县。居民有伊喇特尔额,契丹人也,有一妻、一妾,妻之子六,妾之子四。妻死,其六子庐墓下,更宿守之。妾之子曰:“是嫡母也,我辈独不当守坟墓乎?”于是亦更宿,三岁如一。金主因猎,过而闻之,赐钱五百贯,仍令县官积钱于市以示县民,然后给之,以为孝子之劝。 二月,庚辰,知福州梁克家乞宫祠,复观文殿学士,依旧知福州。 壬午,诏:“去岁江、浙、湖北、淮西路郡县,间有旱伤,已令多出桩积等米赈粜。今虽闻诸路米价低平,其间鳏寡孤独贫乏不能自存之人,仍无钱收籴。可令州县镇寨乡村,将义仓米赈济,至闰三月半止,务实惠及民。州县奉行不虔,本路漕臣及提举常平官觉察以闻。” 黎州土丁张百祥等,以不堪科役为乱,统领官刘大年引兵逆击之,土丁遁去。大年坐诛。 戊子,禁浙西民因旱置围田。 裁童子试法。 金元妃李氏薨。 己丑,禁广西诸州科买亭户食盐。 戊戌,以保宁军节度使士歆为嗣濮王。 庚子,金主还中都。 壬寅,金以河南尹张景仁为御史大夫。 乙巳,金主以元妃李氏之丧,致祭兴德宫,过市肆,不闻乐声,谓群臣曰:“岂以妃故禁之耶?细民日作而食,若禁之,是废其生计也,其勿禁。朕前将诣兴德宫,有司请由蓟门,朕恐妨市民生业,特从它道。顾见街衢市肆或有毁撤,障以帘箔,何必尔也!自今勿复毁撤。” 三月,丁未朔,金主如长春宫。 初,金主闻蓟、平、辽等州民乏食,命有司发粟粜之,贫不能籴者贷之。有司恐贫民不能偿,止贷有户籍者,金主闻之,更遣人阅实赈贷。以监察御史舒穆噜元礼、郑大卿不纠举,各笞四十。前所遣官皆论罪。 戊午,以潮州贼沈师为乱,趣赵师宪讨之。 乙丑,金主命山后冒占官地十顷以上者,皆籍入官,均给贫民。 金西北路招讨使完颜守能,性贪黩。时诏徙斡罕馀党于临潢,民有当徙者,诈言已死,以马赂守能,得不遣;又求赇补人通事、镇边明安。尚书省奏其事,金主曰:“守能由通州刺史超擢至此,敢恣贪墨!乡者招讨司官多进良马、橐驼、鹰、鹘等物,盖假此以率敛尔,自今并罢之。”因责其兄守道曰:“守能躐迁招讨,外官之尊,无以逾此。前招讨泽恬以贪墨伏诛,守能岂不知之,乃敢如此!尔之亲弟,何不先训戒之也?” 会宗州节度使锡萨布杖杀无罪,事觉。金主谓宰臣曰:“监察职司纠弹。节度使锡萨布初至官,途中侵扰百姓,到官,举动皆违法度;完颜守能为招讨使,贪冒狼藉。凡达官贵要,监察未尝举劾,乃于卑秩细事,即便弹奏,谓之称职,可乎?自今监察御史职事修举,然后迁除。不举职者,大则降罚,小则决责,仍不许去职。” 闰三月,辛巳,诏:“诸路监司、帅臣,岁终,各以所部郡守分三等,治效显著者为臧,贪利庸谬者为否,无功无过者为平,详考加察,各具事实来上。考察不公,御史台弹劾。” 戊子,赐礼部进士黄由等三百七十有九人及第、出身。 庚寅,修扬州城。 乙未,金主谓宰相曰:“朕观自古人君,多进用谗谄,其间蒙蔽,为害非细,若汉明帝,尚为此辈所惑。朕虽不及古之明君,然近习谗言,未尝入耳,至于宰辅之臣,亦未尝偏用一人私议也。” 癸卯,金以尚书左丞相完颜守道为太尉、尚书令,尚书左丞富察通为平章政事,右丞襄为左丞,参知政事张汝弼为右丞,彰德军节度使梁肃为参知政事。 夏,四月,戊申,金以右丞相图克坦克宁为左丞相,平章政事唐古安礼为右丞相。安礼辞曰:“臣备位宰相,无补于国家。惟陛下择贤于臣者用之。”金主曰:“朕知卿正直,与左丞相克宁无异,且练习故事,无出卿之右者,其毋多让。” 金增筑泰州、临潢府等路边堡。 庚戌,金奉安昭祖以下三祖、三宗御容于溢庆宫。 金主谓宰相曰:“朕之言行,岂能无过?常欲人直谏,而无肯言者。使其言果善,朕从而行之,又何难也?” 癸丑,修湖南诸州城。 帝谓群臣曰:“昨临安取到诸县茧甚薄,已令宫中缫丝验之。”既而枢密使言及今岁雨旸,帝曰:“今岁雨旸以时,而茧反薄,大麦亦穗短,宫中所养蚕亦如此,殊不可晓。适谕三省,令王佐体访。”王淮等言:“陛下爱民,轸念及此,天下之幸。”庚申,大雨。帝曰:“雨恐妨麦,已祈晴矣。”又曰:“曾问王佐蚕茧今年何薄?”赵雄等言佐方取验茧缫,遍询诸郡续闻。帝曰:“闻今年民间养蚕甚多,叶既艰得,又食湿叶,所以茧薄。孟子谓‘五亩之宅,植之以桑,勿失其时,则可以衣帛矣。’诚哉是言也!” 癸酉,立郴州宜章、桂阳军临武县学,以教峒民子弟。 甲戌,诏经筵读真宗《正说》。史浩进读《正心篇》,论黄帝无为天下治,帝曰:“所谓无为者,岂宴安无所事事之谓乎?”浩又读《刚断篇》,至汉武帝知郭解能使将军为言,其家不贫,帝曰:“武帝可谓洞照事情。”浩又读《大中篇》,论为政之道本乎大中,帝曰:“勿浑浑而浊,勿察察而明,即此理也。” 五月,丙子,帝曰:“近日都下销金、铺翠,复行于市,可谕王佐严加禁戢。若有败露,京尹安能逃责耶!朕以宰耕牛、禁铜器及金翠等事刻之记事板,每京尹初上辄示之。” 戊寅,诏:“监司、守令课劝农桑,以奉行勤怠为赏罚。” 乙卯,芮煇言:“凡是集议,惟强有力者是从,不若令各为议状。如论科举,则礼部、秘书省、国子监官皆预之类。”帝曰:“如此则废集议矣。”赵雄等言:“煇所论,乃汉所谓杂议也,恐不可从。”帝曰:“今后遇事旋降指挥。” 壬午,诏:“诸路转运使趣民间补葺经界籍簿。” 戊子,金尚书省奏:“招讨使完颜守能所犯两赃,俱不至五十贯,应抵罪。节度使锡萨布应解见居官,并解世袭穆昆。”金主曰:“此旧制之误。居官犯除名者,与世袭并罢之,非犯除名者勿罢。”遂著于令。守能杖二百,除名。 辛卯,以久雨,减京畿及两浙囚罪有差,贷民稻种钱。 壬寅,以史浩为少师。 是月,以读《真宗正纪》终篇,赐宰执、侍读、侍讲、说书、修注官宴于秘书省。 六月,己酉,诏放殿前司平江府牧马草场二万亩,听民渔采。 戊午,户部言去年两浙、江东、西、湖北、淮西旱伤,共检收米一百三十七万馀石,诏与蠲放。庚申,户部乞拨还去年旱伤无收经总等钱二十六万馀缗,帝曰:“可尽与之。” 辛卯,罢诸路坊场监官承买。 秋,七月,癸未,复以许浦水军隶殿前司。 永阳郡王居广薨,追封永王。 辛卯,赏监司、守臣修举荒政者十六人。始定上雨水,限诸县五日一申州,州十日一申帅臣、监司,类聚闻奏。 丁酉,金枢密使赵王永中改判大宗正事。永中自以皇子解枢务,意颇不悦,太子谓之曰:“宗正之职,自亲及疏,自远及近,此亲贤之任也。且皇子之尊,岂以官职闲剧为计耶!永中乃喜。 己亥,金以左丞相图克坦克宁为枢密使。 先是克宁请致仕,金主曰:“汝立功立事,乃登相位,朝廷是赖,年虽及,未可去也。”既又与完颜守道并乞骸骨,金主曰:“上相坐而论道,不惟其官,惟其人,岂可屡改易之耶!”至是克宁改枢密,金主难其代。辛丑,复以守道为左丞相,太尉如故,虚尚书令不置。谕守道曰:“宰相之位,不可虚旷,须用老成人,故复以卿处之。卿宜悉此意。” 是月,诏录范质后。 绍兴府、徽州、严州大水,命赈之。 除朱熹直秘阁;再辞,不许。 著作郎兼国史院编修官吕祖谦卒。 八月,丙午,谕云:“朕缘久旱不雨,晓夕思所以宽恤,无事不在念。今且将诸路节次泛抛招军并与蠲免。” 庚戌,右丞相赵雄罢,为观文殿学士、四川制置使。 故事,蜀人未尝除蜀帅,御史王蔺论之,雄乞免,改知泸州安抚使。 壬子,帝谕侍从官王希吕等曰:“朕谓侍从之臣,当以论思献纳为任。今后事有过举,政有阙失,卿等即宜尽忠极言,或求对,或入奏,务在于当理而后已。各思体此,称朕意焉。” 癸丑,以知枢密院王淮为右丞相兼枢密使。甲寅,以谢廓然同知枢密院事。 丙辰,更后殿幄次为延和殿。 壬戌,淮西运判赵彦逾,言本路归正人约二千人馀,强壮者欲委官总辖教阅,以讥察其动息,帝曰:“归正日久,皆能耕凿居止,自安生业。若遽差官总辖,乃所以扰之不安也。”不听。 戊辰,臣僚请自今歉岁蠲减,经费有亏,令户部据实以闻,毋得督趣已蠲阁之数。 初,赵雄在相位,有言其多私里党者,于是命大臣进拟,皆以名姓下注本贯封人,遂为故事。已而陈岘为四川制置使,王渥为茶马,制皆从中出;雄不自安,故乞外。雄既罢,蜀士在朝者皆有去志,王淮曰:“此唐季党祸之胎也。”乃于蜀士进迁数人,蜀士乃安。 改除朱熹提举浙东常平茶盐。时浙东荐饥,王淮荐熹,即日单车就道。 九月,辛巳,参知政事钱良臣罢。庚寅,以谢廓然兼权参知政事。 以江、浙、湖北旱,出爵募民赈济。 冬,十月,辛酉,录黎州战殁将士四百三人。 罢雪宴。先是年例贺雪即赐宴,以连岁荒歉艰食,故权罢。 十一月,甲戌,臣僚言:“在法,诸因饥贫以同居緦麻以上亲与人若遗弃而为人收养者,仍从其姓,不在取认之限,听养子之家申官附籍,依亲子孙法。今灾荒寒冷,弃子或多,请令灾荒州县,以上件法镂板晓谕,使人人知之,则人无复识认之虑而皆获收养矣。”从之。 辛卯,吏部侍郎赵汝愚言:“广招徕之路,绝朋比之嫌,莫若用故事令侍从、两省、台谏各举所知若干人,须才用兼备而未经擢用者,陛下以其姓名付中书籍记。候职事官有阙,则选诸所表,以次用之;其有不如所举,则坐以误举之罪。”诏如所请举行。 浚行在至镇江府运河。 己亥,赈临安府及严州饥。 浙东提举常平朱熹入对,言:“陛下临御二十年间,水旱盗贼,略无宁岁,意进政之大者有未举而小者无所系与?刑之远者或不当而近者或幸免与?君子有未用而小人有未去与?大臣失其职而贱者窃其柄与?直谅之言罕闻而谄谀者众与?德义之风未著而赃污者骋与?货赂或上流而恩泽不下究与?责人或已详而反躬者有未至与?夫必有是数者,然后可以召灾而致异。” 又言:“陛下即政之初,盖尝选建英豪,任以政事,不幸其间不尽得其人,是以不复广求贤哲,而姑取软熟易制之人以充其位。于是左右私亵使令之贱,始得以奉燕闲,备驱使,而宰相之权日轻;又虑其势有所偏而因以壅己也,则或听外庭之论,将以阴察此辈之负犯而操切之。陛下既未能循天理,公圣心,以正朝廷之体,则固已失其本矣;而又欲兼听士大夫之公言以为驾驭之术。则士大夫之进退有时,而近习之从容无间;士大夫之礼貌既庄而难亲,其议论又苦而难入;近习便嬖侧媚之态,既足以蛊心志,其胥吏狡猾之术,又足以眩聪明;恐陛下未及施其驾驭之术而先堕其数中。是以虽欲微抑此辈而此辈之势日重,虽欲兼采公论而士大夫之势日轻;重者既挟其重以窃陛下之权,轻者又借力于所重以为窃位固宠之计。中外相应,更济其私,日往月来,浸淫耗蚀,使陛下之德业日坠,纪纲日坏,邪佞充塞,货赂公行,兵愁民怨,盗贼兼作,灾异数见,饥馑荐臻,群小相挺。人人皆得满其所欲,惟于陛下了无所得,而国家顾乃独受其弊。” 因论浙东救荒事,帝曰:“连年饥歉,朕甚以为忧。州县检放,多是不实。”熹乞劝谕推赏,帝曰:“至此却爱惜名器不得。”又乞拨赐米斛,帝曰:“朕并无所惜。”又乞预放来年身丁钱,帝曰:“朕方欲如此宽恤。”熹又奏星变事,帝曰:“朕见灾恐惧,未尝不一日三省吾身。” 复白鹿书院,从朱熹之奏也。 十二月,癸卯朔,以徽、饶二州民流者众,罢守臣官。 出南库钱三十万缗,付朱熹赈粜。 丁未,禁诸州营造。 辛亥,蠲诸路旱伤州军明年身丁钱。 丙辰,诏:“县令有能举荒政者,监司、郡守以名闻。” 甲子,范成大进上元县所种二麦。王淮等谓春麦惟郭纲能言之,盖北人谓之劫麦,帝曰:“此间人亦不知,已令宫中种试矣。” 下朱熹社仓法于诸路。 葛邲言荒政二事:“一,诸经总制钱,如遇州县荒年,权免比较赏罚;其课利场务,并令依所放灾伤分数免比,本州不得抑勒县道陪备。一,荒歉州县,且专以救荒为务;宴会之类,理合节损,所有诸处迎新送旧兵卒公吏借请及供帐从物之属,亦合裁减。兵卒仍宜存留,以防缓急。”并从之。 金使贺正旦者至,争起坐受书旧仪,帝遣枢密都承旨王忭往解之。忭擅许用起立旧仪,帝意不怿,然不能改也。 是月,广东安抚巩湘诱潮贼沈师出降,诛之。 是冬,淮东提举赵伯昌奏:“通、泰、楚州沿海旧有捍海堰一道,东拒大海,北接盐城,计二万五千六百馀丈,始自唐黜陟使李承宝所建,遮护民田,屏蔽盐灶,历时既久,颓圮不存。本朝天圣改元,范仲淹为泰州西溪盐官,方有请于朝,凡调夫四万八千,用粮三万六千有奇,而钱不与焉,一月而毕,遂使海潮沮洳舄卤之地,化为良田。自后渐失修治,宣和、绍兴以来,屡被其患,每一修筑,必申明朝廷,大兴功役,然后可办。望专委淮东盐司,今后捍海堰如遇坍损去处,不以功役大小,即委官相视计料,随坏修葺,勿令浸淫,以至大有冲决,务要坚固,可以永久。”从之。 是岁,诏:“舒州、蕲州铸铁钱,并以十五万贯为额。” 诏:“久任四川监司、郡守之人,令更迭与东南差遣。其在任未久者,既有任满前来奏事指挥,候到阙始得别为除授。”从臣僚之请也。 淳熙九年金大定二十二年 春,正月,丁丑,命两淮戍兵岁一更。 癸未,枢密都承旨王忭,予在外宫观。 忭久为帝所亲信,吏部侍郎无汝愚亟攻之,帝亦悟其奸,出之于外。因罢诸军承奉枢密院文书关录两省旧法,以文臣为都承旨。自是忭不复召。 戊子,籴广南米赴行在。 庚寅,诏:“江、浙、两淮旱伤州县,贷民稻种,计度不足者,贷以桩积钱。” 内出正月所种春麦,并秀实坚好,与八九月所种无异。诏降付两浙、淮南、江东、西漕臣,劝民布种。 二月,庚戌,遣使访问二广盐法利害。 三月,丁丑,金主申敕西北路招讨司,勒明安、穆昆官督部人习武备。 甲申,金主谕户部:“今岁行幸山后所须,并不得取之民间,即所用人夫,并以官钱和雇。违者,杖八十,罢职。” 戊子,臣僚言:“监司、帅臣臧否所部,深得考功课吏之法。然郡守更易,则人有幸、不幸;监司、帅臣好恶不一,则言有当、不当。有已去而不及臧否进,有近到而已遇臧否者,此人有幸、不幸也;或取其办事而不言其害民,或喜其弥缝而不言其疏谬,或畏其强有力而不议,或以其疏远无援而见斥,此言有当、不当也。且就一路言之,则其数宽;就数人而言之,则其数窄;计一岁而论之,则其能否为已见;计数月而论之,则其能否未可知;而遽臧否焉,此人所以幸、不幸,言所以当、不当也。请诏诸路监司、帅臣。自今臧否所部,必须总计一岁人数,不问已去、见在,就其中区别之。或臧者朝廷已加擢用,亦须用臧之次者;或否者朝廷已行罢黜,亦须具否之次者。其或臧否不当,必令具析以闻。”诏:“除初到任人外,馀从之。” 癸巳,金颁重修制条。以吏部尚书张汝霖为御史大夫。 甲午,罢诸路寄招军兵三年,就拣军子弟补其阙。 是春,召对杨甲,寻除太学录。甲献书万言,大略谓:“人主之职,不过听言、用人,分别邪正。而近岁以来,权幸用事,其门如市,内批一出,疑谤纷然,谓陛下以左右近习为心腹而不专任大臣,以巡逻伺察为耳目而不明用台谏。今中外文武,半为权门私人,亲交私党,分布要近,良臣吞声,义士丧气。至于民兵之害,两淮百姓,如被兵火;西南诸戎,乘间出没。而马政日急,高直厚币以骄戎心,臣恐陛下今日所少者,非特马而已。又,有司理财,一切用衰陋褊隘之策,至于卖楼店,沽学田,鬻官地,而所主在献羡馀,此风日炽,恐陛下赤子无宁岁矣。” 赈忠、万、恭、涪四州及镇江府,复遣使淮南、江、浙赈济。 夏,四月,甲辰,诏:“自今盗发,所在守帅、监司议罚;平定,有劳者议赏。” 乙卯,诸路提刑文武臣通置一员。 癸亥,帝览陆贽《奏议》,谕讲读官曰:“今日之政,恐有如德宗之弊者,卿等言之,无有所隐。” 甲子,金主如金莲川。 五月,丙子,谕宰相王淮等曰:“朕惟监司、郡守,民之休戚系焉,察其人而任之,宰相之职也。苟选授之际,惟计履历之浅深,不问人材之贤否,则政治之阙,孰甚于斯!今后二三大臣,宜体国爱民,精加考选,既按以资格,又考其才行,合是二者,始可进拟,夫然后事得其宜,用无不当。故传曰:‘为政在人。’卿等其慎之毋忽!” 六月,壬寅,诏:“侍从、台谏各举操修端亮、风力强明、可任监司者一二人。” 甲寅,以汀、漳二州民为沈师所蹂践,除其赋。 丁巳,同知枢密院事谢廓然致仕,以周必大知枢密院事。 金右丞相致仕石琚薨,谥文宪。琚最为金主所知。故事,内宴惟亲王、公主、驸马得与;一日,特召琚入,诸王以下窃语,心易之。金主觉之,即语之曰:“使我父子家人辈得安然无事而有今日之乐者,此人力也。”乃备举近事数十,显著为时所知者以晓之;皆俯伏谢罪。金主尝欲立元妃为后,以问琚,琚屏左右曰:“元妃之立,本无异词,如东宫何?”金主愕然曰:“何谓也?”琚曰:“元妃自有子。元妃立,东宫摇矣。”金主悟而止,其善启沃类此。 戊午,谢廓然卒。未几,龚茂良家投匦讼冤,帝曰:“茂良本无罪。”遂复资政殿学士,谥庄敏。 庚申,临安蝗。诏守臣亟加焚瘗。 甲子,太白经天。 提举浙东常平朱熹以前后奏请多见抑,幸而从者,率稽缓后时,又以旱蝗相仍为忧,疏言:“为今之计,独有断自圣心,沛然发号,责躬求言,然后君臣相戒,痛自省改。其次惟有尽出内库之钱,以供大礼之费,为收籴之本,诏户部无得催理旧欠,诸路漕政遵依条限检放租税,诏宰臣沙汰被灾路分州军监司、守臣之无状者,遴选贤能,责以荒政,庶足以下结人心,消其乘时作乱之意。不然,臣恐所忧者不止于饿殍而在于盗贼,蒙其害者不止于官吏而上及于国家也。” 秋,七月,甲戌,以常平、义仓及桩官米四十万石付诸司预备赈粜。 辛巳,出南库钱三十万缗付朱熹备赈粮。 金宰臣奏事,金主颇有疾,宰臣请退,金主曰:“岂以朕之微爽于和而倦临朝之大政耶!”使终其奏。 壬辰,以资政殿学士李彦颍参知政事。彦颍病羸,艰拜起,力辞,帝曰:“老者不以筋骨为礼。孟享礼繁,特免卿。” 诏:“发所储和粜米百四十万石,补淳熙八年赈济之数,于沿江屯驻诸州桩管。” 甲午,金主秋猎。 八月,庚子,侍从、台谏集议,奏曰:“自宰相、执政、侍从、卿监、正郎员分为五等,除致仕遗表已议裁减外,将逐郊荫补恩泽,每等降杀,以两酌中,定为止数;武臣比类施行。宰相十人,开府以上同;执政八人,太尉同;侍从六人,观察使至节度、侍御史同;中散大夫至中大夫四人,右武大夫至通侍大夫同;带职朝奉郎至朝议大夫三人。职事官寺长贰、监长至左右司谏、开封少尹,厘务及一年,须官至朝奉郎并朝奉郎元带职人,因除在京职事官而寄职者同,武翼大夫至武功大夫同;非侍从官无遗表外,见行条格致仕、遗表,通减三分之一,馀分不减。”绍兴初,中书舍人赵思诚上任子限员之议,诏从官集议。至是始用廷臣集议行之。 淮东、浙西蝗。壬子,定诸州捕蝗赏罚。 除朱熹直徵猷阁,以其赈济有劳也。 戊辰,太白经天。 九月,庚午,以王淮为左丞相,梁克家为右丞相。 时成都阙帅,帝问孰可者,淮以留正对。帝曰:“非闽人乎?”淮曰:“立贤无方,汤之执中也。必曰闽有章惇、吕惠卿,不有曾公亮、苏颂、蔡襄乎?必曰江、浙多名臣,不有丁谓、王钦若乎?”帝称善,遂有正。 丙子,封子彤为安定郡王。 戊寅,金主还都。 辛巳,大享于明堂,大赦。召史浩、陈俊卿陪祀,辞不至。 辛卯,封伯圭为荥阳郡王。 甲午,淮南运判钱冲之言:“真州之东二十里有陈公塘,周围百里,本司近已兴修塘岸,建置斗门、石挞各一所于东、西湫口二处。请于扬子县知县、县尉衔内带入‘兼主管陈公塘’六字,庶责有所归。”从之。 乙未,禁蕃舶贩易金银。著为令。 金榷场副使韩仲英等,以受商赂,纵禁民出界,诛之。 冬,十月,辛丑,金徙河间宗室于平州。 庚戌,金祫享于太庙。 辛亥,塞四川沿边支径。 甲子,蠲诸路旱伤州军淳熙七年、八年逋赋。 十一月,戊辰朔,禁臣庶之家妇饰僣拟。 午,赈夔路饥。 金皇统逆党先后诛死,惟图克坦贞与大邦基尚在。邦基废不用,贞以世姻藉恩宠,虽夫妇已降削爵号,仍徙为临潢尹。金主虑久远,终不以私恩曲庇,丙子,诏诛贞,其妻永平县主、子慎思并赐死;寻命磔邦基于思陵之侧。于是皇统逆党始尽。 庚辰,金主冬猎。 十二月,庚子,金主还都。 淳熙十年金大定二十三年 春,正月,丁丑,以给事中施师点签书枢密院事。 师点入辞,帝曰:“卿靖重有守,识虑深远,朕欲用卿久矣。” 金参知政事梁肃请老,金主谓宰臣曰:“梁肃知无不言,正人也。卿等知而不言,朕实鄙之。虽然,肃老矣,宜从其请。”遂致仕。 壬午,金主如春水。诏:“夹道三十里内被役之夫,与免今年租税,仍给佣直。” 甲申,参知政事李彦颍罢职奉祠,以谏官论其子殴人至死也。 戊子,复广盐客钞法。 诏曰:“盐者,民食所资。向也官利其赢而自鬻,久为民病,朕既遣使谕之,得其利害以归,复谋诸在廷,佥言惟允,始为之更令,许通商贩而杜官鬻,民固以为利矣。然利于民者,官不便焉;何者?盐之息厚,凡官与吏之所为妄费以济其私者,一出于此。一旦绝之,无所牟取,必胥动以浮言,将毁我裕民之政。且朕知恤民而已,浮言奚恤!矧置监司、守令,皆以为民。朕有美意,弗推而广之,顾挠而坏之,可乎?其罢官般官卖,通行客钞法。” 以黄洽为御史中丞。自乾道五年以后,不除中丞者十四年。洽尽言无隐,然所论列,未尝摭拾细故。尝奏言:“因言固可以知人,轻听亦至于失人。故听言不厌其广,广则无壅;择言不厌其审,审则无误。”帝然之。 壬辰,枢密院进呈镇江军兵三年加减之数。帝曰:“养兵费财,国用十分,几八分养兵。”周必大曰:“尚不啻八分。”帝曰:“今民间未裕,江东、浙西寄招镇江诸军及武锋军岁额人数,可并权免三年。所有诸州日前未足之数,特与蠲免。” 先是朱熹行部至台州,知州唐仲友为其民所讼,熹按得其实。而仲友与王淮同里,且为姻家,已降江西提刑,未行,而熹论之。淮以论章及仲友辩疏并进,且微为仲友解,帝以为然。熹论益力,前后章六上,帝不欲穷其事,夺仲友江西新命以授熹。熹辞不拜,遂归,旋予祠。 二月,癸卯,用黄浩言,罢内侍陈源宫观,建宁府居住。 先是源罢德寿宫提举,诏与落阶官,臣僚言其过恶,请寝成命,与一在外宫观,从之。至是浩又言其罪状灼然,当赐窜责,故有是命。既而台察又疏其党与皆一时之臣蠹,于是武略大夫徐彦达,除名,道州编管,家财籍没,进纳德寿宫,其子必闻等三人并追官勒停;甄士昌追进武校尉;李庚追官勒停,仍送筠州编管。士昌,源之厮役,以违法迁转;庚本临安府都吏,与源交通补官;彦达尝充德寿宫阁子库书写,专一为源管家务,官至正使,职至路钤,皆源之力也。 乙巳,金主还都。 戊申,金以右丞张汝弼摄太尉,致祭于至圣文宣王庙。 甲戌,金以户部尚书张汝愈为参知政事。 三月,丙寅朔,建康都统制郭刚言:“去岁合拣汰效用军义兵一百八十五人,自言愿得逐便,乞拣汰。”帝曰:“正恐离军失所,所以留之。如此,与放逐便。” 丙子,金始制宣命之宝,金玉各一。 金主将如会宁,右丞相乌库哩元忠谏,不听,出知真定府。 己丑,知福州赵汝愚,奏海贼姜太獠寇泉南,兵马都监姜特立以一舟先进,擒之,已诛其凶党,释其馀。帝曰:“汝愚处置甚善。古者置刑,王者言宥而有司执法。若有司但务姑息,何以示惩!”特立旋召见,献所为诗百篇,除閤门舍人,命充太子宫左春坊并皇孙平阳王伴读,由是得幸于太子。特立,丽水人也。 是月,诏举制科。 夏,四月,丙申,诏:“临安府系驻跸之地,本府属县民户身丁钱,可自淳熙十一年为始,更与蠲放三年。” 监司、帅臣奏到所部臧否。 先是帝曰:“监司、帅臣奏守臣臧否而不行黜陟,何以劝惩!”是日,以王去恶有平黎之功,又通晓郡事,召赴行在。范仲圭、韩璧任满,与监司差遣,汤鸴罢新任。 癸卯,大理寺丞张抑言:“浙西诸州豪宗大姓,于濒湖陂荡各占为田,名曰塘田。于是旧为田者,始隔绝水出入之地。淳熙八年,虽有旨令两浙运司根括,而八年之后,围裹益甚。请自今,责之知县,不得给据;责之县尉,常切巡捕;责之监司,常切觉察。令下之后,尚复围裹者,论如法。”从之。 是月,广西运判王正己上言:“陛下加惠远方,恐官卖科扰,民无所告,复行客钞以救其弊,德至渥也。陛下本以宽裕远民,而今来两路通行,却成发泄东钞。借使两路分画界分,西路漕计不亏,诸郡可以支吾,亭户不致贫乏,岂非陛下之本意!顾闻阙乏之端,有如二十馀州,上下煎茶,倘有申请,朝廷岂能坐视!必须应副,则东路虽有赢馀,亦是朝三暮四,恐徒纷扰。”又云:“顷年章潭为广东提举盐事,力主两路通行之议。及就移西路运判,客钞不敷,漕计大窘,寝食俱废,又得东路二十八万缗,遂以少宽,即同帅臣范成大乞行官卖;此则易地而不可行者,岁月未久,可以覆按。”又云:“绍兴间,通行客钞能三十馀年者,以西路有折科招徕之类;后既住罢,漕计遂窘,因有官卖之法。其后更易不定,大概以东钞通行、西钞不登为患。万一必须通行,则西路漕计或阙,亦须预作指画,不可临期阙误,然不若分路为允也。” 五月,甲寅,以潭州飞虎军隶江陵都统司。 金主命:“应部除官,尝以罪废而再叙者,遣使按其治迹,如有善状,方许授县令;无治状者,不论任数多少,并不得授。” 臣僚言:“祖宗用人,初无清浊之别。韩琦第二人进士及第,未免监左藏库,后为度支判官,皆号称职。请明诏大臣,如行在左藏库之类,稍重其选,与免待阙,遇馆学有缺,却于此取之,以广得人之路。”从之。 鄂州都统郭杲言:“襄阳屯田二十馀年,虽微有所获,然未能大益边计;非田不良,盖人力有所未至,且无专任责者。或谓战士屯田,恐妨阅习,而不知分番耕作,乃所以去其骄;或谓耕作劳苦,恐其不乐,而不知分给谷米,人自乐从。以乐从之人,为实边之计,可谓两便,请给耕牛、农具,俾屯军开垦荒田。”辛卯,诏疏襄阳水渠,以渠旁地为屯田。寻诏民间侵耕者就给之。 废舒州宿松监。 六月,丙申,王淮等言:“时方酷暑,圣躬得无烦郁?”帝曰:“朕自有道以处之,但念闾阎之民不易度耳。往在潜邸,尝有诗云:‘闾阎多悖郁,方愧此身闲。’”淮曰:“真古帝王之用心也!” 己酉,太府寺丞勾昌泰言:“蜀中制置使,关六十州之安危,或有疾病迁动,自朝廷除授,动经年方到。请于从臣中尝储一二人于蜀中,令作安抚使,一旦有制置使阙,便可就除。其于思患预图,最系国家大事。”帝谕宰执曰:“此正在卿等留意,今后欲除蜀帅,须是选择可备制置使之任者,庶临时不致缺事。” 诏经理屯田。 建康府御前诸军统制司奏:“契勘淮西荒闲田土,如和州兴置屯田五百馀所,庐州管下亦有三千六围,皆濒江临湖,号称沃壤,自后废罢,拨还逐州,召人请佃,寻许承买,今多为良田。自馀荒地,亦有豪强之户冒耕包占。”诏令淮西帅、漕司同取见系官田亩实数闻奏。都统郭刚,寻奏和州历阳县荒圩五百馀顷,可以开耕,每田一顷,三人分耕,合用官兵一千五百人;建康留守钱良臣,亦奏上元县荒圩并寨地五百馀顷,不碍民间泄水,可以修筑开耕。 壬子,金有司奏右司郎中段珏卒,金主曰:“是人甚明正,可用者也。”因叹:“臣下诡随委顺,相习成风。南人劲挺,敢言直谏者多,前一人见杀,后复一人继之,真可尚也。” 辛酉,诏曰:“朕恻怛在心,惟吏或不良,无以宣德明恩。若乃贪饕无餍,与货为市,渔夺百姓,侵牟下民,有一于此,足秕邦政。天下之大,郡邑之众,假势放利,实烦有徒。若此,朕虽有爱民勤政之诚,焦劳于上,仁恩利泽,何由而下究哉!朕嗣服之初,盖尝考法祖宗,严赃吏之禁,其持心不移,复出为恶者,既已逮治一二,厉在位矣。岁月既久,法以渐缓,赃过之吏,忸习宽政,日甚岁剧。今列官处职,奸法不忌,是与盗无异也。国有宪法,朕不敢废。今后命官犯自盗、枉法赃罪抵死者,籍没家财,取旨决配,并依隆兴二年九月已降诏书施行,必无容贷。” 王淮以唐仲友故怨朱熹,欲沮其见用,于是吏部尚书郑丙上疏,言近世士大夫有所谓道学者,欺世盗名,不宜信用,帝已惑其说。淮又以太府丞陈贾为监察御史,贾因首论曰:“臣窃谓天下之士,所学于圣人之道者,未始不同。既同矣,而谓己之学独异于人,是必假其名以济其伪者也。邪正之辩,诚与伪而已。表里相副,是之谓诚;言行相违,是之谓伪。近世士大夫有所谓道学者,其说以谨独为能,以践履为高,以正心诚意、克己复礼为事。若此之类,皆学者所共学也,而其徒乃谓己独得之;夷考其所为,则又大不然,不几于假其名以济其伪者耶?愿陛下明诏中外,痛革此习,每于听纳除授之间,考察其人,摈弃勿用,以示好恶之所在。庶几多士向风,言行表里一出于正,无或肆为诡异以干治体。”帝从之。由是道学之名,贻祸于世。 其后直学士院无锡尤袤言于帝曰:“道学者,尧、舜所以帝,禹、汤、文、武所以王,周公、孔子所以设教。近立此名诋訾士君子,故临财不苟得,所谓廉介;安贫守道,所谓恬退;择言顾行,所谓践履;行己有耻,所谓名节;皆目之为道学。此名一立,贤人君子欲自见于世,一举足且入其中,俱无所免,岂盛世所宜有?愿循名责实,听言观行,人情庶不坏于疑似。”帝曰:“道学岂不美之名?正恐假托为名,真伪相乱耳。” 郑丙后知泉州,为政暴急,或劝之尚宽,丙曰:“吾疾恶有素,岂以晚节易所守哉!”闻者哂之。 是月,两浙水,命赈之。 ◎宋纪一百四十九 ∷起昭阳单阏七月,尽阏逢执徐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孝宗绍统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圣成孝皇帝 淳熙十年金大定二十三年 秋,七月,乙丑,知广州巩湘以任帅阃,备著效劳,除龙图阁,令再任。 庚午,礼部太常寺言:“开宝通礼,州县水旱则祈社稷,典礼具存。见今朝廷或遇水旱,亦行祈祷。今欲依臣僚所陈,遇有水旱,令州县先祈社稷,请朝廷指挥行下。”诏从之。 先是臣僚言:“州县遭水旱,神祠、佛宫,无不遍走,而社稷坛壝,阒然莫或顾省。彼五土、五谷之神,百代尊奉,岂应祈报独不得与群祀同享精纯!”于是下礼寺看详而有是命。 甲戌,以旱,诏求直言。 尤袤上言:“天地之气,宣通则和,壅遏则乖;人心舒畅则悦,抑郁则愤。催科峻急而农民怨,关征苛察而商旅怨,差法留滞而士大夫有失职之怨,廪给朘削而士卒有不足之怨,奏谳不时报而久系者怨,幽枉不获伸而负罪者怨。强盗杀人多特贷命,使已死者怨,有司买纳不即酬价,使负赃者怨。人心抑郁,所以感伤天和者,岂特一事而已!方今救荒之策,莫急于劝分,输纳既多,朝廷吝于推赏,乞诏有司检举行之。” 户部尚书韩彦直请广籴为备,且言冤滥为致旱之由,乞追究部曲曾诬陷岳飞者以慰忠魂。 乙亥,诏:“曾任知州而为郎官、卿监,曾任卿监、郎官而复出为监司之人,陈乞关升者,依两任无人荐举条例,特与免用举主,理为资序。” 丁丑,诏除灾伤州县淳熙八年税。 癸未,宰相王淮、梁克家,知枢密院事周必大,签书枢密院兼权参知政事施师点,以旱乞避位,不许。帝曰:“数日群臣应诏言事,并无及朕过失,但多言刑狱事;然刑狱自有成法也。” 甲申,雨。 乙酉,金平章政事伊喇道、参知政事张仲愈并罢。 以道为咸平尹。金主曰:“数年前尝乞致仕,朕不许卿。卿今老矣,卿故乡地凉事少,老者所宜。”赐通犀带,复遣近侍慰劳之。 金御史大夫张汝霖,坐失纠举,降棣州防御使。 八月,乙未,金以女直字《孝经》千部分赐护卫亲军。 甲辰,帝与宰臣论人才曰:“平平无才略者不难得,须有材而不刻,慈善而不谬。”王淮对曰:“大抵有材者多失之刻,慈善者多失之谬。” 乙巳,杨安诚答刂言:“请尊仁宗之制,采用司马光之言,核实浮费,量加撙节。”帝曰:“近日臣僚言,多用司马光撙节之说,盖仁宗时亦自乏用,故司马光有是言。朕尝见老内臣云:‘哲宗极爱惜钱物,不肯多赏。’”王淮等曰:“节用,裕民之本。陛下常以祖宗为法,天下之幸也。” 金以户部尚书程煇为参知政事。金主谕之曰:“卿年虽老,犹可宣力,事有当言,毋或隐默。” 一日,煇侍朝,金主曰:“人尝谓卿言语荒唐,今遇事辄言,过于王蔚。”顾谓宰臣曰:“卿等以为何如?”皆曰:“煇议政无隐情。”煇曰:“臣年老耳聩,第患听闻不审,或失奏对。苟有所闻,敢不尽心!” 戊申,诏:“侍从、两省、管军、知閤、御带及内观密使以上,于武官中各举有威仪、善应对、堪充奉使、接送伴者一人闻奏;其已被差人,不许荐举。” 以施师点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以御史中丞黄洽参知政事。 庚戌,以史浩为太保、魏国公,致仕。 庚申,诏:“左藏南库拨隶户部,提领所事务,限五日结局。” 先是户部具南库收支项目,帝谓辅臣曰:“见在钱三十五万馀贯,尽拨付户部。其馀金银等物,令陈居仁点检,具数以闻。”帝又曰:“欲并南库归左藏,令版曹自理会,朕亦省事。卿等可细具南库五年间出入帐,亲自检点。故有是诏。 南库者,本御前桩管激赏库也。休兵后,秦桧取户部窠名之所取者尽入此库,户部阙乏则予之,桧死,属之御前,由是金帛山积。帝即位之始,纳右正言袁孚之请,遂改为左藏南库,专一桩管应副军期,然南库移用,皆自朝廷,非若左帑直隶于版曹而为经费也,至是始并归户部。 既而尚书王佐言:“南库归版曹,无益而有损,请就拨归封桩库支,朝廷年例合还户部钱,却于封桩库支。”不从。 佐又言:“经总制钱岁额一千五百万贯,年来浸生奸弊,或偶无收,则便于帐内豁除,而创生窠名,更不入帐分隶,递年积压,直待赦放,恐暗失经费。”诏:“淳熙八年以前,并特除放,自今收起亏额,其知、通并提刑司官属,委本部觉察,依条施行。” 是月,宰执奏封桩库见管钱物已及三千馀万缗,帝曰:“朕创此库以备缓急之用,未尝敢私也。” 封桩库者,帝所创也;其法,非奉亲,非军需不支。先是六年夏四月,提领本库言共管见钱五百三十贯,其后往往以犒军或造军器为名,拨入内库或睿思殿或御前库或修内司,有司不敢执。 寻又奏内外桩积缗钱四千七百馀万,帝曰:“《易》曰‘何以聚人曰财’,周以冢宰制国用,《周礼》一书,理财居其半。后世儒者尚清谈,以理财为俗务,可谓不知本矣。祖宗勤俭,方全盛时,财赋亦自不足,至变更盐法,浸及富商。朕奉亲之外,未尝一毫妄取,亦无一毫妄费,所以帑藏不至空虚,缓急不取之民,非小补也。” 先是帝以诸路财赋浩烦,令两侍郎分路管认,王佐请于次年四月,将诸路监司、守卒所起上供钱比较,以定赏罚,自是罕有逋欠。 九月,己巳,金译经所进所译《易》、《书》、《论语》、《孟子》、《老子》、《扬子》、《文中子》、《刘子》及《新唐书》。金主谓宰臣曰:“朕所以令译《五经》者,正欲女直人知仁义道德所在耳。”命颁行之。 辛未,金主秋猎。 壬午,诏:“诸路州军拖欠内藏库诸色窠名钱物,自淳熙九年以前并除放,以后常切催纳,不得违慢。”遂蠲六十万缗。 癸未,兴元都统制吴挺上言:“同安抚司增置赏钱,募人告捉盗贼、解盐入界,见系出戍官兵把截搜捕。其不系戍地,请令沿边州郡督捕盗官司搜捕。”诏:“利路安抚、提举,各申严阶、成、西和、凤州,毋得透漏”。 丁亥,禁内郡行铁钱。 冬,十月,癸巳,金主还都。 乙未,右正言蒋继周言:“自范成大倡为义役之说,处州六邑之民,扰扰十有六年。夫使乡民贫富相助,以供公上之役,是特乡里长厚之情。成大张大其事,标以义民,且欲改赐县名,行之诸路,朝廷固已察其情状不可行矣;成大再有所陈,嘱其代者使遂其说。至陈孺知处州,亲受其弊,乃始备言其实,陛下即可其奏,于是处州之民始获息肩。三两年来,旧说复作,一二布衣之上书,未必公言,朝廷令省臣李翔看详,盖欲其详酌可否;翔不能参照案牍,博询民言,辨范成大、陈孺所奏之虚实,乃从而附会其说,断以己见。官民僧道,出田一等,它日贫富,置之不问,人以为重扰。望特降旨,将处州及两浙有见行助役去处,听从民便,官司不得干预其间。仍乞罢翔以谢处州、两浙十五六年义役之扰。”从之。 丁未,大理寺奏,内侍之子贾俊民等代笔事觉,俊民当降一官勒停。帝初欲贷其勒停而更降一官,又恐馀人亦援此为比,乃曰:“人有私心,法便不行。”遂令如奏。次日,王淮等言:“陛下用法至公。”帝曰:“不怕念起,惟恐觉迟。然所以念起者,正以行有未到。”淮曰:“陛下每言‘唐太宗未尝无过,只是觉得早’,陛下可谓早觉矣。”帝曰:“凡事顺其自然,无容私其间,岂不心逸日休!” 先是诏广盐复行钞法,罢官搬官卖。是月,广东提举常平茶盐韩璧奏:“广西民力至贫,岁入至薄,官兵备边之费,尽取办于搬卖,犹惧弗给。今一年住卖,束手无策,全仰给于漕司。往年改行钞法,自是有漕司应副,逐州取拨,窠名数目,可举而行。又,朝廷颁降祠部及会子钱计四十万,下西路漕司,通融为十年支遣,及诸州各有漕司寄桩钱,以此随其多寡,应副诸州阙乏之数,使足以供公上,赡官吏,养兵备边,则可以坚客钞之行,上副陛下改法裕民之意。”寻诏于支降四十万数内权支二万贯,付静江府五万贯,分给诸州军,充淳熙十一年岁计支遣一次。续又从诸司申请,拨广东增卖盐钞剩钱五万贯及令封桩库支会五万贯,充广西十二年分岁计。 十一月,壬戌朔,日有食之。 敷文阁学士兼侍讲李焘条上古今日食于是月者三十四事,因奏曰:“心,天王位,其分为宋;十一月,于卦为《复》;方潜阳时,阴气乘之,故比它月为重。宜察小人害政,兼修边备。” 丙寅,金平章政事富察通罢。壬申,以枢密副使崇伊为平章政事。 癸酉,帝阅犒赏例,命就内库支钱,谕廷臣曰:“士气须激厉,朕尝戒主将云:‘卒伍遇战,未可便用大陈,且以小陈试之。每一捷,即加实赉,将见人人自奋。’” 甲戌,帝幸龙山教场,大阅,厚犒之。 是月,赈京西饥。 闰月,甲午,金以尚书左丞襄为平章政事,右丞张汝弼为左丞,参知政事钮祜禄额特喇为右丞,礼部尚书张汝霖为参知政事。 金主谓宰臣曰:“帝王之政,固以宽慈为德,然如梁武帝专务宽慈,以至纲纪大坏。朕尝思之,赏罚不滥,即宽政也,馀复何为!” 乙未,帝曰:“诸军近日教阅,间得钱甚喜,多买柴作岁计。”王淮等曰:“缘此街上见钱甚多”。帝曰:“闻外间米面甚平,街上多有醉人。朕得百姓欢乐,虽自病亦何害!所谓吾虽瘠,天下肥矣。” 壬寅,广西经略安抚使奏安南进象,帝曰:“象乃无用之物,经由道路,重扰吾民,其弗受。” 戊午,金主谓宰臣曰:“女直进士,可依汉儿进士补省令史。夫儒者操行清洁,非礼不行。以吏出身者。自幼为吏,习其贪墨,至于为官,性不能迁改。政道兴废,实由于此。”又曰:“起身刀笔者,虽有才力可用,其廉介之节,终不及进士也。” 十二月,丙子,车驾诣德寿宫,行庆寿礼。大赦。 丁亥,金召真定尹乌库哩元忠,复为右丞相。 是月,敷文阁直学士致仕李椿卒。 椿尝为枢密院检讨文字,时张说为签书,会小吏有持南丹州莫酋表来,求自宜州市马者,因说以闻,椿曰:“邕远宜近,人所知也,故迂之者,岂无意哉!莫氏方横,奈何道之以中国地理之近!请治小臣引致边事之罪。”说又建议募民为兵,以所募多寡定赏罚格,以劝沮州郡,椿白说:“若此,则恐有以捕为募而致惊扰者,愿毋限额。”为司农卿日,尝言于制国用者曰:“今仓庾所用,一月营一月之聚;帑藏所给,一旬贷一旬之钱。朝廷之与户部,遂分彼此;告借之与索价,有同市道;此阳城所以恶裴延龄者,愿革而正之。” 椿又论渡江以来茶法之弊,谓官执空券,市之园户,州县岁额,配之于民,卒有赖文政之寇。 初,广西盐法,官自鬻之,后改钞法,漕计大窘,乃尽以一路田租之米,二十二万斛令民户折,而输钱至五倍。其估米既为钱,二十馀州吏禄兵稍无以给,则又损其估以市于民,曰“和籴”,曰“招籴”,民愈病而钞亦弗售。椿请改法从旧,除民折苗,和籴、招籴,官民俱便。 权知和州钱之望言:“历阳含山县有麻、澧二湖,灌溉民田,为利甚溥。乾道二年,守臣胡昉凿千秋涧以设险,涧既开通,而二湖之水始泄入江,积十馀年,涧水日泄,灌溉之利遂废。今欲于千秋置斗门以防湖水之泄,遇大浸则启之以出外,遇旱则用之以潴水,俾二湖可资灌溉,又不妨千秋涧之险。”从之。 是岁,知遂宁府李焘上《续资治通鉴长编》,至靖康,全书共九百八十卷,《举要》六十八卷。 淳熙十一年金大定二十四年 春,正月,辛卯朔,雨土。 戊戌,金主如长春宫春水。 辛丑,诏:“浙东提举司将开过白马湖田,并立板榜,每季检举,自后不得侵占,监司仍加觉察。” 安化蛮蒙光渐等犯宜州思立砦,广西兵马钤辖沙世坚讨之,获光渐。 丙午,监察御史谢谔言:“去年臣僚因处州守臣不合将义役置册,假以藉手干求差遣,力陈其弊,得旨依奏。其所奏系两事:一云‘将处州及两浙有见行助役去处,听从民便,官司不得干预’;二云‘其民间自难久行,不能息争讼者,州县依见行条法,照民力资次从公差募’。其一项是行义役,其二项是行差役也。言者之意,欲差役、义役二者并行,原不曾言尽罢义役;亦但言两浙之弊,不曾言及别路也。近闻江东、西诸路,民间有便于义役之处,官司乘此颇有摇动。盖民间旧因差役,吏缘为奸,当差之时,枚举数名,广行追扰,望其脱免,邀求货赂,使之争讼,至有累月而不定者,缘行义役,遂颇便之。自此法之行,胥吏缩手无措,日夕伺隙,思败其谋,近日饶州德兴县、吉州吉水县人户,赴台探诉。请饬诸路监司州县,应有义役当从民便外,其不愿义役及自有争讼,乃行差役。两项并合遵守,违者许提举司按奏。其德兴县人户并赍到本县旧刊义役石碑,可见经久之计,民情所甚便,正不必挠其成法也。”帝曰:“前蒋继周言处州专行义役之弊,今谢谔欲义役各从民便,法意更为完善。” 是月,户部上去岁旱伤减放之数,帝初欲下漕臣核实,既而曰:“若尔,则来年州郡必怀疑,不与检放矣。” 二月,甲子,宰臣进卿寺差除,帝曰:“今后有正卿不除少卿,有少卿不除正卿,所谓官不必备。”又谕:“今后蜀中监司,不可专差蜀人,恐人情宛转,甚非法度。” 壬申,金主还都。 癸酉,帝谓宰臣曰:“熊克赴台州,卿等当以朕意宣谕。克为人性缓,古人有韦弦之戒,缓者勉之,急者缓之,全在抑扬之道。” 诏:“前以温、台被水,守臣王之望、陈岩肖不即闻奏,赈恤迟缓,之望特降一官,岩肖落职放罢;近台州获海贼首领,温州获次首领,王之望、陈岩肖各有捕贼之劳,以功补过,之望放罢,岩肖与宫观。” 甲申,枢密院奏:“两淮、京西湖北路民兵万弩手,始自淳熙七年,后不曾拘集教阅。请令逐路安抚司行下所部州军,常令不妨本业,在家阅习,俟农隙,照年例拘集比试。其有材武者,每州许解发一二人,从帅司津发赴枢密院,依四川义士条例试授,以示激劝。”从之。 三月,辛卯,耿延年进铸钱样,帝曰:“且用旧样,不必频改。” 刑部侍郎曾逮,请依乾道九年指挥,令刑部长贰、郎官及监察御史每月通轮录囚,具名件闻奏,庶得纠察之职。帝曰:“可令每仲月录囚。” 甲午,金尚书省以金主将如上京,奏定太子守国仪;其遣使祭享,五品以上官及利害重事,遣使驰奏;六品以下官,其馀常事,悉听裁决,每三日一次于集贤殿受尚书省启事。京朝官遇朔望,具朝服问候。车驾在路,每二十日一遣使问起居;已达上京,每三十日一问起居。 丙申,尚书省进太子守国宝。金主召太子授之,且谕之曰:“上京,祖宗兴王之地,欲与诸王一到,或留二三年,以汝守国。譬之农家种田,商人营财,但能不坠父业,即为克家子。况社稷任重,尤宜畏慎。常时观汝甚谨,今日能纾朕忧,乃见中心考也。”太子对曰:“臣在东宫二十馀年,过失甚多,陛下以明德皇后之故,未尝见责。臣诚愚昧,不克负荷,乞备扈从”。金主曰:“凡人养子,皆望投老得力。朕留太尉、左右丞相辅汝,彼皆国家旧人,可与商议。且政事无难,但用心公正,无纳谗邪,久之自熟。”太子流涕,左右皆为之感动。太子乃受宝。 丁酉,金主如山陵,己亥,还都。 壬寅,如上京,太子允恭守国。癸卯,宰执以下奉辞于通州,金主谓枢密使图克坦克宁曰:“朕巡省之后,脱或有事,卿必亲之。毋忽细微,大难图也。”又顾六部官曰:“朕闻省部文字,多取小不合而驳之,苟求自便,致累年不能结绝,朕甚恶之。自今可行则行,可罢则罢,毋使在下有滞留之叹。” 时诸王皆从,以赵王永中留辅太子。初,太子在东宫,或携诸侍中步于芳苑,诸侍中出入禁中,未尝限沮;及太子守国,诸从游者皆自得意。太子知之,谓诸侍中曰:“我向在东宫,不亲国政,日与汝辈语。今既守国,汝等有召然后得入。” 乙巳,诏知福州赵汝愚除敷文阁待制,再任,以汝愚在福州甚宣力也。 丙午,诏知泉州司马伋除龙图阁待制,再任;两浙运判张枃除直徽猷阁、擢副使,再任。 丁未,禁淮民招温、处州户口。 除职田、官田八年逋租。 知太湖县赵杰之,有言其不丁继母忧者,帝谕宰臣曰:“士大夫一被此名,终身不可赎。行遣中稍为宛转,不须明言其罪。”乃降一官,放罢。 夏,四月,己未朔,金咸平尹伊喇道薨。金主道过咸平,遣使致祭,擢其子光祖为閤门祗候。 辛酉,诏:“金州依见行盐法,听从便买卖,不得依前置场拘榷。” 甲子,以兴元义胜军移戍襄阳。 丙寅,金主次东京;丁卯,朝谒孝宁宫。东京百里内给复租税一年,曲赦徒以下罪,赐高年爵。 戊辰,赐礼部进士卫泾以下三百九十四人及第、出身。 癸酉,诏:“广西经略詹仪之、运判胡庭直,开具到见行盐钞,已为详细,可恪意奉行。” 先是知容州范德勤奏广西卖盐不便,诏仪之、庭直共详议具奏。于是仪之等条析奏议:“静江府等一十六州,官卖盐以救一十六州之害,住罢高、化等五州敷卖二分食盐,令转运司置铺出卖,从便请买,以为五州之利,所有五州岁计,令转运司计度抱认应副。如是,则一路二十五州,无不均被圣泽,折苗科敷之弊,可以永革,而民力裕。”又言:“淳熙十年七月改行客钞,至今年三月已招卖过盐钞六万二千箩,见今客人不住搬贩,措置自有次序。”故有是诏。 高、化、雷、廉、钦五州产盐地,客钞不行,寻又奏:“钦州白皮盐场,事体与雷、廉、高、化一同,请依旧兴复,以备本司取拨作钞盐支付客旅搬请。” 丙子,定进士习射日分。 王淮曰:“孔子射于矍相之圃,观者如堵墙。古人以射为重,后世乃废而不讲。”帝曰:“古者有文事必有武备,后世不知其意,所以朕举行之。” 癸未,重颁《绍兴申明刑统》。 乙酉,权知均州何惟清言:“解盐除京西客贩外,更有均、房界入川者甚多,皆是取马官兵附带,请严约束。”从之。 金主观渔于混同江。 五月,己丑,金主至上京,居于光兴宫;庚寅,朝谒庆元宫。 辛卯,知龙州张熹以廉吏见举,帝曰:“廉吏最难得,屡有惩戒而贪黩其多。张熹果如何?”王淮等对曰:“蜀士皆称其操履。”帝曰:“可与提刑差遣,乃报行所荐札子以厉士俗。” 乙未,权知和州钱之望奏屯田事,辛谓王淮等曰:“之望言课耕无法,士卒惰者无以励而勤者无所劝,卿等可详议。”旋令淮西总漕同建康副统制详议以闻。 戊戌,金主宴于皇武殿,赐诸王、妃、主、宰执、百官、命妇各有差。宗戚皆沾醉起舞,竟日乃罢。 右正言蒋继周言:“比朝议监司、守倅接送等物,严为限制,所以节浮费,宽民力也。其有诸路藩府及列郡暂差监司或它州通判等兼摄,上下马馈送并借诸公用,亦已约束。而偏方小垒,间有违戾,或权官被差而不就,或已权不便而求归,须申上司又别差官;年岁之间,接送数次,郡计有限,诚何以堪!请诏远郡阙守处,令监司选差,以次官兼权,庶免将迎之责,以苏郡计。”从之。 丙午,蒋继周言:“温、处流民,丁籍尚存,诸县催科,无人供纳;或其家丁壮既去,老弱独留,监系输填,急如星火;因而多纠未成丁人,名为充代,追扰不能安居。请令温、处守臣,将属县流移人户核实,除落丁籍,不得存留抑勒陪顿,如违,监司觉察以闻。”从之。 甲寅,诏:“四川驻答刂御前诸军将士,戍边滋久,常轸朕怀,可令总领所管特与犒设一次。傅钧、彭杲,守边累年,军政修举,钧与升都统制,杲可带吉州刺史。” 乙卯,以建康、太平、宁国、池、饶、广德、南康、建昌被水,各地常平钱米赈恤之。 金太子谓图克坦克宁曰:“车驾巡幸,以国事见属,刑名事重,人之死生系焉。凡有可议,当尽至公,比主上还都,勿有废事。”自是凡启禀刑名,太子自披阅,召都事委曲辨正,常至移晷。 六月,戊午朔,诏:“诸军升差,盖择将之根本,必有智勇劳效,乃能服众,今后宜精选,毋得循习苟且。仍令枢密院,自准备将以上至统制官,每全军各为一籍,逐月揭帖进入,朕当间点二三人,审观识略事艺,随其能否,议主帅之赏罚。”从知枢密院周必大之请也。 臣僚言:“诸州军受纳夏税,闻官吏邀阻,间有将好绢强退却置场,用低价收买,不恤民病,利其赢馀,望与严禁。”从之。 蠲建宁府二税逋缗。 庚申,以周必大为枢密使。帝谓必大曰:“若有边事,宣抚使惟卿可耳,它人不能也。” 辛酉,敕令所上《编类宽恤诏令》,乞颁降,帝曰:“凡事在人,斟酌轻重,尽之矣。” 金主幸安春水临漪亭。 壬戌,校书郎奚商衡,请制科取士勿拘三岁之制,帝曰:“贤良得人,国家盛事。可令学士院降诏,有合召试人,举官即以名闻。” 金主阅马于绿野淀。 甲子,王淮奏小路蛮击虚恨事,帝论及恩威之意,且曰:“国家兵威,不及汉、唐远甚,所恃者其天乎!澶渊之役,辛巳之役,匪天而何!”王淮曰:“人君平时仁心厚泽,固结民心,我无失德,而天之所助者顺,盖以理胜,不以力胜。”帝曰:“汉武帝时,兵威震慑万里之外,又何可当!但失之已甚。” 丙寅,诏:“诸路总领各密举偏裨将校可为将帅者,不限员数,列其所长,密院籍记考察,不如所举,坐缪举之罚。” 是日,赵汝谊言屯田事,遇一圩水退,诸圩兵卒并力耕种,秋成谷熟,施工力者皆预分谷之数。帝曰:“若将来所收不多,朕不惜给米,使之亦如丰年,则更相劝勉。” 己巳,诏:“雨泽稍愆,屡降宽恤指挥,其人户夏税,和买,催纳起纲,自有条限。闻官司趣辨追扰,致伤和气,监司严行禁止;尚或违戾,御史台弹劾。” 丙子,鄂州江陵都统制郭杲言:“昨蒙降钱措置屯田,除节次收买牛具,创造寨舍,请于上件钱内存留三分之一,付牛僎准备接续,馀钱回纳。”诏:“郭杲将回纳会子付牛僎贴充犒军,馀钱就行桩留,准备屯田支用。” 庚辰,知临安府张枃请蠲浙西、江东诸县钱米,从之。 癸未,户部韩彦质言:“各郡财赋场务、县道所入财谷,皆有名色,在法不得移易。而守臣不惮竭公帑之储以快私欲,至于终更席卷而去,不恤后人。请今后守臣任满,将所留诸色钱谷交割,不正其数,申户部置籍。”帝曰:“须今后政限一月具数申户部照会。”王淮言:“前政只言数赢,后政只言数缩,合令前后政各具数申。”帝曰:“过限不申,令户部以闻。” 是夏,知婺州洪迈言:“负郭金华县,田土多沙,势不受水,五日不雨,则旱及之,故境内陂湖最当缮治。而本县丞江士龙,独能以身任责,深入阡陌,谕使修筑,令耕者出力,而田主出谷以食之。凡为官私圹堰及湖,总之为八百三十七所,田之被泽者二千馀顷,皆因其故迹,葺而深之,于官无所费,于民不告劳,三二十年之中,度亦未至隳废。士龙上不因官司之督责,下不因邑民之诉请,自以职所当为,勇于立事,乞加奖激,以为州县小吏赴功趋事之劝。”从之。 秋,七月,戊子,右正言蒋继周言诸军将佐屯驻,宜禁其私置田宅、房廊、质库、邸店及私自兴贩营运,从之。 己丑,郭杲言:“木渠下荒田,实有堪耕种者百馀顷,已差拨官兵开荒。自馀不通水利高低田,亦令耕种官兵差去。合诸钱米,就屯田官所管稻谷内借支,将来收子课折还。”诏:“郭杲将高低田段更切措置开耕,毋致荒闲,馀依所乞。” 校书郎罗点言:“比年以来,所在流配人甚众,强盗之狱,每案必有逃卒,积此不已,为害不细。欲戢盗贼,不可不销逃亡之卒,欲销逃亡之卒,不可不减刺配之法。望诏有司,于见行刺配情轻者,从宽减降,别定居役或编管之令。其应配者,检会淳熙元年五月指挥,其强壮刺充屯驻大军,庶几州郡黥配之卒渐少。”帝曰:“近岁配隶稍多,后当如何?”王淮等曰:“如杂犯死罪,犹可从轻,至如劫盗六项,指挥之行,为盗者莫不知之。故将为盗,必先虚立为首之名,杀人奸滥之罪皆归之,以故为首者不获而犯者免死,盗何由惩!”帝令刑寺集议。 既而刑部、大理寺奏上,帝曰:“朕夜来思配法,杂犯死罪只配本州守城;犯私茶盐之类,不必远配,只刺充本州厢军,令著役;若是劫盗已经三次,便可致之死。可以此谕刑寺官。” 乙未,金主谓宰臣曰:“巡狩所至,当举善罚恶。凡有孝弟珪睦者举用之,无行者教戒之,不悛则加惩罚。” 丙午,金主猎于勃野淀。 乙卯,金主谓宰臣曰:“今时之人,有罪不问,则谓人不及知;有罪必责,则谓寻求其罪。风俗之薄如此,不以文德感之,安能复于古也。” 甲寅,筑黎州要冲城。 是月,以泉、福、兴化饥,兴元旱,并赈之。 金太子遣子金源郡王玛达格,奉表请金主还都。 八月,辛酉,诏:“浙西诸州府,各将管下围田明立标记,仍谕官民不得于标记外再有围裹。” 戊辰,赵汝谊奏贩米不得阻遏,其以喝花为名,故作留滞者,许赴监司、台部越诉,重置典宪,从之。 帝闻陇、蜀军陈,向用纯队,近易为花装,令利州三路都统制条具二者孰便。既而兴州吴挺奏:“行军用师,惟尚整肃,其花装队,未战先已错杂。”兴元府彭杲奏:“四川诸军,昨自绍兴之初,团结皆为纯队,以五十六人为队,止是教习纯队事艺,兵刃相接,取便应用。”金州传钧奏:“陇、蜀山川,平陆少而险阻多,两军相遇,或我高而彼下,必须纯用弓弩;狭隘相遇,则纯用干戟。遇有缓急,全队呼索,易于应集。”九月,戊子,诏并依旧纯队。 辛丑,帝谕宰臣曰:“每月财赋册,今后便令进入,欲加增减。” 戊申,勘会诸路州军义仓米,合随正苗交纳,诏:“诸路提举常平官行下所部,随乡分丰歉,依条收纳入仓,不得侵隐它用。岁终,具数申尚书省。” 是月,敷文阁学士致仕李焘卒。 焘性刚大,特立独行,著书外无嗜好。帝闻其卒,嗟悼,谓侍臣曰:“朕尝许焘大书‘续资治通鉴长编’七字,且用神宗赐司马光故事,为序冠篇,不谓其遽亡。” 冬,十月,甲子,初举改官人犯赃者,举主降二官。 乙丑,侍读张大经等言:“陛下因讲《泰》之九二,有曰:‘君子以其类进而为善,小人以其类进而为恶。未有无助也。’讲《萃》之上六,有曰:‘盛极则衰,乱极则治。’皆深得《大易》之旨,乞宣付史馆。” 丙寅,吏部奏宾州三县请通差文武臣,帝曰:“武臣中极难得人,小使臣尤不历练,委以一县,是害及一县也。” 丙子,盱眙军言得金人牒,以上京地寒,来岁正旦、生辰人使权止一年。 时金主保境息民,非有它意,而一时闻金人却使,人情大骇。边境奸民,因妄传国报以觊多得金帛,或云金人内乱,或云有边部之扰,或又云缮汴京城,开海州漕渠,河南、北签兵且南下矣。朝野自相恫吓,迄无定论,而金人晏然不知也。及次年,金主还都,浮言始息。 辛巳,诏:“宇文虚中特更与恩泽二人,令曾孙承受。” 太常博士归安倪思言:“举人轻视史学,今之论史者,独取汉、唐混一之事,以三国、六朝、五代为非盛世而耻谈之。然其进取之得失,守御之当否,筹策之疏密,区处兵民之方,形势成败之迹,若加讨究,有补国家。请谕春官,凡课试命题,杂出诸史,无所拘忌,考核之际,请以论策为重,毋止以初场定去留。”从之。 十一月,丙戌朔,宰执谢赐太上皇《稽山诗》石刻。帝曰:“太上诗‘属意种、蠡臣’,卿等当仰体此意,勿分别文武,当视之如一,择才行兼备者用之。” 戊子,知婺州洪迈请蠲丰储仓积欠米,从之。 利州路帅奏知凤州余永弼、知文州邓枢政绩,帝曰:“边郡政要得人,永弼、枢各转一官,候任满与再任。” 辛卯,置万州南浦县渔阳井盐官一员。初以主簿兼监,于是始专置宫。 辛亥,淮西总领赵汝谊奏和州屯田所收物斛未曾均给,帝曰:“司可总领所、都统司将屯田力耕官兵,斟量工力多寡,拘今年收物斛实数,分作三等,次第均给。” 是月,两浙运副刘敏士,运判姚宪,交降官落职;新江东提刑王彦洪,别与差遣;并以温、台二州灾涝,失于按劾守臣也。 十二月,丁巳,修湖南府城。 两浙运判钱冲之言:“奉诏相视开浚常、润等运河,请令诸州将运河两岸支港地势卑下泄水之处,牢筑堰坝,仍申严启闭之法,令守臣措置。”从之。 己未,诏秘阁修撰、知隆兴府程叔达除集英殿修撰,再任。 丁卯,帝阅知府军除目,谓宰臣曰:“选择人才,治道之急者;州郡若不得人,虽谆谆日降诏令,亦是徒然。卿等今后每遇一阙,须是遍选,终竟有得。”因言:“今之议者,多言边郡太守须是久任,今边郡无兵,虽久任何益!大军皆在江南,若是创置,又费衣粮。却是万弩手、民兵,无养兵之费,有养兵之实,缓急亦可用。” 己卯,解元振乞令光州依舒州、蕲州置监铸钱,帝不许,命俟铸到铁钱时,令分二三万与光州。 是月,知台州熊克上《九朝通略》。 是岁,知镇江耿秉奏:“三县岁额畸零欠钱,今以公库所节浮费代解,若非得旨,恐后人敛之于民。”帝曰:“以宽剩钱为民代纳,固善;后人若无馀,则必别作名色科配。此事州郡自行则可,朝廷难为施行。” 金主欲甓上京城,右丞相乌库哩元忠谏曰:“此邦遭正隆军兴,百姓凋弊,陛下休养二十馀年,尚未完复。况土性疏恶,甓之恐难经久。风雨摧坏,岁岁缮完,民将益困矣。”乃止。 ◎宋纪一百五十 ∷起旃蒙大荒落正月,尽柔兆敦牂十二月,凡二年。 ○孝宗绍统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圣成孝皇帝 淳熙十二年金大定二十五年 春,正月,乙酉,金太子以金主在上京,免群臣贺礼。 太子自守国,深怀谦抑,宫臣不庭拜,启事时不侍立,免朔望礼;京朝官朔望日当具公服问倏,并停免。至是群臣当贺,亦不肯受。 丁亥,金主宴妃嫔、亲王、公主、文武从官于光德殿,宗室、宗妇及五品以上命妇与坐者千七百馀人,赏赉有差。 己丑,广西提举胡廷直言:“邕州卖官盐,并缘绍兴间一时指挥,于江左永平、太平两寨置场,用物帛博买交趾私盐,夹杂官盐出卖,缘此溪洞之人,亦皆贩卖交盐。近虽改行钞法,其本州尚仍前弊。”诏经略司及知邕州陈士英措置闻奏。既而经略司言:“初置博易场,以人情所便;而博易交盐,亦祖宗成法。请只严禁博贩等不得贩鬻交盐,搀夺官课,馀仍旧。”从之。 卢部言:“明州东钱湖溉田五十馀万亩,昨缘茭草延蔓,开淘茭葑,堆积沿湖山湾,遂成葑地,资教院僧承佃,垦成田三百馀亩。恐有人户以增租承佃为名,培叠增广,有妨积水。请将彼处葑地不许请佃,仍开为湖,庶免向后堙塞。”诏勾昌泰相视开湖。 宰执言诸州狱案有督促十馀而未报者,帝曰:“自今不须催促,多则愈玩,只择其怠慢者惩之。”帝卯,潼川运司以岳霖稽缓,特降一官。 初,青羌努儿结,越大渡河,据安静砦,侵汉地几百里。龙图阁直学士、四川制置使留正,密授诸将方略,壬辰,擒努力儿结以归,尽俘其党,青羌平。进正敷文阁学士。 癸巳,王淮等请汤思谦与六院差遣,帝曰:“思谦退缩,其弟不可与在内差遣。”淮等言:“思谦作两郡皆有可称,不知与提举何如?”帝曰:“在外不妨。编修官汤硕,亦与外任。” 甲寅,金太子如春水。 二月,庚申,金太子还都。 丁卯,帝语王淮等曰:“自唐、虞而下,人君知道者少;唯汉文帝知道,专务安静,所以致富庶。自文帝之外,人君非唯不知道,亦不知学。”淮等曰:“道从学中来。”帝曰:“知学者未必尽知道,但知学者亦少。”淮等曰:“若唐太宗末年,浸不克终,岂是知道!”帝曰:“人君富有天下,易得骄纵。”淮等曰:“若治安日久,每事留意,则是愈久愈新。” 帝又曰:“天下全赖良监司,若得良监司,则守令皆善。”淮等曰:“监司、郡守,皆在得人。”帝曰:“先择监司为要,若郡守亦当选择。卿等今后除授监司须留意。”又曰:“近日来郡守亦胜如已前。若是资序已到,其人不足以当监司、郡守,则监司且作郡守,郡守且作通判,亦何害!” 淮等因问兴居,帝曰:“朕寻常饮食亦不敢过。”淮等曰:“《易》于《颐卦》称谨言语,节饮食。”帝曰:“观颐,观其所养也。” 壬申,吉州乞将旱伤最重太和、吉水、庐陵县见欠夏税,并与蠲放,从之。 癸酉,金主以东平尹乌库哩思列怨望,杀之。 丙子,殿中侍御史陈贾言:“财计之入,率费于养兵,然所得常不能赡给;而自将佐等而上之,则有至数十倍之多。姑取殿、步两司言之,殿司额外,自统制而至准备将,凡一百二十员,而数内护圣步军全添统制三员,步司额外,自统制而至准备将,亦一十八员;两司岁支,除逐官本身请俸外,供给茶汤犹不下一千万缗。养军之须,固已不訾,而额外重费,又复如此,无惑乎财计之不裕也。且以增创额外,谓可储养将材耶?然诸将或有阙员,未见取之于此;若谓其人不足以备采择,则高廪厚俸,自不宜轻以与之。请轸虑国计,责实政,将内外额名色一切住差;其在冗食之人,宜赐甄别。如有可备军官之选,则存留以俟正官有阙日补之;或其人不任使令,亦请随宜沙汰,勿使浑杂,无补国事。”从之。 丁丑,金主如春水。 三月,乙酉,进封皇孙扩为平阳郡王。 辛卯,禁习渤海乐。 是春,诏制举免出注疏。 夏,四月,丙辰,侍读萧燧言:“广西最远,其民最贫。在法,民年二十一为丁,六十为老。官司按籍计年,将进丁或入老疾应免课役者,县役亲观颜状注籍,知、通案丁簿,考岁数,收附销落,法非不善。奈并海诸郡,以身丁钱为巧取之资,有收附而无销落。输纳之际,邀求亡艺,钱则倍收剩利,米则多量加耗。一户计丁若干,每丁必使之折为一钞,一钞之内,有钞纸钱,息本钱,糜费公库钱,是以其民苦之,百计避免,或改作女户,或徙居异乡,或舍农而为工匠,或泛海而逐商贩,曾不得安其业。请令帅臣、监司措置行下,从收附销落之制,革违法过取之害。如或仍前科扰,即令按劾。”从之。 己未,金主仍至上京。 右丞相乌库哩思忠曰:“銮舆驻此已阅岁,仓储日少,市买渐贵,禁卫暨诸局署多逃者,有司捕置诸法,恐伤陛下仁爱。”金主纳之。 辛未,右正言蒋继周言:“南库拨付户部,于今二年,而南库之名尚存,官吏如故。请今户部将南库废并,其官吏并从省罢。案太宗分左藏北库为内库,并以讲武殿后封桩库属焉,又改封桩库为景福内库。近年南库分为上、下,寻并上库入封桩库。今所存南库,系前时下库。”帝曰:“尽废必至淆乱,可以左藏西上库为名,官吏可与裁减。”于是诸路岁发南库窠名钱一百九十八万馀缗,改隶本库。后又改称封桩下库,仍隶户部焉。 壬申,金主曲赦会宁府,放免今年租税。百姓年七十以上者,补一官。甲戌,以会宁府官一人兼大宗正丞,以治宗室之政。 金主谓群臣曰:“上京风物,朕自乐之;每奏还都,辄用感怆。祖宗旧邦,不忍舍去,万岁之后,当置朕于太祖之侧,卿等毋忘朕言。”丁丑,宴宗室、宗妇于皇武殿,赐官赏赉有差,曰:“寻常朕不饮酒,今日甚欲成醉,此乐不易得也。”宗室、宗妇女及群臣、故老,以次起舞进酒。金主曰:“吾来数月,未有一人歌本曲者,吾为汝等歌之。”其词道王业艰难及继述之不易,至慨想祖宗,宛然如睹。歌毕,泣下,群臣宗戚捧觞上寿,皆称万岁。诸夫人更歌本曲,如私家之会。既醉,金主曰:“太平岁久,国无征徭,汝等皆奢纵,往往贫乏,朕甚怜之。当务俭约,无忘祖宗艰难。”因泣下数行,宗室亲属皆感泣而退。 是月,边谍言西辽假道于西夏以伐金。帝密诏吴挺、留正议之,周必大劝帝持重,勿轻动。既而所传果妄,帝谓必大曰:“卿真有先见之明。” 五月,丁亥,臣僚言:“诸处夏税和买,止有折帛、折钱二色;惟安吉县独多折丝、折帛、折绫,民间困于输纳。朝廷以其既纳?绢,又以细丝织绫,许以粗丝织绢,谓之屑织;自前任颜度申请改屑织为丝绢,遂使此邑重困。续经邑民诣阙陈诉,已仍许纳屑绢,而夏税产绢,犹用细丝。乞令产绢亦依旧用粗丝织造。”从之。 庚寅,地震。 尚书左司郎官杨万里应诏上书曰:“南北和好,逾二十年,一旦绝使,敌情不测。或谓金主北归,可为中国之贺;臣以中国之忧,正在乎此。将欲南之,必固北之,或者以身填抚其北,而以其子与婿经营其南也。论者或谓缓急淮不可守,则弃淮而守江,是大不然。既弃淮矣,江岂可得而守!陛下以今日为何等时耶?金人日逼,疆场日扰,而未闻防金人者何策,保疆场者何道,但闻某日修礼文,某日进书史,是以乡饮理军,以干羽解围也。 “臣闻古者人君,人不能悟之,则天地能悟之。今也国家之事,敌情不测如此,而君臣上下,处之如太平无事之时,是人不能悟之矣。故天见灾害,春正月日眚无光,若两日相摩者,兹不曰大异乎?然天犹恐陛下不信也,春日载阳,复有雨雪杀物,兹不曰大异乎?然天恐陛下又不信也,五月庚寅,又有地震。天变频仍,而君臣不闻警惧,朝廷不闻咨访,臣不知陛下悟乎否乎? “古者足国裕民,惟食与货。今之所谓钱者,富商、臣贾、阉宦、权贵,皆盈室以藏之,至于百姓、三军之用,惟破楮券耳。万一如唐泾原之师,因怒粝食,蹴而覆之,出不逊语,遂起朱泚之乱,可不为寒心哉! “古者立国,必有可畏,非畏其国也。畏其人也。故苻坚欲图晋,而王猛以为不可,谓谢安、桓冲江左之望,是存晋者二人而已。异时名相如赵鼎、张浚,名将如岳飞、韩世忠,此金人所惮也。近时刘珙可用则早死,张栻可用则沮死,万一有缓急,不知可以督诸军者何人?可以当一面者何人?而金人之所素畏者又何人也? “愿陛下超然远览,勿以天地之变异为适然,勿以臣下之苦口为逆耳,勿以近习之害政为细故,勿以仇雠之包藏为无它。以重蜀之心重荆襄,使东西形势之相接;以保江之心保两淮,使表里唇齿之相依。姑置不急之务,唯专备敌之策,庶几上可消夫天变,不下堕于敌奸。 “然天下之事,有本根,有枝叶。臣前所陈,枝叶而已;所谓本根,则人主不可以自用。人主自用,则人臣不任责。《传》曰:‘水木有本源。’圣学高明,愿益思斯民为本源者。” 时帝临御久,事皆上决,宰执唯奉旨而行,臣下多恐惧顾望,故万里于疏末言之。 太常丞徐谊亦谏帝曰:“人主日圣,则人臣日愚,陛下谁与共功名乎?”帝不能用。 辛卯,以福州地震,命帅臣赵汝愚察守令,择兵官,防盗贼。 壬寅,金主次天平山好水川。 癸卯,金遣使临潢、泰州劝农。 庚戌,帝谓王淮等曰:“闻总司籴米,皆散在诸处,万一军兴而屯驻处却无米,临时岂不误事?可便契勘。大抵赈籴可逐岁循环备荒,若桩积米,须留要害屯军所在,庶军民皆有其备。” 六月,甲寅,金主猎近山,见田垅不治,命笞田者。 庚申,金皇太子允恭薨。金主命太子妃及诸皇孙服丧,并用汉仪。 太子天性仁厚,尝奏曰:“东宫贺礼,亲王及一品皇族皆北面拜伏,臣但答揖。望圣慈听臣答拜,庶敦亲亲友爱之道。”金主从之,遂为定制。 一日,侍宴于常武殿,典食进粥。将食,有蜘蛛在粥碗中,典食恐惧失措。太子从容曰:“蜘蛛吐丝,乘空忽堕此中耳,岂汝罪哉!”在东宫十五年,恩德浃人者深。及卒,侍卫军士争入临于承华殿下,声应如雷,百姓皆于市门巷端为位恸哭。时诸王妃主入临,多从奴婢,奴婢颇喧杂不严,枢密使图克坦克宁遣出之,身护宫门,严饬禁卫如法,然后听入,从者有数。谓东宫官属曰:“主上巡幸未还,太子不幸至于大故,汝等此时以死报国乎?吾亦不敢爱吾生也!”辞色俱厉,闻声肃然敬惮。 皇孙金源郡主玛达格哀过甚,克宁谏曰:“哭泣,常礼也。身居冢嗣,岂以常礼而忘社稷之重乎?”召太子侍读完颜匡谓曰:“尔侍太子日久,亲臣也。郡王哀毁过甚,尔当固谏。谨视郡王,勿去左右。”金主闻克宁严饬宫卫,谨护皇孙,喜其忠诚,愈重之。 壬戌,淮东总领吴琚奏:“欲将镇江都统司诸军官兵日前所欠激赏铺、军须子铺布帛钱并与除放,庶几官兵得其全请赡家。此令一下,足以感士心,足以正师律,足以戒掊克,足以示陛下知行伍之微,恤士卒之至。”帝曰:“军政刻削,杨存中以来便如此,可依琚所奏。”仍降指挥,其它有无似此去处及别有侵刻营运钱等,并诏还之。 丙寅,金乌库哩元忠罢为北京留守。金主责之曰:“汝强愎自用,觊权而结近密,汝心叵测,其速之官!” 己巳,臣僚言:“臣闻一定不易之谓法,循习引用之谓例,故昔人尝守法以废例,未尝用例以废法。今天官诸选,条目猥多,法例参错,吏奸深远,法无已行而或废,例有已行而必得,此其为弊,固非一日。请诏铨部,凡七司所行之事,条法具载分明,可以遵用;而偶无已行者,并令长贰、郎官据法施行,若于法窒碍而偶有已行之例,并不得引用。”从之。 丁丑,帝谓宰执曰:“秋季在近,狱案有稽缓者,可择数事议行遣。今州郡职事,弛慢不一,难为一例,须知宽猛相济,政是以和。前此岳霖降官印榜,行下已久,诲尔谆谆,听我藐藐,岂可不明赏罚!使赏罚不明,朝夕谆谆,无益也。”是日,诸路监司、帅臣以所部郡守考察臧否上,惟浙东未具闻,帝曰:“近来废弛事多,须当惩戒,帅臣郑丙、提举勾昌泰各降一官。” 秋,七月,壬午朔,金赐太子谥曰宣孝。 癸未,臣僚言:“淮上州军,逐处皆有桩管米斛,健康、镇江大军屯驻,又有总司钱粮。惟太平州、采石镇沿江要害去处,去岁民间艰食,州郡必无储备,闻淮上去秋成熟,淮人多有载米入浙中出粜不行。今来秋成在近,望先支降本钱付总领所,及时和籴。”诏:“赵汝谊于健康务场见桩管会子,委官就采石仓措置。” 诏罢荆门军浰河、武宁、黄泥税场,以前知军陆洸言豪民买扑扰民故也。 壬寅,内藏库奏和州、无为军、常德府所欠分钱,乞再限一季起发。帝曰:“近日和州却以三千缗赂内侍求免。事觉,所免只五千缗,却用三千缗属托,谓何?”王淮等对曰:“其意以为可长久得免,故不惮一时之费。”帝曰:“守臣张士儋、张临、赵公颐,各展二年磨勘,更与展限半年,须管发纳数足。” 吏部言:“二广考试补摄官人,请依本部铨试出官指挥,将考校到合格人,以十分为率取五分。”从之。 先是广东提举韩璧言:“二广两荐之士,许试摄官,谓之‘试额’;二年再试,谓之‘待次’;累至三试,谓之‘正额’;然后就禄,或任盐税,或受簿尉,至有阙官之处,虽待次亦得以滥授。其试摄程度,大略如铨试之五场,自非杂犯,虽文辞鄙俚,亦在所录,侥幸太甚。请自今一如铨试法,下吏部勘当。”而有是请。 甲辰,罢常德府、复州税场,从提举赵善誉之请也。乙巳,罢江都、泰兴、山阳、天长、高邮税场,从提举赵不流之请也。帝曰:“此皆有益于民之事,日行一事,岁计则有馀矣。” 臣僚言:“窃见浙运耿秉,近因属邑版帐钱额太重,乞与属郡评议,将额重处量减,诏从其请。两浙版帐钱额之重,实与江西之月桩相似,二浙州郡亦自窘匮,就诸县之额太重者与之斟酌,县有毫厘之减,则民有毫厘之惠。若诸路得一贤转运使,则不待冠盖交驰,而裕民之说行矣。望出此疏付版曹,行之浙运,更令耿秉与诸郡守臣悉心讲究,次第行之,诸路得为楷式;更愿陛下不惜少裨版曹,以苏民力。”从之。 戊申,金主发好水川。 八月,甲寅,监察御史冷世光言:“监司岁出巡阅,吏卒诛求,所过骚然,一县之中,凡数百缗仅能应办,否即捃摭生事。请明诏诸路监司,今后巡阅,力革此弊,所用随行吏卒,各于州郡差拨,逐州交替。”从之。 丁巳,帝谕宰执,二广盐事当并为一司。王淮等曰:“外议,并司后恐广西漕既不预盐事,即无通融钱物,或至支吾不行。”帝曰:“如此,须更商量,盖天下事全在致思,思之须有策。穷则变,变则通,譬如弈棋,视之如无著,思之既久,著数自至。” 辛酉,诏:“提领封桩库所支降会子,付淮东、淮西、湖广总领所,并充今年和籴桩管米本钱支用。” 壬戌,诏:“封桩库支降会子,委浙西提举罗点和籴。” 乙丑,诏曰:“朕惟差役之法,为日盖久;近年以来,又创限田之令,可谓备矣。然州县奉行不公,豪贵兼并太甚,隐寄狭户,弊端益滋。一乡之中,上户之著役者无几,贫民下户,畏避弃鬻,至不敢蓄顷亩之产。莫若不计官民户,一例只以等第轮差,如此,则不惟贫富均一,且税籍之弊不革而自去。可令户部、给舍、台谏详议闻奏。” 丙寅,提举常平茶盐公事赵恐朝辞,帝曰:“盐事利害稍重,凡事可亲临,勿容官吏滋弊。至赃吏,不可不按。” 癸酉,知建康府钱良臣奏:“秋教按阅禁军,路钤、训武郎胡斌,恃酒无礼,望赐罢黜。”帝曰:“胡斌素多口,以旧在潜邸,故略假借,乃敢辄犯阶级,可降两官,放罢。” 甲戌,秦焴奏德安府巡检张革,慢弃本职,于公所詈前任守臣,乞罢黜。帝曰:“此风不可长。放罢轻典,更降两官。” 丙子,诏蠲会稽借贷官米。 九月,甲申,诏兰溪借过常平钱收买稻种,并蠲放。 金主次辽水,召见百二十岁女真老人,能道太祖开创事,金主嘉叹,赐食,并赐帛。 己酉,还中都,临宣孝太子于熙春园。 丙戌,国子祭酒颜师鲁请奖进节义之士,帝然之。 辛卯,礼部言:“太史局与成忠郎杨忠辅所陈历法异同,请差监视杨忠辅同太史局不干碍官测验施行。”帝曰:“日月之行有疏数,故历久不能无差。大抵月行道远,多是不及,无有过者。至日可遣台官并礼部官看验。”乃命礼部侍郎颜师鲁监视测验。 先是忠辅言:“南渡以来,尝改造《统元》及《乾道》二历,皆未三年,已不可用。目今见行《淳熙历》,乃因陋就简,苟且傅会而已,验之天道,百无一合。《淳熙历》朔差者,自戊戌以来,今八年矣。忠辅因读《易》,粗得大衍之旨,创立日法,撰衍新历,凡日月交会,气候启闭,无不契验。今己巳岁九月望,月蚀在昼,而《淳熙历》法当在夜。在昼者蚀晚而不见,在夜者蚀早而见,若以昼夜辨两历之是非,断可决矣。”故有是诏。寻命官测验,是夜,阴云,不见。 壬辰,臣僚言:“吏部差注知州,请并令长贰同共铨量其人材堪与不堪应选,保明闻奏。或前任有过犯者,亦酌其轻重,为之去取,其人材不堪应选者,即予报罢,庶几不致冒滥。”诏:“自今吏部差注知州,同共铨量,先次保明闻奏。” 癸巳,起居舍人李巘言:“郊禋之际,命官行事,皆所以尊天礼神;赞导之吏,利于速集,往往先引就位以待行礼。立俟既久,筋力有限,徙倚疲顿,或至倒侧,及当行礼,多不如仪,肃敬之诚,何从而生!”帝曰:“此说诚然。朕往在潜邸为亚献时,催班亦早,时风紧帘疏,颇觉难待。况百官既无幕次,又立班太早,所谓虽有肃敬之心,皆倦怠矣。盖引班吏只欲早毕它事,宁顾时之未可,今只须先二刻催班。” 丁酉,郭杲申襄阳府木渠下屯田二麦数,帝曰:“下种不少,何所收如此之薄?可令郭杲细具因依。”帝又曰:“所在屯田,二麦于六月终,稻谷于十月终,可具数闻奏,仍先申尚书省。”继以湖广总领赵彦逾、知襄阳府高夔、京西运判刘立义、鄂州江陵副都统阎世雄奏襄、汉之间麦稻熟时,乃诏二麦于七月终,稻谷于十一月终,具数闻奏。 中书门下省言前知绵州史祁,得替之日,将本州见在钱指为羡馀,献总领所,希求荐举,诏史祁特降一官,放罢。 冬,十月,丙辰,谕建康府副都统阎仲曰:“朕惟将帅之弊,每在蔽功而忌能,尊己而自用,故下有沈抑之叹,而上无胜算之助。殊不知兼收众善,不掩其劳,使智者献其谋,勇者尽其力,迨夫成功,则皆主帅之功也。昔赵奢解阏与之围,始令军中有谏者死,及许历进北山之策而奢许诺,卒败秦师,卿当以奢为法。”仍刊石给赐殿帅以下。 金尚书省奏亲军数多,宜稍减损,诏定额为二千。宰臣退,金主谓左右曰:“宰相年老,艰于久立,可置小榻廊下,使少休息。” 庚申,诏:“两淮并沿边州军归正人请占官田,昨累降指挥与免差税赋;今限满,理宜优恤,可自淳熙十三年为始,更与展免三年。” 甲子,金主谓宰臣曰:“护卫年老,出职而授临民,字尚不能书,何以治民!人胸中明暗,外不能知,精神昏耄见于外,是强其所不能也。天子以兆民为子,不能家家而抚,在用人而已。知其不能而强授之,百姓其谓我何!” 乙亥,知隆兴府程叔达请将淳熙十年分百姓未纳税苗蠲放,其上供及分隶之数,自行管认。帝曰:“不亏公家,又有利于百姓,可依奏。仍令出榜晓谕。”王淮曰:“以此观之,州郡若得人,财赋自不至匮乏。”帝曰:“此须守臣自不妄用。若妄用,何以表率胥吏,使财赋有馀!” 十一月,甲申,司农少卿吴燠言:“宜令有司集议,冗食之吏散在百司者,务从减省,先自省部始。若夫不急之官,宜汰之兵,亦可以次第省废,其于大农岁计,不为小补。”帝曰:“遽然省罢,人必怨惧。可行敕令所参照条法,合省减人数,且令依旧,俟离司或事故,更不作阙。其合减兵卒,亦许存留,如事故更不差拨。” 前将作监朱安国言:“文思院制造,有物料未到者,转移以应急切之须。愿明诏,自今文思院制造,不得转料。又,皇城司差亲从官二人充本院监作,动辄胁持,邀取常例,宜罢差。”帝曰:“然。亲从官诚宜罢之。” 以知漳州黄启宗清廉律己,抚字有劳,除秘阁,再任。 庚寅,金葬宣孝太子于大房山。 金主欲加以帝号,问于群臣,翰林修撰赵可对曰:“唐高宗追谥太子宏为孝敬皇帝。”左丞张汝弼曰:“此盖出于武后。”遂止。乃建庙于衍庆宫。 戊戌,金以皇子曹王永功为御史大夫。 辛丑,冬至,郊。先是诏史浩、陈俊卿陪祠,皆辞。 十二月,庚戌朔,加太上皇尊号“绍业兴统明谟盛烈”八字,皇太后“备德”二字。壬子,王淮等贺册宝礼成。帝曰:“前日慈颜甚欢。”淮曰:“陛下奉亲至诚,载籍所未闻。”帝曰:“太上赐朕销金背子一领,但色差浅,此便是昔人斑衣。来岁庆寿日,更服以往。”淮等曰:“洵盛事也。” 癸丑,尚书右司郎中何万言:“今之风俗,视旧日侈,此家给人足不能如往时也。本朝自淳化后,已号极治,仁宗深虑风俗易奢,景祐二年诏:‘天下士庶之家,非品官无得起门屋;非宫室寺观毋得彩绘门宇;器用毋得纯金及表里用朱;非三品以上及宗室、戚里家毋得金棱器及用玳瑁器;非命妇毋得金为首饰及真珠装缀首饰、衣服;凡有床褥之类,毋得用纯锦绣;民间毋得乘檐子,其用兜子者,舁无过四人;非五品以上毋得乘闹装银鞍。违者,物主、工匠并以违制论。’令请考其违戾于礼法者,开具名件,严立禁戢,始自中都,以至四方,则用度有制,民力自宽。”诏礼部参照景祐诏书并见行条令讨论闻奏。 甲寅,茶马司言宕昌马场岁额所管,皆是远蕃入中,其间多蹄黄怯瘦之类,若行排拨,必致损毙。令于西和州置丰草监,并宕昌良马监,务应歇养。 金枢密使图克坦克宁请立金源郡王为皇太孙,以系天下之望,曰:“此事贵果断,不可缓也。缓则起觊觎之心,来谗佞之言,岂惟储位久虚,而骨肉之祸恐自此始矣。”金主以为然。戊午,诏起复皇孙金源郡王玛达格判大兴尹,进封原王。 庚申,知成都府留正以病告,帝曰:“留正病,可即择人知成都。”王淮等荐赵汝愚,帝曰:“朕亦思之,无如汝愚,其处事不偏,可任也。” 癸亥,权发遣简州丁逢朝辞,论今日财赋,窠名之数多,养兵之费重,民力有限,而州县之吏,并缘名色,巧计侵移,重困民力,请严行禁止。帝曰:“卿到简州,当遵守所言。” 丙寅,金左丞相完颜守道,左丞张汝弼,右丞钮祜禄额特喇,参知政事张汝霖,坐擅增东京诸皇孙食料,各削官一阶。 丁卯,湖北提举赵善誉言:“江陵府高陂河渡,请尽废官课,听从近便居民各以舟船渡载,庶几豪民不得专其利,而民力无迫胁阻滞之患。”从之。 甲戌,金主谓宰臣曰:“太尉守能,论事止务从宽,犯罪罢职者多欲复用。若惩其首恶,后来知畏;罪而复用,何以示戒!” 金主闻有司市面,不时酬直,怒监察不举劾,杖之,以问参知政事程辉,辉曰:“监察君之耳目,所犯罪轻,不赎而杖,亦一时之怒也。”金主曰:“职事不举,是故犯也。杖之何不可?”辉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乙亥,忠翊郎、殿前司左翼军统制盛雄飞,特降两官,送隆兴府居住,以不亲临教阅,添置回易,泉州以其事来上,故有是诏。 丙子,金主谓宰臣曰:“原王大兴行事如何?”额特喇对曰:“闻都人皆称之。”金主曰:“朕令察于民间,咸言见事甚明,予夺皆不失常,曹、豳二王弗能及也。又闻有女真人诉事,以女真语问之,汉人诉事,汉语问之。大抵习本朝语为善,不习则淳风将弃。”张汝弼对曰:“不忘本者,圣人之道也。”额特喇曰:“以西夏小邦,崇尚旧俗,犹能保国数百年。”金主曰:“事当任实。一事有伪,则丧百真,故凡事莫如真实也。” 金主尝与宰臣议古有监军之事,平章政事襄曰:“汉、唐初无监军,将得专任,故战必胜,攻必克。乃叔世始以内臣监军,动为所制,故多败而少功。若将得其人,监军诚不必置。”金主嘉纳之。 是岁,知龙州王偁上《东都事略》。 诏舒、蕲二州铁钱监岁铸并以二十万贯为额。 淳熙十三年金大定二十六年 春,正月,庚辰朔,帝诣德寿宫行庆寿礼。大赦,推恩。 戊戌,诏:“淮东、淮西、湖广总所并江、池州、襄阳、江陵府大军库见在金银钱会,并限半月具申尚书省。” 甲辰,金主如长春宫春水。 二月,庚戌,诏:“潼川运判岳霖职事修举,除直徽猷阁,再任。” 知静江府詹仪之为通判沈作器乞宫观,帝曰:“此门亦不可开。监司按通判则可,知州于通判按举皆不可。若通判只是随州,焉用通判!其改差别处通判。” 乙卯,步军都虞候梁师雄,奏射铁帘合格官兵人数,帝曰:“闻射铁帘诸军,鼓跃奋励,可作士气。”周必大对曰:“兵久不用则气惰。今陛下以此激劝,将见人人皆胜兵矣。” 癸酉,帝谓侍臣曰:“朕观唐世大将,得人颇多,盖缘内讨方镇,外有吐蕃、回纥,无时不用兵,所以人皆习熟。国朝仁厚,不动兵革馀三五十年,故名将少。”王淮曰:“人材遇事乃见。但中外多事,用兵不已,亦非美事也。” 金主还都。乙亥,诏曰:“每季求仕人,问以疑难,令剖决之。其才识可取者,仍察访政迹,如其言行相符,即加升用。” 丙子,帝曰:“自古人主读书,少有知道,知之亦罕能行之。且如‘与人不求备’、‘检身若不及’二语,人君岂不知之!然所行不至。陆贽论谏谆复不已者,正欲德宗知而行之,如魏征于太宗,则言语不甚谆复。且德宗之时何时也?而与陆贽论事,皆是使中人传旨。且事有是非,当面反覆诘难,犹恐未尽,投机之会,间不容发,岂可中人传旨!朕每事以太宗为法,以德宗为戒。” 三月,丙戌,淮东、淮西总所具到军库见钱、会子及务场钱数。诏:“就本府认数桩管,非朝旨,不得擅行支使。” 己丑,金尚书省拟奏除授,金主曰:“卿等在省,未尝荐士,止限资级,安能得人!古有布衣入相者,闻宋亦多用山东、河南流寓疏远之人,皆不拘于贵近也。以本朝境土之大,岂无其人!朕难遍知,卿又不举,自古岂有终身为相者!外官三品以上,必有可用之人,但无故得进耳。”左丞张汝弼曰:“下位虽有才能,必试之乃见。”参政程辉曰:“外官虽有声,一旦入朝,却不称任,亦在沙汰而已。” 辛卯,以福建运判王师愈职事修举,除直秘阁,再任。 夏,四月,庚戌,帝读陆贽奏议《论度支折税事状》,萧燧言:“自古聚敛之臣,务为欺诞以衒己能,未有不先分更制度者。”帝曰:“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耳。”读贽所论裴延龄书,燧言:“人君未尝不欲去小人,然尝为小人所胜,如萧望之为恭、显所胜,张九龄为李林甫所胜,裴度为皇甫镈所胜。”帝曰:“皇甫镈亦延龄之徒也。”诏:“没官田产,合拘收租入常平,违者科罪。” 壬子,金主谓侍臣曰:“朕常御膳务从简省,若欲丰腆,虽日用五十羊亦不难,然皆民之脂膏,不忍为也。辽主闻民间乏食,谓何不食干腊,盖幼失师保之训,及即位,遂不知民间疲苦。想前代之君,享富贵而不知稼穑艰难者甚多,其失天下,皆由此也。”又曰:“隋炀帝时,杨素专权行事,乃不慎委任之过。与正人同处,所知必正道,所闻必正言,不可不慎也。今原王府属,当选纯谨秉性正直者充之,勿用有权术之人。”戊午,金左丞张汝弼罢。汝弼奏事阿顺,金主谓左右曰:“卿等每事多依违苟避,不肯尽言,高爵厚禄,何以胜任!如乌库哩元忠,刚直敢言,义不顾身,诚可尚也。”于是徙元忠知真定尹。 壬戌,金太尉、左丞相完颜守道致仕,为咸平尹,封华国公。 金主遣人谕之曰:“咸平自斡罕乱后,民业尚未复旧。朕听卿归乡里,所以安辑一境也。” 五月,己卯,萧燧奏读陆贽《奏议》圣语,帝曰:“朕每见贽论德宗事,未尝不寒心,正恐未免有德宗之失,卿等言之。”又曰:“德宗不肯推诚待下,虽更奉天离乱,终不悔悟,此以知其不振也。” 甲申,金以大兴尹原王玛达格为尚书右丞相,赐名璟,以司徒、枢密使图克坦克宁为太尉、尚书左丞相,判大宗正事赵王永中复为枢密使。 参知政事程辉致仕。辉喜杂学,尤好论医。神童常添寿者,方数岁,辉召与语,因书“医非细事”。添寿涂“细”字,改作“相”字,辉大惭。 戊子,卢沟决于上阳村,金主命集议。先是决显通寨,发中都三百里内民夫塞之;至是复决,议者恐枉费工物,遂弗治。 庚寅,金御史大夫曹王永功罢,以豳王永成为御史大夫。 戊戌,金以尚书右丞钮祜禄额特喇为左丞,参知政事张汝霖为右丞。 六月,己未,臣僚言:“临安守臣将本府胥吏除合存留外,罢逐百馀人,更有不曾根括不得姓名人,尽行汰斥,亦几二百馀。临安在辇毂之下,而吏辈额外增置,私自存留,如此其众,况四方郡邑之广,胥徒之冗,何可胜计!请令提举将此县人吏,照绍兴二十六年指挥存留正额外,其馀尽行罢逐。其合存留之人,不系过犯,不经断勒,方许存役。”从之。 己巳,金主谓宰执曰:“朕与卿等皆老矣,荐举人才,当今急务,人之有干能固不易得,然不若德行之士最优也。” 秋,七月,丙申,金以御史中丞马惠迪为参知政事。 是月,诏:“诸路州县并以见钱、会子中半交收。”帝因言:“闻军民不要见钱,却要会子,朕闻之甚喜。但会子不可更增见在之数。” 闰月,己酉,令淮、浙提盐约束逐州主管官:“遇亭户纳盐,在官须管,即时称下,支还本钱,不得纵容官吏掊克。如听用花带等钱及上户兜请折除等事,并严觉察按劾,仍许亭户越诉。” 戊申,以敷文阁学士留正签书枢密院事。 己酉,施师点乞免兼同知枢密院事,许之。 八月,乙亥朔,日月五星聚轸。 丁丑,金主谓宰臣曰:“亲军虽不识字,亦令依例出职,若涉赃贿,必痛绳之。”图克坦克宁曰:“依法则可。”金主曰:“朕于女真人未尝不体恤,然涉赃罪,虽朕子弟亦不能恕。太尉之意,欲姑息女真人耳。” 戊寅,金尚书省奏河决卫州,城坏,命户部侍郎王寂、都水少监王汝嘉徙卫州于胙城县。寂驰传视被灾之处,不为拯救,乃专集众以网鱼、取官物为事,民甚怨之。金主闻而恶之,遣户部刘玮往行部事,从宜规画,黜寂为蔡州防御使。 辛巳,诏:“集英殿修撰、知隆兴府程叔达,久任阃寄,治行有闻,除敷文阁待制,再任。” 壬午,新筑江陵城成。 甲午,金主秋猎。庚子,次蓟州。 九月,甲辰朔,金主如盘山,因遍阅中盘诸寺,庚申,还都。 丙寅,金主谓宰臣曰:“呼喇台叛亡,已遣人讨之,可益以甲士,毁其船栰。”马惠迪曰:“得其人不可用,有其地不可居,恐不足烦圣虑。”金主曰:“朕亦知此类无用,所以毁其船栰,欲不使再窥边境耳。” 庚午,江西安抚等请将上供米折纳价钱,帝曰:“是何言也!食与货自不同,本是纳米,今教纳钱,可乎?” 辛未,知静江府詹仪之,言知宜州王侃尽心边备,蛮猺知畏,请优加旌别,仍令再任,诏王侃特转一官,减三年磨勘,令再任。 是月,诏求遗书。 诏裁有司冗食。 冬,十月,甲午,金诏增河防军数。 金图克坦克宁,以原王未正太孙之位,屡请于金主。时诸子赵王永中最长,而克宁又与永中有连,金主叹曰:“克宁真社稷臣也!” 戊戌,金宁昌节度使崇肃,行军都统忠道,以讨呼喇台不待见敌而还,崇肃枚七十,削官一阶,忠道杖八十,削官三阶。 十一月,辛亥,中书舍人陈居仁札言乞略细务,帝曰:“其言甚当。今之要务,不过择人材,正纪纲,明赏罚。多降指挥,徒见繁碎。” 甲寅,司农寺言已分委西仓籴事,帝谓宰臣曰:“此等便可自札下。凡指挥须教人信畏,若是玩渎,何补于事!当取其大者、要者留意,至于小事,姑从阔略。如除授监司、太守,卿等须反覆留意。”帝又曰:“少降指挥,不唯事简,又且人信,所谓一举而两得之。” 庚申,金立右丞相原王璟为皇太孙。 甲子,王淮等上《仁宗、英宗玉牒》、《神、哲、徽、钦四朝国史列传》、《皇帝会要》。 金主谓宰臣曰:“朕闻宋军自来教习不辍,今我军专务游惰。卿等勿谓天下既安,而无预防之心,一旦有警,兵不可用,顾不败事耶?其令以时训练!” 丙寅,右丞相梁克家罢,为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兼侍读。 庚午,金主谓宰臣曰:“朕方前古明君,固不可及;至于不纳近臣谗言,不受戚里私谒,亦无愧矣。朕尝自思,岂能无过!朕之过,颇喜兴土木之工,自令不复作矣。” 辛未,敕令所进审定裁减吏额。帝曰:“革弊以渐,且依旧存留,只是将来不作额,最为良法,亦不至咈于人情。” 十二月,辛巳,臣僚言汀州科盐之害,诏漕臣赵彦操、王师愈同提举应孟明措置闻奏。彦操等寻奏:“汀州六邑,长汀、清流、宁化则食福盐,上杭、连城、武平则食漳盐,亦各从其俗耳。夫食盐者既异,则钞法难于通行。今欲将旧欠盐钱尽与蠲放及减盐价,其所蠲旧欠与所减盐价,本司却多方措置那充,应补其数。如此,则州县之力即日可纾,立价即平,买盐者众,私贩遂息,官卖益行,价虽裁减,用无所亏。是汀州与六邑岁减于民者三万九千缗有奇,减于官进一万缗有奇,所补州用与所放旧欠又在此外。加以利源不壅,财力自丰,救弊之本,无以尚此。”并从之。 甲申,金左谏议大夫黄久约言递送荔枝非是,金主曰:“朕不知也,今令罢之。”丙戌,谓宰臣曰:“有司奉上,惟沽办事之名,不问利害如何。朕尝欲得新荔枝,兵部遂于道路特设铺递,比因谏官黄久约言,朕方知之。夫为人无识,一旦临事,便至颠沛。宫中事无大小,朕尝观览者,以不得人故也;如便得人,宁复它虑!” 甲午,少师致仕陈俊卿薨,命诸子勿祈恩泽,勿请谥碑。帝闻,嗟悼,谥正献。 丙申,金主谓宰臣曰:“此闻河水泛滥,民罹其害者,赀产皆空。今复遣官于彼推排,何耶?”右丞张汝霖曰:“今推排皆非被灾之处。”金主曰:“虽然,必其邻道也。即邻水而居,岂无惊扰迁避者!计其资产,岂有馀哉,尚何推排为!” 戊戌,大理寺奏狱空。 是月,利州路饥,赈之。 ◎宋纪一百五十一 ∷起强圉协洽正月,尽屠维作噩十二月,凡三年。 ○孝宗绍统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圣成孝皇帝 淳熙十四年金大定二十七年 春,正月,丙午,真州运司乞展限收换铜钱,帝曰:“久相玩习,不成号令矣。”王淮等请令漕司措置,帝曰:“频降指挥,人亦不信。今且教措置,以观其后。”帝又曰:“贤者不待赏罚而自勤勉;至于中人,无赏罚不得。天下大抵皆中人耳。” 已酉,金以襄城令东平赵沨为应奉翰林文字。 沨入谢,金主谓宰臣曰:“此党怀英所荐耶?”对曰:“谏议黄久约亦尝荐之。”金主曰:“学士院比旧殊无人材,何也?”右丞张汝霖曰:“人材须作养;若令久任练习,自可得人。” 庚戌,金主如长春宫、春水。 二月,乙亥,金主还都。 乙卯,金改闵宗庙号曰熙宗。 庚辰,知福州贾选言:“福州濒海诸寨,皆系海道要害,今巡检乃有以荫官及杂流出身,或素不知兵,或年已垂老,缓急不可倚仗。请今后应沿海巡检,须武举或军功出身,年未五十,谙晓兵机行陈之人,方许注差。勘会先曾经海道捕贼立功诸会船水人,次注武举出身人;如无,即依见行法差注,止不注流外出身之人。”从之。 癸未,金以曲阳县置钱监,赐名利通。 丁亥,以枢密使周必大为右丞相。 时封事多言大臣异同,必大曰:“各尽所见,归于一是,岂可尚同!陛下复祖宗旧制,命三省覆奏则后行,正欲相维,非止奉行文字也。” 金御史台言:“自来尚河京府州县官,有坐视管内河防缺坏,略不介意者。请令沿河京府州县长贰官,皆于名衔加管句河防事。如规措有方,能御大患,或守护不谨,以致疏虞,随时闻奏,议赏罚。”金主从之。仍命每岁将泛之时,令工部官一员沿河检视,沿河府州之长贰皆提举河防事,县令、佐皆管句河防事。 戊子,以施师点知枢密院事。 丙申,金命;“罪人在禁,许亲属入视。” 三月,辛亥,金皇太孙受册,赦。 乙卯,金尚书省言:“孟家山金口闸,下视都城百四十馀尺,恐暴水为害,请闭之。”诏可。 庚申,陈居仁言:“祖宗加意斯民,见于役法,尤为详备。其后臣僚州郡申明冲改,浸失法意。请下敕令所,取祖宗免役旧法,并于户部取括绍兴十八年以后续指挥,本所官精加考核,其有与旧法抵牾,即行删去,修为一书,名曰《役法撮要》,候成,镂板颁天下。”从之。 夏,四月,壬午,赵伯韺请添差军中属官差遣,帝曰:“军中岂可添差,虚请给占!当时不合开端,遂使源源陈乞不已。除见任添差人许满今任,日后更不差人。” 丙戌,金以刑部尚书崇浩为参知政事。 戊子,赐礼部进士王容等四百三十五人及第、出身。翰林学士洪迈言:“《贡举令》赋限三百六十字,论限三百字。今经义、论策一道有至三千字,赋一篇几六百言。寸晷之下,唯务贪多,累牍连篇,何由精妙!宜俾各遵体格,以返浑淳。” 丙申,金主如金莲川。 辛丑,金中都地震。 五月,庚午,金主以所进御膳味不调适,使人问之。尚食局直长言:“臣闻老母病剧,私心愦乱,以此有失尝视。”金主嘉其孝,即令还家侍疾。 六月,戊寅,以久旱,颁画龙祈雨法。 金免中都、河北等路被河决水灾军民租税。 甲申,驾诣太子宫祈雨,次诣明庆寺。 丁亥,观文殿大学士、特进梁克家卒,谥文靖。 庚寅,临安火。 癸巳,王淮等以旱求罢。不许。 诏修炎帝陵,陵在衡州茶陵县,从衡州之请也。 己亥,省释两浙路罪囚。 秋,七月,丙午,太白经天。 诏曰:“政事不修,旱为虐,可令侍从、台谏、两省、卿监、郎官、馆职疏陈阙失及当今急务,毋有所隐。”己酉,诏监司条上州县弊事、民间疾苦。辛亥,避殿,减膳,彻乐。 壬子,金主秋猎。 癸丑,命检正都司看议群臣封事,有可行者以闻。 诏权减秀州经总制籴本钱半年。 何澹言省吏改易都司签拟文字,帝谓帝臣曰:“卿等可自以意问之,前后改易者何事?亦欲官吏各有所警。” 丙辰,命临安府捕蝗,募民输米赈济,除绍兴新产下户今年和市布帛二万八千匹。 辛酉,以江西、湖南饥,给度牒,籴米备赈。 戊辰,雨。命给、舍看详监司具到州县弊事。 八月,辛未,赐度牒百道,米四万馀石,备赈绍兴府饥。 王淮言:“石万等所造历,与《淳熙戊申历》差两朔。又,《淳熙历》十一月下弦在二十四日,恐历法有差。”帝曰:“朔岂可差!朔差,则所失多矣。可令礼部、太常寺、秘书省参定以闻。” 癸未,以留正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 丙戌,金主次双山;九月,己亥朔,还都。 己酉,金主谓宰臣曰:“朕今岁春水所过州县,其小官多干事,盖朕尝有赏擢,故皆勉力。以此见专任责罚,不如用赏之有激劝也。” 乙丑,罢增收水渠民田租。 冬,十月,辛未,以太上皇不豫,帝罢朝,视疾,赦。 乙亥,太上皇崩于德寿殿,遗诰太上皇后改称皇太后。帝号痛躃踊,谓王淮等曰:“晋孝武、魏孝文实行三年丧服,何妨听政!司马光《通鉴》所载甚详。”淮对曰:“晋武虽有此意,后来在宫中止用深衣练冠。”帝曰:“当时群臣不能顺其美,光所以议之。自我作古,何害!” 丙子,以韦璞等为金告哀使。 庚辰,金祫享于太庙。 辛巳,诏曰:“大行太上皇帝奄弃至养,朕当衰服三年,群臣自遵易月之令。有司讨论仪制以闻。” 尤袤据典礼,定大行太上皇庙号高宗,翰林学士洪迈独请号世祖。袤率礼官颜师鲁等奏曰:“宗庙之制,祖有功,宗有德。艺祖规创大业,为宋太祖;太宗混一区夏,为宋太宗。自真宗至钦宗,圣圣相传,庙制一定,万世不易。在礼,子为父屈,示有尊也。太上亲为徽宗子,子为祖,父为宗,失昭穆之序。议者不过以汉光武为比。光武以长沙王后,布衣崛起,不与哀、平相继,其称无嫌。太上中兴,虽同光武,然实继徽宗正统;以子继父,非光武比。将来祔庙在徽宗下而称祖,恐在天之灵有所不安。”诏群臣集议,袤上议如初,迈论遂屈,诏从其议。 乙酉,群臣五上表,请帝还内听政。丙戌,诏:“俟过小祥,勉从所请。” 戊子,帝衰捴,御素辇还内。以颜师鲁充金国遗留国信使。 庚寅,金主谓宰臣曰:“朕观唐史,惟魏征善谏,所言皆国家大事,且得谏臣之体。近时台谏,唯指摘一二细碎事,姑以塞责,未尝有及国家大利害者。岂知而不言欤,无乃不知也?” 十一月,己亥,太上皇大祥,帝始以白布巾袍视事于延和殿,朔望诣德寿宫,则衰捴而杖。因诏皇太子惇参决庶务,侍读杨万里上书太子曰:“民无二王,国无二君,今陛下在上,又置参决,是国有二君也。自古未有国贰而不危者。盖国有贰,则天下向背之心生;向背之心生,则彼此之党立;彼此之党立,则谗间之言启;谗间之言启,则父子之隙开。开者不可复合,隙者不可复全。昔赵武灵王命其子何听朝而从旁观之,魏太武命其晃监国而自将于外,间隙一开,四父子皆及于祸。唐太宗使太子承乾监国,旋以罪废。国朝天禧亦尝行之,若非寇准、王曾,几生大变。盖君父在上而太子监国,此古人不幸之事,非令典也。一履危机,悔将何及!”太子览之悚然。庚子,三辞参决,不许。 辛丑,帝诣德寿宫禫祭,百官释服。甲辰,群臣三上表,请御殿听政。诏:“俟过祔庙。” 甲寅,金诏:“河水泛滥,农夫被灾者与免差税一年。卫、怀、孟、郑四州塞河劳役,并免今年差税。” 十二月,庚午,大理寺奏狱空。 乙酉,制司言:“夔路大宁监四分盐,递年科在恭、涪等八州,委实扰民,请据运司措置,止就夔州以时变卖,诚为利便。”从之。 戊子,金禁女真人不得改称汉姓、学南人衣装,犯者抵罪。 金主在位久,熟悉天下事,思得贤才与图致治,而大臣皆依违苟且,无所建达。一日,谓宰臣曰:“古来宰相率不过三五年而退,罕有三二十年者。卿等将不举人,甚非朕意。”它日,又谓宰臣:“卿等老矣,殊无可以自代者乎?必待朕知而后进乎?”平章政事襄、右丞张汝霖对曰:“臣等苟有所知,岂敢不言,但无人耳!”金主曰:“《春秋》诸国分裂,土地褊小,皆称有贤,卿等不举而已!今朕自勉,庶几致治。至它日子孙,谁与共治者乎!” 淳熙十五年金大定二十八年 春,正月,戊戌,开议事堂,以内东门司改充。命皇太子隔日与宰执相见议事,如有差擢,在内馆职、在外部刺史以上,乃以闻。 先是林栗言:“谏诤之官,尚有阙员。居其官者,往往分行御史之事,至于箴规阙失,寂无闻焉。乞亲擢端方质直、言行相副、堪充补阙拾遗者,召见而命之,以遗补为名,不任纠劾之职。”帝曰:“朕每欲增置谏员,但以言官多任意论人。向者初除台谏,人已预知必论其人,既而果然。若谏官止于规朕过举,朝廷阙政,诚合古人设官之意。卿等更考求前代兴置本末以闻。”王淮等以《唐六典》所载与旧制进呈,帝曰:“朕乐闻阙失,若谏官专规正人主,不事抨弹,虽增十员亦可。”辛丑,诏复置左右补阙、拾遗。 癸卯,金遣宣徽使富察克忠为宋员祭使。 甲辰,金主如春水。 乙巳,帝谕宰臣曰:“皇太子参决未久,已自谙知外方物情。自今每遇殿朝,令皇太子侍立。” 于是太常少卿兼左谕德尤袤言于太子曰:“大权所在,天下所争趋,甚可惧也。愿殿下事无大小,一取上旨而后行;情无厚薄,一付众议而后定。”又曰:“利害之端,常伏于思虑之所不到;疑间之萌,常阙于堤防之所不及。储副之位,止于侍膳问安,不交外事。抚军监国,自汉至今,多出权宜,事权不一,动有触碍。请俟祔庙之后,便行恳辞,以昭殿下之令德。”寻以胡晋臣兼谕德,郑侨兼侍读,罗点兼侍讲。 户部申会庆节诸州军合有进奏,帝谕太子曰:“朕与免二年,如何?”王淮言此系属户部岁计,帝曰:“可用封桩库钱拨还户部,自十七年为始,依格进奉。如诸路循例科敛充它用,御史台觉察弹奏”。 辛亥,方有开请措置屯田,帝谕施师点等曰:“二十馀年不用兵,一旦使之屯田,其乐从乎?”师点对曰:“军兵久佚,初令服田,必以为劳。才过一二年,得其利,则乐矣。”帝曰:“事须乐从,卿等更可询访。”师点曰:“屯田本意,非止积谷,盖欲诸军布在边陲,缓急有以为用。”帝曰:“此乃寓兵于农之意。” 庚申,知枢密院事施师点罢。 师点每谓诸子曰:“吾生平任官,皆任其升沈,未尝附丽求进,独人主知之,遂至显用。夫人穷达有命,不在巧图,惟忠孝乃吾事也。” 甲子,以黄洽知枢密院事,吏部尚书萧燧参知政事。 二月,乙亥,金主还都。 丁丑,礼部郎郑侨言:“淮东盐场开垦,自淳熙四年以来,按其所耕之地,履亩而税之,十取其五,名曰‘子斗’,价钱悉归公库,岁约可得二万缗。缘此亭户肆意开耕,遂致柴薪减少,妨废盐业。臣昨任提举日,尝罢收子斗钱,禁约亭民,将已耕地不得布种。今已连年,恐禁戢不谨,此弊复兴,请令监司觉察。”从之。 庚辰,赵汝愚、李大正奏黎州买马,乞照旧法,不拘尺寸,帝问枢密院曰:“所引旧法,是绍兴间旧法,或京师旧法?”黄洽曰:“系祖宗时旧法。”帝曰:“祖宗时有西北马可用,黎马止是羁縻,今则黎民分作战马,不可不及格尺也。” 丁亥,金吊祭使富察克忠行礼于德寿殿,次见帝于东楹之素幄。 癸巳,颜师鲁等自金廷辞归,金主以遗留物中玉器五、玻璃器二十及弓剑之属使持归,曰:“此皆尔国前主珍玩之物,所宜宝藏,以无忘追慕,今受之,义有不忍也。” 遣京镗等使金报谢。 三月,丁酉朔,金主万春节,宴群臣于神龙殿,诸王、公主以次奉觞上寿。金主欢甚,以本国音自度曲,言临御久,春秋高,渺然思国家基绪之重,万世无穷之托,以戒太孙当修身养德,善于持守,及命左丞相图克坦克宁尽忠辅导之意。于是金主自歌之,太孙与克宁和之,极欢而罢。 庚子,王淮等上太上皇谥曰圣神武文宪孝皇帝,庙号高宗。 癸丑,用翰林学士洪迈议,以吕颐浩、赵鼎、韩世忠、张俊配飨高宗庙廷。 时论有以张浚大类汉诸葛亮,亦宜预列。迈谓:“亮斩马谡,已为失计。浚袭其事斩曲端,几于自坏万里长城。至于诈张端旗,尤为拙谋,徒足以召敌人之笑,沮我师之气。”帝是其议。吏部侍郎章森乞用岳飞及浚,秘书少监杨万里乞用浚,皆不报。 辛酉,枢密院言:“绍兴初,吴玠、杨政画蜀、汉之地以守,自散关以西付之玠,梁、洋付之政。蜀中诸边,散关为重。愿与二三大臣讲求蜀中守边旧迹,令制置司同都统司公共相度经久利便。据兴元都统制彭杲申,大散关边面,系凤州地界,隶西路安抚所管,淳熙二年,凤州改隶兴元。窃以大散关系对境冲要,最为重害,兼缘凤州郡事见系文官,即无屯守之兵,各无统领,亦非本司号令所及,缓急之际,议论不合,或有乖违,即误国事。请将本州知州令本司选择奏辟,弹压戍兵。”诏:“彭杲于统制官精选练于边防、民政之人,具名闻奏。” 丙寅,权攒高宗于永思陵,改谥懿节皇后曰宪节。 夏,四月,壬申,帝亲行奉迎虞主之礼。自是七虞、八虞、九虞、卒哭、奉辞皆如之。 癸酉,金增外任小官及繁难局分承应人俸。 杨万里以洪迈驳张浚配飨,斥其欺专,礼官尤袤等请诏群臣再集议。帝谕大臣曰:“吕颐浩等配享,正合公论,更不须议。洪迈固轻率,杨万里亦未免浮薄。”于是二人皆求去,迈守镇江,万里守高安。 丁丑,金以陕西统军使富珠哩鄂尔罕为参知政事。 癸未,金建女真太学。 丙戌,诏曰:“朕昨降指挥,欲衰捴三年,群臣屡请御殿易服,故以布素视事内殿。虽有俟过祔庙勉从所请之诏,然稽诸礼典,心实未安,行之终制,乃为近古。宜体至意,勿复有请。”于是大臣乃不敢言。 是时执政近臣皆主易月之议,谏官谢谔、礼官尤袤知其非而不能争。惟敕令所删定官沈清臣尝上书赞帝之决,且言:“将来祔毕日,乞预将御笔,截然示以终丧之志,杜绝朝臣来章,勿令再有奏请,力全圣孝,以示百官,以型四海。”帝颇纳用。 陈亮上疏曰:“高宗皇帝于金有父兄之仇,生不能以报之,则殁必有望于子孙,何忍以升遐之哀告之仇哉!遗留、报谢三使继发,而金人仅以一使,如临小邦。义士仁人,痛切心骨,岂陛下之圣明智勇而能忍之乎?意者执事之臣,忧畏万端,有以误陛下也?”疏万数千言,大略欲激帝恢复。时帝已将内禅,由是在廷交怒,以亮为狂怪。 五月,丙申朔,宰臣进请司谏之差遣,帝曰:“司谏之差,恐是初官,不当放行。”顾太子曰:“切不可启此侥幸之门。”太子对曰:“侥幸之门,启之则便有攀援源源而来,诚不可启。” 己亥,左丞相王淮罢,以左补阙薛叔似论之也。帝旋谕叔似曰:“卿等官以拾遗、补阙为名,不任纠劾。今所奏乃类弹击,甚非设官命名之意,宜思自警。” 丙午,金制:“诸教授必以宿儒高才者充,给俸与丞、簿等。” 戊申,京镗等至金。故事,南使至汴京则赐宴。至是镗请免宴,郊劳使康元弼等不从。镗谓必不免宴,则请彻乐,遗之书曰:“镗闻邻丧者舂不相,里殡者不巷歌。今镗衔命而来,繄北朝之惠吊,是荷是谢。北朝勤其远而悯其劳,遣郊劳之,使勤式宴之仪,德莫厚焉。外臣受赐,敢不重拜!若曰而民听乐,是于圣经为悖礼,于臣节为悖义,岂惟贻本朝之羞,亦岂昭北朝之懿哉!”相持甚久。镗即馆,相礼者趣就席,镗曰:“若不彻乐,不敢即席。”金人迫之,镗弗为动,乃帅其属出馆,甲士露刃相向,镗叱退。已而金主闻之,叹曰:“南朝直臣也。”特命免乐。自是恒去乐而后宴。 丁巳,诏修《高宗实录》。 戊午,浙西提举石起宗,言海盐芦沥场催煎官蔡氵冀,裒敛亭户,不能举职,乞与岳庙,帝曰:“此须放罢。”仍令吏部契勘蔡氵冀得差遣年月之侍郎,吏部言系贾选,帝曰:“选已罢,姑已之。自后吏部如铨量巡尉等当知警。” 庚申,殿中侍御史冷世光言:“县令亲民之选,昨吏部措置被案放罢之人,满半年方许参部,不许注繁难大县,止注小县。小县之民何罪焉!请令吏部遵守淳熙五年指挥,凡经弹劾之人,且与祠禄;知县曾经放罢,半年后亦且与岳庙;两次作县,两经罢黜者,不得再注亲民差遣。”诏吏部看详措置。 壬戌,始御后殿。 敕令所删定官沈清臣言:“陛下临御以来,非不论相也,始也取之故老重臣,既而取之潜藩旧傅,或取之词臣翰墨,或取之时望名流,或取之刑法能吏,或取之刀笔计臣,或取之雅重诡异,或取之行实自将,或取之跅?也诞慢,或取之谨畏柔懦,或取之狡猾俗吏,或取之句稽小材;间有度量沈静而经画甚浅,心存社稷而材术似疏,表里忠谠而规制良狭。其后以空疏败,以鄙猥败,以欺诞败,以奸险败,以浮夸败,以贪墨败,以诡诈败,以委靡败。若此者,岂可谓相哉?甚至于误国,有大可罪者。海、泗,国家之故地也,私主和议,无故而弃之敌国;骑兵,天子之宿卫也,不能进取,无故而移之金陵;汲引狂诞浮薄之流以扼塞正涂,擅开佞幸权嬖之门以自固高位。而今也犹习前辙,浸成欺弊,国有变故,略无建明,事有缓急,曾不知任,然则焉用彼相哉!” 礼部言:“国学进士石万并杨忠辅指淳熙十五年太史局所造历日差忒。今据石万等造成历,与见行历法不同,请以其年六月二日、十月晦日月不应见而见为验。”诏尤袤、宋之端监视测验。 先是诏省减百司冗食,至是共裁减七百馀人,从吴澳之奏也。 六月,戊辰,给事中郑侨疏言:“陛下创法立制,犁然当于人心,可万世遵行而无弊者,文臣出民铨试,武臣出官呈试是也。历岁以来,有司谨守奉行,偶缘淳熙十一年有进义副尉何大亨者,以荫补出官,自陈元系效用人,乞免呈试参部,遂蒙特旨与免。此弊一开,递相攀援,遂使一时特旨,直作永例。在法,免呈试者,淮江海战船立功补官之人及诸军拣汰离军之人,则法许免呈试;即未尝有初投效用,后因荫补出官,与免试参部之法也。若曰彼尝从军,何必呈试!听其展转相承,用例废法,则它日侥幸之徒,必有窜名冒籍于军伍之中以为免试张本者。望申严此法,将特免试指挥更不施行,仍诏有司恪守成法。” 帝以问枢密院,周必大对曰:“旧法呈试中方得出官,淳熙十年放行曾经从军免试一两人,遂以为例。”帝曰:“郑侨言:‘既曾从军,自合习熟武艺,何惮呈试!如不能呈试,前此从军所习何事!’此说甚当,可依旧法行之。” 壬辰,报谢使京镗自金还。 先是帝谓宰臣曰:“京镗坚执不肯听乐,此事可嘉。士大夫居常孰不以节义自许,有能临危不变如镗者乎?”及入见,帝慰劳之。故事,使还,当增秩。帝曰:“京镗专对,可转两官。”周必大曰:“增秩,常典尔。镗奇节,惟陛下念之。”帝曰:“镗,今之毛遂也。”乃命镗权工部侍郎。 周必大荐朱熹为江西提刑。熹入奏事,或要于路曰:“正心诚意之论,上所厌闻,慎勿复言。”熹曰:“吾生平所学,惟此四字。熹可隐默以欺吾君乎!”及入对,帝曰:“久不见卿,卿亦老矣。浙东之事,朕自知之。今当处卿以清要,不复以州县烦卿。”奖谕久之。乃出。 熹奏言:“近年以来,刑法不当,轻重失宜,甚至系于人伦风化之重者,有司议刑,亦从流宥之法,则天理民彝,几何不至于泯灭也! “提刑司管催经总制钱,起于宣和末年,仓卒用兵,权宜措画。自后立为比较之说,甚至灾伤检于倚阁,钱米已无所入,而经总制钱独不豁除。州县之煎熬,何日而少纾!斯民之愁叹,何时而少息哉! “陛下即位二十有七年,而因循荏苒,无尺寸之效,可以仰酬圣志。尝反覆思之,无乃燕闲渊蠖之中,虚明应物之地,天理有未纯,人欲有未尽。天理未纯,是以为善未能充其量;人欲未尽,是以除恶不能去其根;一念之顷,公私邪正,朋分角立,交战于其中。故体貌大臣非不厚,而便嬖侧媚得以被腹心之寄;寤寐英豪非不切,而柔邪庸缪得以窃廊庙之权;非不乐闻公议正论,而有时不容;非不欲塈谗说殄行,而未免误听;非不欲报复陵庙雠耻,而不免畏怯苟安;非不欲爱养生灵财力,而未免叹息愁怨。凡若此类,不一而足。愿陛下自今以往,一念之顷,则必谨而察之,此为天理邪,为人欲邪?果天理也,则敬以充之,而不使其少有壅遏;果人欲也,则敬以克之,而不使其少有凝滞。推而至于言语动作之间,用人处事之际,无不以是裁之,则圣心洞然,中外融彻,无一毫之私欲得以介乎其间,而天下之事,将惟陛下之所欲为,无不如志矣。” 翌日,除兵部郎官,熹方以足疾乞祠,兵部侍郎林栗,前数与熹论《易》、《西铭》不合,遂论“熹本无学术,徒窃张载、程颐之绪馀,为浮诞宗主,谓之道学,私自推尊,所至辄携门生数十人,习为春秋、战国之态;绳以治世之法,则乱人之首也。今采其虚名,俾之入奏;而熹闻命之初,迁延道途,得旨除官,辄怀不满,傲睨累日,不肯供职。是岂张载、程颐之学教之然也!熹既除兵部郎官,在臣合有统摄,若不举劾,厥罪维均。望将熹停罢,以为事君无礼者之戒。” 帝谓栗言过当,旋命熹依旧江西提刑。周必大言:“熹上殿之日,足疾未愈,勉强登对。”帝曰:“朕亦见其跛曳。”薛叔似亦奏援之。太常博士叶适曰:“考栗劾熹之辞,始末参验,无一实者。至于其中‘谓之道学’一语,则无实最甚。利害所系,不独朱熹,自昔小人残害良善,率有指名,或以为好名,或以为立异,或以为植党。近又创为道学之目,郑丙唱之,陈贾和之,居要路者密相付授,见士大夫有稍务洁修,粗能操守,辄以道学之名归之,以为善为玷阙,以好学为罪愆,贤士惴惴,中材解体。往日王淮表里台谏,阴废正人,盖用此术。栗为侍从,无以达陛下之德意,而更袭用郑丙、陈贾密相付授之说,以道学为大罪,从此谗言横生,良善受祸,何所不有!望陛下奋发刚断,以慰公言。”疏入,不报。 秋,七月,戊戌,上高宗庙乐曰《大勋》,舞曰《大德》。 辛亥,金尚书左丞钮祜禄额特喇罢。 侍御史胡晋臣劾林栗喜同恶异,无事而指学者为党。己未,出栗知泉州。朱熹除宝文阁,请祠,未入。 壬戌,恩平郡王璩薨。帝天性友爱,赐予无算,至是追封信王。 八月,甲子朔,日有食之。 庚辰,金主谓宰臣曰:“近闻乌底改有不顺服之意,若遣使责问,彼或抵捍不逊,则边境生事,有不可已者。朕尝思招徕远人,于国家殊无所益。彼来则听之,不来则勿强其来,此前代羁縻之长策也。” 金参知政事富珠哩鄂尔罕罢。壬午,以山东路统军使完颜博勒和参知政事。 甲申,金主谓宰臣曰:“用人之道,当自其壮年心力精强时用之。若拘以资格,则往往至于耄老,此不思之甚也。鄂尔罕使其早用,必得辅助之力,惜其已衰老矣。凡有可用之材,汝等宜早思之。” 是月,湖北运判孙绍远朝辞,帝曰:“祖宗时广西盐如何?”对曰:“系官卖。”帝曰:“若广西客钞可行,祖宗当已行。”绍远又言:“钞法蠹国害民。”帝曰:“所闻不一,因卿言,得其实矣。” 九月,辛丑,大飨明堂。 先是礼官请明堂画一。帝曰:“配位如何?”周必大言:“礼官昨已申请,高宗几筵未除,用徽宗故事,未应配坐,且当以太祖、太宗并配。它日高宗几筵既除,当别议。大抵前后儒者多因《孝经》严父之说,便谓宗祀专以考配。殊不知周公虽摄政,而主祭则成王,自周公言之,故曰严父耳。晋纪瞻答秀才策曰:‘周制,明堂崇其祖以配上帝,故汉武帝汾上明堂,舍文、景而远取高祖为配。’此其证也。”留正言:“严父莫大于配天,则周公其人也。是严父专指周公而言,若成王则其祖也。”帝曰:“有绍兴间典故在,可以参照无疑。” 庚申,帝谕太子曰:“当今礼文之事,已自详备,不待讲论。惟财赋未尝从容,朕每思之,须是省却江州或池州一军,则财赋稍宽。若议省军,则住招三年,人数便少,却将馀人并归建康,事亦有渐。当今天下财赋,以十分为率,八分以上养兵,不可不知。” 许浦水军统制胡世安言:“许浦一军,本在明州定海,后因移驻许浦。是时港道水深,可以泊船。后来湖沙淤塞,遂移战船泊在顾泾,人船相去近二百里,遇有缓急,如何相就!合依旧移归定海。”帝曰:“定海用舟师甚便,当时自是不合移屯也。” 是月,录中兴节义后,用吏部尚书颜师鲁等之言也。于是引赦书,放行中兴初节义显著之家合得恩数,令吏部开具奏闻。 冬,十月,丙寅,知湖州赵恩言:“湖州实濒太湖,有堤为之限制,且列二十七浦溇,引导湖水汉溉民田,各建斗门以为蓄泄之所,视旱涝为之启闭。去岁之旱,高下之田俱失沾溉,委官访求遗迹,开浚浦溇,不数日间,湖水通澈,远近获利,而于斗门因加整葺。请诏守臣,逐岁差官亲诣湖堤相视,开浚浦溇,补治斗门,庶几永久。”从之。 己巳,广西提刑赵伯遏奏本路钞法五弊。且曰:“曩者建议之臣,以官般官卖科敷百姓,害及一路,于是改行钞法,上以足国,下以裕民,莫不以为便。今六年矣,诸郡煎熬益甚,民旅困于科抑,名曰足国,实未尝足;名曰裕民,实未尝裕。所最可虑者,缘边及近里州军,兵额耗减已极,更不招填,所在城壁颓圯,无力修筑,卒有缓急,何所倚恃!臣尝遍询吏民,向者官般官卖之时,广西诸郡诚有科敷百姓去处,然不过产盐地分,所谓高、化、钦、廉、雷五州是也。海乡盐贱不肯买,故有科抑。如静江、郁林、宜、融、柳、象、昭、贺、梧、藤、邕、容、横、贵、浔、宾近里一十六州,去盐场远,若非官卖,无从得盐。旧时逐州只是置铺出卖,民间乐于就买,不待科抑。自改行钞法以来,近里一十六州,徒损于官,无补于民。民食贵盐,又遭科盐钞之苦;沿海五州,虽名卖钞,其旧卖二分食盐,元不曾禁,计户计口,科扰如故。窃谓今日之法,正当讲究沿海五州利病,杜绝科敷,不当变近里一十六州官般官卖之法。”诏:“应孟明、朱晞颜同林岊相度条具奏闻。” 戊子,臣僚言:“祖宗之时,士尚恬退,张师德两诣宰相之门,遂遭讥议;岂若今日,纷至沓来!台谏之门,猥杂尤甚,终日酬对,亦且厌苦,而无说以拒其来。愿明诏在廷止遏奔竞,其有素事干谒者,宰执从而抑之,台谏从而纠之。至于私第谒见之礼,一切削去;果有职事,非时自许相见。庶几在上者可以爱惜日力,不为宾客之所困;在下者可以恪恭职业,不为人事之所牵。”从之。 乙丑,司农寺言:“丰储仓初为额一百五十万石,不为不多,然积之既久,宁免朽腐!异时缓急,必失指拟。宜相度每岁诸州合解纳行在米数及诸处坐仓收籴数,预行会计,以俟对兑。不尽之数,如常平法,许其于陈新未接之时,择其积之久者尽数出粜,俟秋成日尽数补籴,则是五十万石之额,永无消耗,此亦广蓄储之策也。”从之。 是月,置焕章阁,藏《高宗御集》。 十一月,丙申,帝谓皇太子曰:“恩数不可泛滥。将来皇太后庆八十与朕庆七十相近。若是恩例太泛,添多少官!如皇太后庆寿,只得推恩本殿官属方是。” 戊戌,金改葬熙宗于峨嵋谷,仍号思陵。 金诏:“南京、大名府等处被水逃移不能复业者,官与赈济,仍量地顷亩,给以耕牛。” 壬子,杨伟上书,言广西州郡役使土丁之弊,帝曰:“既屡有约束,何用申严!便可责问其违戾。”因谓太子曰:“后有如此等事,便须直行,不必再三申严,徒为文具。” 十二月,乙亥,金主有疾。庚辰,大赦。乙酉,诏皇太孙璟摄政,居庆和殿东庑。 丙戌,金以太尉、左丞相图克坦克宁为太尉兼尚书令,平章政事襄为右丞相,右丞张汝霖为平章政事。参知政事博勒和罢,以户部尚书刘暐为参知政事。 戊子,金诏图克坦克宁、襄、张汝霖宿于内殿。 先是朱熹以奉祠去,至是再召,熹再辞,遂具封事投匦以进,其略曰: “陛下之急务,则辅翼太子,选任大臣,振举纲维,变化风俗,爱养民力,修明庶政,六者是也。 “至于左右便嬖之私,恩遇过当,往者渊、觌、说、抃之流,热焰熏灼,倾动一时,今已无可言矣。独前日臣所开陈者,虽蒙圣恩委曲开譬,然臣窃以为此辈但当使之守门、传命,供扫除之役,不当假借崇长,使得逞邪媚,作淫巧,立门庭,招权势。臣窃闻之道路,自王抃既逐之后,诸将差除,多出此人之手。陛下竭生灵膏血以奉军旅,而军士顾乃未尝得一温饱,是皆将帅巧为名色,夺取衣粮,肆行货赂于近习,以图进用,出入禁闼;腹心之臣,外交将帅,共为欺蔽,以至于此。而陛下不悟,反宠暱之,使宰相不得议其制置之得失,给谏不得论其除授之是非,则陛下之所以正其左右者,未能及古之圣王明矣。 “至于辅翼太子,则自王十朋、陈良翰之后,宫僚之选,号为得人,而能称其职者,盖已鲜矣。而又时使邪佞、儇薄、阘冗、庸妄之辈,或得参错于其间。所谓讲读,亦姑以应文备数,而未闻其有箴规之效。至于从容朝夕,陪侍游宴者,又不过使臣、宦者数辈而已。夫立太子而不置师傅、宾客,则无以发其隆师、亲友、遵德、乐义之心。宜讨论前典,置师傅、宾客之官,去春坊使臣,而使詹事、庶子各复其职。 “至于选任大臣,以陛下之聪明,岂不知天下之事,必得刚明公正之人而后可任哉?其所以常不得如此之人而反容鄙夫窃位者,直以一念之间未能彻其私邪之蔽,而燕私之好,便嬖之流,不能尽由于法度。是以除书未出,而物色先定,名姓未显,而中外已知其决非天下第一流矣。 “至于振肃纪纲,变化风俗,则今日宫省之间,禁密之地,而天下不公之道,不正之人,顾乃得以窟穴盘据于其间,而陛下目见耳闻,无非不公不正之事。及其作奸犯法,陛下又不能深割私爱,付诸外廷之议,论以有司之法,是以纪纲不能无所挠败。纪纲不振于上,是以风俗颓弊于下,盖其为患之日久矣。而浙中为尤甚,大率习为软美之态,依阿之言,以不分是非,不辨曲直为得计,惟利之求,无复廉耻。一有刚毅正直守道循理之士出乎其间,则群议众排,指为道学,而加以矫激之罪。十数年来,以此二字禁锢天下之贤人君子,复如崇、观之间所谓元祐学术者,排摈诋辱,必使无所容其身而后已。呜呼!此岂治世之事,而尚复忍言之哉! “至于爱养民力,修明军政,则自虞允文之为相也,尽取版曹岁入窠名之必指拟者,号为岁终羡馀之数而输之内帑,顾以其有名无实,积累挂欠,空载簿籍,不可催理者,拨还版曹以为内帑之积,将以备它日用兵进取不时之须。宰相不得以式贡均节其出入,版曹不得以簿书句考其存亡,徒使版曹阙乏日甚,督趣日峻,造为比较监司、郡守殿最之法以诱胁之。于是中外承风,竞为苛急,此民力之所以重困也。 “诸将求进也,必先掊克士卒以殖私财,然后以此自结于陛下之私人,而祈以姓名达于陛下之前。陛下但见其等级推先,案牍具备,则诚以为公荐,而岂知其论价输钱,已若晚唐之债帅矣。夫将者,三军之司命,而其选置之方,乖剌如此。则彼智勇才力之人,孰肯抑心下首于宦官,宫妾之门,而陛下之所得以为将帅者,皆庸夫、走卒,而犹望其修明军政,激劝士卒,以强国势,岂不误哉! “凡此六事,皆不可缓,而本在于陛下之一心。一心正,则六事无不正,一有人心私欲以介乎其间,则虽欲惫精劳力以求正夫六事者,亦将徒为文具,而天下之事愈至于不可为矣。” 疏入,夜漏下七刻,帝已就寝,亟起,秉烛读之。明日,除主管太乙宫兼崇政殿说书。时帝已倦勤,盖将以为燕翼之谋也。会执政有指道学为邪气者,乃辞新命,除秘阁修撰,仍奉祠。 淳熙十六年金大定二十九年 春,正月,癸巳,金主殂于福安殿,年六十七。 金主在位二十八载,南北讲好,与民休息,躬节俭,崇孝弟,信赏罚,重农桑,群臣奉职,上下相守,家给人足,仓廪有馀,刑部断罪,多不逾二十人,国中号称“小尧舜”。 皇太孙璟,承遗诏即皇帝位。 丙申,知枢密院事黄洽罢,知隆兴府。 己亥,以周必大、留正为左、右丞相,王蔺参知政事,葛邲同知枢密院,参知政事萧燧兼权知枢密院。未几,燧奉祠。 先是命广西经略应孟明等究实盐法利害,至是孟明奏盐钞抑勒民户,流毒一方,欲得复旧以解愁怨。帝曰:“初议行此事,先差胡廷直去,商度非不详密,只是符同詹仪之之说。今为所误,盐法可依旧。”运判朱晞颜奏:“广西盐名曰‘客钞’,元无客也。自乾道间变法,富商失业,无复客商矣。今钞以客为名,乃强税户之家,使之承认,至于破家而止。”壬寅,诏:“詹仪之罔上害民,责授安远军节度行军司马,袁州安置。” 丙午,皇太后迁慈福宫。春坊姜特立见周必大,问曰:“宫中人人知上元后举行典礼,今悄然,何也?”必大谢曰:“此非外廷所敢与闻。”特立不悦而退。 辛亥,帝谕周必大等曰:“朕年来稍觉倦勤,欲旬日间禅位于皇太子,退就休养,以毕高宗三年之制。有合施行事,卿等可理会进呈。”因令必大、留正进呈诏草。 丁巳,金参知政事崇浩罢。 戊午,金名皇太后宫曰仁寿,寻改隆兴。 蠲绍兴府和买绢四万匹之半。 己未,更德寿宫为重华宫。 二月,辛酉朔,日有食之。 蔡戢除尚书左司员外郎。帝勤庶政,逊位前一日,犹自除吏也。 壬戌,帝吉服,御紫宸殿,宣诏曰:“爰自宅忧以来,勉亲听断,不得日奉先帝之几筵,躬行圣母之定省。皇太子仁孝聪哲,久司匕鬯,军国之务,历试参决,宜付大宝,抚绥万邦,俾予一人获遂事亲之心,永膺天下之养。皇太子可即皇帝位,朕称太上皇,移居重华宫。”宣诏讫,百官赴殿庭立班,皇太子即皇帝位,侧立不坐,如绍兴三十二年之礼,百官称贺毕,三省、枢密院奏事,退,放仗。 帝反丧服,御后殿,新皇帝侍立,寻登辇,同诣重华宫。新皇帝还内,上尊号曰至尊寿皇圣帝,皇后曰寿成皇后。 癸亥,金主始听政,追尊其考宣孝太子为皇帝,庙号显宗,尊母妃图克坦氏为皇太后。 甲子,帝朝重华宫,大赦。 乙丑,金敕:“登闻鼓院,所以达冤枉,旧尝锁户,其令开之。” 丙寅,以閤门舍人谯熙载、姜特立并知閤门事,帝东宫旧臣也。 辛未,尊皇太后曰寿圣皇太后。 壬申,诏内外臣僚陈时政阙失,四方献歌颂者勿受。 遣罗点等使金告即位。 乙亥,遣诸葛瑞等使金吊祭。 乙卯,诏:“官吏赃罪显著者,重罚无贷。” 辛巳,以生日为重明节。 乙酉,金诏:“有司稽考典故,许引用宋事。” 己丑,诏编《寿皇圣政》。 庚寅,诏中书舍人罗点具可为台谏者,点以叶适、吴鉴、孙逢吉、张体仁、冯震武、郑湜、刘崇之、沈清臣八人上之。时帝意欲罢周必大,而点所荐,皆意向与必大类者,由是不果用。 诏职事官日轮对。秘书郎兼权吏部郎官郑湜首言:“三代以还,本朝家法最正,一曰事亲,二曰齐家,三曰教子,此家法之大经也。自昔帝王,虽有天下之富,而不及以天下养其亲。惟高宗享天下之养,寿皇躬天子之孝,二十有七年,人无间言。陛下率而行之,当如寿皇,然后无愧也。本朝历世以来,未尝有不贤之后,盖祖宗家法最严,子孙持守最谨。后家待遇有节,故无恩宠盈溢之过;妃嫔进御有序,故无忌嫉专恣之行;宫禁不与外事,故无斜封请谒之私。此三者,汉、唐所不及也。皇子岐嶷之性,过人远甚。然讲读之官,进见有时,志意不通,休沐之日,或至多于讲读,曾不若左右前后之人与王亲狎,朝夕无间,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之物也。愿陛下尽事亲之道以全帝王之大孝,严家法之义以正内治之纪纲,明教子之方以寿万世之基本。”又曰:“窃闻道路之言,颇谓宫中燕饮频仍,费用倍加,便嬖使令,往往亲昵,中外章奏,付出稽缓。愿陛下奋发乾刚,一洗旧习,省燕饮,节用度,亲正人,勤省览。” 是月,寿皇诏立帝元妃李氏为皇后。 后性妒悍,寿皇屡训敕,令以皇太后为法。不然,行当废汝。后疑其说出于太后,憾之。 三月,丙申,遣沈揆等使金贺即位。 己亥,进封平阳郡王扩为嘉王,李后所生也。 己酉,金以生日为天寿节。 甲寅,以史浩为太师。 戊子,金遣张万公等来致遗留物。 己未,废拾遗、补阙官,改薛叔似为将作监,许及之为军器监。御史中丞谢谔论其不可废,不听。自是近臣罕进言者。 夏,四月,丙寅,有事于太庙。 癸酉,改封皇侄嘉国公抦为许国公。 乙酉,金葬光天兴运文德武功圣明仁孝皇帝于兴陵,庙号世宗。 戊寅,以兵部侍郎何澹为右谏议大夫。 丙戌,有事于景灵宫。 五月,甲午,以王蔺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 丙申,左丞相周必大罢。 初,何澹与必大厚,为司业,久不迁,留正奏迁为祭酒,澹由是憾必大而德正,及为谏议大夫,首上疏攻之。必大再疏求去,以观文殿大学士判潭州,寻以旧官为醴泉观使。 常德府、辰、沅、靖州大水,入其郛。 初开讲筵,侍讲尤袤言天下万事失于初,则后不可救,《书》曰:“慎厥终,惟其始”,又举唐太宗不私秦府旧人为戒。知閤门事姜特立,疑其为己而发,使言者目为周必大之党,逐之。 丙午,金以祔庙礼成,大赦。 戊申,以和议郡夫人黄氏为贵妃。 知閤门事姜特立罢。 特立与谯熙载并用事,恃恩无所忌惮,时谓曾、龙再出。留正列其招权预政之罪,请斥逐之,帝意未决。会参知政事阙,特立谒正曰:“上以丞相在位久,欲迁左揆;叶、张二尚书,当择一人执政,未知孰先?”正奏之,帝大怒,遂夺职,与外祠。寿皇闻之曰:“留正真宰相也!”帝念特立,复除浙东马步军副总管,赐钱二千缗为行装。 戊午,金河决曹州。 闰月,庚申朔,诏内侍陈源许任便居住。 金主封兄珣为丰王,琮为郓王,环为瀛王。从彝为沂王,弟从宪为寿王,玠为温王。 壬戌,以赵雄判江陵府,封卫国公。雄疾甚,旋改判资州。 癸酉,诏:“季秋有事于明堂,以高宗配。” 丙子,金进封赵王永中为汉王,曹王永功为翼王,豳王永成为吴王,虞王永升为随王,徐王永蹈为卫王,腾王永济为潞王,薛王永德为沈王。 己卯,阶州大水,入其郛。 壬午,大理寺奏狱空。 六月,己丑朔,金有司言:“律科举人止知读律,不知教化之源;必使通知《论语》、《孟子》,涵养气度。请遇府会试,委经义试官出题别试,与本科通定去留。”从之。 庚寅,镇江大水,入其郛。 辛卯,金修起居注完颜乌珠、知登闻检院孙铎,上书谏围猎,金主纳其言。 金拾遗马升上《俭德箴》。 乙未,金初置提刑司,分按九路,并兼劝农采访事,屯田、镇防诸军皆属焉。 秋,七月,辛卯,金减民地税十之一,河东、南、北路十之二,下田十之三。 丁卯,金以太尉尚书令东平郡王图克坦克宁为太傅、金源郡王。金主旋谕尚书省曰:“太傅年高,每趋朝而又入省,恐不易。自今旬休外,四日一居休,庶得调摄,常事它相理问,惟大事白之可也。” 庚辰,诏恤刑。 辛巳,金诏京府、节镇、防御州设学养士。 八月,壬辰,金左司谏郭安民上疏论三事,曰崇节俭,去嗜欲,广学问。 甲午,升恭州为重庆府。 丙申,减两浙月桩等钱岁二十五万五千缗。 丁酉,金主如大房山;戊戌,谒诸陵;己亥,还都。 观文殿大学士王淮卒。淮居台谏,论劾皆当;为相,能尽心事上,惟以唐仲友故,擢陈贾为御史,郑丙为吏部尚书,协力攻朱熹,启后来伪学之禁,大丧生平。 甲辰,金参知政事刘玮,出知济南府。 九月,癸亥,减绍兴和买绢岁额四万七千馀匹。 乙丑,戒执政、侍从、台谏,毋移书荐举、请托。 丁卯,金禁强族大姓不得与所属官吏交往。 丙子,金主猎于近郊。戊寅,监察御史焦旭劾太傅克宁、右丞相襄不应请车驾田猎。金主曰:“此小事,不须治之。” 乙酉,金主如大房山;冬,十月,丁亥朔,谒诸陵;己丑,还都。 辛卯,金主谓宰臣曰:“翰林阙人。”平章政事张汝霖曰:“凤翔治中郝俣可也。”汝霖谏田猎,金主曰:“如卿能每事如此,朕复何忧!然时异世殊,得中为当。” 丙申,金主冬猎;癸丑,还都。 甲寅,大阅。 十一月,庚午,诏改明年为绍熙元年。 乙亥,金命参知政事伊喇履提控刊修《辽史》。 诏:“陈源毋得辄入国门。” 丁丑,减江、浙月桩钱额十六万千馀缗。 金御史台言:“故事,台官不得与人相见,盖为亲王、宰执、形势之家,恐有私徇;然无以访知民间利病,官吏善恶。”诏:“自今许与四品以下官相见,三品以上如故。” 辛巳,金诏有司:“今后诸处或有饥馑,令总管、节度使及提刑司先行赈贷,然后言上。” 改朱熹知漳州。 熹至部,奏陈属县无名之赋七百万,减经总制钱四百万。又以俗未知礼,采古丧葬嫁娶之仪,揭以示之,命父老解说,以教其子弟。 漳俗崇信释氏,男女聚僧舍为传经会,女不嫁者为庵以居,熹悉禁之。 十二月,特诏知隆兴府黄洽言事。 洽奏用人之道,屡乞归田,寻命提举洞霄宫。方未得请也,人劝之治第,洽曰:“吾书生,蒙拔擢至此,未有以报国,而先营私乎!使吾一旦罪去,犹有先人敝庐可庇风雨,夫复何忧!” 戊戌,金赈宁化、保德、岚州饥。 壬子,金主谕台臣曰:“提刑司所举劾多小过,行则失大体,不行则恐有所沮。其以此意谕之。” ◎宋纪一百五十二 ∷起上章掩茂正月,尽玄黓困敦十二月,凡三年。 ○光宗循道宪仁明功茂德温文顺武圣哲慈孝皇帝 讳惇,孝宗第三子也,母曰成穆皇后郭氏,绍兴十七年九月乙丑,生于藩邸。孝宗即位,封恭王。及庄文太子薨,孝宗以帝英武类已,欲立为太子,而以其非次,迟之。乾道七年二月癸酉,乃立为皇太子。四月甲子,命判临安府,寻领尹事。 绍熙元年金明昌元年 春,正月,丙辰朔,帝朝重华宫,奉上册宝。 金改元明昌。 金主朝于隆庆宫,以后每月四朝或五六朝。 丁巳,金诏诸王任外路者,许游猎五日,过此禁之;仍令戒约人从无扰民。 辛酉,金主谕尚书省曰:“宰执所以总持国家,不得受人馈遗。或遇生辰,受所献毋过万钱;若大功以上亲及二品以上官不禁。” 壬戌,金以知河中府事王蔚为尚书右丞,刑部尚书完颜守贞为参知政事。时金主新即政,颇锐意于治。尝问:“汉宣帝综核名实之道,其施行之实果如何?”守贞诵《枢机周密品式》,详备以对。金主曰:“行之果何始?”守贞对曰:“在陛下厉精无倦尔。” 甲子,金主如大房山;乙丑,谒兴陵、裕陵;丙寅,还都。 金上封事者言:“自古以农桑为本。今商贾之外,又有佛、老与它游食,浮费百倍,农岁不登,流殍相望,此末俗伤农者多故也。”戊辰,乃诏禁自披剃为僧道者。 壬申,再蠲临安府民身丁钱三年。 己卯,金主如春水。 壬午,谏议大夫何澹,请置《绍熙会计录》。诏澹同户部尚书叶翥等检正都司稽考财赋出入之数以闻。 是月,起浙西提点刑狱瑞安陈傅良为吏部员外郎。 傅良自太学录去朝十四年,须发尽白,因轮对,言曰:“太祖垂裕后人,以爱惜民力为本。熙宁以来,用事者取太祖约束一切纷更之,诸路上供岁额,增于祥符一倍;崇宁重修上供格,颁之天下,率增至十数倍;其它杂敛,则熙宁以常平宽剩、禁军阙额之类,别项封桩而无额。上供起于元丰,经制起于宣和,总制、月桩起于绍兴,皆迄今为额,折帛、和买之类又不与焉。茶引尽归于都茶场,盐钞尽归于榷货务,秋苗斗斛十八九归于纲运,皆不在州县。州县无以供,则豪夺于民,于是取之斛面、折变、科敷、抑配、赃罚,而民困极矣。天命之永不永,在民力之宽不宽耳,岂不甚可畏哉!今天下之力竭于养兵,而莫甚于江上之军,都统司谓之御前军马,虽朝廷不得知;总领所谓之大军钱粮,虽版曹不得与。于是中外之势分而事权不一,施行不专,虽欲宽民,其道无繇。诚使都统司之兵与向者在制置司时无异,总领所之财与向者在转运司时无异,则内外为一体;内外一体,则宽民力可得而议矣。” 帝从容嘉纳,且劳之曰:“卿昔安在?朕思见久矣。”迁秘书少监兼实录院编修官、嘉王府赞读。 二月,丙申,金命诸王出猎毋越本境。 壬寅,金给有司寒食假五日,著为令。 甲辰,金主还都。 辛亥,殿中侍御史刘光祖言:“近世是非不明,则邪正互攻;公论不立,则私情交起。此固道之消长,时之否泰,而实国家之祸福,社稷之存亡系焉者也。本朝士大夫,学术最为近古,减平、景德之间,道臻皇极,治保太和,至于庆历、嘉祐盛矣。不幸而坏于熙、丰之邪说,疏弃正士,招徕小人。幸而元祐君子起而救之,末流大分,事故反覆。绍圣、元符之际,群凶得志,绝灭纲常。其论既胜,其势既成,崇、观而下,尚复何言! “臣始至时,闻有讥贬道学之说,而实未睹朋党之分,中更外艰,去国六载,已忧两议之各甚,而恐一旦之交攻也,逮臣复来,其事果见。因恶道学,乃生朋党;因生朋党,乃罪忠谏。夫以忠谏为罪,其去绍圣几何? “陛下即位之初,凡所进退,率用人言,初无好恶之私,而一岁之内,斥逐纷纷,以人臣之私意,累天日之清明。往往纳忠之言,谓为沽名之举;至于洁身以退,亦曰愤怼而然;欲激怒于至尊,必加之以讦讪。事势至此,循默成风,国家安赖?伏冀圣心豁然,永为皇极之主,使是非由此而定,邪正由此而别,公论由此而明,私意由此而熄,道学之议由此而消,朋党之迹由此而泯,和平之福由此而集,国家之事由此而理,则生灵之幸,社稷之福也。不然,相激而胜,辗转反覆,为祸无穷,臣实未知税驾之所。” 帝下其章。何澹见之,数日恍惚无措。 光祖又劾“户部尚书叶翥、中书舍人沈揆结近习以图进取。比年以来,士大夫不慕廉静而慕奔竞,不尊名节而尊爵位,不乐公正而喜软美,习以成风。良由老成零落殆尽,晚进议论无所据依,正论益衰,士风不竞。幸诏大臣,妙求人物,必朝野所共属,贤愚所同敬者一二十人,参错立朝,国势自壮。今日之患,在于不封植人才,台谏但有摧残,庙堂无所长养。臣处当言之地,岂以排击为能哉!”帝善之。 初,殿中侍御史阙,帝方严其选。一日,谓留正曰:“卿监、郎官中有一人焉,卿知之乎?”正沉思久之,曰:“得非刘光祖耶?”帝笑曰:“是久在朕心矣。”及居官,果称职。 先是淳熙中定《御史弹奏格》三百五条,至是光祖摘其有关于中外臣僚、握兵将帅、后戚、内侍与夫礼乐讹杂、风俗奢侈之事,凡二十条,请付下报行,令知谨恪;从之。光祖,阳安人也。 甲寅,金主如大房山;三月,乙卯朔,谒兴陵;丙辰,还都。 癸酉,金诏:“内外五品以上岁举廉能官一员,不举者坐蔽贤罪。” 乙亥,金初设应制及宏词科。 辛巳,金诏修曲阜孔子庙学。 夏,四月,乙丑,以伯圭为太保、嗣秀王,即湖州秀国立庙,奉神主。伯圭谦谨,不以近属自居,每入见,帝行家人礼,宴私隆洽。伯圭执臣礼愈恭,帝益爱重之。 丁未,殿中侍御史刘光祖罢。 初,何澹劾免周必大,光祖素与澹相厚善,尝过澹,澹曰:“近日之事,可谓犯不韪。”光祖曰:“周丞相岂无可论?第其门多佳士,不可并及其所荐者。”澹不听。时姜特立、谯熙载方用事,光祖屏人语澹曰:“曾、龙之事不可再。”澹曰:“得非姜、谯之谓乎?”光祖曰:“然。”既而澹引光祖入便阁,有数客在焉,视之,皆姜、谯之徒也,光祖始悔失言。至是澹同知贡举,光祖除台官,首上学术邪正之章。及奏名,光祖被旨入院拆号,澹曰:“近日风采一新。”光祖曰:“非立异也。但尝为大谏言者,今自言之耳。”既出,同院谓光祖曰:“何自然见君所上章,数日恍惚,饵定志丸,它可知也。”未几,谢深甫除右正言,而光祖以论吴端忤旨罢,澹迁御史中丞,议论自此分矣。自然,澹字也。 吴端者,旧以巫医为业,帝在潜邸时,端疗寿皇疾有功,李后德之。帝既受禅,擢閤门宣赞舍人,又迁带御器械。澹三上疏论之,不报;给事中胡纮亦封还录黄,帝以御笔谕止之;澹、纮皆听命。光祖再上疏言:“小人逾分干请,而使给谏不得行其职,轻名器,亏纲纪,亵主权,是一举而两失。”帝命大臣谕止之,光祖言益力,帝不乐。先是光祖监拆号,差误士人试卷,既举觉,放罪矣;至是乃用前事,徙光祖为太府卿。求去不已,除潼川转运判官。 戊申,赐礼部进士余复以下五百三十七人及第、出身。从留正言,免进士廷射。 金馆陶主簿王庭筠,有才名。金主尝谓张汝霖曰:“王庭筠文艺颇佳,然语句不健,其人才高,亦不难改也。”是月,召试馆职中选。御史台言庭筠在馆陶尝犯赃罪,不当以馆职处之,遂罢。庭筠,熊岳人也。 五月,乙卯,前丞相赵雄,坐所举以贿败,降秩。 已未,出吴端为浙西马步军副总管。 丙寅,修楚州城。 丙子,金以祈雨,望祭岳镇、海渎于北郊。 戊寅,金命内外官五品以上,任内举所知才能官一员以自代。壬午,以参知政事伊喇履为尚书右丞,御史大夫图克坦鉴为参知政事。尚书右丞襄罢。 秋,七月,癸丑,诏秀王诸孙并授南班。 甲寅,以葛邲参知政事,给事中胡晋臣签书枢密院事。 乙卯,以留正为左丞相,王蔺为枢密使。 癸酉,建秀王祠堂于临安以藏神御,如濮王故事。 八月,乙酉金,始设常平仓。 己丑,金以判大睦亲府事宗宁为平章政事。 戊戌,金主谕宰臣曰:“何以使民弃末而务本,以广储蓄?”令集百官议。户部尚书邓俨等曰:“今风俗侈靡,宜使服用、居室各有差等,抑昏丧过度之礼,禁追逐无名之费。”右丞伊喇履、参知政事完颜守贞曰:“人情见美则愿,若不节以制度,将见奢侈无极。民之贫乏,殆由此致。方今承平之际,正宜讲究此事,为经久法。”金主然之。 己亥,帝率群臣上《寿皇玉牒》、《日历》于重华宫。 己酉,诏造新历。 九月,丙辰,金以廉能擢北海县令张翱等十八人官。 己未,升剑州为隆庆府。 壬戌,金主如秋山。冬,十月,丁亥,还都。 戊戌,金以有司言,登闻院、记注院勿有所隶。 丙午,诏:“内外军帅各荐所部有将才者。” 十一月,丁巳,金制:“诸职官让荫兄弟子侄者,从所请。” 壬戌,潼川转运判官王溉,撙节漕计,代输井户重额钱十六万缗,诏奖之。 戊辰,金主召礼部尚书王翛、谏议大夫张暐诣殿门,谕之曰:“朝廷可行之事,汝谏官、礼官即当辨析。小民之言有可采者,朕尚从之,况卿等乎?自今所议,毋但附合于尚书省。” 丙子,金主冬猎;己卯,次雄州。判真定府吴王永成、判武定军节度使随王永升来朝。 十二月,壬午,金免猎地今年税。 丙戌,枢密使王蔺罢。时帝厉精初政,蔺亦不存形迹,除自中出,未惬人心者辄留之,纳诸御坐,每事尽言无隐。然疾恶太甚,同列多忌之,竟为中丞何澹所论罢。 戊子,以葛邲知枢密院事;胡晋臣参知政事,仍同知枢密院事。 陈贾以静江守臣,将入奏;殿中侍御史林大中,极论其庸回无识,尝表里王淮,创为道学之目,阴废正人。傥许入奏,必再留中,善类闻之,纷然引去,非所以靖国。命遂寝。 己丑,金平章政事张汝霖卒。汝霖通敏习事,凡进言,必揣上微意,及朋附多人为说,故言似忠而不见忤。金主之初即位也,有司言改造殿庭诸陈设物,日用绣工一千二百人,二年毕事。金主以多费,欲辍造,汝霖曰:“此未为过侈,将来外国朝会,殿宇壮观,亦国体也。”其后奢用浸广,盖汝霖有以导之。 丁酉,金主还都。 甲辰,金以图克坦克宁为太师、尚书令,封淄王。 金大定初,户口才三百馀万,至二十七年,户口六百七十八万九千。是岁,户部奏户口六百九十三万九千。 绍熙二年金明昌二年 春,正月,庚戌朔,命两淮行义仓法。 诏:“守令到任半年后,具水源湮塞合开修处以闻。任满日,以兴修水利图进,择其劳效著明者赏之。” 壬子,诏尊高宗为万世不祧之庙。 甲寅,金始许宫中称圣主。 庚申,修六合城。 辛酉,金皇太后图克坦氏殂于庆隆宫,年四十五。太后,广平郡王真之女也。素谦谨,每畏其家世崇宠,见父母,流涕而言曰:“高明之家,古人所忌,愿善自保持。”其后家果以海陵事败,盖其远虑如此。世宗尝谓诸王妃、公主曰:“皇太子妃容止合度,服饰得中,尔等当法效之。”及尊为太后,愈加敬俭。尝试诸侄曰:“皇帝以我故,乃推恩外家。当尽忠报国,勿谓小善为无益而弗为,小恶为无伤而弗去。毋藉吾之贵,辄肆非道以干国宪也。”性好《诗》、《书》及《老》、《庄》学,造次必于礼。嫔御有生子而母亡者,视之如己出。 庚午,金太师尚书令淄王图克坦克宁薨。遗表略言:“人君往往重君子而反疏之,轻小人而终昵之。愿陛下慎终如始,安不忘危。”金主命有司护丧事,归葬莱州。谥忠烈。 戊寅,雷电,雨雹。 二月,庚辰朔,大雨雪。 壬午,遣宋之瑞等使金吊祭。 癸未,名新历曰《会元》。 甲申,福建安抚使赵汝愚等,以盗发所部,与守臣、监司各降秩一等,县令追停。以辛弃疾为安抚使。 弃疾尝摄帅,每叹曰:“福州前临大海,为贼之渊薮。上四郡民,顽犷易乱,府藏空竭,缓急奈何?”至是务为镇静,未期岁,积镪至五十万缗,榜曰备安库,谓“闽中土狭民稠,岁俭则籴于广。今幸连稔,令宗室及军人入仓请米,出即粜之,候秋价贱,以备安钱籴二万石,则有备无患矣。”又欲造万铠,招强壮,补军额,严训练,则盗贼可以无虞。事未行,台臣劾其用钱如泥沙,杀人如草芥,遂丐祠归。 秘书郎普城黄裳为嘉王府翊善,每劝讲,必援古证今,即事明理,凡可以开导王心者,无不言也。至是迁起居舍人。帝方宠任潘景珪,台谏交章论之,多被斥逐,裳奏言:“自古人君不能从谏者,其蔽有三:一曰私心,二曰胜心,三曰忿心。事苟不出于公,而以己见执之,谓之私心。私心生,则以谏者为病而求以败之;胜心生,则以谏者为仇而求以遂之。因私而生胜,因胜而生忿,忿心生,则事有不得其理者焉。如潘景珪,常才也,陛下固亦以常人遇之,特以台谏攻之不已,致陛下庇之愈力,事势相激,乃至于此。宜因事静察,使心无所系,则闻台谏之言无不悦,而无欲胜之心,待台谏之心无不诚,而无加忿之意矣。” 乙酉,诏以阴阳失时,雷雪交作,令侍从、台谏、两省、卿监、郎官、馆职各具时政阙失以闻。 监察御史林大中,以事多中出,乃上疏曰:“仲春雷电,大雪继作,以类求之,则阴胜阳之明验也。盖男为阳,女为阴;君子为阳,小人为阴。当辨邪正,毋使小人间君子;当思正始之道,毋使女谒之得行。” 吏部侍郎陈骙疏三十条,如“宫闱之分不严,则权柄移;内谒之渐不杜,则明断息;谋台谏于当路,则私党植;咨将帅于近习,则贿赂行;不求谠论,则过失彰;不谨旧章,则取舍错;宴饮不时,则精神昏;赐予无节,则财用竭。”皆切时病。 出米五万石赈京城贫民,权罢修皇后家庙。 辛卯,布衣钱塘余古上书曰:“陛下即位以来,星已再周,当思付托之重,朝夕求治为急。间者侧闻宴游无度,声乐无绝,昼日不足,继之以夜,宫女进献不时,伶人出入无节,宦官侵夺权政,随加宠赐,或至超迁。内中宫殿,已历三朝,何陋之有!奚用更建楼台,接于云汉,月榭风亭,不辍兴作!深为陛下不取也。甚者奏蕃部乐,习齐郎舞,乃使幸臣、嬖妾,杂以优人,聚之数十,饰怪巾,拖异服,备极丑恶,以致戏笑,至亡谓也。自古宦官败国,备载方册。臣观宦者之盛,莫如方今,上而三省,下而百司,皆在此曹号令之下。盖自副将以致殿步帅,各为高价,不问劳绩、过犯,骁勇、怯弱,但如价纳贿,则特旨专除。故将帅率皆贪亥刻,军士不无饥寒,兵器朽钝,士马羸瘠,未尝过而问焉。设有缓急,计将安出?良由公卿持禄保位,备员全身,如汉之石庆,唐之苏味道。满朝皆是小人,求海内不盗贼,民生不涂炭,日月不食,水旱不作,其可得乎?臣愿陛下以汉文帝为法,唐庄宗为戒,问安视膳之馀,宫庭燕间,讲读经史,无为南面,或鼓琴、投壶、习射以颐养神性,享名教不穷之乐,固嵩岳无涯之寿,岂不休哉!” 帝览书震怒。始拟编管,言者救之,乃送筠州学听读。 壬辰,金主始视朝。敕:“亲王及三品官之家,毋许僧、尼、道士出入。” 金制:“进士程文,但合格者,有司即取之,毋限人数。” 丙申,金以枢密副使瓜勒佳清臣为尚书左丞。时清臣女为昭仪,眷倚益重。 丙午,金初置王府傅尉官;名为官属,实检制之也。 丁未,金遣完颜亶等来告哀。 三月,丁巳,诏:“边事令宰相与枢密院议,仍同签书。” 癸亥,金敕有司:“国号犯汉、唐、辽、宋等名者,不得封臣下。”有司议以辽为恒,宋为汴,秦为镐,晋为并,汉为益,梁为邵,齐为彭,殷为谯,唐为绛,吴为鄂,蜀为夔,陈为宛,隋为泾,虞为泽。制可。 丙寅,诏福建提点刑狱陈公亮、知漳州朱熹同措置漳、泉、汀三州经界。 熹初为泉之同安簿,知闽中经界不行之害,至是访问讲求,纤悉备至。乃奏言:“经界为民间莫大之利,绍兴已推行处,公私两利,独漳、泉、汀未行。臣不敢先一身之劳逸而后一州之利病,窃独任其必可行也。然必推择官吏,度量步亩,算计精确,画图造帐,费从官给,随产均税,特许过乡通县均租,庶几百里之内,轻重齐同。今欲每亩随九等高下定计产钱,而合一州租税钱朱之数,以产钱为母,每文输米几何,其于一仓一库,受纳既输之后,却是原额,分隶为省计,为职田,为学粮,为常平,各拨入诸仓库。版图一定,则民业有经矣。此法之行,贫民下户,固所深喜,然不能自达其情;豪家猾吏,皆所不乐,善为说辞以感群听;贤士大夫之喜安静、厌纷扰者,又或不深察而望风沮怯,此则不能无虑。 帝诏监司条具其事,且令公亮与熹协力奉行。会农事亦兴,熹益加讲究,冀来岁行之。细民知其不扰而利于己,莫不鼓舞;而贵家豪右,占田隐税,侵渔贫弱者,胥为异论以摇之,前诏遂格。熹请祠去。 癸酉,建宁雨雹,大如桃、李,坏民居五千馀家。温州大风雨、雷电,田禾桑果荡尽。 夏,四月,戊寅朔,金尚书省言:“齐民与屯田户往往不睦,若令递相婚姻,实国家长久安宁之计。”从之。 乙酉,金葬孝甏皇太后于裕陵。 戊子,金制:“诸部内灾伤,主司应言而不言及妄言者,杖七十。检视不以实者,罪如之。因而有伤人命者,以违制论。致枉有徵免者,坐赃论。妄告者,户长坐诈下,以实罪计赃,从诈匿不输法。” 癸巳,金谕有司:“自今女真字直译为汉字,国史院专写契丹字者罢之。” 甲午,金改封永中为并王,永功为鲁王,永成为兖王,永升为曹王,永蹈为郑王,永济为韩王,永德为豳王。 五月,己酉朔,福州水。 辛亥,诏:“六院官许轮对,仍入杂压。”自龚茂良为谢廓然所攻,六院官始不入杂压,至是乃复班在五寺主簿之下,太学博士之上。 庚申,诏:“侍从、经筵、翰苑官,自今并不时宣对,庶广咨询以补治道。” 戊辰,金诏:“诸郡邑文宣王庙、风师、雨师、社稷神坛隳废者复之。” 己巳,潼川、崇庆二府、大安、石泉、淮安三军、兴、利、果、合、绵、汉六州大水。 六月,戊子,金平章政事崇宁卒。 癸巳,诏:“宰臣、执政,俱不时内殿宣引奏事。” 丙午,金尚书右丞伊喇履卒,谥文献。履精历算,先是旧《大时历》舛误,履上《乙未历》,以金受命于乙未也。世服其善。 右司谏郑驿,以言事罢,为将作监。御史林大中言:“台谏以论事不合而遽遣,臣恐天下以陛下为不能容。”不听。 秋,七月,丁未朔,诏:“故容州编管人高登,追复元官。” 丁巳,金以参知政事图克坦镒为尚书右丞,御史中丞瓜勒佳衡为参知政事。 己未,出会子百万缗,收两淮私铸铁钱。 己巳,兴州大水,漂没数千家。 八月,戊寅,御史中丞何澹,有本生继母丧,乞有司定所服。礼寺言当解官,澹上疏引礼不逮事之文,请下台谏、给、舍议之。 于是太学生乔祕、朱九成、黄会卿移书责之,其略曰:“人之大伦莫重于父母,礼有出继,其服虽降异,而钟于天性者未尝不同也。故所承父母则三年终丧,而所生父母则心丧三年。阁下自长成均而列长台谏,此三纲五常之所系者也。今阁下有所生继母之丧,初请解官,莫不义之;继上疏称逮事不逮事之异,中外哄然。夫礼经所谓‘逮事父母则讳王父母,不逮事父母则不讳王父母’,非谓无恩于先祖也。盖逮事父母,则亲闻父母之言所尝讳其祖,不逮事父母,则不闻父母之言所尝讳其祖,是以子莫知其所讳也。故本朝方悫解此一节,以谓特庶人之礼耳。若学士大夫,则知尊祖矣,何逮事不逮事之拘乎!今闻阁下引此欲不持丧,恐与礼经相反。何者?礼经谓‘逮事父母则从父母’之言,今阁下所生之父,果以继室为正乎?若所生之父果以继室为正,则阁下亦当从而为正,不得黜之也。今四十馀年,以所生继母事之,及其终也,反以为生不逮事而不持心丧,可乎?夫阁下之意,必谓所生继母无生我之恩,则不当为之服,抑不思黜其所生之母,是贱其所生之父也。为人子者,尚忍言哉!不然,必以生我者为正而继之者为不正,是闾巷小人知有母而不知有父者,非天理之公、人伦之正也。阁下为天子耳目之官,将以厚人伦、移风俗,正宜致辨于此。”澹方待命六和塔,得书乃去。 甲申,宽两浙榷铁之禁。 己亥,金敕:“山东、河南阙食处,许纳粟补官。” 九月,壬子,以知福州赵汝愚为吏部尚书。 时知潭州赵善俊得旨奏事殿中,侍御史林大中疏劾之,且言宗室汝愚之贤,当召。帝用其言,召汝愚而出善俊。 己未,金以左丞瓜勒佳清臣为平章政事,封芮国公,参知政事完颜守贞为左丞,知大兴府事张万公为参知政事。 庚申,金主如秋山。 乙丑,以久雨,命大理寺、三衙、临安府及两浙决系囚,释杖以下。 冬,十月,丁丑,筑福州外城。 甲申,复吴瑞带御器械。 己丑,金主还都。 十一月,丙午朔,金制:“诸女真人不得以姓氏译为汉字。” 甲寅,金禁伶人不得以历代帝王为戏及称万岁,犯者以不应为重法科。 戊午,夏人杀金边将阿噜岱。 夏人肆牧于镇戎之境,逻卒逐之,夏人执逻卒而去。阿噜岱率兵诘之,夏厢官吴明契、信陵都卜祥、徐馀立伏兵三千于涧中,阿噜岱中流矢死。诏索杀阿噜岱者,夏人处以徒刑。索之不已,夏乃杀明契等。 甲子,金制:“投匿名书者,徒四年。” 己巳,加谥高宗曰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孝皇帝。 初,帝欲诛宦者,近习皆惧,遂谋离间三宫。帝疑之,不能自解。会帝得疾,寿皇购得良药,欲因帝至宫授之,宦者遂诉于皇后曰:“太上合药一丸,俟宫车过,即授药。万一不虞,奈宗社何!”后心衔之。顷之,内宴,后请立嘉王护为太子,寿皇不许。后曰:“妾六礼所聘,嘉王,妾亲生也,何为不可?”寿皇大怒。后退,持嘉王泣诉于帝,谓寿皇有废立意。帝惑之,遂不朝寿皇。一日,浣手宫中,睹宫人手白,悦之;它日,后遣人送食合于帝,启之,则宫人两手也。黄贵妃有宠,因帝祭太庙宿斋宫,后杀贵妃,以暴卒闻;及郊,风雨大作,黄坛烛尽灭,不能成礼而罢。帝既闻贵妃卒,又值此变,震惧增疾,自是不视朝,政事多决于后,后益骄恣。寿皇闻帝疾,亟往南内视之,且责后,后怨愈深。 十二月,庚辰,筑荆门军城,从知军陆九渊之言也。 荆门为次边而无城,九渊以为荆门居江、汉之间,为四集之地,南捍江陵,北援襄阳,东护随、郢之胁,南当光化、彝陵之冲,荆门固则四邻有所恃,否则有胸胁心腹之虞,虽四山环合而城池阙然,将谁与守?乃请于朝,筑之。自是民无边虑,商贾毕集,税入日增。 旧用铜钱,以其近边,以铁钱易之,而铜有禁,复令贴纳。九渊曰;“既禁之矣,又使之输耶?”尽蠲之。平时教军士射,居民得与中者均赏。荐其属不限流品,尝曰:“古者无流品之分,而贤不肖之辨严;后世有流品之分,而贤不肖之辨略。”逾年,政行令修,民俗为变。未几卒。 乙酉,金罢契丹字。 丁亥,帝始召对辅臣于内殿。 己丑,金右丞图克坦镒罢。 乙未,增楚州更戍兵一千五百人。 甲辰,诏:“内侍省都知杨浩,怀奸凶恶,刺面杖脊,配吉州;押班黄迈,私相朋附,决杖,编管抚州。”寻送浩抚州、迈常州居住。 马大同为户部,侍御史林大中劾其用法严峻,帝欲易置它部,大中曰:“是尝为刑部,固以深刻称。”章三上,不报。又论大理少卿宋之瑞,章四上,亦不报。大中以言不行求去,改吏部侍郎,不拜;乃除直宝谟阁,与大同、之瑞俱出知外郡。 绍熙三年金明昌三年 春,正月,乙巳朔,帝有疾,不视朝。 起居舍人陈傅良奏曰:“一国之势犹身也,壅底则致病。今日迁延某事,明日阻节某事,即有奸险,乘时为利,则内外之情不接矣。” 庚戌,蠲四川盐酒重额九十万缗。 出度僧牒二百,收淮东铁钱。 壬戌,金主如春水。 二月,甲戌朔,金敕:“明安、穆昆许于冬月率所属户畋猎二次,每出不得过十日。” 壬辰,金主还都。 金以王庭筠为应奉翰林文字。先是金主叹学士乏材,完颜守贞曰:“王庭筠其人也。”故有是命。 丁酉,申严钱银过淮之禁。 闰月,丙午,禁郡县新作寺观。 壬戌,诏:“州县未断之讼,监司毋得移狱。违者许执奏。” 甲子,成都路转运判官王溉以代民输激赏等捐钱三十三万缗,诏进一官,仍令再任。 三月,辛巳,帝疾稍愈,始御延和殿听政。封子济为安定郡王。 帝自有疾,重华温清之礼以及诞辰节序,屡以寿皇传旨而免。至是宰辅百官下至韦布之士,以过宫为请者甚众,至有叩头引裾号泣者。帝开悟,有命驾意,竟不果行,都人始以为忧。 甲申,筑峡州城。 丁亥,金赐孝子刘瑜、刘庆祐绢粟,旌其门闾,复其身。瑜,棣州人;庆祐,锦州人也。 金主因问宰臣曰:“从来孝义之人,曾官使者几何?”完颜守贞对曰:“世宗时有刘政者,尝官之。然若辈多淳质,不及事。”金主曰:“岂必尽然?孝义之人,素行已备,稍可用,即当用之。后虽有杀觊作伪者,然伪为孝义,犹不失为善。可检勘前后所申孝义之人,如有可用者,具以闻。” 癸巳,金尚书省奏:“言事者谓释、道之流不拜父母、亲属,败害风俗,莫此为甚。礼官言唐开元二年敕云:‘闻道士、女冠、僧、尼不拜二亲,是为子而忘其生。自今以后,并听拜父。其有丧纪轻重及尊属礼数,一准常仪。’臣等以为宜依典故行之。”制可。 金左丞完颜守贞言:“上尝命臣问忻州陈毅上书所言事,其一,极论守令之弊。臣面问所以救之之道,莫之能言。”金主曰:“方今政欲知其弊也。彼虽无救弊之术,但能言其弊,亦足嘉矣。如毅言及随处有司不能奉行条制,为人佣雇尚须出力,况食国家禄而乃如是,得无亏臣子之行乎?”其令检会前后所降条理举行之。” 己亥,定杂艺不许任子法。时伶人胡永年,积官至武功大夫,以去年郊恩乞任子。吏部尚书赵汝愚言:“永年乐艺出身,难以任子。请立为定法,今后似此杂艺补授之人,不许奏补。”从之。 四月,壬寅朔,金定宣圣春秋释奠三献官以祭酒、司业、博士充,祝词称“皇帝谨遣”,及登歌改用太常乐工。其献官并执事与享者并法服,陪位学官公服,学生儒服。 戊申,金瀛王瑰卒,郓王琮之同母弟也。重厚寡言,内行修饬,工诗,精骑射,金主令在左右。及卒,三临奠,哭之恸。谥文敬。 乙卯,以户部侍郎邱崈为四川安抚制置使。 初,留正帅蜀,虑吴氏世将,谋去之,不果。至是议更蜀帅,正言西边三将,惟吴氏世袭兵权,号为吴家军,不知有朝廷,遂以户部侍郎邱崈往。崈陛辞,奏曰:“臣入蜀后,吴挺脱至死亡,兵权不可复付其子。臣请得以便宜抚定诸军。”许之。 戊午,帝朝重华宫。 金赐云内孝子孟兴绢、粟,赐同州民妻师氏谥曰节。 金地旱,参知政事张万公等乞依汉故事免官,金主曰:“卿等何罪!殆朕行事有不逮者。”万公曰:“天道虽远,实与人事相通,惟圣人言行可以动天地。昔成汤以六事自责,周宣遇灾而惧,侧身修行,莫不修饰人事。方今宜崇节俭,不急之役,无名之费,可俱罢去。”金主曰:“灾异不可专言天道,盖必先尽人事耳。故孟子言王无罪岁。”左丞完颜守贞曰:“陛下引咎自责,社稷之福也。”丙寅,金主下诏责躬。 丁卯,蠲临安逋赋。 戊辰,金主遣御史中丞吴鼎枢等会决中都冤狱,外路委提刑司处决。 完颜守贞等上表乞解职,不允。入谢,金主曰:“前所谓罢不急之役、省无名之费及议裁冗官、决滞狱四事,其速行之。” 五月,帝有疾,不视朝。 戊寅,金出宫女一百八十三人。 乙酉,金以雨足,致祭于社稷。 戊子,金左丞完颜守贞出知东平府事。金主命参知政事瓜勒佳衡谕之曰:“卿勋臣之裔,才用声绩,朕所素知,擢任政府,毗赞实多,久任繁剧,宜均逸安。东平素号雄藩,兼比年饥馑,正赖经画,卿其为朕往绥抚之。” 庚子,常德大水,入其郛。 己亥,蠲四川水、旱郡县租赋。 安丰军大水,平地三丈馀,漂田庐丝麦皆空。 六月,辛丑朔,下诏戒饬风俗,禁民奢侈与士为文浮靡、吏苟且饰伪者。 以礼部尚书陈骙同知枢密院事。 癸卯,金宰臣请罢提刑司。金主曰:“诸路提刑司官,止三十馀员,犹患不得其人。州郡三百馀处,其能尽得人乎?”弗许。 戊午,以嗣秀王伯圭为太师。 乙丑,金以知大名府事刘暐为右丞。 金主以民乏食,诏户部预给百官冬季俸,令就仓以时值粜与贫民。 秋,七月,己巳,刺沿边盗万人为诸州禁军。 壬申,监文思院常良孙,坐赃配海外;前丞相周必大,坐举良孙降秩。 壬午,泸州骑射卒张信等作乱。 骑射营者,州之禁兵也。淳熙末,王卿月知泸州,赐予诸军甚厚,军士浸骄。张孝芳代为帅,欲矫其弊,训练无日,又多役使之,廪赐或不时给。是日,信等作乱,晨,入帅府,杀孝芳及其家,又杀节度推官杜美、驻泊兵马监押安彦斌、训练官雷世明、军校张明等。信擐甲坐阅武堂,召通判州事张恂、安抚使属官郭仲传,使作奏,言孝芳罪状。于是信自称第一将,衣金紫,出谕城中;以术人黄叔豹为计议官,分其兵为五十二队,同谋者五十二人,皆有爵秩。叔豹又为黄旗,大书曰:“不叛圣主,不杀良民”。 时张明之子昌与甲士卞进谋讨之;癸未夜,密以告恂。甲申,信即球场大飨诸军,恂等皆与。酒初行,昌、进击杀信于坐,会者皆骇散。进大呼曰:“不叛者从我!”诸军唯唯。因执杀造逆者二十馀人,馀党皆执获。 制置使京镗将去任,未发,闻变,调潼川所屯御前后军讨之,未行而信已诛,乃令钤辖司属官陈缵往泸州措置,信馀党俱伏诛。 京镗之调潼川军也,兴元都统制吴挺,劾刻置司擅发兵,诏具析;镗已赴召。邱崈新入蜀,即奏言:“三屯远在西北,兵权节制,必寄之制置司,朝廷事计当然。今军帅狃于陵替,反谓制置司擅兴,违戾若此,岂不大失本意?请下戎司具析,仍责令遵守旧制。”从之。由是三屯颇知严惮。崈所谓狃于陵替者,盖专指挺也。崈寻上言赠孝节等官,恂等贬秩。 己亥,金主谓宰臣曰:“闻诸王傅尉多苛细,举动拘防,亦非朕意。是职之设,本欲辅导诸王,使归之正,得其大体而已。”平章政事瓜勒佳清臣曰:“请以圣意遍行之。”金主曰:“已谕之矣。” 八月,辛亥,金尚书省奏提刑司察举河中胡光谦,年虽八十三,尚可任用。召赴阙,命学士院以杂文试之,称旨,特赐光谦进士及第,授太常寺奉礼郎。旧设是职,未尝除人,以光谦德行才能,故特授之。 戊午,总领四川财赋杨辅,奏已蠲东、西两川畸零绢钱四十七万缗,激赏绢六万六千匹,诏奖之。自是岁以为例。 乙丑,金主谓宰臣曰:“任官欲令久于其任,若今日作礼官,明日司钱谷,虽间有异材,然能悉办者鲜矣。” 九月,丙申,劝两淮民种桑。 己卯,金主如秋山。 冬,十月,壬寅,修大禹陵庙。 是日,金主还都。 丙午,修潭州城。 辛亥,帝诣重华宫进香。 壬子,金有司奏增修曲阜宣圣庙毕,敕:“党怀英撰碑文,朕将亲行释奠之礼,其检讨典故以闻。” 甲寅,金敕:“置常平仓处,并令州府官以本职提举,县官兼管勾其事,以所籴多寡酌量升降,永为定制。” 戊午,金主谕尚书省访求博物多闻之士。 癸亥,金主遣谕诸王傅尉曰:“朕分命诸王出镇,盖欲政事之暇,安便优逸,有以自适耳。然虑其举措之间,或违于理,所以分置傅尉,使劝导弥缝,不入于过失而已。若公馀游宴,不至过度,亦复何害?今闻尔等或用意太过,凡王门细碎之事无妨公道者,一一干与。赞助之道,岂当如是!宜各思职分,事举其中,无失礼体!仍就谕诸王,使知朕意。” 十一月,庚午朔,金翰林侍讲学士党怀英,应诏举孔子四十八代孙端甫,年德俱高,该通古学;济南府举魏汝翼,蔚州举刘震亨,益都府举王枢,并以学行称。敕:“魏汝翼特赐进士及第,刘震亨等同进士出身,孔端甫俟春暖召之。”后授端甫小学教授,以年老,食主簿半俸,致仕。 壬申,赈襄阳府被水贫民。 丙子,金诏:“臣庶名犯古帝王而姓复同者禁之,周公、孔子之名亦令回避。” 内侍陈源为寿皇所逐,帝即位,自郴州召还。源与其党杨舜卿、林亿年,朝夕离间两宫,故帝虽疾平,犹疑畏不朝重华。 丙戌,日南至,丞相留正率百官诣重华宫称贺。兵部尚书罗点、给事中尤袤、中书舍人黄裳、御史黄度、尚书左选郎官叶适等,皆上疏请帝朝重华宫,不从。 秘书郎清江彭龟年,以书谯赵汝愚,且上疏言:“寿皇之事高宗,备极子道,此陛下所亲睹也。况寿皇今日止有陛下一人,圣心拳拳,不言可知。特遇过宫日分,陛下或迟其行,则寿皇不容不降旨免到,盖为陛下辞责,使人不得以窃议陛下,其心非不愿陛下之来。自古人君处骨肉之间,多不与外臣谋而与小人谋之,所以交斗日深,疑隙日大,今日两宫万万无此。然臣所忧者,外无韩琦、富弼、吕诲、司马光之臣,而小人之中已有任守忠者在焉,惟陛下裁察。”又言:“使陛下亏过宫定省之礼,皆左右小人间谍之罪,宰执、侍从、台谏,但能仗父子之义责望人主,至于疑间之根,盘固不去,曾无一语及之。今内侍间谍两宫者,固非一人,独陈源在寿皇朝,得罪至重,近复进用,外人皆谓疑间之机必自源始。宜亟发威断,首逐陈源,然后肃命銮舆,负罪引慝以谢寿皇,使父子欢然,宗社有永,顾不幸与!”及汝愚入对,又往复规谏,帝意乃悟。汝愚更属嗣秀王伯圭调护,于是两宫之情始通。辛卯,帝朝重华宫,皇后继之,从容竟日,都人大悦。 戊戌,诏:“李纯乃皇后亲侄,可特除閤门宣赞舍人。” 除秘书郎彭龟年为起居舍人。入谢,帝曰:“此官以待有学识人,念非卿无可者。”龟年述祖宗之法,为《内治圣鉴》以进。帝曰:“祖宗家法甚善。”龟年曰:“臣是书大抵为宦官女谒之防,此曹若见,恐不得数经御览。”帝曰:“不至是。” 十二月,癸卯,帝率群臣上《寿皇玉牒》、《圣政会要》于重华宫。 皇后益骄奢,封其先三代为王,家庙逾制,卫兵多于太庙。后归谒家庙,推恩亲属二十六人,使臣一百七十二人,下至李氏门客,亦奏补官。 金完颜守贞既出知东平府,金主念之,问宰臣曰:“守贞治东平何如?”对曰:“亦不劳力。”金主曰:“以彼之才,治一路诚有馀矣。”右丞刘暐曰:“方今人材无出守贞者,淹留于外,诚可惜也!”金主默然。寻改守贞为西京留守。 金进士杨邦乂上封事,因论世俗侈靡,讥涉先朝。有司议治罪,金主曰:“昔张元素以桀、纣比文皇,今若方我为桀、纣,亦不之罪。至于世宗功德,岂容讥毁!”张万公曰:“讥斥先朝,固当治罪。然旧无此法。今宜立法,使人知之。”金主意解,乃命免邦乂罪,惟殿三举。 ◎宋纪一百五十三 ∷起昭阳赤奋若正月,尽阏逢摄提格十二月,凡二年。 ○光宗循道宪仁明功茂德温文顺武圣哲慈孝皇帝 绍熙四年金明昌四年 春,正月,己巳朔,帝朝重华宫。 辛未,金以瓜勒佳清臣为右丞相,监修国史。时议签军戍边,金主问清臣曰:“汉人与夏人孰勇?”清臣曰:“汉人勇。”金主曰:“昔元昊扰边,宋终不能制,何也?”清臣曰:“宋驭军法,不可得知,今西南路人,殊胜彼也。” 癸未,金尚书省奏大兴府推官苏德秀为礼部主事,金主曰:“朕尝诏卿,百官当使久于其职。彼方任理民,复改户曹,寻又除礼部,人才岂能兼之?若久于其职,即中材胜于新人,事既经练,亦必有济,不可轻易改除。” 金主又言:“凡称异政,谓其才也。若清廉乃本分,以贪者多,故异。”宰臣言:“近论方今孝弟廉耻道缺,乞正风俗,此盖官吏不能奉宣教化使然。今之察举官吏者,多责近效,以干办为上。巧猾之徒,虽有赃污,一旦见用,犹为能吏,此孝弟廉耻所以衰也。若尚德举廉,则教化可兴矣。” 辛卯,蠲临安民身丁钱三年。 金赈河北诸路水灾。 丙申,金东京路副使王胜进鹰,金主遣谕之曰:“民间利害,官吏邪正,略不具闻,乃以鹰进,此岂汝职耶?后毋复尔。” 二月,戊戌朔,诏内侍陈源特在京宫观。 金主如春水。始以春秋二仲月上戊日祭社稷。癸亥,还都。 丙寅,出米七万石赈江陵饥。 金参知政事张万公,出知东平府。金主曰:“卿屡以母老乞罢,特畀乡郡以遂孝养,朕不汝忘也。”万公因进谠言,金主嘉纳。 三月,庚午,金主将幸景明宫,御史中丞董师中、侍御史贾铉等上书谏曰:“陛下下诏罪己,罢不急之役,省无名之费,天下欣幸。今方春东作,而亟遣有司修建行宫,揆之于事,似为不急。况西北二京、临潢诸路,比岁不登,加以民有养马、签军、挑壕之役,财用大困,流移未复,米价甚贵。若扈从至彼,又必增价。口籴升合者,日以万数,旧藉北京等路商贩给之,倘以物贵或不时至,则饥饿之徒,将复有如曩岁,杀太尉马,毁大府瓜果,出忿怨言,起而为乱者矣。况南北两属部荡摇可虞,若忽之而往,岂圣人万举万全之道哉?乃者太白昼见,京师地震,又,北方有赤色,迟明始散。天之示象,冀有以警悟圣意,修德销忧。矧夫远游,古人所戒,远自周、秦,近逮隋、唐与辽,皆以是生衅,可不慎哉?可不畏哉?”左补阙许安仁、右拾遣路铎亦皆上书极谏。金主召师中等赐对,即从其奏,仍谕辅臣曰:“朕欲巡幸山后,不禁暑热故也。今台谏官咸言民间缺食,朕初不尽知。既知之,暑虽可畏,其忍以私奉而重民之困哉!” 金以工部尚书胥持国为参知政事。 持国,繁畤人,初以经童入仕,累迁太子司仓,转掌饮令。金主在东宫识之,擢祇应司令,及即位,遂大用。持国为人,柔佞有智术,素知金主好色,阴以秘术干之。金主尝物色宫中女子,得没入宫监藉之女李师儿,宦者梁道誉其才美,劝纳之。金主好文词,师儿性慧黠,能作字,知文义,尤善伺候颜色,迎合旨意,遂大爱幸,封为昭容。持国多赂遗昭容左右用事人,昭容亦自嫌门第薄,欲藉外廷为援,数称誉持国,由是大为金主所信任。 丙子,帝朝重华宫,皇后从。 辛巳,以葛邲为右丞相,陈骙参知政事,胡晋臣知枢密院事,吏部尚书赵汝愚同知枢密院事。 御史汪义端与汝愚有隙,上言:“高宗圣训,不用宗室为宰执。汝愚,禁王元佐七世孙,不宜用之。”汝愚亦力辞。给事中黄黼言:“汝愚事亲孝,事君忠,居官廉,忧国爱民,至诚恳恳,所谓青天白日,奴隶亦知其清明者。义端识见,奴隶之不如,不可以备朝列。”义端由是补外。 汝愚犹以故事辞,帝遣学士谕意,谓高宗圣训,本以折秦桧之奸谋,盖有为言之也。汝愚乃受命。寿皇召见之,曰:“卿以宗室之贤为执政,乃国家盛事。卿在蜀时所进奏议甚善,可与《资治通鉴》并行。” 癸巳,帝从寿皇、寿成皇后幸聚景园。 甲午,金敕:“御史台奏事,修起居注并令回避。” 乙未,修巢县城。 夏,四月,金百官三表请上尊号,金主曰:“祖宗古先有受尊号者,盖有其德故有其名。比年五谷不登,百姓流离,正当戒慎修身之日,岂得虚受荣名耶!”不许,仍断来章。其后亲王、大臣、六学诸生屡请上尊号,竟不许。 己酉,罢括买四川沿国郡县官田。 丁巳,金敕:“女真进士及第后,仍试以骑射,中选者升擢之。” 五月,己巳,赐礼部进士陈亮以下三百九十六人及第、出身。制策问礼乐刑政之要,亮以君道、师道对,且曰:“臣窃叹陛下于寿皇莅政二十八年间,宁有一政一事之不在圣怀?而问安视寝之馀,所以察言而观色,因此而得彼者,其端甚众,亦既得其机要而见诸施行矣,岂徒一月四朝,为京邑之美观也哉!”时帝不朝重华宫,群臣更进迭谏,皆不听;得亮策,以为善处父子之间,亲擢第一。既知为亮,乃大喜,授亮签书建康府判官厅公事。未至官,卒。 丙子,淮西大水。 辛巳,金主谕诸路,令月具雨泽田禾分数以闻。 丙戌,绍兴大水。 召浙东副总管姜特立还。 壬辰,太尉、利州安抚使吴挺卒。挺少起勋阀,弗居其贵,虽遇小官贱吏,不敢怠忽,拊循将士,人人有恩。璘故部曲拜于庭下,辄降答之;及失律,诛治无少贷。 留正引唐宪宗召吐突承璀事,乞罢召姜特立,不报。六月,丙申朔,正出城待罪六和塔,上疏切谏。戊戌,秘书省著作郎沈有开,著作佐郎李唐卿,秘书郎范黼、彭龟年,校书郎王奭,正字蔡幼学、颜棫、吴猎、项安世,上疏乞寝持立召命,皆不报。正因缴进前后锡赉及告敕,乞归田宅,亦不许。 赈江、浙、两淮、荆湖被水贫民。 戊申,簦书枢密院事胡晋臣卒,谥文靖。帝自有疾,不视朝,晋臣与留正同心辅政,中外帖然。其所奏陈,以温清定省为先,次及亲君子,后小人,抑侥幸,消朋党,启沃剀切,弥缝缜密,人无知者。 癸丑,金赐有司所举德行才能之士安州崔秉仁等同进士出身。 壬戌,金右丞相瓜勒佳清臣,进封戴国公;西京留守完颜守贞为平章政事,封萧国公。右丞刘暐卒。是日,金主将击球于临武殿,闻暐卒而止。其后金主谓宰臣曰:“人为小官,或称才干,及其大用则不然。如刘暐固甚干,然自世宗朝逮事朕,于事多有知而不言者。若实愚人,不足论,若知而不肯尽心,可乎?”守贞曰:“《春秋》之法,责备贤者。”金主曰:“夫为宰相而欲收恩避怨,贤者固若是乎?” 秋,七月,己巳,留正复论姜特立,缴纳出身以来文字,待罪于范村。帝不复召正,而特立亦不至。 丙子,以旱,决滞狱。 壬午,以赵汝愚知枢密院事,吏部尚书余端礼同知院事。时知中江县游仲鸿赴召至,汝愚以仲鸿直谅多闻,访以蜀中利病。汝愚欲亲出经略西事,仲鸿曰:“宥密之地,斡旋者易,公独不闻吕申公经略西事当在朝廷之语乎?”汝愚悟而止。 以永州防御使陈源为入内内侍省押班,中书舍人陈傅良不草词。 乙酉,叙州蛮寇边,遣兵讨平之。 己丑,金以同判大睦亲府事完颜襄为枢密使。 八月,丙申,蠲绍兴丁盐茶租钱八万二千缗。 庚子,金大赦。 丁未,金主释奠孔子庙,北向再拜。 辛亥,金国史院进《世宗实录》。 戊午,赈江东、浙西、淮西旱伤贫民。 九月,戊辰,金以参知政事瓜勒佳衡为尚书右丞,户部尚书马琪为参知政事。 庚午,重明节,百官上寿,请帝朝重华宫,不听。 己卯,上寿圣皇太后尊号曰寿圣隆慈皇太后。 中书舍人陈傅良上疏曰:’陛下之不过重华宫者,特误有所疑,而积忧成疾以至此尔。臣尝即陛下之心反覆论之,窃自谓深切,陛下亦既许之矣。未几中变,以误为实而开无端之衅,以疑为真而成不疗之疾,是陛下自贻祸也。”给事中谢深甫言:“父子至亲,天理昭然,太上之爱陛下,亦犹陛下之爱嘉王。太上春秋高,千秋万岁后,陛下何以见天下!”帝感悟,甲申,命驾往朝,百官班立以俟。帝出至御屏,李后挽留曰:“天寒,官家且饮酒。”百僚侍卫相顾莫敢言。傅良趋进引帝裾,请毋入,因至屏后。后叱曰:“此何地!秀才欲砍头耶?”傅良痛哭于庭,后使人问曰:“此何礼也?”傅良曰:“子谏父不听,则号泣而随之。”后益怒,遂传旨,罢,还内。傅良下殿径行,诏改秘阁修撰,不受。 戊子,著作郎沈有开、秘书郎彭龟年、礼部侍郎倪思、国子录王介等皆上疏请朝。不从。会上召嘉王,倪思言:“寿皇欲见陛下,亦犹陛下之于嘉王也。”帝为动容。时李后浸预政,思进讲姜氏会齐侯于泺,因言:“人主治国,必自齐家始。家之不能齐者,有其渐也,始于亵狎,终于恣横,卒至于阴阳易位,内外无别,甚则离间父子。汉之吕氏、唐之武、韦,几至乱亡,不但鲁庄公也。”帝悚然。赵汝愚同侍经筵,退,语人曰:“谠直如此,吾辈不逮也!”帝怒,出思知绍兴府。 癸未,夏国主仁孝卒,年七十,国中谥为圣德皇帝,庙号仁宗,陵号寿陵。仁孝重文学,然权臣擅国,兵政衰弱。子纯祐立,改元天庆。 冬,十月,己酉,朝献景灵宫。夜,地震。庚戌,朝献于景灵宫。夜,又地震。 壬子,秘书省官请朝重华宫,疏三上,不报。 工部尚书赵彦逾等上书重华宫,乞庆会节勿降旨免朝。寿皇曰:“朕自秋凉以来,思与皇帝相见。卿等奏疏,已令进御前矣。”明日,会庆节,帝以疾,不果朝。葛邲率百官贺于重华宫。侍从上章,居家待罪,诏不许。 嘉王府翊善黄裳,力劝帝朝重华,帝曰:“内侍杨舜卿告朕勿往。”裳即上疏请诛舜卿,台谏张叔椿、章颖上疏乞罢黜,太学生汪安仁等二百十八人上书请朝重华,皆不报。 起居舍人彭龟年奏言:“臣所居之官,以记注人君言动为职。车驾不过宫问安,如此书者殆数十,恐非所以示后。”又言:“陛下误以臣充嘉王府讲读官,正欲臣等教以君臣、父子之道。臣闻有身教,有言教,陛下以身教,臣以言教者也,言岂若身之切哉!”不报。 庚申,帝将朝重华宫,复称疾不行。丞相以下上疏自劾,请罢政,不报。 黄裳尝病疽,及是忧愤,创复作,乃上疏曰:“陛下之于寿皇,未尽孝敬之道者,必有所疑也。臣窃推致疑之因,陛下无乃以焚廪、浚井之事为忧乎?夫焚廪、浚井,在当时或有之;寿皇之子唯陛下一人,陛下违豫,寿皇焚香祝天,为陛下祈祷,爱子如此,则焚廪、浚井之事,臣有以知其必无也,陛下何疑焉!又无乃以肃宗之事为忧乎?肃宗即位灵武,非明皇意,故不能无疑。寿皇当未倦勤,亲挈神器授之陛下,揖逊之风,同符尧、舜,与明皇之事不可同日而语矣,陛下何疑焉!又无乃以卫辄之事为忧乎?辄与蒯瞆,父子争国;寿皇老且病,乃颐神北宫以保康宁,非有争心也,陛下何疑焉!又无乃以孟子责善为疑乎?父子责善,本生于爱,惟知者能知此理,则何至于相矣!寿皇愿陛下为圣帝,责善之心出于仁爱,非贼恩也,陛下何疑焉!乃若可疑则有之:贵为天子,不以孝闻,敌国将肆轻侮,此可疑也,而陛下不疑;小人将起为乱,此可疑也,而陛下不疑;江外官军,岂无它志?此可疑也,而陛下不疑。事有不须疑者则疑之,其必可疑者反不以为疑,颠倒错乱,莫甚于此!祸乱之萌,近在旦夕,宜及今幡然改过,整圣驾,谒两宫,则天下慕义矣。” 金主好文学,尝叹文士无及党怀英者,完颜守贞奏进士中若赵沨等甚有时誉。金主曰:“出伦者难得尔。”守贞曰:“间世之才,自古所难。国家培养久,则人才将自出矣。”守贞因言:国家选举之法,惟女真进士,得人居多,此举宜增取。其诸司局承应人,旧无出身,大定后才许任使。经童之科,古不常设;唐以诸道表荐,或取五人至十人,近代以为无补罢之;皇统间取及五十人,因为常选,天德间寻罢。陛下即位,复立是科,取及百人。诚恐积久不胜铨拟,宜稍裁抑,以清流品。”又言节用省费之道,金主嘉纳。旋诏有司,会试毋限人数。 赵彦逾等复力请帝朝重华。十一月,戊寅,帝始往朝。 尚书左选郎官叶适奏:“自今宜于过宫之日,令宰执、侍从先诣起居,异时两宫圣意有难言者,自可因此传到,则责任有归,不可复使近习小人增损语言以生疑惑。”不报。 庚辰,留正赴都堂视事。命姜特立还浙东。日中黑子灭。正出城待罪凡百四十日,帝遣左司郎中徐谊谕旨,乃复入。 布衣王孝礼言:“今年冬至,日影表当在十九日壬午,而《会元历》乃在二十日癸未,请将修内作所掌铜表圭降付太史局测验。”从之。 丙戌,金诏:“诸职官以赃污不职被罪、以廉能获升者,令随路京府州县列其姓名,揭之公署,以示惩劝。” 十二月,戊戌,帝朝重华宫。 金判定武军节度使郑王永蹈,以谋反伏诛。 初,崔温、郭谏、马太初,与永蹈家奴毕庆寿私说谶记灾祥,庆寿以告永蹈。谏颇能相人,永蹈乃召之,相己及妻子皆大贵,不与诸王比。复召温、太初论谶记天象,温曰:“丑年有兵灾,属兔命者,来年春当收兵得位。”谏曰:“昨见赤气犯紫微,白虹贯月,皆主丑后寅前兵戈僣乱事。”永蹈深信其说,乃阴结内侍郑雨儿伺金主起居,以温为谋主,谏、太初往来游说。河南统军使布萨揆,尚永蹈妹韩国公主,永蹈谋取河南军以为助,与妹泽国公主长乐谋,使驸马都尉富察都致书于揆,且先请婚以观其意;揆拒不许结婚,使者不敢复言不轨事。永蹈家奴董寿谏,不听,以语同辈迁嘉努,迁嘉努上变。 永蹈时在京师,诏完颜守贞等鞫问,连引甚众,久不能决。金主怒,召守贞等问状。瓜勒佳清臣奏曰:“事贵速绝,以安人心。”于是赐永蹈及妃卞王二子安春、阿逊、公主长乐自尽,富察都、崔温、郭谏、马太初等皆弃市。布萨揆虽不闻问,亦坐除名。董寿免死,隶监籍。迁嘉努赏钱二千贯,特迁五官,杂班叙使。增置诸王府司马一人,监察门户出入,自是诸王制限防禁愈密矣。 金主命有司以郑王财产分赐诸王,泽国公主财物分赐诸公主。户部郎中李敬义,言恐因之生事,金主又欲以董寿为宫监籍都句管,并下尚书省议。完颜守贞奏:“陛下欲以永蹈等家产分赐懿亲,恩命已出,恐不可改。今已减诸王弓矢,府尉伺其出入,臣以为赐之无害。如董寿,罪人也,释之已幸,不宜更加爵赏。”金主从之。 壬寅,右司谏章颖,以地震请罢葛邲,疏十馀上,不报。 庚戌,判隆兴府、卫国公赵雄卒。后谥文定。 甲寅,金册长白山之神为开天弘圣帝。 以朱熹为湖南安抚、知潭州。使者自金还,言金人问朱先生安在,故有是命。 是岁,金大有年。邢、洛、深、冀、河北十六穆昆之地,野蚕成茧。 绍熙五年金明昌五年 春,正月,癸亥朔,帝御大庆殿,受群臣朝,遂朝重华宫,次诣慈福宫,行庆寿礼。 乙丑,金昭容李氏,进位淑妃,追赠其祖父官。妃兄喜儿,旧尝为盗,与弟铁哥皆擢显近,势倾朝野,射利竞进之徒,争趋走其门。 己巳,金尚书省进区田法,诏其地务从民便;又言遣官劝农之扰,命提刑司禁止之。 癸酉,寿皇不豫。 乙亥,金以希尹始制女真字,诏加封赠,依苍颉立庙盩厔例,祠于上京,春秋致祭。 丙子,大理寺奏狱空。 癸未,右丞相葛邲罢。邲为相,专守祖宗法度,荐进人才,博采士论,惟恐其人闻之。 丁酉,金诏购求《崇文总目》内所阙书籍。 金初定长吏劝课能否赏罚格。 二月,乙未,赵汝愚、余端礼以奏除西帅不行,居家待罪。 戊戌,以荆、鄂诸军都统制张诏为兴州诸军都统制。 癸丑,金命宣徽使伊喇敏等相视北边营屯,经画长久之计。 三月,壬申,金初定钱禁。 乙亥,合利州东、西为一路。 庚辰,金初定日、月、风、雨、雷师常祀。 戊子,金置弘文院,译写经书。 夏,四月,寿皇疾浸棘,群臣数请帝问疾重华宫,皆不报。 甲午,帝与皇后如玉津园,兵部尚书罗点请先过重华宫,且曰:“陛下为寿皇子四十馀年,无一间言;止缘初郊违豫,寿皇尝至南内督过左右之人,自此谗间,遂生忧疑。以臣观之,寿皇与天下相忘久矣。今大臣同心辅政,百执事奉法循理,宗室、戚里,三军、百姓,皆无贰志,设有离间,诛之不疑。乃若深居不出,久亏子道,众口谤讟,祸患将作,不可以不虑。”帝曰:“卿等可为朕调护之。”侍讲黄裳对曰:“父子之亲,何俟调护!”点曰:“陛下一出,即当释然。”帝犹未许。点乃率讲官宣言之,帝曰:“朕心未尝不思寿皇。”点曰:“陛下久阙定省,虽有此言,何以自白!”起居舍人彭龟年,连上三疏请对,不报。属帝视朝,龟年离班伏地扣额,血流渍甃。帝曰:“素知卿忠直,欲何言?”龟年言今日无大于过宫,余端礼因曰:“扣额龙墀,曲致忠恳,臣子至此,岂得已耶!”帝曰:“知之。”然犹不往。 丙申,太师、致仕、魏国公史浩薨,年八十九。追封会稽郡王,谥文惠。 浩喜荐人才,尝拟陈之茂进职与郡,寿皇知之茂尝毁浩,曰:“卿岂以德报怨耶?”浩曰:“臣不知有怨,若以为怨而以德报之,是有心也。”莫济状王十朋行事,诋浩尤甚,浩荐济掌内制,寿皇曰:“济非议卿者乎?”浩曰:“臣不敢以私害公。”遂除中书舍人兼直学士院,待之如初,盖其宽厚类此。 己亥,朝献于景灵宫。 壬寅,以不雨,命决系囚,释杖以下。 甲辰,侍从入对,请朝重华宫。己酉,大学生陈肖说等,以帝未朝,移书大臣,事闻,帝将以癸丑朝。至期,丞相以下入宫门,俟日昃,帝复辞以疾。于是群臣请罢黜待罪者百馀人;诏不许。 乙卯,金主幸景明宫,御史中丞董师中、侍御史贾铉、路铎等各上疏极谏。金主不说,遣人谕之曰:“卿等所言,非无可取;然亦有失君臣之义者,其戒之!” 丙辰,侍读黄裳、秘书少监孙逢吉等,再上疏请朝重华。丁巳,起居郎兼中书舍人陈傅良,请以亲王、执政或近上宗戚一人充重华宫使。台谏交章劾内侍陈源、杨舜卿、林亿年离间之罪,请逐之。 五月,辛酉朔,辰州猺贼寇边。 寿皇疾大渐,欲一见帝,数顾视左右。陈傅良以帝不往重华宫,乃缴上告敕,出城待罪。戊辰,留正等率宰执进见,帝拂衣起,正引帝裾谏。罗点进曰:“寿皇疾势已危,不及今一见,后悔何及!”群臣随帝入至福宁殿,内侍阖门,众恸哭而出。越二日,正等以所请不从,求退,帝令知閤门事韩侂胄传旨云:“宰执并出。”正等俱出浙江亭待罪。寿皇闻之,忧甚。侂胄奏曰:“昨传旨令宰执出殿门,乃出都门,请自往宣押入城。”于是正及赵汝愚等复还第。明日,帝召罗点入对,点言:“前日迫切献忠,举措失体,陛下赦而不诛。然引裾亦故事也。”帝曰:“引裾可也,何得辄入宫禁乎?”点引辛毗事以谢,且言:“寿皇止有一子,既付神器,惟恐见之不速耳。” 甲申,从官及彭龟年、黄裳、沈有开奏请令嘉王诣重华宫问疾,许之。王至宫,寿皇为之感动。 戊子,金以桓、抚二州旱,遣使褥于缙山。 六月,戊戌,夜,寿皇圣帝崩,年六十八。遗诏改重华宫为慈福宫,建寿成皇后殿于宫后,以便定省。以宫钱百万缗赐内外军。 是夕,重华宫内侍讣于宰执私第,赵汝愚恐帝疑,或不出视朝,持其答刂不上。翌日,帝视朝,汝愚以闻,因请诣重华宫成礼;帝许之,至日昃不出。大宗正丞李大性上疏言:“今日之事,颠倒舛逆。况金使祭奠,当引见于北宫素帷,不知是时犹可以不出乎?《檀弓》曰:‘成人有兄死不为衰者,闻子皋将为成宰,遂为衰。成人曰:“兄则死而子皋为之衰。”’盖言成人畏子皋之来,方为制服,其服乃子皋之为,非为兄也。若陛下必待使来然后执丧,则恐贻讥中外,岂特如成人而已哉!” 辛丑,丞相率百官拜表请就丧次成服。壬寅,寿皇大敛,嘉王复入奏。诏俟病愈过宫成礼。留正与赵汝愚议介少傅吴琚,请寿圣皇太后垂帘暂主丧事,太后不许。正等附奏云:“臣等连日造南内请对不获,累上疏不得报,今当率百官恭请。若皇帝不出,百官相与恸哭于宫门,恐人心骚动,为社稷忧。请依唐肃宗故事,群臣发丧太极殿,皇帝成服禁中。然丧不可以无主,祝文称孝子嗣皇帝,宰臣不敢代行。太皇太后,寿皇之母也,请代行祭奠礼。”太后许之。是日,白气亘天。 乙巳,尊寿皇太后为太皇太后,寿成皇后为皇太后。 丁未,叶适言于留正曰:“帝疾而不执丧,将何辞以谢天下?今嘉王长,若预建参决,则疑谤释矣。”正从之,率宰执入奏曰:“皇子嘉王,仁孝夙成,宜早正储位,以安人心。”不报。越六日又请,帝批云:“甚好。”明日,宰执同拟旨以进,乞帝亲批付学士院降诏。是夕,御答刂付丞相云:“历事岁久,念欲退闲。”正得之,大惧。 是月,金主猎于呼图里巴山,行拜天礼,曲赦西北路,遂如秋山。 秋,七月,辛酉,留正因朝临,佯仆于庭,即出国门,上表请老,且云:“愿陛下速回渊鉴,追悟前非,渐收人心,庶保国祚。” 初,正始议:“帝以疾未克主丧,宜立皇太子监国;若未倦勤,当复明辟;设议内禅,太子可即位。”而赵汝愚诸以太皇后、太后旨禅位嘉王。正谓建储诏未下,遽及此,它日必难处,与汝愚异,遂以肩舆五鼓遁。 甲子,太皇太后诏嘉王扩成服即位,尊帝为太上皇帝,皇后为太上皇后。 时留正既去,人心益摇。会帝临朝,忽仆于地,赵汝愚忧危不知所出。徐谊以书谯汝愚曰:“自古人臣,为忠则忠,为奸则奸,忠奸杂而能济者,未之有也。公内虽心惕,外欲坐观,非杂之谓欤?国家安危,在此一举!”汝愚问策安出,谊曰:“此大事,非太皇太后命不可。知閤门事韩侂胄与同里蔡必胜同在閤门,可因必胜招之。” 侂胄至,汝愚以内禅议遣侂胄请于太皇太后,侂胄因所善内侍张宗尹以奏,两日不获命,逡巡将退。内侍关礼见而问之,侂胄具述汝愚意。礼令少候,入见太皇太后而泣,问其故,礼对曰:“圣人读书万卷,亦尝见有如此时而保无乱者乎?”太皇太后曰:“此非汝所知。”礼曰:“此事人人知之。今丞相已出,所赖者赵知院,旦夕亦去矣。”言与泪俱下。太皇太后惊曰:“知院同姓,事体与它人异,乃欲去乎?”礼曰:“知院未去,非但以同姓故,以太皇太后为可恃耳。今定大计而不获命,势不得不去;去,将如天下何?愿圣人三思!”太皇太后问侂胄安在,礼曰:“已留其俟命。”太皇太后曰:“事顺则可,命谕好为之。”礼报侂胄,且云:“来早太皇太后于寿皇梓宫前垂帘引对。”侂胄复命,日已向夕。 汝愚始以其事语陈骙、余端礼,亟命殿帅郭杲等,夜以兵分卫南北内,关礼使傅昌期密制黄袍。 是日,嘉王谒告,不入监。时将禫祭,汝愚曰:“禫祭重事,王不可不出。”翌日,群臣入,王亦入。汝愚率百官诣梓宫前,太皇太后垂帘,汝愚率同列言曰:“皇帝疾,未能执丧,臣等乞立皇子嘉王为太子以系人心,皇帝批出有‘甚好’二字,继有‘念欲退闲’之旨,取太皇太后处分。”太皇太后曰:“既有御笔,相公当奉行。”汝愚曰:“兹事重大,播之天下,书之史册,须议一指挥。”太皇太后允诺。汝愚袖出所拟指挥以进云:“皇帝以疾,至今未能执丧,曾有御笔,欲自退闲。皇子嘉王扩,可即皇帝位。尊皇帝为太上皇帝,皇后为太上皇后,移御泰安宫。”太皇太后览毕,曰:“甚善!”汝愚曰:“自今臣等有合奏事,当取嗣君处分。然恐两宫父子间有难处者,须太皇太后主张。”又言:“上皇疾未平,骤闻其事,不无惊疑,乞令都知杨舜卿提举本宫任其责。”遂召舜卿至帘前,面谕之。 太皇太后乃命汝愚以旨谕皇子即位。皇子固辞曰:“恐负不孝名。”汝愚言:“天子当以安社稷、定国家为孝,今中外人人忧乱,万一变生,置太上皇何地?”众扶皇子入素幄,被黄袍,方却立未坐,汝愚率同列再拜。皇子诣几筵殿,哭尽哀。须臾,立仗讫,催百官班,皇子衰服出,就重华殿东庑素幄立,内侍扶掖登御座,百官起居讫,行禫祭礼。命舜卿往南内请八宝,初犹靳与,舜卿传奏皇太子即位,乃出宝与之。汝愚即丧次召还留正。寻诏:“秋暑,上皇未须移御,即寝殿为泰安宫以奉上皇。”中外晏然。 乙丑,太皇太后命立崇国夫人韩氏为皇后。后,琦六世孙也,被选入宫,能顺适两宫意,遂归嘉王邸,至是立为后。 丙寅,大赦。 丁卯,侍御史张叔椿劾留正擅去相位,徙叔椿为吏部侍郎。 戊辰,诏求直言。校书郎蔡幼学奏:“陛下欲尽为君之道,其要有三:事亲,任贤,宽民。而其本莫先于讲学。比年小人谋倾君子,为安静和平之说以排之,故大臣当兴治而以生事自疑,近臣当效忠而以忤旨摈弃,其极至于九重深拱而群臣尽废,多士盈庭而一筹不吐,自非圣学日新,求贤如不及,何以作天下之才!”帝称善。 庚午,诏秘阁修撰、知潭州朱熹诣阙。 复召留正赴都堂视事。正既去,帝即位,以为大行攒宫总护使,入谢,复出城。太皇太后复命速宣押,赵汝愚复以为请,帝手札遣使召正还。 赵汝愚首裁抑侥幸,收召四方知名之士,中外引领望治。乙亥,以汝愚为右丞相,陈骙知枢密院事,余端礼参知政事。汝愚辞不拜。曰:“同姓之卿,不幸处君臣之变,敢言功乎!” 戊寅,加殿前都指挥使郭杲为武康军节度使。 辛巳,以赵汝愚为枢密使。 壬午,以知閤门事韩侂胄为汝州防御使。 初,侂胄欲推定策功,意望节钺,赵汝愚曰:“吾宗臣,汝外戚也,何可以言功?惟爪牙之臣,则当推赏。”乃加杲节钺,但迁侂胄宜州观察使。侂胄大失望,然以传导诏旨,浸见亲幸。知临安府徐谊告汝愚曰;“侂胄异时必为国患,宜饱其欲而远之。”不听。汝愚欲推叶适之功,适辞曰:“国危效忠,职也,适何功之有!”及闻侂胄觖望,与知閤门刘弼言于汝愚曰:“侂胄所望,不过节钺,宜与之。”不从。适曰:“祸自此始矣。”遂力求补外。 侍御史章颖等劾内侍林亿年、陈源、杨舜卿,诏:“亿年、源与外祠,舜卿与内祠。” 甲申,以兵部尚书罗点签书枢密院事。 戊子,罢杨舜卿内祠,林亿年常州居住,陈源抚州居住。 八月,辛卯,初御行宫便殿听政。 癸巳,除知潭州朱熹为焕章阁待制,兼侍讲。 先是黄裳为嘉王副翊善,上皇谕之曰:“嘉王进学,皆卿之功。”裳谢曰:“若欲进德修业,追迹古先哲王,须天下第一等人。”上皇问为谁,裳以熹对。彭龟年为嘉王府直讲,因讲经义,告王曰:“此朱熹说也。”王善之。至是赵汝愚首荐熹,遂召入经筵。 熹在道,闻泰安朝礼尚缺,近习已有用事者,即具奏云:“陛下嗣位之初,方将一新庶政,所宜爱惜名器,若使幸门一开,其弊不可复塞。至于博延儒臣,专意讲学,必求所以深得亲欢者为建极导民之本,思所以大振朝纳者为防微虑远之图。”不报。 甲午,增置讲读官,以给事中黄裳、中书舍人陈傅良、彭龟年为之。 丁酉,以生日为天祐节,寻改曰瑞庆。 壬寅,诏经筵讲官开陈经旨,救正阙失。 进封皇弟许国公抦为徐国公。 辛亥,金主还都。 金主谓宰执曰:“应奉王诞筠,朕欲以诏诰委之,其人才亦岂易得!闻文士多妒庭筠者,不论其文,顾以行止为訾。大抵读书人多口颊或相党,昔东汉之士与宦者分朋,固无足怪。如唐牛僧孺、李德裕,宋司马光、王安石,均为儒者,而互相排毁,何耶?”遂迁庭筠为翰林修撰。 壬子,金河决阳武故堤,灌封丘而东,尚书省奏都水监官见水势趋南,不预经画,诏王汝嘉等各削官两阶,杖七十,罢之,命参知政事冯琪往视,仍许便宜从事。 河自元符二年,东流断绝,北流合御河,至清州入海,颇为通利。南渡后,地入于金,河始离濬、滑故道,时有决溢。至是河决阳武,由封丘东注梁山泺,分为二派,北派由北清河入海,南派由南清河入淮,汲、胙之间,河流遂绝。 丙辰,内批:“罢左丞相留正,以赵汝愚为右丞相。”初,正言:“陛下勉徇群情以登大宝,当遇事从简,示天下以不得已之意,实非颁爵之时。”时韩侂胄浸谋预政,数诣部堂,正使省吏谕之曰:“此非知閤日往来之地。”侂胄怒而退。会正与汝愚议攒宫不合,侂胄因间之于帝,遂以手诏罢正,出知建康府。正谨法度,惜名器,汝愚本倚正共事,怒侂胄不以告,及来谒,辞不见,侂胄惭忿。罗点谓汝愚曰:“公误矣。”汝愚悟,乃见之,侂胄终不怿。 朱熹辞新命,不许。入对,首言:“乃者太皇太后躬定大策,陛下寅绍丕图,可谓处之以权而庶几不失其正。今三月矣。或反不能无疑于逆顺之际,窃为陛下忧之。犹有可诿者,亦曰陛下前日未尝有求位之计,今日未尝忘思亲之心,此则所以行权而不失其正之根本也。充未尝求位之心以尽负罪引慝之诚,充未尝忘亲之心以致温凊定省之理,始终不越乎此,而大伦可正,大本可立矣。”时赵彦逾按视寿皇山陵,以为土肉浅薄,下有水石;孙逢吉覆按,请别求吉兆。诏集议。熹上议言:“寿皇圣德衣冠之藏,当博求名山,不宜偏信台史,委之水泉沙砾之中。”不报。 丁巳,金赐从幸山后亲军银绢有差。 九月,庚午,签书枢密院事罗点卒。点孝友端介,不为矫激崖异之行。或谓天下事非才不办,点曰:“当论其心,心苟不正,才虽过人,何取哉?”时给事中黄裳亦卒,赵汝愚泣谓帝曰:“黄裳、罗点,相继沦谢。二臣不幸,天下之不幸也。” 辛未,合祭天地于明堂,大赦。 壬申,以刑部尚书京镗签书枢密院事。 初,帝欲除镗帅蜀,赵汝愚谓人曰:“镗望轻资浅,岂可当此方面?”镗憾之,韩侂胄乃引以自助。 冬,十月,己丑,右谏议大夫张叔椿再劾留正擅去相位,诏落正观文殿大学士。 庚寅,更泰安宫为寿康宫。 金遗户部员外郎何格赈河决被灾人户。 癸巳,雷。乙未,诏以阴阳谬祐,雷电非时,台谏、侍从各疏朝政阙失以闻。 甲辰,以朱熹言,趣后省看详应诏封事。 庚子,以久雨,命决系囚,释杖以下。 辛丑,雅州蛮寇边,土丁拒退之。寻出降。 乙巳,上大行皇帝谥,庙号孝宗。 丙午,复以朱熹奏,却瑞庆节贺表。 庚戌,改上安穆皇后谥曰成穆,安恭谥曰成恭。 金故尚书左丞张汝弼妻高陀幹,以逆谋伏诛。汝弼与镐王永中,甥舅也,阴相为党。金主即位,高陀幹每以邪言怵永中,觊非望。画永中母元妃张氏像,奉之甚谨,挟左道为永中祈福。事觉,有司鞫治,陀幹伏诛,词连汝弼。金主以在汝弼死后,得免削夺。 是月,建福宁殿。 韩侂胄日夜谋去赵汝愚,知閤门事刘弱攵,亦以不得预内禅,心怀不平,因谓侂胄曰:“赵相欲专大功,君岂惟不得节钺,将恐不免岭海之行。”侂胄愕然,因问计,弱攵曰:“惟有用台谏耳。”侂胄问:“若何而可?”弱攵曰:“御笔批出是也。”侂胄然之,遂以内批拜给事中谢深甫为御史中丞。 会汝愚请令近臣荐御史,侂胄密以其党刘德秀属深甫,遂以内批除监察御史。朱熹忧其害政,每因进对,为帝切言之,又约吏部侍郎彭龟年同劾侂胄。会龟年充金人吊祭馆伴使,熹复贻书汝愚,当以厚赏酬侂胄之劳,勿使预政。汝愚为人疏,谓其易制,不以为虑。 右正言黄度,将上疏论侂胄之奸,侂胄觉之,以御笔出度知平江府。度言:“蔡京擅权,天下所由以乱。今侂胄假御笔逐谏臣,使俯首去,不得效一言,非国之幸也。”固辞,奉祠归养。 闰月,庚申,以孝宗将祔庙,议宗庙迭毁之制。孙逢吉、曾三复首请并祧僖、宣二祖,奉太祖居第一室,祫祭则正东向之位;诏集议。僖、顺、翼、宣四祖祧主,宜有所归,自太祖首尊四祖之庙,治平间,议者以世数浸远,请迁僖祖于夹室。后王安石等言僖祖有庙,与稷、契无异,请复其旧。赵汝愚不以祀僖祖为然,侍从多从其说。吏部尚书郑侨欲但祧宣祖而祔孝宗,侍讲朱熹以为藏之夹室,则是以祖宗之主下藏于子孙之夹室;又拟为庙制,以为物岂有无本而生者。汝愚不从,乃祧僖、宣二祖,更创别庙以奉四祖。 戊寅,内批罢焕章阁待制兼侍讲朱熹。 熹每进讲,务积诚意以感动帝心,以平日所论著敷陈开析,坦然明白,可举而行。讲毕,有可以开益帝听者,罄竭无隐,帝亦虚心嘉纳焉。至是以黄度之去,因讲毕疏奏,极言:“陛下即位未能旬月,而进退宰臣,移易台谏,皆出陛下之独断,中外咸谓左右或窃其柄。臣恐主威下移,求治反乱矣。”疏下,韩侂胄大怒,使优人峨冠阔袖象大儒,戏于帝前,因乘间言熹迂阔不可用。帝方倚任侂胄,乃出御批云:“悯卿耆艾,怨难立讲,已除卿官观。”赵汝愚袖御笔见帝,且谏且拜,不省。汝愚因求罢政,不许。越二日,侂胄使其党封内批付熹,熹附奏谢,遂行。 中书舍人陈傅良,封还录黄;起居郎刘光祖,起居舍人邓驿,御史吴猎,吏部侍郎孙逢吉,知登闻鼓院游仲鸿,交章留熹,皆不报;傅良、光祖亦坐罢。工部侍郎黄艾,因侍讲问逐熹之骤,帝曰:“始除熹经筵耳,今乃事事欲与闻。”艾力辨其故,帝不听。彭龟年言:“始臣约熹同论侂胄,熹罢,臣宜并斥。”不报,侂胄衔之。游仲鸿上疏曰:“陛下宅忧之时,御批数出,不由中书。前日宰相留正,去之不以礼;谏官黄度,去之不以正;讲官朱熹,复去之不以道。自古未有舍宰相、谏官、讲官而能自为聪明者也。愿急还熹,毋使小人得志以养成祸乱。”王介上疏言:“陛下即位未三月,策免宰相,迁移台谏,悉出内批,非治世事也。崇宁、大观间,事出内批,遂成北狩之祸。杜衍为相,常积内降十数封还。今宰相不敢封纳,台谏不敢弹奏,此岂可久之道乎!” 金主问辅臣曰:“孔子庙诸处何如?”完颜守贞曰:“诸县见议建立。”金主因曰:“僧徒修饰宇像甚严,道流次之,惟儒者修孔子庙,最为灭裂。”守贞曰:“儒者不能长居学校,非若僧道久处寺观。”金主曰:“僧道以佛、老营利,故务在庄严闳侈,起人敬奉布施,非所以为观美也。” 壬午,诏:“改明年为庆元元年。” 金参知政事马琪,自行省回,具奏河防利害。丙戌,以翰林待制鄂屯忠孝权户部侍郎,太府少监温仿权工部侍郎行户工部事,修治河防。 十一月,丙午,帝自重华宫还大内。 庚戌,以韩侂胄兼枢密都承旨。初,诏侂胄可特迁二官。侂胄觊觎节钺,意不满,力辞,乃止迁一官,为宜州观察使,怨赵汝愚益深;至是特迁都承旨。 诏行孝宗皇帝三年丧。 先是,有司请于易月之外,用漆纱浅黄之制。时朱熹在讲筵,言:“自汉文短丧,历代因之,天子遂无三年之丧。为父且然,则嫡孙承重可知。人纪废坏,三纲不明,千有馀年,莫能釐正。寿皇圣帝至性,以日易月之外,犹执通丧,朝衣朝冠,皆用大布,所宜著在方策,为万世法程。陛下以世德承大统,承重之服,著在礼律,宜遵寿皇已行之法。一时仓卒不及详议,遂用漆纱浅黄之服,使寿皇已行之礼,举而复坠,臣窃痛之。然既往之事,不及追改,启殡发引,礼当复用初丧之服。”至是诏遵用三年之制,中外百官皆以凉衫视事,用熹言也。 升明州为庆元府。 乙卯,权攒哲文神武成孝皇帝于永阜陵。 十二月,丁巳朔,禁民间妄言宫禁事。 辛酉,金平章政事完颜守贞罢。 守贞读书通法律,明习故事。时金有国七十年,礼乐政刑,因辽、宋旧制,杂乱无贯,金主欲更定修正,为一代法,其仪式条约,多守贞裁定,故明昌之治,号称清明。又喜推毂士类,接援后进,金主疑其有党,又为胥持国所间,遂出知济南府,仍命即辞。前举守贞者董师中、路铎等皆补外。以知大兴府尼厖古鉴为参知政事。 乙丑,吏部侍郎兼侍讲彭龟年,见韩侂胄用事,权势重于宰相,上疏条奏其奸,谓:“进退大臣,更易言官,皆初政最关大体。今大臣或不能知而侂胄知之,假托取势,窃弄威福,不去,必为后患!”帝览奏骇曰:“侂胄,朕托以肺腑,信而不疑,不谓如此!”龟年又言:“陛下逐朱熹太暴,故欲陛下亦亟去此小人,毋使天下谓陛下去君子易,去小人难。”于是龟年、侂胄俱请祠。帝欲两罢其职,陈骙进曰:“以閤门去经筵,何以示天下?”既而内批:“龟年与郡,侂胄进一官,与在京宫观。” 给事中林大中、同中书舍人楼钥缴奏曰:“陛下眷礼僚旧,一旦龙飞,延问无虚日,不三数月间,或死或斥,赖龟年一人尚留。今又去之,四方谓其以尽言得罪,恐伤政体。且一去一留,恩意不侔。去者日远,不复侍左右;留者内祠,则召见无时。请留龟年讲筵而命侂胄以外任,则事体适平,人无可言者。”上批:“龟年已为优异,侂胄本无过尤,可并书行。” 大中复同钥奏:“龟年除职与郡,以为优异,则侂胄之转承宣使,非优异乎?若谓侂胄本无过尤,则龟年论事,实出于爱君之忱,岂得为过?龟年既已决出,侂胄难于独留,宜畀外任或外祠,以慰公议。”不听。由是侂胄愈横。 御史中丞谢深甫劾陈傅良,罢之。 丁卯,金免被黄河水灾今年秋税。 戊辰,以陈康伯配享孝宗庙庭。 己巳,知枢密院事陈骙罢。庚午,以余端礼知枢密院事,京镗参知政事,吏部尚书郑侨同知枢密院事。 陈骙与赵汝愚素不协,未尝同堂语。及争彭龟年事,韩侂胄语人曰:“彭侍郎不贪好官,固也;元枢亦欲为好人耶?”故罢之,而引京镗居政府以间汝愚。汝愚孤立于朝,帝亦无所倚信。 辛未,监察御史刘德秀劾起居舍人刘光祖,罢之。 以工部尚书赵彦逾为四川制置使。彦逾自以有功于帝室,冀赵汝愚引居政府。及除蜀帅,大怒,遂与韩侂胄合,因陛辞,疏廷臣姓名于帝,指为汝愚之党,且曰:“老奴今去,不惜为陛下言之。”由是帝亦疑汝愚。 癸酉,上孝宗庙乐曰《大伦之乐》。 甲戌,祔孝宗神主于太庙。 戊寅,封太保郭师禹为永宁郡王。师禹,成穆皇后之弟也。 辛巳,金减修内司备营造军千人、都城所五百人。 癸未,金敕尚书省:“自今献灵芝嘉禾者,赏之。” ◎宋纪一百五十四 ∷起旃蒙单阏正月,尽强圉大荒落十二月,凡三年。 ○宁宗法天备道纯德茂功仁文哲武圣睿恭孝皇帝 讳扩,光宗第二子,母曰慈懿皇后李氏。光宗为恭王,慈懿梦日坠于庭,以手承之,已而有娠,乾道四年十月丙午,生帝于王邸。五年五月,赐今名。淳熙五年十月,封英国公。七年二月,初就傅。十二年三月,封平阳郡王。十六年三月,光宗受禅,三月,进封嘉王。 庆元元年金明昌六年 正月,丁巳朔,蠲两淮租税。旋蠲台、严、湖三州贫民身丁折帛钱一年。 辛卯,金敕有司给天水郡公家属田宅。 壬辰,金主如春水。 壬寅,黎州蛮寇安静寨,义勇军正将杨师杰及将佐王全等战却之。寻以师杰充成都府路兵马都监。 辛亥,金主谕参知政事胥持国曰:“河上役夫聚居,恐生疾疫,可廪医护视之。” 二月,丁巳朔,诏两淮诸州劝民耕垦荒田。 金敕有司,行宫侧及猎所,有农者弗禁。 己未,金始祭高禖。 壬戌,诏嗣秀王伯圭赞拜不名。 庚午,金主还都。 丁丑,金京师地震,大雨雹,昼晦,震应天门右鸱尾。 戊寅,右丞相赵汝愚罢。初,韩侂胄欲逐汝愚而难其名,京镗曰:“彼宗姓也,诬以谋危社稷,则一网打尽矣。”侂胄然之,以秘书监李沐有怨于汝愚,引为右正言,使奏汝愚以同姓居相位,将不利于社稷。汝愚出浙江亭待罪,遂以观文殿大学士出知福州。 甲申,谢深甫等论汝愚冒居相位,今既罢免,不当加以书殿隆名,帅藩重寄,乃命提举洞霄宫。 直学士院郑湜草制,有云:“顷我家之多难,赖硕辅之精忠。持危定倾,安社稷以为悦;任公竭节,利国家无不为。”坐无贬祠,亦免官。 兵部侍郎章颖侍经帏,帝曰:“谏官有言赵汝愚者,卿等谓何?”同列漫无可否。颖言:“天地变迁,人情危疑,加以敌人嫚侮,国势未安,未可轻退大臣。愿降诏宣谕汝愚,毋听其去。颖遂以汝愚党罢。 国子祭酒李祥言:“去岁寿皇崩,两宫隔绝,中外汹汹,留正弃宰相而去,官僚几欲解散,居丧无主,国命如发。汝愚不畏灭族,决策立陛下,风尘不摇,天下复安,社稷之臣也。奈何无念功至意,使精忠臣节,怫郁黯闇,何以示后世?”知临安府徐谊,素为汝愚所器,凡有政务,多咨访之,谊随副裨助,不避形迹。又尝劝汝愚早退及预防侂胄之奸,侂胄尤怨之。及是与国子博士杨简,亦抗论留汝愚;李沐劾为党,皆斥之。 时余端礼在枢府,与汝愚同心辅政,汝愚尝曰:“士论未一,非余处恭不能任。”及汝愚被逐,端礼不能救,但长吁而已。处恭,端礼字也。 三月,丙戌朔,日有食之。 甲午,金以翰林直学士富珠哩子元为右司谏,监察御史田仲礼为左拾遗,翰林修撰布萨额尔克兼右拾遗。谕曰:“国家设置谏官,非取虚名,盖责实效,庶几有所裨益。卿等皆朝廷选擢,宜直言无隐。路铎左迁,本以它罪,卿等勿以被责,遂畏避不敢言!” 癸丑,诏侍从、台谏、两省集议江南沿江诸州行铁钱利害。 夏,四月,丁巳,太府寺丞吕祖俭上封事曰:“陛下初政清明,登用忠良。然曾未逾时,朱熹,老儒也,彭龟年,旧学也,有所论列,则亟许之去。至于李祥,老成笃实,非有偏比,盖众听所共孚者,今又终于斥逐。臣恐自是天下有当言之事,必将相视以为戒,钳口结舌之风一成而未易反,是岂国家之利耶?”又曰:“今之能言之士,其所难非在于得罪君父,而在忤意权势。姑以臣所知者言之:难莫难于论灾异,然言之而不讳者,以其事不关于权势也。若乃御笔之降,庙堂不敢重违,台谏不敢深论,给舍不敢固执,盖以其事关贵幸,深虑乘间激发而重得罪也。故凡劝导人主事从中出者,盖欲假人主之声势以渐窃威权耳。比者闻之道路,左右{执曰}御,于黜陟废置之际,间得闻者,车马辐辏,其门如市,恃权怙宠,摇撼外庭。臣恐事势浸淫,政归幸门,凡所荐进,皆其所私,凡所倾陷,皆其所恶,岂但侧目惮畏,莫敢指言!而阿比顺从,内外表里之患,必将形见。臣因李祥获罪而深言及此者,是岂矫激自取罪戾哉?实以士气颓靡之中,稍忤权臣,则去不旋踵。私忧过计,深虑陛下之势孤,而相与维持宗社者浸寡也。”疏既上,命安置韶州。 中书舍人邓驿,缴奏祖俭不当罪遣。会楼钥进读吕公著元祐初所上十事,因进曰:“如公著社稷臣,犹将十世宥之,祖俭乃其孙也,今投之岭外,万一即死,陛下有杀言官之名,臣窃惜之。”帝问:“祖俭所言何事?”人始知韶州之贬,不出上意。韩侂胄谓人曰:“复有救祖俭者,当处以新州。众乃不敢言。 或谓侂胄曰:“自赵丞相去,天下已切齿;今又投祖俭瘴乡,不幸或死,则怨益重,曷若少徙内地?”侂胄后亦悟,改送吉州。 己未,以余端礼为右丞相,郑侨参知政事,京镗知枢密院事,谢深甫签书枢密院事。 庚申,太学生杨宏中、周端朝、张道、林仲麟、蒋傅、徐范六人上书曰:“自古国家患乱之由,初非一端,惟小人中伤君子,其祸尤惨。党锢弊汉,朋党乱唐,大率由此。元祐以来,邪正交攻,卒成靖康之变。近者谏官李沐论罢赵汝愚,中外咨愤,而沐以为父老欢呼;蒙蔽天听,一至于此。陛下独不念去岁之事乎?人情惊疑,变在朝夕,假非汝愚出死力,定大议,虽有百李沐,罔知攸济。当国家多难,汝愚位枢府,本兵柄,指挥操纵,何向不可!不以此时为利,今上下安妥,乃有异意乎?章颖、李祥、杨简,发于中激,力辩其非,即遭逐斥,六馆之士,拂膺愤怨。李沐自知邪正不两立,思欲尽覆正人以便其私,于是托朋党以罔陛下之听。臣恐君子小人消长之机,于此一判,则靖康已然之验,何堪再见于今日耶?愿陛下念汝愚之忠勤,察祥、简之非党,灼李沐之回邪,窜沐以谢天下,还祥等以收士心。”疏上,诏宏中等悉送五百里外编管。当时号为“六君子”。傅久居太学,忠鲠有闻,扣阍之事,皆所属稿。 邓驿言:“国家开设学校,教养士类,德至渥也。自建太学以来,上书言事者无时无之。累朝覆涵,不加之罪,甚者,押归本贯或它州听读而已。绍熙间,有布衣余古,上书狂悖,若以指斥之罪坐之,诚不为过。太上始者震怒,降旨编管;已而臣僚论奏,竟从宽典。陛下今日编管杨宏中六人,若以扇摇国是非之,则未若指斥乘舆之罪大也;以六辈之言,则一夫为至寡也。圣明初政,仁厚播闻;睿断过严,人情震骇。所有录黄,未敢书行。”是日,知临安府钱象祖捕诸生押送贬所。未几,驿罢,出知泉州。 癸亥,金敕有司以增修曲阜宣圣王庙毕,赐衍圣公以下三献法服及登歌乐一部,仍送太常旧工往教孔氏子弟,以备祭礼。 甲子,金以尚书左丞乌凌阿愿为平章政事,右丞瓜勒佳衡为尚书左丞。 戊寅,金以修河防毕工,参知政事胥持国等进阶,赐银币有差。 庚辰,金以右丞相瓜勒佳清臣为左丞相,监修国史,封密国公;枢密使襄为右丞相,封任国公。迁胥持国为尚书右丞。持国与李淑妃表里,筦擅朝政,士之好利躁进者,争趋走其门。四方为之语曰:“经童作相,监婢为妃。” 五月,乙未,金判平阳府事镐王永中赐死,并其二子璋、瑑。 初,傅尉希望风旨,过为苛细。永中自以世宗长子,且老矣,动有掣制,情思郁郁,乃表乞间居,不许。及郑王永蹈以谋逆诛,增置诸王司马,球猎游宴,皆有制限;家人出入,多禁防之。河东提刑判官巴哩哈,坐私谒永中,杖一百,解职。同知西京留守费摩克斯,坐受永中请托免。 先是永中舅张汝弼妻高陀幹以诅咒诛,金主疑事在永中,未有以发也。会傅尉奏永中第四子瑑,因防禁严密,语涉不道,诏同签大睦亲府事膏、御史中丞孙即康鞫问,并得第二子璋所撰词曲,有不逊语。家奴德格首永中尝与侍妾瑞雪言:“我得天子,子为大王,以尔为妃。”诏遣官覆按,再遣礼部尚书张暐、兵部尚书乌库哩庆裔覆之。金主谓宰臣曰:“镐王只以语言得罪,与永蹈罪异。”马琪曰:“罪状虽异,人臣无将则一也。”金主又曰:“王何故辄出此言?”瓜勒佳清臣曰:“素有妄想故也。”遂令百官杂议,请论如律。诏赐永中死,鄂兰哈、璋、瑑等皆弃市,永中妻子威州安置。 戊戌,诏戒百官朋比。 丙午,诏诸路提举司置广惠仓。 庚戌,金命瓜勒佳清臣行省于临潢府。 六月,丙辰,金右谏议大夫贾守谦、右拾遗布萨额尔克坐议镐王永中事奏对不实,削官二阶,罢之。御史中丞孙即康、右补阙蒙古呼喇、右拾遗田仲礼并罚金。 丁巳,复留正观文殿大学士、充醴泉观使。 韩侂胄用意,士大夫素为清议所摈者,教以凡与为异者皆道学之人,疏姓名授之,俾以次斥革。或又言道学何罪,当名曰“伪学”,善类自皆不安。由是有“伪学”之目。 右正言刘德秀上言:“邪正之辨,无过真与伪而已。彼口道先生之言,而行如市人所不为,在兴王之所必斥也。昔孝宗锐意恢复,首务核实,凡言行相违者,未尝不深知其奸。臣愿陛下以孝宗为法,考核真伪,以辩邪正。”诏下其章。由是博士孙元卿、袁燮、国子正陈武皆罢。司业汪逵入札子辨之,德秀以逵为狂言,亦被斥。 己未,复置台谏言事簿。 丙寅,金以枢密副使唐古贡为枢密使。 庚午,诏:“三衙、江上诸军主帅、将佐,初除举自代一人,岁举所知三人。” 癸酉,以韩侂胄为保宁军节度使、提举万寿观。 秋,七月,丁酉,御史中丞何澹言:“顷岁有为专门之学者,以私淑诸人为己任,非不善也。及其久也,有从而附和之者,有从而诋毁之者,有畏而不敢窃议者。附和之者,则曰此致知格物、精义入神之学,而古圣贤之功用在是也。一人倡之,千百人和之。幸其学之显行,则不问其人之贤否,兼收而并蓄之,以为此皆贤人也,皆善类也,皆知趋向者也。诋毁之者,则曰其说空虚而无补于实用,其行矫伪而不近于人情,一入其门而假借其声势,小可以得名誉,大可以得爵禄,今日宦学之捷径,无以易此。畏之而无敢窃议者,则曰利其学者日烦而护其局者甚众,言一出口,祸且及身。独不见某人乎?因言其学而弃置矣。又不见某人乎?因论其人而摈斥矣。彼欲以此箝人之口,莫若置而不问。 “臣尝平心而论,以为附和者或流而为伪,诋毁者或失其为真,或畏之而无敢窃议,则真伪举无所别矣,是非何自而定乎?有人于此,行乎闺门,达乎乡党,其践履可观而不为伪行,其学术有用而不为空言,其见于事也,正直而不私,廉洁而无玷,既不矫激以为异,亦不诡随以为同,则真圣贤之道学也,岂不可尊尚哉?苟其学术之空虚而假此以盖其短拙,践履之不笃而借此以文其奸诈,或者又凭藉乎此以沽名誉而钓爵禄,甚者屡沽赃秽,士论之不齿,而夤缘假托以借重,则为此学之玷累尔。及人之窃议,则不知自反,又群起而攻之曰:彼其不乐道学也,彼其好伤善类也。彼此是非,纷呶不已,则为汉甘陵、唐牛李,国家将受其害,可不虑哉? “臣闻绍兴间,谏臣陈公辅尝言程颢、王安石之学皆有尚同之弊,高宗皇帝亲洒宸翰,有曰:‘学者当以孔、孟为师。’臣愿陛下以高宗之言风厉天下,使天下皆师孔、孟。有志于学者,不必自相标榜,使众人得而指目,亦不必以同门之故,更相庇护。是者从其为是,非者从其为非,朝廷亦惟是之从,惟善之取,而无彼此同异之说。听言而观行,因名而察实,录其真而去其伪,则人知勉励而无敢饰诈以求售矣。士风纯而国是定,将必由此。”帝是之,诏榜于朝堂。 既而吏部郎官糜师旦,复请考核真伪,迁左司员外郎。又有张贵模者,指论《太极图》,亦被赏擢。 澹复上疏言:“朝廷之臣,熟知其邪迹,然亦不敢白发以招报复之祸。望明诏大臣,去其所当去者。” 诏赵汝愚以观文殿大学士罢祠。 八月,己巳,诏内外诸军主帅条奏武备边防之策。 九月,壬午朔,蠲临安府水灾贫民赋。 甲申,金册静宁山神为镇安公,呼图里巴山神为瑞圣公。 乙酉,以久雨,决系囚。 丙戌,金以知河间府事伊喇仲方为御史大夫。 辛卯,金主如秋山;冬,十月,丙辰,还都。 乙丑,升秀州为嘉兴府,舒州为安庆府,嘉州为嘉定府,英州为英德府。 壬申,封子恭为安定郡王。 金瓜勒佳清臣受命出师,侦如虚实,自选精兵一万,进至合勒河。前队宣徽使伊喇敏等,于栲栲泺攻营十四,下之,回迎大军;属部斜出,掩其所获羊马资物以归。清臣遣人责其赕罚,北准布由此叛去,大侵掠。 乙亥,金主命瓜勒佳衡行省于抚州,命选亲军武卫军各五百人以从。十一月,戊子,清臣罢,命右丞相襄代之。 初议征讨,清臣主其事,既而领军出征,虽屡获捷,而贪小利,遂致北边不宁者数岁。 戊戌,加上太皇太后、太上皇、太上皇后尊号。 乙巳,金以枢密使唐古贡、御史大夫伊喇仲方、礼部尚书张暐等二十二人充计议官,凡军事则议之。 丙午,窜故相赵汝愚于永州。 初,韩侂胄忌汝愚,必欲置之死。既罢宫观,监察御史胡纮遂上言:“汝愚倡引其徒,谋为不轨,乘龙授鼎,假梦为符。”因条奏其十不逊,且及徐谊。诏责汝愚永州安置,谊南安军安置。时汪义端当制,遂用汉诛刘屈氂、唐戮李林甫事,迪功郎赵师召亦上书乞斩汝愚,帝不从。汝愚怡然就道,谓诸子曰:“观侂胄之意,必欲杀我。我死,汝曹或可免也。” 丁未,命宰执大阅。 余端礼、郑侨言:“福建地狭人稠,无以赡养,生子多不举。福建提举宋之瑞乞免鬻建、剑、汀郡没官田,收其租,助民举子之费。”从之。 十二月,乙卯,金主命招抚北边军民。 戊午,金礼部尚书张暐等进《大金仪礼》。 丁卯,金应奉翰林文字、同知制诰滏阳赵秉文,上书论宰相胥持国当罢,宗室守贞可大用。金主召问,言颇差异,命知大兴府事内族膏等鞫之。秉文初不肯言,诘其仆,遍数交游者,秉文乃曰:“初欲上言,尝与修撰王庭筠、御史周昂、省令史潘豹、郑赞道、高坦等私议。”庭筠等皆下狱、决罚有差。有司论秉文上疏狂妄,法当追解,金主不欲以言罪人,特免之。当时为之语曰:“古有朱云,今有秉文。朱云攀槛,秉文攀人。”士大夫莫不耻之,坐是久废。 乙亥,金诏加五镇、四渎王爵。 焕章阁待制、提举南京鸿庆宫朱熹,始以庙议自劾,不许;以疾再乞休致,诏:“辞职谢事,非朕优贤之意,依旧秘阁修撰。” 是月,金右丞相襄率驸马都尉布萨揆等自临潢进军大盐泺,分兵攻取诸营。 金完颜守贞既罢相出守,胥持国等犹忌之。俄有言守贞在政府日,尝与近侍窃言宫掖事而妄称奏下。金主命有司鞫问,守贞款伏。夺官一阶,解职,遣中使持诏切责之,仍以守贞不公事宣谕百官于尚书省。 庆元二年金承安元年 春,正月,甲申,金大盐泺群牧使伊喇伊都等为广吉喇部兵所败,死之。 丁亥,金国子学斋长张守愚上《平边议》,特授本学教授,以其议付史馆。 庚寅,以余端礼为左丞相,京镗为右丞相,谢深甫参知政事,郑侨知枢密院事,何澹同知枢密院事。 赵汝愚行至衡州,病作。衡守钱鍪,承韩侂胄风旨,窘辱百端;庚子,汝愚暴卒。天下冤之。帝命追复原官,许归葬,中书舍人吴宗旦缴还复官之命。 汝愚学问有用,尝以范仲淹、韩琦、富弼、司马光自期,凡平昔所闻于师友之言,欲次第行之,未果而罢政。初,汝愚尝梦孝宗授以汤鼎,背负白龙升天;后翼嘉王以素服即位,谗者遂以为罪。 甲辰,右谏议大夫刘德秀劾前丞相留正四大罪,首言引用伪学之党以危社稷。诏正落职,罢祠。 二月,端明殿学士叶翥知贡举。同知贡举、右正言刘德秀言:“伪学之魁,以匹夫窃人主之柄,鼓动天下,故文风未能丕变。请将语录之类尽行除毁。”故是科取士,稍涉义理者,悉皆黜落;《六经》、《语》、《孟》、《中庸》、《大学》大书,为世大禁。 淮西总领张釜上言:“迩者伪学盛行,赖陛下圣明斥罢,天下皆洗心涤虑,不敢为前日之习。愿陛下明诏在位之臣,上下坚守勿变,毋使伪言伪行乘间而入,以坏既定之规模。”乃除釜尚书左司郎官。 辛未,蠲临安民身丁钱三年。 是月,金初造虎符发兵。 三月,己亥,进封嘉国公柄为吴兴郡王。 癸卯,金以久旱,敕尚书省曰:“刑狱虽已奏行,其间恐有疑,其再议以闻。人命至重,不可不慎也。” 丙午,有司上《庆元会计录》。 夏,四月,壬子,金遣使审决冤狱。 戊午,金初行区种法,民十五以上六十以下有土田者,丁种一亩。 甲子,左丞相余端礼罢。时韩侂胄擅权,摈斥正士,端礼称疾罢政。 壬申,以何澹参知政事,吏部尚书叶翥签书枢密院事。 五月,乙酉,申严狱囚瘐死之罚。 金以久旱徙市;庚寅,诏复市如常。 辛卯,赐礼部进士邹应龙以下四百四十九人及第、出身。 甲午,减诸路和市折帛钱三年。 建华文阁,藏《孝宗御集》。 乙未,金参知政事尼厖古鉴卒。 甲辰,更慈福宫曰寿慈。 六月,甲寅,金主以仲夏始得雨足,百姓艰食,出仓粟十万石,减价粜之。 乙丑,命监司、帅守臧否县令,分三等,从张釜之请也。后迄不行。 丁卯,金御史大夫伊喇仲方罢。 金定僧、道、女冠剃度之制。 金主尝问谏议大夫张暐曰:“僧道三年一试,八十取一,不已少乎?”暐曰:“此辈浮食,无益有损,不宜滋益也。”金主曰:“周武帝、唐武宗、后周世宗皆贤君,其寿不永,虽曰偶然,似亦有因也。”对曰:“三君矫枉太过。今不崇奉。不毁除,是谓得中矣。” 丙子,皇子埈生。 秋,七月,庚辰,金主御紫宸殿,受诸王、百官贺,赐诸王、宰执进酒。敕有司以酒万尊置通衢,赐民纵饮。 金主遣西北路招讨使完颜安国等趋多泉子,密诏右丞相襄进兵。乃令支军出东道,襄由西道。支军至龙驹河,为准布所围,三日不得出,间使出求援。或请俟诸军集乃发,襄曰:“我军被围数日,驰救之犹恐不及,岂可后时!”即鸣鼓夜发。或谓选遣人报围中,使知援至,襄曰:“所遣者倘为敌得,使知吾兵寡而粮在后,则吾事败矣。”乃益疾驰。迟明,距敌近,众欲少憩,襄曰:“所以乘夜疾驰者,欲掩其不备耳,缓则不及。”乡晨,压敌,突击之,围中将士亦鼓噪出,大战,准布败奔。使安国追蹑,佥言:“粮道不继,不可行也。”安国曰:“人得一羊,可食十馀日。不如驱羊以袭之便。”遂从其计。安国统所部万人,疾驱以薄之,准布散走。会大雨,冻死者十八九,降其部长。捷闻,金主遣使厚赐以劳之,许便宜赏赉士卒。 乙酉,金命有司收瘗西北路阵亡骸骨。 戊子,量徙流人吕祖俭等于内郡。祖俭移高安,寻卒,高安知县徐应龙经纪其丧。祖俭受业于兄祖谦,尊信不渝,在谪所,读书卖药以自给。尝言:“因世变有所摧折,失其素履者,固不足言;因世变而意气有所加者,亦私心也。” 时中书舍人汪义端,引唐李林甫故事,以伪学之党皆名士,欲尽除之,太皇太后闻而非之。帝乃诏台谏、给舍:“论奏不必更及旧事,务在平正,以副朕建中之意。”诏下,刘德秀遂与御史张伯垓、姚愈等疏言:“自今旧奸宿恶,或滋长不悛,臣等不言,则误陛下之用人;言之,则碍今日之御札;若俟其败坏国事而后进言,则徒有噬脐之悔。三者皆无一而可。望下此章,播告中外,令旧奸知朝廷纪纲尚在,不敢放肆。”从之,乃改为“不必专及旧事”。自是侂胄之党攻击愈急矣。 殿中侍御史黄黻上言:“治道在黜首恶而任其贤,使才者不失其职而不才者无所憾。故仁宗尝曰:‘朕不欲留人过失于心。’此皇极之道也。至于前事,有合论列,事体明证,有关国家利害者,臣不敢不以正对。”己丑,改黻为起居郎、权兵部郎中,以愈代为殿中侍御史。黻未几罢去。 戊戌,以韩侂胄为开府仪同三司、万寿观使。 金左司郎中高汝砺,奏事紫宸,时侍臣皆回避,金主所持凉扇坠案下,汝砺以非职,不敢取以进。奏事毕,金主谓宰臣曰:“高汝砺不进扇,可谓知体矣。”汝砺,金城人也。 八月,丙辰,太常少卿胡纮上言:“比年以来,伪学猖獗,图为不轨,动摇上皇,诋毁圣德,几至大乱。赖二三大臣、台谏出死力而排之,而元恶殒命,群邪屏迹。自御笔有救偏建中之说,或者误认天意,急于奉承,倡为调停之议,取前日伪学之奸党次第用之,或与宫观,或与差遣,以冀幸其它日不相报复。往者建中靖国之事,可以为戒,陛下何不悟也?汉霍光废昌邑王贺,一日而诛其群臣一百馀人;唐五王不杀武三思,不旋踵而皆毙于三思之手。今纵未能尽用古法,宜令退伏田里,循省愆咎。”乃诏伪学之党,宰执权住进拟。自是学禁愈急。 大理司直邵褒然言:“三十年来,伪学显行,场屋之权,尽归其党。请诏大臣审察其所学。”诏:“伪学之党,勿除在内差遣。”已而言者又论伪学之祸,乞鉴元祐调停之说,杜其根源,遂有诏:“监司、帅守荐举改官,并于奏牍前声说非伪学之人。”会乡试,漕司前期取家状,必令书“系不是伪学”五字。抚州推官柴中行独申漕司云:“自幼习《易》,读程氏《易传》以取科第。如以为伪,不愿考校。”士论壮之。 壬戌,皇子埈卒,追封兖王,谥冲惠。后屡举皇子,皆不育,俱加封谥。 甲子,金以陕西西路转运董师中为御史大夫。 癸酉,金左丞瓜勒佳衡丁父忧;寻起复。 九月,辛巳,金右丞相襄自军中赴阙,拜左丞相,监修国史,封党山郡王。宴庆和殿,金主亲举酒饮之,解所服玉具佩刀以赐,命即服之。迁完颜安国为左翼都统。 丁亥,复分利州路为东、西路。 癸巳,嗣濮王士歆薨,追封韶王。 冬,十月,丙午,金选亲军八百人戍抚州。 戊申,帝率群臣上册宝于慈福、寿康宫。 准布复叛,金主命左丞相襄行省于北京,签书枢密院事完颜匡行院于抚州。会契丹德寿等据信州叛,建元身圣,众号数十万,远近震骇;襄闲暇如平日,人心乃安。襄之出镇也,至石门镇,谓僚属曰:“北部犯塞奚足虑!第恐奸人乘隙而动,北京近地军少,当预为之备。”即遣官发上京等军六千,至是果得其用。临潢总管乌库哩道远、富察守纯分道进讨,擒德寿等,送京师。 先是金诸臣以北鄙用兵,请改郊期,金主问谏议大夫兼礼部侍郎张暐曰:南郊大祀,今用度不给,俟它年,可乎?”暐曰:“陛下即位,于今八年,大礼未举,宜亟行之。”金主曰:“北方未宁,致斋之际,有不测奏报,何如?”对曰:“岂可逆度而妨大礼?今河平岁丰,正其时也。”既而诸臣仍请罢祀,又欲用正月上辛;金主使问丞相襄,襄奏曰:“郊为重礼,且先期诏天下。又,藩国已报表驾,今若中罢,何以副四方倾望之意?祀用上辛,乃祈穀之礼,非郊见上帝之本意。大礼不可轻废,请决行之。臣请于祀前灭贼。”既而贼破,果如所料。 丙辰,金袷享于太庙。 甲戌,大阅。 十一月,戊子,金参知政事马琪,出镇安武军,寻致仕,卒。琪性明敏,习吏事,其治钱穀尤长。然性吝好利,颇为金主所少。 庚寅,帝诣寿康宫,上太上皇宽恤诏令。 金以御史大夫董师中、北京留守裔并为参知政事。 壬辰,京镗等上孝宗宽恤诏令。 丁酉,金朝享太庙。戊戌,有事于南郊,大赦,改元承安,进封丞相襄为南阳郡王。 癸卯,赏宜州捕降峒寇功。 金丞相襄之讨契丹也,金主命自龙虎卫上将军、节度使以下,承制授之。襄以为赏罚之柄,非人臣所预,不敢奉诏。贼平,请委近臣谕旨将士使知意。 十二月,戊申,以知宁国府陈贾为兵部侍郎,以贾在淳熙末曾论朱熹故也。 己酉,金遣提点太医、近侍局使李仁惠赐北边将士,授官者万一千人,授赏者几二万人。仁惠,即喜儿之赐名也。 是月,朱熹落职,罢祠。 熹家居,自以蒙累朝知遇之恩,且尚带从臣职名,义不容默,乃草封事数万言,陈奸邪蔽主之祸,因以明赵汝愚之冤。子弟诸生更迭进谏,以为必贾祸,熹不听。蔡元定请以蓍决之,遇《遯》之《同人》。熹默然,取稿焚之,遂上奏,力辞职名,诏仍充秘阁修撰。 时台谏欲论熹,无敢先发者。胡纮未达时,尝谒熹于建安,熹待学子惟脱粟饭,遇纮不能异也。纮不悦,语人曰:“此非人情。只鸡斗酒,山中未为乏也。”及为监察御史,乃锐然以击熹自任,物色无所得,经年酝酿,章疏乃成。会改太常少卿,不果。 有沈继祖者,尝采摭熹《语》、《孟》之语以自售,至是以追论程颐,得为御史。纮以疏章授之,继祖谓立可致富贵,遂论熹:“资本回邪,加以忮忍,剽窃张载、程颐之绪馀,寓以吃菜事魔之妖术,簧鼓后进,张浮驾诞,私立品题,收召四方无行义之徒以益其党伍,相与褒衣博带,食淡餐粗,或会徒于广信鹅湖之寺,或呈身于长沙敬简之堂,潜形匿迹,如鬼如魅。士大夫沽名嗜利,觊其为助者,又从而誉之荐之。”因诬熹大罪有六,且曰:“嘉为大奸大憝,请加少正卯之诛,以为欺君罔世、污行盗名者戒。其徒蔡元定,佐熹为妖,亦请编管别州。”诏熹落职,罢祠,窜元定于道州。 已而选人余祕上书,乞斩熹以绝伪学,谢深甫抵其书于地,语同列曰:“朱元晦、蔡季通,不过自相讲明耳,果何罪乎!”元晦,熹字;季通,元定字也。 时逮捕元定赴谪所甚急,元定色不为动,与季子沈徒步就道。熹与从游者百馀人饯别萧寺中,坐客兴叹,有泣下者。熹微视元定,不异平时,因喟然曰:“友朋相爱之情,季通不挫之志,可谓两得之矣!”众谓宜缓行,元定曰:“获罪于天,天可逃乎?”至道州,远近来学者日众。爱元定者谓宜谢生徒,元定曰:“彼以学来,何忍拒之!若有祸患,亦非闭门塞窦所能避也。”贻书训诸子曰:“独行不愧影,独寝不愧衾,勿以吾得罪故,遂懈其志。”在道逾年卒。 韩侂胄为其父诚请谥。诚乃神宗外孙,娶太皇太后女弟,积官閤门使,未尝更历事任。时福州黄唐为考功郎,言其不可,因求去。遂命馆职官暂权考功,谥诚曰忠定;左迁唐为枢密院检详文字,寻改江淮提点铁钱。 庆元二年金承安二年 春,正月,丁酉,金主如安州春水。 壬寅,知枢密院事郑侨罢。癸卯,以谢深甫知枢密院事。 诏朱熹仍依前官,与祠。 丁酉,金主还都。 二月,己酉,右丞相京镗等上《神宗玉牒》、《高宗实录》。 丙寅,诏以昭庆军承宣使、内侍省押班王德谦为节度使。德谦,帝藩邸内侍也,于是骤见擢用。中书舍人吴宗旦,事德谦甚谨,夜,辄易服谒之。德谦乃荐宗旦为刑部侍郎、直学士院。宗旦为德谦草制,引天宝、同光故事为比。制出,参知政事何澹不押制书;右谏议大夫刘德秀率台谏交章言其不可;丁卯,京镗复以为言;遂寝其命。于是德谦除在外宫观,吏部尚书兼给事中许及之奏驳之;台谏请窜斥德谦,帝未许。殿中侍御中姚愈,劾宗旦交结德谦;辛未,宗旦夺三官,癸酉,送南康军居住。 是月,金命袭封衍圣公孔元措世袭兼曲阜令。 三月,壬午,金命户部尚书温昉行六部尚书于抚州。 庚寅,金主幸西园,阅军器。 癸巳,金平章政事乌凌阿愿罢。 丙申,窜内侍王德谦。临安府劾德谦为人求官,赃以巨万计,服食拟乘舆。狱未成,诏降德谦团练使,抚州居住。权中书舍人高文虎请改为安置。帝从之。然狱卒不竟。 丁酉,金以参知政事裔代左丞相襄行省于北京。 庚子,禁浙西围田。 壬寅,诏:“自今有司奏谳死罪不当者,论如律。” 夏,四月,丙午,封武功郎不〈禾去〉为嗣濮王。 甲子,金尚书省奏:“比岁北边调度颇多,请降僧道空名度牒,以助军需。”从之。 癸酉,金亲王宣敕始用女真字。 五月,甲戌朔,金言谓宰臣曰:“比以军需,随路赋调,司县不度缓急,促期征敛,使民费及数倍,胥吏又来之以侵暴,其令提刑司究察之。” 丙子,金主集官吏于尚书省,谕曰:“今纪纲不立,官吏弛慢,迁延苟简,习以成弊。职官多以吉善求名,计得自安,国家何赖焉!至于徇情卖法,省部令史尤甚,尚书省其戒谕之。” 丁丑,金北京行省参知政事裔移驻临潢府。 庚辰,金升抚州为镇宁军。 丁亥,金丞相襄诣临潢府。 金召知大名府赫舍哩执中签书枢密院事,从丞相襄征伐。执中不欲行,奏曰:“臣与襄有隙,且杀臣矣。”金主恶其言不逊,事下有司,既而赦之。执中本名呼沙呼,阿苏之裔孙也。 己丑,金皇子洪辉生。命礼部尚书张暐报祀高禖。 六月,戊申,金以澄州刺史王遵古为翰林直学士,仍敕无与撰述,入直则奏闻,或霖雨免入直,以遵古年老,且尝侍讲读也。 戊辰,须淳熙宽恤诏令。 闰月,甲戌,内出铜器付尚书省毁之。申严私铸器之禁。 甲午,朝散大夫刘三杰,免丧入见,论“今日之忧有二:有边境之忧,有伪学之忧。边境之忧,有大臣以任其责,臣未敢轻论。若夫伪学之忧,姑未论其远,请以三十馀年以来而论之:其始有张栻者,谈性理之学,言一出口,嘘枯吹生,人争趋之,可以获利,栻虽欲为义,而学之者已为利矣。又有朱熹者,专于为利,借《大学》、《中庸》以文其奸而行其计,下一拜则以为颜、闵,得一语即以为孔、孟,获利愈广,而肆无忌惮,然犹未有在上有势者为之主盟。已而周必大为右相,欲与左丞相王淮相倾而夺之柄,知此曹敢为无顾忌大言而能变乱黑白也,遂诱而置之朝列,卒藉其力倾去王淮,而此曹愈得志矣。其后留正之来,虽明知此曹之非,顾势已成,无可奈何,反藉其党与心腹。至赵汝愚。则素怀不轨之心,非此曹莫与共事,而此曹变知汝愚之心也,垂涎利禄,甘为鹰犬以觊幸非望,故或驾姗笑君父之说于邻国,或为三女一鱼之符以惑众庶,扇妖造怪,不可胜数,盖前日为伪学,至此变而为逆党矣。赖陛下圣明,去之之早,此宗庙社稷无疆之福。然今此曹潜形匿影,日夜伺隙。雨旸稍愆,则喜见颜色;闻敌国侵扰之报,则移过于吾之君父。如此鬼蜮,百方害人,防之不至,必受其祸。臣谓今日之策,惟当销之而已。其习伪深而附逆因者,自知罪不容诛,终不肯为国家用;其它能革心易虑,则勿遂废斥,使之去伪从正,以销今日之忧。” 疏入,韩侂胄大喜,即日除三杰右正言。留正贬邵州居住。 是夏,大溪山岛民作乱。 大溪山者,广东海中岛也。提举茶盐徐安国,遣人入岛捕私盐,岛民不安,啸聚千馀人,入海为盗,揭榜疏安国之罪,掠商旅,杀平民。经略使雷潀,素与安国有隙,至是安国乞遣兵讨之,侂不即发兵,而以安国生事闻于朝。未几,潀、安国俱罢。 秋,七月,壬寅朔,金主幸天庆观,建普天大醮,禁屠宰,七日无奏刑,百司权停决罚。 庚午,监察御史沈继祖,录淹囚四百馀条来上,诏进二官。 八月,庚辰,以军器临钱之望为秘阁修撰、知广州。 金敕计议官所进奏帖可直言利害,勿用浮词。 辛巳,金主以边事未宁,集六品以上官于尚书省,问攻守之策。凡中外臣僚,不以职位高下,或有方略材武,或长于调度,各举三五人以备选用,期五日封章以进。议者凡八十四人,言攻者五,言守者四十六,且攻且守者三十三,召对睿思殿,论难久之。 金北部复叛,参知政事裔战败。丙戌,以丞相襄为左副元帅莅师。裔旋罢。 金右丞胥持国,席龙擅政,多结党援。御史台劾右司谏张复亨,右拾遗张嘉贞,同知安丰军节度使事赵枢,同知定海军节度使事张光庭,户部主事高元甫,刑部员外郎张岩叟,尚书省令史傅汝梅、张翰、裴元、郭郛,皆趋走权门,人戏谓“胥门十哲”。复亨、嘉贞尤卑佞苟进,不称谏职,俱宜黜罢。奏可。于是持国致仕,嘉贞等皆补外。 金左丞瓜勒佳衡罢,以参知政事董师中为左丞,以左宣徽使膏为右丞,以户部尚书杨伯通参知政事。 庚寅,金枢密使唐古贡致仕。寻以襄为枢密使、平章政事。 辛卯,钱之望遣兵入大溪山,尽杀岛民。 九月,壬寅,以四川旱,蠲民赋。 金遣官分诣上京、东京、北京、咸平、临潢、西京等路招募汉军,不足则签补之。时北京民方艰食,枢密使襄出籴仓粟以济之。或以兵食方阙为言,襄曰:“乌有民足而兵不足者!”卒行之,民皆悦服。 癸丑,金以上京留守钮祜禄额特喇为平章政事。 辛酉,金以枢密使襄知大兴府事;胥持国为枢密副使、权参知政事,行省于北京。 它日,金主与翰林修撰路铎论董师中、张万公优劣,铎曰:“师中附胥持国进,持国小人,不宜典军马。以臣度之,不惟不允人望,亦必不能服军心。若回日复相,必乱天下。”金主曰:“人臣进退人难,人君进退人易,朕岂以此人复为相耶?”持国旋卒于军。 是日,诏:“监司、帅守荐举改官,勿用伪学之人。” 冬,十月,庚午朔,金初设讲议所官六员,共议钱穀,以中都转运使孙铎、户部侍郎高汝砺等为之。 庚辰,金尚书省奏:“高丽国牒报,其主以老疾,令母弟晫权国事。” 十一月,辛丑,加谥孝宗曰绍统同道冠德昭功哲文神武明圣成孝皇帝。 太皇太后吴氏崩于寿慈宫,年八十三。遗诰:“太上皇帝疾未痊,宜于宫中承重;皇帝服齐衰五月。” 后实以辛卯崩,时郊祀期迫,或谓韩侂胄曰:“上亲郊,不可不成礼,且有司所费既夥,奈何已之?”侂胄入其言。”甲辰,祀圜丘。乙巳,始发丧,诏服期年。及侂胄诛,以刘光祖言,乃改从本日。 十二月,己巳朔,金敕御史台纠察谄佞趋走有实迹者。 丙子,帝始御正殿。 己卯,金始铸承安宝货。 丁酉,知绵州王沇疏请置伪学之籍,仍自今曾受伪学举荐关陛及刑法廉吏自代之人,并令省部籍记姓名,与间慢差遣;从之。 于是伪学逆党得罪著籍者,宰执则有赵汝愚、留正、周必大、王蔺四人,待制以上则有朱熹、徐谊、彭龟年、陈傅良、薛叔似、章颖、郑湜、楼钥、林大中、黄由、黄黻、何异、孙逢吉十三人,馀官则有刘光祖、吕祖俭、叶适、杨芳、项安世、李埴、沈有开、曾三聘、游仲鸿、吴猎、李祥、杨简、赵汝谠、赵汝谈、陈岘、范仲黼、汪逵、孙元卿、袁燮、陈武、田澹、黄度、詹体仁、蔡幼学、黄颢、周南、吴柔胜、王厚之、孟浩、赵巩、白炎震等三十一人,武臣则有皇甫斌、危仲壬、张致远三人,士人则有杨宏中、周端朝、张道、林仲麟、蒋傅、徐范、蔡元定、吕祖泰八人,共五十九人。 时黄由尚为吏部侍郎,言人主不可待天下以党与,不必置籍以示不广。殿中侍御史张岩劾由附阿,罢之。擢沇为利州路转运判官。 金高汝砺上言:“国家置谏臣以备侍从,盖欲周知时政以参得失,非徒使排行就列而已。故唐自凡中书、门下及三品以上入閤,必遣谏官随之,俾与闻政事,冀其有所开说。今台省以下,遇朝奏事则一切回避,与诸侍卫之臣旅进旅退,殿廷论事,初莫得闻。及其已行,又不详其始末,遂事而谏,斯亦难矣。顾谏职为何如哉?若曰非材,择人可也,岂可置之言责而疏远若是?自今以往,有司奏事,谏官得以预闻,庶几少补。”从之。 金李淑妃兄弟仁惠等干预朝政,监察御史姬端修上书乞远小人。金主遣仁惠传诏问端修:“小人谓谁?其以姓名对。”端修对曰:“小人者,李二惠兄弟。”仁惠不敢隐,具奏之,金主虽责仁惠兄弟而不能去。端修又刻签书枢密院事完颜匡,叠被眷遇,行院于抚州,不知自洁。转运使温昉,行六部事,主军中馈饷,屈意事匡,以马、币为献,及私以官钱佐匡宴会费。金主方委匡以边事,寝其奏。 ◎宋纪一百五十五 ∷起著雍敦牂正月,尽上章涒滩十二月,凡三年。 ○宁宗法天备道纯德茂功仁文哲武圣恭睿孝皇帝 庆元四年金承安三年 春,正月,己亥朔,日有食之。 癸卯,金谕有司:“凡馆接伴并奉使者,毋以语言相胜,务存大体,奉使者务得其人。” 乙卯,上钦宗朱皇后谥曰仁怀皇后。后北迁,无凶问。 金罢讲议所。 丙辰,以赵师为工部侍郎,仍知临安府事。师尹临安,谄事韩侂胄,无所不至;私市北珠以遗侂胄诸妾,诸妾元夕出游,市人称羡,诸妾俱喜,争为师求迁官,遂有是擢。 金主如城南春水。 丁巳,金并上京、东京两路提刑司为一,提刑司副兼安抚使副;安抚使专掌教习武事,毋令改其本俗。 己未,金以都南行宫名建春宫。 甲子,金主还都。 丙寅,以签书枢密事叶翥同知枢密院事。 丁卯,以两浙、江、淮、荆、湘、四川多流民,诏有司举行宽恤之政。 二月,己巳朔,金主如建春宫。 辛未,诏:“两省、侍从、台谏各举所知一二人,毋举宰执子弟、亲党。” 丙子,上太皇太后谥曰宪圣慈烈皇后。 辛巳,金主谕宰臣曰:“自今内外官有阙,有才能可任者,虽资历未及,亦具以闻,虽亲故无有所避。” 甲申,金主还宫。 先是,金议北讨,枢密使襄奏遣同判大睦亲府事宗浩出军泰州,又请左丞瓜勒佳衡于抚州行枢密院,出军西北路以邀准布,而自帅兵出临潢。金主从其策,赐内库物,即军中用之。丙戌,色库部族诣抚州降。金主使问襄,襄以为受之便。金主赐襄宝剑,命进军以逼之。 辛卯,金平章政事钮祜禄额特喇薨。额特喇性温厚,尝为赫舍哩良弼所荐,世宗称许之。在相位十馀年,甚见宠遇。其没也,厚加赙赠,谥成肃。 三月,戊戌,金以礼部尚书张暐为御史大夫。 主寅,金始榷醋。 丁巳,金敕:“随处盗贼,毋以强为窃,以多为少,以有为无,啸聚二十人以上奏闻;违者杖百。” 甲子,权攒宪圣慈烈皇后于永思陵。 乙丑,蠲临安、绍兴租税有差。 是月,臣僚言:“闻诏旨择日开讲,望陛下遵用仁宗、高宗故事,令侍讲之臣,仰稽《三朝宝训》所举外治数条,详悉讲明,以备观览。凡武备之设,何者为先;军旅之制,何者为重;边圉拒守,孰为要害;敌人情伪,孰得要领;考古验今,必有至计,商略而施行之,足以为思患预防之策。”帝从之。 金自北陲多警,连年用兵,枢密使襄请用步卒穿壕筑障,起临潢,左界北京路,以为阴塞。议者皆言其不足恃。金主以问襄,襄曰:“今兹之费虽百万贯,然功一成,则边防固而戍兵可减,半岁省三百万贯;且宽民转输之力,实为永便。”诏可。襄新督视之,军民并役,又募饥民以佣,即事五旬而毕。既而西北、西南路亦治塞,如所请。无何,泰州军与敌接战,宗浩督其后,杀获过半。诸部相率送款,襄纳之。于是北陲告宁,襄还临潢,减屯兵四万、马三万匹。 夏,四月,丙戌,祔仁怀皇后、宪圣慈烈皇后神主于太庙。丙申,始御正殿。 金主谕御史台曰:“随朝大小官,虽有才能,率多苟简,朕甚恶之,其察举以闻。提刑司所举贤能污滥官,皆当殿奏,馀事可转以闻。” 五月,己亥,加韩侂胄少傅,赐玉带。 己酉,姚愈复上言:“近世行险侥幸之徒,但为道学之名,窃取程颢、张载之说,张而大之,聋瞽愚俗。权臣力主其说,结为死党。陛下取其罪魁之显然者,止从窜免,馀悉不问,所以存全之意,可谓至矣。奈习之深者,怙恶不悛,日怀怨望,反以元祐党籍自比。如近日徐谊令弟芸援韩维谪筠州日,诸子纳官赎罪以求归侍,此皆借假元祐大贤之名以欺天下后世。当元祐时,宰辅如司马光辈,其肯阴蓄邪谋,窥伺神器,自谓梦寿皇授鼎,白龙登天,如汝愚之无君者乎?侍从如苏轼辈,其肯阿附权臣,妄谓风雷之变,为今天动威以彰周公之德,如刘光祖者乎?其肯当揖逊之际,有但得赵家一块肉足矣,以助汝愚之为奸,如徐谊者乎?其馀百执事如秦观辈,其肯推寻宗派,以为汝愚乃楚王之裔,宜承大统,如游仲鸿者乎?其肯献佞汝愚,以为外间军民推戴相公,如沈清臣者乎?其肯阴受汝愚指教,图兼握兵柄,如张知远者乎?如此之类,见于论疏,不一而足。此天下之所共知,安可诬也!夫元祐之党如此,而今伪党如彼!愿特奉明诏,播告天下,使中外晓然知邪正之实,庶奸伪之徒,不至假借疑似以盗名欺世。”于是命直学士院高文虎草诏,有云:“窃附元祐之众贤,实类绍圣之奸党。”韩侂胄大喜,即迁文虎于要职。 是月,禁女冠毋入大内及三宫。先是江州僧道隆自言能知人休咎,愚民称为“散圣”,往来都下,贵戚竞施之。寿康宫卫士詹康妻,故倡也,出入禁中,号为部头;以病归外舍,道隆因之,使求赐金于北内以为建塔费,后宫多有施也。赵师闻之,执道隆属吏,录其橐,得金钱三万馀缗。诏杖黥,隶英德府土牢。旋有是禁。 金监察御史路铎,劾参知政事杨伯通引用乡人李浩,以公器结私恩,左司郎中贾益除授承望风旨,御史大夫张暐抑言路;金主命同知大兴府事贾铉诘问。伯通待罪于家。暐辨曰:“铎尝面白伯通私李浩,因告以弹劾大臣,须有实迹,恐所劾不当,台纲愈坏,令再体察,非抑之也。”益亦辨除授皆宰执公议。铉具以闻,金主责铎言事轻率,慰谕伯通,视事如故。 秋,七月,已未,四川都大茶马丁逢入对,极论元祐、建中调停之害,且引苏辙、任伯雨之言为证。时薛叔似、叶适坐汝愚党久斥,皆起为郡,故逢有是言。京镗、何澹深悦之,荐为军器监。 辛酉,同知枢密院事叶翥罢。 以姚愈为兵部尚书。 愈浮沈州县,忽忽不得志,阿附韩侂胄,遂得骤迁。寻以病免。 八月,丁卯,以久雨,决系囚。 丙子,以谢深甫知枢密院事,吏部尚书许及之同知院事。及之谄事韩侂胄,居二年不迁,见侂胄,流涕叙其知遇之意,衰迟之状,不觉屈膝。侂胄怜之,故有是命。侂胄尝值生辰,及之后至,阍人掩关,及之从门间俯偻而入。当时有“由窦尚书、屈膝执政”之语。 庚辰,金以护卫石和尚为押军万户,率亲军八百人、武卫军千六百人戍西北路。 是月,京镗等以帝未有嗣,请择宗室子育之。诏育太祖后燕懿王德昭九世孙与愿于宫中,时年六岁。 九月,癸卯,太白经天。 丁未,京镗上《重修敕令格式》,诏颁天下。 先是太史言月蚀于昼,而草泽言蚀于夜;验视,草泽言是。诏改造历,以秘书省正字临邛马履为参定官。履尝从故直徽猷阁张行成习数学,故以命之。 冬,十月,金定官民存留见钱之数,设回易务,更立行用钞法。 十一月,金主以信符召枢密使襄还都,遣近臣迎劳于途;既至,复抚问于第。入陈边机十事,皆为施行,仍厚赐之。癸卯,复拜左丞相、监修国民。 襄之将至也,金主谓宰臣曰:“襄筑立边堡完固。古来立一城一邑,尚有赏赉。即欲拜三公,三公非赏功官,如左丞相,亦非赏功者。虽然,可特授之。”仍降诏褒谕。 辛亥,金定属托法,定军前官吏迁赏法。以边事定,诏中外减死罪,徒以下释之。赐左丞相襄以下将士有差。 金顺义军节度使李愈上书论边事,谓退地千里而争言其功,因陈屯田利害。金主遣使宣谕,仍降金牌,俾领屯田事。 十二月,甲子朔,金主猎于酸枣林。大风寒,罢猎,冻死者五百馀人。 丙戌,蠲临安府民身丁钱三年。 金右丞膏罢。 高丽权国事王晫奉表告于金。 庆元五年金承安四年 春,正月,庚子,夺前起居舍人彭龟年等官。 初,赵汝愚定策时,枢密院直省官蔡琏从帝窃听,因而漏之;汝愚窜之,既而逃还临安。韩侂胄闻之,乃使琏诬告汝愚定策时有异谋,具列宾僚所言凡七十馀纸,议送大理捕鞫彭龟年、曾三聘、沈有开、叶适、项安世等以实其事。中书舍人范仲艺谓韩侂胄曰:“相公今日得君,凡所施为,当一以魏公为法。章惇、蔡确之权,不为不盛,然至今得罪于清议者,以同文狱故耳。相公勋业如此,胡为蹈之?”侂胄曰:“侂胄初无此心,以诸公见迫,不容但已。”盖京镗、刘德秀主其议也。侂胄取录黄藏之,事遂格。张釜、刘三杰、张岩、程松等论之不已,诏累经赦宥,宜免。然犹夺龟年、三聘官,而擢琏进义副尉。 乙巳,金右丞董师中致仕。师中练达典宪,处事精详,尝言曰:“宰相不当事细务,要在知人才,振纲纪,但一心正、两目明足矣。”然论者尝讥其附胥持国云。 辛酉,金监察御史姬端修,以妄言下吏。 金以左丞相襄为司空,职如故,枢密使瓜勒佳衡为平章政事,前知济南府事张万公起复为平章政事,参知政事杨伯通为左丞,签书枢密院事完颜匡为右丞。金主问万公曰:“胥持国已死,其为人竟何如?”万公曰:“持国素行不谨,如货酒乐平楼一事,其好利可知矣。”金主曰:“此亦非好利;如马琪鬻省醖,乃为好利也。” 辛酉,命:“漕臣无出身者,勿差官考试。”先是果州学官王莘,被檄考试昌州,发策以王凤、牛仙客为问。礼部摘其语以告韩侂胄,谓其讥刺;侂胄怒,遂罢莘官。议者谓漕臣汪德辅以祖任入官,故择考官不善,张岩请自今漕臣不由科第进,更委它监司一员选官校试;从之。 壬戌,建玉堂。 二月,乙丑,胡纮罢。 金主如建春宫春水;己巳,还宫。庚午,御宣华门观迎佛。辛未,如建春宫。赦姬端修罪,令居家俟命。 金西南路招讨使布萨揆沿边筑垒九百里,营栅相望,烽堠相应,人得资田牧,北边遂宁。辛未,司空襄言揆治边有功,金主以手诏褒谕,且欲大用;以知兴中府赫舍哩子仁代之,敕尽以方略授子仁。 壬申,金主谕有司:“自三月一日为始,每旬,三品至五品官各一人转对,六品亦以次对,台谏勿与。有应奏事,与转对官相见,如无面对者,上章亦听。” 乙亥,金主还宫。戊寅,仍如建春宫。 庚辰,金主谕点检司曰:“自蒲河至长河及细河以东,朕尝所经行地,官为和买其地,令百姓耕之,仍免租税。” 甲寅,金主还宫。 乙酉,谏议大夫张釜劾刘光祖佐业不成、蓄愤、怀奸、欺世、罔上五罪。时光祖撰《涪州学记》,谓:“学者明圣人之道以修其身,而世方以道为伪,而以学为弃物。好恶出于一时,是非定于万世。学者盍谨其所先人以待豪杰之兴!”语闻于朝,釜因劾之。光祖落职,房州居住。 金以布萨揆为参知政事,起姬端修为太学博士。 金主如建春宫。戊子,还宫。 三月,甲午,罢监司臧否郡守之制。先是淳熙中,严臧否之令,且申稽缓之罚。其后士大夫往往以人情之厚薄为臧否,论者颇患其不公。知汉阳军蒋用之尝疏论之,至是正言陈自强复以为言,于是臧否遂罢。自强,闽县人,尝为韩侂胄童子师,待铨入临安,欲见侂胄,无以自通,适僦居主人出入侂胄家,为言于侂胄。一日,召自强,比至,则从官毕集;侂胄设褥于堂,向自强再拜,次召从官同坐。侂胄徐曰:“陈先生老儒,汨没可念。”明日,从官交荐其才。除太学录,半载,叠迁至右正言,未几遂大用。 丁酉,金同判大睦亲府事宗浩为枢密使,封崇德公。 己亥,金主如建春宫。户部尚书孙铎,郎中李仲略,国子祭酒赵忱,始转对香阁。 金遣使册王晫为高丽国王。 戊申,四川行对销钱引法,从制置袁说友之请也。 金主尝敕尚书议官员除改,其日月浅者毋数改易。己卯,尚书省奏减亲军武卫军额及太学女真、汉人生员,罢小学官及外路教授。诏学校仍旧,武卫军额再议,馀报可。 金主好更定制度,议设清闲职位如宋宫观使,以待年高致仕之官。司空襄言:“年老致仕,朝廷养以傣廪,恩礼至渥。老不为退,复有省会之法,所以抑贪冒,长廉节,若拟别设,恐涉于滥。”襄复与完颜匡、布萨揆上言曰:“省事不如省官。今提刑官吏,多无益于治,徒乱有司事。议者以为斯乃外台,不宜罢,臣恐混淆之词,徒烦圣听。且宪台所掌者,察官吏非违,正下民冤枉,亦无提点武狱、举荐之权。若已设难以遽更,其采访廉能,不宜隶本司,宜令监察御史岁终体究,仍不时选官廉访。”金主嘉纳。 夏,四月,金改提刑司为按察使司。 壬申,金左丞杨伯通致仕。御史大夫张暐以奏事不实追一官,待御史路铎追两官,并罢之;姬端修杖七十,论赎。 壬申,金英王从宪进封瀛王。 是月,定理官历县法。 初,改官人必作令,谓之“须入”。绍兴中,数申严之,后浸废。庆元初,复诏除殿试上三人、南省元,并作邑。旋用御史程松言,诏大理评事已改官未历县人并令亲民一次,著为令;旧捕盐改官人并试邑。至是,正言陈自强,请初任未终之人,先注签判一次,方许亲民。自后虽宰相子,殿式甲科人,无有不宰邑者矣。 五月,壬辰朔,颁《统天历》。先是诏造新历,以冯履参定。御史张岩言履倡为陂辞,摇撼国是,遂罢去,诏诸道有通晓天文、历算者,所在具其名来上。至是历成,赐名《统天》。议者谓自渡江以来,历法屡改,《统天》尤为疏谬。 金主以旱,下诏责躬,求直言,避殿,减膳,审理冤狱。 丁酉,以久雨民疫,命临安府赈之。 戊戌,赐礼部进士曾从龙以下四百十一人及第、出身。 己亥,金应奉翰林文字陈载言四事:其一,言边民苦于寇掠;其二,农民困于军需;其三,审决冤滞,一切从宽,苟纵有罪;其四,行省官员,例获厚赏,而沿边司县,曾不霑及。金主是之。 庚戌,金主谕宰相曰:“诸路旱或关执政,今惟大兴、宛平两县不雨,非其守令之过欤?”司空襄、平章政事张万公、参知政事布萨揆上表待罪,金主以罪已答之,令各还职。 金户部尚书孙铎言:“比年号令,或已行而中缀,或既改而复行,更张太烦,百姓不信。请自今,凡将下令,再三讲究,如有益于治则必行,无恤小民之言。”国子司业赫舍哩善才,亦言颁行法令,丝纶既出,尤当固守。金主然之。 金以胥鼎为著作郎。鼎,持国之子也。金主问宰臣曰:“鼎故家子,其才如何?”宰臣曰:“其人甚幹济。”金主曰:“著作职闲,缘今无它阙,姑授之。”未几,过右司郎中。 壬子,命诸州学置武士斋舍。 庚申,金平章政事瓜勒佳衡薨,谥贞献。 六月,甲戌,金以雨足,报谢庙社。 丁丑,金右补阙杨廷秀言:“自转对官外,复令随朝八品以上、外路五品以上及出使外路有可言者,并许移检院以闻,则时政得失,民间利病,可周知矣。”从之。 丁亥,金定宫中亲戚非公事传达语言、转递诸物及书简出入者罪。 是月,盗窃太庙金宝。 参知政事何澹之弟涤,通判临安府;自临安还处州,舟子市私盐万馀斤,为逻卒所捕,涤仗剑伤逻卒。事下临安府,司农卿丁逢知府事,当舟子杖罪,而逻卒杖脊编管。御史程松劾之,诏逢与宫观,而以工部侍郎朱晞颜知府事。澹乞免,帝慰留之,澹即起视事。寻内批付大理,以伏暑恐致淹延,命有司据见追到人结绝。秋,七月,甲午,狱成,涤罢通判,逢罢祠。乙未,澹疏言:“臣顷为中丞,首论枢密使王蔺不能钤束其弟,蔺遂去国。今训饬无素,罪何所逃!望赐黜责。”诏不许。 癸丑,刘德秀罢。 甲寅,禁高丽、日本商人博易铜钱。 八月,辛巳,太祖庙楹生芝,帝率群臣诣寿康宫上寿,始见太上皇,成礼而还。以入内内侍省押班甘昺宣力两宫,备竭忠勤,特迁二官。昺,昪之弟也。帝之过寿康,昺与有力焉,颇贵宠。 壬午,京镗率百官赴太庙观芝。丙戌,诏减诸路流囚,释杖以下。推恩如庆贺故事。丁亥,进京镗等官一级。 戊子,立沿边诸州武举取士法。 九月,庚寅朔,加韩侂胄少师,封平原郡王。 己亥,金主如苏州秋山;冬,十月,丙寅,还都。 金主以顺义节度使李愈为可用,议召之。宰臣或言愈病,金主曰:“愈比陈言,有‘退地千里而争言其功’之语,卿等定恶此人多言耶?”遂召为刑部尚书。旧制,陈言者漏所言事于人,并行科罪,仍给告人赏。愈言:“此盖所以防闲小人也。比年以来,诏求直言及命朝臣转对,又许外路官言事,此皆圣朝乐闻忠谠之意。请除去旧条,以广言路。”从之。 甲申,金初置审官院。 乙未,金敕京府州县设普济院,每岁十月至明年四月,设粥以食贫民。 是月,右谏议大夫陈自强上紧要政目三十事,先叙前代帝王施行得失,而证以祖宗故事,及今日事体所宜,请令侍从、两省、讲读官一旬讲一事,则一岁之间便有三四十事,不过二年,朝廷之大事讲究毕矣;从之。既而翰林学士高文虎又以二十事上之。 十一月,己丑朔,诏复右司一员。 甲寅,金寅护卫改充奉御格。 十二月,己未,金初以除授文学送审官院。 辛酉,金更定考试随朝检知法。 金右补阙杨廷秀请类集太祖、太宗、世宗三朝圣训,以时观览;从之,仍诏增熙宗为四朝。 庚午,建安仁宅、惠济仓库于广东诸州,以给士大夫之死而不能归者。 太尉韩同卿卒。皇后之父也,赠太师。同卿季父侂胄,声势熏灼,同卿每惧满盈,不敢干政。时天下皆知侂胄为后族,不知同卿乃后父也,后乃服其善远权势云。 京镗、何澹等令言者上疏曰:“向来伪徒,其大者已屏斥禁锢,用惩首恶;其次者亦投闲置散,使省愆咎。盖为天下后世计,使已往者得以悔过,方来者可以远罪,融会党偏,咸归皇极也。今此类苟有洗濯自新者,请明诏大臣,仰遵皇祖之训,姑与祠禄,使知小惩大戒之福。其长恶弗悛者,必重置典宪,投之荒远,庶几咸知征创,守道向方,悉为皇极至正之归,以成圣明极辨之治。”自胡纮、刘德秀去位,侂胄亦厌前事,故镗等令言者以建极之说投之。侂胄用其言,学禁渐弛。 癸未,金主谓宰臣曰:“科举一场而分二榜,非也。自今廷试,令祠赋、经义通试时务策,止选一人为首。”有司言:“自宋王安石为相,作新经,始以经义取人。且词赋、经义,人所素习之本业,策论则兼习者也。今舍本业,取兼习,恐不副陛下公选之意。”遂定御试同日各试本业,词赋居首,经义次之。 金李淑妃有宠,尝从金主幸蓬莱院,陈玉器及诸玩好,款式多宣和间物。金主恻然动色,妃进曰:“作者未必用,用者未必作,宣和作此以为陛下用耳。”金主为之意解。妃尝与金主同辇过雕龙桥,见白石莹润,爱之,归白金主,自苏山辇至,筑岩洞于芳华阁,用工二万人,牛马七百乘,道路相望。会妃赏菊于东明园,见璧间画《宣和艮岳图》,问内侍余畹,畹曰:“宣和帝运东南花石筑艮岳,致亡其国。先帝命图之以为戒。”妃怒曰:“宣和之亡,不缘此石,乃用童贯、梁师成故尔。”妃意以讥畹,其黠辨类此。 自钦怀皇后殂,中宫虚位久,金主意属李氏。而祖宗故事,皆图克坦、唐古、富察、赫舍哩、乌凌阿、乌库哩诸部部长之家,世为婚姻,娶后尚主。李氏微甚,恐为众所格,至是遂欲立之。大臣固执,台谏亦以为言,金主不得已进封为元妃,而势全熏赫,与皇后侔矣。 是冬,编庆元宽恤诏令。 是岁,赈浙东、江西、广东被水州县贫民。 庆元六年金承安五年 春,正月,乙未,金尚书省言:“会试取策论、词赋、经义不得过六百人,合格者不及其数则阙之。” 丙申,金主如春水。 庚子,金命左右司五月一转奏事。 辛丑,金主谕点检曰:“车驾所至,仍令百姓市易。”庚戌,定明安、穆昆军前怠慢罢世袭制。 二月,戊辰,减诸路杂犯死罪囚,释徒以下,皇子生故也。 辛未,金主还都。 戊寅,上《太上皇玉牒》、《圣政》、《日历》、《会要》于寿康宫。 甲申,封婕妤杨氏为贵妃。 闰月,庚寅,以京镗为左丞相,谢深甫为右丞相,何澹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 乙巳,复留正少保、观文殿大学士、致仕。 癸卯,金定纳粟补官之家存留弓箭制。 丁未,金主与宰臣论置相曰:“图克埋镒,朕志先定。贾铉何如?”司空襄举知延安府孙即康,金主曰:“不轻薄否?”襄曰:“可再用为中丞以观之。”张万公曰:“即康及第,先铉一榜。”金主曰:“论相安论榜次!朕意以贾铉才可用也。”旋以即康为御史中丞。 金右补阙杨廷秀言:“请令尚书省及左右官一人,应入史事编次日历,或一月或一季封送史院。”金主是其言,仍令送著作局润色付之。 辛亥,以殿前都指挥使吴曦为昭信军节度使。曦,挺之子也。 三月,庚申,金大睦亲府进重修玉牒。 甲子,提举南京鸿庆宫朱熹卒。 自伪学有禁,士之绳趋尺步,稍以儒自名者,无所容其身。从游之士,特立不顾者,屏伏丘壑,依阿巽懦者,更名它师,过门不入,甚至变易衣冠,狎游市肆,以自别其非党。而熹日与诸生讲学不休,或劝其谢遣生徒,笑而不答。及疾革,以深衣及所著书授门人黄幹而卒。 熹平居惓惓,无一念不在于国。闻时政之阙失,则戚然有不豫之色;语及国势未振,则感慨以至泣下。然难进易退,不贬道以求合,故与世动辄龃龉。历事四朝,仕于外者仅九考,立朝才四十日,天下惜之。 将葬,右正言施康年言:“四方伪徒,欲送伪师朱熹之葬。臣闻伪师在浙东则浙东之徒盛,在湖南则湖南之徒盛。每夜三鼓,聚于一堂,伪师身据高坐,口出异言,或吟哦怪书,如道家步虚之声,或幽默端坐,如释氏入定之状:至于遇夜则入,至晓则散,又如奸人事魔之教。今熹已殁,其徒画像以事之,设位以祭之,会聚之间,非妄谈世人之短长,则谬议时政之得失。望令守臣约束。”从之。于是门生故旧不敢送葬,惟李燔等数人视窆,不少怵。 熹自少有志于圣道,其为学,大抵穷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践其实,而以居敬为主。尝谓圣贤道统之传,散在方册,自经旨不明而道统之传始晦,于是竭其精力以研穷圣贤之经训,所著书为学者所宗。 戊辰,金定妻亡服内婚娶听离制。 庚午,金以知大兴府卞为御史大夫。时言官谓御史大夫久阙,宪纪不振,宜选刚正疾恶之人,肃清庶务,遂以卞为之。 丙子,金尚书省奏拟同知商州事富察西京为济南府判官。金主曰:“宰相岂可止徇人情,要当重惜名器。此人不堪,朕尝记之,与七品足矣。” 庚辰,金以上京留守图克埋镒为平章政事。金主尝问宰臣:“镒与崇浩孰优?”张万公对曰:“皆才能之士,镒似优。镒有执守,崇浩多数耳。”金主曰:“何为多数?”万公曰:“崇浩微似迎合。” 金主曰:“卿言是也。” 夏,四月,金尚书省进《律义》。 己酉,封宗子不璺为嗣濮王。 辛亥,监都进奏院邓友龙,请明诏大臣,用舍从违,谨所决择,无用伪党。友龙寻擢监察御史。 五月,丙辰,以旱决中外系囚。 己未,金敕诸路按察司,纠察亲民官以大杖棰人者。先是贾铉上书曰:“亲民之官,任情立威,所用决杖,分径长短,不如法式,甚者以铁刃置于杖端,因而致死。愿下州群申明旧章,检量封记,按察官检察不如法者,具以名闻。内廷敕断,亦依已定程式。”故有是命。 丙寅,诏大理、三衙、临安府及诸路阙雨州县释杖以下囚。 戊辰,诏侍从、台谏、两省、卿监、郎官、馆职疏陈阙失及当今急务。辛未,以久旱,诏中外陈朝廷过失及时政利害。知兴国县庄夏上封事曰:“君者,阳也;臣者,君之阴也。今威福下移,此阴胜也。积阴之极,阳之气散乱而不收,其弊为火灾,为旱蝗。愿陛下体阳刚之德,使后宫戚里,内省黄门,思不出位,此抑阴助阳之术也。”召为太学博士。 壬申,雨。 庚辰,金地震。 六月,乙酉朔,日有食之。 戊子,太上皇后李氏崩于寿康宫,年五十六。 戊申,同知枢密院事许及之,以母丧去位。 秋,七月,癸亥,金定居祖父母丧婚娶听离法。 丁卯,以御史中丞陈自强签书枢密院事。自强自选人至枢府,首尾仅四年。 金平章政事张万公乞致仕。时北部虽罢兵,而边事方殷,连岁旱,灾异数见;又多变更制度,民以为不便,旋又改之,纷纷无定。万公素沈厚深谨,务安静少事,与同列议多不合。然颇嫌畏,不敢犯颜强谏,须金主有问,然后审察利害而质言之,金主虽称善而弗行,故万公以衰病丐间。辛未,金主谕曰:“近卿言数事,朕未尝行,乃朕之过。卿年未老而遽告病,今特赐告两月,复起视事。” 提举洞霄宫黄洽卒。 八月,辛卯,太上皇崩于寿康宫,年五十四。 丙申,上太上皇后谥曰慈懿。 丁酉,左丞相京镗卒。镗居政府,唯奉行韩侂胄风旨,又尝荐刘德秀,排击善类。“伪学”之名,镗实发之。 癸卯,权攒慈懿皇后于修吉寺。 丁未,金敕审官院奏事,其院官皆许升殿。 戊申,金更定镇、防军犯徒配役法。 九月,乙卯,祔慈懿皇后神主于太庙。 臣僚言:“比年以来,浸成内重之弊。祖宗成宪,改秩者必宰邑,典郡者方除郎,寺监之既更,则出守千里之地,郎官卿监之已历,必出分一道之节,此不易之良法。日往月迈,莫克遵守,恐内重外轻,其弊难革。望令中外之官,更出迭入,以均其任。” 金边臣言:“比岁征伐,军多败衄。盖屯田地寡,无以养赡,至有不免饥寒者,故无斗志。愿括民田之冒税者分给,则战士气自倍矣。”朝议从之,张万公独上书言其不可者五,大略以为:“军旅之后,疮痍未复,百姓抚摩之不暇,何可重扰!一也。通检未久,田有定籍,括之必不能尽,适足以增猾吏之弊,长告讦之风,二也。侈费妄用,不可胜计,推之以养军,可敛不及民而无待于夺民之田,三也。兵士失于选择,强弱不别,而使同田共食,振厉者无以尽其力,疲劣者得以容其奸,四也。夺民而与军,得军心而失天下之心,其祸有不可胜言者,五也。必不是已,请以冒地之已括者,召民莳之,以所入赡军,则军有坐获之利,民无被夺之怨矣。”书奏,不报。戊午,以枢密使崇浩,礼部尚书贾铉,佩金符行省山东等路括地。 先是金有司议于西南、西北路沿边筑壕堑以备蒙古,役未就,御史台言所开旋为风沙所平,无益于御侮而徒劳民。金主尝以旱,问张万公致灾之由,万公对曰:“劳民之久,恐伤和气,宜从御史台言罢之。”既而司空襄以枢密使莅边,卒筑之。然工役迫促,虽有墙隍,无女墙副提。西北路招讨使通吉思忠增缮之,用工七十五万,止用屯戍军卒,役不及民,至是工竣。己未,尚书省以闻,诏奖之曰:“直乾之维,扼边之要,正资守备,以靖翰藩。垣垒未完,营屯未固,卿督兹事役,唯用戍兵,民不知劳,时非淹久,已臻休毕,仍底工坚。赖尔忠勤,办兹心画,有嘉乃心,式副予怀。”遂厚赐以银币。论者谓金之国势自兹弱矣。 金修《玉牒》成。定皇族收养异姓男为子者,徒三年,姓同者,减二等。立嫡违法者,徒一年。 癸亥,金主如蓟州秋山。 甲子,婺州进士吕祖泰上书请诛韩侂胄。祖泰,祖俭之从弟也,性疏达,尚气谊,论世事无忌讳。先是祖俭以言事贬,祖泰语其友曰:“自吾兄之贬,诸人箝口。我必以言报国,当少须之,今亦未敢以累吾兄也。”至是祖俭卒,祖泰乃击登闻鼓上书,论侂胄有无君之心,请诛之以防祸乱。其略曰:“道与学,自古所恃以为国者也。丞相赵汝愚,今之有大勋劳者也。立伪学之禁,逐汝愚之党,是将空陛下之国,而陛下不知悟耶?陈自强何人,徒以韩侂胄童稚之师,躐致宰辅,陛下旧学之臣若彭龟年等,今安在哉!苏师旦,平江之吏胥,周筠,韩氏之厮役,人共知之。今师旦乃以潜邸随龙,筠以皇后亲属,俱得大官。不知陛下在潜邸时,果识所谓苏师旦者乎?椒房之亲,果有厮役之周筠者乎?侂胄之徒,自尊大而卑朝廷,一至于此。愿亟诛侂胄、师旦、筠而逐罢自强之徒。故大臣在者,独周必大可用,宜以代之。不然,事将不测。” 书下三省,朝论杂起。御史施康年以为必大实使之,遂露章奏劾,且谓:“淳熙之季,王淮为首相,必大尝挤而夺之位,首倡伪徒,私植党与。今屏居田野,不自循省,而诱致狂生,叩阍自荐,以觊召用。”林采言:“伪学之成,造端自周必大。宜加贬削。”遂镌必大一官;吕祖泰挟私上书,语言狂妄,拘管连州。右谏议大夫程松与祖泰友,惧,曰:“人知我素与游,其谓我与闻乎?”乃独奏言:“祖泰有当诛之罪,且其上书必有教之者,今纵不杀,犹当杖脊黥面,窜之远方。”殿中侍御史陈谠亦以为言。乃杖祖泰一百,配钦州牢城。 初,当路欲文致必大以罪,而难其重名,意必大或有辨论,乃致于贬。及必大上书谢,惟自引咎,诏复其秩。 祖泰自期必死,无惧色。既至府庭,府尹赵善坚为好语诱之曰:“谁教汝为者?”祖泰笑曰:“此何事?可受教于人乎?”善坚曰:“汝病风丧心耶?”祖泰曰:“以吾观之,若今之附韩氏得美官者,乃病风丧心耳!”善坚据案作色莅行杖,祖泰大呼曰:“公为天族,同国休戚,祖泰乃为何人家计安危而受斯辱也!”善坚亦惭,趣使去。 己巳,命右丞相谢深甫朝献景灵宫。庚午,命嗣濮王不璺朝飨太庙。辛未,合祀天地于明堂,大赦。 冬,十月,丙戌,加韩侂胄太傅。 庚寅,金主还都。 庚子,金地风霾。辛丑,金主命集百官于尚书省,问:“间者亢旱,近则久阴,岂政有错谬而致然欤?其各以所见对。”张万公言:“天久阴晦,由人君用人邪正不分。有人之道,君子当在内,小人当在外。”金主召问之曰:“卿言有理。然熟为小人?”万公不敢斥言李仁惠兄弟,对曰:“户部员外郎张暐,文绣署丞田栎,都水监丞张嘉贞,虽有幹才,无德而称,好奔走以取势利。大抵论人当先才德。”金主即命三人皆补外。 金主又谓万公曰:“赵秉文曩以言事降授,闻其人有才藻,工书翰,又且敢言,朕虽弃不用,以北边军事方兴,姑试之耳。”其后秉文果召用。 金图克埋镒应诏上疏,略曰:“仁、义、礼、智、信,谓之五常。父义、母慈、兄友、弟敬、子孝,谓之五德。今五常不立,五德不兴,搢绅学古之士,弃礼义,忘廉耻,细民违道畔义,迷不知返,背毁天常,骨肉相残,动伤和气,此非一朝一夕之故也。今宜正薄俗,顺人心,父父、子子、夫夫、妇妇,各得其道,然后和气普洽,福禄荐臻矣。” 因论为政之术,其急有二:“一曰正臣下之心。窃见群下不明礼义,趋利者众,何以责小民之从化哉!其用人也,德器为上,才美为下,兼之者待以不次,才下行美者次之,虽有才能,行义无取者,抑而下之,则臣下之趋向正矣。其二曰导学者之志。教化之行,兴于学校。今学者失其本真,经史雅奥,委而不习,藻饰虚词,钓取禄利。请令取士兼问经史故实,使学者皆守经学,不惑于近习之靡,则善矣。” 又曰:“凡天下之事,丛来者非一端,形似者非一体,法制不能尽隐于形似,乃生异端。孔子曰:‘义者,天下之断也。’《记》曰:‘义为断之节。’望陛下临制万机,事有异议,少碍圣虑,寻绎其端,则裁断有定而疑可辨矣。” 时李元妃兄弟恣横,镒言皆切时弊。金主虽纳其说,而不能行。 金主尝问宰臣:“汉高帝、光武孰为优劣?”张万公对曰:“高帝优甚。”图克坦镒曰:“光武再造汉业,在位三十年,无沈湎冒色之事;高帝惑戚姬,至于乱。由是言之,光武为优。”金主默然。镒益以李元妃隆宠过盛,故微讽云。 癸巳,吏部侍郎费士寅,请历十五考以上,无赃私罪犯者,听免职司举主一员;从之。 十一月,癸丑朔,日有食之。 诏宗子与愿更名?严,除福州观察使,令资善堂受书。 乙卯,金定品官过阙则下制。 金以国史院编修官吕卿云为右补阙兼应奉翰林文字,审官院以资浅驳奏。金主谕曰:“明昌间,卿云尝上书言宫掖事,辞甚切直,皆它人不能言者,卿辈盖不知也。臣下言事,不令外人知,乃是谨密,正当显用。卿等宜悉之。” 金李元妃尝遣人以皂币易内藏红币,左藏库副使高竑拒不肯易,元妃奏之。金主大喜,使谕竑曰:“所执甚善。今姑与之,后不得为例。”旋转竑为仪鸾局少府少监。 己未,皇后韩氏崩,谥恭淑。 丙寅,东北地震。 十二月,癸未朔,金诏改明年为泰和元年。 辛卯,权攒宪仁圣哲慈孝皇帝于永崇陵,庙号光宗。 乙未,金定管军官受所部财物辄放离役及令人代役法。 辛丑,金诏:“宫籍监户,百姓自愿以女为婚者听。” 壬寅,权攒恭淑皇后于广教寺。 癸卯,祔光宗神主于太庙。 太庙自仁宗以来,皆祀七世。崇宁初,蔡京秉政,乃建九庙,奉翼祖、宣祖。绍兴中,徽宗祔庙,以与哲宗同为一世,故无所祧。及祔钦宗,始祧翼祖。高宗与钦宗同为一世,亦不祧。由是淳熙末年,太庙祀九世、十二室。迨阜陵复土,赵汝愚为政,遂祧僖、宣二祖而祔孝宗。及光宗祔庙,复不祧,又祀九世。 诏改明年为嘉泰元年。 金定造作不如法、三年内有损坏者,罪有差。 己酉,加吴曦太尉。 庚戌,祔恭淑皇后神主于太庙。 四川关外四州营田,半为吴、郭诸家所据,租入甚轻,计司知之而不敢问。司农少卿江阴王宁,总领四川财赋,有隆州教授张钧,献策于宁,以为营田租可增。宁用其说,是冬,分遣官属八人按行诸郡。所遣官知其难行,仅略增之;惟金州签判元鼎分括凤州,遂尽集属邑之民,纠决升降,累月不已。兴州都统制郭杲,旧与宁同僚相善,至是宁欲核其军阙员将佐,杲不肯,互奏于朝,诏用杲言,由是两人有隙。及宁括营田,杲尤以为不便。宁命鼎近边三十里毋得增括,鼎匿之,营田户数自诣鼎,请其榜以示人,鼎不与。俄而营田户数百户噪于庭,突执鼎殴之,搜其橐,得赂遗无算,即执鼎,使自具所得主名,鼎词伏。杲因出榜招谕,且以闻。诏罢四川所增营田租,改宁直徽猷部、湖北转运副使。 先是兴州催锋、踏白二军戍黑谷者,骑士月给刍钱甚厚,宁议损之。是秋,戍卒张威等百馀人亡入黑谷为盗,有奔金境者。金边帅械其二十七人还都统司,杲戮之而不敢奏。未几,杲卒。 ◎宋纪一百五十六 ∷起重光作噩正月,尽阏逢困敦三月,凡三年有奇。 ○宁宗法天备道纯德茂功仁文哲武圣睿恭孝皇帝 嘉泰元年金泰和元年 春,正月,戊午,申严福建科盐之禁。 壬戌,谢深甫等荐士二十有五人,诏籍名中书,以待选擢。 丁卯,命路钤按阅诸州兵士,毋受馈遗及擅招军,违者置诸法。 己巳,金太府监孙复言:“方今在仕者三万七千馀人,而门荫补叙居三之二。诸司待阙,动至累年,盖由补荫猥多,流品混淆,本末相舛。至于进纳之人,既无劳绩,又非科第,而亦荫子孙,无所分别。欲流之清,必澄其源。”金主然之,诏更定荫叙法。 金尚书省奏杖式轻细,民不知畏,请用大杖;诏不许过五分。 庚午,以葛邲配享光宗庙庭。 金主如长春宫春水。辛未,金主以方春,禁杀食胎兔,犯者罪之,告者赏之。 甲戌,金初命文武官职至三品者,许赠其祖。 二月,戊子,诏诸州访求明历之士。 壬辰,开资善堂,以秘书郎娄机兼小学教授。机以累朝事亲、修身、治国、爱民四事手书以献。 癸巳,修《光宗实录》。 言者称:“四川制置司遇类省试年分,仿礼部附试学官,许有出身人具所业赴制置司陈乞,委有出身通判或教授看详。”蜀人试教官自此始。 丁未,金主还都。金主尝与司空襄言秋山之乐,意将有事于春蒐也,顾视平章政事张万公,万公曰:“动何如静?”金主改容而止。 三月,丙寅,雨雪雨雹。 戊辰,颁《庆元宽恤诏令》、《役法撮要》。 丁丑,金更定镇、防千户、穆昆放老入除格。 戊寅,行都大火,四日乃灭,焚居民五万三千馀家。帝下诏罪己,避殿,减膳,命临安府察奸民纵火者,罪以军法;出内府钱十六万,米六万馀斛,赐被火之家。 金内侍李新喜有宠用事,借大兴府妓乐,知大兴府事完颜承拒不与,新喜惭。金主闻而嘉之。豪民与人争种稻水利,不直,厚赂左宣徽使李仁惠,使人属承晖。承晖杖豪民而遣之,谓其人曰:“此可以报宣徽也。”承晖先为提刑,豪猾屏迹,及尹京,尤以刚正称,而权贵多不悦。寻罢,以赫合哩执中代之。 是春,以和州防御使姜特立为宁远军节度使。 夏,四月,辛卯,诏曰;“风俗侈靡,日甚一日,服食器用,无复差等。今被焚之馀,其令官民,营造室屋,一遵制度,务从简朴,销金铺翠,毋得服用。今以宫中所有,焚之通衢。中外士庶,令有司严立禁防,贵近之家,尤当遵奉。苟违斯令,必罚无赦!” 龙州蕃部寇边。先是龙州蕃人常至浊水寨互市,寨有豪民,受而储之。及苏肃之知龙州,以豪民擅利,乃罪而移之,自是蕃人盐、粮、米、茶之属,皆不可得。奸民李蒙大,以作过窜入龙州蕃部,诱之入寇。四川制置司以闻,诏遣官军讨之。 戊戌,以潜邸为开元宫。 甲辰,金谕:“契丹人户累经签军立功者,官赏恩例与女真人同,仍许养马、为吏。”知大兴府事赫舍哩执中格诏不下,金主责之曰:“汝虽意在防闲,而不知朝廷自有定格。自今勿复如此烦碎生事也。”乃下诏行之。 五月,甲寅,金主击球于临武殿,令都民纵观。 丙辰,金枢密使崇浩罢。 戊午,以旱,祷于天地、宗庙、社稷。诏大理、三衙、临安府、两浙州县决系囚。癸亥,释诸路杖以下囚,除茶盐赏钱。丁卯,命有司举行宽恤之政十有六条。 乙亥,监太平惠民局夏允中,请用文彦博故事,以韩侂胄平章军国重事。侂胄上疏,历叙家世荣宠,言:“臣不能自奋,滥叨世赏。陛下龙飞之日,面奉宪圣皇后旨,俾臣朝夕仰裨初政。臣深惟绵薄,不足以副使令。忽闻局务官有札子,引文彦博故事,肆为狂妄之言,臣骇汗如雨。斯人固不足责,而臣之出处岂容不明!乞许臣守本官致仕,以全愚分。”帝手批慰留,允中坐免,仍令临安府押出国门。 丙子,雨。 六月,辛卯,金祈雨于北郊。 己亥,金敕尚书省举行奢僣之禁。 金用尚书省言,申明旧制:“明安、穆昆户,每田四十亩树桑一亩,毁树木者有禁,鬻地土者有刑。其田多奡菜,人户阙乏,并坐所临长吏。按察使以时劝督,有故慢者,量决罚之。仍减牛头税三之一。” 乙巳,金初许诸科铺马、黄河夫、军须等钱折纳银一半,愿纳钱钞者听。 丙午,太白经天。 秋,七月,乙卯,知枢密院事何澹罢。时吴曦自以祖父世守西蜀,为国藩屏,而身留行都,不得如志,乃厚赂宰辅,规图帅蜀。未及赂澹,韩侂胄已许之,澹持不可。侂胄怒曰:“始以君肯相就,黜伪学,汲引至此,今顾立异耶!”遂罢为资政殿学士、知太平州。翼日,改大学士。 丁巳,复以旱祈祷。壬戌,恤囚。 甲子,以陈自强参知政事,张釜签书枢密院事。 金主谕刑部官,凡上书言及宰相者,不得申省。 己巳,以吴曦为兴州都统制,兼知兴州。 先是郭杲在武兴,多刻剥军士,黑谷逃卒为盗,经时未平。杲卒,副都统制王大节摄帅事,语诸将曰:“是迫于饥寒,非有它。”揭榜招还之,斩为首者以徇,流配其馀。吴氏世守西蜀,蜀人习而安之。承郭杲之后,闻曦除帅,延颈望其来。曦尽载辎重,大舰连属,溯嘉陵而上。及至,首为璘建庙,大殿费十万缗。又命士卒负土筑江滨地,际山为园,广袤数里,日役数千人,士始失望。既而曦谮大节,罢其副都统制,于是蜀之兵权悉归于曦。 金禁庙讳同音字。金主尝问孙即康曰:“太宗庙讳同音字有读作‘成’字者,既非同音,便不当阙点画。睿宗庙讳改作‘崇’字,其下却有本字全体,若将‘示’字依《兰亭帖》写作‘未’字。‘允’字合阙点画,如‘统’傍之‘允’,似不合缺。”即康对曰:“康太宗讳世民,偏傍犯如‘{艹枼}’字作‘’字,‘泯’字作‘汦’字。”乃拟熙宗庙讳从‘面’从‘且’;睿宗庙讳上字从‘未’,下字从‘’;世宗庙讳从“糸”;显宗庙讳如正犯字形,止书斜画,‘氵充’字‘鈗’字各从口,‘兑’、‘悦’之类,各从本体。”从之。自此不胜曲避矣。 八月,己卯,减奏荐恩,以言者论官冗恩滥故也。 庚辰,金命绝户之田宅,以二分之一付其女及女孙。 甲申,张釜罢。以陈自强兼知枢密院事,给事中张岩参知政事,右谏议大夫程松同知枢密院事。岩、松并附韩侂胄,松谄之尤甚,侂胄怜之,遂得佐枢。 壬寅,金制:“明安、穆昆并隶按察司;监察御史止按部纠举,有罪并坐监临之官。” 直龙图阁致仕李详卒。详直谅老成,以植公论,因罹党祸。后谥肃简。 西辽主珠勒呼出猎,奈曼库楚类伏兵擒之而据其位,袭辽衣冠,尊珠勒呼为太上皇,皇后为皇太后,朝夕问起居。珠勒呼在位三十四年,寻死,辽祀遂绝。 九月,戊申朔,金更定赡学养士法。生员给民佃官田,人六十亩,岁支粟三十石;国子生人百八亩,岁给以所入,官为掌其数。 先是户部尚书袁说友等言:“浙西围田相望,皆千百亩,陂塘溇渎,悉为田畴,潦则无地可潴,旱则无水可戽,不严禁之,后将益甚。”辛亥,遣大理司直留佑贤、宗正寺主簿李澄往浙西行视。自淳熙十一年立石之后,凡官民田围裹者,悉开之。 甲寅,金主如秋山。 甲戌,令礼部集孝宗朝典礼。 丙子,金主还都。 冬,十月,乙酉,金祫享于太庙。 丙戌,起居郎王容请以韩侂胄定策事迹付史馆,从之。 壬辰,金御史台言:“在制,按察司官,比任终,遣官考核,然后尚书省遣官覆察之。今监察御史添设员多,宜分路巡行,每路女真、汉人各一人同往。”从之,仍敕分四路。 壬寅,金敕有司购遗书,宜高其价,以广搜访。其藏书之家,有珍袭不愿送官者,官为誉写,毕,复还之,仍量给其值之半。 甲申,编《光宗御集》。 十一月,辛亥,金敕尚书省:“凡役众劳民之事,勿轻行之。” 丁巳,金主谕工部曰:“比闻怀州有橙结实,官吏检视,已尝扰民。今复讲柑,得无重扰乎?其诫所司,遇有则进,无则已。” 庚申,蠲潭州民旧输黄河铁缆钱。 金陕西路转运使高汝砺言:“旧制,捕告私盐、酒麹者,计斤给赏,钱皆征于犯人。然监官获之则充正课,巡捕官则不赏,巡捕军则减常人之半,免役弓手又半之,是罪同而赏异也。请以司县巡捕官不赏之数及巡捕弓手所减者,皆征以入官,则罪赏均矣。”金主从其言。 十二月,己卯,太白经天。 辛巳,金敕原庙春秋祭祀改称朝献。 金新修律成,凡十有二篇,一曰名例,二曰卫禁,三曰职制,四曰户婚,五曰厩库,六曰擅兴,七曰贼盗,八曰斗讼,九曰诈伪,十曰杂律,十一曰捕亡,十二曰断狱,实唐律也。但加赎铜皆倍之,增徒至四年、五年为七,削不合于时者四十七条,增时用之制百四十九条,因而略有所增益者二百八十有二条,馀百二十六条皆从其旧,又加分其一为二,分其一为四者六条,凡五百六十三条,为三十卷,附注以明其义,疏义以释其疑,名曰《泰和律义》。自《官品令》、《职员令》之下,曰《祠令》,《户令》,《学令》,《选举令》,《封爵令》,《封赠令》,《宫卫令》,《军防令》,《仪制令》,《衣服令》,《公式令》,《禄令》,《仓库令》,《厩牧令》,《田令》,《赋役令》,《关市令》,《捕亡令》,《赏令》,《医疾令》,《假宁令》,《狱官令》,《杂令》,《僧道令》,《营缮令》,《河防令》,《服制令》,附以年月之制,曰《律令》二十卷。又《新定敕条》三卷,《六部格式》三卷。丁酉,司空襄具以进,诏以明年五月颁行之。 乙巳,金初定廉能官升注法。 是岁,浙西、江东、两淮、利州路旱,赈之,仍蠲其赋。 嘉泰二年金泰和二年 春,正月,乙卯,金始朝献于衍庆宫。 癸亥,以苏师旦兼枢密院都承旨。初,韩侂胄为平江兵马钤辖时,师旦以刀笔吏事之,侂胄爱其辨慧。帝登极,窜姓名于藩邸吏士内,遂以随龙恩得官。至是权势日甚。 丁卯,陈自强等上《高宗实录》。 侍御史林采、右正言施康年上疏曰:“臣闻习伪者,名教之僇人;欺君者,臣子之大罪。欺与伪,实人材风俗之所深患,不可不察也。苟有人焉,方伪习之炽则从之,及伪习之衰则攻之,彼自以为媒身干进之计,而不知堕于欺君之罪。臣尝谓由庆元初迄今,人之趋向,一归于正,谨守而堤防之,权在二三执政大臣,其次在给、舍,又其次在台谏。设使朝廷未知其人,有所除授,给、舍不缴驳,台谏不论列,百执事从而指其人,声其罪,可也。今乃不然,徒肆诸空言,遂使当世哗然指攻,伪为钓取爵禄之资,凡投匦而上书,陛辞而进说,召见而赐对,其论一本于此。望下臣此章,播告中外,继自今,专事忠恪,毋肆欺谩,不惟可以昭圣朝公正之心,抑亦可以杜伪习淆敌之患。” 时禁学之祸,虽本韩侂胄欲去异己以快所私,然实京镗创谋。及镗死,侂胄亦厌前事之纷纭,欲稍更张以消中外之议,且欲开边,而往时废退之人,又有以复仇之说进者,故言官遂有此疏。 癸酉,金归德军节度副使韩琛,以强市民布帛,削一官,罢之。 甲戌,金主如建春宫。时金主将幸长乐川,刑部尚书李愈谏曰:“方今戌卒贫弱,百姓骚然,三叉尤近北陲,恒防外患。兼闻泰和宫在两山间,地势狭隘,雨潦遄集,固不若北宫池台之胜,优游闲暇也。”金主不从。 二月,甲申,弛伪学、伪党禁。 张孝伯知韩侂胄已厌前事,因谓之曰:“不弛党禁,恐后不免报复之祸。”籍田令陈景思,韩侂胄之姻也,亦谓侂胄当勿为已甚,侂胄从之。于是赵汝愚追复资政殿学士。党人见在者,徐谊、刘光祖、陈傅良、章颖、薛叔似、叶适、曾三聘、项安世、范仲黼、黄颢、詹体仁、游仲鸿等诸人,皆先后复官自便。又削荐牍中“不系伪学”一节,俾勿复有言。 丁亥,修《高宗正史》、《宝训》。 戊子,颁《治县十二事》,以风厉县令。 癸巳,禁私史。有商人私持起居郎熊克《中兴小纪》及《九朝通略》等书欲渡淮,盱眙军以闻,遂命诸道郡邑书坊所鬻书,凡事干国体者,悉令毁弃。言者因请取礼部员外郎李焘《续通鉴长编》、知龙州王偁《东都事略》、监都盐仓李丙《丁未隶》及通家语录、家传等书下史房考订,或有裨于公议者存留;从之。 戊戌,金初制内侍寄禄官。 乙巳,金主还宫。 三月,辛亥,诏:“宰执各举可守边郡者二三人。” 甲寅,金初制宫院司都监、同监各一人。 己未,初命提刑以五月按部理囚。 己巳,诏:“诸路帅臣、总领、监司,举任将帅者,与本军主帅列上之。” 自渡江以来,员多阙少。绍兴末,寺监丞、簿、学官、大理司直、枢密院编修官,始皆有待次者。乾道中,东南郡守率待阙五六年,蜀中亦三四年,由是朝士罕肯丐外,而势要之人多攘阙者。淳熙中,诏存留州郡十五阙,庆元初又增为三十阙,然庙堂牵于丐请,率多借用。夏,四月,辛卯,言者请以嘉兴府、处、台、衢、严、信、池、袁、抚、江、潮、漳、泰、温、徽州十五阙,令中书再行注籍,专待职事官,馀如有经营留阙之人,令给舍缴驳,台谏论奏;从之。 己亥,金定迁三品官法,复扑买河泺法。 辛丑,金主谕御史台:“诸诉事于台,当以实上闻,不得辄称察知。” 癸卯,金主如万宁宫。李愈复谏曰:“北部侵我旧疆,千有馀里。不谋雪耻,复欲北幸,一旦有警,臣恐丞相襄、枢密副使安国等不足恃也。况皇嗣未立,群心无定,岂可远事逸游哉!”金主异其言。 是月,复太学混补法。 先是太学补弟子员,每三岁科举后,差官锁院,凡四方举人皆得就试,取合格者补入之,谓之混补。淳熙后,朝义以就试者多,欲为之限制,乃立待补之法。诸路漕司及州军皆以解试终场人数为准,每百人取六人,许赴补试,率以开院后十日揭榜。然远方士人多不就试,则为它人取其公据代之,冒滥兹甚;庆元中,罢之。至是复行混补,就试者至三万七千馀人,分六场十八日引试云。 五月,甲辰朔,日有食之。 戊申,金主如泰和宫。 辛亥,金初荐薪于太庙。 壬戌,金谕有司曰:“金井纳巴,不过二三日留,朕之所止,一凉厦足矣,若加修治,徒费人力。其藩篱不急之处,用围幕可也。” 甲子,金更泰和宫曰庆宁,长乐川曰云龙。 己巳,赐礼部进士傅行简以下四百九十七人及第、出身。 金敕御史台:“京师拜庙及巡幸所过州县,止令洒扫,不得以黄土覆道,违者纠之。” 六月,己卯,行都火。 壬午,浚逝西运河。 辛卯,禁都民以火说相惊者。 金谕尚书省:“诸路禾稼及雨多寡,令州郡以闻。” 秋,七月,乙卯,金朝献于衍庆宫。 癸亥,以旱释诸路杖以下囚。 己巳,命有司举行宽恤之政;庚午,复推广之。 八月,丙子,以吏部尚书袁说友同知枢密院事。 癸未,建宝谟阁,以藏《光宗御集》。 己丑,作寿慈宫,请太皇太后还内。 丙申,金有司奏凤凰见于磁州武安县鼓山石圣台。 甲午,谢深甫等上《庆元条法事类》。 丁酉,金主还宫。皇上特哩生,李元妃所生也。群臣上表贺。金主宴群臣于神龙殿,遣官报谢太庙、山陵、太清宫、北岳、长白山。 九月,己酉,帝朝于寿慈宫。 甲寅,金遣拱卫直都指挥使完颜瑭、侍讲学士张行简来使。金主戒瑭曰:“卿过界勿饮酒,每事听于行简。”谓行简曰:“宋人行礼,好事末节,苟有非是,不可不正。旧例所有,不可不知。”又曰:“颇闻前奉使者过淮,每至中流,即以分界争渡船,此殊非礼,卿自戒舟人,且语宋使曰:‘两国和好久矣,不宜争细故,伤大体。’丁宁谕之,使悉此意也。” 壬戌,奉安光宗皇帝、慈懿皇后神御于景灵宫、万寿观。 丙寅,嗣秀王伯圭薨;追封崇王,谥宪靖。 金皇子特哩弥月,金主将加封三等国号,无惬意者。金主念世宗在位最久,年最高,初封葛王,庚午,封特哩为葛五。 是秋,诏监司、帅臣就送还人之官,以省将迎之费也。时黄人杰自隆州守除夔州路提刑,已解官矣,得此旨,遂檄隆州再索送还人,而夔之迓使已至,遂两用之。其奉行失指如此。 冬,十月,壬申,诏诸州起兵总领所财赋,以通判为主管官。 乙亥,上太皇太后尊号曰寿成惠圣慈祐太皇太后。 是月,追复朱熹焕章阁待制,致仕。 十一月,甲辰,金更定国运为土,腊用辰。 金以西京留守崇洗为枢密使。 乙巳,重修吏部七司法。 庚戌,以陈自强知枢密院事,前同知枢密院事许及之参知政事。 庚午,命赃吏毋便予祠。时言者论臣僚赃累巨万,具载章疏,投闲数月,便得祠禄,请自今皆须三年,故有是命。 十二月,癸酉,金以皇子特哩晬日,放僧、道度牒三千,设醮于元真观,为特哩祈福。丁丑,金主御庆和殿浴皇子,诏百官用元旦礼仪,进酒称贺,五品以上进礼物。 金翰林修撰王庭筠卒。金主知其贫,诏有司赙钱给丧事。制诗赐其家,其引云:“王遵古,朕之故人也。乃子庭筠,又以才选,直禁林者首尾十年,今兹云亡,玉堂、东观,无复斯人矣。” 甲申,立贵妃杨氏为皇后。 自恭淑皇后崩,贵妃与曹美人俱有宠,韩侂胄以后颇涉书史知古今,性警敏,任权术,而曹美人柔顺,劝帝立曹氏。帝不从,竟立后,后由是怨侂胄。 加韩侂胄太师。 侂胄渐收罗知名之士,又意在开边,士大夫之好言恢复者,亦多见擢用。然政府、枢密、台谏、侍从多其私人,而苏师旦、周筠以吏胥厮役预闻国政,权势熏灼,不为正论所与。 庚寅,大阅。 闰月,丁未,诏:“讲官陈经义有当开释者,许依读官例,随事开陈。” 金司空襄,以报谢祀嵩岳,庚戌,还次芝田之府,以疾薨,谥武昭。襄明每,才武过人,金主待之厚,故所至有功。其驻军临潢也,有以伪书遗西京留守图克坦镒,欲构以罪;书闻,金主还畀襄,其相信如此,既而果获为伪书者。在政府,练习故事,简重能决,器局宽大,人多称之。 癸丑,金初命监察御史,非特旨不许举官。 己卯,以福建观察使?严为威武军节度使,封卫国公。 复周必大少傅、观文殿大学士。 金主以交钞事,令户部尚书孙铎、侍郎张复亨议于内殿。复亨以三合同钞可行。铎言:“民间销多,宜收敛。院务课程及诸窠名钱,须要全收交钞。秋夏税本色外,尽令折钞,不拘旧例。农民知之,迤渐重钞。比来州县抑配行市买钞,无益,徒扰之耳。请罢诸处钞局,惟省库仍旧。小钞无限路分,可令通行。”金主令速行之。自是而后,国虚民贫,经用不足,专以交钞愚百姓,而法又不常,世宗之业衰焉。 是岁,蒙古部长郤特特穆津击奈曼,败之。 特穆津之十世祖勃端察尔,生有异征,数传之后,遂长诸部;金人置东北招讨使以统辖之。至伊苏克依,并吞诸部落,势益盛大,后追谥烈祖神元皇帝。 初,伊苏克依之妻谔楞生子,手握凝血如赤石,伊苏克依异之,将卜名,特璊者至其地,遂以特穆津名之。 族人泰楚特部,号最强,旧与伊苏克依相善,后生嫌隙,绝不与通。及伊苏克依卒,特穆津幼,泰楚特率众来攻,特穆津大集诸部兵,分十三翼,与战,破走之。时泰楚特诸部,多苦其主非法,见特穆津宽仁,时赐人以裘马,心悦之,往往慕义求降。 特穆津有弟奇尔固岱、哈萨尔,骁勇善射,摧锋陷阵,不避艰险。特穆津曰:“有奇尔固岱之力,哈萨尔之射,可以取天下矣。”又有齐拉衮、博勒呼、博尔济、穆呼哩,俱侍左右,以忠勇称,号“都尔木库楚克”,犹言“四杰”也。 会塔塔尔部背金约,金主遣丞相襄帅兵逐之,北走。特穆津闻之,发近兵自鄂端河合击,破之,以功授特穆津为“察衮图鲁”,犹言“招讨使”也。 先是特哷部长托哩汗,受金封,爵为王,所称为“汪罕”者也。托哩汗多杀戮昆弟,其叔父奇尔举兵攻之,托哩汗以百馀骑奔蒙古。伊苏克依亲将兵逐奇尔走四夏,复夺部众归。托哩汗德之。后复为奈曼所败,托哩汗出奔而复归,中道粮绝,困乏殊甚。特穆津以父交好,遣人往招托哩汗,安置军中,赈给之,遂会于图乌喇河上,尊之为父。托哩汗因此部众稍集,欲复奈曼之仇,乞援于特穆津;乃命博尔济、穆呼哩、博勒呼、齐拉衮四将助之,大败奈曼,尽夺所掠以归托哩汗。已而特穆津与弟哈萨尔伐奈曼,大败之,尽杀其诸将族众,积尸以为京观,奈曼之势遂弱。 时泰楚特犹强,特穆津会托哩汗,大战于鄂诺河上,败走之,斩获无算。 是岁,奈曼又会诸部众来侵。特穆津与托哩汗倚阿兰塞为壁,大战于徒伊坛之野。奈曼使神巫祭风雪,欲因其势进攻。既而反风,逆击其阵,奈曼军不能战,欲引还,雪满沟涧,特穆津勒兵乘之,奈曼大败。是时萨穆哈部起兵援奈曼,闻其败,即还。 嘉泰三年金泰和三年 春,正月,己卯,金以枢密使崇浩为右丞相,右丞完颜匡为左丞,参知政事布萨揆为右丞,御史中丞孙即康、刑部尚书贾铉并参知政事。时孙铎久为尚书,不见擢,对客诵前人句云:“唯有庭前老柏树,春风来似不曾来。”御史大夫卡劾其怨望,降同知河南府南。 庚辰,右丞相谢深甫罢。初,深甫力求罢政,帝曰:“卿能为朕守法度,惜名器,不可言去。”至是固请,乃许之。 戊子,龙川蕃寇边,掠大崖铺。既而陷浊水寨,执知寨范浩,屠其家,以浩首罪土豪,绝其博易故也。知兴州吴曦命李好义讨之。好义,下邽人也。 甲午,参知政事张岩罢。丙申,以陈自强兼参知政事。 戊戌,视太学,御化原堂,命国子祭酒李寅仲讲《尚书·周官篇》。遂幸武学,监学官进秩一级,诸生推恩赐帛有差。 以袁说友参知政事,翰林傅伯寿签书枢密院事。伯寿以老疾辞不拜。 二月,乙巳,以端明殿学士费士寅签书枢密院事。 甲子,金定诸职官省亲拜墓给假例。 三月,壬申朔,金平章政事张万公致仕。 万公历举朝臣有名者以自代,求去甚力。金主知其不能留,谕曰:“朕初即位,擢卿执政,继迁相位,以卿先朝旧人,练习典故,朕甚重之。且年虽高,精力未衰,故以机务相劳。为卿屡求退去,故勉从之,甚非朕意也。” 丙子,诏相度铁钱利害。 丁丑,以久雨,诏大理、三衙、临安府决系囚。 丙申,金以殿前都点检布萨端为御史大夫。 夏,四月,己亥朔,日有食之。 乙巳,金禘于太庙。 金敕点检司:“致仕官入宫,年高艰步履者,并许策杖,仍令舍人、护卫扶之。” 丙午,出封桩库两淮交子一百万,命转运使收民间铁钱。 乙卯,陈自强等上《徽宗玉牒》、《孝宗、光宗实录》。 丁巳,金敕有司祈雨,仍颁土龙法。 己未,金命吏部侍郎李炳等再详定礼仪。 庚申,金主谕有司:“宫中所用物,如民间难得,勿强市之。” 辛酉,诏:“宰执、台谏子孙毋就试。” 癸亥,金尚书省遣官分路覆实御史所察事。 五月,戊寅朔,以陈自强为右丞相,许及之知枢密院事。时韩侂胄凡所欲为,宰执惕息,不敢为异,自强至印空名敕札授之,惟其所用,三省不知也。言路击塞,每月按举小吏一二人,谓之月课。又有泛论君德、时事,皆取其陈熟缓慢、略无撄拂者言之。或问之,则愧谢曰:“聊以塞责耳。”自强尤贪鄙,四方致书,必题其缄云“某物若干并献”,凡书题无“并”字则不开。纵子弟亲戚关通货赂,仕进干请,必谐价而后予。尝语人曰:“自强惟一死以报师王。”每称侂胄为恩王,苏师旦为叔,堂吏史达祖为兄。侂胄怙权专国,自强表里之功为多。 庚辰,以旱,释杖以下囚。 壬午,金以重午,拜天射柳。金主三发三中。四品以上官侍宴鱼藻殿,以天暑,命兵士甲者释之。 癸未,命有司搜访旧闻,修三朝正史,以书来上者赏之。 丙戌,金以定律令,正土德,凤凰来,皇嗣建,大赦。 辛卯,金皇子葛王特哩卒。 丙申,金作太极宫。 是月,以苏师旦为定江军承宣使。 六月,金主命选聪明方正之十修起居注。 戊申,金定职官追赠法,唯犯赃罪者不在追赠之列。 癸亥,太白经天。 秋,七月,辛未,命殿前司造战舰,出封桩库钱十万缗给之。 颁《庆元条法事类》。 壬午,权罢同安、汉阳、蕲春三监铸钱。 癸未,禁两浙州县抑纳逃赋。 丁亥,金主谕宰臣曰:“凡奏事,朕欲徐思,若除授事,可俟三五日再奏,馀并二十日奏之。” 乙未,加光宗皇帝谥曰循道宪仁明功茂德温文顺武圣哲慈孝皇帝。 是月,李好义等讨龙川蕃部,以选士二百人深入,渡大鱼河。蕃人望见,即走入深箐,官军追之,斩八级,蕃人走险,官军不能进,乃还,焚其部帐。蕃人怒,复纠合以追官军,凡三十馀里。会日暮,好义等仅得济河。翼日,还至浊水寨。既而蕃人约降,制置司不能决。 八月,壬寅,增置襄阳骑军。 初,吴玠第四子揔。尝提举四川茶马,坐事贬秩,旋与祠。揔与从子曦不相中,每丐任使,曦数阴沮之。时故大成为茶马,尽核诸场额外之茶,且损蕃商中马之值。旧制,买马必四尺四寸以上,乃大成损马值,而马至益稀,所市仅四尺一寸,而毙者复众。朝议不以为便,揔乃与殿司统制官彭辂谋,纳贿于苏师旦,且说之曰:“马政积弊如此,非西人谙其利病,不能更张,不若复委吴揔。”师旦然之。诏以揔仍提举茶马,为给事中所驳,改知潼川府,而提举仍未得其人。辂乘间见师旦,自言世西人,今西蕃多善马,特茶司损其值,故以驽骀入市;诚以善价招之,宜可得。师旦喜曰:“无逾公者矣。”遂引之见韩侂胄。 丁未,诏曰:“茶马司所发纲马,全不及格,积弊极深,宜有更革。自今差文武官各一员,令三省、枢密院条具来上。”辛亥,命直秘阁、知泸州王大过与辂分领之。大过置司成都,辂置司兴元府。辂至司,而马终不及格,以深蕃道梗自解,朝议始悟其诈。揔至蜀,以谒璘庙为名,与曦乐饮结欢而去。 丙辰,陈自强等上《皇帝会要》。 甲子,诏:“刑部岁终比较诸路瘐死之数,以为殿最。” 九月,庚午,参知政事袁说友罢。 壬申,以宗子稀〈王某〉为庄文太子嗣,更名搢,授右千牛卫将军。 癸酉,命坑冶铁冶司毋得毁私钱为铜。 戊子,金以万宁宫提举司隶工部。 己丑,诏南郊加祀感生帝、太子、庶子星、宋星。 金自边境多故,征调滋繁,国内多盗。壬辰,诏:“千户穆昆受随处备盗官公移,盗急,不即以众应之者,罪有差。” 先是萨哩部犯金边寨,丞相崇浩以兵追蹑,与布萨揆军合击之,杀获甚众,敌遁去。诏崇浩还朝,优奖厚赐之。 冬,十月,庚子,诏宥吕祖泰,任便居住。 癸卯,以费士寅参知政事,华文阁学士、知镇江府张孝伯同知枢密院事。 甲辰,申酉间,天大赤,夜将旦,亦如之。金宰相荐信安杜时升博学知天文,可大用。时升谓所亲曰:“吾观正北赤气如血,东西亘天,天下当大乱,乱而南北当合为一。消息盈虚,循环无端,察往考来,孰能为之!”时金国风俗侈靡,纪纲大坏,时升乃南渡河,隐居嵩、洛山中。 丙午,命两淮诸州以仲冬教阅民兵万弩手。 戊申,龙川蕃部降,李蒙大率其徒二百人至浊水寨,守臣杨熹遣江油令马崇廉往受其降,蕃人献六牛为礼。朝议,蒙大本以汉人窜蕃界,诱之人犯,应逮治,论死;制置司言恐失蕃人向化心,乃止。蕃人献水银、朱砂窟,制置司谓此皆蕃人养生之具,奏给还之。复增浊水寨屯兵,自是蕃部稍帖息。 壬子,金右丞布萨揆至自北边。丙辰,金主召至香閤,慰劳之。 庚申,金左丞完颜匡等进《世宗实录》。 壬戌,金奉御完颜阿噜岱使宋还,言宋权臣韩侂胄市马厉兵,将谋北侵。金主以为生事,笞之五十,出为彰德府推官。 十一月,甲戌,朝飨于太庙。乙亥,祀天地于圜丘,大赦。 十二月,邓友龙使金,有赂驿使夜半求见者,具言金为蒙古所困,饥馑连年,民不聊生,王师若来,势如拉朽。友龙大喜,归告韩侂胄,且上倡兵之书,北伐之议遂起。 辛亥,金诏:“诸亲王、公主每岁寒食、十月朔,听朝谒兴、裕二陵,忌辰亦如之。” 癸丑,金诏:“监察御史分按诸路,所遣者女真人,即以汉人朝臣偕往,所遣者汉人,即以女真朝臣偕往。” 丙辰,命四川提举茶马通治茶马事;以彭辂言不验,故复旧制。 戊午,金定行宫之名曰先春。 辛酉,诏禁将帅掊克。 是冬,起参知政事张岩帅淮东,同知枢密院事程松帅淮西,侍郎邱崈守明州,大卿辛弃疾帅浙东,以李奕为荆、鄂副都统兼知襄阳,声言备金人启衅,其实韩侂胄欲用兵北伐也。 是岁,初以诸司官理通判。 蒙古特穆津为长子卓沁求婚于托哩汗托哩汗之子图萨哈亦求婚于特穆津,俱不谐,自是有违言。 初,特穆津与托哩汗合军攻奈曼,约明日战,萨穆哈言于托哩汗曰:“我与君家是白翎雀,它人鸿雁耳,白翎雀寒暑常在北方,鸿雁遇寒则南飞就暖。”喻特穆津心不可保也。托哩汗疑之,遂移部众于别所。 及议婚不成,萨穆哈乘隙谓托哩汗子伊喇哈曰:“君能加兵蒙古,我助君。”伊喇哈大喜,数遣使言于托哩汗。托哩汗曰:“吾身之存,实太子是赖。髭须已白,遗骸冀得安寝,汝乃喋喋不已耶?善自为之,毋贻吾忧。”太子,谓特穆津也。 是岁,托哩汗父子谋杀特穆津,遣使来曰:“向所议姻事,今当相从,请来饮酒。”特穆津以为然,率十骑赴之。至中道,心有所疑,命一骑往谢,遂还。托哩汗谋既不成,即举兵来侵。特穆津整兵出战,屡败之,射伊喇哈中颊,托哩汗引兵退。 特穆津遣人责之曰:“我有大功于君,奈何易恩为仇!”托哩汗意悔。伊喇哈曰:“今日唯力战以决胜负,多言何为?”特穆津还,至班朱泥河,河水方浑,饮之以誓众。时托哩汗盛强,特穆津微弱,众颇危惧。凡与饮河水者,谓之饮浑水,言其曾同艰难也。托哩汗复至,与之战,托哩汗大败。遂令军士衔枚夜袭之,尽降其部众,托哩汗父挺身遁去。托哩汗叹曰:“儿误我!”路逢奈曼部将,遂为所杀。伊喇哈走至龟兹,龟兹王以兵讨杀之。特穆津既灭托哩汗,大猎于特默格川,宣布号令,振凯而归。 嘉泰四年金泰和四年 春,正月,辛未,金主如先春宫春水。 壬申,金中都阴雾、木冰。 金大理司直姬端修迁大理丞。金主谓端修曰:“前汝为御史,以幹能见用。汝言多细碎,不究其实,亦不汝罪。乃为司直,乃能称职,用是擢汝为丞。尽乃心力,惟法是守,勿问上位宰执,汝其志之。” 乙亥,浚天长县壕。 戊辰,内侍甘昺贬信州居住。 壬辰,琼州西浮洞逃军作乱,寇掠文昌县;官军讨平之。 时金为北鄙准布等部所扰,无岁不兴师讨伐,府仓空匮,赋敛日烦。有劝韩侂胄立盖世功名以自固者,侂胄然之,遂定议伐金,聚财募卒,出封桩库黄金万两,以待赏功,命吴曦练兵西蜀。既而安丰守臣厉仲方,言淮北流民咸愿归附;浙东安抚使辛弃疾入见,言金必乱亡,愿属元老大臣备兵为仓卒应变之计;侂胄大喜。郑挺、郑友龙等又附和其说,侂胄用师之意益锐。 张孝会如金贺正,还,至庆都,卒。金主遣防御使尼伊哷致祭及赙,仍命送伴使张云护丧以归。 时关上积粮八百馀万斛,然陈陈相因,庾吏率全其扃钥以相授,至可食者无几。会筹议诏下,制置司遣官盘量,且令防其腐败折阅之数,免累界官吏失点检之罪,降度牒二万五千道,下总所收籴偿补。 二月,乙未朔,金主还宫。 丁酉,置庄女太子府小学教授。 金以山东、河北旱,诏祈雨东、北二岳。 庚戌,金始祭三皇、五帝、四王。寻诏定前代帝王合致祭者。尚书省言:“三皇、五帝、四王,已行三年一祭之礼,若夏少康、殷太甲、太戊、武丁,周成王、康王、宣王,汉高祖、文、景、武、宣、光武、明帝、章帝,唐高祖、文皇,十有七君,致祭为宜。”从之。 辛亥,命内外诸军射铁帖转资。 壬子,蠲临安府逋负酒税。 癸丑,金诏:“刺史州郡无宣圣庙学者,并增修之。” 己未,立试刑法避亲格。 金以河平节度使孟铸为御史中丞。金主谓之曰:“朕自知卿,非因人荐举也。御史责任甚重,往者台官乃推求细故,弹劾小官;至于巨室重事,则畏徇不言。其勤乃职,无废朕命!” 三月,丁卯,行都大火,迫太庙,权奉神主于景龙宫。 是月,太皇太后生辰,免过宫。 金中都日昏无光,大风,毁宣阳门鸱尾。 庚午,命临安府赈焚室。辛未,修太庙。甲戌,下罪已诏曰:“朕焦劳庶务,宵旰十年,临民怀朽索之危,履位凛坚冰之惧。皇图增壮,甫还旧日之观;回禄降灾,复值季春之月。属乖扑灭,骤至延烧,亶荷眷于三灵,迄巩安于九庙。奈民庐之焚毁,暨宫寺之蔓延,厥咎何由?繄予不德。退省菲凉之质,敢忘战栗之思!书焚室以宽征,用广及民之泽;务侧身而修行,聿严避殿之规。尚期中外之同寅,勉辅眇冲之不逮,庶销谴异,式迓休祥。” 陈自强三上疏,引罪避位,诏不许。火不作也,自强主帑吏请筦钥于自强,自强闻变,口呿不知所为,故囊橐尽毁。事定,韩侂胄语人曰:“丞相生事一委于火,须少助之。”侂胄首遗万缗,于是馈赂踵至,诸道列城皆有助,不数月,得六十万,遂倍所失之数。 乙亥,诏百官疏陈时政阙失。秘书省著作郎娄机上封事,力言:“朝列务为奉承,不能出己见以裨国论;外臣不称职,至苛刻以困民财;将帅偏裨,务为交结,而不知训阅以强军律。”不报。 壬辰,金辽阳府判官锡默留嘉,以上书论列朝臣,削官一阶,罢之。 ◎宋纪一百五十七 ∷起阏逢困敦四月,尽柔兆摄提格十二月,凡二年有奇。 ○宁宗法天备道纯德茂功仁文哲武圣睿恭孝皇帝 嘉泰四年金泰和四年 夏,四月,甲午朔,命内外诸军详度纯队法。 立韩世忠庙于镇江。 甲辰,知枢密院事许及之罢。时兵端已开,韩侂胄欲令及之守建康,及之辞不行,遂罢。 赈恤江西水、旱州县。 丙申,金定县令以下考课法。庚子,增定关防奸细法。 乙巳,以张孝伯参知政事;吏部尚书钱象祖赐出身,同知枢密院事。 丙午,金定衣服制。 甲寅,金以久旱,下诏责躬,避正殿,减膳,撤乐,免旱灾州县徭役及今年夏税,遣使审囚,理冤狱。乙卯,金宰臣上表待罪。金主答诏曰:“朕德有愆,上天示异。卿等各趋乃职,思副朕怀。” 丙辰,诏:“严科举请属奔竞之弊,有辄私遗书及受私书不以闻者,重置于理。” 壬戌,金万宁宫端门灾。 五月,癸酉,金平章政事图克坦镒、右丞完颜匡罢。 甲戌,雨。 先是金御史中丞孟铸言:“今岁愆阳,已近五月,比至得雨,恐失播种之期。可依种麻菜法,择地形稍下处,拨畦种谷,穿土作井,随宜灌溉。”金主从其言。区种法自此始。 乙亥,诏:“诸军主帅各举部内将材三人,不如所举者坐之。” 癸未,追封岳飞为鄂王。飞先已赐谥,至是韩侂胄欲风厉诸将,乃追封之。寻追封刘光世为鄜王,赠宇文虚中少保。 六月,壬辰朔,金罢兼官俸给。 丙申,置诸军帐前雄校,以军官子孙补之。 壬寅,诏侍从、台谏、两省集议裁抑滥赏。 乙巳,金始祭中霤。 壬子,诏沿江四川军帅简练军实。 丁巳,增庐州张勇军为千人。 秋,七月,甲子,以旱,诏大理、三衙、临安府、两浙及诸路决系囚。 戊辰,金主朝献于衍庆宫。 己巳,蠲内外诸军逋负营运息钱。辛未,蠲两浙州县阙雨州县逋租。 戊子,命诸路提刑、提举司措置保伍法。 八月,金大理丞姬端修罢,以议知大兴府赫舍哩执中罪不当也。执中鞫魏廷实狱,廷实无罪而破其家,时论以为冤。御史台请移问,执中奏府断尚未决,御史台遽令移推,下大理寺议。端修谓执中言涉私,当治罪。诏以端修别出情见,削一官,解职。寻令吏部侍郎李炳等推问,炳等言御史台理直,金主但切责执中而已。孟铸疏劾之曰:“京师百郡之道,四方取则。知府执中,贪残专恣,不奉法令,自奉圣州罪解以后,怙罪不悛,蒙朝廷恩贷,转生跋扈。雄州诈夺人马;平州冒支己俸;无故破魏廷实家,发其冢墓;拜表,以调鹰不至;祈雨,聚妓嬉戏,殴詈同僚,擅令住职,失师帅之体。”金主以执中荐为东宫护卫,颇右之,谓铸曰:“执中粗人,似有跋扈尔。”铸曰:“明天子在上,岂容有跋扈之臣!”金主悟,乃罢执中为武卫军都指挥使。 丁酉,金以右丞相崇浩为左丞相,右丞布萨揆为平章政事,参知政事孙即康为右丞,御使大夫布萨端为左丞,吏部尚书通吉思忠为参知政事。 己亥,陈自强等上《皇帝玉牒》。 癸丑,金以西京留守崇肃为御史大夫。 先是,金以旱求直言。癸卯,尚书省奏河南府卢显达、汝州王大材所陈,言涉不逊,请以情理切害除其罪;从之,仍遍谕中外。 丁巳,金驰围场远地禁,纵民耕、捕、樵采,减教坊长行五十人,渤海教坊长行三十人,文绣署女工五十人,出宫女百六十人。 戊午,参知政事张孝伯罢。 九月,丙寅,金主如蓟州秋山。 冬,十月,丙申,金诏:“亲军三十五以下,令习《孝经》、《论语》。” 庚子,以资政殿大学士、淮东安抚使张岩参知政事。 时以吴猎帅湖北,将赴镇,见监石门酒库黄幹,访以兵事。幹曰:“闻议者欲为大举深入之谋。果尔,必败。此何时,而可进取哉!” 先是猎以户部员外郎总领湖广、江西、京西财赋,知韩侂胄将开边,荆襄必受兵,乃贻书当路,请号召义士以保疆场,刺子弟以补军伍,增枣阳、信阳之戍以备冲突,分屯阳逻五关以捍武昌,杜越境诱窃以谨边隙,选试良家子弟以卫府库。输湖南米五十万石于襄阳,又以湖北漕司和籴米三十万石分输荆、郢、安、信四郡,蓄银帛百万计,以备赏犒。拔董达、孟宗政、柴发等,分列要郡。至是赴镇,计金攻襄阳,则荆州尤为重镇,乃修高氏三海,筑金銮、内湖、通济、保安四匮,达于上海而注之中海;筑拱辰、长林、药山、枣林四匮,达于下海;分高沙、东奖之流,由寸金提外历南纪、楚望诸门,东汇沙市为南海。又于赤湖城西南遏走马湖、熨斗陂之水,西北置李氏匮,水势四合,可限戎马。高氏三海者,高保融据荆南时,分江流,潴为大泽,以遏北方戎马者也。太祖并天下,虑窃据者为后世患,乃决而去之。猎复修治,以为荆州之险。 癸卯,金主还都。 十一月,己未朔,诏:“两淮、荆襄诸州,值荒歉奏请不及者,听先发廪以闻。” 癸酉,金木冰,凡三日。 监察御史娄机知韩侂胄锐意欲用兵,极口沮之,谓:“恢复之名非不美。今士卒骄逸,遽驱于锋镝之下,人才难得,财用未裕,万一兵连祸结,久而不解,奈何?”侂胄不悦,其议愈密,外廷罔测。机又上疏极谏:“密谋虽人莫得知,而羽书一驰,中外惶惑。”侍御史邓友龙方主用兵之议,机诘之曰:“今日孰可为大将?孰可为计臣?正使以殿岩当之,能保其可用乎?”友龙不能答。 十二月,癸巳,以宰相陈自强请,遵孝宗典故,创国用司,总核内外财赋。户部尚书李大性条陈利害,谓兵不宜轻举,忤韩侂胄意,出知平江府。遂以自强兼国用使,费士寅、张岩同知国用事;掊克民财,州郡骚动。 己亥,诏必明年为开禧元年。 壬寅,禁州县私籍没民产。 甲辰,再蠲临安府民丁身钱三年。 少傅致仕周必大卒,谥文忠。 奈曼部长迪延汗,心忌蒙古特穆津,遣使谋于白达勒达部主阿喇呼斯曰:“吾闻东方有称帝者。天无二日,民岂有二王耶?君能益吾右翼,吾将夺其弧矢也。”阿喇呼斯即以报特穆津,寻举部来归。 是岁,特穆津大会于特默格川,议伐奈曼。众以方春马瘦,宜俟秋高为言。特穆津弟鄂齐坚曰:“事所当为,断之在早,何可以马瘦为辞!”奇尔固岱曰:“奈曼欲夺我弧矢,是小我也。我辈义当同死。彼恃其国大而言夸,苟乘其不备攻之,功当可成也。”特穆津悦,曰:“以此众战,何忧不胜!”遂进兵。 迪延汗以诸部兵至,营于杭爱山。萨穆哈见蒙古军容整肃,谓左右曰:“奈曼初举兵,视蒙古兵若?古?历羔儿,意谓辞皮亦不留。今吾观其气势,殆非往时矣。”遂引所部兵遁去。 是日,特穆津与奈曼军大战,至晡,禽杀迪延汗,诸部军一时皆溃,夜,走绝险,坠崖死者不可胜纪。明日,馀众悉降;于是塔塔尔诸部亦来降。已而复伐默尔奇部,部长托克托奔迪延汗之兄博噜裕汗,其属岱尔乌逊献女迎降;俄复叛去,特穆津遣军往平之。 开禧元年金泰和五年 春,正月,癸酉朔,初置澉浦水军。 乙亥,金主诏有司:“自泰和三年,郡县三经行幸,民尝供亿者,赐今年租税之半。” 丁卯,金主如先春宫春水。 壬申,金主朝献于衍庆宫。 丁丑,金调山东、河北军夫改治漕渠。 二月,己卯朔,金主谕曰:“近制,按察司以静镇而知大体为称职,苛细而暗于大体为不称。由是各路按察,以因循为事,莫思举刺;郡县以贪默相尚,莫能畏戢。自今若纠察得实,民无冤滞,能使一路镇静者,为称职;其或烦紊,使民不得伸诉者,是为旷废。” 癸卯,诏国用司立《考核财赋之法》。 三月,庚申,太白昼见。 金主还都。 癸亥,金更定两税输限。 辛巳,以淮西安抚司所招军为强勇军。 金唐州得宋谍者,言韩侂胄屯兵鄂、岳,将谋北侵。 癸未,参知政事费士寅罢。韩侂胄欲以士寅镇兴元,为宣威之渐,士寅固辞,遂罢。 金群臣屡请上尊号,是月,复以为请,金主不许。诏侍讲学士张行简作批答,因问行简宋范祖禹作《唐鉴》论尊号事,行简对曰:“司马光亦尝谏尊号事,不若祖禹之词深至,以为臣子生谥君父,颇似惨切。”金主曰:“卿用祖禹意答之。仍曰太祖虽有尊号,太宗未尝受也。”行简乞不拘对偶,引祖禹以微见意,金主从之。 夏,四月,戊子朔,以钱象祖参知政事,吏部尚书刘德秀签书枢密院事。 癸卯,以江陵副都统李奕为镇江都统,皇甫斌为江陵副都统,兼知襄阳府。 金边臣奏宋兵入秦州界,又入巩州来远镇。癸巳,金主命枢密院移宋,依誓约撤新兵,毋纵入境。 甲寅,武学生华岳上书,谏朝廷未宜用兵启边衅,且乞斩韩侂胄、苏师旦、周筠以谢天下。侂胄大怒,下岳大理,编管建宁。 五月,己巳,赐礼部进士毛自知以下四百三十三人及第、出身。自知对策,言当乘机以定中原,韩侂胄大喜,遂擢为第一。 乙亥,诏以卫国公?严为皇子,进封荣王。 甲申,镇江都统戚拱,遣忠义人朱裕结弓手李全,焚金涟水县。全,濰州人,锐头蜂目,权谲善下人,以弓马趫捷,能运铁枪,时号“李铁枪”。 金主闻南朝将用兵,召诸大臣问之。承晖、孟铸及太常卿赵之杰皆曰:“宋败衄之馀,自救不暇,恐不敢叛盟。”完颜匡独曰:“彼置忠义保捷军,取先世开宝、天禧纪元,岂忘中国者哉””通吉思忠亦言宋人败盟有状,金主然之,乃命平章政事布萨揆为河南宣抚使,籍诸道兵以备宋。 六月,辛卯,诏内外诸军密为行军之计。 戊戌,诏诸路安抚司教阅禁军。 庚子,进程松资政殿大学士,为四川制置使。 辛丑,淮东安抚使郑挺坐擅纳北人牛真及劫涟水军,事败,夺二官,罢。 壬寅,天鸣有声。 复同安、汉阳、蕲春三监。 己酉,金制驻防军逃亡及边事失措陷败户口者罪。 秋,七月,庚申,以陈自强及侍御史邓友龙等请,诏韩侂胄平章军国事,立班丞相上,三日一朝,赴都堂治事。论者谓侂胄系衔比吕夷简省“同”字则其体尤尊,比文彦博省“重”字则所与者广,于是三省印并纳其第。侂胄自置机速房,甚者假作御笔,升黜将帅,人莫敢言。 命兴元都统司招增战兵。 丙寅,以苏师旦为安远军节度使,领閤门事。 戊辰,赠赵汝愚少保。 壬申,金主朝献于衍庆宫。 己卯,韩侂胄等上《高宗御集》。 癸未,以韩侂胄兼国用使。 以旱,决系囚。 八月,丁亥,命湖北安抚使增招神劲军。 辛卯,金罢河南宣抚司。 初,布萨揆至汴,移文来责败盟,三省、枢密院答言:“边臣生事,已行贬黔,所置兵亦已抽去。”揆信之。会殿前副都指挥使郭倪,濠州守将田俊迈,诱虹县民苏贵等为间,言于揆曰:“宋之增戍,本虞他盗。及闻行台之建,益畏詟,不敢轻去备。以其皆白丁,自裹粮糒,穷蹙饥疾,死者甚众。”揆益弛备,以其言白于金主。群臣有劝先举者,金主曰:“南北和好四十馀年,民不知兵,不可。”河南统军使赫舍哩子仁使宋还,言宋主修敬无它。金主以问完颜匡,匡曰:“子仁言是。”金主曰:“汝变议耶?”匡曰:“子仁守疆圉,不妄生事。然有备无患,在陛下宸断耳。”金主然之。及闻揆言,遂命罢宣抚司及临洮、德顺、秦、巩新置弓箭手。 权礼部侍郎李壁,使金贺生辰,行次扬州,会朱裕袭破涟水,金人愤甚,乞枭裕首境上,诏从其请。壁至燕,与金人言,披露肝胆,金人之疑顿释。壁,焘之子也。 癸巳,雨。 乙巳,以郭倪为镇江都统,兼知扬州。 闰月,戊寅,韩侂胄等上《钦宗玉牒》。 九月,丁亥,签书枢密院事刘德秀罢。 戊子,金中都西北方黑云间,有赤气如火色,次及西南、正南、东南方皆赤,有白气贯其中。至中夜,赤气满天,四更乃尽。 戊戌,攻金比阳寺庄,杀副巡检阿哩恩腾嘉努。 甲辰,焚金黄涧,虏其巡检高颢。 韩侂胄欲审敌虚实,丁未,遣陈景俊使金贺正旦。 以邱崈为江淮宣抚使,崈辞不拜。初,韩侂胄以北伐之议示崈,崈曰:“中原沦陷且百年,在我固不可一日而忘;然兵凶战危,若首倡非常之举,兵交,胜负未可知,则首事之祸,其谁任之?此必有夸诞贪进之人,侥幸万一,宜亟斥绝。不然,必误国矣。”侂胄不纳。至是命崈宣抚江淮,崈手书力论:“金人未必有意败盟,中国当示大体,宜申儆军实,使吾常有胜势,若衅自彼作,我有词矣。”侂胄不悦。 冬,十月,甲子,江州守臣陈铸,以岁旱,图献瑞禾;诏夺一官。 丙寅,升嘉定府为嘉庆军。 丁丑,袭金比阳,杀其军事判官萨都。 十一月,乙酉,置殿前司神武军五千人,屯扬州。 是日,兵入金内乡,攻洛南之商县,至丹河,为金商州司狱寿祖所败。 丁酉,金诏山东、陕西帅臣训练士卒以备非常。仍以银十五万两分给边帅,募民侦伺,复遣武卫军副都指挥完颜太平、殿前右卫副将军富察阿哩赴边,伺边部阑人,伏兵掩之。 金以张行简为顺天军节度使。临行,金主问之曰:“卿未更治民,今至保州,民之情伪,卒难臆度,如何治之则可?”行简对曰:“臣奉行法令,不敢违失,狱讼之事,以情察之,钤制公吏,禁抑豪强,以镇静为务,庶几分万之一。”金主曰:“在任半岁或一年,所得利害上之。”行简至保州,上书曰:“比者括官田给军,既一定矣,有告欲别给者,辄从其告,至今未已;名曰官田,实取之民以与之。夺彼与此,徒启争端。臣所管已拨深泽县地三百馀顷,复告水占沙碱者三之一,何时可定,臣谓当限以月日,不许再告为便。”下尚书省议,奏请如实有水占者,为按视改拨,若沙碱瘠薄,当准已拨为定;从之。 召辛弃疾知绍兴府,兼两浙安抚使,又进宝文阁待制,皆辞免;进枢密都承旨,未受命而卒。 王阮有文武干略,尝知濠州,请复曹玮方田、种世衡射法,日讲守备,至是改知抚州。韩侂胄素闻其名,特召入奏,将诱以美官,夜遣密客诣阮,阮不答,私谓所亲曰:“吾闻公卿择士,士亦择公卿。刘歆、柳宗元失身匪人,为万世笑。今政自韩氏出,吾肯出其门哉!”对毕,拂衣出关。侂胄大怒,降旨与祠。 十二月,庚午,增刺马军司弩手。 癸酉,诏永除两浙身丁钱。 戊寅,金遣赵之杰来贺明年正旦,入见,礼甚倨。韩侂胄请帝还内,诏使人更以正旦朝见。著作郎东阳朱质上书请斩金使,不报。 是岁,蒙古特穆津伐夏,拔拉吉哩寨,经罗索城,大掠而还。 开禧二年金泰和六年,蒙古太祖称帝之元年 春,正月,癸未朔,蠲两浙路身丁绸绵。 丁亥,贺金正旦使陈景俊辞还,金主使孟铸就馆谕曰:“大定初,世宗许宋世为侄国,朕遵守至今。岂意尔国屡有盗贼犯我边境,以此遣大臣宣抚河南。及得尔国公移,料已罢黜边臣,抽去兵卒,朕即罢司;未几盗贼甚于前日。群臣以尔国渝盟为言,朕惟和好岁久,委曲涵容,巩侄宋皇帝或未详知,卿归国,当具言之。”金主本无意用兵,故再三申谕。景俊还,以告陈自强,戒勿言,由是用兵益决。 癸已,以金使悖慢,馆伴使、副以下夺官有差。 乙未,增太学丙舍生为百二十人。 丙申,吴曦遣兵围抹熟龙堡,为金将富鲜长安所败。 辛丑,更名国用司曰国用参计所。 丁未,金主如春水。 庚戌,西河州守将约金陕西统军判官完颜固喇、巩州兵马钤辖完颜齐锦会境上,伏兵袭之,杀金木波长赵彦雄等七人。固喇马陷于淖,中流矢,齐锦仅以身免。 辛居,诏:“坑户毁钱为铜者不赦,仍籍其家。著为令。” 时以举人奸弊滋多,命诸道漕司、州、府、军、监,凡解举人,合格试卷姓名,类申礼部。举人于考官,自緦麻以上亲及大功以上婚姻之家,皆回避。惟临轩亲试,谓之天子门生,虽父兄为考官亦不避。 是月,雅州蛮高吟师寇边,遣官军讨之。 夏镇夷郡王安全,废其主纯佑而自立。纯佑卒于废所,年三十,谥昭简皇帝,庙号桓宗,墓曰庄陵。安全,崇之孙,越王仁友之子也。 乙卯,以火灾,彻氏,避正殿。 丁巳,以久雨,命决系囚。 甲戌,孟铸言于金主曰:“提刑改为按察司,又差官覆察,权削而望轻,于政体不便。”下尚书省议,贾铉曰:“按察使既盖监察体访,复遣官覆察,诚为繁冗。请自今差监察时,即便遣官偕往,更不覆察。诸疑狱并令按察使从正与决。”从之。 己卯,复御正殿。 二月,癸丑,寿慈宫火,太皇太后移居大内。 三月,癸巳,以程松为四川宣抚使,吴曦为宣抚副使。松移司兴元东,以军三万属之;曦进屯河池西,以军六万属之,仍听节制财赋,按劾计司。曦由是益得自专,松无所关预。松始至,欲以执政礼见曦,责其庭参;曦闻之,及境而还。松用东西军一千八百自卫,曦多抽摘以去,松不悟。知大安军安丙,陈“十可忧”于松,既而松开府汉中,夜,延丙议,丙为松言“曦必误国”。丙,广安人,尝为吴挺客,素知曦,松亦不省。 乙巳,参知政事钱象祖罢。 韩侂胄锐意用兵,象祖执不可,遂以怀奸避事罢之。寻夺二官,信州居住。 己酉,知处州徐邦宪入见,请立太子,因以肆赦弭兵;侍御史徐楠劾罢之。 雅州蛮犯碉门砦,知砦曹琦断其桥,蛮人不得归,肆掠,制置司委卢操权知砦,又遣通判汉州张师夔同知雅州,节制军马;师夔尝献安边十策,故用之。既而作檄谕降,高吟师见檄词俚拙,笑掷于地。夏,四月,壬子,师夔率兵次始阳,蛮人惧,欲求款,寨将彭安不可,议闭砦门以困之。蛮怒,攻砦门,又掠水渡村,绵州校屈彦言于操曰:“贼今无备,可开门击破之。”操曰:“上官只令防遏,安得生事?”师夔见事亟,以三百兵自卫,还雅州。贼遂焚碉门,官军失利,准备将张谦战死。 丙辰,金亳州同知防御使圣贤努,闻宋师围寿春,率步骑六百赴之,师退。 癸亥,金河南统军使赫舍哩子仁上言:“谍知皇甫斌遣兵四万规取唐,三万人规取邓,故不敢无备。”乃聚郑、汝、阳翟之兵于昌武,以南京副留守兼兵马副都总管赫舍哩毅统之;聚亳、陈、襄邑之兵于归德,以河南路副统军图克坦铎统之;自以所部驻汴。乃拟山东西路军七千付统军赫舍哩执中,驻大名,河北东、西路军万七千屯河南,皆给以马,有老弱者易其人。”金主皆从之。 甲子,以京湖宣谕使薛叔似为湖北、京西宣抚使,御史中丞邓友龙为两淮宣谕使。 下纳粟补官令。 程松遣兵攻天水界,至东柯谷,为金将刘铎所败。 金主诏大臣议南伐。左丞相崇浩、参知政事贾铉曰:“宋边卒狗盗鼠窃,非举兵也。”左丞布萨端曰:“小寇当昼伏夜出,岂敢白日列阵,犯灵壁,入涡口,攻寿春耶?此宋人欲多方误我。不早为之所,一旦大举,将堕其计中。”金主深然之。丙寅,诏布萨揆领行省于汴,许以便宜从事。尽征诸道籍兵,分守要害。 戊辰,以吴曦兼陕西、河东路招抚使。 己巳,调三衙兵增戍淮东。 权礼部侍郎李壁奏言:“秦桧首倡和议,使父兄百世之仇不复开于臣子之口,宜亟贬桧以示天下。”庚午,削桧王爵,改谥缪丑,制词有曰:“兵于五材,谁能去之!首驰边疆之备;臣无二心,天之道也,忍忘君父之仇?”又曰:“一日纵敌,遂贻数世之忧;百年为墟,谁任诸人之责?”当时传诵之。 乙亥,以郭倪兼山东、京、洛招抚使,鄂州都统赵淳兼京西北路招抚使,皇甫斌兼京西北路招抚副使。 郭倪遣武义大夫兖人毕再遇与镇江都统陈孝庆取泗州,克日进兵。金人闻之,闭榷场、塞城门为备。再遇曰:“敌已知吾济师之日矣。兵以奇胜,当先一日,出其不意。”孝庆从之,丁丑,进兵薄泗州。泗有东、西两城,再遇令陈戈旗、舟楫于石〈匚屯〉下,如欲攻西城者,自以麾下兵从陡山径趣东城南角,先登杀敌。金人大溃,从北门遁。西城犹坚守,再遇立大将旗,呼曰:“我,大宋毕将军也,中原遗民可速降。”旋有淮平知县缒城乞降,于是两城皆定。郭倪来飨士,出御宝刺史牙牌授再遇。再遇曰:“国家河南八十一州,今下泗州两城,即得一刺史,继此何以赏之?”固辞不受。 江州统制许进复新息县,光州忠义人孙成复褒信县。 五月,辛巳朔,陈孝庆复虹县。 吴兴郡王抦卒,追封沂王,谥靖惠。 癸未,禁边郡官吏擅离职守。 丙戌,江州都统王大节引兵攻蔡州,不克,军大溃。 丁亥,韩侂胄闻已得泗州及新息、褒信、颍上、虹县,遂请帝下诏伐金,直学士院李壁所草也。初,兵部侍郎叶适论对,尝言:“甘弱而幸安者衰,改弱而就强者盛。”侂胄闻而嘉之,以为直学士院,欲籍其草诏以动中外,而适以疾辞职,乃改命壁。 戊子,金以平章政事布萨揆兼左副元帅,陕西兵马都统使充为右监军,知真定府事乌库哩谊为右都监。 辛卯,金主以宋兵方炽,东北新调之兵、河南之众不足支,命河北、大名、北京、天山之兵万五千屯真定、河间、清县等以为应。 壬辰,金主谕尚书省曰:“今国家多故,凡言军国利害,五品以上官,以次奏陈,朕将亲问之,六品以下,具帖子以进。” 癸巳,金以枢密副使完颜匡为右副元帅。马军司统制田俊迈入蕲县,金布萨揆谓诸将曰:“符离、彭城,齐、鲁之蔽。符离不守,是无彭城。彭城陷,则齐、鲁危矣。”乃遣纳兰邦烈、穆延斯赉塔以精骑三千戍宿州,俊迈率众往袭,为金人所败。甲午,池州副都统郭倬,主管军马行司公事李汝翼,以众五万继至,遂围城,攻之甚力,城中丛射,不能逼。会淫雨潦溢,南师露处劳倦,邦烈遣骑二百出南军后,突击之,南军乱;斯赉塔率骑蹂之,杀伤数千人。俊迈等夜遁,金人追击,复大败。郭倬执俊迈以与金人,乃得免。 郭倪遣毕再遇取徐州,行至虹,遇郭倬、李汝翼兵,裹创而问之。曰:“宿州城下大水,我师不利,统制田俊迈已为敌擒矣。”再遇督兵疾次灵壁,遇陈孝庆驻兵凤凰山,将引还,再遇曰:“宿州虽不捷,然兵家胜负不常,岂宜遽自挫!吾奉招抚命取徐州,假道于此,宁死灵壁北门外,不死南门外也!”会倪以书抵孝庆,令班师,再遇曰:“郭、李兵溃,金必追蹑,吾当自御之。”金果以五千馀骑分两道至,再遇令敢死士二十人守灵壁北门,自领兵冲阵。金人见其骑,惊曰:“毕将军耶?”遂遁。再遇手挥双刀,绝水追击,杀敌甚众,甲裳尽赤,逐北三十里。金将有持双铁简跃马而前,再遇以左刀格其简,右刀斩其胁,金将堕马死。诸军发灵壁,再遇独留未动,度军行三十馀里,乃火灵壁。诸将问:“夜不火,火今日,何也?”再遇曰:“夜则照见虚实,昼则烟埃莫睹。彼已败,不敢迫,诸军乃可安行无虞。汝辈焉知兵易进而难退耶?”乃还泗州。以功除左骁卫将军。 癸巳,京西北路招抚副使皇甫斌引兵攻唐州,为金刺史乌克逊鄂屯等所败。 兴元都统秦世辅出师至城固县,军大乱。 甲午,诏以宗室均为沂王抦嗣,赐名贵和。均父希瞿,太祖九世孙也。 庚戌,太白经天。 金主以时方用兵,山东重地,须大臣安抚,乃以完颜守贞知济南府。守贞寻卒,金主闻而悼之,敕有司致祭,赙、赠依故平章政事富察通例,谥曰肃。 吴曦谋据蜀以叛,与其从弟晛、徐景望、赵富、朱胜之、董镇等日夜密计,欲遣人求封于金。金人亦欲诱曦降,使其从梁、益南下。 六月,金主赐羲诏曰:“宋自佶、桓失守,构窜江表,僣称位号,偷生吴会。时则乃祖武安公玠,捍御两川,洎武顺王璘,嗣有大勋,固宜世祚大帅,遂荒西土,长为藩镇,誓以河山,后裔纵有栾黡之汰,犹当十世宥之。然威略震主者身危,攻盖天下者不赏,自古如此,非止于今。卿家专制蜀汉,积有岁年,猜嫌既萌,进退维谷,代之而不受,召之而不赴,君臣之义,已同路人,譬之破桐之叶,不可以复合,骑虎之势,不可以中下矣。此事流传,稔于朕听,每一思之,未尝不当馈叹息,而卿犹偃然自安。且卿自视翼赞之功,孰与岳飞?飞之威名战功,暴于南北,一旦见忌,遂被惨夷之祸,可不畏哉?故知者顺时而动,明者因机而发,与其负高世之勋,见疑于人,惴惴然常惧不得保其首领,曷若顺时因机,转祸为福,建万世不朽之功哉?今赵扩昏孱,受制强臣,比年以来,顿违誓约,增屯军马,招纳叛亡。朕以生灵之故,未欲遽行讨伐,姑遣有司移文,复因来使宣谕;而乃不顾道理,愈肆凭陵,虔刘我边陲,攻剽我城邑。是以忠臣扼腕,义士痛心,家与为仇,人百其勇。失道至此,虽欲不亡,得乎?朕已分命虎臣,临江问罪,长驱并骛,飞渡有期,此正豪杰分功之秋也。卿以英伟之姿,处危疑之地,必能深识天命,洞见事机。若按兵闭境,不为异同,使我师并力巢穴,而无西顾之虞,则全蜀之地,卿所素有,当加封册,一依皇统册构故事。更能顺流东下,助为掎角,则旌麾所指,尽以相付。天日在上,朕不食言。今送金宝一钮,至可领也。”命蜀汉安抚使完颜纲相机设间以诱之。 建康都统李爽,以兵围寿州,金刺史图克坦羲拒守,逾月不能下。壬子,河南统军判官奇珠及迈格等来援,羲出兵应之,爽大败。 甲寅,韩侂胄以师出无功,罢两淮宣抚使邓友龙,而以邱崈代之,驻扬州。崈至镇,部署诸将,悉以三衙江上军分守江、淮要害。侂胄遣人来议招收溃卒,且求自解之计,崈谓宜明苏师旦、周筠等偾师之奸,正李汝翼、郭倬等丧师之罪。崈欲全淮东兵力,为两淮声援,奏:“泗州孤立淮北,所屯精兵几二万。万一金人南出清河口及侵天长等城,则首尾中断。莫若弃之,还军盱眙。”从之。于是王大节、李汝翼、皇甫斌、李爽等皆坐贬。 雅州蛮未平,张师夔罢,以通判遂宁府冯瑜权州事,兴元统领王钺将兵六千往讨之。乙卯,钺入碉门,蛮人降,唯高吟师不至。钺遣人谕之,吟师乃出,即擒斩之,并杀其酋六十三人。 金初置急递铺,腰铃转递,日行三百里;非军期、河防,不许起马。 丁巳,金诏:“彰德府宋韩侂胄祖琦坟,毋得损坏,仍禁樵乎。”辛酉,金诏有司:“宋宗族所居,各具以闻,长官常加提控。” 戊辰,金升寿州为防御,以图克坦羲为防御使。 韩侂胄既丧师,始觉为苏师旦所误;召李壁饮,酒酣,语及师旦始谋事。壁微摘其过以觇之,因极言“师旦怙势招权,使明公负谤,非窜谪此人不足以谢天下。”侂胄然之。秋,七月,辛巳,罢师旦,籍其家,旬日,除名,韶州安置。 初,彭龟年闻师旦建节,曰:“此韩氏之阳虎,其祸韩氏必矣!”既而闻将用兵,曰:“祸其在此乎!”竟如其言。 召倪思试礼部侍郎兼直学士院。韩侂胄先以书致殷勤曰:“国事如此,一世人望,岂宜专以洁己为贤哉?”思报曰:“但恐方拙不能徇时好耳。”时赴召者,未引对,先谒侂胄。或劝用近例,思曰:“私门不可登,矧未见君乎!”逮入见,首论言路不通:“自吕祖俭谪徙,而朝士不敢输忠;自吕祖泰编窜,而布衣不敢极说;胶庠之士欲有吐露,恐之以去籍,谕之以呈稿,谁肯披肝沥胆,冒触威尊!近者北伐之举,仅有一二人言其不可。如使未举之先,相继力争之,更加详审,不致轻动。”又言:“苏师旦赃以巨万计,胡不黥戮以谢三军?皇甫斌丧师襄汉,李爽败绩淮甸,秦世辅渎败蜀道,皆罪大罚轻。”又言:“士大夫寡廉鲜耻,列拜于势要之门,甚者匍匐门窦,称门生不足,称恩座、恩主甚至于恩父者,谀文丰赂,又在所不论也。”侂胄闻之,大怒。思既退,谓侂胄曰:“公明有馀而聪不足。堂中剖决如流,此明有馀;为苏师旦蒙蔽,此聪不足也。周筠与师旦,并为奸利,师旦已败,筠尚在。人言平章骑虎不下之势,此李林甫、杨国忠晚节也。”侂胄悚然曰:“闻所未闻。”司谏毛宪劾思,与祠。 梁、洋义士统制毋思袭和尚原,取之。 壬午,雅州蛮出降。 商荣攻东海县,金命完颜卞僧败之。还,中流矢死。 甲申,金朝献于衍庆宫。 丁亥,金命翰林直学士陈大任专修《辽史》。召张行简为礼部尚书,兼侍讲,同修国史。秘书监进《太一新历》,金主命行简校之。 甲午,统制戚春以舟师攻邳州,金刺史完颜从正败之,春赴水死。 癸卯,以张岩知枢密院事,礼部尚书李壁参知政事,先是韩侂胄尝与朝士论人才,有乏贤之叹,因言:“今从官中,薛象先沈毅有谋,然失之把持;邓伯允忠义激烈,然失之轻;李季章通今知古,然失之弱。”象先,叔似字;伯允,友龙字;季章,壁字也。壁使北还,言兵未可动,故侂胄以为弱。至是叔似、友龙俱无功,壁乃秉政。 是月,魏国公留正卒,谥忠宪。 宝谟阁直学士杨万里卒。韩侂胄用事,欲网罗四方知名士,尝筑南园,属万里为之记,许以掖垣。万里曰:“官可弃,记不可作也。”闻侂胄用兵,亟呼纸,书曰:“韩侂胄奸臣,专权无上,动兵残民,谋危社稷。吾头颅如许,报国无路,惟有孤愤!”笔落而逝。 夏镇夷郡王安全使桓宗母罗氏上表于金,言纯佑不能自守,与大臣定议,立安全为王。金主赐罗氏诏,询其意,夏人复以罗氏表来,乃册安全为夏国王。 八月,丁卯,斩郭倬于镇江。 辛未,诏:“诸州无证有佐之狱毋奏裁。” 程松遣将袭取方山原,为金元帅右都监富察贞所败。 壬申,太白昼见,经天。 以淮东安抚使所招军为御前强勇军。 乙亥,金赦唐、邓、颍、蔡、宿、泗六州,免来年租税三分之一。 九月,辛巳,金富罕贞取和尚原。 己丑,朝献景灵宫。庚寅,朝献太庙。辛卯,合祭天地于明尝,大赦。 戊戌,金左丞布萨端行省于汴。己亥,户部侍郎梁镗行六部尚书事于山东。时完颜守贞已卒,金主特起张万公知济南府、山东路安抚使。山东连岁旱、蝗,沂、密、莱、莒、濰五州尤甚。万公虑民饥盗起,当预备赈济,而兵兴,国用不给,乃请将僧、道度牒并盐引付山东行部给买,纳粟易换,又言督责有司禁戢盗贼之方,金主皆从之。 冬,十月,辛酉,以将士暴露,罢瑞庆节宴。 金主召布萨揆赴阙,密授以成算,俾还军,分兵为九道南下:揆以行省兵三万出颍、寿,元帅完颜匡以兵二万五千出唐、邓,河南路统军使赫舍哩子仁以兵三万出涡口,左监军赫舍哩执中以山东兵二万出清河口,左监军完颜充以关中兵一万出陈仓,右都监富察贞以岐、陇兵一万出成纪,蜀汉路安抚使完颜纲以汉、蕃步骑一万出临潭,临洮路兵马都总管舒穆噜仲温以陇右步骑五千出盐川,陇州防御使完颜璘以兵五千出来远。 丙子,赫舍哩执中自清河口渡淮,遂围楚州,宣抚使檄知盱眙军毕再遇授之,而以段政、张贵代守盱眙。金人知再遇既去,即攻盱眙,政等惊溃,金人遂入盱眙。再遇闻之,还军复定盱眙,乃行。时金兵七万在楚州城下,三千人守淮阴粮草,又载粮三千艘泊大清河。再遇谍知之,曰:“敌众十部,难以力胜,可计破也。”乃遣统领许俊间道趋淮阴,夜二鼓,衔枚至敌营,各携火伏粮车间五十馀所,闻哨声举火。敌惊窜,擒乌库哩帅勒、富察元努等二十三人。 十一月,辛巳,金完颜匡破枣阳军。 甲申,以邱崈佥书枢密院事,督视江淮军马。金人攻淮南日急,或劝崈弃庐、和州,为守江计,崈曰:“弃淮则与敌共长江之险。吾当与淮南共存亡。”乃增兵防守。 金完颜匡侵光化军及神马坡,江陵副都统魏友谅突围趋襄阳。 乙酉,招抚使赵淳焚樊城。 金布萨揆引兵至淮,遣人密测淮水,惟八叠滩可涉,即遣鄂屯襄扬兵下蔡,声言欲渡。守将何汝砺、姚公佐以为诚然,悉众屯花靥以备之。揆乃遣完颜萨布等潜渡八叠,驻南岸。南军不虞其至,遂皆溃走,自相蹂践死者不可胜计。揆遂夺颍口,下安丰军及霍邱县,遂攻合肥。 戊子,金人侵庐州,田琳拒却之。 是日,金富察贞攻湫池堡,破天水,肆掠关外四州,吴曦置不问。 己丑,金尚书省奏减朝官及承应人月俸折支钱,以军兴故也。 乙未,以湖广总领陈廉为湖北、京西宣抚副使。 丁酉,金人侵旧岷州,守将王喜遁去。 丙申,金赫舍哩子仁破滁州。 乙巳,金富察贞破西和州。 金人破信阳军及随州,又围襄阳府。金主遣使谕布萨揆曰:“前得卿奏,先锋已得颍口,偏师又下安丰,斩馘之数,或以万计。近又西师奏捷,枣阳、光化既为我有,樊城、邓城亦自溃散。又闻随州阖城归顺,山东之众久围楚州,陇右之军克期出界,卿提大军攻合肥。赵扩闻之,料已破胆,失其神守,度彼之计,乞和为上。昔尝书三事付卿,以今事势计之,径度长江,亦其时矣。淮南既为我有,际江为界,理所宜然。如使赵扩奉表称臣,岁增贡币,缚送贼魁,还所俘掠,亦可罢兵。卿宜广为渡江之势,使彼有必死之忧。从其所请而纵之,馀息偷生,岂敢复萌它虑!卿于此时经营江北,劳来安集,除其虐政横赋,以良吏抚字疲民,以精兵分守要害,虽未系赵扩之颈,而朕前所画三事,上功已成矣。机会难遇,卿其勉之!” 癸卯,太皇太后赐钱一百万缗犒赏军士。诏诸路招募禁军,以待调遣。 十二月,丁未朔,金布萨揆进军攻和州,中军副统穆延斯赉塔中流矢死。斯赉塔形不过中人,而拳勇善斗,所用枪长二丈,军中号为“长枪副统”。又工用手箭,箭长不盈握,每用百数,散置铠中,遇敌抽箭,以鞭挥之,或以指钳取飞掷,数矢齐发,无不中,敌以为神。克安丰,战霍丘、花靥,功居多,及死,将士皆惋惜之。 时宋军万五千骑屯六合,揆侦知之,即以右翼掩击,斩首八千级,进屯瓦梁河,以扼真扬诸路之冲,乃整列军骑,沿江上下,毕张旗帜,江表大震。 戊戌,金完颜匡围德安府,别以兵徇下安陆、应城、云梦、孝感、汉川、京山等县。 壬子,金富察贞破成州。 癸丑,金人去和州。甲寅,攻六合县,郭倪遣前军统制郭僎救之,遇于胥浦桥,大败,倪弃扬州走。倪性轻躁,素以诸葛亮自许。其出师也,陈景俊为随军漕,谓之曰:“木牛流马,则以烦公。”闻者匿笑。及屡败,自度不复振,对客泣数行,法曹彭法面讥之曰:“此带汁诸葛亮也。”寻谪南康军安置。 吴羲将叛前数月,神思昏扰,夜数跃起,寝中叱咤四顾,或终夕不得寝,意颇悔,欲且已。吴晛怂恿之曰:“此事宁得中止耶?”金完颜纲以金主之命欲招降曦,进兵水洛,访得曦族人吴端,署为水洛城巡检使,遣人报曦,曦反意遂决。然以程松在兴元,未敢发,诈称杖杀端而阴遣使送款于纲。及富察贞入成州,曦自焚河池,退屯清野原。自是金人无复顾虑。 己未,金赫舍哩子仁破真州。时真州兵数万保河桥,布萨揆遣子仁往攻之,分军涉浅,潜出其后。宋军大惊,不战而溃,斩首二万馀级,骑将刘挺、常思敬、萧从德、莫子容并为所擒,真州遂陷。士民奔逃渡江者十馀万,知镇江府宇文绍节亟具舟以济,又廪食之。 镇江副都统制毕再遇,在楚州与金人相持,濠、滁相继失守,谓诸将曰:“楚州城坚兵多,而敌粮草已空,所虑独淮西耳。六合最要害,敌必并力攻之。”乃引兵赴六合。 金人屯竹镇,距六合二十五里。再遇登城,偃旗鼓,伏兵南门,列弩手于城上;敌方临濠,众弩俱发,遂出战,闻鼓声,城上旗帜尽举,金人惊遁,大败之。 金散将完颜图拉等以十万骑驻成家桥、马鞍山,进兵围城数重,欲烧坝木,决濠水,再遇令劲弩射退之。既而赫舍哩子仁合兵进攻益急,城中矢尽,再遇令人张青盖往来城上,金人意其主兵官也,争射之,须臾,矢集楼墙如猥,获矢二十馀万。旋又增兵环城四面,营帐亘三十里。再遇令临门作乐以示闲暇,而间出奇兵击之。金人昼夜不得休,乃引退;再遇追至滁,大雨雪,乃还。时金围楚州已三月,列屯六十里,再遇遣将分道挠击,遂解围去。 再遇乃更造轻甲,长不过膝,披不过肘,兜鍪亦杀重为轻,马甲以皮,车牌易以木,而设转轴其下,使一人之力可推可擎,军中甚以为便。 金人常以水柜取胜,再遇夜缚藁人数千,衣以甲胄,持旗帜戈矛,俨立成行,昧爽,鸣鼓;金人惊视,亟放水柜。后知其非,意甚沮。乃出攻之,金人大败。 又尝引金人与战,且前且却,至于数四,视日已晚,乃以香料煮豆布地,复前搏战,佯败走。金人乘胜追逐,马饥,闻豆香,皆就食,鞭之不前;反攻之,金人死者不可胜计。 又尝与金人对垒,度金兵至者日众,难与争锋,一夕拔营去,留旗帜于营,缚羊,置前足于鼓上,击鼓有声;金人不觉为空营,相持数日,及觉,欲追之,则已远矣。 时诸将用兵皆败,惟再遇数有功。诏以为镇江都统,权山东、京东招抚司公事。 时吴曦已布腹心于金,将士未之知,犹力战,金人窃笑之。 曦退壁鱼关,招集忠义,厚赐以收众心。兴元都统制毋思以重兵守大散关,曦因撤蓦关之戍,令人由板耻各绕出大散关后;思孤军不能支,遂溃。曦退屯兴州之置口。举人陈国饬投匦上书,言曦必叛,韩侂胄不省。 完颜纲遣张仔会曦于罝口,曦言愿附金之情,仔请曦告身为报,曦尽出以付仔,仍献阶州。绵乃以金主命,遣马良显持诏书、金印,立曦为蜀王,曦密受之。 李好义败金人于七方关,曦不上其捷,还兴州。是夜,天赤如血,光烛地如昼。翼日,曦召幕属谕意,谓东南失守,车驾幸四明,今宜从权济事。王翼、杨骙之抗言曰:“如此,则相公忠孝八十年门户,一朝扫地矣。”曦曰:“吾意已决。”即遣兴州团练使郭澄提举仙人关,使任辛奉表献《蜀地图志》及《吴氏谱牒》于金。 金布萨揆欲通知罢兵,有韩元靖者,自言琦五世孙,揆遣之渡淮。邱崈获之,诘所以来之故,元靖言:“两主交兵,北朝皆谓韩太师意。今相州宗族坟墓皆不可保,故来依太师耳。”崈使毕其说,始露讲解之意,崈密使人护送北归,俾叩其实。元靖既回,崈得金行省文书,以闻于朝。韩侂胄方以师出屡败,悔其前策,输家财二十万以助军,而谕崈持书币赴敌营议和。崈乃遣陈壁充小使,持书与揆,愿讲好息兵。揆曰:“称臣、割地,献首谋之臣,乃可。”崈复遣王文往言:“用兵乃苏师旦、邓友龙、皇甫斌等所为,非朝廷意,今三人皆已贬黜。”揆曰:“侂胄若无意用兵,师旦等岂敢专擅?”文还,崈复遣使相继,因许还其淮北流移人及今年岁币。揆以方春地湿,不可久居,欲休养士马,乃许之。戊辰,揆自和州退屯下蔡,独濠州留一军守之。 庚午,薛叔似、陈谦罢。叔似夙以功业自期,及临事,绝无可称,属郡多陷,故罢。以京湖北路安抚使吴猎为湖北、京西宣抚使。 复两浙围田,募两淮流民耕种。 壬申,金诏完颜匡权尚书右丞,行省事、右副元帅如故。金主以赫舍哩执中纵下掳掠,遣人杖其属官,诏放还所掠。 金完颜绰哈攻凤州,程松求援于吴曦,曦绐言当发三千骑往,松信之。及曦受金诏,自称蜀王,宣言金使者欲得阶、成、和、凤四州以和,驰书讽松使去,松不知所为。会报金兵至,百姓奔走,自相蹂躏。乙亥,松亟趋米仓山而遁,自阆州顺流至重庆,以书抵曦丐赆礼,称曦为蜀王。曦以匣封致馈,松望见,疑为剑,亟逃奔,使者追与之,乃金宝也。松受而兼程出峡,西望掩泪曰:“吾今始获保头颅矣!” 宝谟阁待制彭龟年卒。龟年学识正大,忠君爱国之忱,先见之识,敢言之气,皆人所难。晚既投闲,悠然自得,几微不见于颜面。 是岁,蒙古诸部长尊立特穆津为皇帝,建九进白旗,即位于鄂诺河之源,诸部长共上尊号曰青吉斯皇帝。蒙古主首命穆呼哩、博尔济为左、右万户,从容谓曰:“国内平定,汝等之力居多。我与汝,犹车之有辕,身之有臂也。汝等切宜体此,勿替初心。” 先是蒙古主宗亲咸辅堪汗为金所戕,尝欲复仇。会金降俘具言其主暴虐,乃定议伐金,然未敢轻动也。遂举兵复伐奈曼,擒博啰裕汗以归。迪延汗子库楚类汗与托克托奔额尔迪实河。 ◎宋纪一百五十八 ∷起强圉单阏正月,尽屠维大荒落十二月,凡三年。 ○宁宗法天备道纯德茂功仁文哲武圣睿恭孝皇帝 开禧三年金泰和七年,蒙古太祖二年 春,正月,丁丑朔,两淮宣抚使邱崈罢。己卯,命知枢密院张岩督视江淮军马。 时金已有和意,崈上疏请移书金帅以成前议,且言金人既指韩侂胄为元谋,若移书,宜暂免系衔。侂胄大怒,以岩代崈。李壁力争,言崈素有人望,侂胄变色曰:“今天下独有一邱崈耶?” 金完颜匡进攻襄阳。先是匡进所掠女子百人。金主方喜于吴曦之降,赐匡诏曰:“陕西一面,虽下四州,吴曦之降,朕所经略。自大军出境,惟卿所部众力为多。今南伐之事,责成卿等,区区俘获,不足羡慕。彼恃汉水以为险阻,棰马而渡,如涉坦途,荆楚削平,不为难事。虽天佑助,亦卿筹画之效也。益宏远图,以副朕意。”匡得诏,遂进师,旋遣完颜福海败宋援兵于白石峪。 戊寅,金敕宰臣举材干官。 庚辰,以陈自强兼枢密使。 癸未,金人破阶州。 乙酉,金赠故寿州军士魏全官,赐钱百万。初,李爽围寿州,刺史徒单曦募人往斫营,全在选中,为爽兵所执。爽谓全曰:“若为我骂金主,免若死。”全至城下,反骂宋主,爽乃杀之。 戊子,金主召完颜纲赴中都,旋以为陕西宣抚副使,还军中。 辛卯,吴曦招通判光元府权大安军事杨震仲,震仲不屈,饮药死。 甲午,吴曦遣将利吉引金兵入凤州,以四郡付之,表铁山为界。曦即兴州为行宫,改元,置百官,使人告其伯母赵氏。赵怒,绝之。叔母刘日夜号泣,骂不绝口。曦又遣董镇至成都治宫殿,分其所统兵十万为统帅,遣禄祁等戍万州,泛舟下嘉陵江,声言约金人夹攻襄阳。下黄榜于成都、潼川、利州、夔州四路,以兴州为兴德府,召随军转运使安丙为丞相长史,权行都省事。 吴晛为曦谋,宜收用蜀名士以系民心。于是陈咸自髡其发,史次秦自瞽其目,李道传、邓性甫、杨泰之悉弃官去。 吴曦所遣使郭澄等将归蜀,金主谕之曰:“汝主效顺,以全蜀归附,朕甚嘉之。然立国日浅,恐宋兵侵轶,人心不安,凡有当行事,已委完颜纲移文计议。”旋以同知临洮府事珠赫哷果勒齐为曦封册使,谕之曰:“卿以边面宣力,加之读书,蜀人识卿威名,勿以财贿动心,失大国体。” 金布萨揆有疾,丙申,命左丞相崇浩兼都元帅,行省于南京,以代之。 金主既杀其叔永蹈、永中,久颇悔之,尝以密札赐张行简曰:“朕念镐、郑二王,误干天常,自贻伊戚,藁葬效野,多历年所,朕甚悼焉。欲追复前爵,备礼改葬,卿可详阅故事以闻。”行简乃具汉淮南厉王长、楚王英、唐隐太子建成、巢刺王元吉、谯王重福故事,并草诏以进。时永中已改葬,二月,丁巳,金主命复镐王永中、郑王永蹈爵,谥永中曰厉,其子瑜等仍禁锢。以周王永济子璪为郑王后。 己未,程松罢。以杨辅为四川制置使,吴曦逐之。 初,辅知成都,常言吴曦必反。帝意辅能诛曦,乃密诏授辅制置使,许以便宜从事。青城山道人安世道献书于辅曰:“世道虽方外人,而大人先生亦尝发以入道之门。窃以为公初得曦檄,即当还书,诵其家世,激以忠孝,聚官属军民,素服号恸,因而散金发粟,彭集忠义,闭剑门,檄夔、梓,兴仗义之师,以顺讨逆。而士大夫皆酒缸饭囊,不明大义,尚云少屈以保生灵,何其不知轻重如此!此非曦一人之叛,乃举蜀士大夫之叛也。且曦虽叛逆,犹有所忌,未敢建正朔,杀士大夫,尚以虚文见招,亦以公之与否卜民之从违也。今悠悠不决,徒为妇人女子之悲,远近失望。区区行年五十二矣,古人言:‘可以生而生,福也;可以死而死,亦福也;’决不忍污面戴天,同为叛民也。”辅有重名,蜀士大夫多劝举义兵,而世道之言尤切。辅自以不习兵事,且内郡无兵,迁延不发。曦移辅知遂宁府,辅以印授通判韩植,弃成都去。 以知建康府叶适兼江淮制置使。适谓三国孙氏尝以江北守江,自南唐以来始失之,乃请于朝,兼节制江北诸州,诏从之。时羽檄旁午,而适治事如平时,军须皆从官给,民以不扰,其防守皆尽法度。 庚申,以旱,诏决系囚。 癸亥,金主如建春宫;丙寅,还宫。 丁卯,罢江、浙、荆湖、福建招军。 戊辰,金平章政事兼左副元帅布萨揆卒于下蔡。丧归,金主亲临奠,谥武肃。揆体刚内和,与物无忤,临民有惠政。其为将也,军门镇静,赏罚必行。初渡淮,即命撤去浮梁,所至皆因粮于敌,无馈运之劳。未尝轻用士卒,与之同甘苦,人亦乐为用。 金完颜匡久围襄阳,士卒疾疫;会闻崇洗至汴,庚午,引师还。 辛未,蠲两淮被兵诸州租赋。 癸酉,金判平阳府事卫王永济改武定军节度使,兼奉圣州管内观察使。 监兴州合江仓益昌杨巨源谋讨吴曦,乃阴与曦将张林、朱邦宁及忠义士朱福等深相结。眉州人程梦锡知之,以告安丙。丙时称疾,未视事,乃属梦锡以书致巨源,延至卧所。巨源曰:“先生而为逆贼丞相长史耶?”丙号哭曰:“目前兵将,我所知,不能奋起。必得豪杰,乃灭此贼。”巨源曰:“非先生不足以举此事,非巨源不足以了此事。”会兴州中军正将李好义,亦结军士李贵、进士杨君玉、李坤辰、李彪等数十人谋诛曦。好义曰:“此事誓死报国,救四蜀生灵。但曦死后,若无威望者镇抚,恐一变未已,一变复生。”欲立长史安丙以主事,使坤辰邀巨源与会。巨源往与约,还报丙。丙始出视事。君玉与白子申共草密诏。 乙亥,未明,好义率其徒七十四人入伪宫。时伪宫门洞开,好义大呼而入曰:“奉朝廷密诏,以安长史为宣抚,令我诛反贼,敢抗者夷其族。”曦卫兵千馀,闻有诏,皆弃梃而走。巨源持诏乘马,自称奉使,入内户。曦启户欲逸,李贵前执之,刃中曦颊。曦反扑贵仆于地,好义即呼王换斧其腰,曦始纵贵,贵遂斫其首,驰告丙。宣诏,持曦首抚定,城中市不易肆,尽收曦党,杀之。众推丙权四川宣抚使,巨源权参赞军事。丙陈曦所以反及矫制平贼便宜赏功状,上疏自劾,待罪,函曦首及违制法物与曦所受金人诏印送于朝。曦僣立凡四十一日。 先是韩侂胄闻曦反,大惧,与曦书,许以茅土之封,且召知镇江府宇文绍节问计。绍节云:“安丙必能讨贼。”侂胄乃密以帛书谕丙云:“若能图曦报国以明本心,即当不次推赏。”书未达而诛曦,露布已至,举朝大喜。 曦首至临安,献于庙社,枭之市三日。诏诛曦妻子,家属徙岭南,夺曦父挺宫爵,迁曦祖璘子孙出蜀,存璘庙祀,玠子孙免连坐。 金珠赫哷果勒齐未至蜀而吴曦已诛,金主闻之,意殊沮,遣使责完颜纲曰:“曦之降,自当进据仙人关,以制蜀命,且为曦重。既不据关,复撤兵,使安丙无所惮,是宜有今日也!” 三月,丁丑,斩伪四川都转运使徐景望于利州。 庚子,以杨辅为四川宣抚使,安丙副之,许奕为宣谕使。 金以完颜匡为左副元帅。 壬寅,四川宣谕使程松落职,筠州安置;寻徙澧州。 杨巨源、李好义谓安丙曰:“曦死,贼破胆矣。关外西和、成、阶、凤四州,为蜀要害,宜乘势复取之;不然,必为后患。”丙从之,好义进兵,次于独头岭,会忠义及民兵夹击,金人死者蔽路。七日,至西和州,金将完颜钦遁去。好义整众而入,军民欢呼迎拜,好义籍府库以归于官。于是张林、李简复成州,刘昌国复阶州,张翼复凤州,孙忠锐复大散关。金巩州钤辖完颜阿实战死,金主命完颜纲撤五州之兵,退保要害。好义进趣秦州,军声大振,丙心忌之。 夏,四月,丙辰,金以赫舍哩子仁为右副元帅。 己未,以方信孺为国信所参议官,如金军。时韩侂胄募可以报使金帅府者,近臣荐信孺可使,自萧山丞召赴行在,命以使事。信孺曰:“开衅自我,金人设问首谋,当以何词答之?”侂胄矍然。信孺遂持张岩书以行。 丁卯,召杨辅还,以吴猎为四川制置使。时朝廷察安丙与辅异,召辅赴阙。辅抵建康,引咎不进。著作佐郎杨简言辅弃成都,不当召,遂命辅知建康。 戊辰,以资政殿学士钱象祖参知政事。 己巳,改兴州为沔州,以李好义为副都统制。 庚午,赠杨震仲官,仍官其子一人。 癸酉,金人复破大散关。安丙素恶孙忠锐,至是大散关失守,丙檄忠锐还,欲杀之,先命杨巨源偕李邦宁以沔兵二千策应。巨源至凤州,因忠锐出迎,伏壮士于幕后,突出杀之,及其子揆。丙遂以忠锐附伪表闻于朝。 五月,戊寅,诏:“吴曦党李绅之等十六人,除名,编管两广及湖南诸州。” 己卯,金主幸东园,射柳。 辛卯,太皇太后谢氏崩。 戊戌,复以杨辅为四川制置使,召吴猎还。 李好义攻秦州,围皂角堡,金都统珠赫哷果勒齐以兵赴之。好义列陈山谷,以武车为左、右翼,伏弩其下,径前搏战,果勒齐御之。南师阳却,果勒齐追之,遇伏,不得前,乃退而结陈。好义麾众复至,凡五战,南师陈益坚。果勒齐患之,分骑为二,轮悉出战;久之,潜遣兵自山驰下合击,南师陈动,士卒多死,好义乃解围去。 是月,金放宫女二十人。 六月,乙巳朔,金诏:“朝官六品、外官五品以上及亲王,举通钱谷一人,不举者罚,举不当者论如律。” 己酉,金以山东多盗,制:“同党能自杀捕者,官赏有差。” 戊午,金以乌库哩谊为元帅左监军,完颜萨喇为元帅左都监。 己未,李好义遇毒死,时吴曦旧将王喜,遣其党刘昌国赴西和州,听好义节制。好义与之酬酢,欢饮达旦,好义心腹暴痛死,昌国遁去。即殓,口鼻爪指皆青黑,居民号恸如私亲。朝廷虑喜为变,授节度使,移荆鄂都统制。既而昌国痘发死。 癸酉,安丙杀参议官杨巨源,初,吴曦之诛,实杨巨源、李好义首倡,安丙以劳绩上于朝,伪言以巨源、好义为首,实则独后二人。及奖谕诛叛诏书至沔州、巨源谓人曰:“诏命一字不及巨源,疑有蔽其功者。”俄报王喜授节度使,而巨源仅得通判,心益不平,乃为启以谢丙曰:“飞矢以下聊城,深慕鲁仲连之高谊;解印而去彭泽,庶几陶靖节之清风。”即又诉功于朝。或谓丙曰:“巨源谋为乱。”丙令王喜鞫其党,皆抵罪。时巨源方与金人战于凤山之长桥,丙密使兴元都统制彭辂收巨源,械送阆州狱,至大安龙尾滩,丙使将校樊世显取刀断其首,不绝者逾寸,遂以巨源自殪闻。忠义之士,闻者莫不扼腕流涕。剑外士人张伯威为文以吊,其辞尤悲切。李壁在政府,闻丙上巨源败状,叹曰:“嘻,巨源其死矣!”丙以人情汹汹,上章求免。杨辅亦谓丙杀巨源,必召变,请以刘甲代之。 秋,七月,己卯,封不俦为嗣濮王。 庚辰,金朝献于衍庆宫。 壬午,金诏:“民间交易典贸,一贯以上,并用交钞,毋用钱。” 大旱,飞蝗蔽天,食浙西豆、粟皆尽。乙酉,下诏罪己,命郡邑赈恤之。 金敕尚书省:“自今初受监察者,令进利害帖子,以待召见。” 甲午,金左副元帅完颜匡自许州还都。 八月,庚戌,金割汝州襄城县隶许州。 初,方信孺至濠州,赫舍哩子仁止之于狱,露刃环守之,绝其薪水,要以五事。信孺曰:“反俘、归币,可也;缚送首谋,自古无之;称藩、割地,则非臣子所敢言。”子仁怒曰:“若不望生还耶?”信孺曰:“吾将命出国门时,已置生死度外矣。”子仁遣至汴见元帅崇浩,出就传舍。崇浩使将命者来,坚持五说,且谓称藩、割地自有故事。信孺曰:“昔靖康仓卒割三镇,绍兴以太母故暂屈,今日可用为故事耶?请面见丞相决之。”崇浩坐幄中,陈兵见信孺,曰:“五事不从,兵即南下矣。”信孺辩对不少屈,崇浩叱之曰:“前日兴兵,今日求和,何也?”信孺曰:“前日兴兵复仇,为社稷也;今日屈己求和,为生灵也。”崇浩不能诘,授以报书曰:“和与战,俟再至决之。” 信孺还,诏侍从、两省、台谏官议所以复命,众议还俘获,罪首谋,增岁币五万,遣信孺再往。时吴曦已诛,金人气颇索,然犹执初议。信孺曰:“本朝谓增币以为卑屈,况名分、地界哉!且以曲直校之,本朝兴兵在去年四月,若移书诱吴曦,则去年三月也,其曲固有在矣。如以强弱言之,若得滁、濠,我亦得泗、涟水;若夸胥浦桥之胜,我亦有凤凰山之捷;若谓我不能下宿、寿,若围庐、和、楚,果能下乎?五事已从其三,而犹不我听,不过再校兵耳!”金人乃曰:“割地之议姑寝,但称藩不从,当以叔为伯,岁币外别犒师可也。”信孺固执不许。崇浩遂密与定约,复命。 朝廷以林拱辰为通谢使,与信孺执国书誓草,及许通谢百万缗。至汴,崇浩怒信孺不曲折建白,遽以誓书来,有诛戮禁锢语,信孺不为动。将命者曰:“此非犒军可了,别出事目以示之。”信孺曰:“岁币不可再增,故代以通谢钱。今得此求彼,吾有陨首而已。”会蜀兵入大散关,崇浩益疑之,乃遣信孺还,复书于张岩曰:“若能称臣,即以江、淮之间取中为界,欲世为子国,即尽割大江为界,且斩元谋奸臣,函首以献,及添岁币五万两匹,犒师银一千万两,方可议和好。”信孺还,致其书。韩侂胄问之,信孺言:“敌所欲者五事:一,割江、淮;二、增岁币;三,索归正入;四,犒军银;五,不敢言。”侂胄固问之,信孺徐曰:“欲得太师头耳。”侂胄大怒。 九月,庚戌朔,金左丞相兼都元帅崇浩卒于军,谥通敏,崇浩与布萨揆、穆延斯图赉皆金之宿将也,相继而殁。临战易将,兵家所忌,而宋人不知乘,举朝惴惴,以和议得成为幸,故金人每笑南朝无人。 壬午,方信孺以忤韩侂胄,坐用私觌物擅作大臣馈遗金将,夺三官,临江军居住。信孺三使,金人虽未许即和,然书问往来,亦不拒其请,信孺既贬,欲再遣使,顾在廷无可者,近臣以王楠荐;乃命楠假右司郎中,持书北行,楠,伦之孙也。 甲申,金以左丞布萨端为平章政事,封申国公。命完颜匡代崇浩统师于汴,晋平章政事兼左副元帅,封定国公。 乙酉,权攒成肃皇后于永阜陵。 辛卯,以殿前都指挥使赵淳为江淮制置使。乙未,张岩罢。韩侂胄闻金人欲罪首谋,意怀惭愤,复欲用兵,乃以淳镇江淮而罢张岩。岩开督府九月,耗县宫钱三百七十万缗。 壬寅,祔成肃皇后神主于太庙。 是秋,蒙古再伐西夏,克斡啰该城。 冬,十月,乙卯,复珍州、遵义军。 丙辰,以边事诏谕军民曰:“朕忧勤弗怠,敢忘继志之诚;寡昧自量,尤谨交邻之道。属边臣之妄报,致兵隙之遂开。第惟敌人阴诱曦贼,计其纳叛之日,乃在交锋之前,是则造端岂专在我!况先捐四州已得之地,亟谕诸将敛戍而还,盖为修好之谋,所谓不远之复,无非曲为于生民,讵意复乖于所约,议称谓而不量彼此,索壤地而拟越封陲;规取货财,数逾千万。虽盟好之当续,念膏血之难朘。当知今日之师,愧非得已而应,岂无忠义,共振艰虞!” 辛未,金陕西宣抚使图克坦镒遣将攻下苏岭关。 先是,金大定中,定学校所习诸史,《五代》并用薛居正、欧阳修新、旧本。十一月,癸酉,诏:“新定学令内削去薛居正《五代史》,止用欧阳修所撰。” 韩侂胄窃柄久,中外交愤,及妄开边衅,怨者益众。金人来索首谋,礼部侍郎史弥远,时兼资善堂诩善,密建去凶之策。皇后素怨侂胄,因使皇子荣王?严疏言:“侂胄再启兵端,将不利于社稷。”帝不答,后从旁力赞之,帝犹未许;后请命其兄杨次山择群臣可任者与共图之,帝始允可。次山遂语弥远,得密旨。以钱象祖尝陈用兵忤侂胄,乃先白象祖。象祖许之,以告李壁,壁谓事缓恐泄,乃命主管殿前司公事夏震统兵伺之。乙亥,侂胄入朝,至太庙前,呵止于途,拥至玉津园侧,杀之。弥远、象祖以闻,帝犹未信;既乃知之,遂下诏暴侂胄罪恶于中外。盖其谋始于弥远,而成于杨后及次山,帝初无意也。论功,进弥远为礼部尚书,加震福州观察使。 自侂胄专政,宰执、侍从、台谏、藩阃皆出其门。尝凿山为园,下瞰太庙,出入宫闱无度。孝宗思政之所,偃然居之,老宫人见之,往往垂涕。颜棫草制,以为得圣之清;易袚撰答诏,以元圣褒之;余祕请加九锡;赵师乞置平原王府官属;侂胄皆当之不辞。其嬖妾皆封郡国夫人,每内宴,与妃嫔杂坐,恃势骄倨,掖庭皆恶之。 初,侂胄为南海尉,廷一士人作馆客,甚贤而文,既别,音问不通。侂胄当国,尝思其人,一日忽至,已改名登第有年矣,一见欢甚,馆遇极厚。尝夜阑酒罢,侂胄屏左右,促膝问曰:“侂胄谬当国秉,外间议论如何?”其人太息曰:“平章家族危如累卵,尚复何言!”侂胄愕然问故,对曰:“是不难知也。椒殿之立,非立于平章,则椒殿怨矣。皇子之立,非出于平章,则皇子怨矣。贤人君子自朱熹、彭龟年、赵汝愚而下,斥逐贬死不可胜数,则士大夫怨矣。边衅既开,三军暴骨,孤儿寡妇之哭声相闻,则三军怨矣。并边之民,死于杀掠,内地之民,死于科需,则四海万姓皆怨矣。丛是众怨,平章何以当之?”侂胄默然久之,曰:“何以教我?”其人辞谢再三。固问,乃曰:“仅有一策,主上非心黄屋,若急建青宫,开陈三圣家法,为揖逊之举,则皇子之怨可变而为恩,而椒殿退居德寿,虽怨无能为矣。于是辅佐新君,涣然与海内更始,曩日诸贤,死者赠恤,生者召擢。遣使聘金,释怨请和,以安边境。优犒诸军,厚恤死士,除苛解慝,尽去军兴无名之赋,使百姓有更生之意。然后选择名儒,逊以相位,乞身告老,为绿野之游,易危为安,其庶几乎!”侂胄犹豫不能决,欲留其人,处以掌故,其人力辞去。未几,祸作。 韩侂胄既死,钱象祖探怀中堂帖授陈自强曰:“有旨,丞相罢政。”自强即上马,顾曰:“望大参保全。”丁丑,贬自强永州居住。戊寅,贬苏师旦韶州安置。己卯,师旦伏诛。周筠杖脊,刺配岭外。诏:“奸臣窜殛,当首开言路以来忠谠,中外臣僚,各具所见以闻。” 辛巳,以邱崈为资政殿学士、知建康府。 贬邓友龙南雄州安置,旋徙循州。 乙酉,置御前忠锐军。 丙戌,以御史中丞卫泾签书枢密院事。 丁亥,立皇子荣王?严为皇太子,更名帱,寻又更名询。 戊子,贬郭倪梅州,郭僎连州,并安置,籍其家。贬李壁抚州居住。癸巳,贬张岩徽州居住。 金参知政事贾铉漏言指授事,金主谓铉曰:“卿罪自知之矣,然卿久参机务,补益良多,不深罪也。”戊戌,出为安武军节度使。 十二月,壬寅朔,金修《辽史》成。 癸卯,以邱崈为江淮制置大使。 以许奕为大金通问使。 丙午,金诏:“策论进士,免试弓箭、击球。” 己酉,落叶适宝文阁待制。庚戌,贬许及之泉州、薛叔似福州居住。再贬皇甫斌英德府安置。 癸丑,金人复破随州。 庚申,金以右丞孙即康为左丞,参知政事通吉思忠为右丞,中都路都转运使孙铎为参知政事。 辛酉,以钱象祖为右丞相,兼枢密事;卫泾及给事中雷孝友并参知政事;吏部尚书林大中签书枢密院事。 初,韩侂胄欲纳交于大中,大中不许,而上书极论其奸,因辞官屏居,绝口不及时事。侂胄当国,或劝其通问以免祸,大中曰:“福不可求而得,祸可惧而免耶?”不听,凡十二年而复起。 甲子,太尉杨次山除开府仪同三司。次山谨畏,不敢以外戚自骄,人无恶之者。 乙丑,以礼部尚书史弥远同知枢密院事。 丙寅,赠吕祖俭朝奉郎、直秘阁,官其子一人。 丁卯,诏改明年为嘉定元年。 金山东安抚使张万公乞致仕,许之,仍给平章政事俸之半。寻薨,命依宰臣故事赙葬,谥文贞。万公淳厚刚正,门无杂宾,所荐引多廉让之士焉。 嘉定元年金泰和八年,蒙古太祖三年 春,正月,壬申,金主朝谒衍庆宫。 癸酉,金以左都监完颜萨喇为参知政事。 乙亥,安丙遣兵袭鹘岭关,败还。 丙子,金左司郎中刘昂等坐与蒲阴令大中私议朝政,下狱。孙铎进曰:“昂等非敢议朝政,但如郑人游乡校耳。”金主悟,乃杖而释之。 戊寅,右谏议大夫叶时等,请枭韩侂胄首于两淮以谢天下;不报。 辛巳,下诏求言。 癸未,金主如春水。 丙戌,叶时复请枭韩侂胄首于两淮。 金主如先春宫。 壬辰,以史弥远知枢密院事。 权兵部尚书倪思求对,言:“大权方归,所当防微,一有干预端倪,必且仍蹈覆辙。今侂胄既诛,而国人之言犹有未靖者,盖以枢臣犹兼宫宾,不时宣召。宰执当同班同对,枢臣亦当远权以息外议。”枢臣,谓史弥远也。 时方召娄机为吏部侍郎,机还朝,即言:“惟至公可以服人。权臣以私意横生,败国殄民,今当行以至公。若曰私恩未报,首为汲引,私仇未复,且为沮抑,一涉于私,人心将无所观感矣。” 以许奕为大金通谢使。 二月,戊申,追复赵汝愚观文殿大学士,谥忠定。 以韩侂胄冒定策功,诏史官:“自绍熙以来侂胄事迹,悉从改正。” 甲寅,金主如建春宫。 戊午,再贬程松宾州安置。 庚申,金谕有司曰:“方农作时,虽有禁地,亦令耕种。” 己巳,金主还宫。 是月,柳州黑风洞寇罗世传作乱;招降之。 三月,癸酉,以毛自知首论用兵,夺进士第一人恩例。 戊子,复秦桧王爵、赠谥。当时用事者亟欲反韩侂胄之政,而不顾公议如此。 王楠至金,请依靖康故事,世为伯侄之国,增岁币为三十万,犒军钱三百万贯,苏师旦等,俟和议定后,当函首以献。完颜匡具以楠言奏于金主,命匡移书索韩侂胄首以赎淮南地,改犒军钱为银三百万两。会钱象祖移书金帅府,谕已诛韩侂胄事,楠未之知也。匡问楠曰:“韩侂胄贵显几年矣?”楠曰:“已十馀年,平章国事才二年矣。”匡曰:“今欲去此人,可乎?”楠曰:“主上英断,去之何难!”匡顾笑,和议始定,因遣楠还。 己丑,诏百官集议。倪思谓有伤国体。吏部尚书楼钥曰:“和议重事,待此而决,奸宄已毙之首,又何足惜!”因命临安府斫棺取首,枭之两淮,遂以侂胄及师旦首付楠送金师,以易淮、陕侵地。 初,方信孺为侂胄所贬,至是楠奏:“和约之成,皆方信孺备尝险阻,再三将命之功,信孺当其难,臣当其易。每见金人,必问信孺安在,公论所推,虽仇敌不能掩也。乞录信孺功而蠲其过。”乃诏信孺自便,寻除知韶州。 庚寅,金主以与宋和谕尚书省。壬辰,金宰臣上表谢罪。 召江西常平提举袁燮为都官郎,迁司封。燮入对,言:“陛下即位之初,委任贤相,正士鳞集,而窃威权者从旁睨之。彭龟年逆知其必乱天下,显言其奸,龟年以罪去,而权臣遂根据,几危社稷。陛下思追龟年,盖尝临朝太息曰:‘斯人犹在,必大用之。’固已深知龟年之忠矣。今正人端士不乏,愿陛下常存此心,急闻剀切,崇奖朴直,一龟年虽没,众龟年继进,天下何忧不治!臣昨劝陛下勤于好问,而圣训有曰:‘好问则明。’臣退与朝士言之,莫不称善。而侧听十旬,陛下之端拱渊默犹昔也,臣窃惑焉。夫既知如是而明,则当知反是而暗,明则光辉旁烛,无所不通;暗则是非得失,懵然不辨矣。”迁国子司业、秘书少监,进祭酒、秘书监。延见诸生,必迪以反躬切己,忠信笃实,是为道本。闻者悚然,士气益振。时史弥远主和,燮争益力。台谏劾燮,罢之,提举鸿庆宫。 临安大火,凡四日,焚御史台等官舍十馀所,民舍五万八千馀家,死者甚众。城中庐舍,十毁其七,百官多僦舟以居。民讹言相惊,无赖因而纵火为奸。 夏,四月,戊申,金禘于太庙。 庚戌,金主如万宁宫。时蒙古日强,特未尝与金绝,金主遂以为北边无事。甲寅,命东北路招讨使还治泰州,就兼节度使,其副招讨仍置于边。 丙辰,赠彭龟年宝谟阁直学士;落李沐宝文阁学士,寻贬信州居住。 戊午,再贬陈自强雷州安置,籍其家。 闰月,辛未,置拘榷安边钱物所,凡韩侂胄与它权幸没入之田及围田、湖田之在官者,皆隶焉。所输钱租,籍以给行人金缯之费。迨后与北方绝好,军需边用,每于此取之。 金翰林侍讲学士富察思忠,言使宋当慎择人。金主曰:“思忠所言甚当,彼通谢使虽未到阙,其报聘人当先议择。此乃更始,凡有礼数,皆在奉使,今既行之,遂为永例,不可不慎也。” 甲申,诏:“自今视事,令皇太子侍立。” 辛卯,以旱,祷于天地、宗庙、社稷。乙未,蠲两浙阙雨州县贫民逋赋。命大理、三衙、临安府、两浙州县决系囚。丁酉,诏求直言。 五月,王楠以韩侂胄、苏师旦首至金,丁未,金主御应天门,备黄麾立仗受之,百官上表称贺。悬二首并画像于通衢,令百姓纵观,然后漆其首,藏军器库。遂命完颜匡等罢兵,更元帅府为枢密院,遣使来归大散关及濠州。 金主问右司郎中王维翰曰:“宋人请和,复能背盟否?”维翰曰:“宋主怠于政事,南兵佻弱,两淮兵后,千里萧条,其臣惩韩侂胄、苏师旦,无敢执其咎者,不足忧也。唯北方当劳圣虑耳。” 辛酉,赐礼部进士郑自成以下四百六十二人及第、出身。 丁卯,以蝗灾,诏侍从、台谏疏奏阙政,监司、守令条上民间利害。太子詹事娄机言:“和议甫成,先务安静,葺罅漏以成纪纲,节财用以固邦本,练本卒以壮国威。”俄迁礼部尚书。 金遣使分路捕蝗。 六月,金主谒谢于衍庆宫。 乙亥,参知政事卫泾罢。 癸未,金以许宋平,诏中外,免河南、山东、陕西等六路夏税,河东、河北、大名等五路半之。 甲申,签书枢密院事林大中卒,谥正惠。大中清修寡欲,退然如不胜衣;及遇事而发,凛乎不可犯。 丁亥,金以左都监乌库哩谊为御史大夫。 辛卯,以史弥远兼参知政事。 秋,七月,辛丑,诏吕祖泰特补上州文学。 乙巳,金朝献于衍庆宫。诏颁捕蝗图于中外。 癸丑,召江淮制置大使邱崈同知枢密院事,未至,卒。崈尝慷慨曰:“生无以报国,死愿为猛将以复仇!” 寻用赵汝愚子奉议郎、知南昌县崇宪为籍田令,崇宪上疏力辞,以为:“先臣之冤未悉昭白,而其孤先被宠光,非公朝所以劝忠孝、厉廉耻之意。”俄改监行在都进奏院,又引陈瓘论司马光、吕公著复官事申言之,“乞以所陈下三省集议,若先臣心迹有一如言者所论,即近日恩典皆为冒滥,先臣复官赐谥与臣新命,俱合追寝。如公论果谓诬蔑,乞昭示中外,使先臣之谗谤既辨,忠节自明,而宪圣慈烈皇后拥佑之功德益显,然后申饬史馆,改正诬史,垂万世之公。”又请正赵师召妄贡封章之罪,究蔡琏与大臣为仇之奸,毁龚颐正《续稽古录》之妄,诏两省、史馆考定以闻。吏部尚书兼修国史楼钥等请施行如章,从之。 已而诬史尚未正,崇宪复言:“前日史官徒以权臣风旨,刊旧史,焚元稿,略无留难;今被诏再三,莫有慨然奋直笔者,何小人敢于为恶,而谓之君子者顾不能勇于为善耶?”闻者愧之。其后玉牒、日历所卒以《重修龙飞事实》进呈,因崇宪请也。 八月,辛巳,以礼部尚书娄机同知枢密院事,吏部尚书楼钥签书枢密院事。钥持论坚正,忤韩侂胄意,奉祠累年,至是与机同入枢府。值干戈甫定,信使往来,机裨赞之功为多。尤惜名器,守法度,进退人物,直言可否,不市私恩,不避嫌怨。 庚寅,金主如秋山。 甲午,发粟三十万石,赈粜江、淮流民。 九月,辛丑,金使完颜侃、乔宇入见。诏以和议成谕天下。中书议表贺,又有以此为二府功,欲差次迁秩。权兵部尚书倪思曰:“澶渊之役,捷而班师,天子下诏罪己,中书、枢密待罪。今屈己以盟,奈何君相反以为庆?”乃止。 壬子,出安边所钱百万缗,命江淮制置大使司籴米赈济饥民。 史弥远渐作威福,倪思进对,因言:“臣前日论枢臣独班奏事,恐蹈往辙。宗社不堪再坏,宜亲擢台谏以革权臣之弊,并任宰辅以防专权之失。”弥远闻而恚恨,思遂求去,出知镇江府。 召太学正浦城真德秀为博士。人对,首言:“权臣开边,南北涂炭,今兹继好,岂非天下之福!然日者行人之遣,金人欲多岁币之数,而吾亦曰可增;金人欲得奸人之首,而吾亦曰可与;往来之称谓,犒军之金帛,根括归明流徙之民,皆承之惟谨,得无滋嫚我乎?抑善谋国者,不观敌情,观吾政事。今号为更化,而无以使敌情之畏服,正恐彼资吾岁赂以厚其力,乘吾不备以长其谋,一旦挑争端而吾无以应,此有识所为寒心。”又言:“侂胄自知不为清议所容,至诚忧国之士,则名为好异,于是忠良之士斥而正论不闻;正以诚意之学,则诬以好名,于是伪学之论兴而正道不行。今日改弦更张,正当褒崇名节,明示好尚。” 召李道传为太学博士,迁太常博士兼沂王府小学教授。会沂府有母丧,遗表,官吏例进秩,道传曰:“有襄事之劳者,推恩可也,吾属何预焉!”于是皆辞不受。迁著作佐郎,见帝,首言:“忧危之言不闻于朝廷,非治世之象,今民力未裕,民心未固,财用未阜,储蓄未丰,边备未修,将帅未择,风俗未能知义而不偷,人才未能汇进而不乏,而八者之中,复以人才为要。愿陛下搜罗人才,以待天下未至之忧。”帝嘉纳之。 初,道传为蓬州学教授,吴曦党以意胁道传,道传弃官去,且贻书安抚使杨辅,谓曦可坐而缚。至是曦平,诏以道传抗节不挠,召入。执政有不喜道学者,道传略不为动。 甲子,金遣吏部尚书贾守谦等十三人与各路按察司推排民户物力。 乙丑,金主还都。 冬,十月,丙子,以钱象祖为左丞相,史弥远为右丞相,雷孝右知枢密院事,楼钥同知枢密院事,娄机参知政事。 陈晦草弥远制,用“昆命元龟”语,倪思叹曰:“董贤为大司马,册文有‘允执厥中’一语,萧咸以为尧禅舜之文,长老见之,莫不心惧。今制词所引,此舜、禹揖逊也,天下有如萧咸者读之,得不大骇乎?”乃上省牍,请帖改麻制,诏下分晰。弥远道除晦殿中侍御史,即劾思藩臣,僣论麻制,镌职,罢之,自是思不复起。 诏:“朱熹特赐谥,令有司议奏,仍与遗表恩泽一名。” 己卯,褒录庆元上书杨宏中等六人。 庚辰,封伯柷为安定郡王。 辛巳,蔡琏除名,配赣州牢城。 十一月,丁酉朔,金初设三司使,掌叛盐铁、度支、劝农事,以枢密使赫舍哩子仁为之。诏诸路按察使并兼转运使。 癸卯,金主戒谕尚书省曰:“国家之治,在于纪纲;纪纲所先,赏罚必信。今乃上自省部之重,下逮司县之间,律度弗循,私怀自便,迁延旷废,苟且成风,习此为恒,从何致理?朝廷者,百官之本;京师者,诸夏之仪。其勖自今,各惩已往,遵绳奉法,竭力赴功,无枉挠以徇情,无依违而避势,一归于正,用范乃民。” 丁未,金谕临潢、泰州路兵马都总管承裔等修边备。 金主得嗽疾,颇困,时承御贾氏、范氏皆有娠,未及乳月。会卫王永济自武定军来朝,金主无嗣,疏忌宗室,以永济柔弱,鲜智能,故爱之,欲传以位。朝辞之日,力疾与之击球,谓卫王曰:“叔王不欲作主人,遽欲去耶?”李元妃在旁,谓金主曰:“此非轻言者。”乙卯,金主疾革,卫王未发。元妃与黄门李新喜议立卫王,使内侍潘守恒召之。守恒曰:“此大事,当与大臣议。”乃使守恒召平章政事完颜匡。匡,显宗侍读,最为旧臣,有征伐功,故独召之。匡至,遂与定策立卫王。 丙辰,金主殂于福安殿,年四十一。遗诏:“皇叔卫王即皇帝位。”且曰:“朕内人见有娠者两位,如其中有男,当立为储贰,皆男,则择可立者立之。”卫王承诏举哀,即皇帝位。 戊午,右丞相史弥远以母忧去位。 十二月,戊辰,左丞相钱象祖罢。 庚午,四川初行当五大钱。 升嘉兴府为嘉兴军节度。 戊寅,遣曾从龙使金吊祭。己丑,遣宇文绍彭使金,贺即位。 是冬,蒙古再伐托克托及库楚类汗。时斡伊喇部等遇蒙古前锋,不战而降,因用为乡导,至苏儿迪实河,讨默尔奇部,灭之。托克托中流矢死,库楚类汗奔契丹。 嘉定二年金大安元年,蒙古太祖四年 春,正月,庚子,诏内外有司条陈节用事。 辛丑,金太史奏:“飞星如火,起天市垣,有尾,迹若赤龙。” 金遣费摩正来告哀。 丁巳,以楼钥参知政事,御史中丞章良能同知枢密院事,吏部尚书宇文绍节签书院事。 钥上书曰:“诸道置帅官,称安抚,兼兵民之权,有分阃之制,朝廷选择甚重。比来遇盗贼窃发,州县所不能制者,必使帅臣亲行,虽多成功,臣窃虑之。水旱、饥馑既不能免,则安保无潢池弄兵者”若自此以为故事,帅臣动辄临戎,恐非国家之长策也。神宗皇帝垂意边事,庙谟深远,乃熙宁九年,知成都府蔡延庆言,乞发陕西兵援茂州,候兵集自将以往,令转运司摄府事,诏以朝廷已遣将部兵,延庆务在持重,毋得轻去成都;元丰六年,河东经略司言西贼入麟州神堂寨,知州訾虎等领兵出战有功,诏虎自今毋得轻易出入,遇有边患,止令裨将出兵掩逐。神宗之虑深矣!盖帅守之臣,民之司命,一有失宜,众心易动。当令指授方略,调度军食,持重镇抚,以靖四方,虽有摧衄,根本不摇。若其轻出,利害甚大。盖帅臣之行,建牙郊野,堪战之士,咸在行陈,从行兵卒,必是单弱,而又随宜迁次,登陟险隘,脱有桀黠之盗,伏隐篁竹,乘间捷出以犯大帅之颜行,则贼势易张,国威难振,仓卒之顷,可胜言哉?” 庚申,诏:“侍从、两省、台谏各举监司、郡守治行尤异者二三人。” 金遣富察知刚来,致遗留物。 壬戌,金改元大安,大赦天下,立元妃图克坦氏为皇后。 二月,己巳,金遣使来告即位。 庚午,黎州蛮蓄卜犯良溪寨,官军败绩。 壬午,诏:“会子折阅日甚,侍从、两省以下各条上所见。” 丁亥,罢法科,试经义,复六场旧法。 金平章政事布萨端、尚书左丞孙即康奏:“先帝承御贾氏,当以十一月免乳,今则已出三月。范氏产期合在正月,医称胎形已失。范氏愿削发为尼。”壬辰,金主以其事诏中外。寻封皇子从恪等六人为王。 金东京留守图克坦镒过阙入见,金主曰:“卿两朝旧德,欲用卿为相;太尉匡,卿之门人,朕不可屈卿下之。”迁开府仪同三司,充辽东安抚副使。 金以同知中都路转运使孟奎为博州防御使。先是奎上言:“亲民之寄,不宜轻其选。今吏部使武夫计资而得,权归胥吏,安望其澄吏治乎?宜参用士人,使纪纲其事。”及奎莅博州,裁断明决,下令:“凡属县事应赴州者,不得泊于逆旅,以防吏奸。”州人便之。 三月,甲辰,金葬宪天光运仁文义武神圣英孝皇帝于道陵,庙号章宗。大赦。以布萨端为右丞相。 己酉,诏:“民以减会子之直籍没家财者,有司立还之。” 戊午,禁两淮官吏私贾民田。 是春,辉和尔国降于蒙古。辉和尔,即唐之高昌也。 蒙古主入河西,夏主安全遣其太子率师拒战。败之,获其副元帅高令公,克兀刺海城,俘其太傅西壁氏。进至克夷门,复败夏师,获其将威明令公,薄其中兴府,引河水灌之,堤决,水外溃,遂撤围还。遣太傅额克入中兴招谕,夏主纳女请和。 夏,四月,戊辰,放庐、濠二州忠义军归农。 金主命议黄门李新喜罪,廷臣皆以为当诛。参知政事孙铎曰:“此先朝用之太过耳。”金主曰:“卿今日始言之,何耶?”既而复曰:“后当尽言,勿在此介意。”顷之,迁左丞,兼修国史。 庚辰,金主下诏暴章宗元妃李氏之罪,言:“章宗储嗣未立,李氏与其母王盼儿及李新喜谋,令侍御贾氏诈称有身,俟将临月,于李家取儿以入,日月不偶,则规别取以为皇嗣。章宗崩,谋不及行。又,章宗平昔或有幸御,李氏嫉妒,令女巫李定奴作纸木人、鸳鸯符以事魇魅,致绝圣嗣。今事既发露,遣大臣按问,俱已款服。有司议法当极刑;以其久侍先帝,令赐自尽。王盼儿、李新喜各正法;李氏兄安国军节度使喜儿,弟少府监铁格于远地安置;诸连坐并依律施行;贾氏亦赐自尽。” 初,完颜匡与李氏同受遗诏立卫王,匡欲专定策功,遂构杀李氏。数日,匡拜尚书令,封申王。左副点检乌库哩庆寿,坐与李新喜题品诸王,免死,除名。 金以皇子胙王从恪为左丞相,布萨端为右丞相,孙即康为平章政事,封崇国公。 戊子,赐杨震仲谥曰节毅。 五月,丙申,起复右丞相史弥远。弥远以母忧归治丧,太子请赐第行在,令就第持服,以便咨访。 丁酉,以旱,诏诸路监司决系囚,劾守令人贪残者。 戊戌,罗日愿谋为变,伏诛。日愿,江西人,以策干韩侂胄,借补训武郎,充忠义军统制。侂胄既诛,其党有获罪者,词连日愿,得宽免。日愿不自安,潜结党羽,欲伺史弥远起复过江,百官迎谒于浙江亭,举火为号,尽杀宰执以下官,突人大内,胁下诏书。部分已定,守阙进勇副尉景德常知其事,投匦上变。日愿磔于市,补德常为武德郎。弥远方辞起复,又别奏待罪,具言:“陛下昨诛元恶,臣获密赞,故其馀党切齿。”优诏答之。 辛丑,命州县捕蝗。 是月,金试宏词科。 六月,辛卯,以京湖制置使言,放诸州新军及忠义人归农。 秋,七月,乙未,诏:“荒歉州县,七岁以下男女,听异姓收养。著为令。” 癸卯,募民以赈饥免役。 八月,甲子,行铁钱于沿江六州。 乙丑,以安丙为四川制置大使,罢宣抚司。 丙戌,发米十万石,赈两淮饥民。 九月,己亥,朝献景灵宫。庚子,朝飨太庙。辛丑,合祭天地于明堂。 是月,金主如大房山,谒奠睿陵、裕陵、道陵。 冬,十月,己卯,金主诏戒励风俗。 丁亥,命京湖制置司募逃卒及放散忠义人以补其阙,因放散人聚而为盗故也。 十一月,辛卯朔,沔州统制张林等谋作乱,事觉,贷死,除名,广南羁管。 甲午,诏浙西监司募饥民修水利。 丙申,金平阳地震,有声如雷,自西北来。戊戌,又震,浮山县尤甚。 金翰林学士承旨张行简荐上京等路按察司杨云翼之才,且精术数,召授提点司天台,兼翰林修撰。 是月,郴州黑风峒寇李元砺作乱,众数万,连破吉、郴诸县,诏遣江、鄂、荆、池四州军讨之。 初,罗世传之降,峒中实苦乏食,而江西帅急欲以买降为功,遂馈之以粮,并饷以盐。贼喜,谋益逞,外虽送款,阴治器械,而主兵者更奏授以官爵。峒中义丁皆恚,曰:“作贼者得官,赴义者殒命,岂足以服人哉!”于是五合六聚,各以峒名其乡,元励及陈延佐之徒,并起为贼,江西列城皆震。 丙辰,知临安府徐邦宪免,以御史陈晦等论其不能区处饥民也。旋命兵部尚书赵师代之,学士蔡行之当草诏,奏言:“师为人与其行事,众耳目素具也,诏必有褒语,臣无词以草。”旋与行之外祠,卒用师。时师四为京尹矣。 十二月,壬戌,赐李显忠谥忠襄。 安丙遣统领官董炤、正将李实,以飞虎军二百戍雅州,讨蓄卜,复遣其子癸仲视师黎州。癸仲豫檄州备船筏干糇,为深入计。比至,遣实往安静相山川形势,实言蓄卜之碉,去大渡河二十里,入之易耳。飞虎军皆选士,锐欲进攻。癸仲大犒士众,令炤统飞虎军,实统禁军,合沿河诸寨土兵千馀人,甲子,昧爽,涉河,分为三部。山高箐深,积雪拥路,蛮人于山之要害立石堋为俟,官军或为所压。既而蛮人大呼突出,官军惊溃,逃入山谷,蛮人纵猎犬随之,尽为所掩。日暮,炤先遁归,实被围数日乃得脱。于是癸仲还黎州,炤留守安静。 乙巳,赐朱熹谥曰文。 乙亥,诏诸州毋籴职田租。 是月,金尚书令申王完颜匡薨。匡早受知于显宗,复侍章宗讲读,最亲幸,致位将相,怙宠自用,官以贿成。承安中,拨赐官口地土,匡乃自占济南、真、定、代州上腴田,百姓旧业辄夺之,及限外自取。章宗闻其事,不以为罪,惟用安州边吴泊旧放围场地、奉圣州在官闲田易之,以向自占者悉还百姓。及金主立,复专定策功,故金主优礼之。 金进封越王永功为谯王。 金布萨端进左丞相,以右丞通吉思忠为平章政事,以御史大夫张行简为太子太保,召知兴中府事完颜承晖为御史大夫,知临潢府事完颜承裕为御史中丞。 初,蒙古主入贡于金,金主时为卫王,章宗使受贡于静州,蒙古主见卫王不为礼,卫王欲请兵攻之。会章宗殂,金主嗣位,有诏至蒙古,传言当拜受,蒙古主问金使曰:“新君为谁?”金使曰:“卫王也。”蒙古主遽南面唾曰:“我谓中原皇帝乃天上人,此等庸懦,亦为之耶?何以拜为!”即乘马北去。金使还奏,金主益怒,欲俟蒙古主再入贡,就进场杀之。蒙古主知之,遂与金绝,益严兵为备。 ◎宋纪一百五十九 ∷起上章敦牂正月,尽昭阳作噩八月,凡三年有奇。 ○宁宗法天备道纯德茂功仁文哲武圣睿恭孝皇帝 嘉定三年金大安二年,蒙古太祖五年 春,正月,庚辰朔,金太史奏:“日中有流星出,大如盆,其色碧,向西行,渐如车轮,尾长数丈,没于浊中,至地复起,光散如火。” 甲辰,下诏招谕群盗,复诏戒监司、守令曰:“岁比旱、蝗,民食不登,捐瘠流亡,良可哀痛。而监司、守令,卤莽具文,未悉朕志,其能案发而无拘挛与?抚字而无刻薄与?不然,何吾民不安业而忍为盗贼之归也?” 金左丞孙铎,以议钞法不合,降濬州防御使,犹以前论李新喜忤旨故也。 二月,辛酉,黎州蛮自艮溪寨用皮船渡河,攻相岭寨,统领官董炤引所部兵百馀,由寨后突出御之。贼登堡子城,炤又逐之。贼自旦至晚不得食,走河岸西汉地,土丁知贼饥困,欲会剿,炤恐分其功,戒勿动。会日暮,炤移泊姜地寨,夜,贼潜益兵,诘朝再战,炤不能支,贼乃收兵而去。安癸仲旋还眉州。 壬午,以工部侍郎王居安知隆兴府,督捕峒寇。 是月,金以礼部侍郎耿端义参知政事。 金地大震。 三月,己亥,以湖南转运判官曹彦约知潭州,督捕峒寇。 庚子,赐彭龟年谥曰忠肃。 甲寅,诛楚州渠贼胡海。 丙辰,以久雨,释两浙州县系囚。 夏,四月,癸亥,峒寇李元砺伪请降,以书辞侮嫚,不许。元砺遂犯南雄州,官军大败。 戊辰,出内库钱赈行在军民。 是月,金主命校《大金仪礼》。 会徐、邳二州奏河清五百馀里,金主以告宗庙、社稷,诏中外。临洮杨珪上书曰:“河性本浊而今反清,是水失其性也,正犹天动地静,使当动者静,当静者动,其为灾异明矣。且《传》曰:‘黄河清,圣人生。’假使圣人生,恐不在今日。又曰:‘黄河清,诸侯为天子。’正当戒惧以消灾变,而复夸示四方,臣所未喻。”宰相以为妖言,议欲诛之,又虑绝言路,乃诏大兴府锁还本管。” 五月,乙未,淮东贼悉平,诏完恤残破州县。 甲辰,以去岁旱、蝗,百官应诏封事,命两省择可行者以闻。 乙巳,命沿海诸州督捕海寇。 戊申,经理两淮屯田。 庚戌,以江陵忠勇军为御前忠勇军。 癸丑,以久雨,发丰储仓米赈贫民。 是月,赠朱熹中大夫、宝谟阁直学士,赠蔡元定迪功郎。 六月,丁巳朔,日有食之。 丙寅,金地震。 己卯,封杨次山为永阳郡王。 诏:“三衙、江上、四川诸军主帅核实军籍,欺冒者以赃论。” 是月,李元砺犯江西,池州副都统制许俊、江州副都统制刘元鼎战不利;知潭州曹彦约又与贼战,为贼所败,贼势益炽。江西帅李珏、漕使王补之议平之,而各持其说。运司干办李璠曰:“寇非吾民耶?岂必皆恶!有司贪刻者激之,将校之邀功者逼成之耳。反是而行之,则皆民矣。”珏等曰:“干办议是。谁可行者?”璠请往,乃驻兵万安。会近峒诸巡尉,察隅保之尤无良者易置之,分兵守险,驰辨士谕以逆顺祸福,于是旁峒颇有慕义而起者。 金大旱。金主下诏罪己,赈贫民阙食者,曲赦西京、太原两路,杂犯死者减一等,徒以下免。 秋,七月,辛卯,申严围田增广之禁。 癸卯,定南班宗室为三十员。 是月,金地震,后累月皆震。 八月,乙丑,金立皇子胙王从恪为皇太子。 是月,临安府蝗。 夏自天会初与金议和,八十馀年,未尝交兵,至是为蒙古所攻,求救于金。金主新立,不能出师,夏人怨,遂侵葭州,金庆善努击却之。 九月,丙戌朔,诏:“三衙、江上诸军升差将校,必以材艺年劳;其徇私者,台谏及制置总领劾之。” 金主以地大震,诏求直言,招勇敢,抚流亡。 先是金纳哈塔迈珠守北鄙,知蒙古将侵边,奔告于金主。金主曰:“彼何敢然!且无衅,何能入犯!”迈珠曰:“近见者诸部附从,西夏献女,而造箭制盾不休;凡行营则令男子乘车,盖欲惜民力也。非图我而何?”金主以为擅生边隙,囚之。 会边将筑乌舍堡,欲以逼蒙古,蒙古主命哲伯袭杀其众,遂略地而东。金承平日久,骤闻蒙古用兵,人情恇惧,流言四起。丙午,中都戒严。金主日出巡抚,百官请视朝,不允。既而知蒙古未尝大举,始解严,旋禁百姓不得传说边事。 冬,十月,乙丑,诏四川总领所毋受宣制。 十一月,乙巳,议收浮盐。 李元砺迫赣州、南安军,诏以重赏募人讨之。 金同知兴中府事伊喇福僧督民缮城濬隍,先事为守御之备,百姓颇怨。顷之,蒙古兵果至,攻其北城。福僧战其北,使备其西;薄暮,果攻其西,以有备,解围去。时安国军节度使贾益,亦豫修城郭为战守备,按察司止之,不听,曰:“治城,守臣事也,按察何为!”及蒙古兵至,亦以有备,引还。 十二月,戊午,参知政事娄机罢。机立朝能正言,好称奖人才,疏列姓名及其可用之实,以备采取。至是以老罢。 丙寅,罗世传缚李元砺以降。 时四州兵讨元砺者皆失利,王居安以书晓许俊曰:“贼胜则民皆为贼,官胜则贼皆为民,势之翕张,皆决于此举。将军素以勇名,为山贼所挫,可乎?”俊得书惶恐,乃为之尽力,败贼于黄山。贼始惧,走韶州。居安驻军庐陵,召土豪问便宜,皆言:“贼勇健矫捷,陟降险阻如猿猱,若钞吾粮运,吾事危矣。”居安曰:“吾自有以破之。” 先是世传虽已降,而实阴与元砺相表里,自黄山之败,元砺有悔心,而练木桥贼首李才全,世传之党也。居安欲斗罗、李,乃令人谓元砺曰:“汝能擒送才全,则贳尔之罪。”元砺从其言。居安赏元砺而厚抚才全,世传果疑元砺之贰己,遂交恶。元砺率众攻世传,居安语俊曰:“两虎斗于穴,吾可成卞庄之功矣。”世传嗾才全之党袭元砺巢穴,俘其孥。元砺元所归,世传擒之以献。元砺伏诛,峒寇悉平。 临安尹赵师擅挞武学生,为诸生所讼,史弥远颇右之,诸生益不平,乃追列其谄附韩侂胄事,诋以丑语。师不自安,疏言:“陛下以都城楮贱米贵,牵挽用臣。今臣未能调剂,乞解职。”许之。侂胄之启衅也,师度其必召祸,每持异论,遂与侂胄绝。侂胄诛,其党多坐谪,师获免,至是始罢。 辛巳,黎州蛮请降。 是岁,临安、绍兴、严、衢大水;赈之,仍蠲其赋。 金大饥。 嘉定四年金大安三年,蒙古太祖六年 春,正月,乙酉朔,马湖蛮攻嘉定犍为之利店寨。马湖蛮者,西爨昆明之别种也,始欲寇中镇寨,寨有备,不可入,闻利店稍富实而寨丁少,乃攻利店。知寨、保义郎段松,遣寨丁七十馀人迎敌,或死或逃,蛮遂围之。寨地势洼,蛮乘高投木石击之,众莫能抗。己丑,蛮以云梯登城,松力战无援,被执,脔割死。安抚使许奕调兵援之,蛮已焚掠而去。 丙午,诏:“湖南、江西诸州县经贼蹂践者,监司、守臣考县令安集之实,第其能否以闻。” 西域哈喇噜部降于蒙古。 二月,壬戌,授罗世传武翼郎、閤门祗侯。旋赐黑风峒名效忠,赐以铜印。世传乞补文资,乃以为通直郎、签书镇南军节度判官厅公事。世传疑不出。 蒙古伐金。时金将鼎苏拥重兵守野狐岭,蒙古主使察罕觇虚实,还,言彼马足轻动,不足畏也。蒙古主鼓行而前,遂破其军,取大水泺、丰利等县。师还,以察罕为御帐前首千户。 金人复筑乌舍堡。 伊喇尼尔,故辽人也,金召为参议、留守等官,皆辞不受;闻蒙古兵至,私语所亲曰:“为国复仇,此其时也!”率其党百馀人诣军门,献十策。蒙古主召见,与语,奇之,问:“尔生何地?”曰:“霸州。”因号为霸州元帅。 闰月,辛亥,诏:“诸路格朝廷赈恤之令及发盗不即捕者,重罪之。” 三月,丙子,沔州将刘世雄等,谋据仙人原作乱,伏诛。 临安大火,焚省部等官舍,延及太庙,诏迁神主于寿慈宫;三日,火息,乃还太庙。省部皆寓治驿寺,焚民居二千馀家。 金中都大悲阁灾,延及民居。 金括民间马,令职官出马有差。 金平章政事孙即康致仁,寻卒。金以御史中丞完颜承裕为参知政事。 夏,四月,甲申,禁福建、两浙州县科折盐酒。 国子司业刘?龠请开伪学禁。 己丑,以吴曦没官田租代输关外四州旱伤秋税。 金主闻蒙古主自将南下,大惧,释纳哈塔迈珠之囚,令西北路招讨使钮祜禄哈达请和于蒙古,蒙古主不许。金主乃命平章政事通吉思忠、能知政事完颜承裕行省事于抚州,西京留守赫舍哩执中行枢密院事,以备边。 金以参知政事鄂屯忠孝为右丞,户部尚书梁镗为参知政事。 金主集三品以上官议兵事,相持莫决。尚书令史李英上疏言:“珠赫哷果勒齐、穆延尽忠等,先朝尝任使,可与商略大计。”又曰:“比来增筑城郭,修完楼橹,事势可知。山东、河北不大其声援,则京师为孤城矣。”金主召平定州刺史赵秉文论备边之策,秉文言:“我军聚于宣德,城小,列营其外,涉暑雨,器械弛散,人且病,深秋敌至,将不利。可遣临潢一军捣其虚,则山西之围可解,兵法所谓出其不意,攻其必救者也。”金主不能用。 是月,四川制置大使置安边司以经制蛮事,命成都路提刑李埴、保州路安抚许奕共领之。先是安丙议发兵讨蛮,埴以为然,奕谓旷日持久,不如招降,议久不决。会叙州获蛮人数十,鞫之,其与于利店之乱者只三人。奕榜境上,谕蛮人能以利店所掠人口来归,即释此三人;又遣谍入蛮中,怵以利害。蛮人请如约,未几中悔;埴声言某日以兵出寨,蛮人悚惧;寻知为扬声绐己,蛮人益无所惮。 五月,乙亥,赐礼部进士赵建大以下四百六十五人及第、出身。 六月,丁亥,遣余嵘贺金主生辰。时金有蒙古之难,不暇延使者,至涿州而还。 辛丑,更定四川诸军军额。 壬寅,金更定军前赏罚格。 秋,七月,壬戌,太白昼见。 丙寅,诏:“四川官吏尝受伪命者,毋得叙用。” 丁丑,诏:“军兴以来爵赏冒滥者,听自陈,除其罪。” 八月,夏国主安全卒,年四十二,谥为敬穆皇帝,庙号襄宗,墓曰康陵。族子大都督府主遵顼立,改元光定。 先是金遣耶律阿哈使于北使,阿哈见蒙古主姿貌异常,归心焉,阴输以国事。阿哈善骑射,通诸国语,蒙古主爱之,问曰:“汝肯臣我,以何为信?”对曰:“愿以子弟为质。”未几,偕其弟图哈至,蒙古主命图哈直宿卫,阿哈参预机谋。金人讶其使久不还,系其家属,阿哈殊不介意,蒙古主妻以贵臣之女。至是命左帅哲伯略地,以阿哈为先锋。 金通吉思忠、完颜承裕缮乌舍堡,未及设备,蒙古哲伯遣阿哈以轻兵奄至,拔乌舍堡及乌云营,思忠等败走。时汾阳郡公郭宝玉屯定州,举其军降于蒙古。蒙古遂破白登城,进攻西京,七日,赫舍哩执中等惧,率麾下百骑弃城突围走。蒙古主以精骑三千驰之,金兵大败。追至翠屏山,承裕不敢拒战,退至宣平县界。土豪请以土兵为前锋,行省兵为声援,承裕畏怯不能用,但问此去宣德间道而已。土豪嗤之曰:“溪涧曲折,我辈谙知之,行省不知用地利力战,但谋走耳。”其夜,承裕引兵南行,蒙古踵击之,至会河堡,金兵大溃,承裕脱身走入宣德。蒙古穆呼哩乘胜进薄宣德,遂克德兴。 九月,辛酉,马湖蛮复寇边。 先是蛮人以黄纸作牒移嘉州,其语殊倨,安边司俾寨官却之。既而提刑司令寨官谕以先归所掠,蛮人语益嫚,遂犯叙州,至宣化之二十里。李埴怒守臣史师道文报稽迟,劾之,镌二级,罢归。 乙亥,罗世传为其徒胡有功所杀,诏以世传官授之。峒寇为患三年,至是平,人皆相庆。 丁丑,诏:“附会开边得罪之人,自今毋得叙用。” 蒙古兵薄居庸关,守将完颜福寿弃送遁,哲伯遂入关。金中都戒严,禁男子不得辄出城。蒙古游奕至都城下,金主议以细军五千自卫奔南京。会细军五百人自相激厉,誓死迎战,蒙古兵多伤,问所俘乡民:“此军有几?”乡民绐之曰:“二十万。”蒙古惧,遂袭群牧监,驱其马而归。金主乃止。 郭宝玉既以军降,穆呼哩引之见蒙古主,问取中原之策。宝玉曰:“中原势大,不可忽也。西南诸蕃,勇悍可用,宜先取之。藉以图金,必得志焉。”又言:“建国之初,宜颁新令。”蒙古主从之,于是颁条画五章。如出军不得妄杀;刑狱惟重罪处死,其馀杂犯,量情笞决;军户,蒙古、色目人每丁起一军,汉人有田四顷、人三丁者签一军,年十五以上成丁,六十破老,站户与军户同;民匠限地一顷;僧道无益于国有损于民者,悉行禁止之。类皆宝玉所陈也。 冬,十月,甲辰,以金国有难,命江淮、京湖、四川制置司谨边备。 时和议方坚,皆漫不置意,唯赵方在江陵,知金人北逼于蒙古,计必南迁,乃增修三海、八匮以壮形势。荆门有东、西两山,最为险要,乃筑堡于其上,增戍兵以遏敌冲。又拔土豪孟宗政等补以官,日夜为严备。 金命泰州刺史珠赫哷果勒齐屯兵通玄门外,金主自出巡抚诸军。未几,罢宣德行省,升缙山县为镇州,以果勒齐为防御使,权元帅右都监。 十一月,己酉朔,日有食之。 先是金上京留守图克坦镒上言:“自国家与蒙古交兵以来,彼聚而行,我散而守;以聚攻散,其败必然。不若入保大城,并力备御。昌、桓、抚三州,素号富实,人皆健勇,可内徙之以益兵势,人畜财货,不至亡失。”参政梁镗曰:“如此,是自蹙境土也。”金主从镗谋。镒复奏曰:“辽东,国家根本,距中都数千里,万一受兵,州府顾望,必须报可,误事多矣。可遣大臣行省以镇之。” 金主不悦,曰:“无故置行省,徒摇人心耳。”不从。镒乃遣同知乌克逊鄂屯将兵二万入卫中都,金主嘉之,征拜右丞相。 金签中都在城军。 金杀河南陈言人郝赞。 蒙古主复遣其子卓沁、察罕台、谔格德依分徇云内、东胜、武、朔等州,下之。于是德兴府、弘州、昌平、怀来、缙山、丰润、密云、抚宁、集宁,东过平、滦,南至清、沧,由临洪逾辽河,西南抵忻、代,无不残破。 金赫舍哩执中之弃西京而还也,至蔚州,擅取官库银五千两及衣币诸物,夺官民马与从行人,入紫荆关,杀涞水令。至中都,金主皆不问,以为右副元帅。执中益无所忌惮,自请兵二万北屯宣平。金主与之三千,令屯妫州,执中不悦。 金平章政事通志思忠,参知政事完颜承裕,坐覆全军,思忠除名,承裕责授咸平路兵马总管,将士以其罚轻,益不用命。 金益都人杨安国,少无赖,以鬻鞍材为业,市人呼为杨鞍儿,遂自名杨安儿。泰和中,金人南侵,山东无赖往往相聚剽掠,命州县招捕之。安儿时为群盗,亦请降,隶名军中,累官至防御使。及蒙古兵薄中都,诏诏铁亢敢战军,得千馀人,以唐古哈达为都统,安儿副之,以戍边。安儿至鸡鸣山,不进,金主驿召问状,安儿乃曰:“平章、参政军数十万在前,无可虑者。屯聚鸡鸣山,所以备间道透漏者耳。”金主信之。安儿亡归山东,与张汝楫聚党攻劫州县,杀掠官吏,山东大扰。 夏人数扰邠、岐,金陕西安抚使檄同知转运使事韩玉以凤翔总管判官为都统府募军,旬日得万人,与夏人战,败之。时夏兵方围平凉,又战于北原,夏人疑大军至,解去。当路者忌其功,驿奏玉与夏人有谋,金主疑之,使使者授玉河平府节度副使,且觇其军。 先是华州李公直,以中都被围,谋举兵入援,而玉恃其军为可用,亦欲为勤王之举,乃传檄州县云:“事推其本,祸有所基。始自贼臣,私容奸赂,继缘二帅,贪固威权。”又云:“裹粮坐费,尽膏血于生灵;弃甲复来,竭资储于国计。要权力而望形势,连岁月而守妻孥。”又云:“人谁无死,有臣子之当然;事至于今,忍君亲之弗顾!勿谓百年身后,虚名一听史臣;只如今日目前,何颜再居人世!”公直军行有日,有违约者,辄以军法从事,京兆统军因谓公直据华州反,遣都统杨珪袭杀之。公直曾为书约玉,玉不预知,其书为安抚所得;及使者觇玉军,且疑预公直之谋,即实其罪。玉囚死于华州。 十二月,辛巳,奉议郎张鎡,坐扇摇国本,除名,象州羁管。鎡,俊之孙也。初,史弥远欲去韩侂胄,鎡预其谋,方议所以处侂胄,鎡曰:“杀之足矣。”弥远语人曰:“真将种也!”心忌之,至是乃构以罪。 癸未,以会子折阅不行,遣官体访江、浙诸州。 著作佐郎真德秀轮对,因论灾异曰:“近岁以来,旱蝗频仍,饥馑相踵。陛下严恭寅畏,不敢荒宁,忧闵元元,形于玉色,上天降康,遂以有年,亦足以观感格之诚矣。而比者乾度告愆,星文示异。夫宫庭屋漏之邃,起居动作之微,一念方萌,天已洞监。陛下诚能守兢业之志,防慢易之私,孜孜履行,屡省无怠,则将不待善言之出,而有退舍之感矣。况今年虽告稔,民食仅充,然荐饥之馀,公私并竭。如人久病甫瘳,而血气未平,筋骨犹惫,药败扶伤,正须加意,朝廷之上,未可遽忘矜恤之念也。间者内廷屡建醮事,固足以见陛下畏天之诚;然而修德行政者本也,禬祷祈请者末也,举其末而遗其本,恐终不足以格天,矧今冬令已深,将雪复止,和气尚郁,嘉应未臻,此古人所谓天有忧结未解,民有怨望未塞者也。” 著作郎李道传奏言“故侍讲朱熹,有《论语、孟子集注》、《大学、中庸章句》、《或问》,学者传之,所谓择之精而语之详者。愿陛下诏有司取是四书,颁之太学,使诸生以次诵习,俟其通贯浃洽,然后次第以及诸经,务求所以教育人材,为国家用,且使四方之士,闻其风节,传其议论,得以慕而效之。”又言:“绍兴中,从臣胡安国尝欲请于朝,以邵雍、程颢、程颐、张载四人从祀孔子之庙。淳熙中,学官魏掞之,言宜罢王安石父子勿祀而祀颢、颐兄弟。厥后虽诏罢安石之子雱,而它未及行。儒者相与论说,谓宜推而上之,以及二程之师周敦颐。愿陛下诏有司,考安国、掞之所尝言者,议而行之,上以彰圣朝崇儒正学之意,下以示学者所宗,其益甚大,其所关甚重,非特以补祀典之阙而已。”会西府中有不喜道学者,未及施行。 金签陕西两路汉军五千人赴中都。 金主命太子太保张行简、左丞相布萨端宿禁中,议军事。旋出端为南京留守。 是冬,蒙古主驻金之北境。 是岁,金贺瑞庆节使不至。 嘉定五年金崇庆元年,蒙古太祖七年 春,正月,己巳,诏:“诸路通行两浙倍役法,著为令。” 壬申,赐李好义谥曰忠壮。 是月,金改元崇庆。 金右副元帅赫舍哩执中,请退军屯南口,或屯新庄,移文尚书省曰:“蒙古兵来,必不能支。一身不足惜,三千兵为可忧,十二关、建春、万宁宫且不保。”金主恶其言,下有司按问,诏数其十五罪,罢归田里。 蒙古攻云中、九原诸郡,拔之,进取抚州,金命招讨使赫舍哩纠坚、监军完颜万努等援之。或谓纠坚曰:“蒙古新破抚州,方以所得赐其下,马牧于野,宜乘其不备掩击之。”纠坚曰:“此危道也。不若马步俱进,为计万全。”乃遣其麾下舒穆噜明安曰:“汝尝使北方,素识蒙古国主,其往问以举兵之由,不然,即诟之。”明安至蒙古军中,如纠坚所教,俄请降,蒙古主命缚以俟,陈于獾儿觜。时金兵三十万,号四十万,蒙古穆呼哩曰:“彼众我寡,弗力战,未易破也。”率敢死士,策马横戈,大呼陷阵。蒙古主麾诸军并进,大败金兵,追至浍河,僵尸百里。 蒙古主召明安诘之曰:“尔何先詈而后降也?”明安对曰:“臣素有归志,向为纠坚所使,恐其见疑,故如所言;不尔,何由瞻奉天颜?”蒙古主善其言,释之,使领蒙古军抚定云中东、西两路。既而蒙古主欲休兵于北,明安谏曰:“金有天下一十七路,今我所得,惟云中东、西两路而已。若置不问,待彼成谋,并力而来,则难敌矣。且山前民庶,久不知兵,今以重兵临之,传檄可定。兵贵神速,岂宜犹豫!”蒙古主然之,即命明安引兵而南。 蒙古兵围威宁,金防城千户刘伯林,逾城诣军门请降,蒙古主许之,遣还,即以城降。伯林善骑射,为蒙古主所喜,问:“在金国居何官?”对曰:“都提控。”即授以元职,命选士卒为一军,与乡导图哈同征讨、招降山后诸州。 二月,壬午,罢两淮军兴以来借补官。 诏成都路帅臣兼领叙州兵事。 三月,庚戌,马湖蛮酋米在请降。 先是四川制置大使知蛮不可致,遣兴元后军统制刘雄等将西兵土人,自嘉、叙二州并进,又遣提刑司检法官安伯恕往叙州节制之。官军入蛮境,方战,有土丁断小酋之首,蛮人惊溃,官军小捷。米在据羊山江之水囤,坚不肯降。囤在峻滩中,官军不能至。安丙闻之,遗书李埴曰:“但声言伐木造大舟进攻水囤,则蛮自降矣。”从之。米在果请降,令其徒数十诣寨纳款,安边司厚犒之。米在以堕马为词,终不出。 戊辰,以久雨,诏大理、三衙、临安府、两浙州县决系囚。 金大旱。 金以御史大夫完颜承晖为参知政事,以参知政事孟铸为御史中丞。 时驸马都尉图克坦穆延与其父知大兴府南平干政事,大为奸利,承晖面质其非,金主不问。南平益贵显用事,势倾中外,遣所亲诱治中李革以进取,革拒之。 金册李遵顼为夏国王,夏人旋攻葭州。金人方有蒙古之难,夏人乘其兵败,侵掠边境,而通聘如故。 夏,四月,壬寅,诏:“自今告人从伪者,必指事实;诬告者坐之。” 五月,庚午,诏:“诸路坑冶,以通判、令、丞主之。” 癸酉,安南国王李龙卒,子昊旵嗣;寻卒,无子,以女昭圣主国事,其婿陈日煚因袭取之。李氏自公蕴八传,凡二百二十馀年。 金武安军节度使致仕贾铉,起复参知政事,以完颜承晖为左丞。 金签陕西勇敢军二万人、射粮军一万人赴中都。括挟西马。以南京留守布萨端为河南、陕西安抚使,提控军马。 金河东、陕西大饥,斗米钱数千,流殍满野。辽东招抚副使伊喇福僧出沿海仓粟,先赈其民而后奏,金主优诏奖谕。 金泰安刘二祖兵起,寇掠淄、沂二州。 六月,乙酉,禁铜钱过江。 秋,七月,戊辰,以雷雨坏太庙屋,避殿,减膳。权直学士院真德秀上疏曰:“臣博观经籍史传所志,自非甚无道之世,未闻震霆之惊及于宗庙者。鲁之展氏,人臣耳,己卯之异,《春秋》犹谨书之。盖震霆者,上天至怒之威,宗庙者,国家至严之地;以至怒之威而加诸至严之地,其为可畏也明矣。古先哲王,遇非常之变异,则必应之以非常之德政,未偿仅举故事而已;今日避殿、损膳之外,咸无闻焉。乃者孟秋之朔,流星示异,其占为兵,而上下恬然若不知闻,故相距才九日而震霆之变作,天于我国家欲扶持而安全之,其心至惓惓也。臣愿陛下内揆之一身,外察诸庶政,勉进君德,博通下情,深求致异召和之本,庶几善祥日应,咎征日消矣。” 八月,甲戌朔,命左右司置进状籍,察前断之冤抑者罪之。 金主以有兵事,罢万秋节之宴。 蒙古围金西京,元帅左都监鄂屯襄率师来援。蒙古主遣兵诱之密谷口,逆击之,一军尽殪,襄仅以身免。蒙古主复攻西京,中流矢,乃解围去。遣萨巴勒使于金,金人不礼之,既而悔之,议通和,未决。 舒穆噜额森言于蒙古主曰:“东京为金根本之地,荡其根本,中原可传檄而定。”蒙古主然之。额森,故辽人,世为后族,辽亡,其祖率部落远徙。额森年十岁,从其父问辽为金灭之事,即大愤曰:“儿能复之。”及长,勇力过人,善骑射,多智略,豪服诸部,金人闻其名,徵为奚部长,即让其兄,遂深自藏匿,居北野山,射狐鼠而食。至是归于蒙古。 九月,丙午,太白昼见。 己酉,有司上《续中兴礼书》。 辛未,罢沿海诸州海船钱。 是月,四川复榷石脚井盐。先是石脚井盐已闭,民有犯法私炼者,制置大使安丙因复榷之。然盐既苦恶,率以抑售土人,则私贩肆行,民间不以为便。 蒙古察罕攻克金奉圣州。 冬,十月,辛巳,诏:“诸路总领官岁举可为将帅者,安抚、提刑司举可备将材者二人。” 金曲赦西京、辽东、北京。 十一月,庚申,朝献景灵宫。辛酉,朝享太庙。壬戌,祀天地于圜丘,大赦。 金赈河东南路、南京路、陕西东路、山东西路、卫州旱灾。 十二月,丁丑,再蠲濠州租税一年。 壬午,诏诸路转运使参考州县新旧税籍,蠲其横增之数。 甲申,蒙古左帅哲伯攻金东京,不拔,即引去,获金使者,遣往谕之。部将索济伦布哈曰:“东京,金旧都,备严而守固,攻之未易下,以计破之可也。请易服与其使偕往说之,彼将不疑。俟其门开,继以大军赴之,则可克矣。”如其言,夜袭克之。 金主闻抚、桓等州俱失,始思图克坦镒之言,叹曰:“早从丞相之言,不至是!”继闻东京不守,语近臣曰:“我见丞相,耻哉!” 是冬,收兑旧会子,从湖广总领王釜之请也。 国子司业刘?龠,请以朱熹《论语、孟子集注》立学;从之。?龠又言:“两淮之地,藩蔽江南,干戈盗贼之后,宜加经理,必于招集流散之中,就为足食足兵之计。臣观淮东,其地平博膏腴,有陂泽水泉之利,而荒芜实多;其民劲悍勇敢,习边鄙战斗之事,而安集者少。诚能经画郊野,招集散亡,约顷亩以授田,使无广占抛荒之患;列沟洫以储水,且备戎马驰突之虞。为之具田器,贷种粮,相其险易,聚为室庐,联以什伍,教以击刺,或乡为一团,里为一社,建其长,立其副,平居则耕,有警则守,有馀力则战。”帝嘉纳之,进国之祭酒。 先是辽人耶律琉格仕金为北边千户,及蒙古主起兵朔方,金人疑辽遗民有它志,下令:“辽民一户,以二女真户夹居防之。”琉格不自安,是岁,遁至隆安韩州,纠壮士剽掠其地。州发卒追捕,琉格皆击走之,因与耶的合势募兵,数月,众至十馀万,推琉格为都元帅,耶的副之,营帐百里,威震辽东。 蒙古主命按陈那衍、浑都古行军至辽,遇之,问所从来,琉格曰:“我契丹军也,往附大国,道阻马疲,逗留于此。”按陈曰:“我奉命讨女真,适与尔会,庸非天乎!然尔欲效顺,何以为信?”琉格乃率所部会按陈于金山,刑白马、白牛,登高北望,折矢以盟。按陈曰:“吾还奏,当以征辽之责属尔。” 金遣完颜承裕帅军六十万,号百万,攻琉格,声言得琉格骨一两者赏金一两,肉一两者赏银亦如之,仍世袭千户。琉格度不能敌,告急于蒙古。蒙古主命按陈、孛都欢、阿鲁都罕引千骑会琉格,与金兵对陈于迪吉诺尔。琉格以侄安努为先锋,横冲承裕军,大败之,以所俘辎重献。蒙古主召按陈还,而以楚特格副琉格屯其地。 嘉定六年金至宁元年、贞祐元年,蒙古太祖八年 春,正月,庚申,签书枢密院事宇文绍节卒,谥忠惠。 诏:“侍从、台谏、两省官、帅守、监司各举一二人。” 二月,丁丑,太白昼见。 丙戌,有司进《吏部条法总类》。 乙未,诏:“宗室毋得与胥吏通姻。著为令。” 金知大名府乌古论谊谋不轨,伏诛。 三月,癸亥,参知政事楼钥罢。 太阴、太白与日并行,相去尽馀。 是春,耶律琉格自立为辽王,改元元统。 金以完颜弼为元帅左监军,扞御辽东。弼请“自募二万人为一军,万一京师有急,亦可以回戈自救。今驱市人以应大敌,往则败矣。”金主曰:“我以东北路为忧,卿言京师有急,何耶?就如卿言,我自有策。以卿皇后连姻,故相委寄,乃不体朕意耶?”弼曰:“陛下勿谓皇后姻亲俱可恃也。”时提点内侍局、驸马都尉图克坦穆延侍侧,弼意讥之。金主怒甚,顾谓穆延曰:“何不叱去。”穆延乃引弼起,付有司,论以奏对无人臣礼。诏免死,杖一百,谪云内防御使。 夏,四月,丙子,以章良能参知政事。 甲午,复法科试经义法,杂流进纳人不与。 五月,癸亥,流星昼陨。 丁卯,以不雨,命大理、三衙、临安府决系囚。 戊辰,修庆元以来宽恤诏令。 是月,金改元至宁。陕西大旱。 初,金主将召赫舍哩执中至中都预议军事,左谏议大夫张行信上书曰:“执中专逞私意,不循公道,蔑省部以示强梁,媚近臣以求称誉,骫法行事,妄害平民。行院山西,出师无律,不战先退,擅取官物,杖杀县令,屯驻妫川,乞移内地,其谋略概可见矣。欲使改易前非,以收后效,不亦难乎?”行信,行简之弟也。丞相图克坦镒亦以执中不可用,参知政事梁镗亦言其奸恶,乃止。 执中善结近幸,交口称誉,金主寻诏给半俸,预议军事。行信复谏曰:“伏闻以执中老臣,欲起用之。人之能否,不在新旧,彼向之败,朝廷既知之矣;今又用之,无乃不可乎!”乃寝其命。至是复用为右副元帅,领武卫军五千人,屯通玄门外。 六月,丁丑,遣董居谊贺金主生辰。会金国乱,不至而还。 丁亥,复监司臧否守令及监司、郡守举廉吏所知。 丙辰,诏三衙、江上诸军主帅各举堪为将帅者二三人。 是月,金以户部尚书胥鼎、刑部王维为参知政事。 夏人破金之保安州及庆阳府。 秋,七月,金命左丞完颜纲行省于缙山。丞相图克坦镒使人谓纲曰:“果勒齐驻兵缙山,甚得人心,士皆思奋,与其行省亲往,不若益兵为便。”纲既行,镒复使人止之曰:“果勒齐措画已定,彼之功,即行省之功也。”纲不从。 蒙古兵克宣德府,遂攻德兴府。皇子图垒、驸马齐奇先登,拔之。蒙古主进至怀来,金副统军王檝守隘,鏖战三日,兵败,见执。完颜纲、果赫哷果勒齐复以师拒战于缙山,蒙古兵击败之,僵尸四十馀里。蒙古乘胜至北口。 王檝既见执,将就戮,神色不变。蒙古主问之曰:“汝曷敢抗我师!独不惧死乎?”檝曰:“吾以布衣蒙恩,誓捐躯报国。今既偾军,得死为幸!”蒙古主义而释之,授都统,佩以金符,令招集山西溃兵。檝,虢县人也。 金人恃居庸之塞,冶铁锢关门,布铁蒺藜百馀里,守以精锐。蒙古兵距关百馀里不能前,乃召萨巴勒问计。萨巴勒曰:“从此而北,黑树丛中有间道,骑行可一人,臣向尝过之。若勒兵衔枚以出,终夕可至。”蒙古主留克特卜齐与金军相持,乃自简锐卒与哲伯潜发,令萨巴勒前导。日暮,入谷,黎明,诸军已在平地。疾驱入紫荆口,金人犹睡,未知也。比惊起,仓卒逆战于五回岭,大败,流血被野。耶律阿哈言于蒙古主曰:“好生乃圣人之大德,兴创之始,愿止杀掠以应天心。”蒙古主纳之。进拔涿、易二州。辽人呼噜布勒等献北口,哲伯遂取居庸,与克特卜齐会。 八月,己巳朔,诏诸路监司、帅臣举所部官吏之才行卓绝、绩用章著者。 庚午,知思州田宗范谋作乱,夔州路安抚司遣兵讨平之。 金右副元帅赫舍哩执中,与其党完颜绰诺、富察禄锦、乌库哩道喇等谋作乱。会金主以蒙古兵日近,而执中日务驰猎,不恤军事,遣使责之。使者至,执中方饲鹞,掷杀之,遂妄称知大兴府图克坦南平及其子驸马都尉穆延谋反,奉诏入讨。南平姻家福哈别将兵屯城北,执中以好语招而杀之,夺其兵。壬辰,自通玄门入,先遣一骑驰抵东华门,大呼曰:“达勒达至北关,已接战矣!”既又遣一骑往,亦如之。乃使其党图克坦金寿召南平,南平行至广阳门,执中手枪刺之堕马,金寿斫杀之,并杀穆延。符宝祗候善延、护卫十夫长完颜实古讷闻乱,遽召汉军五百人赴难,与执中战,不胜,皆死之。 执中至东华门,门闭,金主遣其子蒋王持诏书投于门下,募能杀执中者,白身除大兴尹,世袭千户,军民无应者。 执中欲纵火焚门,护卫色埒奇尔开门纳之。执中进至大安殿,金主遥呼曰:“圣主令臣何往?”执中曰:“归旧邸耳。”金主退人后宫。执中尽以其党易宿卫,自称监国都元帅,居大兴府,陈兵自卫。夜,召声妓,与其党会欢,明日,以兵逼金主出居卫邸。 执中欲封拜其党,令黄门入宫收玺。尚宫左夫人郑氏掌宝玺,拒之曰:“玺,天子所用,呼沙呼人臣,取将何为?”黄门曰:“今天时大变,主上且不保,何有一玺!御侍当思自脱计。”郑氏厉声骂曰:“若辈宫中近侍,恩遇尤隆,君难,不以死报,反为逆竖夺玺耶?我可死,玺必不与!”遂瞑目不语,黄门出。执中卒取宣命之宝,除拜其党数十人。召孟铸、张行信至大兴府,问曰:“汝辈向来弹我者耶?”铸等各以正言对,执中乃遣之出,曰:“且须后命。” 丞相图克坦镒,时以坠马伤足在告,闻难作,命驾将入省,或告之曰:“省府皆以军士守之,不可入矣。”少顷,军士索人于闾巷,镒乃还第。 执中欲僣位,召礼部令史张好礼,欲铸监国元帅印。好礼曰:“自古无异姓监国者。”执中乃止。以镒人望,乃诣镒访之。镒从容谓曰:“升王,章宗之兄,显宗长子,众望所属,元帅决策立之,万世之功也。”执中默然。乃遣宦者李思中弑金主于邸。 时完颜纲将兵在外,执中使纲子安和作家书,使亲信人召纲。纲至,囚之悯忠寺。旋押至市口,数以失四州、败缙山之事,杀之。因尽撤沿边诸军赴中都、平州骑兵屯蓟州以自重。遣图克坦铭等迎升王从嘉于彰德。甲辰,至中都,即皇帝位。拜执中太师、沿书令、元帅,封泽王。 ◎宋纪一百六十 ∷起昭阳作噩九月,尽强圉赤奋若六月,凡三年有奇。 ○宁宗法天备道纯德茂功仁文哲武圣睿恭孝皇帝 嘉定六年金贞祐元年,蒙古太祖八年 九月,乙巳朔,金主谕尚书者:“事有规画者,悉依世宗所行行之。” 丁未,金主临奠前主于卫王邸第,有司奏旧礼当坐哭,金主命撤坐,伏哭尽哀,敕有司以礼改葬。 金主诏求直言。戊申,御仁政殿,视朝,赐赫舍哩执中坐,执中不辞而坐。 辛亥,金封皇子守礼为遂王,守纯为濮王。夔王永升薨,金主亲临奠。 壬子,金改元贞祐,大赦。丙辰,右丞相图克坦镒进左丞相,封广平郡王。左谏议大夫张行信上言崇节俭、广听纳、明赏罚三事。 庚申,金赫舍哩执中议废故卫王为庶人。金主曰:“朕徐思之。”旋诏百官议于朝堂,议者二百馀人,太子少傅鄂屯忠孝、侍读学士富察思忠阿附执中,议曰:“窃人之财,犹谓之盗,况偷大位以私己乎?请废为庶人。”户部尚书武都、拾遗田庭芳等三十人,请降为王侯;太子少保张行简,请用汉昌邑王、晋海西公故事;侍御史完颜寓等十人,请降复王封。执中固执前议,金主不得已,乃降封东海郡侯。 金昭雪章宗元妃李氏,承御贾氏,诏曰:“大安之初,颁谕天下,谓李氏与其母王盼儿及李新喜同谋,令贾氏虚称有身,各正罪法。章宗皇帝圣德聪明,岂容有此欺绐!近因集议,提点近侍局完颜达,霍王傅大政德,皆言贾氏事内有冤。朕亲临问左证,其事暧昧,当时被罪谴责者,可俱放免还家。” 丙寅,金主命六品以下官,事有可言者,言之无隐。 是月,初以京朝官监省门。 闰月,戊辰朔,诏御史台考课监司。 金主拜日于仁政殿。自是每月吉为常。 金主旧名珣,泰和中,改赐名从嘉,庚午,复旧名。诏:“前所更名二字,自今不须回避。” 辛未,金主追尊其母刘氏为皇太后。 甲申,金立皇子守忠为皇太子,从张行信请也。 丙戌,以金主新立,命四川谨边备。 己丑,以湖北旱伤,诏监司、守令赈恤。 癸巳,雷。 甲午,史弥远等上二祖下七世《仙源类谱》、《高宗宝训》、《皇帝玉牒、会要》。帝命驻孝宗《敬天图》置左右,备省览。 乙未,大雷。丙申,下罪己诏。 金以珠赫哷果勒齐为元帅右监军。金主谕之曰:“闻军中事皆中覆,得无失机宜乎?自今当即行之,朕但责成功耳。”旋命自镇州守御中都。 冬,十月,丁酉朔,金中都戒严。 戊申,遣真德秀贺金主即位;庚戌,遣李埴使金贺正旦。会金乱,皆不至而还。 蒙古选诸部精兵五千骑,使奇尔台、哈台二将趣中都。蒙古游骑至高桥,金宰执以闻。金主使人问执中,执中曰:“计画已定矣。”既而让宰执曰:“吾为尚书令,岂得不先与议而遽奏耶!”宰执逊谢而已。 提点近侍局庆善努,副使惟弼,奉御惟康,请除执中。金主念援立功,隐忍不许。 执中遣果勒齐出战,辄败,执中欲斩之,金主谕免。执中乃益其兵,戒之曰:“胜则赎罪,不胜斩汝矣!”辛亥,果勒齐出战,自夕至晓,北风大作,吹石扬沙,不能兴目,金兵大溃。果勒齐自度必为执中所杀,乃以糺军入中都,围执中第。执中闻难,弯弓注矢外射,不胜,登后坦欲走,衣絓,堕而伤股,军士就斩之。果勒齐取其首,诣阙请罪。金主赦之,谓近侍局密达诏旨,为果勒齐解,因以果勒齐为左副元帅。执中之党驱市人与糺军斗,糺军多死。金主使近侍局慰谕之,乃止。壬子,出执中之党于外。 甲寅,金张行信上封事曰:“《春秋》之法,国君立不以道,若尝与诸侯盟会,即列为诸侯。东海在位已六年矣,为其臣者,谁敢干之!执中握兵入城,躬行弑逆,当是时,惟善延、实古讷率众赴援,至于战死,论其忠烈,在朝食禄者皆当愧之。陛下始亲万机,海内望化,褒显二人,延及子孙,庶几少慰贞魂。宋徐羡之、傅亮、谢晦,弑营阳王,立文帝,文帝诛之,以江陵奉迎之诚,免其妻子。执中,国之大贼,虽已死而罪名未正,宜暴其过恶,宣布中外,除名削爵,缘坐其家,然后为快。陛下若不忍援立之劳,则依元嘉故事,亦足示惩戒。”乃下诏暴执中过恶,削其官爵。赠善延、实古讷宫,录其后。庆善努、惟康、惟弼皆迁赏。近侍局自此用事。 蒙古穆呼哩统兵侵金,所向残破。永清人史秉直聚族谋曰:“方今国家丧乱,吾家百口何以自保?”既而知降者皆得免,乃率里中数千人诣涿州军门降。穆呼哩欲用秉直,秉直辞,乃以其子天倪为万户,领降人家属屯霸州。 癸亥,金放宫女百三十人。 十一月,戊辰,夏人寇金会州,图克坦绰尔出兵击走之。 金主欲与蒙古议和,遣使报之。庚午,诏百官议于尚书省。 时握兵者皆畏缩不敢战,曰恐坏和议。张行信上言曰:“和之与战,本是二事,奉使者自专议和,将兵者惟当主战,岂得以和事为辞?自崇庆来,皆以和误。若我军时肯进战,稍挫其锋,则和事成也久矣。顷北使既来,然犹破东京,略河东,今我使方行,将帅辄案兵不动,于和议卒无益也。事势益艰,刍粮益竭,和之成否,盖未可知,岂当闭门自守以待敝哉?宜及士马尚壮,择猛将锐兵,防卫转输,往来拒战,使之少沮,则附近蓄积皆可入京师,和议亦不日可成矣。”金主心知其善而不能行。 金以横海节度使承晖为右丞,以耿端义参知政事。 癸未,虚恨蛮寇中镇寨。 蒙古兵攻金观州,刺史高守约死之。 十二月,丁酉朔,金以图克坦公弼为右丞,承晖进都元帅兼平章政事,果勒齐进平章政事,仍兼左副元帅。 壬寅,蠲琼州丁盐钱。 夏取金泾州。 蒙古主留奇尔台、哈台屯金中都城北,分降人杨伯遇、刘伯林汉军四十六都统并蒙古兵为三道:命其子卓沁、察罕台、谔格德依为右军,循太行而南,破保、遂、中山、邢、洛、磁、相、卫辉、怀、孟诸郡,径抵黄河,掠泽、潞、平阳、太原之间;弟哈萨尔及克特卜齐等为左军,遵海而东,破滦、蓟及辽西诸郡;蒙古主自将与子图垒为中军,破雄、莫、清、沧、景、献、河间、滨、棣、济南等郡。三道兵还,复屯大口,以逼中都。时诸路兵皆往山后防遏,乃签乡民为兵,上城守御。蒙古尽驱其家属来攻,父子兄弟,往往遥呼相应,由是人无固志,故所至郡邑皆下。凡破金九十馀郡,两河、山东数千里,人民杀戮几尽,金帛、子女、羊畜牛马席卷而去,屋庐焚毁,城郭丘墟。惟中都、通、顺、真定、清、沃、大名、东平、德、邳、海州十一城不下。 金张行信言:“自兵兴以来,将帅甚难其人。愿陛下令重臣各举所知,才果可用,褒显奖谕,令其自效,必有奋命报国者。昔李牧为赵将,军功爵赏,皆得自专,出攻入守,不从中覆,遂能北破大敌,西抑强秦。命将若不以文法拘绳、中旨牵制,委任责成,使得尽其智能,则克复之功可望矣。”金主善其言。 蒙古兵围中都。金置招贤所于东华门内外,士庶皆得言事,或不次除官,由是闾阎细民,往往炫鬻求售。王守信者,本一村夫,敢为大言,以诸葛亮为不知兵,完颜寓荐于朝,诏署行军都统。募市井无赖为兵,教阅进退跳跃,大概似童戏;大书“古今相对”四字于旗上,作黄布袍、缁巾、镴牌各三十六事,牛头响环六十四枚,欲以怖敌而走之,大率皆诞妄;因与其众出城,杀百姓之樵采者以为功。贾耐儿者,本岐路小说人,俚语诙嘲以取衣食,制运粮车千辆,是时材木甚艰,所费浩大,观者皆窃笑之。草泽李栋,在大安末,尝事司天监李天惠,依附天文,假托占卜,趋走贵臣,得为天文官。栋尝密奏:“白气贯紫微,主京师兵乱,幸不贯彻,得不成祸。”既而果勒齐杀执中,金主益信之。张行信上言:“《易》称‘开国承家,小人弗用’,圣人所以垂戒后世者,其严如此。今敌兵纵横,人情恟惧,应敌兴理,非贤智莫能。狂子庸流,猥蒙拔擢,参预机务,甚无谓也。”于是金主皆罢之。 金珠赫哷果勒齐辟御史李英为经历官。英上书于果勒齐曰:“中都之有居庸,犹秦之有崤、函、蜀之有剑门也。迩者撤居庸兵,我势遂去。今土豪守之,朝廷当遣官节制。失此不图,忠义之士,将转为它矣。”又曰:“可镇抚宣德、德兴馀民,使之从戎,所在自有宿藏,是以取给,是国家不费斗粮尺帛,坐收所失之关隘也。居庸咫尺,在都之北,而不能卫护,英实耻之。”果勒齐奏其书,即除工部员外郎,充宣差都提控,居庸等关隘悉隶焉。 金元帅右都监内族额尔克率兵五千护粮通州,遇蒙古兵辄溃。张行信上言曰:“御兵之道,无过赏罚。使其临敌有所慕而乐于进,有所畏而不敢退,然后将士用命而功可成。若额尔克败衄,宜明正其罪。朝廷宽容,一切不问,臣恐御军之道未尽也。”金主报曰:“卿意具悉,额尔克已下狱矣。” 金山东被兵,郡县望风而遁,泰安州刺史和速嘉安礼独城守。或劝其去,安礼曰:“我去,城谁与保?且为人臣而避难,不负国家之恩乎?”乃团练缮完,为守御计。已而蒙古兵至,攻旬日,不能下,谓之曰:“此孤城耳,内无粮储,外无兵援,不降,无遗类矣。”安礼不听。城破,被执,或指为酒监,安礼曰:“我刺史也,何以讳为!”使之跪,安礼不屈,遂以戈桩其胸而杀之。诏赠泰定军节度使,谥坚贞。安礼,大名路人也。 是岁,两浙诸州大水,赈之。 嘉定七年金贞祐二年,蒙古太祖九年 春,正月,丁卯朔,金以边事未息,免朝贺。 四川制置使安丙,遣提举阜郊博马务何九龄等率诸将及金人战于秦州城下,败还。沔州都统制王大才,执九龄等七人,斩之,枭首境上,而讼丙于朝,谓有异志。 辛未,蒙古兵攻金彰德府,知府洪果玖珠死之。玖珠,临潢人也。 丁丑,参知政事章良能卒。 乙未,蒙古兵入怀州,金沁南军节度使宛平宋扆死之。 是月,金李英乘夜与壮士李雄、郭仲元等四百九十人出中都城,缘西山进至佛岩寺,令雄等下山招募军民,旬日,得万馀人,择众所推服者领之,诡称土豪,屡与蒙古兵战,被创,召还。 金知大兴府事胥鼎,以在京贫民阙食者众,宜立法赈救,上言:“京师官民有能赡给贫民者,宜计所赡,迁官升秩,以劝奖之。”遂定权宜鬻恩例格。 二月,丁未,青羌卜笼十二骨来降。卜笼,青羌部族也,性残忍,多器械,仰掳掠为生。十二骨者,十二种也。 三月,丁卯,召安丙为同知枢密院事,以成都路安抚使董居谊为四川制置使。 庚辰,金遣使来督二年岁币。 金参知政事耿端义,以中都围久,将帅皆不肯战,言于金主曰:“今日之患,东海启之。士卒纵不可使,城中军自都统至穆昆不啻万馀,遣此辈一出,或可以得志。”议竟不行。 癸未,金主以粮运道绝,下令括粟,中都大扰。张行信上书曰:“近日朝廷令知大兴府胥鼎便宜计画军食,因奏许人纳粟买官。既又遣参知政事鄂屯忠孝括官民粮,户存两月,馀悉令输宫。酬以爵级、银钞。时有粟者,或先具粟于鼎,未及入官。忠孝复欲多得,以明己功,凡鼎所籍者,不除其数,民甚苦之。今米价踊贵,无所从籴,民粮止两月,又夺之。敌兵在迩,人方危惧,若复无聊,或生他变,则所得不偿所损矣。”金主善其言,命行信偕近臣审处。仍谕忠孝曰:“极知卿尽心于公,然国家本欲得粮,今既得矣,姑从人便可也。” 戊子,金以濮王守纯为殿前都点检兼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权都元帅府事。 蒙古主驻金中都之北郊,诸将请乘胜破燕,蒙古主不从,遣萨巴勒谓金主曰“汝山东、河北郡县,悉为我有,汝所守惟燕京耳。天既弱汝,我复迫汝,天其谓我何!我今还军,汝不能犒师以弭我诸将之怒耶?”平章政事珠赫哷果勒齐谓金主曰:“蒙古人马疲病,当决一战。”都元帅完颜承晖曰:“不可。我军身在都城,家属各居诸路,其心向背未可知,战败必散,苟胜,亦思妻子而去。社稷安危,在此一举,莫如遣使议和,待彼还军,更为之计。”左丞相图克坦镒亦以和亲为便。金主然之,遣承晖诣蒙古请和。壬寅,以东海郡侯女为岐国公主,归于蒙古主,蒙古所称公主皇后也。并以金帛、童男女五百、马三千赂之。蒙古兵退,中都解严,仍遣承晖送出居庸。 壬辰,蒙古兵破金岚州,镇西军节度使乌库哩仲温死之。 夏,四月,乙未朔,金以胥鼎为右丞。以蒙古和议成,大赦,命布萨安贞为宣抚使,安辑遗黎。安贞,揆之子也。 金南京留守布萨端等请幸南京,金主将从之。左丞相图克坦镒曰:“銮舆一动,北路皆不守矣。今已讲和,聚兵积粟,固守京师,策之上也。南京四面受兵;辽东根本之地,依山负海,其险足恃,御备一面,以为后图,策之次也。”金主不从。庚戌,镒卒。镒明敏方正,学问渊贯,一时名士皆出其门。 金以张行信为山东转运按察使。 将行,求入见,言曰:“参政鄂屯忠孝,饰诈不忠,临事惨刻,党于赫舍哩执中,罪状显著,无事之时,犹不容一相非才;况今多故,乃使此人与政,如社稷何!”金主曰:“朕初即位,当以礼进退大臣,卿语其亲知,讽令求去可也。”行信以语右司郎中巴图鲁,巴图鲁以金主意告忠孝,忠孝靦然不恤。顷之,出知济南府。 五月,甲戌,金霍王从彝卒。 丁丑,太白经天。 乙酉,赐礼部进士袁甫以下五百四人及第、出身。 辛巳,金迁东海侯、镐励五家属于郑州。 金主以国蹙兵弱,财用匮乏,不能守中都,乃决意南迁。太学生赵昉等上章极论利害;以大计已定,不能中止,皆慰谕而遣之。命平章政事、都元帅承晖,尚书左丞穆延尽忠,奉太子守忠留守中都,遂与六宫启行。以巴图鲁李英为御前经历官。诏曰:“扈从军马,朕自总之,事有利害,可因近侍局以闻。” 蒙古主闻之,怒曰:“既和而迁,是有疑心而不释,特以解和为款我之计耳。”复图南侵。 金主至良乡,命扈卫糺军元给铠马,悉复还官。糺军怨之,遂作乱,杀其主帅索珲而推札达、贝实勒、札拉尔三人为帅,北还。承晖闻变,以兵阻卢沟,札达击败之,遣使乞降于蒙古。 蒙古主遣舒穆噜明安及繖格巴图援之,入古北口,徇景、蓟、檀、顺诸州。诸将议欲屠之,明安曰:“此辈当死,今若生之,则彼之未附者皆闻风而自至矣。”蒙古主从之。明安等遂与札达合兵逼中都。 金主闻之,遣人召太子,应奉翰林文字完颜素兰以为不可。珠赫哷果勒齐曰:“主上居此,太子宜从。且汝能保都城必完乎?”素兰曰:“完固不敢必,但太子在彼,则声势俱重,边隘有守,则都城无虞。昔唐明皇幸蜀,太子实在灵武,盖将以系天下之心也。”不从,竟召太子。 杨安儿贼党日炽,濰州李全等并起剽掠。全,即开禧中戚拱结以复涟水者也。贼皆衣红,时目为红袄贼。全与仲兄福尤桀奡,刘庆福、国用安、郑衍德、田四子、洋子潭等皆附之,与安儿相应。金宣抚使布萨安贞至益都,败安儿于城东。安儿奔莱阳,莱州徐汝贤以城降,安儿势复振。登州刺史耿格开门纳州印,郊迎安儿,发帑藏以劳贼。安儿遂僣号,置官属,改元天顺,凡诏表、符印、仪式,皆格草定。遂陷宁海,攻濰州。伪元帅郭方三据密州,略沂、海。李全犯临朐,扼穆陵关,欲取益都。安贞以沂州防御使布萨琉嘉为左翼,安化军节度使完颜恩楞讨之。 六月,甲午朔,金以按察转运使高汝砺为参知政事。 甲辰,以旱,命诸路监司、守臣决滞讼。壬子,释大理、三衙及两浙路杖以下囚。 自史弥远得政,廷臣俱务容默,无敢慷慨尽言者。权刑部侍郎刘?龠奏:“愿诏大臣,崇奖忠谠以作士气,深戒谀佞以肃具僚。”未几,监进奏院陈宓上封事言:“宫中宴饮,或至无节;非时赐予,为数浩穰。一人蔬食,而嫔御不废于击鲜;边事方殷,而桩积反资于妄用。此宫闱仪刑有未正也。大臣所用,非亲即故,执政择易制之人,台谏用慎默之士,都司枢掾,无非亲昵,贪吏无不得志,廉吏动招怨尤,此朝廷权柄有所分也。钞盐变易,楮币称提,安边所创立,固执己见,动失人心。败军之将,躐跻殿岩,庸鄙之夫,又尹京兆。宿将有守城之功,以小过而贬;三衙无汗马之劳,托公勤而擢。此政令刑赏多所舛逆也。若能交饬内外,一正纪纲,天且不雨,臣请伏面谩之罪。”奏入,弥远不乐。帝为罢中宫庆寿、三衙献遗。宓,俊卿之子也。 秋,七月,甲子朔,以左谏议大夫郑昭先签书枢密院事。 庚辰,金布萨安贞军昌邑东,徐汝贤等以三州之众十万来拒战,自午抵暮,转战三十里,杀贼数万。壬午,贼棘七率众四万陈于辛河,安贞令琉嘉由上流胶西济,继以大兵,杀获甚众。甲申,安贞军至莱州,伪宁海州刺史史泼立以二十万陈于城东。琉嘉先以轻兵薄贼,诸将继之,贼大败,招之降,不应。安贞遣莱州黥卒曹全等诈降于汝贤为内应,曹全与贼戍卒姚云相结,约纳官军。丁亥夜,曹全缒城出,潜告琉嘉,琉嘉募勇敢士三十人,从曹全入城,云纳之,大军毕登,斩汝贤。安儿脱身走,耿格、史泼立皆降。琉嘉略定胶西诸县,袭杀郭方三,复密州。 金人来告迁。庚寅,起居舍人真德秀上疏,请罢金岁币,其略曰:“女真以蒙古侵凌,徙都于汴,此吾国之至忧也。盖蒙古之图灭女真,犹猎师之志在得鹿,鹿之所走,独必从之。既能越三关之阻以攻燕,岂不能绝黄河一带之水以趋汴?使蒙古遂能如刘聪、石勒之据有中原,则疆域相望,便为邻国,固非我之利也;或如耶律德光之不能即安中土,则奸雄必将投隙而取之,尤非我之福也。今当乘敌之将亡,亟图自立之策,不可乘敌之未亡,姑为自安之计也。夫用忠贤,修政事,屈群策,收众心者,自立之本;训兵戎,择将帅,缮城池,饬戍守者,自立之具。以忍耻和戎为福,以息兵忘战为常,积安边之金缯,饰行人之玉帛,女真尚存,则用之女真,强敌更生,则施之强敌,此苟安之计也。陛下以自立为规模,则国势日张;以苟安为志向,则国势日削;安危存亡,皆所自取。若夫当事变方兴之日,而示人以可侮之形,是堂上召兵,户内延敌也。”帝纳之,议罢岁币。淮西转运使乔行简上书丞相曰:“蒙古渐兴,其势已足以亡金。金,昔我之雠也,今吾之蔽也。宜姑与币,使得拒蒙古。”议不决。 是月,夏左枢密使万庆义勇,遣二僧赍蜡书来四川,议夹攻金以恢复故疆,制置使董居谊不报。由是夏讯中绝。 金主至南京,诏立元妃都察氏为皇后。后本王氏,中都人,都察,其赐姓也。姊有姿色,为金主所纳,封淑妃,至是亦晋封元妃。 八月,庚子,金太子守忠至自中都。 癸卯,金复来督岁币。 乙巳,太白经天。 戊申,以安丙为观文殿学士,知潭州。 甲寅,金完颜素兰上书曰:“昔东海在位,信用谗谄,疏斥忠良,以致小人日进,君子日退,纪纲紊乱,法度益隳。风折城门之关,火焚市里之舍,盖上天垂象以儆惧之也;东海不悟,遂至灭亡。诚能大明黜陟以革东海之政,则治安之效,可指日而待也。陛下不思出此,辄议南迁,诏下之日,士民相率上章请留;启行之期,风雨不时,桥梁数坏。人心天意,亦可见矣!陛下为社稷计,宫中用度,皆从贬损,而有司复多置军官,不恤妄费,甚无谓也。或谓军官之众,所以张大威声,臣窃以为不然。不加精选而徒务其多,缓急临敌,其可恃乎?且中都惟因粮乏,故车驾至此。稍获安地,遂忘其危,万一再如前日,未知有司复请陛下何之也!” 九月,壬戌朔,日有食之。太白昼见。 乙丑,史弥远上《高宗中兴经武要略》。 冬,十月,丁酉,蒙古兵徇金顺州,劝农使王晦死之。 晦,泽州高平人,被执时,谓其爱将牛斗曰:“若能死乎?”曰:“斗蒙公见知,安忍独生!”遂并见杀。 壬寅,金穆延尽忠进平章政事。以富珠哩德裕为参知政事。旋命德裕行尚书省于大名府,令其贬损用度。 丙辰,蒙古取金成州。 金德州防御使完颜绰诺伏诛。 蒙古穆呼哩攻辽东高州,卢琮、金朴等降。锦州张鲸杀其节度使,自立为临海王,降于蒙古。 十一月,辛丑朔,遣聂子述使金贺正旦,刑部侍郎刘?龠等言其不可。太学诸生上书请斩乔行简,不报。 丁卯,金以布萨端为左丞相。 金兰州译人程陈僧叛,西结夏人为援。 十二月,嗣秀王师揆卒。 金曲赦山东,唯杨安儿、耿格不赦。乙卯,格伏诛。 金军方攻贼于大沫堌。知东平府事乌凌阿以闻赦,即引军还。贼众乘之,复出为患。金主以陕西统军使完颜弼知东平府。其后安儿与其党汲政等乘舟入海,欲走岠嵎山,舟人曲成等击之,安儿坠水死。 蒙古兵徇金懿州,节度使高闾山死之。闾山,析木人,为政严酷,乃能以死事著。 青羌既降,守臣袁楠知蓄卜势孤,遣人谕降,蓄卜疑不敢出;复遣汉人入蓄为质,蓄卜从三百人至州,楠坐受其降,厚犒之。蓄卜留州城十日,将渡河,送还汉质。自蓄卜犯边至此,更七年而后定云。 金遣使招耶律琉格降,许以重禄;琉格不从。金主怒,复遣宣抚万努领军四十馀万攻之。琉格迎战于归仁县北河上,金兵大溃,万努收散卒奔东京。安东同知阿林惧,遣使求附,于是尽有辽东州郡,遂都咸平,号为中京。金左副元帅伊喇都以兵十万攻琉格,琉格拒战,败之。 嘉定八年金贞祐三年,蒙古太祖十年 春,正月,乙丑,金命山东安抚使布萨安贞等讨红袄贼刘二祖。 辛未,以师禹为嗣秀王。师禹,师揆弟也。 丁亥,金北京宣差提控完颜实哷,杀宣抚使兼留守鄂屯襄,推乌库哩音达珲为帅。实哷为宣抚使所杀。 丁丑,金右副元帅富察齐锦以通州降于蒙古,舒穆噜明安命复其职,置之麾下,遂驻军于中都南建春宫。 乙丑,金太子守忠卒,谥庄献。 夏人攻金环州,二月,辛卯,刺史乌库哩延寿等击却之。 丙午,知枢密院事雷孝友罢。 金尚书省以南迁后,吏部秋冬置选南京,春夏置选中都,赴调者不便,请并选于南京;从之。 丁未,金布萨安贞遣提控赫舍哩约赫德,破巨蒙等四堌及破马耳山,杀红袄贼四千馀,遂会宿州兵同攻大沫堌;贼千馀逆战,骑兵击之,尽殪。提控穆延夺其北门以入,别军取贼水寨,诸军继进,杀贼五千馀。刘二祖被创,擒斩之。杨安儿馀党李思温等保大、小嵕角子山,金兵击破之。 安儿妹妙真,号四娘子,勇悍善骑射,贼党刘福等奉之,称为姑姑,众尚数万,掠食磨旗山。李全率众附之,妙真与之通,遂以为夫。 蒙古穆呼哩遣部将史天祥等进攻北京,乌库哩音达珲举城降。穆呼哩怒其降缓,欲坑其众。舒穆噜额森谏曰:“北京为辽西重镇,当抚之以慰人望,奈何坑之?”穆呼哩乃止。以音达珲权北京留守,乌页尔权兵马都元帅。 金兴中府元帅石天应降于蒙古,蒙古以为兴中府尹。 三月,辛巳,应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何致,坐妄造事端,荧惑众听,配广西牢城。 癸未,安定郡王伯柷卒。 己丑,金禁州县置刃于杖以决罪人。 金中都久被围,右丞相、都元帅承晖,以右丞穆延尽忠久在军旅,委以腹心,而己总持大纲,期于保完都成。及富察齐锦叛,中都益急,金主遣左监军永锡、左都监乌库哩庆寿将兵三万九千,御史中丞李英运粮大名,行省富珠哩德裕调遣继发,以救中都。承晖遣间使奉矾书奏曰:“齐锦既降,城中莫有固志,臣虽以死守之,岂能持久!伏念一失中都,辽东、河朔皆非我有。诸军倍道来援,犹冀有济。”永锡军至涿州之旋风寨,与蒙古兵遇而溃。李英收清、沧义军数万以进,遇蒙古兵于霸州。英驭众素无纪律,又值被酒,遂大败,尽失其所运粮,英死,士卒歼焉。庆寿军闻之,亦溃归。由是中都孤立,内外不通。 夏,四月,癸卯,诏中外臣民直言时政得失。 金用山东西路宣抚副使完颜弼言,招大沫堌渠贼孙邦佐、张汝檝以五品职,下诏湔洗其罪。汝檝寻谋复叛,为弼所杀。 金平章珠赫哷果勒齐居中专政,忌承晖成功,诸将又皆顾望,虽屡遣援兵,而终无一人至中都者。 先是完颜素兰自中都计议军事回,上书求见,乞屏左右。金主召至近侍局,给纸答刂,令书所欲言。书未及半,金主出御便殿见之,悉去左右,惟近侍局直长赵和仲在焉。素兰言:“臣闻兴衰治乱,有国之常,在所用之人何如耳。用得其人,虽衰乱尚可扶持;一或非才,则治安亦乱矣。向者糺军之变,中都帅府自足剿灭,朝廷措置乖方,遂不可制。臣自外风闻皆平章果勒齐之意。”金主曰:“何以知之?”素兰因陈其交结状,金主颔之。素兰又曰:“果勒齐本无勋劳,亦无公望,向以畏死故,擅诛赫舍哩执中,盖出无聊耳。一旦得志,妒贤能,树奸党,窃弄国权,自作威福。去年,都下书生樊知一者,诣果勒齐,言糺军不可信,恐终作乱,遂以刀杖决杀之,自是无复敢言军国利害者。昔东海时,执中跋扈无上,天下知之而不敢言,独台臣乌库哩德升、张行信弹劾其恶,东海不察,卒被其祸。今果勒齐之奸过于执中远矣,台谏当言责,迫于凶威,噤不敢言。然内外臣庶,见其恣横,莫不扼腕切齿,欲剚以刃,陛下何惜而不去之耶?”金主曰:“此大事,汝敢及之,甚善。”素兰请召还承晖。金主曰:“都下事殷,丞相恐不可辍。朕徐思之。”素兰出,金主复戒曰:“今日与朕对者,止汝二人,慎无泄也!”寻令素兰再任监察御史。 蒙古舒穆噜明安攻金之万宁宫,克之,取富昌、丰宜二关,拔固安,中都危在旦夕。承晖与穆延尽忠会议,期同死社稷。尽忠不从,承晖怒,即起还第。然兵柄既皆属尽忠,承晖无如之何,乃辞家庙,召左司郎中赵思文,谓之曰:“事势至此,惟有一死以报国家!”五月,庚申,承晖作遗表,付尚书省令史师安石书之,皆论国家大计及果勒齐奸状,且谢不能终保都城之罪,从容若平日。尽出财物,召家人,随年劳多寡分给之。举家号泣,承晖神色泰然,方与安石举白引满曰:“承晖于《五经》皆经师授,谨守而力行之,不为虚文。”既被酒,取笔与安石诀,最后倒写二字,投笔曰:“遽尔谬误,得非神志乱耶?”谓安石曰:“子行矣!”安石出门,闻哭声,则已仰药死矣。家人匆匆瘗庭中。 、是日暮,凡在中都妃嫔,闻尽忠将南奔,皆束装至通玄门。尽忠绐之曰:“我当先出,为诸妃启途。”乃与爱妾及所亲者先出城,不复反顾。蒙古兵入城,户部尚书任天宠、知大兴府高霖皆及于难,宫室为乱兵所焚。及明安至,官属、父老出迎,明安曰:“负固不服,以至此极,非汝等罪,守者之责也。”悉令安业。时蒙古主避暑桓州,闻中都破,遣使劳明安等,悉辇其府库之实北去。于是金祖宗神御及诸妃嫔皆沦没。尽忠行至中山,谓所亲曰:“若与诸妃偕来,我辈岂得至此!” 安石奉承晖遗表至汴,赠承晖尚书令、广平郡王,谥忠肃。尽忠旋亦至,金主释其罪不问,仍以为平章政事。 蒙古以舒穆噜明安为太傅,封邵国公,兼管蒙古、汉军兵马都元帅。明安旋以疾卒。 蒙古主访求辽旧族,得金左右司员外郎耶律楚材,召谓之曰:“辽、金世仇,朕为汝雪之。”对曰:“臣父祖尝委贽事之,既为之臣,敢仇君耶!”蒙古主异其言,处之左右。楚材身长八尺,美须宏声,都木达王托云八世孙,尚书右丞履之子也。 辛未,金立皇孙铿为皇太孙。 癸酉,金进士葛城刘炳条便宜十事:“一曰任诸王以镇社稷。臣观往岁王师,屡战屡衄。承平日久,人不知兵,将帅非材,既无靖难之谋,又无效死之节,外托持重之名,内为自安之计,择骁果以自随,委疲懦以临阵,阵势稍动,望尘先奔,士卒从而大溃;朝廷不加诘问,辄为益兵,是以法度日紊,土地日蹙。自大驾南巡,远近益无固志,任河北者以为不幸,逡巡退避,莫之敢前。臣愿陛下择诸王之英明者,总监天下之兵,北驻重镇,移檄远近,则四方闻风者皆将自奋。二曰结人心以固基本。今艰危之后,易于为惠,愿宽其赋役,信其号令,凡事不便者一切停罢。三曰广收人才以备国用。备岁寒者必求貂狐,适长涂者必蓄骐骥;河南、陕西有操行为民望者,稍擢用之,阴系天下之心。四曰选守令以安百姓。今众庶已敝,官吏贪暴昏乱,与奸为市,公有斗粟之赋,私有万钱之求,远近嚣嚣,无所控告;自今非才器过人、政迹卓异者,不可任此职。五曰褒忠义以励臣节。忠义之士,奋身效命,有司略不加省,弃职者顾以恩贷,死事者反不见录,天下何所慕惮而不为自安之计耶!六曰务农力本以广蓄积。此当今之要务也。七曰崇节俭以省财用。今海内虚耗,纾生民之急,无大于此者。八曰去冗食以助军费。九曰修军政以习守战。十曰修城池以备守御。”金主虽异其言而不能用,以补御史台令史。 秋,七月,戊午朔,蒙古取金济源县。 辛酉,以郑昭先参知政事,礼部尚书曾从龙签书枢密院事。 成忠郎李珙,投匦为杨巨源讼冤。壬戌,诏四川立巨源庙,名曰褒忠,赠官,录其后。 庚辰,诏皇帝搢更名思正,皇侄均更名贵和。 金主闻河北讥察官要求民财始听渡河者,民避兵至或饿死、自溺,命御史台体访之。 丙子,金尚书省奏给皇太孙岁赐钱,金主不从,曰:“襁褓儿安所用之!” 甲申,金改交钞名“贞祐宝券”。 自泰和以来,交钞日多而轻,乃更作二十贯至百贯、二百贯、千贯,谓之大钞。初虽稍重,未几益轻而愈滞,市邑视为无益之物。富家内困藏镪之限,外敝交钞屡更,皆至窘败,谓之“坐化”。商人往往舟运贸易于江、淮、钱多入宋。至是改名而弊如故。 金工部下开封市白牯,取皮治御用鞠仗,器物局副使珠赫哷筠寿,以其家所有鞠仗以进,因奏曰:“中都食尽,远弃庙社,陛下当坐薪悬胆之日,奈何以球鞠细物,动摇民间,使屠宰耕牛以供不急之用”非所以示百姓也。”金主不怿。旋出筠寿为桥西提控。 红罗山寨主杜秀降于蒙古,以秀为锦州节度使。 蒙古主驻军鱼儿泺,遣繖格巴图帅万骑自西夏趋京兆,以攻金潼关,不能下,乃由留山小路趋汝州,遇山涧,辄以铁枪相锁,连接为桥以渡,遂赴汴京。金主急召花帽军于山东,蒙古兵至杏花营,距汴京二十里,花帽军击败之。蒙古兵还兵陕州,适河冰合,遂渡而北,金人转守关辅。时蒙古兵所向皆下,金人遣使求和。蒙古主欲许之,谓萨木哈曰:“辟如围场中獐鹿,吾已取之矣,独馀一兔,盍遂舍之!”萨木哈耻于无功,不从,遣伊实里谓金主曰:“若欲议和,以河北、山东未下诸城来献,及去帝号称臣,当封汝为河南王。”议遂不成。 八月,戊子朔,金以陕西统军使完颜哈达签书枢密院事。 己丑,赐张栻谥曰宣。 庚子,全主虑平阳城大,兵食不足,议弃之,宰执不可。乃以太常卿侯挚为参知政事,行中书省于河北东、西两路。 蒙古以史天倪南伐,授右副都元帅,赐金虎符。遂取金平州,经略使奇珠降。 蒙古穆呼哩遣史进道等攻广宁府,降之。 是月,兰州盗程彦晖求内附,四川制置使董居谊却之。 九月,乙亥,申严两浙围田之禁。 金穆延尽忠与果勒齐不相能,而果勒齐恃近侍局为内援,尽忠患之,乘间言于金主,请以完颜素兰为近侍局。金主曰:“近侍局例注本局人及宫中出身,杂以它流,恐或不和。”尽忠曰:“若给使左右,可止注本局人;既令预政,固宜慎选。”金主曰:“何谓预政?”尽忠曰:“中外之事,得议论访察,即为预政矣。”金主曰:“自世宗、章宗朝许察外事,非自朕始也。如请谒、营私,拟除不当,台谏不职,非近侍体察,何由知之?”参知政事乌库哩德升曰:“固当慎选其人。”金主曰:“朕于庶官,曷尝不慎!有外似可用而实无才力者,视之若忠孝而包藏悖逆者,富察齐锦以刺史立功,骤升显贵,辄怀异志;富鲜万努委以辽东,乃复肆乱;知人之难如此,朕敢轻乎?”德升曰:“比来访察开决河堤,水损田禾,覆之皆不实。”金主曰:“朕自今不敢问若辈,外间事皆不知,朕干何事,但终日默坐,听汝等所为矣。方朕有过,汝等不谏,今乃面讦,此岂为臣之义哉?”未几,或告尽忠谋逆,下狱,诛之。德升旋出为集义军节度使。尽忠之弃中都也,金主释不诛,至是乃以论近侍局获罪。以后近侍局益横,中外蔽隔,以至于亡。 红袄贼周元儿陷金深、祁二州,束鹿、安平、无极等县,真定帅府以计破之,斩元儿及其党五百馀人。 自杨安儿、刘二祖败后,河北残破,干戈相寻,红袄贼馀党往往复相团聚。金军虽时有斩获,不能除也,大概皆李全、国用安、时青之徒焉。 是秋,蒙古取金城邑凡八百六十有二。 冬,十月,江东计度转运副使真德秀朝辞,言曰:“金自南迁,其势日蹙,蒙古、西夏,东出潼关,深入许、郑,攻围都邑,游骑布满山东,而金以河南数州之地,抗西北方张之师,加以群盗纵横,叛者四起,危急如此。臣谨案图史,女真叛辽在政和甲午,其灭辽也在宣和己巳。而犯中原即于是年之冬。今日天下之势,何以异政、宣之时!陛下亦宜以政、宣为鉴。臣观蒙古之在今日,无异昔日女真方兴之时,一旦与我为邻,亦必祖述女真已行之故智。盖女真尝以燕城归我矣,今独不能还吾河南之地以观吾之所处乎?受之则享虚名而召实祸,不受则彼得以陵寝为词,仗大义以见攻。女真尝与吾通好矣,今独不能卑辞遣使以观吾之所启乎?从之则要索无厌,不从则彼得藉口以开衅端,不可不预图所以应之也。”因以五不可为献:“一曰宗社之耻不可忘,二曰比邻之盗不可轻,三曰幸安之谋不可恃,四曰导谀之言不可听,五曰至公之论不可忽。”反覆极言,帝不能用。 金以衍圣公孔元措为太常博士。或言宣圣坟庙在曲阜,宜遣之奉祀,金主以元措圣人之后,山东寇盗纵横,恐罹其害,是使之奉祀而反绝之也,故有是命。 夏人攻金保安、延安,陷临洮。 金宣抚使富鲜万努据辽东,僣称天王,国号大真,改元天泰。 十一月,丙辰朔,封伯泽为安定郡王。 夏人攻金绥德及熟羊寨,皆为守将所败。 蒙古兵徇金彰德府,知府图们色埒死之。 蒙古史天祥攻金兴州,擒节度使赵守玉。 耶律琉格破东京。 克特格娶万努之妻李仙娥,琉格不直之,有隙。既而耶斯布等劝琉格称帝,琉格曰:“向者吾与案陈那衍盟,愿附大蒙古国,削平疆守,倘食其言而自为东帝,是逆天也。”众请愈力,琉格称疾不出,潜与其子薛闇奉金币九十车入觐于蒙古。蒙古主曰:“汉人先讷款者先引见。”太傅阿哈曰:“刘伯林纳款最先。”帝曰:“伯林虽先,然迫于重围而来,未若琉格仗义效顺也,其先琉格。”既见,蒙古主大悦,因问:“旧何官?”对曰:“辽王。”命赐金虎符,仍辽王。又问:“户籍几何””对曰:“六十馀万。”蒙古主曰:“可发三千人为质,朕发蒙古三百人往取之。”琉格遣奇努等与俱,且命拘系克特格以来。克特格惧,与耶斯布等绐其众曰琉格已死,遂以其众叛,杀所遣三百人,唯三人逃归。 十二月,乙酉朔,金徙朔州民屯岚、石、隰、吉、绛、解等州。 壬辰,金泰康县民刘全、时温、东平府民李宁谋反,伏诛。 乙巳,蒙古兵徇金大名府。 癸丑,金皇太孙鉴卒,谥冲怀。 蒙古以张鲸总北京十提控兵,从夺呼兰萨里必南伐。鲸怀反侧,穆呼哩觉之,令舒穆噜额森监其军。至平州,鲸称疾不进,额森执而杀之。鲸弟致,杀长史,据锦州,自称瀛王,改元兴隆,下平、滦、瑞、利、义、懿、广宁等州。穆呼哩率先锋蒙古布哈、权帅乌页尔等军讨之。 是岁,两浙、江东西路旱、蝗。 嘉定九年金贞祐四年,蒙古太祖十一年 春,正月,乙丑,赐吕祖谦谥曰成。 庚午,蒙古取金曹州。 己卯,金立皇子遂王守礼为皇太子。 二月,甲申朔,日有食之。 金命皇太子控制枢密院事。 蒙古围金太原府,己亥,攻下霍山诸隘。 辛亥,东、西两川地大震。 金同知观州张开复河间府、沧、献等州,并属县十三。 三月,乙卯,东,西两川地震;甲子,又震。马湖夷界山崩八十里,江水不通。丁卯,又震;壬申,又震。 是月,金复恩、邢二州。 夏,四月,癸巳,金张开复青州等十一城。 甲午,金皇太子守礼改赐名守绪。 戊戌,秦州人唐进,与其徒何进等引众十万来归,四川制置使董居谊拒却之。 金知平阳府胥鼎,闻蒙古兵度潼关,即遣必喇阿噜岱、图克坦伯嘉帅兵万五千,由便道济河趋关陕,而自以精兵援汴京。又遣布萨萨固珠帅兵会诸将,以拒蒙古兵之自关而东者。金主拜鼎尚书左丞,行省事于平阳。 五月,癸酉,太白昼见。 金来远镇获谍者陈岊等,知夏人将图巩州,窥长安,命陕西行省严为之备。夏人修来羌城界河桥,元帅右都监完颜萨布遣兵焚之,俘馘甚多。 六月,辛卯,西川地震;壬辰,又震;乙未,又震。黎州山崩。 丁未,金改宣抚司为经略司。 壬辰,张致降金,金以致行北京路元帅府事。 秋,七月,癸丑朔,金昭义军节度使必喇阿噜岱复威州及获鹿县。 金侯挚行省于东平,获红袄贼,讯之,知其渠帅郝定僣号、署官、改元,已攻陷滕、兖、单诸州,莱芜、新泰等十馀县,道路不通。挚帅师进击,执定送南京,诛之。 闰月,壬午朔,日有食之。 辛卯,金复深州。 八月,金定僧道纳粟补威仪、监寺之令。 夏人入金安寨堡,元帅左监军乌库哩庆寿遣军败之。 丙子,蒙古攻金延安。 己卯,夏人入金结耶觜川,守将击走之。 九月,辛巳朔,蒙古攻金坊州,金主命御史大夫永锡领兵赴陕西,便宜从事。 壬辰。蒙古攻金代州,经略使鄂屯绰和尚死之。蒙古繖格巴图鲁率师由西夏趋关下。冬,十月,越潼关。金安西军节度使尼庞古富勒呼战殁。 癸亥,西川地震;甲子,又震。 金复东海侯为卫王,谥曰绍,徙其家属及镐厉王家属于南京。 蒙古兵次嵩、汝间,金御史台言:“敌兵逾潼关、崤、渑,深入重地,近抵西郊。彼知京师屯宿重兵,不复扣城索战,但以游骑遮绝道路,而别兵攻击州县,是亦困京师之渐也。若专以城守为事,中都之危,又将见于今日;况公私蓄积,视中都百不及一。愿陛下命陕西兵扼潼关,与伊尔必斯为掎角之势,选在京勇敢之将十数人,各付精兵,随宜伺察,且战且守;复谕河北,亦以此待之。”金主以奏付尚书省。平章珠赫哷果勒齐曰:“台官素不习兵,备御方略,非所知也。”遂止。果勒齐以蒙古兵日逼,欲以重兵屯驻汴京以自固,州县残破不复恤,金主惑之。 金河南行省胥鼎,遣潞州元帅左监军必喇阿噜岱山军一万,孟州经略使图克坦伯嘉以军五千,由便道济河趣关陕,自将平阳精兵援南京,金主命枢密院督军应之。 金行枢密院、知河南府事完颜哈达以征兵失律,坐诛。 富鲜万努降于蒙古,而以其子迪格入侍。既而复叛,僣称东夏。 十一月,乙酉,金元帅右都监完颜萨布,奏大败夏人于定西。 蒙古兵次于渑池,金右副元帅富察伊尔必斯军溃而遁。 金胥鼎虑蒙古兵扼河,乃檄张、解、隰、吉、孟州五经略司,相与会师,为夹攻之势。及蒙古自三门集津北渡至平阳,鼎遣兵拒战,蒙古兵败去。金人复潼关。 金河南路统军使赫舍哩萨哈,以发兵后期坐诛。 蒙古穆呼哩以张致兵精,且依险为阻,欲设奇取之,乃遣乌页尔等别攻溜石山堡,且谕之曰:“汝等急攻溜石,败必遣兵往援,我出其不意,断其归路,可一战擒也。”又令蒙古布哈别屯永德县西十里以伺之。致闻溜石被围,果以兵往救,蒙古布哈遣骑扼其归;且驰报穆呼哩,使夜半引军疾驰,比曙,抵神水,与致遇,布哈兵亦会,前后夹击,大破之,致遂奔溃,进围锦州。致屡战不利,乃闭门守,月馀,其监军商益缚致出降,穆呼哩杀之。 十二月,癸亥,蒙古攻金平阳。 丙寅,蒙古攻金大名府。 壬申,蒙古兵进自代州神山、横城及平定、承天镇诸隘,攻太原府。金宣抚使乌库哩礼遣人间道赍矾书至南京告急,诏发潞州元帅府、平阳、河中、绛、孟宣抚司兵援之。 乙亥,金珠赫哷果勒齐请修南京里城。金主曰:“民力已困,此役一兴,病滋甚矣,城虽完固,朕亦何能安此乎?” 乙亥,金珠赫哷果勒文请修南京里城。金主曰:“民力已困,此役一兴,病滋甚矣,城虽完固,朕亦何能安此乎?” 是岁,奇努、金山、青狗、统古与等,推耶斯布僣帝号于澄州,国号辽,改元天威。以辽王琉格兄通喇为平章,置百官。方阅月,其元帅青狗叛归于金,耶斯布为其下所杀,推其丞相奇努监国,与其行元帅锡尔分兵民为左、右翼,屯开保州关,金盖州守将重嘉努引兵攻败之。琉格引蒙古军数千适至,得兄通喇并妻姚里氏、户二千。锡尔引败军东走,琉格追击之,还,度辽河,招抚懿州、广宁,徙居临潢府。奇努走高丽,为金山所杀。金山又自称国王,改元天德。统古与复杀金山而自立,赫舍杀之,亦自立。 嘉定十年金兴定元年,蒙古太祖十二年 春,正月,癸未,贺正旦使陈伯震自金辞还。金主谓宰臣曰:“闻恩州南境有盗,此乃彼界饥民沿淮为乱耳,宋人何故攻我!”珠赫哷果勒齐请伐之以广疆土,金主曰:“朕意不然,但能守祖宗所付足矣,安事外讨!” 癸巳,雨土。 乙巳,蒙古攻金观州。 魏了翁以状言:“闻谥者行之迹,昔人所以旌善而惩恶,节惠而尊名也。爰及后世,限以品秩,济以请托,于是尝位大官者,虽恶犹特予之;品秩之所不逮,则有硕德茂行而不见称于世者矣。夏竦、高若讷而谥文庄,蔡卞、郑居中而谥文正,邓洵武、蔡翛而谥文简,吕惠卿而谥文敏,张商英而谥文忠,强渊明而谥文献,林希而谥文节,温益而谥文简,汪伯彦而谥忠定,秦桧而谥忠献,皆名浮于行而章章在人耳目者。自馀此类,又何可胜数!而举世视为当然,未尝以为讶也。至于倡明正学于千有馀载之后,上嗣去圣,下开来哲,如周敦颐、程颢、程赜、张载及一时淑艾高弟,其有功于生民之类,亦不为少矣,世之相后,不为近矣,而卒未有表而出之者,人亦不以为阙也。臣前误被简擢,摄承漕寄,遂因职分所关,辄为周敦颐冒陈易名之请,已荷俞允以所奏下之有司。维时春官亦专以程颢兄弟为请,申命所司,已二年于兹,犹未有以易其名者。岂事大体重,未容以轻议也?望申饬有司,速加考订,俾隆名美谥,早有以风厉四方,示学士大夫趋向之的也。” 金主命选兵三万五千,付图们呼图克们统之西伐。尚书左丞胥鼎驰奏,以为非便,略曰:“自北兵经过之后,民食不给,兵力未完。若又出师,非独馈运为劳,而民将流亡,愈至失所。宋人乘隙而动,复何以制之?此系国家社稷大计。方今事势,止当备御南边,西征未可议也。”遂止。 二月,戊申朔,金初用贞祐通宝,凡一贯当贞祐宝券十贯。 癸丑,金罢招贤所。 乙卯,金皇孙生。 庚申,地震。 壬戌,金尚书省以军储不继,请罢州府学生廪给。金主曰:“自古文武并用,向在中都设学养士,犹未尝废,况今日乎?其仍旧给之。” 三月,金主征山东兵接应苗道润,共复中都,而石海方据真定叛,虑为所梗,乃集钮祜禄贞、郭文振及威州刺史武仙所部精锐,与东平军为掎角以图之。武仙率兵斩石海及其党二百馀人,降葛仲、赵林、张立等军,尽获海僣拟物。遂以武仙权知真定府事。 金起复张行信权参知政事。时珠赫哷果勒齐用事,恶不附己者,衣冠之士,动遭窘辱,惟行信屡引旧制,力诋其非。旋真拜参知政事。 金果勒齐力劝金主侵宋,金主惑之。初,金有王世安者,献取盱眙、楚州之策,金主以为淮南招抚使,遂有侵宋之谋。至是命乌库哩庆寿、完颜萨布帅师南侵,遂渡淮。夏,四月,丁未朔,攻光州中渡镇,执榷场官盛允升,杀之。庆寿分兵攻樊城,围枣阳、光化军,别遣完颜阿林入大散关,以攻西和、阶、成州。诏京湖、江淮、四川制置使赵方、李珏、董居谊俱便宜行事以御之。 金济南、泰安、滕、兖等州贼并起,皆刘二祖馀党,侯挚遣完颜霆率兵讨之。霆自清河出徐州,破斩霍仪,招降伪元帅石珪、夏全,馀众皆溃。 金人侵襄阳,赵方语其子范、葵曰:“朝廷和、战未定,益乱人意,惟有提兵临边,决战以报国尔!”遂抗疏主战;因亲往襄阳,檄统制扈再兴、陈祥、钤辖孟宗政等御之,仍增戍光化、信阳、均州以联声势。金人来自团山,势如风雨,再兴等分三陈,设伏以待。既至,再兴中出一陈,复却,金人逐之,宗政与祥合左右两翼掩击之,金人三面受敌,大败,血肉枕藉山谷间。寻报枣阳围急,宗政午发岘首,迟明抵枣阳,驰突如神,金人大骇,宵遁。方以宗政权知枣阳军。未几,京湖将王辛、刘世兴亦败金兵于光山、随州,金人乃去。 五月,甲申,赐礼部进士吴潜以下五百二十三人及第、出身。 癸卯,赵方请以伐金诏天下。六月,戊午,诏曰:“朕厉精更化,一意息民。宁不知机会可乘,仇耻未复;念甫申于盟誓,实重起于兵端。岂谓敌人,遽忘大德,皇华之辔朝遣,赤白之囊夕闻。叛卒鸱张,率作如林之众;饥氓乌合,驱为取麦之师。除戎当戒于不虞,纵敌必贻于后患。一朝背好,谁实为之!六月饬戎,予非得已。谅深明曲直顺逆之理,其孰无激昂奋发之思!师出无名,彼既自贻于颠沛;兵应者胜,尔立急赴于事机。若能立非常之功,则亦有不次之赏!” 乙丑,金左丞相兼都元帅布萨端薨。 辛未,东川大水。 癸酉,太白经天。 ◎宋纪一百六十一 ∷起强圉赤奋若七月,尽重光大荒落三月,凡三年有奇。 ○宁宗法天备道纯德茂功仁文哲武圣睿恭孝皇帝 嘉定十年金兴定元年,蒙古太祖十二年 秋,七月,丙子朔,日有食之。 癸未,金隩州振威军万户马宽,逐其刺史李策,据城叛,金主遣人招之,乃降。已而复谋变,州吏擒戮之,夷其族。 丁亥,嗣濮王不俦卒。 时李全等出没岛崮,宝货山积,而不得食,相率食人。会镇江武锋卒沈铎,亡命山阳,诱致米商,斗米辄售数十倍,知楚州应纯之偿以玉货,北人至者辄舍之。铎因说纯之以归铜钱为名,弛渡淮之禁,由是来莫可遏。 初,杨安儿有意归朝;定元民季先,大侠刘佑之厮养也,尝随佑部纲客山阳,安儿处以军职。安儿死,先至山阳,夤缘铎得见纯之,言山东豪杰愿归正之意。纯之命先讥察,谕意群豪,以铎为武锋副将,与高忠皎各集忠义民兵攻海州;粮援不继,退屯东海。 纯之见蒙古方困金,密闻于朝,谓中原可复。时频岁小稔,朝野无事,丞相史弥远鉴开禧之事,不明言招纳,密敕纯之慰接之,号忠义军,就听节制,给忠义粮。于是东海马良、高林、宋德珍等万人辐辏涟水,李全等生羡心焉。 八月,壬子,金削御史大夫永锡官爵。有司论失律当斩,金主以近族,特贳其死。 丙寅,金左司谏布萨毅夫请更开封府号,赐美名,以尉氏县为刺郡,睢州为防御,与郑、延二州左右前后辅京师。金主曰:“山陵在中都,朕岂乐久居此乎!”乃止。 蒙古主以穆呼哩有佐命功,拜太师,封国王,承制行事,赐誓券、金印,分鸿吉哩等十军及蕃、汉诸军,并隶麾下,建行省于燕云,且谓之曰:“太行之北,朕自经略;太行之南,卿其勉之!”穆呼哩乃自中都南攻遂城及蠡州,皆下之。 初,蠡州拒守,力屈乃降,穆呼哩怒,将屠其城。州人赵瑨,以穆呼哩为署百户,泣曰:“母与兄在城中,乞以一身赎一城之命。”穆呼哩义而许之。 九月,壬午,金改元兴定,大赦。 辛卯,蒙古兵徇金隰州及汾西县;癸巳,攻沁州。 先是金辽东行省于春初击败契丹,夏末,遣人来献捷;至是行省完颜伊尔必斯为叛人伯德呼图所杀。 丁酉,蒙古兵薄金太原城,攻交城、清源。 冬,十月,乙巳朔,以久雨,释大理、三衙、临安府及两浙诸州杖以下囚。 甲寅,金命高汝砺、张行简修《章宗实录》。 乙卯,蒙古兵徇金中山府及新乐县,旋下磁州。 壬戌,金右司谏兼侍御史许古,上疏谏南伐曰:“昔大定初,宋人犯宿州,已而屡败。世宗料其不敢遽乞和,乃敕元帅府遣人议之,自是太平几三十年。泰和中,韩侂胄妄开边衅,章宗遣驸马布萨揆讨之,揆虑兵兴费重,阴遣侂胄族人赍乃祖琦画像及家牒,伪为归附,以见邱崈,因之继好,振旅而还。夫以世宗、章宗之隆,府库充实,天下富庶,犹先俯屈以即成功,告之祖庙,书之史册,为万世美谈。今蒙古兵少息,若复南边无事,则太平不远矣。或谓专用威武,可使宋人屈服,此殆虚言,不究实用,借令时获小捷,亦不足多贺。彼见吾势大,必坚守不出;我军仓卒无得,须还以就粮,彼复乘而袭之,使我欲战不得,欲退不能,则休兵之期,乃未见也。况彼有江南蓄积之馀,我止河南一路,征敛之弊,可为寒心。宜速与通和,则蒙古闻之,亦将敛迹,以吾无掣肘故也。” 金主以问宰臣,高汝砺曰:“宋人多诈无实,虽与文移往来,而边备未敢遽撤,备既不撤,则议和与否,盖无以异。或复蔓以浮词,礼例之外,别有求索,言涉不逊;或举大定中和议为言。夫彼若请和,于理为顺,岂当先发此议以示弱耶?”张行信曰:“宋人幸吾衅隙,数肆侵掠,我大国,不责以词而责以兵,兹非示弱乎?至于问而不报,报而不逊,曲自在彼,何损于我?大定遣使,正国家故事,何失体之有?且国家多艰,戍兵滋久,不思所以休息之,如民力何!” 金主命古草议和牒文,既成,以示果勒齐,果勒齐以为词有哀祈之意,自示微弱,议遂寝。 辛未,蒙古取金邹平、长山及淄川。 十一月,丙戌,太白昼见。金遣翰林侍讲学士杨云翼禜之。 蒙古取金滨、棣、博三州;己丑,下淄州;庚寅,下沂州。 戊戌,太白经天。蒙古兵攻金太原府。 十二月,甲辰朔,蒙古攻金潞州,都统马甫死之。 戊申,以军兴,募人纳粟补官。 庚戌,蒙古取金益都府;辛酉,取密州,节度使完颜寓死之。 辛亥,金胥鼎奉诏发兵,由秦、巩、凤翔三路南伐,仍上书谏曰:“自大安之后,天下骚然者累年,民间差役重繁,浸以疲乏,乃日勤师旅,远近动摇,未获一敌而自害者众,其不可一也。西北二兵如乘隙并至,虽有潼关、黄河之险,殆不足恃。三面受敌,恐贻后悔,其不可二也。车驾幸汴,益近宋境,彼必朝夕忧惧,委曲为防,闻王师出唐、邓,必所在清野,使我军无所得,徒自劳费,其不可三也。宋我世仇,比年非无恢复雪耻之志,特畏吾威力,未敢轻举。今我军皆乌合之众,遽使从戎,岂能保其决胜哉!其不可四也。沿边人户,赋役烦重,不胜困惫,又凡失业居河南者,类皆衣食不给,贫穷之迫,盗所由生,如宋人阴为招募,使为乡导,则内有叛民,外有勍敌,未易图之,其不可五也。今春事将兴,若进兵不还,必违农时,以误防秋之用,其不可六也。” 金主以问宰臣,以为诸军已进,不从其议。 癸酉,金完颜赟以步骑万人侵四川;戊辰,迫湫池堡;己巳,破天水军,守臣黄炎孙遁。金人攻白环堡,破之;庚午,迫黄牛堡,统制刘雄弃大散关遁。 李全及其兄福袭金青、莒州,取之。 是岁,金延州刺史温萨克喜言:“近世河离故道,自卫东南流,由徐、邳入海,以此河南之地为狭。窃见新乡县西,河水可决使东北流,其南有旧堤,水不能溢,行五十馀里,与清河合,由清州柳口入海。此河之旧道也,皆有故堤,补其缺罅足矣。如此,则山东、大名等路皆在河南,而河北诸郡亦得其半,退足以为备御之计,进足以壮恢复之图。”议者以为河流东南已久,决之,恐故道不容,衍溢而出,遂寝。 嘉定十一年金兴定二年,蒙古太祖十三年 春,正月,壬午,李全率众来归,诏以全为京东路总管。 戊子,金人围阜郊堡。 丁酉,金人侵隔芽关,兴元都统李贵遁,官军大溃。 是月,蒙古围夏兴州,夏国主遵顼命其子居守而出走西凉。 金主谕胥鼎曰:“大散关可保则保,不可保则焚毁而还”二月,甲辰,金人焚大散关退去。 丙午,金人破阜郊堡,死者五万人。先是安丙约夏人会师攻秦、巩,夏人不至,遂有此败。 丁未,金人破湫池堡。 戊申,金人围随州、枣阳军。孟宗政初视事,爱仆犯令,立斩之,军民股栗。于是筑堤积水,修治城堞,简阅军士。完颜萨布拥步骑围城,宗政与扈再兴合兵角敌,历三月,大小七十馀战,宗政身先士卒。金人战辄败,忿甚,周城开壕,列兵壕外,以綯铃吠犬自警。宗政募壮士乘间突击,金人不能支,盛兵薄城,宗政随方力拒。随州守许国援师至白水,鼓声相闻,宗政率诸将出战,金人奔溃。 辛亥,金参知政事张行信出为彰化节度使兼泾州管内观察使。金主谕之曰:“初,朕以朝臣多称卿才,乃令参决机务。而廷议之际,多不据正,妄为异同,甚非为相之道。复闻迩来殊不以干当为意,岂欲求散地耶?今授此职,卿宜悉之。”行信数与果勒齐辩,近侍局谮之,故外贬。 丙寅,金主谕尚书省曰:“闻中都纳粟官,多为吏部缴驳,殊不知方阙乏时利害为何如。又,立功战阵人必责保官,若辈皆义军、白丁,岂识朝官!苟文牒可信,即当与之。若至在都时,规运薪炭入城者,朕尝许恩授以官,此岂容伪!而间亦为所沮格。今后勿复尔。” 三月,丁丑,金人焚湫池堡而去。 戊子,金以御史中丞巴图鲁为参知政事。 利州统制王逸等帅师及忠义人十万,复大散关及阜郊堡,追斩金副统军完颜赟,进攻秦州。至赤谷口,逸传沔州都统刘昌祖之命退师,且放散忠义人,军遂大溃。 癸巳,金包长寿率长安、凤翔之众复攻阜郊,遂趋西和州。是日,镇江忠义统制彭惟诚等之兵败于泗州。 丙申,刘昌祖焚西和州遁,守臣杨克家弃城去,遂为金人所有。 夏,四月,甲辰,刘昌祖焚成州遁,守臣罗仲甲弃城去。是日,金人去西和州。 乙巳,金曲赦辽东等路,以户部尚书瓜勒佳必喇为翰林学士承旨、权参知政事,行省于辽东。 戊申,阶州守臣侯颐弃城去。是日,金人去成州。 壬子,金遣侍御史完颜素兰等赴辽东,察访富鲜万努事体。癸丑,素兰请宣谕高丽,复开互市。从之。 戊午,金人复侵大散关,守臣王立遁。己未,金人侵黄牛堡,兴元都统吴政拒追之。癸亥,政至大散关,斩立以徇。金人连破诸州,前后获粮九万斛,钱数千万,军实不可胜计。事闻,政进三官,刘昌祖安置韶州,杨克家等各责远州居住。 金伊尔必斯自潼关之败,失其所在,变姓名,匿居柘城,为御史觉察,系其家属,将穷治之,乃遣子上书诣吏待罪。台臣请诛之以惩不忠,金主卒赦其罪,谕以自效。 五月,癸未,蚩尤旗见,长竟天。 金苗道润素与中都经略副使贾瑀有隙,道润从数骑行,瑀伏甲射之,道润颠于道左,遂卒。瑀不自安,遣使告道润将张柔曰:“吾得除道润者,以君不助兵故也。”柔怒,叱使者曰:“瑀杀吾帅,吾食瑀肉且未足快意,反以此言相戏耶!”遂檄召道润部曲,告以复仇之意;众皆罗拜,推柔为长,柔会兵趋中山。蒙古兵出自紫荆关,柔遇之,遂战于狼牙岭,柔马跌,被执,见主帅明安,柔不跪。左右强之,柔叱曰:“彼帅,我亦帅也。死即死,终不偷生为他人屈。”明安壮而释之。溃卒稍集,明安恐柔为变,质其二亲于燕京,柔乃降,蒙古以柔为河北都元帅。 蒙古徇金锦州,元帅刘仲亨死之。 六月,甲辰,金枢密院以贾瑀等杀苗道润,请治其罪。金主曰:“道润之众,亟收集之。瑀等是非未明,姑置勿问。” 金石州贼冯天羽,据临泉县为乱,刺史赫舍哩公顺遣将王九思攻破之。金主命国史院编修官马季良持诰敕、金币往招其党,安国用降,就署国用同知孟州防御使。 辛酉,湖州水,赈之。 秋,七月,庚午朔,日有食之。 辛未,夏人攻龛谷,金提控瓜勒佳瑞击走之。已而夏人复至,瑞仍击破之。 癸酉,夺知天水军黄炎孙三官,辰州居住。 己卯,金以旱,命礼部尚书杨云翼分理兔狱。癸未,大雨。 己酉,修《孝宗宝训》。 八月,蒙古穆呼哩率步骑数万,自太和岭徇河东,取金代、隰二州。九月,乙亥,破太原府。元帅乌库哩德升力拒之,城西北隅坏,德升联车塞其处,三却三登,矢石如雨,守陴者不能立。城破,德升自缢而死,其姊及妻皆自杀。蒙古兵徇金汾州,节度使完颜恩彻亨死之。 是月,李全破金密州及寿光县。 冬,十月,蒙古徇金绛、潞。壬子,攻平阳,提控郭用死之。行省参政李革守平阳,兵少援绝,癸丑,城陷。或谓革宜上马突围出,革叹曰:“吾不能保此,何面目见天子!汝辈可去矣。”遂自杀。 是月,李全破邹平、临朐、安丘等县,金提控王显死焉。 十一月,壬申,金人攻安丰黄口滩。 陕西人张羽来归。 蒙古取金潞州,元帅右监军纳哈塔布拉图、参议官王良臣死之。 十二月,金主欲乘胜来议和,以开封府治中吕子羽为详问使,至淮中流,不纳。金主怒,以布萨安贞为左副元帅,辅太子守绪,会师南侵。 金宰相请修山寨以避兵,御史中丞完颜伯嘉谏曰:“建议者必曰据险可以安君父,独不见陈后主之入井乎?假令入山寨可以得生,能复为国乎?人臣有忠国者,有媚君者;忠国者或拂君意,媚君者不为国谋。臣窃谓有国可以有君,有君未必有国也。”果勒齐、高汝砺闻之,怒甚,旋出伯嘉行省河中。 是岁,契丹陆格据高丽江东城,蒙古遣哈珍札拉率师平之,高丽王盦遂降,岁贡方物。 辽王琉格引蒙古契丹军及东夏国元帅呼图兵十万围赫舍,高丽助兵四十万,克之。赫舍自经死。徙其民于西楼。 嘉定十二年金兴定三年,蒙古太祖十四年。己卯,一二一九年 春,正月,戊辰朔,召四川制置使董居谊赴行在。居谊黩货,所至辄败,故以聂子述代之。 戊子,金人攻成州,都统张威自西和州退守仙人原。 辛卯,金人复侵西和州,守将赵彦呐设伏待之,歼其众。 壬辰,金主以蒙古已破太原,河北事势非复昔比,诏百官议所以为长久之利者。翰林学士承旨图克坦镐等以谓:“制兵有三:一曰战,二曰和,三曰守。今欲战则兵力不足,欲和则敌人不从,唯有守耳!河朔州郡既残破,不可一概守之,宜取愿就迁徙者,屯于河南、陕西,其不愿者,许自推其长,保聚险阻。”刑部侍郎温屯呼哈勒等曰:“河北诸郡,宜令诸郡选才干,众所推服,能纠民迁徙者,愿之河南或晋安、河中及诸险隘,量给之食,授以旷土,尽力耕稼,置侨治之官,抚循教战,渐图恢复。”宣徽使伊喇光祖等曰:“太原虽暂失,顷亦可复。当募土人威望服众者,假以方面,重权能,克复一道,即以本道总管授之,能捍州郡,即以长佐授之,必各保一方,使百姓复业。”廷臣多同光祖议。已而河中行省完颜伯嘉亦上书曰:“中原之有河东,如人之有肩背。古人云:‘不得河东,不可为雄。’万一失之,恐未易取也。” 甲午,金人破凤州,夷其城。乙未,兴元都统吴政及金人战于黄牛堡,死之。 金主谓宰臣曰:“顷近侍还自陕西,谓拜甡已得凤州;如得武休关,将遂取蜀。朕意殊不然。假使得之,亦何可守?此举盖为宋人渝盟,初岂贪其土地耶?朕重惜生灵,惟和议早成为佳耳。” 二月,庚子,太白昼见。 金主与太子谋南征帅,不得其人,叹曰:“天下之广,缓急无可使者,朕安得不忧!” 癸卯,金人乘胜破武休关,都统李贵遁还。 丙午,金主谓宰臣曰:“江、淮之人,号称选忄耎,然官军攻蔓菁〈山呙〉,其众困甚,招之使降,无一肯从者。我家河朔州郡,一遇北兵,往往出降。此何理也?” 丁未,金人破兴元府,权府事赵希时弃城走。 庚戌,以曾从龙同知枢密院事兼江淮宣抚使,吏部尚书任希夷签书枢密院事。 辛亥,金人破大安军,遂破洋州。壬子,前四川制置使董居谊遁。都统张威使石宣邀击金人,大破之,歼精兵三千人,俘其将巴图鲁安,乃遁去。 金完颜额尔克复大举围枣阳,堑其外,绕以土城。赵方遣统制扈再兴等,引兵三万馀,分道出攻唐、邓二州,又命其子范监军,葵为殿。 乙丑,夏人复以书来四川,议夹攻金人,利州安抚丁焴许之。 三月,己巳,以郑昭先知枢密院事,曾从龙参知政事。 癸酉,金人复入洋州,焚其城而去。 丁亥,太白昼见。 金完颜伯嘉自河中召还,仍为御史中丞,言于金主曰:“河中、晋安,被山带河,保障关陕,此必争之地,今虽残破,形势犹存。若使他人据之,因盐池之饶,聚兵积粮,则河津以南,太行以北,皆不足恃矣。”甲午,金主诏太原等路州县阙正授官,令民推其所爱为长佐,行省量与职任,及运解盐入陕西以济调度,命胥鼎兼领其事。 金人自盱眙退师。 闰月,癸亥,兴元军士张福、莫简等作乱,以红巾为号。 庚子,金皇子守纯进封英王。 是春,金左副元帅布萨安贞围安丰军及滁、濠、光三州,江淮制置使李珏命池州都统武师道、忠义军都统制陈孝忠救之,皆不克进。安贞遂分兵自光州侵麻城,自濠州侵石碛,自盱眙侵全椒、来安、天长、六合,淮南流民渡江避乱,诸城悉闭。金游骑数百至采石杨林渡,建康大震。 时贾涉以淮东提刑知楚州,节制京东忠义,虑忠义人为金所用。亟遣陈孝忠向滁州,石珪、夏全、时青向濠州,季先、葛平、杨德广趋滁、濠,李全、李福要其归路。全进至涡口,与金左都监赫舍哩约赫德连战于化湖陂,杀金将数人,得其金牌,金人乃解诸州之围而去。全追击,败之于曹家庄,金人自是不敢窥淮东。涉,天台人也。 初,涉募能杀金太子者,赏节度使;杀亲王者,赏承宣使;杀驸马者,赏观察使。全因致所得金牌绐涉,云杀驸马阿哈所获,涉遂请授全广州观察使。所云驸马阿哈,指安贞也,时安贞方在军中,而全敢于虚诳如此。安贞旋自军前入见金主于仁安殿。 夏,四月,甲戌,金以知临洮府事特嘉喀齐喀为元帅左都监,行元帅府事于巩州。 癸未,金陕西地大震。 癸巳,参知政事曾从龙罢。 张福、莫简等众入利州,聂子述保剑门。檄醴泉观使安癸仲兼节制军马,讨贼,癸仲召都统张威等帅兵来会。福等杀总领财赋杨九鼎,掠阆、果二州,四川大震。赵方、魏了翁移书宰执,谓安丙不起,则贼未即平,蜀未可定;遂以丙为四川宣抚使,董居谊落职,夺三官。时李壁、李埴并镇潼、遂,亦皆以国事勉丙。 金提举榷货司王三锡请榷油,岁可入银数万。果勒齐以用度方急,劝金主行之。高汝砺曰:“油者,世所共用,利归于公,则害及于民,故古今皆置而不论,亦厌苛细而重烦扰也。若从三锡议,是以举世通行之货为榷货,私家常用之物为禁物,自古不行之法为良法,窃为圣朝不取,且其害有不胜言者。”金主重违果勒齐意,令百官集议。礼部尚书杨云翼、翰林侍读学士赵秉文等皆以为不可,金主曰:“古所不行者而今行之,是又生一事也,其罢之。” 五月,己亥,太学生何处恬等伏阙上书,以工部尚书胡榘欲和金人,请诛之以谢天下。 金筑南京里城,以珠赫哷果勒齐固请也。金主虑扰民,募人能致甓五十万者迁一官,百万升一等。于是平阳判官完颜阿拉、左厢讥察霍定和发蔡京故居,得甓二百万有奇,准格迁赏。金主问曰:“人言此役恐不能就,如何?”果勒齐曰:“终当告成,但其壕未及浚耳。”金主曰:“无壕可乎?”果勒齐曰:“苟防城有法,正使兵来,臣等愈得效力。”金主曰:“与其临城,曷若不令至此为善?”果勒齐无以对。及城成,果勒齐受金鼎之赏,建碑书功于会朝门。 蒙古使张柔帅兵南下,遂克雄、易、保、安诸州。贾瑀据孔山台,柔攻之,不下。台无水,汲山下,柔断其汲道,瑀穷,乃降,柔剖其心以祭苗道润。引兵次满城,金将武仙会镇、定、深、冀兵数万攻之。柔全军适出,帐下才数百人,柔命老弱妇女乘城,自率壮士突出仙兵后,毁其攻具,从数骑策马杖槊,大呼入围,仙众皆披靡。复使缘山多张旗帜,声言救至,曳柴扬尘,鼓噪以进。仙兵大溃,柔追击之,尸横数十里。柔乘胜攻定州,下之,于是祁阳、曲阳等帅皆降于柔。柔遂围中山府,仙遣其将葛铁枪与柔战于新乐,飞矢中柔颊,落其二齿,柔拔矢战,葛铁枪大败,死者数千人。仙复遣刘成攻柔,柔又败之,遂南掠鼓城、深泽、宁晋诸县。由是深、冀以北,镇、定以东三十馀城,望风悉来降附。 六月,甲子朔,金以河南统军使实嘉钮勒欢为元帅右都监,行平凉元帅府事;以御史中丞完颜伯嘉行枢密院于许州。 张福拥众薄遂宁,权府事程遇孙弃城走。福入遂宁,焚其城。遂入普州,守臣张已之弃城走。福屯于普州之茗山,安丙自果州如遂宁,令诸军合围,绝其樵汲以困之。庚午,张威引兵至,福穷,请降,威执之以献于丙。 辛巳,西川地震。太白昼见。 丁亥,嗣濮王不嫖卒。 戊子,金人复太原府。 辛卯,太白经天。 癸巳,丁焴复以书约夏人伐金。 西域杀蒙古使者,蒙古主亲征,取讹答喇城,擒其酋哈只尔只兰图。 秋,七月,丙申,张福伏诛;张威又捕贼众千馀人,诛之,莫简自杀,红巾贼悉平。再贬董居谊永州居住。 金完颜额尔克拥步骑傅枣阳城,孟宗政囊糠盛沙以覆楼栅,列瓮潴水以防火,募炮手击之,一炮辄杀数人。金人选精骑二千,号弩子手,拥云梯、天桥先登,又募银矿石工昼夜陷城,运茅苇直抵圜楼下,欲焚楼。宗政先毁楼,掘深坑,防地道;创战棚,防城损,穿阱才透,即施毒烟烈火,鼓鞴以薰之。金人窒以湿毡,析路以刳土,城颓,楼陷。宗政撤楼益薪,架火山以绝其路,列勇士,以长枪劲弩备其冲;距楼陷所数丈,筑偃月城,袤百馀丈,翼傅正城。金人摘强兵,披厚铠、毡衫、铁面具而前,又湿毡濡革,蒙火山,覆以冰雪,拥云梯径抵西北圜楼登城。城中以长戈摏其喉,杀之;敢勇军自下夹击,金兵坠死燎焰。宗政激将士血战,凡十五阵,金人连不得志。会扈再兴、许国两道并进,掠唐、邓境,焚其城栅粮储。金屯兵枣阳城下八十馀日,赵方知其气竭,乃召国、再兴还,并东师隶于再兴,克期合战。再兴败金人于瀼河,又败之城南。宗政自城中出击,内外合势,士气大振,贾勇入金营,自晡至三更,杀其众三万,金人大溃。额尔克单骑遁,追至马蹬寨,焚其城,入邓州而还。金人自是不敢窥襄阳、枣阳。中原遗民来归以万数,宗政发廪赡之,给田创屋,籍其勇壮,号忠顺军,俾出没唐、邓间。宗政由是威振境外。 李全引兵至齐州,金守臣王赟以城降。 八月,丙寅,金补阙许古等削官解职。金自南渡后,古与陈规并以谏官著声,而规尤见重。金主尝令文绣署作大红半身绣衣,戒以勿令陈规知;及成,复问规知否,答以不使知。金主因叹曰:“陈规若知,必以华饰谏我,我实畏其言。”凡宫中举事,必曰怒陈规有言。金主虽重其言,然不能用。 戊辰,复合利州东、西路为一。 壬申,蒙古取金武州,判官郭秀死之。丁丑,又取合河,县令乔天翼死之。 九月,丙午,以贾涉主管淮东制置司公事,兼节制京东、河北军马。 初,山东来归者日众,而石珪以计杀沈铎于涟水,应纯之亦罢去,权楚州梁丙无以赡之。季先乞预借两月粮,然后帅所部五千并马良等万人往密州就食,丙不许。先请速遣李全代领其众,丙亦不从,而以珪权军务。珪乃夺运粮之舟,渡淮大掠,至楚州南渡门,焚毁几尽;丙遣人谕之,不止。时涉知盱眙军,上书言:“忠义之人源源而来,不立定额,自为一军,处之北岸,则安能以有限之财应无穷之需!饥则噬人,饱则用命,其势然也。”朝廷因命涉节制忠义人。涉受命,即遣傅翼谕石珪、杨德广等以逆顺祸福,珪等乃谢罪。涉虑其人众思乱,因滁、濠之役,分石珪、陈孝忠、夏全为两屯,李全为五寨。又用陕西义勇法,涅于手,合诸军,汰者三万有奇,涅者不满六万人,正军常屯七万,使主胜客,朝廷岁省费什三四。至是分江淮制置为沿江、淮东、西三司,命涉主管淮东。 金张林以山东诸郡附李全来归。初,蒙古克益都,不守而去。益都府卒张林与其党复立府,归金,以功为治中,凶险不逞。知府田琢失众心,林逐琢,遂据益都,山东诸郡皆附之。林欲来归以自固,会李全自齐州还,薄兵青州城下,遣人说林早附,林恐全诱己,犹豫未决。全挺身入城,惟数人从,林纳之,相见甚欢,置酒结为兄弟,附表奉青、莒、密、登、莱、濰、淄、滨、棣、宁海、济南十二郡版籍来归,表词有云:“举七十城之全齐,归三百年之旧主。”诏授林武翼大夫、京东安抚使兼京东总管。 是秋,蒙古穆呼哩取金岢岚、吉、隰等州,进攻绛州,拔其城,屠之。 冬,十月,乙丑,金用蒙古纲言,招集义军,各置都统、副统等官。 壬辰,金命有司葺闲舍,给薪米,以济贫民,期明年二月罢。 十一月,癸已朔,金以枢密副使布萨安贞同签院事,额尔克行院事于河北。 辛亥,进封杨次山为会稽郡王。 戊午,蒙古兵破晋安府,金行元帅府事钮祜禄贞死之。 十二月,乙亥,筑兴元府城。 京湖制置使赵方,以金人屡败,必将同时并攻,当先发以制之;己丑,遣扈再兴、许国、孟宗政帅师六万分三道伐之,戒之曰:“毋深入,毋攻城,第溃其保甲,毁其城寨,空其资粮而已。” 大雨雪,淮冰合。李全请于贾涉曰:“每恨泗州阻水,今如平地矣,请取东、西城自效。”涉许之。全以长枪三千人夜半渡淮,潜向泗之东城,将踏壕冰傅城下,俄城上荻炬数百齐举,遥谓全曰:“贼李三,汝欲偷城耶?天黑,特以火烛之。”全知有备,乃引兵还。” 金右丞相珠赫哷果勒齐专因权宠,擅作威福,与平章政事高汝砺相倡和。果勒齐主机务,汝砺掌利权,附己者用,不附者斥,凡言事忤意及负才力或与己颉颃者,于金主前阳称其才,使干当河北,阴置之死地。又以己为相不得兼枢密、元帅以揽兵柄,乃与汝砺力劝金主南侵,置河北于不问,凡精兵皆集河南,以苟且岁月。至是使奴萨布杀其妻,因归罪于萨布,而杀之以灭口。事觉,金主久知其奸,下果勒齐于狱,杀之。 初,金主将迁汴,欲置糺军于平州,果勒齐难之。乃发中都,金主命穆延尽忠厚抚糺军,而尽忠辄杀数人,且劝金主取其元给器用,故有札达之难,而中都已亡。金主尝叹曰:“坏天下者,果勒齐、搏多也。” 是岁,复京东、河北二府、九州、四十县。 雅州蛮入卢山县,焚碉门寨而去。 嘉定十三年金兴定四年,蒙古太祖十五年 春,正月,丁酉,扈再兴攻邓州,许国攻唐州,皆不克而还。金人追之,遂攻樊城,赵方督诸将拒却之。 蒙古破金好义堡,霍州刺史伊喇阿里哈等死之。 己酉,以不凌为嗣濮王。 戊午,夏人复以书至四川,议夹攻金人。 是月,孟宗政败金人于湖阳。 金宰臣因伊喇光祖之议,请分置公府,金主意未决。御史中丞完颜伯嘉曰:“宋人以虚名致李全,遂有山东实地。苟能统军守士,虽三公亦何惜焉?”金主曰:“他日事定,公府无乃多乎?”伯嘉曰:“若事定,以三公就节镇,何不可者?”金主意乃决。二月,以河北、山东地封沧州经略使王福为沧海公,以清、观、沧州、盐山、无棣、乐陵、东光、宁津、吴桥、将陵、阜城、蓚县隶之;河间招抚使伊喇重嘉努为河间公,以献、蠡、安、深州、河间、肃宁、安平、武强、饶阳、六家庄、郎山寨隶之;真定经略使武仙为恒山公,以真定府、沃、冀、威、镇宁、平定州、抱犊寨、栾城、南宫县隶之;中都东路经略使张甫为高阳公,以雄、霸、莫州、高阳、信安、文安、大城、保定、静海、宝坻、武清、安次县隶之;中都西路经略使靖安民为易水公,以涿、易、安肃、深州、君民川、季鹿、三保、河北、江矾山寨、青白口、朝天寨、水谷、懽谷、东安寨隶之;辽州刺史行元帅府事郭文振为晋阳公,以河北东路皆隶之;平阳招抚使胡天作为平阳公,以平阳、晋安府、隰、吉州隶之;昭义节度使完颜开为上党公,以泽、潞、沁州隶之;山东安抚副使燕宁为东莒公,以益都府路皆隶之。九公皆兼宣抚使,总帅本路兵马,署置官吏,征敛赋税,赏罚号令,得以便宜行事。除已画定所管州县外,如能收复邻近州县者,亦听管属。 三月,辛丑,金议迁睢州,治书侍御史富勒呼奉诏相视京东城池,还,言勿迁便,从之。 辛亥,金平章政事高汝砺进尚书右丞相;陕西行省胥鼎罢。 壬子,金红袄贼于忙儿袭海州,据之。 夏,四月,庚申朔,诏淮东制置贾涉招谕山东、两河豪杰。 戊辰,金禘于太庙。 金人复大名府,以参知政事巴图鲁权尚书右丞,左都监承立权参知政事,同行尚书省元帅府于京兆。 丙戌,史弥远等进《玉牒》。 五月,癸巳,金红袄贼寇乐陵,王福击败之。 丙辰,蒙古兵徇金兖州,泰定军节度使完颜畏克死之。 六月,癸酉,赐礼部进士刘渭以下四百七十五人及第、出身。 时史弥远柄国久,邓若水对策,论其奸,宜罢之,考官置之末甲;策语播行都,士争诵之。弥远怒,谕府尹,使逆旅主人讥其出入,将置之罪,久之乃已。 丁丑,蒙古取金大名府,又攻开州及东明、长垣等县。 李全自化湖陂之捷,有轻诸将心,以涟水忠义副都统季先威望出己上,阴结贾涉吏莫凯,使谮先欲反。涉信之,壬午,命先赴枢密院议事,杀之于道,而遣统制陈选总其众于涟水。先部曲裴渊、宋德珍、孙武王、王义深、张山、张友拒选不纳,迎石珪于盱眙,奉为统帅。珪道楚城,涉不之觉,遂入涟水。选还,涉耻之,谋分珪军为六,请于朝,出修武、京东路钤辖印诰各六,授渊等。渊等阳从命,而实不奉涉教令,涉恐甚。诏以珪为涟水忠义军统辖。 追谥周敦颐曰元,程颢曰纯,程颐曰正。 秋,七月,戊戌,以京东路、河北诸州守臣空名告身付京东、河北节制司,以待豪杰之来归者。 丙午,以任希夷参知政事。 金使乌库哩仲端如蒙古求和,呼蒙古主为兄;蒙古主不允。 八月,癸亥,皇太子询卒,谥景献。 金长清令严实为主将所疑,挈家壁于青崖堌,依益都张林以避之。会赵拱以朝命谕京东,过青崖,实因求内附。拱奉实款至楚州,贾涉以闻。实分兵四路,所至州县皆下,于是太行之东,皆受实节制,实乃举魏、博、恩、德、怀、卫、开、相等郡来归。涉再遣拱往谕,配以兵二千;李全亦请往,涉不能止,乃帅楚州及盱眙忠义万人以行。拱说全曰:“将军提兵渡河,不用而归,非示武也。今乘胜取东平,可乎?”全乃合张林军数万袭东平,金行省蒙古纲率师固守,全索战不得,乃与林夹汶水而寨。明日,金监军王庭玉以骑兵三百奄至,全欣然上马,帅帐前骑赴之,杀数人,夺其马。逐北,抵山谷,遇金龙虎上将军鄂博台盛兵以出,旁有绣旗女将,驰马突斗,全几不免。诸将赴援,拔全出,退保长清,精锐丧失大半。全恐所携镇江军五百人怀愤,乃使拱将之先行,而自以馀众道沧州,假盐利慰赡之,寻还楚州。 张林攻金沧州,王福以城降。 壬申,安丙遗夏人书,定议夹攻金,以夏兵野战,我师攻城,遂命利州统制王仕信帅师赴熙、秦、巩、凤翔,委丁焴节制,且传檄招谕陕西五路官吏军民。 甲申,复海州,以徐晞稷知州事。 夏取金会州,金陕西行省与议和。 蒙古穆呼哩至满城,使蒙古布哈将轻骑三千出倒马关。适金恒山公武仙遣葛铁枪攻台州,蒙古布哈与之遇,葛铁枪战败,仙举城降。史天倪说穆呼哩曰:“今中原以渐定,而大兵所过,犹纵钞掠,非王者吊民伐罪之意。且王为天下除暴,岂可效它军所为乎?”穆呼哩喜,下令禁剽掠,遣所俘老幼,军中肃然。 九月,辛卯,金进《章宗实录》。 夏枢密院使宁子宁率众二十万围巩州,且来趣兵。 甲午,王仕信帅师发宕昌。乙未,四川宣抚司统制质俊、李实帅师发下城。戊戌,安丙命诸将分道进兵,渑州都统张威出天水,利州副都统程信出长道,兴元都统陈立出大散关,统制田胃出子午谷,金州副都统陈昱出上津。已亥,张威下令所部诸将毋得擅进,诸将迟疑不进。庚子,质俊等克来远镇,败金人于定远城。辛丑,王仕信克盐川镇。乙巳,程信、王仕信引兵会夏人于巩州城下。丁未,攻城,不克,遂趋秦州。丙辰,夏人自安远寨,退师。 冬,十月,丁巳朔,程信复邀夏人共攻秦州,夏人不从。信遂自复羌城引兵还,诸将皆罢兵。戊寅,程信以宣抚司令斩王仕信于西和州,罢张威官。 蒙古主遣达呼报金,谓乌库哩仲端曰:“向欲汝主授我河朔地,彼此罢兵,汝主不从。今念汝远来,河朔既为我有,关西数城未下者,其割付我,令汝主为河南王。勿复违也。” 时青与叔父全俱为红袄贼,及杨安儿、刘二祖败,青承赦降,隶军中为济州义军万户,后附李全来归,处之龟山,有众数万。至是金元帅赫舍哩约赫德遣人招之,青以书乞假邳州以屯老幼,当袭取盱眙,尽定淮南以赎罪。金主乃以青为济州宣抚使,封滕阳公,使领本处兵马,而未授以邳。 十一月,丁亥朔,金易水公靖安民出兵至矾山,复取檐车寨。蒙古兵围安民所居山寨,守寨提控马豹等以安民妻子及老弱出降。安民军中闻之骇乱,欲降以保妻子,安民及经历官郝端不从,遂遇害。 庚戌,大风。壬子,临安府火。著作郎吴泳上疏曰:“京城之灾,京城之所见也。四方有败,陛下亦得而见之乎?夫惨莫惨于兵也,而连年不戢,则甚于火;酷莫酷于吏也,而频岁横征,则猛于火。闽之民困于盗,浙之民困于水,蜀之民困于兵。横敛之原既不澄于上,苞苴之根又不绝于下,譬彼坏木,疾用无枝,而内涸之形见矣。” 蒙古穆呼哩既戢士卒,州郡悦附,遂以轻骑入济南,严实挈所部二府、六州户三十万诣军门降,穆呼哩承制拜实行尚书省事。实将李信,乘实出,杀其家属来降,实攻信,杀之。 时金兵二十万屯黄陵冈,遣步卒二万袭穆呼哩于济南,穆呼哩迎战,败之,遂薄黄陵冈。金兵陈河南岸,穆呼哩令骑下马,短兵接战。金兵大败,溺死者众。穆呼哩遂陷黄陵冈,进取楚丘,由单州趋东平,围之。 蒙古耶律楚材进《庚午元历》。楚材通术数之学,尤邃于《太玄》,蒙古主每征伐,必令楚材预卜吉凶,亦自烧羊胛之符之,然后行。 涟水忠义军统辖王珪,以入涟水非贾涉意,心怀不安,李全复请讨珪;涉遂以全兵列于楚州之南渡门,移淮阴战舰于淮安,示珪有备。因命一将招珪军,来者增钱粮,不至者罢支给,众心遂散。十二月,壬申,珪杀裴渊,挟孙武王、宋德珍降于蒙古,穆呼哩以珪为元帅。珪既去,涟水之众未有所属,李全求并将之,涉不能却,遂以付全。 镇江副都统翟朝宗得玺于金师,献之,其文曰“皇帝恭膺天命之宝。” 时青复自金来附,以为京东钤辖。 金兵固守东平,穆呼哩谓严实曰:“东平粮尽,必弃城去;汝即入,安辑之,勿苦郡县以败事。”留苏噜克图,以蒙古兵守之,以严实权行省;谓千户萨里台曰:“东平破,可命严实、石珪分城内南北以守之。”遂北还。 金礼部郎中穆延呼图赉,以言事忤旨,命集五品以上官显责之。完颜伯嘉谏曰:“自古帝王,莫不欲法尧、舜而耻为桀、纣,盖尧、舜纳谏,桀、纣拒谏也。故曰纳谏者昌,拒谏者亡。呼图赉所言是,无益于身,所言不是,无损于国。陛下廷辱如此,独不欲为尧、舜乎?” 是岁,蒙古主攻西域蒲华城、寻思干城、斡脱罗儿城,皆克之。 辽王耶律琉格卒。蒙古以其妻姚里氏佩虎符,权领其众。 嘉定十四年金兴定五年,蒙古太祖十六年 春,正月,甲午,金尚书省言:“《章宗实录》已进呈,卫王事迹,亦宜依海陵庶人实录纂集成书,以示后世。”诏可。史官以卫王事迹旧无纪载,人罕能言之者,前左丞贾益谦尝事卫王,致仕居郑州,遣编修一人就访之。益谦知其旨,谓之曰:“知卫王莫如我,然我闻海陵被弑而世宗立三十馀年,禁近能暴海陵蛰恶者,辄得美仕,故当时史官修《实录》,多所附会。卫王为人勤俭,慎惜名器,较其行事,中材不及者多矣。吾知此而已,设欲饰吾言以实其罪,吾亦何惜馀年!”朝议伟之。 乙未,地震。 以李全还自山东,赐缗钱六万。 丁酉,蒙古兵攻天井关。 辛丑,太白昼见。 乙巳,金集诸道兵于蔡州,命布萨安贞南伐。 二月,辛未,布萨安贞出息州,军于七里镇。南兵据净居山,遣兵击败之,南兵保山寺,纵火焚寺,乘胜追至洪门山,夺其栅。南军保黄土关,关绝险,素有备,坚壁不出。安贞遣轻兵分为左、右军,潜登,别以兵三千直逼关门。翌日,左、右军会于山颠,守关兵溃。进克梅林关,拔麻城。治舟于团风,弗克济,遂围黄州,分兵破诸县,又遣别将攻汉阳军。 丁丑,李全攻金泗州,赫舍哩约赫德救之,全败走。约赫德进福涡口,粮尽而还。 甲申,诏:“淮东、京湖诸路应援淮西沿江制置司,防守江面。” 三月,丙戌朔,鄂州副都统扈再兴引兵攻唐州。 黄州被围,知州何大节取郡印佩之,誓以死守。丁亥夕,兵士忽奔告曰:“城陷矣!”拥之登车,才出门,而金兵已大至,大节自沉于江。 庚寅,长星见。 丙申,金参知政事图克坦思忠进尚书右丞,以太子詹事布萨毅夫为参知政事。 金主谕宰臣曰:“今奉御奉职,多不留心采访外事。闻章宗时,近侍人秩满,以所采事定升降,今亦宜预为考核之法以激劝之。” 己亥,金布萨安贞取蕲州,知州李诚之家人皆赴水死,然后自杀,官属亦多死者。诏皆褒赠之,立庙蕲州。 癸丑,金人退师,扈再兴邀击,败之于天长镇。 ◎宋纪一百六十二 ∷起重光大荒落四月,尽阏逢涒滩十二月,凡三年有奇。 ○宁宗法天备道纯德茂功仁文哲武圣睿恭孝皇帝 嘉定十四年金兴定五年,蒙古太祖十六年 夏,四月,乙卯,复置诸王宫大小学教授。 乙丑,命任子帘试于御史台。 戊辰,金人渡淮北去,李全遣兵追击,败之。 己未,金东莒公燕宁与蒙古兵战,败死。山东行省言:“宁所居天胜寨据险,宁死,众无所归,权署其提控孙邦佐为招抚使。” 壬申,金左副元帅布萨安贞,以所俘宋宗室男女七十馀口献于汴都。安贞获宋壮士,辄释不杀,用其策有功。金主谓宰臣曰:“安贞将略固善矣,此辈得无思归乎?南京密迩宋境,此辈既不可尽杀,驱之境上遣归,何如?”宰臣莫对。 五月,甲申朔,日有食之。 壬辰,史弥远等上《孝宗宝训》、《皇帝会要》。 丙申,西川地震。 蒙古久围东平,饷道绝,金行省蒙古纲奏请移军于河南,金主命百官议。御史大夫赫舍哩呼图克们等曰:“金城汤池,非粟不守。东平孤城无援,万一失之,则官吏兵民俱尽,宜徙之河南以助防秋。”翰林待制穆延阿固贷曰:“不然。车驾南迁,恃大河以为险,大河以东平为藩篱,今乃弃之,则大河不足恃矣。兵以将为主,将以心为主;纲心已摇,不可使守,宜别遣行省规画军食。”金主不能决。枢密院议纲内徙行省邳州,监军王庭玉屯黄陵冈。纲率众南走,蒙古索噜呼图邀击之,斩七千馀级,纲以数百骑遁去。严实入城,建行省于府第,萨尔达以穆呼哩命,中分其城,以严实抚安东平以北恩、博等州,石珪移治曹州。于是金不复能守山东矣。 六月,丙寅,诏以皇侄福州观察使贵和为皇子。 初,帝以景献太子卒,国本未立,选太祖十世孙年十五以上者,教育官中,如高宗择普安、恩平故事。至是遂立为皇子,更名竑,进封祁国公。 乙亥,以宗室子与莒为秉义郎。与莒,燕懿王德昭之后,希瓐子也,母全氏,家于绍兴之山阴。 初,庆元人余天锡,为史弥远童子师,性谨愿,弥远器重之。皇子竑之立,非弥远意,欲有所废立,以沂王置后为名,阴求宗室中可立者,以备皇子之选。天锡适还秋试,弥远密语之曰:“沂王无后,宗子贤愿者具以来。”天锡舟抵越西门,天大雨,避全保长家,保长知其为丞相客,治具甚肃。有二子侍立,天锡问之,保长曰:“此吾外孙也。日者言二儿后极贵。”问其姓,长曰赵与莒,次曰与芮。天锡还临安,以告弥远。弥远命召二子来,保长喜,鬻田,治衣冠,集姻党送之,且诧其遇。弥远善相人,及见,大奇之,恐事泄,遽使归。保长大惭,其乡人亦窃笑之。逾年,弥远谓天锡曰:“二子可复来乎?”天锡召之,保长谢不遣。弥远乃使天锡密谕保长曰:“二子,长者最贵,宜还抚于其父家。”遂载至临安。及竑立为皇子,乃补与莒秉义郎,赐名贵诚,年十七矣。 军器监丰城范应旍,尝因召见言曰:“国事大且急者,储贰为先。陛下不断自宸衷,徒眩惑于左右近习之言,转移于宫庭嫔御之见,失今不图,奸臣乘夜半,片纸或从中出,忠义之士,束手无策矣。”帝为之动容而不能用。 戊寅,金杀其左副元帅兼枢密副使布萨安贞。安贞先为尚书省所劾,金主谓平章政事英王守纯曰:“国家诛一大臣,必合天下后世公议,其令覆案之。”初,安贞忧谗,尝以金玉带遗近侍局,为近侍局所发;又以安贞获宋宗室不杀,诬为谋叛奔宋。下诏数其罪,并其二子杀之。以其祖忠义、父揆有大功,免兄弟缘坐。安贞之典兵征伐也,每自叹曰:“三世为将,道家所忌。”至是果及于难。 己卯,金越王永功薨,谥忠简。永功勇健绝人,涉书史。子璹,博学有俊才。金之南迁也。诸王宗室颠沛奔走,璹独载其书以从。时诸王之禁犹严,璹潜与士大夫吟咏倡酬,不敢明白往来。永功薨后,禁稍弛,璹始得与文士杨云翼、赵秉文、元好问等相交善,然只奉朝请,不语及时事。 是月,金上党公张开以厚赏诱晋阳公郭文振之将士,颇有亡归者。诏分辽、潞粟赈太原饥民,开不与,文振奏其事,金主遣使谕以“各守疆土,同心济难,毋以细故启衅端,误国事。” 是夏,蒙古主驻铁门关。 遣苟梦玉通好于蒙古,蒙古旋遣使来报。 秋,七月,己亥,金义勇军叛,据砀山,旋袭永城,行军副总领高琬败之。金主命蒙古纲并力进讨。 辛丑,以赵方为京湖制置大使,贾涉为淮东制置使,兼京东、河北路节制使。 丁未,修《光宗宝训》。 八月,乙卯,知枢密院事任希夷罢。 赐史弥远家庙。 壬戌,以兵部尚书宣缯同知枢密院事,给事中俞应符签书枢密院事。 乙丑,追封史浩为越王,改谥忠定,配享孝宗庙廷。 京湖制置大使赵方卒。方先知青阳县,告其守史弥远曰:“催科不扰,是催科中抚字;刑罚无差,是刑罚中教化。”人以为名言。守襄、汉十年,以战为守,合官民兵为一体,通总制司为一家,许国之忠,应变之略,隐然有樽俎折冲之风,故金人南侵,淮、蜀大困,而京西独全。既殁,人皆思之。 先是贾益谦建言:“汴之形势,惟恃大河。今河朔受兵,群盗并起,宜严河禁以备不虞。凡自北来而无公凭者,勿听渡。”是月,金主谕枢密院曰:“河北艰食,贫民欲南来者日益多,速令渡之,毋致殍死!” 九月,癸未,立果州团练使贵诚为沂靖惠王后。贵诚疑重寡言,洁修好学,每朝参待漏,他人或笑语,贵诚独俨然;出入殿庭,矩度有常,见者敛容。史弥远益异之。 金南渡后,监察御史多被的决,参知政事张行信上言曰:“大定间,监察坐罪,大抵收赎,或至夺俸,重则外降而已;间有的决者,皆有为而然,当时执政程煇已面论其非。近日无论事之大小,情之轻重,一概的决,以为大定故实,先朝明训,过矣。”甲申,金主命尚书省更定监察罪名。 己丑,朝献景灵宫,庚寅,朝飨太庙。辛卯,合祭天地于明堂,大赦。 冬,十月,复沧州。 甲寅,复以齐州为济南府,兖州为袭庆府。 丙寅,夏人复以书至四川,趣会师伐金。 初,蒙古太师、国王穆呼哩由东胜州涉河,引兵而西。夏主闻之惧,遣塔尔海监府等宴穆呼哩于河南,且遣塔海甘布将兵五万属焉。至是穆呼哩引兵东行入葭州,金将王公佐遁,穆呼哩以石天应权行台守葭,而自将攻绥德,破马蹄、克戎两寨,夏主遣玛尔布帅众会之。玛尔布问穆呼哩相见之仪,穆呼哩曰:“汝见汝王,即其礼也。”玛尔布曰:“未受主命,不敢拜。”乃引众去。 十一月,穆呼哩进攻延安,玛尔布始质马而拜。金元帅哈达与纳迈珠御之。哈达以兵三万陈于城东,蒙古将蒙古布哈先以骑士三千趣之。夜半,穆呼哩命军士衔枚潜进,伏于城东两谷中。次日,蒙古布哈望见金兵,佯弃旗鼓走,金兵追之;穆呼哩出伏乘其后,鼓鼙震天,金兵大乱,穆呼哩追杀七千馀人。哈达走入延安城,坚壁不出。穆呼哩以城池坚深,猝不可拔,乃留军围之,而自将兵徇鄜、坊等州。 庚寅,金募民兴南阳水田。 己亥,四川宣抚使安丙卒。命崔与之为四川制置使以代之。丙握重兵久,每忌蜀帅之自东南来者,诸将多不协和。与之开诚布公,戒以同心体国之大义,人人悦服,军政始立。 金邳州行省蒙古纲言:“宿州连年饥馑,加之重敛,百姓离散。镇防军遽征逋课,窘迫凌辱,有甚于官,百姓不胜其酷,皆怀报复之心。武夫不识缓急,乃至于此。请一切所负并令停止,俟明年夏秋收成征还,军人可量增廪给。”辛丑,金主命蠲徐、邳、宿、泗等州逋租,官吏有能垦辟闲田,除来年科征,归、亳、寿、颍停阁逋户租外,仍蠲三之一。逋户田庐,有司募民承业,禁其毁损,以俟来复。 京东安抚张林叛。降于蒙古。 先是李全既并将涟水忠义,益骄悍,轻朝廷。尝游金山,作佛事以荐国殇,知镇江府乔行简以方舟逆全,大合乐以享之。全归,语其徒曰:“江南佳丽无比,须与若等一到。”始造舭〈舟达〉舟,谋争舟楫之利。 胶西当登、宁海之冲,百货辐辏,全使其兄福守之为窟宅。时互市始通,北人尤重南货,价增十倍。金诱商人至山阳,以舟浮其货而中分之,自淮转海,达于胶西。福又具车辇之,而税其半,乃听往诸郡贸易,车夫皆督办于张林,林不能堪。林财计仰六盐场,福恃弟有恩于林,欲分其半,林许福恣取盐而不分场,福怒曰:“若背恩耶?待与都统提兵取若头耳!”林慎,其党李马儿说林叛,林遂以京东诸郡请降于蒙古。穆呼哩以林行山东东路益都、沧、景、宾、棣等州都元帅府事。福狼狈走还楚州。 十二月,庚申,知枢密院事郑昭先罢。 金伊喇福僧尝言:“自永安用兵,军中置监战官,论议之间,动相矛盾,不惩其失,反以为法。若辈平居皆选材勇自卫,一旦有急,驱疲懦出战,宁不败事?罢之为便。”辛未,罢行总管府及招讨统军检察等司。 闰月,辛巳朔,以宣缯兼参知政事,俞应符兼权参知政事。 蒙古攻金鄜州,节度使完颜禄锦、都统赫舍哩鹤寿、富察洛索皆死之。时石天应擒送金骁将张铁枪,穆呼哩责其不降,厉声答曰:“我受国家厚恩二十馀年,今有死而已!”穆呼哩义之,欲解其缚;诸将怒其不屈,遂遇害。 蒙古取金坊州。 壬寅,金以陈、亳等州、鹿邑、城父诸县盗蜂起,趣枢府遣官讨之。 己酉,金更造兴定宝泉,每一贯当通宝四百贯。 是岁,蒙古主及皇子卓沁、察罕台、谔格德依攻下西域玉龙哈实等十馀城。 嘉定十五年金元光元年,蒙古太祖十七年 春,正月,庚戌朔,御大庆殿,受恭膺天命之宝。先是翟朝宗得玺,献于朝,既而赵拱又得玉印,文与前玺同而加大。朝廷喜,受之,行庆贺礼,大赦。 贾涉移书史弥远,谓:“天意隐而难知,人事切而易见。当思今日人事,尚未有可答天意者。昔之患不过于金。今之患又有山东忠义与北边,宜亟图之。”弥远不怿。 辛亥,金元帅惟弼破红袄贼于张骞店。 丁巳,诏抚谕山东、河北将帅官吏。 壬午,金遣官垦种京东、西、南三路水田。 金行省参知政事巴图鲁罢知河南府,以去岁延安被围,屡请益兵故也。陕西西路转运瓜勒佳德新上言曰:“伏见知河中府巴图鲁,廉直忠孝,公家之利,知无不为,实朝廷之良臣也。去岁兵入延安,巴图鲁遣将调兵,城赖以完,不为无功。今哈达、迈珠各授世封,而巴图鲁改知河中府。窃谓方今用人之时,使谋略之臣不获展力。缓急或失事机。诚宜复行省之任,使与承裔共守京兆,令哈达、迈珠捍御延安,以藩卫河南,则内外安矣。”不报。 二月,秘书郎何澹言:“有司出题,强裂句读,专务断章,破碎经文。宜令革去旧习,使士子明纲领而识体要,考注疏而辨异同。”从之。 戊申,金恒州军变,万户呼延棫等十馀人,杀掠城中,焚庐舍而去。 金主以岁币既绝,国用空虚,己酉,遣左监军额尔克行元帅府事,节制三路军马南伐,同签书枢密院事时全副之。 三月,丁巳,赈江西州县旱伤。 戊辰,金枢密院差委官贾天安上书言利害,不报。 时方议兴南伐之师,翰林学士杨云翼言于金主曰:“今之事势,与泰和不同。泰和以冬征,今将以夏往,此天时之不同也。冬则水涸而陆多,夏则水潦而涂掉,此地利之不同也。泰和举天下全力,驱糺军以为前锋,今能之乎?此人事之不同也。议者徒见泰和之易,而不知今日之难。请以夏人观之,向日弓箭之手在西边者,则搏而战,袒而射,彼已奔北之不暇,今乃陷吾城而掳守臣,败吾军而擒主将;曩则畏我如彼,今日侮我如此。夫以夏人既非前日,奈何谓宋人独如前日哉!愿陛下思其胜之之利,又思其败之之害,无悦甘言,无贻后悔。”金主不省。 金翰林侍讲学士完颜伯嘉,坐言事过切,降遥授同知归德府事。伯嘉纯直,不能与时低昂,尝曰:“生为男子,当益国泽民,其它不可学也。”高汝砺方希宠,固相位,伯嘉论事辄与之忤,故贬。 壬申,金右丞图克坦思忠以病马输官,冒取高价,御史劾之。有司以监主自盗论死,金主命降授陈州防御使。 癸酉,金提控李师林败夏人于永木岭。 夏,四月,辛巳,金置大司农司,设大司农卿、少卿、丞,京东、西、南三路置行司,并兼采访事。 壬午,蒙古兵攻金陵州县。 金额尔克、时全等由颍、寿渡淮,败南军于高塘市,攻固始县,破庐州将焦思忠兵。丁未,以捷闻。既而获生口,言时全之侄青,受宋诏与全兵相拒,匿其事。五月,额尔克引众还,距淮二十里,诸军将渡,全矫称密诏,诸军且留收淮南麦。遂下令,人获三石以给军,众惑之。留三日,额尔克谓全曰:“今淮水浅狭,可以速济。若值暴涨,宋乘其后,将不得完归矣。”全力拒之。是夕,大雨,淮果暴涨,乃为桥以渡;南军袭之,全兵大败。桥坏,全以轻舟先济,士卒皆覆没,金之兵财由是大竭。金主诏数全罪,诛之。 庚戌,太白昼见。 丁巳,进封皇子祁国公竑为济国公,以沂王嗣子贵诚为邵州防御使。 竑好鼓琴,史弥远买美人善鼓琴者纳诸竑,而厚抚其家,使瞷竑动息。美人知书慧黠,竑嬖之。时杨皇后专国政,弥远用事久,宰执、侍从、台谏、藩阃皆所引荐,权势熏灼,竑心不能平,尝书杨后及弥远之事于几上,曰:“弥远当决配八千里。”宫壁有舆地图,竑指琼、厓曰:“它日当置史弥远于此。”美人以告弥远。竑又尝呼弥远为“新恩”,以它日非新州则恩州也。弥远闻之,因七月七日,进乞巧奇玩以觇其意,竑乘醉碎之于地。弥远大惧,日夜思以倾竑,而竑不知。真德秀时兼宫教,谏竑曰:“皇子若能孝于慈母而敬大臣,则天命归之,否则深可虑也。”竑不听。 一日,弥远为其父浩饭僧净慈寺,与国子学录郑清之登慧日阁,屏人语曰:“皇子不堪负荷,闻后沂邸者甚贤,今欲择讲官,君其善训导之,事成,弥远之座即君座也。然言出于弥远之口,入于君之耳,一语泄,吾与君皆族矣!”清之曰:“不敢。”乃以清之兼魏惠宪王府学教授。清之日教贵诚为文,以购高宗御书,俾习焉。清之谒弥远,即示以贵诚诗文翰墨,誉之不容口。弥远尝问清之曰:“吾闻皇侄之贤已熟,要竟何如?”清之曰:“其人之贤,更仆不能数,然一言以断之,曰‘不凡’。”弥远颔之再三,遂坚定策之意。乃日媒孽竑之失于帝,觊帝废竑立贵诚,而帝懵然不悟。真德秀闻其事,力辞去,临行,复以前言进于竑,竟不听。 壬戌,知济南府种赟讨张林,林败走。李全入青州,据之。 蒙古兵屯隰、吉、翼等州。 丁卯,金主敕尚书省曰:“前平章胥鼎、左丞贾益谦等,皆致仕老臣,经练国事,当邀赴省,与议利害。仍遣侍官谕意。” 六月,戊寅朔,金造舟运陕西粮,由大庆关渡抵湖城。 癸未,金大赦。陈州防御使吕子羽坐乏军兴自尽。 辛卯,签书枢密院事俞应符卒。 丁酉,红袄贼掠柳子镇,驱百姓及驿马而去,金提控张瑀追击,夺所掠还。伪监军王二据黎阳,金提控王泉讨之,复其城。 金召巴图鲁为大司农。巴图鲁言:“近京寇盗扰攘,民不得获,宜早处置。” 金晋阳公郭文振奏:“河朔受兵有年矣,向皆秋来春去,今已盛暑不回,且不嗜戕杀,恣民耕稼,此殆不可测也。枢府每檄臣会合府兵进战,公府虽号分封,力实单弱,且不相统摄,方自保不暇。朝廷不即遣兵为援,臣恐人心以为举弃河北,甚非计也。前平章政事胥鼎,才兼将相,威望其隆,向行省河东,人乐为用,今虽致仕,精力未衰,乞付重兵,使总制公府,同力战御,庶几人皆响应,易为恢复。” 秋,七月,蒙古穆呼哩令蒙古布哈引兵出秦、陇以张声势,视山川险要。乃自率兵道云中,攻下盂州四蹄寨,迁其民于州;拔晋阳义和寨;进克三清岩;入霍州山堡,迁其人于赵城。攻青龙堡,金平阳公胡天作拒守,势甚危急,金主诏上党公张开及郭文振等救之,次弹平寨东三十里,不得进。裨将富察鼎珠、监军王和开壁降,执天作,迁于平阳。穆呼哩令昂吉屯晋阳、冀州之境。 丙辰,金张开复泽州。 甲子,诏江淮、荆襄、四川制置、监司条画营田。 戊辰,红袄贼袭徐州之十八里寨,又袭古城桃园,金人击败之。 乙亥,太白昼见,经天,与日争光。 八月,己卯,彗星出于氐。蒙古耶律楚材谓其主曰:“女真将易主矣。”隐士乔静真告穆呼哩曰:“今观天象,未可征进。”穆呼哩曰:“主上命我平定中原,今河北虽平,而河南、秦、巩未下,若因天象而不进兵天下何时定耶?” 甲申,金以彗星见,改元元光,大赦。 金以巴图鲁为参知政事。金主谓之曰:“卿顷为大司农,巡行郡县。盗贼如何可息?”对曰:“盗贼之多,由赋役多也,赋役省则盗贼息。”金主曰:“朕固省之矣。”巴图鲁曰:“如行院、帅府扰之何?”金主曰:“司农既兼采访,自今其令禁止之。” 癸巳,金河间公伊喇重嘉努、高阳公张甫复河间府。 夏人攻金德顺,旋又掠其神林堡。 九月,大名忠义彭义斌复京东州县,严实将晁海以青厓堌降。 辛亥,以宣缯参知政事,给事中程卓同知枢密院事,吏部尚书薛极赐出身,签书枢密院事。 壬戌,彗星没。辛未,太白昼见。 冬,十月,壬午,张惠攻金之零子镇,为金人所败。 癸未,金王庭玉复曹州,杀蒙古将石珪。 乙未,蒙古穆呼哩兵下荣州之湖壁垒及临晋。时吉州残破,金人于牛心寨侨治州事。穆呼哩自隰州攻之。知州杨贞,令妻孥先坠崖死,己从之。 穆呼哩入寨,留兵以守,进攻河中府。治中侯小叔,尽护农民入城,以家财赏战士。提控吴得说小叔出降,叱出斩之。小叔有表兄张先,从容言辞兵势重,可出降以保妻子,小叔怒曰:“我舟人子,致身至此,何为出降!”缚先于柱而杀之。小叔由延津水手从军,叠见拔擢,故感激尽力如此。顷之,枢密院遣人来议兵事,小叔出城会之,城遂陷。小叔退保乐李山寨。 蒙古都元帅石天应,自葭州谒穆呼哩于汾水车,穆呼哩谓之曰:“河中为河东要郡,择守者,非君不可。”乃以天应权行台,平阳、太原、吉、隰等帅并受节制。 石天应还葭州,谓其将佐曰:“吾累卿等留屯于此,河中东、西,皆平川旷野,可以驻军规取关陕,诸君以为何如?”或谏曰:“河中虽用武之地,南有潼关,西有京兆,皆金军所屯;且民新附,其心未一,守之恐不易。”天应曰:“葭州正通鄜、延,今鄜已平,延不孤立。若发国书令夏人取之,犹掌中物耳。且国家之急,本在河南。此州路险地僻,转饷甚难。河中虽迫于二镇,实用武立功之地,北接汾、晋,西连同、华,地五千馀里,户数十万,若起漕运以通馈饷,则关内可克期而定,关内既定,长河以南,在吾目中矣。吾年垂六十,老耄将至,一旦卧病床第,闻后生辈立功名,死不瞑目矣。男儿要当死战阵以报国耳!”遂移军河中。 甲辰,金以京兆官民避兵南山者多至百万,诏兼同知府事完颜霆安抚之。 蒙古穆呼哩渡河攻同州,十一月,丁未,拔之,金节度使李复亨、同知节度使完颜额尔克并自尽。穆呼哩遂下薄城,径趋长安,金京兆行省完颜哈达拥兵二十万,固守不下。戊辰,穆呼哩令蒙古布哈攻凤翔。 十二月,乙亥朔,发米赈临安贫民。 金主谓太子曰:“吾尝夜思天下事,必索烛以记,明而即行。汝亦当然。” 金以侯小叔权元帅府右都临,便宜行事。 胡天作既为蒙古所执,受官爵,佩虎符,金主使张开、郭文振招之。天作至济源,欲脱走,先遣人奉表南京;穆呼哩恶其反覆,诛之。乙酉,金以同知平阳府事史咏为龙虎卫上将军、权行平阳公府事。 丁亥,以李全为保宁军节度使,京东路镇抚副使。初,全有战功,史弥远欲加全官爵,贾涉止之。及是涉叹曰:“朝廷但知官爵可以得其心,宁知骄之将至于不可劝耶!” 金主谕近侍局曰:“奉御、奉职,皆少年不知书,朕忆曩时置说书人,日为讲论自古君臣父子之教,使知所以事上者。其复置。” 己丑,金简州提控唐古昉败夏人于质孤垒。 蒙古穆呼哩自将大军攻凤翔。 是岁,蒙古皇子图垒克西域图斯尼、察乌尔等城,还经木喇伊国,大掠之。渡素克兰河,克额里等城,遂与蒙古主会,合兵攻塔尔哈寨,拔之。西域主塔赉鼎出奔,与弥勒汗合,呼图呼与之战,不利,蒙古主自将击之,擒弥勒汗。塔赉鼎遁去,遣巴喇追之,不获;进薄回回国,其王委国而去,逃匿海屿死。 嘉定十六年金元光二年,蒙古太祖十八年 春,正月,戊申,诏命官犯赃毋免约法。 蒙古穆呼哩围凤翔,东自扶风、岐山,西连汧、陇,数百里间,皆具营栅。 先是金主以凤翔守将完颜仲元孤军不足恃,遣平西军节度使特嘉喀齐喀援之。及围急,以同知临洮府郭斌总领军事。斌长于应变,自冬涉春四十馀日,守御不懈。尝从喀齐喀巡城壕外,一人坐胡床,以箭力所不及,气貌若蔑视城守者。喀齐喀指示斌曰:“能射之乎?”斌测量远近,曰:“可。”斌平时发矢,伺腋下甲不掩处射之,无不中,即持弓矢,伺坐者举肘,一发而毙,蒙古为之夺气。喀齐喀以便宜擢斌为通远军节度使,斌,会州人也。 穆呼哩以围久不下,谓诸将曰:“吾奉命专征,不数年取辽西、辽东、山东、河北,不遗馀力;前攻天平、延安,今攻凤翔,皆不下,岂吾命将尽耶?”乃解围,循渭水南,遣蒙古布哈南越牛岭关,徇凤州而还。 蒙古石天应作浮桥以通陕西,金侯小叔自中条率山寨兵袭河中。天应遣骁将吴泽引兵五百,夜出东门,伏两谷间,戒之曰:“俟贼过半,急击之,我出其前,尔攻其后,可也。”泽勇而嗜酒,是夕,方醉卧林中,小叔由间道直抵城下,守兵多新附者,争缒而去。小叔坎城登,焚楼橹,天应仓卒搏战,左右从者四十馀骑,皆曰:“吴泽误我!”或劝西渡河,天应曰:“先时人谏我南迁,我违众而来;今事急奔去,是不武也。纵太师不罪我,我何面目以见同列,今日惟死而已。”少顷,金兵四合,天应饮血力战至日午,死之。小叔遂烧绝浮桥,抚定其众。迁昭毅大将军。 甲寅,金主谓宰臣曰:“向有人言便宜事,卿等屡奏乞作中旨行之。帝王从谏足矣,岂可掠人之美以为己出哉?”戊午,又谕曰:“鬻爵恩例,有丁忧官得起复者,是教人以不孝也,何为著此令哉!” 蒙古兵十万围河中,金总帅额尔克遣提控孙昌率兵五千,枢密副使完颜萨布遣李仁智率兵三千,俱来救,侯小叔期以夜中鸣钲,内外相应。及期,小叔出兵战,昌、仁智不敢动,小叔敛众入城。围益急,众议出保山寨,小叔曰:“去何之?”密遣经历官张思祖溃围出,奔告南京。丁卯,城破,小叔死之。 穆呼哩闻石天应战殁,痛惜之,命其子乌格袭领其众。将渡河,桥梁已断,穆呼哩顾诸将曰:“桥未毕工,安可坐待乎?”复攻下河西堡寨十馀。 二月,壬午,金主诏曰:“军官犯罪,旧制更不任用。今多故之秋,人才难得,朕欲除大罪外,徒刑、追配,有武艺可掌兵者,量才复用,尚书省集议以闻。”丁亥,大赦。 己丑,嗣秀王师禹卒,追封和王。 三月,戊申,张林以所部刑、德来归,诏进三官,复以为京东东路副总管。 甲寅,金主谓宰臣曰:“人有才堪任事而处心不正者,终不足贵。”高汝砺曰:“其心不正而济之以才,所谓虎而翼也。”金主又曰:“凡人处心善良而行事忠实,斯为难得。然善良者,人多目为平常。”汝砺曰:“人材少全,亦随其所长取之耳。” 金以邳州经略司隶蒙古纲,令募勇敢收复山东。 蒙古太师、国王穆呼哩渡河还闻喜。病笃,召其弟岱逊曰:“我为国家助成大业,擐甲执锐,垂四十年,东征西讨,无复遗恨,第恨汴京未下耳。汝其勉之!” 穆呼哩沈毅多智略,善射,与博尔济、博勒呼、齐拉衮并随蒙古主起事。蒙古主尝失利,大雪,失牙帐所在,夜卧草泽中,穆呼哩、博尔济张毡蔽之,自暮达晓不移足。博尔济位终右万户,博勒呼以第一千户殁于阵,唯穆呼哩勋绩最著,然当时称四人佐命功无异词。 金以完颜伯嘉权参知政事,行省河中,与史泳图复河东。夏,四月,癸酉朔,复霍州汾西县。 五月,癸卯朔,金始造元光重宝。 丙午,金复河中府及荣州。 戊申,赐礼部进士蒋重珍以下五百四十九人及第、出身。 乙卯,金复霍州及洪洞县。 丁巳,金造元光珍宝,同银行用。 金主问宰执以修完楼橹事,高汝砺言所用皆大木,顾今难得,方令计置,金主曰:“朕宫中别殿有可用者即用之。”汝砺对以不宜毁,金主曰:“所居之外,毁亦何害?不愈于劳民远致乎” 蒙古主避暑于八鲁湾川,分兵攻诸部落之近者,悉下之,至昆寨,与诸将会。以西域渐定,始置达噜噶齐于各城监治之。达噜噶齐,犹言掌印官也。 六月,壬午,淮东制置使贾涉,以李全骄暴难制,力求还朝,在道卒。 初,涉欲置忠义兵,乃以翟朝宗统镇江副司八千人,屯楚州城中;又分帐前忠义万人,命赵邦永、高友统五千,屯城西;王晖、于潭统五千,屯淮阴。李全轻镇江兵而忌帐前忠义,乃数称高友等勇,出军必请以自随,涉不许。全每宴麾下,并召涉帐前将校,于是帐前亦愿隶全,然未能合也。及涉卒,邱寿迈摄帅事,全请曰:“忠义乌合,尺籍卤莽,莫若别置新籍,一纳诸朝,一申制阃,一留全所,庶功过有考,请给无弊。”寿迈从之。全乃合帐前忠义与己军并隶之,而并统其军,寿迈不悟。 戊子,金遣人招李全、严实、张林,从蒙古纲之言也。 金完颜伯嘉卒。 甲午,金主命罢河中行省,置元帅府。时州县多残破,金人不能守,徙郭文振于孟州,未几,又徙卫州。 丁酉,同知枢密院事程卓卒。 秋,七月,壬寅朔,夏人攻金积石州。 乙巳,金遣兵守卫解州盐池。 金蒙古纲御下严,八月,辛未朔,邳州从宜经略使纳哈塔陆格,率众入行省杀纲,据州反;与蒙古将李二措致书海州,言欲来附,李全遣王喜儿以兵二千应接,而己继之,二措纳喜儿,囚之。全欲攻邳,四面限水,二措积劲弩备之。全不得进,合兵索战而败,欲还楚州,会滨、棣有乱,乃引兵趋青州。金行院总帅赫舍哩约赫德讨杀陆格,复其城。 九月,庚子朔,日有食之。 丁卯,金权御史中丞师安石等劾英王守纯不实,付有司鞫治。诏免罪,仍谕责之。 冬,十月,己卯,金袷于太庙。 十一月,辛亥,以太平州大水赈恤之。 十二月,以前淮西都统许国为淮东制置使,兼知楚州。国奉祠家居,欲倾贾涉而代之,数言李全必反。会涉死,召国入对,国疏全奸谋益深,反状已著,非有豪杰不能消弭。遂易国文阶,授今官,命下,闻者惊愕。淮东参幕徐晞稷,雅意开阃,及闻国见用,用注释国疏以寄全,全不乐。 癸未,嗣濮王不凌卒。 庚寅,金主殂,年六十一,太子守绪即皇帝位。 金主疾革,时已暮夜,近臣皆出,惟前朝资明夫人郑氏,已老,侍侧,金主知其可托,谓之曰:“速召太子,举后事。”言绝而殂,夫人秘之。是夕,皇后及贵妃庞氏问安寝閤,庞氏阴狡机,慧,常以其子英王守纯年长不得立怀怨。郑氏恐其为变,即绐之曰:“上方更衣,后妃可少休它室。”伺其入,遽钥之。急召大臣,传遣诏,立皇太子守绪,始启户出后妃,发丧。太子方入宫,守纯已先至。太子知之。分遣枢密院官及东宫亲卫军官伊喇布哈,集军三万馀于东华门。部署既定,命护卫四人监守纯于近侍局,乃即位柩前,宣遗诏。 壬辰,金大赦,诏曰:“朕述先帝之遗意,有便于时,欲行而未及者,悉奉而行之。国家已有定制,有司往往以情破法,使人妄遭刑宪。今后有本条而不遵者,以故入人罪罪之。草泽士庶,许令直言军国利害,虽涉讥讽、无可采取者,并不坐罪。” 蒙古兵攻夏,夏主遵顼传国于其子德旺,改元乾定。遵顼自号上皇。 蒙古苏布特击奇彻,大掠西番边部而还。 嘉定十七年金正大元年,蒙古太祖十九年 春,正月,戊戌朔,诏补先圣裔孔元用为通直郎。录程颐后。 金改元正大。 庚子,金秘书监、权吏部侍郎富察哈珠,出为恒州刺史。哈珠以吏起身,为宣宗所信,声势烜赫,性复残刻,与王阿哩、富察耀珠有宣朝三贼之目,人知其蠹国而莫敢言。至是外贬,士大夫为之相贺。 金邠州贡白兔,金主曰:“得贤辅佐,年谷丰登,上瑞也。焉事此为!”命有司给道里费,纵之。 丁巳,金主命群臣议修复河中府,礼部尚书赵秉文、太常卿杨云翼等,言陕西民方疲敝,未堪力役,遂止。 戊午,金尊皇后都察氏、元妃都察氏皆为皇太后,号其宫一曰仁圣,一曰慈圣。进封英王守纯为荆王,罢平章政事,判睦亲府。以大司农守汝州防御使李蹊为太常卿,权参知政事。 癸亥,命淮东、西、湖北路转运司提督营屯田。 金有男子服麻衣,望承天门且笑且哭,诘之,则曰:“吾笑,笑将相无人;吾哭,哭金国将亡。”群臣请置重典,金主不许,曰:“近诏草泽诸人直言,虽涉讥讪不坐。唯君门非笑哭之所,宜重杖遣之。” 二月,癸巳,蠲台州逋赋。 甲午,命临安府赈贫民。 金丞相高汝砺,老而贪位不去,金主初立,谏官劾其欺君固位,为天下所共嫉,宜黜之以厉百官,金主不许。三月,辛亥,薨。汝砺以慎密廉洁结人主知,然循默避事,为士论所讥。 癸丑,金葬宣宗于德陵。 甲寅,金起复邠州节度使致仕张行信为左丞,以延安帅臣完颜哈达战御有功,权参知政事,行尚书省于京兆。 金荆王守纯,或告其谋不轨,下狱。议已决,金主言于慈圣太后,太后曰:“汝止一兄,奈何以谗言欲害之!章宗杀伯与叔,享年不永,皇嗣又绝,何为欲效之耶?趣赦出,使来见我。移时不至,吾不见汝矣!”金主起,太后立待守纯至,滋泣慰谕之。 是月,召四川制置使崔与之为礼部尚书,以郑损代之。与之治蜀,将士辑睦,府藏充实,至是被召,以疾辞,归广州,蜀人祠焉。 夏,四月,癸酉,金以宣宗祔庙,大赦。 辛卯,赈庐州饥。 乙未,赐李全、彭义斌钱三十万缗,为犒赏战士费。 五月,戊戌,金平章政事巴图鲁薨,赠右丞相、东平郡王。巴图鲁为人忠实,忧国奉公;其殁也,人皆嗟惜之。 癸卯,金以枢密副使完颜萨布为平章政事,参知政事特嘉尉忻为右丞,以李蹊为翰林承旨,仍权参政。 戊申,金诏刑部:“登闻检鼓院毋锁闭防护,听有冤者陈诉。 六月,丁卯朔,太白昼见经天。 辛卯,金立妃图克坦氏为皇后。 金先遣尚书令史李唐英至滁州通好,至是复遣枢密判官伊喇布哈至光州榜谕,更不南侵。 壬辰,金大名府苏椿等举城来归,诏悉补官,即以其州授之。 彭义斌侵河北,至恩州,为蒙古史无倪所败。 秋,七月,丁酉朔,赈福建被水贫民。 辛亥,命师嵒嗣秀王。 八月,丙戌,帝不豫。史弥远遣郑清之往沂王府,告贵诚以将立之意,贵诚默然不应。清之曰:“丞相以清之从游久,故使布腹心,今不答一语,则清之将何以答丞相?”贵诚始拱手徐言曰:“绍兴老母在。”清之以告,弥远益相与叹其不凡。 壬辰,帝疾笃。弥远称诏,以贵诚为皇子,改赐名昀,授武泰军节度使,封成国公。闰月,丁酉,帝崩于福宁殿,年五十七。 弥远遣皇后兄子谷、石以废立事白后,后不可,曰:“皇子竑,先帝所立,岂敢擅变?”谷等一夜七往返,后终不许。谷等乃拜泣曰:“内外军民皆已归心,苟不立之,祸变必生,则杨氏无噍类矣。”后默然,良久曰:“其人安在?”弥远即于禁中遣快行宣昀,令之曰:“今所宣是沂靖惠王府皇子,非万岁巷皇子,苟误,则汝曹皆处斩!”竑时闻帝崩,跂足俟宣召,久而不至,乃属目墙壁间,见快行过其府而不入,已而拥一人径过,天暝,不知为谁,甚惑之。昀入宫见后,后拊其背曰:“汝今为吾子矣。” 弥远引昀至柩前,举哀毕,然后召竑。竑闻命即赴,至则每过宫门,禁卫拒其从者。弥远亦引竑至柩前,举哀毕,引出帷,殿帅夏震守之。遂召百官立班听遗制,则引竑至旧班,竑愕然曰:“今日之事,我岂当仍在此班?”震绐之曰:“未宣制前当在此,宣制后乃即位。”竑以为然。已而遥见殿上烛影中有人在御座,则均已即位矣。宣制毕,閤门宣赞呼百官拜贺,竑不肯拜,震捽其首下拜。遂称遗诏,以竑为开府仪同三司,封济阳郡王,判宁国府。尊皇后曰皇太后,垂帘同听政。诏遵孝宗故事,宫中自服三年丧。寻进封竑为济王,出居湖州。 弥远欲收众望,劝帝褒表老儒。九月,诏起傅伯成为显谟阁学士,杨简为宝谟阁学士,及柴中行俱奉朝请。 己卯,以真德秀及礼部侍郎程珌、吏部侍郎朱著并兼侍读,工部侍郎葛洪、起居郎乔行简、李宗政、少卿陈贵谊、军器临王暨并兼侍讲。寻又以真德秀直学士院,召魏了翁为起居郎。 德秀初在朝,知史弥远欲以爵禄縻天下士,慨然谓刘?龠曰:“吾徒须急引去,使庙堂知世亦有不肯为从官者。”遂力请外。至是自知潭州召还,入对,劝帝容受直言,召用贤臣,固结人心为本,帝纳之。 帝追封所生父希瓐为荣王,生母全氏为国夫人,而以弟与芮嗣之。 金伊喇布哈复泽、潞。 冬,十月,乙亥,嗣秀王师嵒卒。 夏及金平。 初,夏人与金通好,不交兵者八十年。贞祐初,以小故生衅,构难十年,一胜一负,遂至精锐俱尽,两国皆敝。至是夏遣其吏部尚书李仲谔修好于金,称弟而不臣,各用本国年号。金遣吏部尚书鄂罗良弼报之。 十一月,甲子,右正言糜溧,请承顺东朝,继志述事,一以孝宗为法。而新政之切者,曰畏天,悦亲,讲学,仁民。帝嘉纳之。 癸未,以五月十六日为皇太后所庆寿节。 丁亥,诏改明年为宝庆元年。 戊子,以工部尚书葛洪同签书枢密院事。 己丑,诏以生日为天基节。 十二月,癸丑,开经筵,诏辅臣观讲。 名皇太后居殿曰慈明。 是岁,蒙古主进次东印度国铁门关,侍卫见一兽,鹿身马尾,绿色而独角,能为人言,曰:“汝君宜早回。”蒙古主怪之,以问耶律楚材。对曰:“此名角端,解四夷语,是恶杀之象。今大军征西已四年,上天恶杀,遣告陛下。愿承天心,宥此数国人命,实无疆之福。”蒙古主遂大掠而还。 ◎宋纪一百六十三 ∷起旃蒙作噩正月,尽柔兆掩茂十二月,凡二年。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 讳昀,太祖十世孙,父荣文恭王。开禧三年正月癸亥,生于绍兴府虹桥里第。前一夕,荣王梦一紫金帽人来谒,比寤,夜漏未尽数刻,室中五采烂然,起视,赤光属天,如日正中。生三日,家中闻户外车马声,亟出,则绝无所睹。幼尝昼寝,人忽见体隐隐如龙鳞,咸神异之。嘉定十五年,授邵州防御使。十七年闰八月,立为皇子,改赐名,封成国公。 宝庆元年金正大二年,蒙古太祖二十年 春,正月,壬戌朔,诏举贤良。 庚午,湖州人潘壬,与其弟丙、从兄甫,以史弥远废立,不平,乃遣甫密告谋立济王意于李全。全欲坐致成败,阳与之日期,进兵应接,实无意也。壬等信之,遂部分其家众以待。 及期,全兵不至。壬等惧事泄,乃以其党杂盐贩盗千馀人,结束为全军状,扬言自山东来,夜入州城,求济王竑。竑闻变,匿水窦中,壬寻得之,拥至州治,以黄袍加竑身。竑号泣不从,壬等强之,竑不得已,乃与约曰:“汝能勿伤太后、官家乎?”众许诺。遂发军资库金帛、会子犒军。知州谢周卿,率官属入贺。壬伪为李全榜揭于门,数史弥远废立罪,且曰:“今领精兵二十万。水陆并进。”人皆耸动,比明视之,则皆太湖渔人及巡尉兵卒耳。 竑知事不成,乃遣王元春告于朝,而帅州兵讨壬,壬变姓名走,丙、甫皆死。元春至临安,弥远惧甚,急召殿司将彭忄乇帅师赴之,至则事已平。壬走至楚州,为小校明亮所获,送临安斩之。弥远诈言竑有疾,令客秦天锡挟医至湖州视之,天锡谕旨,逼竑缢于州治,以疾卒闻。 起居郎魏了翁、考功员外郎洪咨夔相继言竑之冤。礼部侍郎、直学士院真德秀入见,奏曰:“我朝立国,根本仁义,先正名分。陛下初膺大宝,不幸处人伦之变有所未尽,流闻四方,所损非浅。霅川之变,非济王本志,前有避匿之迹,后闻捕讨之谋,情状本末,灼然可见。愿诏有司,讨论雍熙追封秦邸舍罪恤孤故事,斟酌行之。虽济王未有子息,兴灭继绝,在陛下耳。”帝曰:“朝廷待济王亦至矣。德秀曰:“若谓此事处置尽善,臣未敢以为然。观舜所以处象,则陛下不及舜明甚。人主但当以二帝、三王为师,秦、汉以下人君,举动皆不合理,难以为法。”帝曰:“亦是一时仓卒耳。”德秀曰:“此已往之咎。惟愿陛下知有此失,益讲学进道,以赎前愆,以收人心。昔太平兴国中,秦邸事作,太子太师王溥等议于朝堂者,七十有四人,然后有诏裁决,以大事不可轻也。庆历间求西帅,必取当世第一流;宰相吕夷简至忘仇荐进,以重任不可轻也。迩者霅川之狱,未闻有参听于槐棘之下;又如淮、蜀二阃之除,皆出佥论所期之外。天下之事,非一家之私,何惜不与众共之?朝廷之于天下,当如天地之于万物,栽培倾覆,付之公心,不可使有一毫私意于其间。当乾道、淳熙间,有位于朝者,以馈遗及门为耻;受任于外者,以苞苴入都为羞。今货赂公行,薰染成风,恬不知怪,治世气象,欲其宽裕,不欲其迫蹙。曩者以讹言之令,至于流窜、杀戮,都邑之民,摇手相戒。朝廷之上,敏锐之士,多于老成,政事之才,富于经术。虽尝以耆旧褒傅伯成、杨简,以学行褒柴中行,以恬退用赵蕃、杨宰,至于忠亮敢言如陈宓、徐侨,皆未蒙录用。愿处伯成、简于内祠,中行于经幄,擢宓侨于言路,不独人主赖其益,朝列新进之士亦有所矜式。伯成、简皆年逾八十,纵使召之不至,必能用囊封以进忠言。”又言:“长人之官,抚字不闻,叨懫日甚。”帝曰:“如何无一廉者?”又问:“何以革之?”德秀言:“此在朝廷用舍黜陟之间,示以意向。”帝又问:“卿曾见有何廉吏?”德秀以袁州守赵{?政}夫对,因言:“崔与之帅蜀,杨长孺帅闽,皆有廉声,臣一时不能悉数,乞广加咨访。”史弥远深忌之。 甲申,程珌进读《三朝宝训》,言曰:“艺祖皇帝受禅之初,与三军约,不许杀戮一人,自此圣圣相承,守为家法。”帝曰:“祖宗以仁立国,朕当以仁守之。”帝又问:“《宝训》中云:‘治世少而乱世多,君子少而小人多。’何也?”珌言:治世所以少,乱世所以多者,正缘君子少而小人多也。盖君子初未尝少,圣君出而君子多;小人初未尝多,庸君出而小人多。”帝曰:“然。” 己丑,朱端常言:“蜀士当得郡者,绍兴以前悉亲诣阙下,庙堂因得以审其人物而进退之。自庆元以来,以自作差壁,则驰牍干请。今请除曾任太守有治效人外,必令亲到堂除授,奏事讫之任,次任与免。”从之。 己丑,诏曰;“朕初纂丕图,亟受慈训,既御经幄,日亲群儒,深念进德立治之本,实由典学,朝夕罔敢怠忽。尚赖诸贤悉心启迪,无有所隐,朕当垂听,益加自勉。” 二月,壬辰朔,雪。 蒙古武仙闻彭义斌复山东州县,乃叛蒙古,杀河北西路都元帅史天倪。天倪弟天泽,时护母归燕,府僚王缙、王守道追及天泽于道,告之故,且曰:“变起仓卒,部曲散在近郊,公能回辔,不招自至。”天泽曰:“不共国之仇,死亦当从,况未必死耶!”遂倾资装,易铠仗,南还,遣监军李伯祐诣国王富珠哩言状,且请济师。富珠哩即命天泽嗣兄职,遣萨讷台率锐卒三千授之,合势进攻。仙将葛铁枪拥众来拒,天泽迎击之。生擒铁枪,馀众溃。乘胜至中山,略无极,拔赵州,仙败,奔西山。既而天泽进兵,遂复真定。富珠哩,穆呼哩子也。。 癸巳,朱著、王暨进读《高宗宝训孝德卷》终,著言:“高宗当中兴艰难之初,钦事慈宁太后,始终极孝;愿陛下以高宗为法。”帝嘉纳,忽愀然曰:“雪作非时,朕终夜为之不安,当益恐惧修德,凡有阙失,无忘忠告。” 甲午,诏:“故太师、武胜、定国军节度使、鄂王岳飞改谥忠武。” 丙申,以师弥嗣秀王。师弥,秀王第二子也。潘壬之变,师弥避居菁山园庙;至是奖其能守园陵,故躐等升嗣。 戊戌,诏:“福州、温州各添教官一员。” 甲辰,蠲两浙州军属县官私僦钱有差。 许国至镇,李全妻杨妙真效迓,国辞不见,妙真惭而归。 国既视事,痛抑北军,有与南军竞者,无曲直,偏坐之,犒赏十损八九。全自青州致书于国,国夸于众曰:“全仰赖我养育,我略示威,即奔走不暇矣。” 全因留青州,国不能致,乃数致厚馈,邀全还。刘庆福亦使人觇国意,国左右语觇者曰:“制置无害汝等意。”庆福以报全。全集将校曰:“我不参制阃,则曲在我,今不计生死,必往见。”遂还楚州上谒。宾赞戒全曰:“节使当庭趋,制使必免礼。”及庭趋,国端坐纳全拜。全退,怒曰:“全归朝,拜人多矣,但恨汝非文臣,本与我等。汝向以淮西都统谒贾制帅,亦免汝拜。汝有何勋业,一旦位我上,便不相假借耶?全赤心报朝廷,不反也。”国继设盛会宴全,遗劳加厚,全终不乐。庆福谒国之幕客章梦先,梦先令隔帘貌喏,庆福亦怒。 既而全欲往青州,恐国苛留,自计曰:“片所争者拜耳,拜而得志,吾何爱焉!”更折节为礼。因会集间,出札白事,国见其细故,判从之,全即席再拜谢。自是动息必情,得请必拜,国喜曰:“吾折服此子矣!” 全往青州,国集两淮马步军十三万,大阅楚城外以挫北人之心。杨妙真及军校留者,惧其谋己,内自为备。 初,全遣庆福还楚城,使为乱,适潘壬事败,全党亦不安。或教妙真畜一妄男子,指谓人曰:“此宗室也。”且语僚佐曰:“会令汝为朝士。”潜约盱眙四军为应,皆不从,庆福谋中辍,第欲快意于国。计议宫苟梦玉知之,以告国,国曰:“我岂文儒不知兵者耶!”梦玉惧祸及,复以告庆福。 一日,国晨起视事,忽露刃充庭。国厉声曰:“不得无礼!”矢已及颡,流血蔽面而走。乱兵悉害其家,纵火焚官寺,两司积蓄,悉为贼有。亲兵翼国登城,缒而走。贼拥通判姚翀入城,犒两军使归营。庆福手杀梦先以报其辱,国缢于途。 事闻,史弥远惧激它变,以徐晞稷尝倅楚守海,得全欢心,乃授晞稷淮东制置使,令屈意抚全。全闻国死,自青还楚,佯责庆福不能弹压,斩数人,上表待罪;朝廷不问。知扬州赵范,得制置使印于溃卒中,以授晞稷。晞稷至楚,全及门,下马拜庭下,晞稷降等止之,贼众乃悦。晞稷至,以恩府称全,恩堂称妙真。 初,楚城之将乱也,有吏窃许国书箧二,以献庆福,皆机事,庆福未之发。全发缄读之,有庙堂遗国书令图全者,全大怒。又有苟梦玉书,即以庆福谋告国者,全始恶梦玉反覆,杀之。 戊午,出丰储仓米七万五千石赈临安贫民。马步军诸班直、皇城司守卫官兵,给犒有差。 三月,癸酉,葬仁文哲武恭孝皇帝于永茂陵,庙号宁宗。 时皇太后垂帘,人多言本朝世有母后之圣,太后兄子万寿观使石独曰:“事岂容概言!昔仁宗、英宗、哲宗嗣位,或尚在幼冲,或素由抚育,军国重事,有所未谙,则母后临朝,宜也。今主上熟知民事,天下悦服,虽圣孝天通,然不早复政,得无基小人离间之嫌乎?”乃密疏章圣、慈圣、宣仁所以临朝之由,及汉、唐母后临朝称制得失以闻,太后然之。 夏,四月,辛卯朔,宁宗祔庙,颁德音于临安、绍兴府。 金起复莘国公胥鼎为平章政事,行省事于卫州,进封英国公。 壬辰,朱著进读《高宗宝训》,至高宗曰周公戒成王,惟在知稼穑艰难,帝曰:“朕近写《无逸》一篇,揭为四图,置之坐右以便观省,念兹在兹,不忘艰难。” 甲午,金以京畿旱,遣使虑囚。 丁酉,太后手书:“吾年晚多病,志在安闲,嗣君可日御便殿听政,今后便撤帘。”戊戌,臣寮言:“伏读太后还政御札,前代母后勉强不能为之事,而太后圣断行之,略无难色,实为万世母后临朝之法。”帝曰:“朕受太后之恩如天,朝夕思之,未知所报,便当力请。”辛丑、壬寅,帝两请太后仍垂帘,不允。 丙午,诏:“今后见供职及在外带职从官,依元祐十科旧制,岁举三人。”从右正言麋溧请也。 辛亥,出丰储仓米八万石赈临安贫民。 己未,以端明殿学士薛极签书枢密院事。 五月,甲子,诏求直言。 户部郎官张忠恕上封事,其略曰:“天人之应,捷于影响。自冬徂春,雷雪非时,西霅,东淮,狂悖洊兴。客星为妖,太白昼见,正统所系,不宜诿之分野。陛下于济王之恩,自胃弥缝曲尽矣,然不留京师,徙之外郡,不择牧守,混之民居,一夫奋呼,阖城风靡,寻虽弭患,莫副初心。谓当亟下哀诏,痛自引咎,复崇恤典,选立嗣子,则陛下所以处之者,庶几天憾。险佞之徒,凡直言正论,率指为好名归过。夫好名归过,其自为者非也,若首萌逆亿厌恶之心,则将令言者望风含疑,此危国之炀毒也。况迩来取人,以名节为矫激,以忠谠为迂疏,以介洁为不通,以宽厚为无用,以趣办为强敏,以拱默为靖共,以迎合为适时,以操切为任事,是以正人不遇,小人见亲。又,士习益坏,民生益艰,第宅之丽,声伎之美,服用之侈,馈遗之珍,向所未有。公家之财,视为己物,荐举、狱讼,军伎、吏役,僧道、富民,凡可以得贿者,无不为也。如此而欲基本之不摇,殆却行而求前也。”魏了翁见其疏,叹曰:“忠献有后矣!”忠恕,浚之孙也。 进士井研邓若水上封事曰:“行大义,然后可以弭大谤;收大权,然后可以固大位;除大奸,然后可以息大难。宁宗皇帝晏驾,济王当继大位者也,废黜不闻于先帝,过失不闻于天下。史弥远不利其立,夜矫先帝之命,弃逐济王,并杀皇孙而奉迎陛下,曾未半年,济王竟不幸死于湖州,揆以《春秋》之法,非弑乎?非篡乎?非攘夺乎?当悖逆之初,天下皆归罪弥远而不敢归过于陛下者,何也?天下皆知仓卒之间,非陛下所得知,亦谅陛下必无是心也,亦料陛下必能扫清妖氛,以雪先帝、济王父子终天之愤。今逾年矣,而乾刚不决,成断不行,无以大慰天下之望。昔之信陛下之必无者,今或疑其有,昔之信陛下之不知者,今或疑其知,陛下何忍以清明天日而身受此污辱也?为陛下计,莫若遵泰伯之至德,伯夷之清名,季子之高节,而后陛下之本心明于天下,此臣所谓行大义以弭大谤,策之上也。自古人君之失大权,鲜有不自废立之际而尽失之。当其废立之间,威动天下,既立则眇视人主。是故强臣挟恩以陵上,小人怙强以无上,久则内外相为一体,上喑默以听其所为,日朘月削,殆有人臣之所不忍言者。威权一去,人主虽欲固其位,保其身,有不可得。宣缯、薛极,弥远之肺腑也,王愈,其耳目也,盛章、李知孝,其鹰犬也,冯榯,其爪牙也。弥远欲行某事,害某人,则此数人者相与谋之,曷尝有陛下之意行夫其间乎?臣以为不除此数凶,陛下非惟不足以弭谤,亦未可以必安其位,然则陛下何惮而久不为哉?此臣所谓收大权以定大位,策之次也。此而不行,又有一焉,曰除大奸然后可以弭大难。李全,一流民耳,寓食于我,兵非加多,土地非加广,势力非特盛也。贾涉为帅,庸人也,全不敢妄动,何也?名正而言顺也。自陛下即位,乃敢倔强,彼有辞以用其众也。其意必曰:济王,先皇帝之子也,而弥远放弑之。皇孙,先皇帝之孙也,而弥远戕害之。其辞直,其势壮,是以沿淮数十万之师,不敢睥睨其锋。虽今暂无事,安知一日不羽檄飞驰,以济王为辞,以讨君侧之恶为名!弥远之徒,死有馀罪,不复可惜,宗社生灵何辜焉!陛下今日诛弥远之徒,则全无辞以用其众矣。上而不得,则思其次,次而不得,则思其下,悲夫!”奏上,弥远以笔横抹之。 丙寅,以师弥知大宗正事;以不熄嗣濮王。 许国既死,李全牒彭义斌于山东曰:“许国谋反,已伏诛矣,尔军并听吾节制。”义斌大骂曰:“逆贼背国厚恩,擅杀制使,我必报此仇!”乃斩赍牒人,南向告天誓众,见者愤激。于是全自青州攻东平,不克。乃攻恩州,义斌出兵与战,全败走,获其马二千。刘庆福引兵救全,又败。全退保山崮,抽山阳忠义以北。杨妙真及刘全皆欲亲赴难。会全遣人求晞稷书,与义斌连和,乃止。 义斌致书沿江制置使赵善湘曰:“不诛逆全,恢复不成。但能遣后扼淮,进据涟海以蹙之,断其南路,此贼必擒。贼平之后,收复一京、三府,然后义斌战河北,盱眙诸将、襄阳骑士战河南,神州可复也。” 盱眙四总管亦遣使致书请助讨贼,知扬州赵范亦以为言,史弥远戒范无出位专兵,各享安靖之福。范复以书力论之曰:“先生以抚定责之晞稷,而以镇守责之范。责晞稷者,函人之事也;责范者,矢人之事也;既责范以惟恐不伤人之事,又禁其为伤人之痛,恶其为伤人之言,何哉?且贼见范为备,则尚有顾忌而不得以肆其奸,它日必将指范为首祸激变之人,劫朝廷以去范。先生始未之信也,左右曰可,卿大夫曰可,先生必将谓何惜一赵范而不以纾祸哉!必将缚范以授贼,而范遂为宋晁错。虽然,使以范授贼而果足纾国祸,范死何害哉!谚曰:‘护家之狗,盗贼所恶。’故盗贼见有护家之狗,必将指斥于主人,使先去之,然后肆穿窬之奸而无忌。然则杀犬固无益于弭盗也。望矜怜之,别与间慢差遣。”弥远不答。 甲戌,诏曰:“自昔帝王即政之初,首辟四门,达聪明目,访予落止,小毖求助。凡今内外文武大小之臣,有所见闻,其以启告。忠言正论,朕所乐听。事有可行,虚心而从;言或过直,无惮后害。封章来上,副朕延纳之诚焉。” 丁丑,金主以旱甚责己,避正殿,减膳,赦罪。 六月,辛卯,太白昼见。 丁酉,隶行在系囚。 丁未,史弥远加太师,依前右丞相兼枢密使,进封魏国公。弥远辞免,不允;五辞,从之。 辛亥,秘书监叶本言郡司贪刻之害,帝曰:“郡守不职,缘监司不得其人。监司得人,则一道蒙福。” 彭义斌既克山东,又纳李全降兵,兵势大振,遂围东平。严实潜约蒙古将博罗罕合兵攻之,兵久不至,城中食尽,乃与义斌连合。义斌亦欲藉实取河朔而后图之,遂以兄礼事实。时实众尚数千,义斌不之夺,而留所掠青崖之家属不遣。 金陕西旱甚,行省完颜哈达斋戒请雨;雨澍,岁事有收,民德之。时延安残破,哈达令于西路买牛付主者,招集流亡,助其耕垦,自是延安之民稍复耕稼之利。 秋,七月,壬戌,将作监张忠恕轮对,帝曰:“诏下两月,应者绝少,纵有之,亦未尽忠谠也。”忠恕引其伯父栻之言曰:“欲求仗节死义之臣,必求犯颜敢谏之臣。”既而忠恕自知不为时所容,力请外补,遂出知赣州。 乙丑,陈贵谊言:“近下诏求言,恐词有过直,乞赐包容。”帝曰:“太凡听言,善者从之,非理者当容纳之。” 诏:“三衙、临安府、两浙路军囚,杖以下释之。” 丁丑,权工部侍郎乔行简论及济王事,帝曰:“朕待济王,可谓至矣。”行简曰:“济王之罪,人所共知,当如周公待管、蔡之心,又当取孟子知周公受过之意。” 滁州水,诏发会子三千缗,米六百石,赈恤被灾之家。 乙酉,行大宋元宝钱。 礼部侍郎真德秀言:“高宗六飞南幸,驻跸钱塘,其与前世之君披攘荆棘以立朝廷者,殆无以异,其艰勤可谓五矣。孝宗嗣守丕绪,志清中原,二十八年间,搜鉴英材,精厉听断,未尝一日少懈,用能保固大业,垂万世无疆之休。今陛下所御之宫庭,既二祖储神间燕之地也,仰瞻楹桷,俯视轩墀,常若二祖时临其上。念昔者创守之惟艰,思今日继承之匪易,则兢业祗惧,其容少忽乎!此臣之所欲献者一。陛下前所居室,密迩东朝,惟思曲尽人子之恭,其敢遽当人主之奉!今宫阁暨乘舆服用之需,颐指使令之便,必将浸备于昔。臣知圣性恬淡,固非外物可移;然以一心而受众攻,非卓然刚明弗惑,未有不浸淫而蠹蚀者。然则惟学可以养此心,惟敬可以存此心,惟新近君子可以维持此心。盖理义之与物欲,相为消长者也。笃志于学,则日与圣贤为徒而有自得之乐;持身以敬,则凛如神明在上而无非僻之侵;亲贤人、君子之时多,则规儆日闻,谄邪不得而惑。三者交致其力,则圣心湛然,如日之明,如水之清,理义长为之主,而私欲不能夺矣。此臣之所欲献者二。三年之丧,行于宫壸,非独衰麻在躬而已;哀慕之存于心者不可顷刻忘,忧戚之形于色者不可斯须已。古者卒哭而庐居,小祥而垩室,今虽未能如昔,然居处之制,不可不极其朴素也。古者服丧,非有疾不饮酒食肉,今虽未能如昔,然饔人大官之供,不可不极其菲俭也。古者终丧不处于内,今虽未能如昔,然防微谨独,屏远声色,不可不极其严也。食则见先帝于羹,立则见先帝于墙,庶几不负罔极之恩,丕昭纯孝之实。倘因移御之適,凡所以自奉者,少异于居丧之议,则虽衰麻在躬,犹不服也。此臣之所欲献者三。陛下前者日侍慈明,两宫之情,常欢然而无间。今视膳问安之敬虽无改于昔,而其期有时矣。古之事亲者,听于无声,视于无形,一举足,一出言,不敢忘父母。况太后亲举神器以授陛下,同听万几,曾未数月,褰裳去之,如脱敝屣,隆恩厚德,与天地无极,陛下将何以报之乎?然则恭勤之礼,孝养之诚,当有加于前日可也。至于两宫侍御之臣,恩义当使如一,爱其亲者,及其犬马,况左右使令者乎?今群臣、万物之命,系于两宫,惟两宫慈孝交隆于上,则群臣、万物皆有所恃以为安,而两宫侍御之臣亦得以保其富贵。此臣所欲献者四。”又言:“臣窃谓古者平日视朝以为常度,人主与天同运,故必与日俱出,以临照百官,是阳德宣昭,政机无壅。先皇帝每旦御朝,率在卯辰之间。陛下始初清明,正厉精庶政之日,而晨兴听事,乃颇后于先帝之时。正使宇内宴宁,犹恐示人以怠,况中外多虞之际乎?孔子曰:‘昧爽夙兴,正其衣冠。平旦视朝,虑其危难。一物失理,乱亡之端。’惟陛下深味斯言,自今临朝必以日出为节,于以法乾健而体离明,通下情而达民隐,实初政之首务也。” 彭义斌下真定,道西山,与博罗罕等军相望。义斌分严实以帐下兵,阳助而阴伺之。实知事迫,即赴博罗罕军,与之合,遂与义斌战于内黄之五马山,义斌兵溃。史天泽以锐卒略其后,遂擒义斌;说之降,义斌厉声曰:“我大宋臣,义岂为它人属耶!”遂死之。 于是京东州县复为实有,实统有全魏,十分齐之三,鲁之九,凡五十四城,后又割大名、彰德外属,而益以德、衮、济、单四州。时所在残毁,独实境内治安,四方争赴之。 八月,壬寅,以司农丞姚子才封事切直,进官一秩,授秘书郎。 癸卯,以傅伯成、杨简,先朝耆德,召赴行在,又擢赵{?政}夫直秘阁、福建提刑,从真德秀之荐也。 丙午,诏:“侍从、给舍、台谏、卿监、郎官及在外前执政、侍从、诸路帅臣、监司,各举廉吏三人。” 戊申,诏:“侍从、两省、台谏等举堪充将帅三人。” 己酉,地震。 甲寅,诏以程颐四世孙源为籍田令。 乙卯,罢直学士院真德秀、考功员外郎洪咨夔。咨夔讼事剀切,尝上书曰:“昔之宰相,端委庙堂,进退百官;今之宰相,招权枘贿,倚势作威而已。台谏月课将临,笔不敢下。称量议论之异同,揣摩情分之厚薄,可否未决,吞吐不能。其相率勇往而不顾者,恭请圣驾款谒景灵宫而已。”德秀语人曰:“读洪考功封事,德秀殊有愧色。”史弥远深衔之。及梁成大为监察御史,凡忤弥远意者,与莫泽、李知孝三人相继击之。给事中王塈等,驳德秀所主济王赠典,莫泽等既劾之,遂命德秀提举玉隆宫。咨夔亦言济王冤,成大等复交劾之,镌二铁。由是名人贤士,排斥殆尽,人目之为“三凶。” 丁巳,诏:“监司、守令各精白自新,以称朕意。其或不悛,必罚无赦!” 除绍兴府每岁经总制虚额钱九万馀贯。 金巩州元帅田瑞反,行省完颜哈达讨之,移文喻之曰:“罪止田瑞一身,馀无所问。”不数日,瑞弟济斩瑞以降。哈达如约,抚定一州,民赖以宁。 九月,己未,御史李知孝,奏大理评事胡梦昱上书言济王事,辞语狂悖。诏梦昱除名勒停,象州羁管。 冬,十月,癸巳,有流星大如太白。 甲午,林略进对,论及渡江初伪齐连兵事,帝曰:“是时亦是诸将不协,故刘豫敢来犯。”略曰:“仰见陛下于中兴本末留神。”帝曰:“今日不特兵少,且训练不精。若兵势既张,敌自不能为患。” 金主谓台谏完颜素兰、陈规曰:“宋人轻犯边界,我以轻骑袭之,冀其惩创通好,以息吾民耳。夏人从来臣属我朝,今称帝以和,我尚不以为辱。果得和好以安吾民,尚欲用兵乎!卿等宜悉此意。” 知绍兴府汪刚奏:“会稽攒宫所在,税赋尽免折科;山阴同应办之劳,乞照会稽除免。”诏权免三年。 乔行简上疏曰:“求贤、求言二诏之颁,果能确守初意,深求实益,则人才振而治本立,国威张而奸宄销。臣窃观近事,似或不然。夫自侍从至郎官凡几人,自临司至郡守凡几人,今其所举贤能才识之士,又不知其几也,陛下盖尝摭其一二,欲召用之矣。凡内外大小之臣,囊封来上,或直或巽,或切或泛,无所不有,陛下亦尝摭其一二,见之施行,且褒赏之矣。而天下终疑陛下为具文者,盖以所召者,非久无宦情决不肯来之人,则年已衰暮决不可来之人耳,彼风节素著,持正不阿,廉介有守,临事不挠者,论荐虽多,固未尝召也。其所施行褒赏者,往往皆末节细故,无关理乱,粗述古今,不至抵触,然后取之,以示吾有听受之意。其间亦岂无深忧远识高出众见之表,忠言至计有补圣听之聪者?固未闻采纳而用之也。自陛下临御至今,班行之彦,麾节之臣,有因论列而去,有因自请而归;其人或以职业有闻,或以言语自见,天下未知其得罪之由,徒见其置散投闲,倏来骤去,甚至废罢而镌级,削夺而流窜,皆以为陛下黜远善士,厌恶直言,去者遂以此而得名,朝廷乃因此而获谤,亦何便于此?” 十一月,癸亥,以宣缯兼同知枢密院事,薛极参知政事,葛洪签书枢密院事。 诏:“邵州系潜藩,升为宝庆府。筠州与御名声近,改为瑞州。” 蒙古使人如高丽,未至,盗杀之。自是高丽与蒙古不通。 彭义斌既败,武仙势益蹙,潜令谍者结死士,匿真定城中大历寺为内应,仙夜斩关而入,据之。蒙古史天泽出奔稾城。 金内族旺嘉努故杀鲜于主簿,权贵多救之者,金主曰:“英王脱兄,敢妄挞一人乎?朕为人主,敢以无罪害一人乎?国家衰弱之际,生灵有几何!而族子恃势杀一主簿,吾民无主矣。”特命斩之。 金诏有司为死节士十三人立褒忠庙。 乙丑,杨石进封新安郡王。丙寅,杨谷进封永宁郡王。真德秀上言:“戚里之贤,加以王爵,稽诸典故,所未前闻。其老成静重,避远权势,治家教子,风采凛然,诚近世戚畹之所未有。然臣观古今载籍之传,莫不以恩宠太甚为外家之深戒,盖倚伏无常,古今所畏。望陛下清燕之间,常思所以安全外族,俾蒙谦谨之福而不蹈满盈之咎,诚宗社无疆之休。” 辛未,诏:“行都及诸路公私僦舍钱米经减者,减三分。”从朱端常请也。 庚辰,干办诸事司粮料院赵彦覃言州县折色病民,帝曰:“纤悉如此,殊失爱民之意。 辛卯,诏:“中外系囚,杖以下释之。” 甲申,再贬魏了翁官,罢真德秀祠禄。 初,胡梦昱之贬,了翁出关送别,右正言李知孝遂指了翁首倡异论,将击之。史弥远犹畏公议,外示优礼,改权工部侍郎。了翁力以疾辞,乃出知常德府。乙酉,谏议大夫朱端常,劾魏了翁欺世盗名,朋邪谤国,德秀奏札诋诬。诏了翁落职,罢新任,追一官,靖州居住,德秀落职,罢祠。知孝上书,乞窜德秀以正典刑。梁成大亦言了翁虽经追窜,人以为罪大罚轻,德秀狂僣悖谬,不减了翁。弥远劝帝下其章,帝曰:“仲尼不为已甚。”乃止。成大遗书所亲曰:“真德秀乃真小人,魏了翁乃伪君子。此举大快公论。”识者笑之。 壬辰,御射殿,阅崇政殿亲从射艺,迁补有差。 癸丑,太学正徐介进对,论《中庸》谨独之旨,帝曰:“此是以敬存心,不愧屋漏之意。” 金主命赵秉文、杨云翼作《龟镜万年录》。 宝庆二年金正大三年,蒙古太祖二十一年 春,正月,丁巳朔,帝不视事。 癸亥,诏赠沈焕、陆九龄官,仍赐焕谥端宪,九龄文达。录张九成、吕祖谦、张栻、陆九渊子孙官各有差。又诏以布衣李心传专心文学,令四川制置司津发赴阙。 是月,蒙古主以夏纳仇人,又不遗质子,自将伐之,旋取黑水等城。 二月,丙戌朔,手谕知贡举、礼部尚书程珌等曰:“国家三岁取士,试于南宫,盖公卿大夫由此其选,事至重也。朕属在哀疚,未遑亲策,爰咨近列,往司衡鉴。卿等宜协心尽虑,精考切择。夫文辞浮靡者,必非伟厚之器;议论诡激者,必无正平之用。去取之际,其务审此。”帝留意文艺,遇贡举,屡降御笔,当时称帝为“文章天子”。 戊子,以右正言李知孝言,诏:“赃吏有实迹者,永不得与亲民及师儒差遣;继经赦宥,不许改正。有监司、守臣保举三员者听之,仍每以保一员为额。” 辛卯,诏:“诸道提点刑狱以五月案部理囚徒。” 梁成大言:“真德秀有大恶五,其奏济王事,乞追封以盖逆状,趣立嗣以召祸端,改节圣语,谤讪朝廷,无将之心,与魏了翁同罪。了翁已从窜削,德秀仅褫职罢祠,宜一等施行。”诏削秩二等。 蒙古槀城守将董俊,以锐卒数百授史天泽,天泽夜赴真定,与萨纳台合攻武仙,仙走西山。萨纳台怒真定民反覆,驱万人,将斩之,天泽曰:“是皆吾民,我力不能及,一旦委去,不幸被胁,杀之何罪?”乃释之。 三月,丙辰朔,梁成大奏寝王长孺召命,徐瑄、胡梦昱重议施行。初,长孺饯梦昱诗,比诸胡铨。成大以儗非其伦,党和邪说,不宜立朝。瑄举梦昱贤能才识,有忧国敢言之词。成大谓梦昱狂悖,瑄必与之合谋,二人虽已窜削,而罪大罚轻,于是并及之。寻予长孺祠;瑄削秩三等,徙居象州;梦昱徙钦州编管。 庚申,诏申:“朕自下求言之诏,凡封章所上,必详加省览,亦已拣择施行。而遐方小臣,犹未有应诏。近者始见普安军推官罗宰所陈利病,辞旨勤恳。一介之士,身处川蜀万里之外,乃能独先众人,忄卷忄卷效忠,深可嘉尚,可特与升擢差遣,以劝来者,以副朕听纳之志。” 辛未,乔行简进读《高宗宝训·谨名器篇》,至祖宗朝教妨官有求为郡者,太祖以唐庄宗为监,不与,帝曰:“用伶人为郡守,非独轻亵名器,亦必为民害。”行简言:“谨守祖宗法度,则名器自不滥。”帝曰:“祖宗法度,自是精密,岂容不守!” 癸酉,以杨简为敷文阁直学士、中大夫,提举南京鸿庆宫。先是召简以内祠、奉朝请,仍进职,简以疾抗章不至,遂以是宠之。 以久雨,蠲大理寺、三衙、临安府酒所赃赏钱。 戊寅,诏曰:“朕近召游洚,见于便殿,详览二疏,因加访问,议论正大,指证明切,有益于君德治道,耸听嘉叹!可特与改合入官,仍除馆职。旌忠谠以导敢言,乃朕志也。”先是洚以浙西提刑司干办公事召为太学博士,寻为秘书郎。 诏太常寺建功臣阁,绘赵普以下二十有三人,以昭勋、崇德为名。 庚辰,以京湖制置使陈晐经理屯田有绪,诏奖之。 壬辰,决大理寺、三衙、临安府、两浙州县系囚。 是春,夏主父遵顼卒,年六十四,谥曰英文皇帝,号曰神宗。 夏,四月,己丑,以《降兴格》制辅臣俸。先是帝览尚书省所进请给册,以辅臣俸薄,令户部条奏,遂有是命。 辛卯,金享于太庙。 以莫泽言,令二广诸司:“今后守卒以下阙官,须申省部,未有注授者方许奏辟,卒令未满求辟者禁之。” 以久雨,诏大理寺、三衙、临安府、两浙州县决系囚,杖以下释之。 癸巳,秘书少监范楷言淫雨未止,岁事可虑,帝动容曰:“不知何以弭灾?”楷曰:“愿陛下益加儆惧。”帝曰:“《洪范》雨旸寒燠风,皆归之肃乂哲谋圣。以此知人事与天意常相感通。”楷曰:“人主与天地龙近,所以古人夙夜畏威。”帝曰:“敬天一念,朕因此加谨。” 庚子,下诏省刑。 五月,辛酉,大理少卿叶宰言:“请令诸州军奏谳来上,先以期日关奏邸及刑寺,以稽留狱之弊。”从之。 戊寅,李知孝奏请速正济王叛逆之罪,追夺王爵。 先是知孝以为言,帝曰:“观卿之意,欲正名分、明国法耳。如朕始者所行,正欲全恩意也。”知孝言:“陛下隆骨肉之爱,自是美事,但叛逆之臣,不正典刑,非所以训。”帝曰:“更当审虑区处。”及是章复三上,帝曰:“此事卿屡奏陈,朕欲全始终之恩,所以重于施行。”知孝曰:“陛下笃亲睦族,可谓至矣。台谏、给舍既屡奏谏,若有施行,亦非得已。”帝曰:“卿言即如此切至,朕当出卿所陈,更与大臣商榷。” 癸未,令万寿观建宁宗神御殿室。 乙未,以傅伯成为龙图阁学士、提举南京鸿庆宫。先是召伯成,以疾抗章不至,遂以是宠之。 丙申,赐礼部进士王会龙等九百九十八人及第、出身。 壬寅,以先圣五十二代孙孔万春袭封衍圣公。 己酉,录行在系囚。 蒙古主避暑于浑垂山,取夏甘、肃等州。 秋,七月,戊辰,大风。诏释大理寺、三衙、两浙州军系囚。乔行简因进读,奏风变,帝曰:“大风可畏,皆朕不德有以致之。”行简曰:“陛下引咎责躬,此意上通于天,在祖宗朝皆有已行典故,臣已略具敷陈,欲乞陛下思所以应天之实。”帝曰:“所陈甚善,朕当益加修者。比以害稼为忧,当令体访。知早稻已获,晚稻未花,又幸不崇朝而止。” 庚午,金平章政事英国公胥鼎薨。 是月,蒙古主取夏西凉府搠罗、河罗等县,遂逾沙陀,至黄河九渡,取应里等县。夏国主德旺惊悸而卒,年四十六,号曰献宗。国人立其弟南平王晛,以兵事方殷,告于金,各停使聘。 八月,金伊喇布哈复曲沃及晋安。 辛卯,金设益政院于内廷,以礼部尚书乐平杨云翼等为说书官,日二人直,备顾问。云翼为金主讲《尚书》,言帝王之学,不必如经生分章析句,但知为国大纲足矣。因举任贤去邪,与治同道,与乱同事,有言逆于汝心,有言逊于汝志等数条,一皆本于正心、诚意,敷绎详明。一日,经筵毕,因言:“人臣有事君之礼,有事君之义。礼不敢齿君之路马,蹴其刍者有罚;入君门则趋,见君之几杖则起;君命召,不俟驾而行;受命不宿于家。是皆事君之礼,人臣所当尽也。然国家之利害,生民之休戚,一一陈之,则向所谓礼者,特虚器耳。君曰可而有否者,献其否;君曰否而有可者,献其可。言有不从,虽引裾、折槛、断鞅、轫轮有不惜焉者。当是时也,姑徇事君之虚礼而不知事君之大义,国家何赖焉!”金主变色曰:“非卿,朕不闻此言。”云翼尝患风痹,及愈,金主问愈之方,对曰:“但治心耳,心和则邪气不干。治国亦然,人君先正其心,则朝廷百官莫不一于正矣。”金主矍然,知其以医谏也。 壬辰,令户部申严州县受租苛取之禁,转运使察其违者劾之。 甲午,以久雨,蠲大理寺、三衙、临安府点检提领酒所赃赏钱。 济王竑之死也,始欲治葬于西山寺,后遂藁葬西溪。史弥远患人言不已,思有以折抑之,乙巳,上言曰:“昔秦王廷美以昵比凶恶,君臣就请行法,遂勒归私第,寻降涪陵县公,房州安置。比济王从贼僣伪,给舍、台谏俱有奏请,乞正名定罪,陛下欲全始终之恩,弗俞其请,今又论奏不已。臣等切详秦王以言语不顺,尚坐追降窜责,今济王逆节著明,负先帝教育之大恩,忘陛下友爱之至德,参之公论,揆之国法,死有馀罪。臣等详议审处,请将济王追降巴陵县公,庶几上全仁恩,下伸公议。”从之。 丙午,卫泾薨。 乙卯,诏:“新中法科而资浅者,须外应二考以上,方擢为评事。”从陈贵谊请也。 九月,庚申,雷。 李全破益都,执张林送楚州。蒙古郡王岱逊攻之,全战屡败,退守益都,蒙古筑长围困之。全粮援路穷,与兄福谋,福曰:“二人俱死,无益也。汝身系南北轻重,我当死守孤城,汝间道南归,提兵赴援,可寻生路。”全曰:“数十万勍敌,未易支也。全朝出,则城夕陷矣,不如兄归。”于是全留青,福还楚。 庚午,工部侍郎兼崇政殿说书郑清之,晚讲读《通鉴》汉朱穆嫉宦官恣横事,清之因言:“西汉士大夫得出入禁中,人主不专与妇寺相处。”帝曰:“朕观成周之制,宫中宿卫尽用士大夫,使人君目见正人,耳闻正论,所以为进德之基。西汉去古未远,尚有成周遗意,使人君得亲近士大夫,真良规也!”叹羡久之。 徐晞稷罢,以刘琸为淮东制置使。朝廷闻李全为蒙古所围,稍欲图之;以晞稷畏懦,谋易帅。琸雅意建阃,使镇江都统彭忄乇延誉,忄乇亦心觊代琸,怂惥尤力。故以琸代晞稷,忄乇代琸知盱眙。 冬,十月,甲申,程珌等奏《宁宗御集》阁请以宝章为名,诏置学士、待制。 丙申,诏:“中外系囚,杖以下释之。” 辛丑,雷。诏辅臣曰:“连雨不止,朕深忧之。惟是宽恤刑狱,蠲放逋欠,悉已施行矣。可以惠及下民者,更议行一二事,庶几感召和气,速获晴霁。 壬寅,复诏大理寺、三衙、临安府、两浙军州决系囚。 庚戌,宰臣率百寮请御正殿,从之。 己卯,改湖州为安吉州。 十一月,丙辰,始御紫宸殿。诏曰:“朕以眇躬,嗣承大统,实戴皇太后覆育推佑之恩,丰功盛德,宜极尊崇。今将举册宝礼,朕欲于未进奏之前,恭上尊号,可令辅臣拟定进呈。” 戊午,以仓部郎官潘槱为大理少卿。诏曰:“朕为天下国家之本在身,每于躬行之际,尤所致谨。比览潘槱首疏,所奏深契朕心,可特除以示嘉奖。” 刘琸至楚州,心知下能制驭盱眙四总管,惟以镇江兵三万自随。夏全请从,琸素畏其狡,不许。彭忄乇自以资望视琸更浅,曰:“琸止夏全,是欲遗患盱眙。彼犹惮夏全,我何能用!”乃激夏全曰:“楚城贼党,不满三千,健将又在山东,刘制使图之,收功在旦夕。太慰何不往赴事会?”夏全欣然,帅兵径入楚城,时青亦自淮阴入屯城内。琸骇惧,势不容却,复就二人谋焉。 时传李全已死;全妻杨妙真使人行成于夏全曰:“将军非山东归附耶?狐死兔悲,李氏灭,将军宁独存?愿将军垂盼!”夏全许诺。妙真盛饰出迎,与案行营垒,曰:“人言三哥死,吾一妇人,安能自立!便当事太慰为夫,子女玉帛、干戈仓廪,皆太尉有,望即领此,无多言也。”夏全心动,乃置酒欢甚,饮酣,就寝如归,转仇为好。更与李福谋逐刘琸,遂围楚州治,焚官民舍,杀守藏吏,取货物。时琸精兵尚万人,窘束不能发一令,太息而已。夜半,琸缒城仅免。镇江军与贼战死者大半,将校多死,器甲钱粟悉为贼有。张正忠不从贼,经妻子于庭,遂自焚。琸步至杨州,借兵自卫,犹札杨州造旗帜,闻者大笑。 夏全既逐琸,暮归,妙真拒之。全恐其图己,因大掠,趣盱眙,欲为乱。盱眙将张惠、范成进闭城门,全不得入,狼狈降于金。金封全为金源郡王。 蒙古主攻夏灵州,夏遣威明令公来援。蒙古主渡河,击败之。蒙古主驻盐州川。 十二月,癸未,诏:“皇太后宜上尊号曰寿明皇太后,有司详具仪注,朕当亲率群臣诣慈明殿奉上册宝。”郑清之晚讲毕,宣坐,帝备言太后慈爱,且曰:“太后圣体康强,颐养大胜往日,此朕所以尤喜也。” 金人闻夏师屡败,召陕西行省及陕州总帅完颜额尔克、灵宝总帅赫舍哩约赫德赴汴议兵事。又诏谕两省曰:“倘边方有警;内地可忧,若不早图,恐成噬脐。旦夕事势不同,随机应变,若逐旋申奏,恐失事机,并从行省从宜规画。” 辛丑,蠲大理寺、三衙、临安府点检提领酒所茶盐赏钱。 癸卯,亲飨太庙。 蒙古授张柔行军千户、保州等处都元帅。 蒙古富珠哩引兵入山东,先遣李喜逊招谕李全。全欲降,部将田世荣等不从,喜逊见杀。 金完颜彝少为蒙古所掠,久之,与从兄色埒杀蒙古监卒,奉母还金,补护卫,未几,转奉御。色埒以总领屯方城,彝随往军中,事皆预知之。色埒病,防军葛宜翁与人相殴,就决于彝。彝察宜翁事不直,量笞之。宜翁素凶悍,耻以理屈受杖,郁郁死,语其妻曰:“必报陈和尚。”陈和尚。彝之小字也。妻讼彝以私忿侵官,故杀其夫,诉于台省及近侍,彝系狱。议者疑彝狃于禁近,必横恣违法,当以大辟,金主不能决,系久之。色埒入朝,金主怪其瘠甚,慰之曰:“卿宁以方城狱未决耶?吾行赦之矣。”是岁,色埒卒。金主闻之,驰赦彝曰:“有司奏汝以私忿杀人,汝兄死,失吾一名将。今以汝兄故,曲法赦汝,天下必有议我者。他日汝奋发立功名,国家得汝力,始以我为不妄赦矣。”彝泣拜,悲动左右。乃以白衣领紫微军都统。 ◎宋纪一百六十四 ∷起强圉大渊献正月,尽屠维赤奋若九月,凡二年有奇。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 宝庆三年金正大四年,蒙古太祖二十二年 春,正月,辛亥朔,发册宝于大庆殿,帝率群臣上寿明皇太后尊号于慈明殿。 庚申,以册宝礼成,制杨谷、杨石并为少傅。 壬戌,金增筑中京城,浚汴城外壕。 刘琸上疏自劾,未几死。 朝廷复欲安抚李全,以姚翀尝与李全交欢,乃以为淮东制置使。翀朝辞,帝曰:“南北皆吾赤子,何分彼此!卿其为朕抚定之。”翀至楚州东,舣舟以治事,间入城,见杨妙真,用徐晞稷故事,而礼过之。妙真许翀入城,翀乃入,寄治僧寺中,极意娱之。 己巳,诏曰:“朕每观朱熹《论语》、《中庸》、《大学》、《孟子》注解,发挥圣贤之蕴,羽翼斯文,有补治道。朕方厉志讲学,缅怀典刑,深用叹慕!可特赠太师,追封信国公。”旋改封徽国公。 蒙古主留兵攻夏王城,自率兵渡河,攻金积石州。 二月,癸未,诏铨部:“今后司法参军,不许以诸司年劳出官人注授。诸道检法官,照条格差法,宪司毋得妄辟。”从梁成大之奏也。 甲申,淮西强勇三军统制王鉴特添差兵马钤辖。以职事修举故也。 己亥,以鄂州诸军副都统制贾俊捍御西蜀劳效,进宫一等。 金赫舍哩约赫德复平阳,获马三千。未几,蒙古复攻取之。 蒙古兵突入商州,残朱阳、卢氏。金枢密院判官伊喇布哈逆战,至灵宝东,遇游骑十馀人,获一人,馀皆散走。布哈乃以捷闻,赏世袭穆昆,仍厚赐之;人共知其罔上而无敢言。吏部郎中大兴杨居仁上书,微及之,且言宰相宜择人。金主怒曰:“相府非其人,御史、谏官当言,彼吏曹何与于此!”丞相萨布徐进曰:“天下有道,庶人犹得献言,况在郎官!陛下有宽宠之德,故不应者犹言。使其言可用则行之,不可用不必示臣下也。”金主意解,遂不问。 金主之姨郕国夫人不时出入宫闱,干预时事;监察御史曹州商衡上书极言。自是郕国夫人被召乃敢进见。 三月,庚戌,诏:“方春和时,郡县长吏,其各劝农桑,抑末作,戒苛扰,俾斯民安士东业,力本耕织,以成富庶,则予汝嘉。” 工部侍郎朱在,言人主学问之要,帝曰:“卿先卿《中庸序》言之甚详。”又言孔子庙从祀去王雱画像,帝曰:“亦曾有此例乎?”在曰:“惟其从祀不当公论,所以去之。”又言:“先臣《四书》印本,所在不同。”帝回顾,宣谕曰:“卿先卿《四书》注解,有补于治道,朕读之不释手,恨不与之同时。 己巳,金征夏税二倍。 蒙古主拟取德顺为坐夏之所,德顺无军,金人其恐。节度使海伸,识凤翔进士马肩龙可与谋事,遗书招之。肩龙欲行,或以德顺决不可守,劝弗住。肩龙曰:“海伸平生未尝识我,一见许为知己。我知德顺不可守,往则必死,然以知己故,不得不为之死耳。”既至不数日,受围,城中止义兵、乡兵八九千人。蒙古兵大集,海伸假肩龙凤翔总管府判官,同守御。凡攻守二十昼夜城破,海伸死之,肩龙自刭。 夏,四月,癸卯,朝献景灵宫;甲辰,亦如之。 是月,蒙古主次龙德。时蒙古兵已破洮河、西宁二州,复遣将攻信都,拔之。 五月,壬子,以岳珂为户部侍郎,依前淮南总领兼制置使。 甲寅,蠲大理寺、三衙、临安府赃赏钱。诏:“大理、三衙、临安府、两浙州军,杖以下罪释之。” 己巳,进读《高宗宝训》彻章,赐宰执、经筵各官燕于秘书省,讲读、修注官各进官一等。 李全在青州,突围欲走,蒙古富珠哩遣兵邀击,大败之,斩首七千馀级。全退入城,城中食尽,全欲降,惧众异议,乃焚香南向再拜,将自经,而使其党郑衍德等救己,曰:“譬如为衣,有身,愁无袖耶?北归未必非福。”全遂出降。蒙古诸将皆曰:“势穷而降,非心腹也,不诛,后必为患。”富珠哩曰:“不然。诛一人易耳。山东未降者尚多,全素得人心,杀之不足以立威,徒失民望。”表闻,蒙古主诏富珠哩便宜处之,乃以全为山东、淮南、楚州行省,郑衍德、田世荣副之。由是郡县闻风款附。 蒙古兵破临洮,总管图们呼图克们被执,诱降,不从,杀之。 蒙古遣唐庆使于金。 闰五月,甲申,蠲大理寺、三衙、临安府及属县赃赏钱。 丁未,录行在罪囚。 蒙古主避暑于六盘山。 先是金主集群臣议与蒙古和,同判睦亲府事撒哈连力排和议。左司谏陈规进曰:“兵难遥度,百闻不如一见。臣尝任陕西官,近年又屡到陕西,兵将冗懦,恐不可用。”语未终,监察乌库哩四和曰:“陈规之言非也。臣近至陕西,军士勇锐,皆思一战。”金主首肯。又泛言和事,规曰:“和固非上策,又不可必成。然方今事势,不得不然,使彼难从,犹可以激厉将士,以待其变。”金主不以为然。群臣多以和为便,乃诏行省斟酌发遣。至是乃遣前御史大夫完颜哈昭为议和使。 丙辰,金地震。 六月,戊申朔,日有食之。 刘庆福在山阳不自安,欲图李福以赎罪,福亦谋杀庆福,互相猜忌。福称疾不出,庆福在往候,福杀之,纳其首于姚翀,翀大喜。楚州自夏全之乱,储积无馀,纲运不续,贼党籍籍谓福所致。福畏众口,数见翀促之,翀谢以朝廷拨降未下。福乘众怒,与杨妙真谋,召翀饮,翀至而妙真不出,就坐宾次,左右散去。福以翀命召诸幕客杜耒等,以妙真命召翀二妾。诸幕客知有变,不得已而往。耒至八字桥,福兵腰斩之。又欲害翀,国安用救之,得免,去须鬓,缒城夜走,归明州,死。 时江、淮之民,靡有宁居,史弥远莫知为计,帝亦署边事于不问。于是廷议以淮乱相仍,遣帅必毙,欲轻淮而重江,楚州不复建阃,就以其帅杨绍云兼制置,改楚州为淮安军,命通判张国明权守视之,若羁縻州然。 金完颜哈昭见蒙古主请和。蒙古主谓群臣曰:“朕自去冬五星聚时,已尝许不杀掠,遽忘下诏耶!今可布告中外,令彼行人亦知朕意。” 蒙古尽克夏城邑,其民穿凿土石以避锋镝,免者百无一二,白骨蔽野。是月,夏国主睍力屈出降,遂絷以归。夏立国二百馀年,抗横宋、辽、金三国,偭乡无常,视三国之强弱以为异同,至是乃亡。 时诸将多掠子女财帛,耶律楚材独取书数部,大黄两驼而已。既而军士病疫,唯得大黄可愈,楚材用之,所活万人。 秋,七月,己丑,蒙古主殂于萨里川。疾革,谓左右曰:“金精兵在潼关,南据连山,北限大河,难以遽破。若假道于宋,宋、金世仇,必能许我,则下兵唐、邓,直捣大梁。金急,必征兵潼关,然以数万之众,千里赴援,人马疲敝,虽至,弗能战,破之必矣。”言讫而殂。年六十六。葬起辇谷。后追谥圣武皇帝,加谥法天启运圣武皇帝,庙号太祖,在位二十二年。太祖深沉有大略,用兵如神,故能灭国四十,遂平西夏。第四子图垒监国。 蒙古兵自凤翔向京兆,关中大震。 金以工部尚书师安石为尚书右丞。旋以中丞乌克逊布吉、祭酒费摩阿固岱兼司农卿。签民兵,督秋税,令民入保,为迁避计。议者以为蒙古兵未至而河南先犹,时事可知矣。 升宝应为州,而县如故;辛卯,以盐城、淮阴、山阳及宝应并隶宝应州。 丁酉,诏曰:“比者疾风甚雨,介于秋成。以朕之不德,上天示谴,夙夜震恐,虑切民瘼。访闻畿甸多有飘损禾稻,毁害室庐,民居失业,必致流散,深可怜悯!被水州郡,速议赈济,仍与放行竹木等税及富室假贷,向去且令倚阁,庶几贫富相资,以宽目前之急;并其它赈恤事件,亟令有司条具以闻。” 八月,丁未朔,李知孝言:“《无逸》一篇,其义精深;最切于人主之身者,曰集大命,结人心,保寿龄而已,望陛下留意。”时政柄为史弥远所专,郑清之劝帝深居讲道学,而知孝等亦窃道学馀论,为帝所许。 李全之党以军粮不继,屡有怨言。全将国安用、阎通相谓曰:“我曹米外日受铜钱二百,楚州物贱,可以自给。而刘庆福为不善,怨仇相寻,使我曹无所衣食。”时张林、刑德亦在楚,自谓尝受朝廷恩,中遭全间贰,今归于此,岂可不与朝廷立事!王义深尝为全所辱,又自以贾涉帐前人,与彭义斌举义不成而归。五人聚计曰:“朝廷不降钱粮,为有反者未除耳。”乃议杀李福及杨妙真以献,遂帅众趣妙真家,妙真已易服往海州矣。福走出;邢德手刃之,相屠者数百人。 有郭统制者,杀全次子通及全妾刘氏,妄称杨妙真,函三首献于杨绍云,驰送临安。倾朝皆喜,檄知盱眙军彭忄乇及总管张惠、范成进、时青并兵往楚州,便宜尽戮李全馀党。忄乇轻儇,不为惠等所服,得檄,不自决,请制府及朝廷外之。朝议以时青望重,檄青区画;青恐祸及,密遣人报全于青州,迁延不决。惠、成进以朝檄专委青而不及己,乃归盱眙,设宴邀忄乇,乘其醉,缚之,渡淮,以盱眙降于金。金主封惠临淄郡王,成进胶西郡王,俾惠专制河南,以拒蒙古,而使总帅完颜额尔克戍之。 金哈昭自蒙古还,金主闻蒙古主临没有止杀之言,遂以为从此息兵,命有司罢防城及修城丁壮,凡军需租调不急者权停。谓萨哈连曰:“谚云:‘水深见长人。’朝臣或欲我一战。汝独言当静以待之,与朕意合。今日有太平之望,皆汝谋也。先帝尝言汝可用,可谓知人矣。” 金监察御史张特立言:“卫、镐二宅,久加禁锢,棘围柝警,如防寇盗。近降恩赦,谋反大逆,皆蒙湔雪,彼独何罪,幽囚若是?世宗在天之灵,得无伤其心乎?皇嗣未立,未必不由此也。”又言:“方今三面受敌,百姓凋弊,宰执非才,臣恐中兴之功,未可岁月期也。”当路者恶其言,特立旋外谪。 丙辰,诏:“宁宗仁文哲武恭孝皇帝讠盆号,见今六字,依祖宗故事,宜加上十字为一十六字。宰执、侍从、台谏、两省官、礼官集议,详具典礼以闻。 癸亥,诏吏部:“试邑两经罢黜,毋得再注知县、县令。”从御史留元英请也。 己巳,金万年节,同知集贤院史公奕进《大定遗训》,待制吕造进《尚书要略》。是日,大风,落左掖门鸱尾,坏丹凤门扉;陨霜,和尽陨。 九月,赐留正讠盆曰忠宣。 庚子,诏:“时青坚壁守淮,独当一面,屡有战捷。除武康军节度使、左金吾上将军,忠义都统制。” 李全得时青报,恸哭,力告蒙古将富珠哩求南还,不许。全因断一指以示之,誓还南必叛,富珠哩乃承制授全山东行省,得专制山东,岁献金币。冬,十月,丙辰,全遂与蒙古宣差张国明及通事数人还楚州,服蒙古衣冠,文移纪甲子而无年号。杨绍云闻其至,遂留扬州。国安用杀张林、刑德以自赎,郭统制亦为全所杀。寻复诱杀时青,并其众。王义深奔金,金封为东平郡王。 己未,诏曰:“朕以眇躬,绍膺圣绪,今始郊见天地,兢兢寅畏,虑弗克任,以克期齐肃,庶几对越无愧。凡百御事之臣,各宜恪谨攸司,毋或怠慢,以称朕意。” 辛酉,金陈规偕右拾遗李大节,劾萨哈连谄佞、招权纳贿及不公事,不报。 甲子,以右监门卫大将军与奭为宜州观察使,赐名贵谦,继沂王后;千牛卫将军孟均为和州防御使,赐名乃裕,继景献太子后。 十一月,丙子朔,以奉上宁宗徽号册宝告于宗调、天地、社稷、宫观。戊寅,发册宝于大庆殿,遣群臣奉上于宁宗庙。 己卯,朝献景灵宫。庚辰,祭享太庙。辛巳,日南至,祀天地于圜丘。壬午,大赦。改明年为绍定元年。 李全败额尔克及庆善怒于龟山。金大皆谓盱眙不可守,金主不从。以淮南王招李全,全曰:“王义深、范成进皆我部曲,而受王封,何以处我?”遂不受。 诏:“大理寺、三衙、临安府属县决系囚,两浙州军亦如之。蠲大理寺、三衙、临安府点检酒所赃赏钱。 壬寅,诏:“布衣李心传,特授从政郎,充秘阁校勘。” 甲辰,以雪寒籴责,出丰储仓米七万石以纾民。 庆善努之败于龟山也,金主置不问,商衡言:“自古败军之将,必正典刑,不尔,无以谢天下。”乃降庆善努为定国军节度使。 金户部侍郎权尚书曹温之女在掖庭,亲旧干预权利,其家人填委诸司,贪墨彰露,台臣无敢言者。商衡历数其罪,诏罢温户部,改太后府卫尉。衡再上章言:“温果可罪,当贬逐;无罪,则臣为妄言。岂有是非不别而两可之理!”金主为之动容,出温为汝州防御使。 十二月,金以李蹊参知政事。 辛亥,诏两浙、江东、西、湖南、北州县,申严遏米之禁。 蒙古兵入京兆,复破关外诸隘,至武、阶,四川制置使郑损弃沔州遁,三关不守。金人尽弃河北、山东关隘,唯并力守河南,保潼关,自洛阳、三门、孟津,东至邳州之雀镇,东西二千馀里,立四行省,帅精兵二十万以守御之。议者请谨边备以防南侵,帝命枢臣采其计。 蒙古史天泽在真定,缮城壁,修武备。以高公、抱犊诸寨乃武仙之巢穴,帅兵破之,仙走入汲县。天泽复取相、卫、蚁尖、武马等寨。 蒙古兵破西和州,知州陈寅率民兵昼夜苦战,援兵不至,城遂破。寅妻杜氏饮药自杀,寅朝服望阙,焚香号泣曰:“臣始谋守此城,为蜀藩篱,城之不存,臣死,分也。”再拜,伏剑而死。寅,宝谟阁待制咸子也。 是岁,史弥远访将才干越葵,葵以兄范对,遂以范为淮东提刑兼知滁州。范曰:“弟而荐兄,不顺。以母老刮,上书弥远曰:“淮东之事,日异月新。然有淮则有江,无淮则长江以北港汊芦苇之处,敌人皆可潜师以济,江面数千里,何从而防哉!今或谓巽词厚惠可以啖贼,而不知隐彼款兵之计;或谓敛师退屯可以缓贼,而不知成彼深入之谋。或欲行清野以婴城,或欲聚乌合而浪战,或以贼词之乍顺乍逆而为喜惧,或以贼兵之乍进乍退而为宽紧,皆失策也。失策则失淮,失淮则失江,而其失有不可胜悔者矣。夫有遏敌之兵,有游击之兵,有讨贼之兵。今宝应之逼山阳,天长之逼盱眙,须各增戍兵万人,遣良将统之。贼来则坚壁以挫其锋,不来则耀武以压其境,而又观衅伺隙,偏师掩其不备以示敢战,使虽欲深入而畏吾之捣其虚,此遏寇之兵也。盱眙之寇,素无储蓄,金人亦无以养之,不过分兵掳掠而食。当量出精兵,授以勇技,募土豪,出奇设伏以剿杀之,此游击之兵也。维扬、金陵、合肥,各募二三万人,人物必精,将校必勇,器械必利,教阅必熟,纪律必严,赏罚必公,必人人思亲其上而死其长;信能行此,半年而可以强国,一年而可以讨贼矣。贼既不能深入,掳掠无所获,而又怀见讨之恐,则必反而求赡于金;金无馀力及此,则必怨之怒之,吾于是可以嫁祸于金人矣。或谓扬州不可屯重兵,恐速贼祸,是不然。扬州,国之北门,一以统淮,一以蔽江,一以守运河,岂可无备哉?善守者敌不知所攻,今若设宝应、天长二屯以扼其冲,复重二二帅阃以张吾势,贼将不知所攻,而敢犯我扬州哉?”朝廷乃召范禀议,仍令知池州。 绍定元年金正大五年,蒙古皇子监国。戊子,一二二八年 春,正月,丙子朔,帝帅群臣上寿明慈睿皇太后尊号于慈明殿。 庚辰,金遣知开封府事完颜莽依苏及杨居仁如蒙古吊慰。 壬午,赵至道言:“江、淮州郡,妄征经过米舟,芦荡沙产,一例官租,山漆、鱼池,创立约束,禁止商人买贩。请下宪司严戒。”又言:“霪雨倾霔,拨科赈恤,而监司、守令,奉诏不虔。”梁成大言:“诸路属县,擅置厢房,囚系无辜。长吏不遵法令,小民诖误,罪不过杖,辄押出界,流离失业。请加禁约。”并从之。 乙酉,杨谷、杨石并升少师。 丁亥,雷。 丙申,出丰储仓米七万石以纾民。 二月,金大寒,雷,雨雪,木之华者皆死。 丙午,梁成大吉:“选人改官,举主五员,内用职司一员,始为及格。近奔竞巧取者,或用职司三四员,甚至五员,而寒畯终身不得职司。请下吏部止用一员,过数毋令收使。”壬子,成大又言:“铨法,官吏交承,必避亲嫌,宗室替头,尤所不许,庶革前后积弊,宜下吏部谨守旧法。”并从之。 癸丑,金诏有司:“以临洮总管图们呼图克们塑像入褒忠庙,书死节子孙于御屏,量才官使。” 丁卯,以潜邸,升黔州为绍庆府,成州为同庆府。 三月,辛巳,升宝应州山阳县为淮安州,改山阳县为淮安县,与涟水县并隶淮安州。 乙酉,金监察御史乌库哩布噜喇,劾近侍张文寿、张仁寿、李麟之受馈遗;金主曲赦其罪而出之。 辛卯,赐杨辅谥曰恭惠。 夏,四月,甲辰朔,金右丞师安石,请从台谏言治张文寿等三奸罪,言之不已。金主怒,凡四日不视朝,遣人责安石曰:“汝便承取贤相,朕为昏主止矣!”安石骤蒙任用,遽遭摧折,丙寅,疽发于脑而死,金主甚悼惜之。 金亲卫军王咬儿,酗酒,杀其孙,大理寺当以徒刑,特命斩之。 五月,戊寅,梁成大请申严荐举法,除升陟所知政绩,姑从旧法改官,廉吏犯人己赃者,许举主检举;从之。 六月,壬寅朔,日有食之。 戊申,以薛极兼同知枢密院事。 戊午,录行在系囚。 壬戌,金以旱,赦杂犯死罪以下。 秋,七月,癸未,梁成大言:“州县贪刻,或以微罪没入富家资产,不申宪司,掩归私室,自占估籍,必的有赃犯,匮乏郡计,请饬监司案奏以闻。”从之。 李全在海州,厚募人为兵,不限南北,官军多亡应之。天长民保聚为十六寨,比岁失业,官赈之不能继,壮者皆就募。射阳湖浮居数万家,家有兵仗,侵掠不可制,其豪周安民、谷汝砺、王十五长之,亦蜂结水寨以观成败。全知东南利舟师,谋习水战,米商至,悉并舟买之,留其舵工,一以教十,遣人泛江湖市桐油粘筏,厚募南匠,大治舭〈舟达〉船,自淮及海相望,至是与杨妙真大阅战舰于海洋。既而全趋青州,为严实及石霄格邀击,败走,遂夺青崖崮据之。霄格,珪子也。全旋归海州,治舟益急,驱诸崮人习水。 金萨哈连为言路所劾,太后遣人责之曰:“汝谄事上,上之骑鞠,皆汝所教;再有闻,必大杖汝矣!”金主颇悟,山为中京留守兼行枢密院事。初,宣宗改河南府为金昌府,号中京,又拟少室山为御营,命人筑之。至是萨哈连为留守。 辛亥,留元英言:“诸路州军僚属私役禁军,请下帅司约束,违者以闻。”从之。 八月,戊午,以久雨,决大理寺、三衙、两浙路系囚,杖以下罪释之;蠲赃赏钱有差。 资政殿学士、知潭州曾从龙言:“州县赈民之法有三:曰济,曰贷,曰粜。济不可常,惟贷与粜为利可久。今请拨缗钱一十万有奇,分下潭、湘十县,委令佐粜米,置惠民仓比附常平法。”从之。 甲子,金召拜甡还朝,拜尚书右丞,未几,拜平章政事。拜甡居西垂几十年,虽颇立微效,皆出诸将之力;恇怯无能,惟以仪体为事,性复贪鄙。及为相,专愎尤甚,尝恶堂食不适口,以家膳自随。 金增筑归德城,行枢密院拟工数百万,金主遣白华往相役。华见行字李辛,语以民劳、朝廷爱养之意,减工三之一。 九月,甲戌,诏:“监司每岁行所部州县虑囚,至来年正月历遍。如属县非监司经由之处,委官分往,监司复行点检,毋致冤滥。奉行不虔,御史台觉察以闻。” 冬,十月,壬寅,李知孝言:“浙东仓司创馀姚断塘盐灶,扰生聚,漂良田,请行废罢。”从之。 甲辰,朝献景灵宫。 丁未,朝林学士、侍读郑清之讲毕,帝曰:“近喜晴明,刈获讫事。”清之言:“陛下敬天事亲,皆极其至,今天意昭格,东朝悦豫,应验若此。”帝曰:“然。”然其时江西、湖南、福建寇盗并起,连破诸县。 乙酉,留元英言:“请下吏部,应铨量令官长贰,从容延接,访问民事。其疾病、癃老者,准指挥施行。如不堪任职,贪酷,累被案劾者,与别济降等差遣,称量能授官之意。”从之。 辛亥,郑清之同王暨进读,帝曰:“朕观汉、唐以下人主鲜克有终者,皆由不知道。”清之言:“圣见高明,可谓推本之论。”王暨讲《尚书》,帝问曰:“夏桀不道,成汤放之,可以鉴矣,纣何为复循其覆辙?”王暨曰:“惟上智与下愚不移。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纣不能鉴,遂至灭亡,所谓下愚不移者也。”请之曰:“古人主不能以乱亡为鉴,岂独暗君庸主!汉武帝妖闻亡奏黩武之弊,而穷征四夷,唐玄宗手锄太平、逆韦之难,而败于女宠,犹未足怪;太宗英明创业,亲见隋炀征辽亡国,乃纵兵鸭绿,迄无成功,有累盛德。是皆不能以覆辙为戒。正如圣语由不知道,所以不能以道制欲尔。”王暨曰:“以古为鉴,此言发于太宗,而身自违之。”帝曰:“非知之艰,行之为艰。” 壬子,越至道言:“请行下诸路漕司,严饬和籴官吏,毋得多取增量,庶农民不惮与官为市。”从之。 十一月,李全至楚州,以粮少为刮,遣海舟入平江、嘉兴,实欲习海道以觇畿甸。然山东经理未定,而岁贡蒙古者不可缺,故外薛顺朝廷以就钱粮,因以贸货输蒙古。朝廷亦以全往来山东,得稍宽北顾之忧,遣饷不辍。全日纵游说于朝,谓当复建阃山阳;又与金合从,约以盱眙与之,金亦遣使聘全,皆不遂。 庚辰,雷。 辛巳,金臣僚进《宣宗实录》。 壬辰,蠲大理寺、三衙、临安府盐赃赏钱。癸巳,决大理寺、三衙、两浙州军系囚。 十二月,庚子朔,日有食之。 辛亥,以薛极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葛洪参知政事,袁韶同知枢密院事,郑清之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癸丑,江刚中言:“请戒饬文武臣僚官,各务体国同心。如守倅、令佐互申监司,即事剖决曲直,毋致模棱并罢。其将帅或不协,制司作急区处,毋令两虎自斗。偏裨智勇过人,为大将所忌者,举荐之朝,别行推用,勿许占留一方。有警,四面皆从,毋得辄分疆界观望。”从之。 金完颜莽依苏、杨居仁以奉使不职,尚书省置狱;旋有旨释之,备再使。权参知政事乌固逊仲端言曰:“莽依苏等,辱君命,失臣节,大不敬,宜偿礼币,诛之。”奏上,莽依苏等免死,除名。壬子,完颜纳绅改侍讲学士,充蒙古国信使。 蒙古皇子图垒闻燕京盗贼杀掠,遣塔齐尔耶律楚材穷治其党,诛首恶十六人,群盗屏迹。 绍定二年金正大六年,蒙古太宗元年 春,正月,庚辰,大理司直张珩论州县检验、鞫狱四事。帝曰:“刑狱人命所系,岂容不谨!” 甲申,从臣寮言,诏诸漕臣严察属县丞簿,依时过割二税,从实销注版籍,违者案劾。 时李全反叛已著,史弥远尚视为缓图,人不敢言。权兵部侍郎李宗勉累疏及之。又上言:“欲人谋之合,莫若通下情。人多好谄,揣所悦意则侈其言,度所恶闻则下其事。上既壅塞,下亦欺诬。而成败得失之机,理乱安危之故,将孰从而上闻哉!不闻则不戒,及其事至,乃骇而图之,抑已晚矣。欲财计之丰,莫若节国用。善为国者,常使财胜事,不使事胜财。今出东之旅,坐糜我金谷,湖南、江右、闽中之寇,蹂践我州县,浮用泛用,又从而耗之,则漏卮难盈,蠹木易坏,设有缓急,必将窘于调度而事机失矣。欲邦本之固,莫若宽民力。州县之间,聚敛者多,椎剥之风,浸以成习。民生穷踧,怨愤莫伸,啸聚山森,势所必致。救焚拯溺,可不亟为之谋哉? 金主欲讨李全,召忠孝军总领富察鼎珠,经历王仲泽,户部郎中刁璧,权枢密判官白华,谕之曰:“李全据有楚州,睥睨山东,久必为患。今北事稍缓,合乘此隙,令鼎珠权监军,率所统军一千,别遣都尉司步军万人,以壁、仲泽为参谋,同往沂、海招全,不从,则临以兵,何如?”华曰:“李全借北兵之势,要宋人供给馈饷,特一猾寇耳。老狐穴冢,待夜而出,何足介怀!我所虑者,蒙古之强耳。今蒙古有事,未暇南图,一旦无事,必来攻我。与我争天下者此也,全何预焉!若北方事定,全将听命不暇;设更有非望,天下之人宁不知逆顺,其肯去顺而从逆乎?为今计者,宜养士马以备蒙古。”金主默然,良久曰:“俟朕更思。”明日,遣鼎珠还屯尉氏。 二月,金右司谏陈规、左拾遗李大节上言三事:“一,将帅出兵,每为近臣牵制,不得辄专;二,近侍送宜诏旨,公受赂遗,失朝廷体;三,罪同罚异,何以使人?”金主嘉纳。 臣寮言:“请戒饬中外群臣,各守礼义廉耻之维,坚安靖恬退之节,有不安意者,奏劾以闻。”又言:“今日士大夫学术之未纯,皆基于歧道、法为二致。宜明示意向以风在位,变易偏尚,即道以行法,遵法以为政,则学为有用之学,道为常行之道。”从之。 庚戌,命岁举廉吏,申严保任之法,如犯奸赃,与之同罪。仍令监司、郡守觉察。 蒙古兵在陕西者,骎逼泾州,且阻庆阳粮道。金伊喇布哈奏:“陕西设两行省,本以藩卫河南。今北军之来,三年于兹,行省统军马二三十万,未尝对垒,亦未尝得一折箭,何用行省?”时枢密院亦言于金主曰:“将来须用密院句当军马。”金主不语者久之。丙辰,以布哈权枢密院副使。旋以丞相萨布行尚书省事于关中,召平章政事哈达还朝。移布哈驻邠州,忠孝军提控完颜彝率千骑属焉。 辛酉,因臣寮言,严禁书尺干请、苞苴之弊。 甲子,侍讲范楷进讲《易·丰卦》,因言:“当丰盛之时,圣人于诸爻有壅蔽不明之忧。”帝首肯,良久曰:“丰享盛大之时,侈心易生。后遂至徇情肆欲,穷奢极靡,如秦皇、汉武,祸乱将作而不自知,此不可不戒也。”侍读乔行简曰:“陛下言及此,宗社之福。”帝曰:“只要心有所主。”于是讲读合辞赞曰:“圣学高明,此语尤切当。若心有所主,则一切不能惑矣。” 辛巳,监进奏院杨梦信,言县宰摧科之扰,帝曰:“财赋自有常数。”梦信曰:“常数固定,只缘薄书不明,所以有弊。”帝曰:“知县在得人。” 辛卯,诏:“诸路宪司每岁将州县系囚瘐死最多者,具狱官姓名以闻,重与镌降。”又诏:“今后州县催科,必遵常制。县令非才,择佐官可任者委之,仍不许差州官及寄居权摄。” 癸巳,监进奏院桂如琥言沿边民兵可用,帝曰:“今日立功,多是民兵。”如琥曰:“民兵皆有户籍税产,又谙熟地利,故战则有功。”帝曰:“然。”又论及择将,帝曰:“今日将才难得。”对曰:“行伍间亦有人,往往军将忌嫉,不得自伸。”帝曰:“军将多是相忌。”又言屯田,帝曰:“荆襄所行如何?”对曰:“荆襄才行数年,得谷已逾百万斛。两淮、西蜀,岂无可行之处?”帝曰:“然。” 夏,四月,庚申,诏:“州县阙官,不许豪民、罢吏借补官资权摄;小官请傣,不许积压及以它物推支;民间二税,合输本色,不许抑令折纳,倍数取赢。令台谏监司觉察。”从臣寮请也。 五月,诏:“成都、潼川路旱,制置司及各路监司疾速措置赈恤,务要实惠及民,仍考察郡县奉行勤惰以闻。” 辛巳,赐进士黄朴以下五百七十七人及第、出身。 臣寮言:“近年文气委苶,请申饬胄监师儒之官,专于训导,使之通习经传,考订义理,课试抡选,须合体格,去浮华穿凿之弊。”从之。 甲辰,诏:“户绝之家,许从后立嗣,不得妄行籍没。”从臣寮请也。 辛亥,臣寮言:“浙西漕运,惟恃吴江石塘以捍水。近年修塘之兵,尽为它役,堤岸颓毁,请下漕司抽回,以时补葺,委平江府通判主管,不得辄有抽差。” 丁巳,臣寮言:“请令后非军期、大辟、劫寇等事,州不得差人下县,县不得差人下乡,常令监司觉察。”从之。 金陇州防御使舒穆噜栋尔进黄鹦鹉,金主曰:“外方献珍禽异兽,讳物性,损人力,令勿复进。” 秋,七月,丙寅,诏:“广西州县应阙官,毋得以白身借补人充摄。” 戊辰,臣寮言:“自今起复士大夫,必甚不得已,出于特旨,监司、帅守不得妄有陈乞。”从之。 辛未,臣寮言:“请申饬有位,非休假,不许出谒;或实有干故,先申尚书省,方许出城。”从之。 癸酉,知常德府袁申儒朝辞,论州县奉催税赋害民事,帝曰:“民力甚贫,皆是州县不体受民之意。卿到官,当以爱民为先。” 辛巳,臣寮言:“请诏户、刑部严行约束二广监司、郡守,用刑须遵法律,毋得轻视人命。漕司买银,须依时直,不得低价敷买;舶司每岁差官稽察,就委逐州通判,不许吏卒越界追扰生事。”从之。 金罢陕西行省军中浮费,以完颜仲德知巩昌府兼行总帅府事。时陕西诸郡已残,仲德招集散亡,得军数万,依山为栅,号令严肃,屯田积谷,人多归之,一方独得小康。 八月,丙申朔,诏:“户部遍下诸路州军,不得增收苗米,多量斛面。许越诉,仍令漕臣觉察。”从臣寮请也。 丁酉,臣寮言:“州县典狱官吏,或淹延久系,或牵惹无辜,或奉上官而失本情,或行暴虐而取贿赂,宜饬诸路宪司禁戢惩劝。”从之。 辛丑,进知静江府赵崇模直敷文阁,以职事修举故也。 壬寅,监察御史留元英言:“二文列郡及福建上四州,惟盐是利,守令克剥,于常赋之外,籍户口以敷盐,民被其扰。近者汀口亦基于此。宜戒饬二广、福建漕司,严察州县,痛革前弊,仍令宪司岁行所部,许人陈诉。”从之。 丙午,臣寮言:“州县供摊、告讦二害,请今后凡追究不实者,许被害人越诉,仍令监司觉察。”从之。 先是蒙古太祖伐金,定西域,攻城略地,第三子谔格德依之功居多,至是自和博来会丧。耶律楚材以太祖遗诏召诸王毕会,请立谔格德依。时图垒监国,诸王意犹豫未决。楚材言于监国曰:“此社稷大计,若不早定,恐生它变。”己未,图垒与诸王奉谔格德依即位于和林东奎腾阿喇勒之地。时庶事草创,礼仪简率,楚材始定册立礼仪,皇族诸王尊长,皆就班列以拜。又,中原新定,未有号令,长吏皆得自专生杀;楚材以为言,命禁绝之。 金伊喇布哈再夏泽、潞。 九月,乙丑朔,诏:“礼部、国子监,上等上舍,必循旧法守年,不得用例径赴殿试。”从臣寮请也。 丁卯,台州水。 壬申,臣寮言:“请明饬吏部,应曾经论罢之人,虽免约法,而赃状显白,并须经郊,方许参注。或被论未久,遇赦令,待后郊,庶令畏惮。”从之。 丙子,秘书省正字王会龙言:“圣学深造自得,本之于致知、格物,达之于治国、平天下。”帝曰:“如是,则人主之学,当以致知为力行之本。”又言:“宜裕民力,固邦本。”帝曰:“朕未尝无爱民之心。但州县不能奉行尔。” 壬辰,进知临安府赵立夫官一等,以和籴有劳也。 金洮、河、兰、会元帅郭斌进西马二,金主诏曰:“卿武艺超绝,此马可充战用,朕乘此岂能尽其力。既入进,即尚厩物也,今以赐卿,其悉朕意。” 金遣阿固岱归蒙古太祖之赙。蒙古主曰:“汝主久不降,使先帝老于兵间,吾岂能忘也!赗何为哉!”却之。遂议伐金。 ◎宋纪一百六十五 ∷起屠维赤奋苦十月,尽重光单阏十二月,凡二年有奇。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 绍定二年金正大六年,蒙古太宗元年 冬,十月,乙未朔,诏:“诸道提点刑狱,以十一月按部理囚徒。 蒙古兵入庆阳界。金诏陕西行省遣使奉羊酒币帛,乞缓师请和,蒙古不受。 癸卯,太学录陈埙进言:“方张之敌,未亡之金,叵测之忠义,跳梁之群盗,皆所当虑。”帝曰:“此正治不忘乱,安不忘危之意。”埙言:“正为国体未治且安耳。”又言用人贵乎公,帝曰:“今人才亦自难得。” 丁未,臣寮言:“请申饬监司、郡守,自今所属阙官,以次摄事,毋得差非见任官。如有违,其受差及差之人并镌斥。”从之。 庚戌,进知吉州越汝悆官一等,以和籴有劳也。 己未,臣寮言:“百司庶府,循例而忘法;监司守令,枉人而徇情。请饬内外奉行法令。”从之。 壬戌,诏赈台州被水之民,蠲诸色赋税有差。 丁卯,臣寮言:“请下国子监、内外学校之官,令于士子程课之外,迪以义理之学,厉以行艺之实。”从之。 新知婺州莫泽朝辞,帝曰:“婺州正要得人,记向时守臣魏豹文曾理会经界,如何?”泽言:“婺州向时凋弊,皆缘税籍不明。今经界既正,赋役均平,故不费力。”帝曰:“义役闻尚未了。”泽言:“义役乃民间自乐为,州县扶助耳。”帝曰:“峒寇尚未消弭,正要理会。”泽曰:“盗贼不足虑,全要州县得人。”帝曰:“然。” 己巳,太尉少卿、知临安府赵立夫言:“请将荼槽、下沙合为一寨。”帝曰:“每寨几人?”立夫曰:“多者百二十人。”帝曰:“京城民讼如何?”对曰:“臣幸与民相安。”帝曰:“都民当抚縻,使常在春风和气中,不可使有愁叹。”又问:“刑狱如何?”对云:“狱常空。”帝曰:“民命所关,不可淹延。” 己卯,臣寮言:“请令户部下诸路监司,凡民讼,依次第官司结绝,如未经予夺,不得索案改送,先从台部常切遵守。”从之。 十一月,己丑,荧惑入氐。 十二月,丙申,雪。蠲大理寺、三衙、临安府点检缴赏酒库所见盐赃赏钱。给诸军薪炭钱,出戍官兵倍之。 丙午,前知安吉州赵必观,言楮券破损腐烂,人不以为重。帝曰:“此缘钱少耳。”因问:“苕霅之民今已安业否?”必观言:“臣至郡,民不聊生;圣恩赈给,连岁小稔,民粗安业。” 辛亥,以翰林学士郑清之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乙卯,军器监度正言:“江西、福建、湖南灾荡,老弱转沟壑,壮者遂为盗贼。”帝曰:“此州县不得人,以至于此。”对曰:“今选任之际,更宜谨之。”帝曰:“选任诚不可不审。”又言:“近来放散忠义军及破落士人,去为贼用,请行下诸将,随宜招收,籍以为军。士人在贼中者招谕之,更宜示之以信。又力行节俭,以阜财用,以化贪鄙。”帝曰:“恭者不侮人,俭者不夺人,朕平日力行此二者。” 蒙古始置仓廪,立驿传,命河北汉民以户计出赋调,耶律楚材主之;西域人以丁计出赋调,玛哈摩斯古喇迪尔主之。又以史天泽、刘嶷、舒穆噜札拉三人为万户,分守中原。 丙辰,再给诸军薪炭钱。 蒙古围庆阳,金遣伊喇布哈救之。 先是金主欲遣使谕意于布哈,谓白华曰:“汝往邠州,六日能往复乎?”华自量日可驰三百里,应曰:“能如期宣谕而复。”金主甚喜,谓华曰:“汝从来语及征进,必有难色;今锐于平时,何也?”华曰:“向日用兵,以南征及讨李全之事梗之,不能专意北方,故以为难。今蒙古兵入界已三百馀里,若纵之令下秦川,则何以救!不得不以一战摧之。与其战于近里之平川,不若战于近边之要隘也。” 是岁,金罢近京猎地百里,听民耕稼。 绍定三年金正大七年,蒙古太宗二年 春,正月,壬申,雷。 臣僚“请令诸路提点刑狱官亲行所部,凡翻异驳勘之狱,同守臣审鞫,便宜予决,毋得滞留。其有职兼守臣者,令以次监司行。”从之。 金伊喇布哈遇蒙古兵于大昌原,以忠孝军提控完颜彝为前锋。彝擐甲上马,不返顾,士气皆倍,以四百骑破蒙古八千之众,遂解庆阳之围。自蒙古构兵二十兵,仅有此捷,奏功第一,于是陈和尚之名震国中,授定远大将军,世袭穆昆。忠孝军皆回纥、奈、曼、羌、浑及中原被俘避罪来归者,鸷很难制,唯彝御之有方,坐作进退,皆中程式,所过州县,秋毫无犯,每占则先登,疾若风雨,诸将倚为重。 金主命权签枢密院事额尔克屯邠州,布哈及总帅约赫德还京兆。 初,蒙古遣翁鄂啰为小使,至陕西行省,恐泄事机,留之。布哈等既解庆阳之围,志气骄满,乃遣翁鄂啰归,语之曰:“我已准备军马,能战则来。”翁鄂啰还白之,蒙古主怒,议遣皇弟图垒伐金。 布哈之驭军也无法,好趋小利,尝一日夜驰二百里,军中莫敢谏止。完颜彝忧之,私谓同列曰:“副枢以大将为剽掠之事,今日得生口三百,明日得牛羊一二千,士卒喘死者则不复计。国家数年所积,一旦必为是人确除尽矣。”或以告布哈。一日,置酒会诸将,行酒至彝,布哈曰:“汝曾短长我,又谓国家兵力当由我尽坏,信有之乎?”彝饮毕,徐曰:“有之。”布哈见其无惧容,漫为好语云:“有过当面论,无后言也。” 是月,蒙古定诸路课额。初,太祖征西域,仓库无斗粟尺帛之储,于是群臣咸言:“虽得汉人,亦无所用,不若尽杀之,使草木畅茂,以为牧地。”耶律楚材曰:“夫以天下之广,四海之富,何求而不得!但不为耳,何名无用哉?”因言:“地税、商税、酒、醋、盐、铁、山泽之利,可得银五十万两,绢八万匹,粟四十馀万石。”太祖曰:“诚如卿言,则国用有馀矣。”卿试为之。”至是用楚材言,定课税、酒税,验实,息十取一,杂税二十取一。 二月,庚戌,以直宝章阁魏大有知漳州,措置招捕盗贼;起复直宝章阁陈韡知南剑州、福建路兵马钤辖、同措置。又起复赵范、赵葵节制镇江、滁州军马。范、葵时丁母扰,求解官,不许;卒哭,乃起视事。 庚申,蠲江西、湖南、福建被盗州县税赋一年。 闰月,癸酉,逃卒穆椿窃入皇城纵火,焚御前甲仗库,卫士捕得之,磔于市。时李全欲销朝廷兵备,故遣椿为乱。于是先朝甲仗烧毁殆尽。 戊子,诏:“江西、湖南、福建盗寇,凡胁从之民,束身出官,并与释罪;能自戮渠首来者补官;伪官、土豪帅众立功者官之。” 三月,戊戌,臣僚请补禁卫兵额,戒内侍毋得私役,革赁号,修火政,以肃宫禁;从之。 癸丑,置会子库监官一员,专作堂差,以有举选人充。 夏,四月,庚午,诏:“诸道提点刑狱,以五月按部理囚徒。” 癸酉,蠲绍兴府馀姚、上虞县民户折麦一年,以水灾也。 己卯,漳州连城盗起,知龙岩县庄梦诜、尉钟自强不能效死守土,诏各削二秩,罢。 五月,丁未,知抚州林孝闻削二秩,罢;以臣僚言官军入境,闭关不纳,科扰军粮,民户被害也。 御射殿,阅诸班直射艺,迁赏有差。 甲寅,以李全为彰化、保康军节度使、仪同三司、京东镇抚使。全不受命。 初,全欲先据扬州以渡江,分兵徇通、泰以趋海。其下皆曰:“通、泰盐场在焉,莫若先取为家计,且使朝廷失盐利。”全欲朝廷不为备,且不遽绝其给,乃挟蒙古李、宋二宣差以虚喝朝廷,然蒙古实未尝资全兵。全遣张国明赍金宝至临安禀议,扬言:“李宣差英略绝伦,骑射五百步;朝廷莫若裂地王之,与增钱粮,使备边境。”遍馈要津,求主其说。国明入见,以百口保全不叛。朝廷虽知其奸,姑事苟安,不之诘。 及全籴麦舟过盐城,知扬州翟朝宗嗾尉兵夺之。全怒,以捕盗为名,水陆数万,径捣盐城,戍将陈益、楼强、知县陈遇皆遁,全入城,据之。朝宗仓皇遣干官王节恳全退师,全不许,留郑祥、董友守盐城,而自提兵还楚州,以状白于朝曰:“遣兵捕盗,过盐城,县令自弃城遁去;虑军民掠扰,不免入城安众。”朝廷乃授全节钺,令释兵,命制置司干官耶律均往谕之。全曰:“朝廷待我如小儿,啼则与果。”不受制命。明廷为罢朝宗,命通判赵璥夫摄州事。 先是士大夫无贤愚,皆策全必反,而不敢言,国子监丞度正独上疏极言之,且献毙全之策有三。其言梗亮激切,时不能用。至是赵范、赵葵累疏以全必反为言,史弥远不纳。 丁巳,臣僚言:“请下江东、西、湖南、北、福建诸路总漕仓司,应邻境被寇州郡,合解诸司钱物,比之常年期限并展一季。”诏户部详度。 六月,戊辰,臣僚言:“二广诸郡,凡教官、法掾、自谓间官,率厌风土,置身台幕。请行戒饬,如循习不悛,并与镌斥,帅、漕并置于罚。”从之。 癸酉,录行在系囚。 辛卯,臣僚请戒饬郡守,痛革税赋、刑狱、差役、版籍四弊;从之。 壬辰,臣僚请戒饬二广漕司:“严禁所部州县,丁钱每岁核实见存之数造簿,依条限前期发下,催纳、销注,违者按劾。”诏吏部详度。 蒙古兵围京兆,金兵救之,为蒙古所败,城遂破。 秋,七月,丁酉,以汀州宁化县曾寡妇晏氏给军粮、御漳寇有功,又全活乡民数万,诏封恭人,官其子承信郎。 丁未,臣僚请今后疏决,先期降旨,下临安府、三衙:“应犯罪在指挥前,许引用恩赦;如指挥后有犯罪,虽已停决,不在原减之数。共合引赦人,不许于停决前轻行断遣。如或违失,从故出入人罪条制施行。”令刑部详度。 癸丑,臣僚请申严堂除之制,庶几士人毋敢躁进,中书之务可清;从之。 蒙古主自将伐金,皇弟图垒、皇侄莽赉扣率师从征。道经平阳,见田野不治,问兵马都总管李守贤,对曰:“民贫,乏耕具政然。”蒙古主命给牛万头,仍徙关中户中垦地河东。 八月,癸亥,诏:“明禋侍祠执事官既受事,毋得临期规避。如或循习,罚无赦。仍委台谏觉察。 武仙既归金,金复以为恒山公,置府卫州。蒙古兵围之,金将完颜哈达率众来援,完颜彝先登,蒙古诸帅皆北。既而史天泽以千人流出出金兵后,合诸帅攻之,仙逸出,屯胡岭关。天泽遂取卫州。 九月,辛丑,大飨于明堂,赦天下。 丙午,封美人谢氏为贵妃。 壬子,诏:“浙西提举司下所部州县,将修复围田减纳苗税,毋收斛面。” 冬,十月,辛酉,臣僚请下吏部:“今后县典狱官,须曾历三考,有县令举主三员,无过犯人,许注,毋得破格轻授。或监司、帅守辟置,亦令吏部审实合格,方许放行。”从之。 壬戌,进知枣阳军史嵩之官一等,以置堰、屯田有劳也。 以赵善湘为江淮制置使。 时李全造船益急,至发冢取杉板,炼铁钱为钉,熬囚脂为油灰,列炬继晷,招沿渗之命为水手;又治赵璥夫,以蒙古为辞,邀增五千人钱粮,求誓书、铁券。朝廷犹遣饷不绝,全得米,即自转输淮海,入盐城,以赡其众。它军士见者,曰:“朝廷惟恐贼不饱,我曹何力杀贼!”射阳湖人皆怨,至有“养北贼,戕淮民”之语。全又遣人以金牌诱胁周安民等,造浮桥于喻口,以便盐城往来。史弥远泄泄如平时。郑清之力劝帝讨全,帝乃使善湘图之,许便宜从事,仍命以内图进取,外用调停,唯赵范、赵葵力请进兵讨之。 蒙古主遣苏格使金,因觇其虚实,语之曰:“即不还,子孙无忧不富贵也。”苏格至汴,见金主曰:“天子念尔土地日狭,民力日疲,故遣我致命。尔能恭修岁币,通好不绝,则转祸为福矣。”谒者令下拜,苏格曰:“我大国使,为尔屈乎!”金主壮之,饮以金卮,曰:“归语汝主,必欲加兵,敢率精锐以相周旋,岁币非所闻也。”苏格饮毕,即怀金卮以出,默识其地理厄塞,人民强弱。既复命,备以虚实告,且献所怀金卮。蒙古主喜曰:“我得金于汝手中矣!”复赐之。 蒙古图垒帅众入陕西,于京兆、同、华间破寨栅六十馀所,遂趋凤翔。金以完颜哈达及布哈行省事于阌乡,以备潼关。 十一月,丁卯,殿前司请拨本司一千人名额,令嘉兴府招濒海渔业、惯熟风涛、少壮昆捷之人,试验,刺充澉浦水军;仍增置统制官一员,通行部辖。从之。 癸卯,臣僚言:“曾经奏劾,有永不得亲民差遣指挥之人,如引赦,乞改正。并令都司、吏部取元犯考订,除情轻从旧制外,其或贪赃惨酷,刑寺不得例作不曾推勘免约法许令改正。”从之。 丙午,诏:“寿明慈睿皇太后,明年圣寿七十五,古稀有甚之庆,令礼部、太常寺讨论以闻。” 戊申,立贵妃谢氏为皇后。后,天台人,丞相深甫之孙也。帝即位,议择中宫,太后以深甫有援己功,命选谢氏女,遂与贾涉女同入宫。贾女有殊色,帝欲立之,太后曰:“谢女端重,宜正中宫。”左右亦相窃谓曰:“不立真皇后,乃立假皇后耶?”帝不能夺。贾才人专宠后宫,后处之裕如,太后益贤之。 陈埙上言,请去君侧之蛊媚以正主德,从天下之公论以新庶政,盖指贾才人及史弥远也。埙,弥远之甥也。弥远谓埙曰:“吾甥殆好名耶?”埙曰:“好名,孟子所不取也。然求士于三代之上唯恐其好名,求士于三代以下唯恐其不好名耳。”力求去,出判嘉兴府。 李全突至扬州,副都统丁胜拒之,全攻南门。赵璥夫得史弥远书,许增万五千石粮,劝全归楚州,遣刘易就全垒示之,全笑曰:“史丞相劝我归,丁都统与我战,非相绐耶?”掷书不受。璥夫恐,亟发牌印,迓赵范于镇江,范亦刻日约赵葵,葵帅雄胜、宁淮、武定、强勇四军万四千赴之。 时全引兵攻泰州,知州宋济迎入郡治,尽收其子女货币。将趋扬,闻范、葵已入扬城,乃鞭郑衍德曰:“我计先取扬州渡江,尔曹劝我取通、泰,今二赵已入扬州,江其可渡耶?”既而曰:“今惟径捣扬州耳!”遂分兵守泰,而悉众攻扬州。至湾头立寨,据运河之冲,使胡仪将先锋,驻平山堂以伺机便。 全攻东门,葵亲搏战。全将张友呼城门请葵出;葵出,与全隔壕立马相劳苦,问全来为何,全曰:“朝廷动见猜疑,今复绝我粮饷,我非背叛,索钱粮耳。”葵曰:“朝廷待汝以忠臣孝子,而乃反戈攻陷城邑,朝廷安得不绝汝钱粮!汝云非反,欺人乎?”欺天乎?”全无以对,弯弓抽矢向葵而去。自是屡战,全兵多败。 全每云:“我不要淮上州县,渡江浮海,径至苏、杭,孰能当我?”然全志吞扬州三城,而兵每不得薄城下。宗雄武献策曰:“城中素无薪,且储蓄为总领所支借殆尽,若筑长围,三城自困。”全乃悉众及驱乡农凡数十万,立寨围三城,制司、总所粮援俱绝。范、葵命三城诸门各出兵劫寨,举火为期,夜半,纵兵冲击,歼贼甚众。自是全一意长围,以待久困官军,不复薄城。 全张盖奏乐于平山堂,布置筑围。范、葵令诸门以轻兵牵制,亲帅将士出堡寨西攻之。全分兵诸门鏖战,自辰至未,杀伤相当。兵官王青力战,死之。明日,范出师大战,获全粮数十艘,葵亦力战败之。 蒙古始置十路征收课税使,以陈时可、赵昉使燕京、刘中、刘桓使宣德,周立和、王贞使西京,吕振、刘子振使太原杨简、高廷英使平阳,王晋、贾从使真定,张瑜、王锐使东平,王德亨、侯显使北京,瓜勒佳永、程泰使平州,田木西、李天翼使济南;从耶律楚材之言,始用士人也。楚材乘间进说周孔之教,且谓天下虽得之马上,不可以马上治,蒙古主深然之。 蒙古兵攻潼关、蓝关,不克。 十二月,庚申,录用孔子四十九代孙灿,补官。 诏:“上寿明慈睿皇太后尊号曰寿明仁福慈睿皇太后,其令有司详具仪注。” 行都闻李全之叛,居民有争逃避者,史弥远计无所出,引疾不视事。甲子,帝为下诏曰:“朕尊礼元勋,未欲劳以朝请。可十日一赴内引入堂治事。”时飞檄载道,弥远益恇悚,中夜,欲自沈于池,其妾见而持之,乃止。 乙丑,以签书枢密院事郑清之为参知政事兼签收枢密院事,礼部尚书乔行简为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袁韶为资政殿学士、浙西安抚制置使兼知临安府。史弥远欲韶镇遏临安,韶言于弥远曰:“失扬,则京口不可保。淮将尚有可用者,奈何仅为行都计乎?”乃议声讨。诏:“削夺李全官爵,停给钱粮,能擒斩以降者,加不次之赏。” 丁卯,御文德殿,册皇后。 壬申,以雪寒,诏出封桩库缗钱三十万,赈恤临安贫乏民。 癸未,帝率群臣上皇太后尊号册宝。 乙酉,慈明殿出缗钱一百五十万,大犒诸军,赈恤临安贫乏之民。 蒙古兵拔天全、天胜寨及韩城、蒲坂。 绍定四年金正大八年,蒙古太宗三年 春,正月,戊子朔,帝诣慈明殿行庆寿礼,大赦天下。以庆寿恩,进史弥远、薛极官各二等,葛洪、袁韶、乔行简各一等。 进镇江府都统丁整左武大夫、果州团练使,统领沈兴、刘明官各一等,以追袭李全,焚毁粮聚也。 辛丑,诏:“右武大夫、彰州防御使王青,特赠建武军节度使、右骁卫大将军,与二子官,仍立庙扬州,额为‘忠果’。” 蒙古围凤翔府,金行省完颜哈达、伊喇布哈救之,逗遛不进。金主遣枢密判官白华往促之,哈达、布哈言北兵势甚,不可轻进。白华还,金主复遣往,谕以“凤翔围久,恐守者不可支,可领军出关,略与渭北军交手;彼大军闻之,必当奔赴,少纾凤翔之急。”哈达、布哈乃出关,行至华阴,与渭北军交战,比晚,收军入关,不复顾凤翔矣。 赵范、赵葵大败李全于扬州。 时全浚围城堑,范、葵遣诸将出东门掩击;全走土城,官军蹑之,蹂溺甚众。范陈于西门,贼闭垒不出,葵曰:“贼俟我收兵而出耳。”乃伏骑破垣间,收步卒诱之。贼兵数千果趋壕侧,李虎力战,城上矢石雨注,贼退。有顷,贼别队自东北驰至,范、葵挥步骑夹浮桥、吊桥并出,为三迭阵以待之。自巳至未,与贼大战,别遣虎等以马步五百出贼背,而葵率轻兵横冲之,三道夹击,贼败走。 始,全反谋已成,然多顾忌,且惧其党不顺,而边陲喜事者欲挟全为重,遂激成之。及声罪致讨,罢支钱粮,攻城不得,累战不利,全始大悔,忽忽不乐,或令左右抱其臂,曰:“是我手否?”人皆怪之。 范、葵夜议所向,葵曰:“出东门。”范曰:“西出尝不利,贼必见易;因所易而图之,必胜,不如出堡寨西门。”是夕,全张灯置酒,高会平山堂。有候卒识全枪垂双指,以告范,范谓葵曰:“贼勇而轻,必成擒矣!”诘朝,乃悉精兵而西,张官军素为贼所易之旗帜。全望见,谓李、宋二宣差曰:“看我扫南军!”官军见贼,突斗而前,范麾兵并进,葵亲搏战,诸军争奋。贼欲走入土城,李虎军已塞其瓮门,全窘,从数十骑北走。葵率诸军蹙之,全趋新塘。新塘自决水后,淖深数尺,会久晴,浮战尘如燥壤,全骑过之,皆陷淖中,不能自拔。制勇军赵必胜等追及,奋长枪刺之,全呼曰:“无杀我,我乃头目。”群卒碎其尸而分其鞍器、甲马,并杀三十馀人,皆将校也。全死,馀党欲溃,国安用不从;议推一人为首,莫肯相下,欲还淮安奉杨妙真。范、葵追击,复败走之。 二月,壬戌,臣僚请申饬诸路州县:“自今遇诉灾伤,邑委佐官,州委幕职,于秋成以前,务核的实蠲减田租,仍以分数揭之通衢。如或稽慢,令守镌斥,漕臣觉察不严,一体议罚。”从之。 丙子,起复孟珙从义郎、京西路分枣阳军驻答刂。 三月,癸巳,以经筵进讲《论语》终篇,召辅臣听讲。己酉,赐宰执、讲读、说书、修注官宴于秘书省。 初,盗起闽中,朝廷以陈韡为福建路总捕使,讨平之;至是又躬往邵武督捕馀盗。贼首晏彪迎降,韡以彪力屈方降,非其本心,斩之。时衢盗汪徐、来二破常山、开化,势张甚;韡今淮西将李大声提兵七百,出贼不意,夜薄其寨。贼出迎战,见算子旗,惊曰:“此陈招捕军也!”皆哭。韡令急击之,衢寇悉平。 夏,四月,乙丑,浙东提刑言温州司户参军赵汝骤,权宰平阳,侵用官钱赃罪,抵死。诏:“汝骤追毁出身文字,除名勒停。” 丙子,以久雨,蠲大理寺、三衙、临安府点检赡军激赏酒库所见盐赃赏钱。 丁丑,诏中外决系囚。 以郑清之兼同知枢密院事,乔行简签书枢密院事。 加赵善湘为江淮制置大使,赵范淮东安抚使,赵葵淮东提刑。善湘季子汝楳,史弥远婿也,故凡奏请得无阻。而善湘亦以范、葵进取有方,慰藉殷勤,故能成扬州之功。 蒙古取金凤翔,完颜哈达、伊喇布哈迁京兆民于河南,使完颜庆善努戍之。 金完颜彝败蒙古将苏布特于倒回谷。蒙古主召苏布特责之,图垒为请曰:“兵家胜负不常,宜令立功自效。”遂令苏布特从图垒南伐。 五月,丙戌朔,进前知西和州张孝锡官二等,以四川制置司言其措置边防之劳也。 赵范、赵葵帅步骑十万攻盐城,屡败贼众,遂薄淮安,杀贼万计,城中哭声震天。淮安五城俱破,焚其寨栅,斩首数千。淮北贼来援,舟师邀击,复破之,焚水栅,贼始惧。王旻、赵必胜、全子才等移寨西门,与贼大战,贼连败。杨妙真谓郑衍德等曰:“二十年梨花枪,天下无敌手,今事势已去,撑拄不行。汝等未降者,以我在耳。今我欲归老涟水,汝等请降,可乎?”从曰:“诺。”妙真遂绝淮而去,其党即遣冯垍等纳款军门,淮安遂平。 庚戌,诏:“今后行在遇暑虑囚,所差官将临安府三狱见禁公事,除情重不原外,馀随轻重减降决遣。大理寺、三衙、两赤县一体裁决。” 杨妙真构浮桥于楚州之北,就蒙古帅苏噜克图乞师为李全报仇。金人觇知之,以为蒙古兵果能渡淮,淮与河南跬步间耳,乃使完颜哈达、伊喇布哈戍滶河口。时八里庄民叛蒙古,逐守将而纳之,金以八里庄为镇淮府。 六月,己未,诏:“魏了翁、真德秀、尤焴、尤?龠,并叙复官职祠禄。” 国安用从杨妙真走山东,降于蒙古,蒙古以为都元帅,行省山东。 金降人李国昌言于蒙古图垒曰:“金迁汴将二十年,其所恃以安者,潼关、黄河耳。若出宝鸡以侵汉中,不一月可达唐、邓,大事集矣。”图垒然之,白于蒙古主。蒙古主乃会诸将,期以明年正月合南北军攻汴,遣图垒先趋宝鸡。苏巴尔罕来。假道淮东以趣河南,且请以兵会之。 秋,七月,乙酉朔,诏:“制总诸帅戎司,凡忠勇死义之家,并与优给其家;其有子才艺异众者,赴枢密院审视录用。” 丙戌,臣僚言:“建、剑之间,秋霜害稼,请下诸司措置,般运广米,应济市籴。湖、秀、严、徽,春霜损桑,水潦为沴,令监司郡守留意赈存,与减税色。”从之。 丁未,枢密院检去“右武大夫、叙复吉州刺史、江州副都统制陈世雄,会合荆、鄂军马于吉州龙泉,亲临贼境,一战而擒二酋,委有劳绩。”诏以世雄为左武大夫、濠州团练使、江州都统制。 丙寅,诏:“近民之官,莫如县令,日来间有贪虐昏缪,不能任事之人,重为民害。令诸路监司、守臣觉察,具职任上于尚书省,取旨施行。” 苏巴尔罕至沔州青野原,金统制张宣杀之。图垒闻苏巴尔罕死,曰:“宋自食言,背盟弃好,今日之事,曲直有归矣!” 八月,蒙古图垒分骑兵三万入大散关,攻破凤州,径趋华阳,屠洋州,攻武休,开生山,截焦崖,出武休东南,遂围兴元。军民散走,死于沙窝者数十万。分军而西,西军由别路入沔州,取大安军路,开鱼鳖山,撤屋为筏,渡嘉陵江,入关堡,并江趋葭萌,略地至西水县,破城寨百四十而还。东军屯于兴元、洋州之间,以趋饶风关。 蒙古始立中书省,改定官名,以耶律楚材为中书令。 时蒙古主至云中,诸路所贡课额银币,以仓廪物料文簿具陈于前,悉符楚材原奏之数。蒙古主笑曰:“卿何使钱币流入如此?”即日授以中书省印,俾领其事,事无巨细,一以委之。钮祜禄重山为左丞相,镇海为右丞相。 楚材奏:“诸路州县长吏专理民事,万户府专总军政,课税所专掌钱谷,各不相统摄,著为令。”又举镇海、钮祜禄重山为左、右丞相,与之同事,权贵不得志。燕京路长官舒穆噜咸得卜激怒皇叔乌珍,使奏“楚材用南朝旧人,恐有异志,不宜重用,”因诬构百端,必欲置于死地。镇海、重山等惧,让楚材曰:“何为强更张?必有今日事。”楚材曰:“立即廷以来,每事皆吾自为,诸公何预焉!若果获罪,吾自当之。”蒙古主察乌珍之诬,逐其使者。而咸得卜为人所诉,帝命楚材鞫治,楚材奏曰:“此人倨傲,故易招谤。今方有事南方,它日治之未晚也。”蒙古主私谓近侍曰:“楚材不校私仇,真宽厚长者,汝曹当效之。 蒙古主以高丽杀使者,命撒礼塔率众讨之,取四十馀城。高丽王遣其弟怀安公请降。撒礼塔承制设官分镇其地,乃还。 九月,丙戌夜,临安大火。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冯榯,率卫卒专护史弥远相府,火延及太庙、三省、六部、御史台、秘书省、玉牒所,俱毁,唯弥远府独全。帝素服,减膳,彻乐。诏:“太庙神主暂奉御于景灵宫,三省、枢密院暂就都亭驿,六部暂就传法寺治事。” 庚寅,诏:“火后合行宽恤条伯,悉令三省施行,其令学士院降诏出封桩库钱、丰储仓米,赈恤被火之家。蠲临安府城内外之征一月。”辛卯,复出内藏库缗钱二十万,赈恤贫乏之民。 壬辰,诏曰:“乃丙戌之夕,回禄延灾,信宿之间,上及太室,延燔民庐,莽焉荒毁,都人奔避,间遭死伤。皇天降威,孰大于此!内外臣僚、士庶,咸许直言,指陈过失,毋有所隐。” 诏罢前军统制徐仪,仍削官三等。统领马振远除名勒停,编置湖南州军,以冯榯言其救火弗力也。 校书郎蒋重珍上疏曰:“臣欲陛下亲揽大柄,不退托于人;尽破恩私,求无愧于己。倘以富贵之私视之,一言一动不忘其私,则是以天下生灵、社稷宗宙之事为轻,而以一身富贵之从来为重,不惟上负天命与先帝、圣母,即公卿百执事之所以望陛下者,亦不如此也。昔周勃握玺授文帝,是夜即以宋昌领南北军;霍光定策立宣帝,而明年即稽首归政。今临御八年,未闻有所作为,进退人才,兴废政事,天下皆曰此丞相意。一时恩怨,虽归庙堂,异日治乱,实在陛下。焉有为天之子,为人之主,而自朝廷达天天下,皆言相而不言君哉!天之所以火宗庙、火都城者殆以此。九庙至重,事如生存,而彻小涂大,不防于火之将至;宰相之居,华屋广袤,而焦头烂额,独全于火之未然,亦足见人心陷溺,知有权势,不知有君父矣。它有变故,何所倚仗?陛下自视,不亦孤乎?昔史浩两入相,才五月或九月即罢,孝宗之报功,宁有穷已!顾如其亟,何哉?保全功臣之道,可厚以富贵,不可久以权也。”帝读之感动。 员外郎吴潜疏论致灾之由:“愿陛下斋戒修省,恐惧对越,毋徒减膳而已;疏损声色,毋徒彻乐而已。阉宦之窃弄威福者勿亲,女宠之根萌祸患者勿昵;以暗室屋漏为尊严之区而必敬必戒,以恒舞酣歌为乱亡之宅而不淫不泆;使皇天后土知陛下有畏之之心,使三军百姓知陛下有忧之之心。然后明诏二三大臣,和衷竭虑,力改弦辙,收召贤哲,选用忠良,贪残者屏,回邪者斥,怀奸党贼者诛,贾怨误国者黜。毋并进君子小人以为包荒,毋兼容邪说正论以为皇极,以培国家一线之脉,以救生民一旦之命。庶几天意可回,天灾可息,弭祲为祥,易乱为治。”籍田令徐清叟,疏请为济王立后以和异气。帝皆不省。 丙申,金慈圣皇太后都察氏殂。后性庄严,颇达古今。金主已立为太子,有过,尚切责之;及即位,始免夏楚。一日,宫中就食,尚器有玉碗楪三,一奉太后,二奉帝及中宫,荆王守纪母真妃庞氏则以玛瑙器进食。后见之,怒,召主者责曰:“谁令汝妄生分别?荆王母岂卑我儿妇耶?”是后宫中奉真妃有加。金主尝爱一宫人,欲立为后,后恶其微贱,固命出之,金主不得已放之出宫。比年小捷,文士有奉赋颂以圣德中兴为言者,后闻,不悦,曰:“帝年少气锐,无惧心则骄怠生。今幸一胜,何等中兴,而若辈谄之如是?”至是殂于慈圣宫,遗命园陵制度务从俭约。葬汴京迎朔门外庄献太子墓之西,谥明惠皇后。 庚子,建昌军火。 壬子,以火灾告于天地、宗庙、社稷。 甲寅,度支郎官王与权进对,论近日火灾,帝曰:“此皆朕之不德。最是延及太庙,朕不遑安处。”与权曰:“中外臣子所同痛心。今灾变极矣,惟修德可回天意。”帝然之。 乙卯,监察御史何处之,言两司修建太庙合遵旧制,百司庶府不必华侈;从之。 太常少卿度正,以宗庙之制未合于古,为二说以献。其一则用朱熹之议,其一则因旧制而参以熹之说。”自西租东为一列,每室之后为一室,以藏祧庙之主。如僖祖庙以次,祧主则藏之,昭居左,穆居右。后世穆之祧主藏太祖高,昭之祧主藏太宗庙。仁宗为百世不迁之宗,后世昭之祧主则藏之;高宗为百世不迁之宗,后世穆之祧主则藏之。室之前为两室。三年祫享,则帷帐幂之,通为一室,尽出诸庙主及祢庙主并为一列,合食其上。往者此庙为一室,凡遇祫享,合祭于室,名为合享而实未尝合享。今增此三室,后有藏祧主之所,前有祖宗合食之地,于本朝之制初无更革,而颇已得三年大祫之义。”编修官李心传亦上疏言:“兹缘灾异,宜举行之。”诏两省、侍从、台谏集议。” 丙辰,宰执以太室延燎,乞镌罢。诏:“史弥远降奉化郡公,薛极、郑清之、乔行简各降一秩。” 丁巳,诏两浙转运判官赵汝惮予祠,以臣僚言其火后营缮、科扰州县也。 戊午,冯榯及主管侍卫步军司王虎各夺一官,罢之,以蒋重珍之言也。 癸酉,度正言:“蜀报蒙古兵深入,事势颇危。又闻七方关已溃散,才透文、陇,便入绵、汉,皆是平地,蜀便难保。愿早择帅,付之事权。蜀中材用已乏,愿陛下不惜出内库金帛应付之。”帝曰:“当早为择帅,应付财帛。” 蒙古兵攻河中,金权签枢密院事草火额尔克、元帅板子额尔克惧军力不足,截故城之半以守。蒙古筑松楼,高二百尺,下瞰城中,土山地穴,百道并进。昼夜力战,楼橹俱尽,白战又半月,力竭,城破。草火额尔克亲搏战数十合,始被擒,就死;板子额尔克以败卒三千夺船走阌乡。 初,板子额尔克在凤翔,为监战奉御陆尔所制,有隙。及改河中总帅,同赴召,陆尔遂谮额尔克奉旨防秋,畏怯违避,金主信之,至是怒其不能死节,因杖杀之。两额尔克皆内族,一得贼,好以草火烧之,一尝误呼宫中牙牌为板子,时人因以别之。自宣宗喜用内侍以为耳目,伺察百官,至是仍而不改,故奉御辈采访民间,号“行路御史”,或得一二事入奏之,即抵罪。又,方面之柄,虽委将帅,复差一奏御在军中,号曰:“监战”,每临机制变,多为所牵制,遇敌辄先奔,故师多丧败,以至亡国。 蒙古主命平阳移粟输云中,都总管李守贤言百姓疲敝,不任输载,蒙古主命罢之。 冬,十月,甲子,以余天锡为户部侍郎兼知临安府、浙西安抚使。 戊寅,以焕章阁待制、知遂宁府李埴为焕章阁直学士、四川安抚制置使、知成都府,四川制置副使赵彦呐进直龙图阁兼知兴元府、利路安抚副使。 金丞相萨布行省京兆,谓都事商衡曰:“古来宰相必用文人,以其知为相之道。我何所知,而居此位!恐它日史官书之:‘某时以某为相而国乃亡。’”遂至仕。 十一月,乙酉,诏:“忠义总管田遂,赠武节大夫、忠州刺史,特与加封立庙。”以四川制置司言其总率忠义力战而没也。 诏:“四川关外州军,近经蒙古兵残破去处,未能复业,军民日前或有诖误陷于罪戾,合行曲赦,令三少条其事件以闻。” 福建招捕使司奏,知邵武县刘纯殃于王事;诏赠纯官三等,与一子下州文学。 十二月,癸丑,臣僚“请严饬州县科籴及人户投粜不即给钱多取斛面之弊;其州县折苗,并依祖宗成法,止以下户畸零减直折钱,违者奏劾,重置典宪。” 蒙古图垒攻破饶风关,由金州而东,将趋汴京,民皆入保城堡险阻以避之。金主召宰执台谏入议,皆曰:“北军冒万里之险,历二年之久,方入武休,其劳苦已极。为吾计者,以兵屯睢、郑、昌武、归德及京畿诸县,以大将守洛阳、潼关、怀、孟等处,严兵备之,京师积粮数百万斛,令河南州郡坚壁清野,彼欲攻不能,欲战不得,师老食尽,不击自归矣。”金主太息曰:“南渡二十年,所在之民,破田宅,鬻妻子,以养军士。今敌至不能迎战,徒欲自保京城,虽存何以为国!天下其谓我何!朕思之熟矣,存亡有天命,惟不负吾民可也。”乃诏诸将屯襄、邓、完颜哈达、伊喇布哈诸帅入邓州,完颜彝、杨沃衍、武仙兵皆会之。 戊辰,蒙古兵渡汉,哈达、布哈召诸将议曰:“由光化截汉与战,及纵之渡而后战,熟愈?”张惠、阿达茂皆曰:“截汉便。纵之渡,则我腹空虚,为我所溃。”布哈不从,曰:“使彼在沙碛,且当往求之,况自来乎?”遂次于顺阳。 丙子,蒙古兵毕渡,哈达、布哈始进至禹山,分据地势,列步座于山前,骑士于山后。蒙古兵至,大师以两小旗前导来观,已而散如雁翎,转山麓,出金骑兵之后,分三队而至。哈达曰:“今日之势,未可战也。”俄而蒙古骑兵突前,金兵不得不战,短兵接,三合,蒙古兵少却。其在西者,望布哈亲军,环绕甲骑后而突之。金富察鼎珠力战,始退。 哈达曰:“彼众号三万,而辎重居其一。今相持二三日,彼不得食,吾乘其却而摧之,必胜矣。”布哈曰:“江路已绝,黄河不冰,彼入重地,将安归乎?何以速为!”遂下逐。明日,蒙古兵忽不见。己卯,逻骑还,始知在光化对岸枣林中,昼作食,夜不下马,望林中,往来不六十步,而四日不闻音响。 庚辰,哈达、布哈议入邓州就粮;辰巳间到林后,蒙古兵忽至,哈达、布哈迎战,方交绥,蒙古兵以百骑邀辎重而去,金兵几不成列。逮夜二鼓,哈达、布哈乃入邓州城,恐军士迷路,鸣钟招之。 哈达、布哈隐其败,以大捷闻;百官表贺,诸相置酒省中。左丞李蹊且喜且泣曰:“非今日之捷,生灵之祸可胜言哉!”于是民保城壁者皆散还乡社。不数日,蒙古游骑突至,多被俘获。 辛巳,诏出封桩库缗钱二十万,下临安府赈恤。 ◎宋纪一百六十六 ∷起玄黓执徐正月,尽昭阳大荒落三月,凡一年有奇。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 绍定五年金天兴元年,蒙古太宗四年 春,正月,己丑,以孟珙为京西路兵马铃辖。初,珙父宗政知枣阳,招唐、邓、蔡州壮士二万馀人,号忠顺军,命江海统之,众不服;制置司以珙代海,珙分其军为三,众皆帖然。珙又创平堰于枣阳,自城至军西十八里,由八叠河经浙水侧,水跨九阜,建通天槽八十有三丈,溉田万顷,立十庄、三辖,使军民分屯,边储丰牣。又命忠顺军家自畜马,官给刍粟,马益蕃息。 金下诏求言,凡章奏,先令御史大夫费摩阿古岱、尚书完颜纳绅看详,然后进御,直言无一达者。 庚寅,诏:“李全之叛,海陵簿吴祕骂贼而死,特赠朝奉郎,官其一子。 壬辰,以史嵩之为京湖安抚制置使、知襄阳府。 蒙古兵自唐州趣汴,金元帅完颜两洛索战于襄城,败绩,走还汴。金主诏群臣议,尚书令史杨居仁请乘其远至击之。平章拜甡遣莽依苏等部民丁壮万人,开短堤,决河水,以卫京城。命瓜勒佳萨哈勒将步骑三万巡河渡,超近京诸色军家属五十万口入京城。 蒙古主用西夏人恤克计,自河中由河清县白坡渡河,遣人驰报图垒率师来会。萨哈勒行至封邱而还,蒙古兵掩至,莽依苏等皆死,丁壮得免者仅三百人。甲午,蒙古主入郑州。 金主诏群臣议所守,有言珠赫埒果勒齐所筑里城决不可守,外城决不可弃,于是决计守外城,命修楼橹器具。时京城诸军不满四万,而城周百二十里,不能遍守,故议以迁避之民充军。又召在京军官于上清宫,平日防城得功者,截长补短,假借而用,得百馀人。又集京东、西沿河旧屯两都尉及卫州义军凡四万并丁壮二万,分置四面,每面选千名飞虎军以专救应,然亦不能军矣。 金元帅完颜延寿,以众保少室山太平寨,元夕,击球为嬉。蒙古都总管李守贤,潜遣轻捷者数十人缘崖蚁附以登,杀其守卒,遂纵兵入,破之。下令禁抄掠,悉收馀众以归。连天、交牙,兰若、香炉诸寨俱下。 乙未,蒙古游骑至汴京,金完颜哈达、伊喇布哈自邓州率步骑十五万赴援。蒙古图垒问苏布特以方略,苏布特曰:“城居之人,不耐辛苦,数挑以劳之战,乃可也。”遂以骑三千尾之。哈达等谋曰:“敌兵三千而我不战,是弱也。”进至钧州沙河,蒙古兵不战而退。金军方盘营,蒙古兵复来袭。金军不得休息、食饮,且行且战,至黄榆店,距钧州三十五里。丁酉,大雪三立,金尺僵立,刀槊冻不能举。图垒以其众冲出,蒙古兵自北渡者毕集,前后以大树塞道。杨沃衍夺路而前,金军遂次三峰山,军士有不食至三日者。蒙古兵与河北兵合,四面围之,炽薪燔肉,更迭休息,乘金困惫,开钧州路纵之走,而以生兵夹击之。金军溃,声如崩山,武仙率三十骑入竹林中,走密县;杨沃衍、樊泽、张惠步持大枪,奋战而死。哈达知大事已去,欲下马战,而布哈已失所在,乃与完颜彝等以数百骑走入钧州。 蒙古主在郑州,闻图垒与金相持,遣昆布哈、齐拉衮等赴之,至则金军已溃。于是乃合攻钧州,堑其城外。哈达匿窟室中,城破,蒙古兵发而杀之。因扬言曰:“汝家所恃,唯黄河与哈达耳,今哈达为我杀,黄河为我有,不降何待!” 完颜彝趣避隐处,杀掠稍定,乃出,自言曰:“金国大将,欲见白事。”蒙古兵以数骑夹之诣图垒,问其名姓,曰:“我忠孝军总领完颜陈和尚,大昌原、卫州倒回谷之胜,皆我也。我死乱军中,人将谓我负国家。今日明白死,天下必有知我者。”图垒欲其降,不肯。乃斫足胫,折之,划口吻至耳,噀血而呼,至死不屈。蒙古将有义之者,以马湩酹而祝曰:“好男子,他日再生,当令我得之。” 布哈走汴,蒙古兵追蹑,擒之,图垒命之降,往复数百言,终不肯,但曰:“我金国大将,惟当金国境内死耳。”遂杀之。金之健将锐卒俱尽,自是不可复振矣。 蒙古遂略商、虢、嵩、汝、陕、洛、许、郑、陈、亳、颍、寿、睢、永等州。时民北徙者多饿死,东平万户严实,命作糜粥置道傍,全活者众。 庚子,金主御端门,肆赦,改元开兴。翰林学士赵秉文为赦文,宣布悔悟哀恸之意,指事陈义,情辞俱尽,闻者莫不感励。 壬寅,新作太庙成。 二月,癸丑,帝谒太庙。 初,金主闻蒙古入饶风关,遣图克坦乌登行省阌乡以备潼关,图克坦伯嘉为关陕总帅,便宜行事。伯嘉驰入陕,傍县镇迁入大城,粮斛、辎重聚之联州,近山者入山寨避兵。会阿里哈传旨召乌登援汴,乌登遂与潼关总帅纳哈普舍音、奏蓝总帅完颜重喜等,帅军十一万,骑五千,尽撤秦、蓝诸关之备,从虢入陕,同、华、阌乡一带军粮数十万斛,备关船二百馀艘,皆顺流东下。俄闻蒙古兵近,粮不及载,船悉空下,复尽起州民运灵宝、硖石仓粟。会蒙古游骑至,杀掠不可胜计。金守将李平以潼关降于蒙古,蒙古兵长驱至陕。 乌登所发阌乡军士,各以老幼自随,由西南径入大山冰雪中,部将多叛去。蒙古闻之,自卢氏以数百骑追及,山路积雪,昼日冻释,泥淖及胫,随军妇民,弃掷老幼,哀号盈路。行至铁岭,欲战而饥惫不能振,于是重喜先锋,蒙古斩之于马前。金兵遂大溃,秦、蓝总帅府经历商衡死焉。乌登、纳哈普舍音从数十骑走山谷间,追骑擒之,皆被杀。 金庆善努行省徐州,引兵入援,至杨驿店,马踬,为蒙古所擒。见史天泽,问为谁,天泽言:“我真定五路名万户也。”庆善努曰:“是天泽乎?吾国已残破,公其以生灵为念!”及见特穆尔岱取,诱之使招京城,不从。左右以刀斫其足,足折,终不屈,遂杀之。 蒙古将特穆尔岱取金睢州,遂围归德府。金行院实嘉纽勒欢偕经历冀禹锡等竭力守御。初患炮少,父老有言北门之西菜圃中,时得古炮,云是唐张巡所埋,发之,得五千有奇,城中赖之。会庆善努溃兵亦至,势稍振,乃遣提控张定夜出斫营,发数炮而还。 南城外有高地,相传为尹子奇攻破睢阳故址,蒙古移营其上,昼夜攻城,不能下。或见特穆尔岱,献决河之策,特穆尔岱从之。河既决,水从西北而下,至城西南,入故濉水,城反以水为固。特穆尔岱收献策者欲杀之,而不知所在,乃缓攻。 金平章侯挚,朴直无蕴藉,朝士轻之,久致仁。兵事急,徐州行尚书省阙,无敢行者,复拜挚平章政事。都堂会议,挚以国势不支,因论数事,曰:“只是更无擘画。”拜甡怒曰:“平章世出此言,国家有望耶!”意在置之不测。故相萨布曰:“侯相言甚当。”拜甡含愤而罢。 至是蒙古兵日迫,财匮授绝,金主大惧,尝自缢,又欲堕楼,俱为左右救免。拜甡以为势必讲和,和议定,则首相当往为质,乃力请金主起萨布为相,且括汴京民军二十万分隶诸帅,人月给粟一石五斗。 三月,蒙古立炮攻洛阳。洛阳城中唯三峰溃卒三四千及忠孝军百馀,留守萨哈连疽发于背,不能军,妻通吉氏度城必破,谓萨哈连曰:“公受国家恩最厚,今大兵临城,公不幸病,不能御敌,死犹可以报国,幸无以我为虑!”萨哈连出城,通吉氏盛服自经死。萨哈连从外至,闻状,曰:“夫人不辱我,我可辱朝廷乎!”投壕而死。元帅任守真因行府事。 金翰林直学士锡默爱实,愤时相非其人,言于金主曰:“平章拜甡,固权市恩,击丸外百无一能。丞相萨布,菽麦不分,纵使乏材,亦不至此人为相。参政兼枢密副使特嘉喀齐喀粗暴,一马军之材止矣,乃令兼将相之权。右丞实嘉世鲁,居相位已七八年,碌碌无补,备员而已。患难之际,倚注此类,欲冀中兴,难矣!”于是世鲁罢相,萨布乞致仕,而拜甡、喀不喀不恤也。 蒙古主将北还,使苏布特攻汴,复遣人谕金主降,且索翰林学士赵秉文、衍圣公孔元措等二十七家及归顺人家属、伊喇布哈妻子并绣女、弓匠、鹰人等。金主乃封荆王守纯子额尔克为曹王,议以为质。密国公璹求见,金主问:“璹叔父欲何言?”璹曰:“闻额尔克欲出议和,额尔克年幼,未曾谙练,恐不能办大事,臣请副之,或代其行。”金主慰之曰:“南渡后,国家比承平时,有何奉养!然叔父亦未尝沾溉;无事则置之冷地,无所顾藉,缓急则置于不测。叔父尽忠固可,天下其谓联何!叔父休矣!”于是君臣相顾泣下。未几,璹以疾薨。 壬寅,命尚书左丞李蹊送额尔克出质,谏议大夫费摩阿固岱为讲和使。未和,蒙古苏布特闻之,曰:“我受命攻城,不知其他。”乃立攻具,沿壕列木栅,驱汉俘及妇女老幼负薪草填壕,顷刻,平十馀步。平章拜甡,以议和不敢与战,城中喧哄。金主闻之,从六七骑出端门,至舟桥。时新雨淖,车驾忽出,都人惊愕失措,但跪于道旁,有望而拜者。金主麾之曰:“勿拜,恐泥污汝衣。”老幼遮拥,至有误触金主衣者。少顷,宰相、从官皆至,进笠,不受,曰:“军中暴露,我何用此!”西南军士五六十辈进曰:“北兵填壕过半,平章传令勿放一镞,恐怀和事。岂有此计耶?”金主曰;“朕以生灵之故,称臣进奉,无不顺从。止有一子,养来长成,今往作质。汝等略忍,等曹王出,蒙古不退,汝等死战未晚。”是日,曹王额尔克行。 蒙古留曹王于营,遣李蹊等还,癸卯,并力进攻。金炮石取艮岳太湖、灵壁假山为之,大小各有斤重,圆如灯球。蒙古炮破大硙或碌瑇为二三,皆用之攒竹炮,有至十三梢者。每城一角,置炮百馀枚,更迭上下,昼夜不息。数日,石几与里城平。而城上楼橹,皆拆故宫及芳华、玉溪之材为之,合抱之木,随击而碎。以马粪、麦秸布其上,网索旃祷固护之,其悬风板之外,皆以牛皮为障,蒙古兵以火炮击之,随即延爇,不可扑救。城乃周世宗所筑,取虎牢土为之,坚密如铁,受炮所击,唯凹而已。金主复出抚将士,值被创者,亲膊以药。手酌卮酒以赐,且出内府金帛以待有功者。蒙古兵壕外筑城,围百五十里,城有乳口楼橹,壕深丈许,阔亦如之,三四十步置一铺,铺置百许人守之。初,拜甡命筑门外短墙,委曲狭隘,仅容二三人得过,以防蒙古夺门。及被攻,请乘夜斫营军乃不能猝出,比出,已为蒙古所觉后募死士千人,穴城由壕径渡,烧其炮座,城上悬红纸灯为应,约灯起渡壕。又放纸鸢,置文书其上,至蒙古营断之,以诱被俘者,皆为蒙古所觉。时有大炮,名震天雷,以铁罐盛药,以火点之,炮起火发,其声如雷,闻百里外,所爇围半亩已上,火点著铁甲皆透。蒙古时为牛皮洞,直至城下,掘城为龛,间可容人,城上莫如之何。乃以铁绳悬震天雷,顺城而下,至掘处火发,人与牛皮皆碎迸无迹。又有飞火枪,注药,以火发之,辄前烧十馀步。蒙古唯畏此二物。攻城十六昼夜,内外死者以百万计。明惠皇后陵被发,金主遣中官求得其柩,复葬之。 苏布特知未易取,乃为好语曰:“两国已讲和,更相攻耶?”金主因就应之。乃遣户部侍郎杨居仁出宜秋门,以酒炙犒蒙古兵,且以金帛珍异赂之。苏布特乃许退兵,散屯河、洛之间。 方蒙古之攻城也,矢石如雨,中有女子呼于城下曰:“我倡女张凤奴也,许州破,被俘至此。彼军不日去矣,诸君努力为国坚守,无为所欺所!”言竟,投壕死。金主使驰祭于西门。时女真人无死事者,长公主言于金主曰:“近来立功效命,多诸色人。无事时则自家人争强,有事则他人尽力,焉得不怨?”金主默然。 蒙古后退,参知政事特嘉喀齐喀以守城为己功,欲率百官入贺。内族色埒,丞相襄之子也,叹曰:“城下之盟,春秋以为耻,况以罢攻为可贺耶?”喀齐喀怒曰:“社稷不亡,君后免难,汝等不以为喜耶!”乃命赵秉文为表。秉文曰:“《春秋》新宫灰,三日哭。今园陵如此,酌之以礼,当慰不当贺。”事乃已。 初,城之被围,右司谏陈岢上书请战,其略曰:“今日之事,皆由陛下不断,将相怯懦。若因循不决,一旦无如之何,恐君臣相对涕泣而已。”其言剀切,深中时病。喀齐喀见之,大怒,召岢入省,呼其名责之曰:“子为陈山可耶?果如子言,能退大敌,我当世世与若为仆。”闻者莫不窃笑,盖不识岢字,分为两也。 甲子,金主御端门,肆赦,改元天兴。诏:“内外官民能完复州郡者,功赏有差。”出金帛酒炙犒饫军士,减御膳,罢冗员,放宫女,上书不得称圣,改圣旨为制置。是日,解严。步兵始出封邱门外采蔬、薪。 金拜甡之守城也。楼橹垂就辄摧,传令取竹为护帘,所司驰入城大索,无所得,拜甡欲斩之。或告所司曰:“金多则济矣,胡不即平章府求之?”所司怀金三百赂其家僮,果得之。及兵退,军士愤怒,拜甡不自安,谓尚书令史元好问曰:“我妨贤路久矣,得退为幸,为我撰乞致仕表。”顷之,金主已遣使持诏至其第,令致仕。军士欲杀之,拜甡惧,一夕数迁,金主以亲军二百阴为之卫。军士无以泄其愤,遂相率毁其别墅。 金卫绍王、镐厉王家属,禁锢岁久,锡默爱实上言曰:“二族衰微,无异匹庶,假欲为不善,孰与同恶!男女婚嫁,人之大欲,岂有幽囚终世、永无伉俪之望?在他人尚且不忍,况骨肉乎?”金主感其言,始听自便。 夏,四月,丁卯,起魏了翁为集英殿修撰、知遂宁府,辞不拜。 戊辰,以久雨,决系囚。 是月,蒙古主出居庸,避暑官山。 高丽杀蒙古所置官吏,徙居江华岛。 五月,辛卯,臣僚言:“积阴霖霪,必有致咎之征。比闻蕲州进士冯杰,本儒家,都大坑治司抑为炉户,诛求日增。杰妻以忧死,其女继之,弟大声因赴诉死于道路;杰知不免,举火自经死。民冤至此,岂不上干阴阳之和?”诏罢都大坑治职。 金汴京大寒如冬,因大疫,凡五十日,诸门出柩九十馀万,贫不能葬者不在此数。寻以疫后园户、僧道、医师、鬻棺者擅厚利,命有司倍征之以助国用。 癸巳,太白经天,昼见。 六月,己巳,金赠完颜彝镇南军节度使,立褒忠庙碑。 金徐州埽兵总领王佑、张兴、都统封仙等,夜烧草场作乱,逐行省图克坦伊都。蒙古国安用率兵入徐州,执王佑等,斩之,以封仙为元帅,主徐州事。 图克坦伊都奔宿州,节度使赫舍哩阿图不纳,乃与诸将驻城南。时宿之镇防有逃还者,阿图以为叛归,亦不纳。城中镇防千户高腊格,谋就徐州将士,内外相应以取宿,因归杨妙真,占夜开门,纳徐州总领王德全等,缚阿图父子,杀之,请伊都主州事。伊都不从,率其将吏西走,至穀孰,遇蒙古军,不屈而死。 秋,七月,丁酉,以礼部尚书陈贵谊同签书枢密院事。 蒙古遣唐庆使金,传谕曰:“欲和好成,金主当来自议。”金主托疾,卧榻上见之。庆掉臂上殿,有不逊语,闻者皆怒。既归馆,是夕,金飞虎卒申福等愤其无礼,杀庆等三十馀人于馆。金主不问,和议遂绝。 蒙古国安用既得徐州,金宿州东面总帅刘安国、邳州杜政皆以州归之,安用遂据三州。蒙古帅额苏伦闻之,怒曰:“此三州吾当取,安用何人,辄受其降!”遣将张进率兵入徐,欲图安用,夺其州。安用惧,乃与王德全劫杀张进及海州元帅田福等数百人,与杨妙真绝,还邳州,会山东诸州及徐、邳、宿三州主帅,刑白马结盟,誓归金。既盟,诸将皆散去。安用无所归,遂同德全、安国因宿州从宜重僧努自通于金。重僧努以闻,未报。而安用率兵万人攻海州,未至,众稍散去。安用自知失计,于是复金衣冠。杨妙真怒安用叛己,又惧为所图,乃悉屠安用家属,走还益都。安用遂选兵分将,期必得妙真。 金主遣近侍直长因世英等持手诏至邳,封安用为衮王,赐姓完颜,改名用安,且授以空头河朔、山东赦文,使得便宜从事。安用始闻使至,犹豫未决,遣迎使者,监于州廨,问所以来,使者对以封建事。安用意颇顺,明日,出见使者,跪揖如等夷。会定,语世英曰:“予向随蒙古兵攻汴,尝于开阳门下与侯挚议内外夹击,此时蒙古病者众,十七头项皆在京城,若从吾言出军,中兴久矣,朝廷无一敢决者,今日悔将何及!”言竟而起。因使人取金所赐物遍观之,喜见颜色,乃设宴,拜受如仪,令主事常谨随世英奉表入谢。 金主复遣世英赐以铁券、虎符、龙文衣、玉鱼带及郡王宣、世袭千户宣各十,听赐同盟。世英过徐,德全、安国说之曰:“朝廷恩命,岂宜出自安用?郡王宣,吾二人最当得者,请就留之。”世英乃留郡王宣、世袭千户宣各二,由是与安用有隙。 蒙古以李全子璮为益都行省。 金恒山公武仙等会兵救汴。初,三峰之败,仙走南阳,收溃军,得十万人,屯留山。汴京被围,金主诏仙与邓州行省完颜色埒、巩昌总帅完颜仲德合兵入援。仙至密县东,遇蒙古将郭德海,即按军眉山店,报色埒曰:“阻涧结营,待仙至俱进。”色埒急欲至汴,不听。金主又命枢密使特嘉喀齐喀帅兵应仙、色埒等,至京水,德海乘之,不战而溃;仙亦败走,还留山。德海,宝玉之子也。喀齐喀屯中牟,闻色埒军溃,即夜弃辎重驰还。 先是有投匿名书于御路者云:“副枢喀齐喀,总帅萨哈勒,参政恩楚,皆国贼,朝廷不杀,众军亦须杀之,为国除害。”卫士以闻,蒴哈勒饮药死,恩楚称疾不出,唯喀齐喀坦然若无事者,金主亦无所问。及是言者谓:“喀齐喀始则抗命不出,中则逗遛不进,终则弃军先遁,不斩之,无以谢天下。”金主贷其死,免为庶人,籍家资以赐军士。 八月,乙卯,起真德秀为徽猷阁待制,知泉州。 己未,魏了翁以宝章阁待制知泸州。泸大藩,控制边面二千里,而武备不修,城郭不治。了翁乃葺其城楼橹雉堞,增置器械,教习牌手,申严军律,兴学校,蠲宿负,复社仓,创义冢,建养济院;居数月,百废俱举。 乙丑,赐进士徐元杰以下四百九十三人及第、出身。 甲戌,玉牒殿成,奉安累朝《玉牒》。 蒙古萨里塔伐高丽,中矢,卒。 金中京元帅任守真,以入援汴京败死,中京人推警巡使齐克绅为府签事。齐克绅,本河中射粮军子弟也,貌寝而膂力过人。时所领军士仅二千五百人,甫三日,蒙古兵围之。齐克绅括衣帛为帜,立之城上,率士卒赤身而战,以壮士数百往来救应,大呼,以憨子军为号,其声势与万众元异。兵器已尽,以钱为镞,得蒙古一箭,截而为四,以筒鞭发之。又创遏敌炮,用不过数人,能发大石于百步外,所击无不中。齐克绅奔走四应,所至必捷。得二驼,杀以犒士,人不过一啖,如获百金之赐。蒙古攻三月,不能下,乃退。 九月,辛丑夜,汴京大雷,金工部尚书范纳速震死。 乙巳,雨雹,雷。 闰月,庚戌,彗出于角。帝避殿,减膳,彻乐。诏:“中外臣僚,指陈阙失,无有隐讳。诸路监司,察守令之领廉仁暴及民间利便疾苦以闻。 戊辰,史弥远乞归田里;不许。 金主以和议既绝,惧兵再至,乃复签民兵为守御备,遂括汴京粟,以完颜珠赫等主之。珠赫谕民曰:“汝等当从实推举,果如一旦粮尽,令汝妻子作军食,复能吝否?”即而罢括粟,复以进奉取之,且卖官及令民买进士第。前御史大夫内族哈昭复觊进用,建言京城括粟尚可得百万石,金主乃命哈昭为参知政事,与左丞李蹊复括之。哈昭先令各家自实,壮者存石有三斗,幼者半之,仍书其数门首,敢有匿者,以升斗论罪。京城三十六坊,各选深刻者主之。完颜玖珠尤酷暴,有寡妇二人,实豆六斗,馀有蓬子约三升,玖珠笑曰:“吾得之矣!”执妇以令于众。妇泣诉曰:“妾夫死于兵,姑老不能为养,故杂蓬秕以自食,非敢以为军储。且三升,六斗馀也。”玖珠不听,竟杖死。闻者股粟,尽弃其馀粪溷中。或白于李蹊,蹊颦蹙曰:“白之参政。”及白哈昭,哈昭曰:“人云:花又不损,蜜又得成。花不损何由成蜜?且京城危急,今欲存社稷耶?存百姓耶?”众莫敢言。所括不能三万斛,满城萧然,死者相枕,贫富束手待毙,遂至人相食。金主闻之,命出太仓米作粥以食饿者。锡默爱实叹曰:“与其食之,何如勿夺?”为奉御博诺所告。金主怒,送爱实有司,赖近侍李大节救免。 蒙古皇太弟图垒卒于师。蒙古主还龙庭。 冬,十月,戊子,以星变,大赦。 泗州路分刘虎等,焚断浮桥以遏金兵,因遣将攻盱眙军,未下,金泗州总统完颜实格叛。防御使图克坦塔喇闻变,朝服,望阙拜哭,投水而死,实格遂以州附杨妙真。总帅纳哈塔迈珠亦以盱眙来归,诏改为招信军。 金以汪世显为巩昌便宜总帅。 初,世显以战功为征行从宜,分治陕西西路。时调度窘迫,世显发家资,率豪右助边,邻郡效之,军饷遂足。金主以完颜仲德为巩昌总帅,世显同知府事,二人尽忠固守以抗蒙古。及仲德勤王东下,乃以世显代之。世显励志自奋,粮械精赡。 十一月,乔行简累疏乞归田,不允。 金完颜用安欲图山东,累征兵于徐、宿,王德全、刘安国不应。会金主以密诏征兵东方,用安因声言入援,驻师徐州城下以招德全,德全不出,杀封仙,遣杜政出城。会安国与宿帅重僧努引兵入援,至临涣,用安遣人杀安国,因攻徐州。三月不能下,退归涟水,以军食不给,来乞粮,朝廷许之,用安即日改从宋衣冠,而阴通于金。粮乏,卒多流亡,乃以严刑禁亡者,血流满道。 十二月,丙子朔,进封才人贾氏为贵妃。 辛巳,以皇太后疾,大赦。壬午,皇太后杨氏崩。辛卯,帝诣慈明殿行奠酹礼。遵遗诏,外朝以日易月,宫中行三年丧。 乔行简上疏曰:“向者陛下内庭举动,皆有禀承,小人纵有蛊惑干求之心,犹有忌惮而不敢发。今者安能保小人之不萌是心,陛下又安能保圣心之不无少肆?陛下为天下君,当懋建皇极,一循大公;不应私徇小人,为其所误。凡为此者,皆戚畹肺腑之亲,近习贵幸之臣,奔走使令之辈,外取货财,内坏纲纪;上以罔人君之聪明,来天下之怨谤,下以挠官府之公道,乱民间之曲直。纵而不已,其势必至于假采听之言而动伤善类,设众人之誉而进拔憸人,借纳忠效勤之意而售其阴险巧佞之奸,日积月累,气势益张,人主之威权,将为所窍弄而不自知矣。陛下衰捴在身,愈当警戒,宫庭之间,既无所严惮,嫔御之人,又视昔加多。以春秋方富之年,居声色易纵之地,万一不能自制,必于盛德大有亏损。愿陛下常加警省。” 蒙古遣王檝来议夹攻金人,京湖安抚制置使史嵩之以闻,帝命嵩之报使。嵩之乃遣邹伸之往报蒙古,许俟成功,以河南地来归。 金主以粮尽援绝,势益危急,遣近侍就白华问计。华附奏言:“车驾当出就外兵,留荆王监国,任其裁处。陛下既出,遣使告语北朝:‘我出,非他处收整兵马,止以军卒擅杀唐庆,和议从此断绝;京师今付之荆王,乞我一二州以老耳。’如此,则太后、皇族可存。正如《春秋》纪季入齐为附庸之事,陛下亦得少安矣。”遂起华为右司郎中。召诸臣议亲出,或言归德四面皆水,可以自保,或言宜沿西山入邓,或言设欲入邓,蒙古苏布特在汝州,不如取陈、蔡路转往邓下。金主未决,复以问华,华曰:“归德城虽坚,久而食尽,坐以待毙,决不可往。既汝州有苏布特,则邓下亦不可往。以今日事势,止有背城之战,如博徒所谓孤注者,便当直赴汝州,与之一决。然汝州战不如半涂战,半涂战不如出城战,盖我军马之食力犹在也。若出京益远,军食日减,马食野草,事愈难矣。若我军便得战,存亡决此一举,外则可以激三军之气,内则可以慰都人之心。或止为避迁计,人心顾恋家业,未必毅然从行。可详审之。” 礼部尚书舒穆噜世勣,率朝官刘肃、田芝等二十人,诣仁安殿言于金主曰:“臣等闻陛下欲亲出,窃谓此行不便。”金主曰:“我不出,军分为二:一军守,一军出战;我出则合为一。”世勣曰:“陛下出则军分为三:一守,一战,一中军护从,不若不出之为愈也。”金主曰:“卿等不知,我若得完颜仲德、武仙,付之兵事,何劳我出!今日将兵者,官努统马兵三百止矣,刘益将步兵五千止矣,欲不自将,得乎?”又指御榻曰:“我此行岂复有还期?但恨我无罪亡国耳!我未尝奢侈,未尝信任小人。”世勣应声曰:“陛下用小人则亦有之。”金主曰:“小人谓谁?”世勣历数曰:“都察逊、完颜长乐等,皆小人也。陛下不知为小人,所以用之。”肃与世勣复多所言,良久,君臣涕泣而罢。 乙酉,金主集军士于大庆殿,谕以京城食尽,今拟亲出。诸将佐合辞言曰:“陛下不可亲出,止可命将。”金主欲以富察官努为马军帅,高显为步军帅,刘益副之。三人欲奉命,权参知政事内族恩楚大骂曰:“汝辈把锄不知高下,国家大事,敢易承耶!”众默然,唯官努曰:“若将相可了,何至使我辈!”事亦中止。 遂以右丞相萨布、平章拜甡、右副元帅恩楚、左丞李蹊、元帅左监军图克坦伯嘉等帅诸军扈从,参政完颜纳绅、枢副兼知开封府萨尼雅布等留守。乃发府库及内府器皿、宫人衣物赐将士。民间哄传“车驾往归德,军士家属留汴,食尽,城中俱饿死矣。纵能至归德,军马所费,支吾复得几许日!”金主使萨布宣言曰:“前日巡狩之议,止为白华。今改往汝州索战矣。” 金主发汴京,与太后、皇后、妃、主别,大恸。至开阳门,诏谕留守兵士曰:“社稷、宗庙在此,汝等壮士,毋以不预进发之数,便谓无功。若守保无虞,将来功赏,岂在战士下!”闻者皆洒泣。 是日,巩昌元帅完颜仲德援兵至。初,金主征诸道兵入援,往往观望不进,或中道遇兵而溃,唯仲德提孤军千人,历秦、蓝、商、邓,撷果菜为食,间关百死至汴,为金主谋曰:“亦西三百里之间无井灶,不可往,不如幸秦、巩。” 金主乃决意东行。甲辰,进次黄陵岗。时拜甡击蒙古,降其两砦,得河朔降将,金主赦之,授以印符。郡臣遂固清以河朔诸将为导,鼓行入开州,取大名、东平,豪杰当有响应者。都察逊曰:“太后、中宫皆在南京,北行万一不如意,圣主孤身欲何所为?不如先取卫州,还京为便。”拜甡曰:“圣体不便鞍马,今可驻归德,臣等率降将往东平,因遂经略河朔。”官努曰:“卫州有粮可取。”拜甡曰:“京师且不能守,就得卫州,欲何为耶?”金主惑之,遂一意向河朔。蒙古苏布特闻金主弃汴,复进兵围之。 乙巳,帝诣慈明殿,行大祥祭奠礼。 绍定六年金天兴二年,蒙古太宗五年 春,正月,丙午朔,帝不视朝。 金主乘舟济河,大风,后军不克济。丁未,蒙古将和尔古讷追击于南岸,金元帅贺德希力战死,兵溺者千人,元帅珠尔、都尉赫舍哩谔楞等死之。金主在北岸,望之震惧。庚戌,次沤麻冈,遣拜甡帅师攻卫州,至城下,以御旗招之,城中不应。蒙古闻之,自河南渡河。拜甡遂退师,蒙古史天泽以骑兵踵其后,丁巳,战于白公庙,金师败绩,拜甡弃军东遁,元帅刘益、上党公张开皆为民家所杀。金主进次蒲城,复还魏楼村,犹欲俟蒙古兵至决战。少顷,拜甡至,仓皇言:“军已溃,北兵近在堤外,请幸归德。”金主遂与副元帅和尔和等六七人,夜登舟,潜渡河走归德。翌日,诸军始闻金主弃师,遂大溃。 金主入归德,遣奉御珠嘉塔克实布往汴京,奉迎太后及后妃,诸军怨愤。拜甡自蒲城还,不敢入,金主召拜甡至,数其罪,下狱死,仍籍其家财以赐将士,曰:“汝辈宜竭忠力,毋如斯人误国!” 初,濒河居民闻金主北渡,筑垣塞户,潜伏洞穴。及见富察官努一军号令明肃,所过无丝毫犯,老幼妇女无复畏避。及拜甡往卫州,纵军四掠,哭声满野,所过丘墟,一饭之费至数十金,公私皇皇,民始思叛。故卫州坚守,而蒙古之追,无来援者,以至于败。 蒙古以田雄镇抚陕西,总管京兆等路事。时关中郡县萧然,雄披荆榛,立官府,开陈祸福,招徕四山堡寨之未降者,获其人,皆慰遣之,由是归附日众。雄乃教民力田,京兆大治。 初,汴人以金主亲出师,日听捷报。及闻军败卫州,仓皇走归德,始大惧。时苏布特攻城日急,内外不通,米升至银二两,殍死相望,缙绅士女,多行乞于市,至有自食妻子者,诸皮器物皆煮食之,贵家第宅、市楼、肆铺皆撤以爨。及金主遣使至汴奉迎两宫,人情益不安。西面元帅崔立,性淫狡,因民汹汹,与其党韩铎、药安国等潜谋作乱。 左司都事元好问谓萨尼雅布曰:“自车驾出京,今二十日许,又遣使迎两宫,民间皆谓国家欲弃京城,相公何以处之?”萨尼雅布曰:“吾二人惟有一死尔。”好问曰:“死不难。诚能安社稷,救生灵,死可也。如其不然,徒欲以一身饱五十红衲军,亦谓之死耶?”萨尼雅布不答。 丁卯,金太后、皇后发,行至陈留,见城外二三处火起,疑有兵,复驰还汴京。 戊辰,崔立率甲士二百,横刃入省中,拔剑指完颜纳绅及萨尼雅布曰:“京城危困已极,二公坐视,何也?”二相曰:“有事当好议之,何遽如是!”立麾其党先杀萨尼雅布,次杀纳绅及左司郎中纳哈塔德辉等十馀人。即谕百姓曰:“吾为二相闭门无谋,今杀之,为汝一城生灵请命。”众皆称快。 金自南迁后,为宰执者往往无恢复之谋,无事相习低言缓语,互相推让,以为养相体。每有四方灾异,民间疾苦,将以奏,必相谓曰:“恐圣主心困。”事至危处辄罢散,曰:“俟再议。”已而复然。或有言当改革者,辄以生事抑之,故所用必择忄耎熟无锋铓者用之。每蒙古兵压境,则君臣相对泣下,或殿上发长吁而已。兵退,则张大其事,会饮黄阁中矣。 崔立勒兵入宫,集百官议所立。立曰:“卫绍王太子从恪,其妹公主在北兵中,可立之。”乃遣韩铎以太后命往召从恪至,以太后诰命为梁王,监国,百官拜舞,遂送款诣苏布特军。立自为太师、都元帅、尚书令、郑王,弟倚为平章政事,侃为殿前都点检,其党皆拜官。开封判官李羽翼弃官去,户部主事郑著召不起。右副点检都察额哷、左右司员外郎聂天骥、御史大夫费摩阿固贷、谏议大夫、左右司郎中乌古逊纳绅、左副点检完颜阿萨、户部尚书完颜珠赫、讲议富察琦、奉御完颜玛格皆死焉。玛格将死,与其妻温特赫氏诀,温特赫氏曰:“君能为国家死,我不能为君死乎!”夫妇以一绳同缢,其婢从之。 壬申,苏布特至青城,崔立服御衣仪卫往见之。苏布特喜,饮之酒,立以父事之。还城,悉烧楼橹,苏布特益喜。 立托以军前索随驾官吏家属、军民子女,聚之省中亲阅之,日乱数人;犹以为不足,乃禁民间嫁娶,有以一女之故致数人死者。总领完颜长乐妻富察氏、临洮总管图们呼图克们妻乌库哩氏、进士张伯豪妻聂舜英及参政完颜素兰妻,义不为所污,皆自尽。未几,立迁梁王及宗族近属于宫中,以腹心守之,限其出入。以尚荆王府为私第,取内府珍玩充实之。群小附和,请建功德碑,翟奕以书省命翰林直学士藁城王若虚为文。若虚私谓左右司员外郎元好问曰:“今召我作碑,不从则死;作之则名节扫地,不若死之为愈。然我姑以理喻之。”乃谓奕曰:“丞相功德碑,当指何事为言?”奕怒曰:“丞相以京城降,活生灵百万,非功德乎?”若虚曰:“学士代王言,功德碑谓之代王言,可乎?且丞相既以城降,则朝官皆出其门,自古岂有门下人为主帅诵功德,而可信于后世哉?”奕不能强。乃召太学生刘祁、麻革赴省,好问等喻以立碑事,曰:“众议推二君,且已白郑王矣。二君其无让。”祁等固辞而别。数日,促迫不已,祁即为草定,以付好问。如问意未惬,乃自为之。既成,以示若虚,乃共删定数字,然止直叙其事而已。既以兵事,碑不果立。 二月,丁丑,以余天锡为礼部侍郎兼侍读。 屯田郎官王定言严州岁歉,又言义仓为官吏蠹耗。帝曰:“此是民户寄留于官,专为水旱之备者,奈何耗之?”定曰:“当择邑官及乡里之贤者分任其事。” 戊戌,上皇太后谥曰恭圣仁烈皇后。 蒙古遣皇子库裕克将左翼军讨富鲜万努于辽东。 三月,丙辰,大雨雹。 金主在归德,随驾亲军及溃军渐集,实嘉纽勒欢惧不能给,白于金主,请遣出城,就粮于徐、宿、陈三州。金主不得已从之,止留富察官努忠孝军马四百五十人,马用军七百人。诸军既出城,金主召官努曰:“纽勒欢尽散卫兵,卿当小心。” 官努以马用本归德小校,一旦拔起,心常轻之,又以金主时独召用计事,因谋图用。时蒙古特穆尔岱围亳州,日遣兵薄归德,民心摇摇。官努请北渡河,再图恢复,纽勒欢沮之。官努不悦,乃私与完颜用安谋邀金主幸海州,金主不从。官努积忿,异志益定。李蹊以闻,金主深忧之,乃谕马军总领赫舍哩阿里哈、内族习显阴察其动静,阿里哈反以金主意告官努。金主复惧官努及用相图,因以为乱,命宰执置酒合解之,用即撤备。戊辰,官努乘隙率众攻用,杀之,遂以卒五十人守行宫,劫朝官,聚于都水摩和纳宅,以兵监之。驱纽勒欢至其家,悉出所有金贝,然后杀之。乃遣都尉马实被甲持刃,劫直长巴纳绅于金主前。金主掷所握剑于地,谓实曰:“为我言于元帅,我左右止有此人,且留待我。”实乃退。官努因大杀朝官李蹊以下凡三百人,军士死者三十人。薄暮,官努提兵入见,言:“纽勒欢反,臣杀之矣!”金主不得已暴纽勒欢罪,而以官努权参知政事兼左副元帅。 官努矫诏召徐州行省完颜仲德赴行在,徐州官属惧为官努所绐,劝仲德勿往。仲德曰:“君父之命,岂辨真伪耶?死亦当往!”寻使者至,果官努之诈,乃止。 江淮制置使越善湘入见,帝曰:“中原机会,卿意以为何如?”善湘对曰:“中原乃已坏之势,恐未易为力。边地连年干戈,兵民劳役,当休养葺治,使自守有馀,然后经理境外。今虽有机会,未见可图。”帝曰:“自守诚是也。” 赵至道言:“陛下躬南面尊事之敬,答东朝拥佑之恩,养致其乐,疾致其忧,丧致其哀,其为孝无以加矣。继兹以往,天命必畏,祖宗必法,君子必亲,小人必远,女谒必禁,小民必思怀保,政事必务修饬,斯足尽始终之孝。”帝然之。 金右丞特嘉尉忭,致仕居汴,闻蒙古兵将入城,召家人付以后事,望睢阳恸哭,自缢死。特嘉喀齐喀既废,常怏怏,苏布特遣人招之,即治装欲行,诣省别崔立,方对语,适一人自归德持文书至,发视之,乃金主谕喀齐喀反正者也,立怒,叱左右斩之。 ◎宋纪一百六十七 ∷起昭阳大荒落四月,尽阏逢敦牂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 绍定六年金天兴二年,蒙古太宗五年 夏,四月,壬寅,葬恭圣仁烈皇后于永茂陵。 金崔立以天子衮冕、后服进于苏布特,又括在城金银,搜索薰灌,讯掠惨酷,金主姨郕国夫人、平章拜甡妻、右丞李蹊妻皆死杖下。贵族富人不堪其毒,或相语曰:“攻城后七八日中,诸门出葬者百万,恨不早预其数!”立时与其妻入宫,两宫赐之不可胜计。立因讽太后作书陈天时人事,遣金主乳母入归德招降。 立遂以太后、皇后、梁王、荆王及诸妃嫔,凡车三十七两,宗室男女五百馀人,衍圣公孔元措等及三教、医、卜、工匠、绣女赴青城。刘祁窃叹曰:“此国初受宋降处也,今乃复至此乎!”苏布特杀梁、荆二王及族属,而送后、妃等于和林。宝符李氏行至宣德州,自缢于摩诃院佛像前,且书其门曰:“宝符御待此处身故。”见者哀之。诸后妃不知所终。 苏布特入汴京,以金人擅杀唐庆,取诸宰执家属治罪,故相侯挚见杀。崔立时在城外,兵先入其家,取其妻、妾、宝玉以出。立归,大恸而已。 初,蒙古之制,凡攻城不降,矢石一发则屠之。汴京既破,苏布特遣使言于蒙古主曰:“此城相抗日久,士卒多伤,请屠其城。”耶律楚材闻之,驰见蒙古主曰:“将士暴露数十年,所争者土地人民耳;得地无民,将焉用之!”蒙古主未许。楚材又曰:“凡弓矢、甲仗、金玉等匠及官民富贵之家,皆聚此城,杀之则一无所得,是徒劳也。”乃诏除完颜氏一族外,馀皆原免。时避兵在汴者尚百四十万户,皆得保全。遂为定制。 苏布特以汴多饥民,下令纵其北渡就食。 金唐、邓州行省武仙次于顺阳,与唐州守将武天锡、邓州守将伊喇瑗相掎角,谋迎金主入蜀,遂侵光化,其锋甚锐。孟珙逼天锡垒,一鼓拔之。壮士张子良,得天锡首以献,俘将士四百馀人。又败金人于吕堰,俘获不可胜计,遂攻顺阳,武仙败走马蹬山,县令李英及申州安抚张林皆以城降。珙言于史嵩之曰:“归附之人,宜因其土地而使之耕,因其人民而立之长,少壮籍为军,俾自耕自守,才能者分以土地,任以职事,使各招其徒以杀其势。”嵩之从之。 乙酉,录行都系囚。 五月,金邓州节度使伊喇瑗以其州来降。初,金主遣右司郎中白华召邓兵入援,事久不济,淹留于馆。会瑗以邓降,华亦从至襄阳,帅臣暑华为制幹,寻改钧州提督。其后州将范用吉杀长吏,送款于蒙古,华因北归。华以宿儒贵显,国危不能以义自处,为时所贬。 卫州白公庙之溃,富察官努母为蒙古所获,金主命官努因其母以请和。官努乃诣亳州,密与特穆尔岱言,欲劫金主以降。特穆尔岱信之,还其母,因定和计,官努乃日往来讲议,或乘舟中流会饮。其遣来使者二十馀辈,金主密令官努以金银牌与之,勿令还营,因知王家寺大将所在,官努乃定斫营之策。端午日,祭天,军中因备火枪战具,官努夜率忠孝军四百五十人登舟,杀守堤逻卒,径至王家寺特穆尔岱之营。金主御北门,系舟待之,虑不胜则走徐州。四更,接战,忠孝军却而复进,官努以小船分军五七十出栅外,腹背攻之,持火枪入蒙古军。特穆尔岱不能支,大溃,溺死三千五百馀人,官努尽焚其栅而还。遂拜真左副元帅、参知政事,命习显总其军以守亳州。 官努既败特穆尔岱,势益暴横,居金主于照碧堂,诸臣无一人敢奏对者。金主悲泣,语近侍曰:“自古无不亡之国,不死之君,但恨我不知人,为此奴所困耳!”于是内侍局令宋珪、奉御纽祜禄温绰、乌古逊爱实等,密谋诛官努,且闻蔡州城池坚深,兵众粮广,咸劝如蔡州。会蔡、息、陈、颍等州便宜总帅乌库哩镐运米四百斛至归德,且请临幸,金主遂决策如蔡。六月,乙卯,官努自亳州还,力陈不可,至于扼腕顿足,意趣叵测,因出,号于众曰:“敢言南迁者斩!”众讽金主早为计,金主遂与珪等谋召宰相议事,而令温绰伏照碧堂门间,官努入,温绰从后刺其肋,金主亦拔剑斫之。官努中创,投城下以走,温绰、爱实追杀之。忠孝军闻变,皆擐甲,温绰请金主亲抚慰之。于是金主御双门,赦忠孝军以安反侧。 金主以齐克绅守中京有功,降诏褒谕,授中京留守,又以参政内族色埒自南山领军十馀万入洛行省事。齐克绅建一堂于洛州驿东,名曰报恩,刻诏文于石,愿以死自效。蒙古自汴驱色埒之子于金昌府东门下,诱色埒降,色埒命左右射之。既而闻崔立之变,病不能语而死。总帅乌凌阿呼图代行省事,齐克绅行总帅府事;月馀,粮尽,军民稍散。蒙古兵复至,陈于洛南,齐克绅陈于水北。蒙古韩元帅匹马立水滨招降,齐克绅跃而射之。韩奔还陈,率步卒数百夺桥,金军有一卒,独立拒之,杀数人,齐克绅即手解都统银牌佩之,士气复振。初,筑战垒于城外,四隅至五门内外皆有屏,谓之迷魂墙,蒙古以五百骑迫之,齐克绅率卒二百鼓噪而出,蒙古退走。呼图以蒙古兵强,即以轻骑挈妻子奔蔡州,鹰扬都尉献西门以降。齐克绅率死士数十突东门出,转战至偃师,力尽就执,载以一马,拥迫而行,将见蒙古帅塔齐尔。齐克绅语不逊,兵卒诱之曰:“汝能北面一屈膝,当贷汝命。”齐克绅不从。左右持使北面,齐克绅拗头南向,遂杀之。 辛卯,金主发归德,留元帅王璧守之。时久雨,朝士扈从者徒行泥水中,掇青枣为粮,足胫尽肿。明日,至亳州,金主黄衣、皂笠、金兔鹘带,以青黄旗二导前,黄伞拥后,从者二三百人,马五十匹而已。城中父老拜伏道左,金主遣近侍谕以“国家涵养汝辈,百有馀年,今朕无德,令汝涂炭。朕不足言,汝辈无忘祖宗之德。”众皆呼万岁,泣下。留一日,进次亳南六十里,避雨双沟寺中,蒿艾满目,无一人迹。金主太息曰:“生灵尽矣!”为之一恸。己亥,入蔡州,父老罗拜于道,见仪卫萧条,莫不感泣,金主亦歔欷久之。 遂以完颜仲德为尚书右丞,总领省院事;乌库哩镐为御史大夫,总帅如故;张天纲权参知政事;富珠哩小洛索签书枢密院事。 仲德有文武材,事无巨细,率亲为之,选士括马,缮治甲兵,未尝一日忘奉幸秦、巩之志。近侍久困迁播,幸即安于蔡,皆娶妻营业,不愿迁徙,旦夕言西幸不便。时蒙古兵去蔡差远,商贩渐集,金主亦安之,命修见山亭为游息之所,遣内侍宋珪选室女备后宫,已得数人。完颜仲德谏曰:“小民无知,将谓陛下驻跸以来,不闻恢复远略,而先求处女以示久居。民愚而神不可不畏!”金主曰:“朕以六宫失散,左右无人,故令采择。今承规诲,敢不敬从!”止留解文义者一人,馀皆放还。 仲德定进马迁赏格,得马千馀匹,又遣使分诣诸道,选兵诣蔡,得精锐万馀,兵威稍振。忠孝军提控李德,率十馀人乘马入省大呼,以月粮不优,几肆骂詈,仲德缚德杖之。金主谕仲德曰:“此军得力,方以倚用,卿何不容忍之?”仲德对曰:“时方多故,录功隐过,自陛下之德。至于将帅之职则不然。小犯则决,大犯则诛,强兵悍卒,不可使一日不在纪律。盖小人之情,纵则骄,骄则难制。瞧阳之祸,岂独官努之罪,亦有司纵之太过耳。今欲更易前辙,不宜爱克厥威。赏必由中,罚则臣任其责。”军士闻之,无复敢犯法者。 时从官近侍皆穷乏,悉取给于乌库哩镐,镐不能人满其欲,日夕谮于金主,至以尚食阙供为言。金主怒,遂疏镐。镐忧愤成疾,多不视事。 蒙古耶律楚材请以孔元楷袭封衍圣公,从之。 秋,七月,乙卯,权知广德军石孝德隆,进奏民力当惜,帝曰:“州县催科,岁有增益,朕每闻之,此心恻然。宜以爱民为念,无负所言。” 孟珙大败金武仙于马蹬山,降其将刘仪。珙问仙虚实,仪言:“仙所据九寨,其大寨石穴山,以马蹬山、沙窝、蛄山三寨蔽其前。三寨不破,石穴未可图也。若先破离金寨,则岵山、沙窝孤立矣。”珙乃遣兵攻离金,掩杀几尽。是夕,复令壮士捣王子山寨,斩金将首而出,遂围马蹬,杀戮山积。还,至沙窝西,与金人战,大捷。未几,丁顺复破默候里寨。于是仙之九寨,六日破其七。珙召仪曰:“此寨既破,板轿、石穴必震,汝能为我招之乎?”仪请选妇人三百,伪逃归,怀招安榜以往。 珙料仙势穷蹙,必上岵山绝顶窥伺,乃令樊文彬驻军其下。已而仙众果登山,文彬麾旗,伏兵四起,仙众失措,枕藉崖谷,杀其将乌沙惹,擒七百三十人,弃铠甲如山。薄暮,珙进军至小水河。仪言:“仙谋往商州依险以守,然老稚不愿北去。”珙曰:“进兵不可缓。”夜,漏下十刻,召文彬等授方略,丙辰,蓐食启行。时积雨未霁,文彬患之,珙曰:“此雪夜擒吴元济之时也!”策马直至石穴,分兵进攻,自寅至巳,破之。仙走,追至鲇鱼寨,仙望见,易服而遁。复战于银葫芦山,又败之。仙与五六骑奔,追,隐不见;降其众七万。珙还襄阳。 八月,蒙古都元帅塔齐尔使王檝至襄阳,约攻蔡州。塔齐尔,博勒呼之从孙也。 史嵩之先以兵会伐唐州,时城中粮尽,人相食,金将乌库哩黑汉,杀其爱妾以啖士,士争杀其妻子。官属聚议欲降,黑汉持之益坚。有总领赵丑儿者,开门纳南军,黑汉率兵巷战,为南军所获,胁使降,黑汉不屈,遂杀之。主帅富察某为部曲兵所食,城遂降。南军驻息州南,降者日众,息州刺史乌库哩呼噜惧,请益兵为备,金主以参知政事穆延乌登、签书枢密院富珠哩中洛索帅忠孝军五百行,金主谕之曰:“蒙古所以常取胜者,恃北方之马力,就中国之技巧耳,我实难与之敌。至于宋人,何足道哉?朕得甲士三千,纵横江、淮间矣。”以呼噜畏缩,命瓜勒佳玖珠代之。 九月,壬寅朔,日有食之。 辛亥,大飨于明堂大赦。 辛酉,经筵官请以御制敬天、法祖,事亲、齐家四十八条及缉熙殿榜殿记宣付史馆。 蒙古库裕克攻辽东,舒穆噜紥拉率黑军先登,诸军继之,擒万努,遂平辽东。紥拉,额森之子也。万努据辽东十九年,至是始灭。 金使完颜阿古岱来乞粮,将行,金主谕之曰:“宋人负朕深矣。朕自即位以来,戒饬边将,无犯南界,边臣有请征讨者,未尝不切责之。向得宋一州,随即付与。近淮阴为归,彼多以金币为赎,朕若受财,是货之也,付之全城,秋毫无犯。清口临陈,生获数千人,悉资遣之。今乘我疲敝,据我寿州,诱我邓州,又攻我唐州,彼为谋亦浅矣。蒙古灭国四十,以及西夏;夏亡,及于我;我亡,必及于宋。唇亡齿寒,自然之理。若与我连和,所以为我者,亦为彼也。卿其以此意晓之。”阿古岱至宋,宋不许。 庚戌,金主以重九拜天于节度使厅,群臣陪从成礼。金主面谕之曰:“国家自开创,涵养汝等百有馀年,汝等或以先世立功,或以劳效起身,披坚执锐,积有年矣。今当厄运,与朕同患,可谓忠矣。比闻北兵将至,正汝等立功报国之秋,纵死王事,不失为忠孝之鬼。往者汝等立功,常虑不为朝廷所知;今日临敌,朕亲见之矣。汝等勉之。”因赐卮酒。酒未竟,逻骑驰报敌兵数百突至城下,将士踊跃,咸请一战,金主许之。是日,分防守四面及子城众出战,蒙古兵溃奔。塔齐尔以数百骑复驻城东,金主遣兵接战,又败之。自是蒙古不复薄城,分筑长垒围之。 冬,十月,孟珙、江海帅师二万,运米三十万石,赴蒙古之约。塔齐尔大喜,益修攻具,斫木之声,闻于城中,城中益恐,往往窃议出降。完颜仲德日以国家恩泽、君臣分义抚循其民,且营画御备,未尝入私室。军民感奋,始有固志。 金裁冗员,汰冗军,及定官吏、军兵月俸。辛巳,纵饥民老稚赢疾者出城,既而出城者多言城中虚实,复禁之。 甲申,金徐州节度副使郭恩,约原州叛将麻琮袭破徐州。州中将士以蔡州被围,朝命阻绝,逼于蒙古兵,议出降,行省萨布不从,恐被执,投河,军士援出之,萨布自缢死。麻琮以州降于蒙古。 金人自被围,惧食不给,妖人乌库哩先生,自言能使军士服食可不费粮,议者欲援田单假神师故事以骇敌人,金主颇然之,参知政事张天纲力辨以为不可,遂止。员外郎王鹗发其从前奸恶,金主曰:“朕几为妖人所诳。”遂杀之。 丙戌,以史弥远为太师、左丞相,郑清之为右丞相,并兼枢密使,加食邑千户,薛极为枢密使,乔行简、陈贵谊参知政事。帝谕贵谊曰:“顷闻忧国之言,朕所不忘。” 弥远拜左相,一日,以疾求解政。诏:“弥远有定策大功,勤劳王室,宜加优礼。”于是授保宁、昭信节度使、充醴泉观使,封会稽郡王,奉朝请,二子、一婿、五孙皆加官秩。越八日,乙未,卒。弥远为相凡二十六年,用事专且久,权倾内外。初欲反韩侂胄所为,收召贤才老臣,布于朝廷。及济王不得其死,论者纷起,遂专任俭壬为台谏,一时君子贬斥殆尽。帝德其拥立,惟言是从,殁而赠官锡谥,恩宠不衰。 十一月,乙巳,给事中莫泽,言提举千秋鸿禧观梁成大,暴很贪婪,苟贱无耻,遂寝成大祠命,泽迁刑部尚书。既而台臣交劾泽贪淫忮害,又论工部尚书李知孝侵欲无厌,皆罢之。三人党附史弥远,排斥诸贤;成大尤心术崄巇,凡可贼害忠良者,率攘臂为之,四方赂遗,列置堂庑,导宾客观之,欲其效尤。夺占宇文氏赐第,既摈归,讼之者数百人,朝命毁其庐。虽知孝亦鄙其为人,尝曰:“所不堪者,他日与成大同传耳!”至是皆贬,寻谪居远州,尽追爵秩,天下快之。 丙午,诏改明年为端平元年。帝始亲政,厉精求治。郑清之亦以更化为己任,收召贤才,擢用之。 召陈埙为枢密院编修官。入对,首言:“天下之安危在宰相。南渡以来,屡失机会。秦桧死,所任万俟禼、沈该耳;韩侂胄死,所任史弥远耳。此今日所当谨也。”次言:“内廷当严宦官之禁,外廷当严台谏之选。”宦者陈洵益阴中之,监察御史王定劾埙,出知常州。 进魏了翁为华文殿待制、知泸州。了翁应诏上章论十弊,请复旧典以彰新化:一,复三省之典以重六卿;二,复二府之典以集众议;三,复都堂之典以重省府;四,复侍从之典以来忠告;五,复经筵之典以熙圣学;六,复台谏之典以公黜陟;七,复制诰之典以谨命令;八,复听言之典以通下情;九,复三衙之典以强主威;十,复制阃之典以黜私意。疏列万言,先引故实,次陈时弊,分别利害,粲若白黑,帝读之感动。 丙寅,权工部侍郎赵范入见。帝问:“近日何者为急?”范奏曰:“事有本末,有缓急。奖廉退,去奸邪,此国之本务;国未富,兵未强,此今日之急务也。大农课额,大亏于昔,要必有由。至于兵之未强,则缘诸边近年筑城太多,遂分兵力。国家之兵,聚则不少,散则不多。若能散能聚,可守可战,使江、淮表里皆有可恃之势,则戎马侵突,足以御之矣。”帝问蒙古议和事,范曰:“为羁縻之策则可。宣和海上之盟,其初坚如金石,缘倚之太重,备之不至,迄以取祸,此近事之可鉴者。”帝曰:“和岂可侍耶!”丁卯,诏:“赵葵措置沿边备御,缓急调遣,并听便宜。” 戊辰,礼部郎中洪咨夔请召用崔与之、真德秀、魏了翁,帝然之,命咨夔与王遂并拜御史。咨夔谓遂曰:“朝无台谏久矣,要当极本原而先论之。”乃上疏曰:“臣历考往古治乱之原,权归人主,政出中书,天下未有不治。权不归人主,则廉级一夷,纲常且不立,奚政之问?政不出中书,则腹心无寄,必转而他属,奚权之揽?此八政驭群臣所以独归之王,而诏之者必天官冢宰也。陛下亲政以来,威福操柄,收还掌握,扬庭出令,震撼海宇,天下始知有吾君;元首既明,股肱不容于自惰,撤副封,罢先行,坐政事堂以治事,天下始知有朝廷;此其大权大政亦略举矣。然中书之弊端,其大者有四:一曰自用,二曰自专,三曰自私,四曰自固。愿陛下于从容论道之顷,宣示臣言,俾大臣克初志而加定力,惩往辙而图方来,以仰称励精更始之意。”帝嘉纳。 己巳,赵葵入见,帝问曰:“金与蒙古交争,和议如何??葵对曰:“今边事未强,军政未备,且与之和。一年无警,当作两年预备;若根本既壮,彼或背盟,足可御敌。臣至淮东,当修车马,备器械,为野战之计,固城壁壕隍,为强边之图,更欲为陛下经理屯田。”帝曰:“卿规模甚远,其殚意为朕展布。” 蔡州攻围益急,金尽藉民丁防守,民丁不足,复括妇人壮健者假男子衣冠运木石,金主亲出抚谕之。 金人自东门出战,孟珙遮其归路,得降人,言蔡城中饥,珙曰:“已窘矣,当并力守之,以防突围。”珙与塔齐尔约,南、北军毋相犯。塔齐尔遣张柔帅精兵五千薄城,金人钩二卒以去。柔中流矢如猬,珙麾先锋救之,挟柔以出。 十二月,珙进逼柴潭,立栅潭上,命诸将夺柴潭楼。金人来争,诸军鱼贯而上,遂拔柴潭楼。蔡州恃潭为固,外即汝水,潭高于汝五六丈,城上金字号楼,伏巨弩。相传其下有龙,人不敢近,将士疑畏,珙召麾下饮,再行,谓曰:“柴潭楼非天造地设,伏弩能射远而不可射近。彼所恃此水耳,决而注之,涸可立待。”遂凿堤,潭果决入汝。珙命实以薪苇,蒙古亦决练水,于是两军皆济。 己卯,攻外城,破之,进逼土门。金人驱其老稚熬为油,号人油炮,人不堪其楚,珙遣道士说止之。金帅富珠哩中洛索帅精锐五百,夜出西门,人荷束藁,沃油其上,将烧两军寨及炮具。蒙古兵先觉之,伏于隐处,挽强弩百馀,火发,矢亦发,金兵却走,伤者甚众,洛索仅以身免。两军合攻西城,克之,因堕其城。先是完颜仲德命筑寨浚壕为备,及西城堕,两军皆未能入,但于城上立栅自蔽。仲德摘三百精锐,日夕战御。 金主谓侍臣曰:“我为金紫十年,太子十年,人主十年,自知无大过恶,死无所恨。所恨者,祖宗传祚百年,至我而绝,与古荒淫暴乱之君等为亡国,独为此介介耳!”又曰:“亡国之君,往往为人囚执,或为俘献,或辱于阶庭,或闭之空谷。朕必不至于此!卿等观之,朕志决矣!”以御用器皿赏战士。已而微服率兵夜出东城,谋遁去,及栅,遇敌兵,战而还。杀厩马以犒将士,然其势不可为矣。 庚辰,枢密使薛极罢。极与胡榘、聂子述、赵汝述并附史弥远,最为亲信用事,人谓之“四木”。至是罢,知绍兴府兼浙东安抚使。 戊申,洪咨夔言提举洞霄宫袁韶,仇视善类,谄附史弥远;诏罢祠禄。又劾赵善湘、郑损、陈晐纳赂弥远,怙势肆奸,失江淮、荆襄、蜀汉人心,罪状显著;诏善湘有讨李全功,特寝免,晐与祠,损落职与祠。 是岁,蒙古敕修孔子庙及浑天仪。 端平元年金天兴三年,蒙古太宗六年 春,正月,庚子朔,诏求直言。太府卿吴潜应诏陈九事,忤执政意,罢,奉千秋鸿禧祠。秘书郎董重珍上五事,且曰:“隐蔽君德,昔咎故相,故臣得以专诋权臣;昭明君德,今在陛下,故臣得以责难君父。请召真德秀、魏了翁用之。”帝谓之曰:“人主之职无他,惟辨君子、小人。”重珍对曰:“君子指小人为小人,小人亦指君子为小人。人主当精择人望,处之要津,正论日闻,则必知君子姓名,小人情状矣。”诏兼崇政殿说书。重珍戒家事勿以白,务积精神以寤上意。每草奏,斋心盛服,有密启,则手书削稿,帝称其忠实。 诏举堪为将帅者。 以曾从龙为沿江制置使。 丙午,诏赵范兼淮西制置副使,任防御。 以不擅嗣濮王。 孟珙同蒙古兵围蔡州,会饮,歌吹声相接,城中饥窘,叹息而已。先是辛丑,黑气压城上,日无光,出降者言:“城中绝粮已三月,鞍靴败鼓皆糜煮,且听以老弱互食,诸军日以人畜骨和芹泥食之。又往往斩败军全队,拘其肉以食,故欲降者众。”珙乃令诸军衔枚,分运云梯布城下。 金自被围以来,将帅战没甚众,戊申,以近侍分守四城。蒙古兵凿西城为五门以入,督军鏖战,及暮及退,声言来日复集。是夕,金主集百官,传位于东面元帅承麟。承麟,世祖之后拜甡之弟也,拜泣不敢受。金主曰:“朕所以付卿者,岂得已哉!以朕肌体肥重,不便鞍马驰突。卿平日趫捷有将略,万一得免,祚嗣不绝,此朕志也。”承麟乃起受玺。己酉,即位。 时孟珙之师向南门,至金字楼,列云梯,令诸将闻鼓则进。马义先登,赵荣继之,万众竞入,大战城上。乌库哩镐及其将帅二百人皆降。时百官称贺,礼毕,亟出捍敌,而南城已立宋帜。俄顷,四面鼓噪夹攻,声震天地。南面守者弃门走。孟珙招江海、塔齐尔之师以入,完颜仲德帅精兵一千巷战,不能御。金主自经于幽兰轩。仲德闻之,谓将士曰:“吾君已崩,何以战为!吾不能死于乱兵之手,吾赴汝水从吾君矣,诸君其善为计!”言讫,赴水死。将士皆曰:“相公殉国,吾辈独不能耶?”于是参政富珠哩小洛索、乌凌阿呼图、总帅元志、元帅裕珊尔、赫舍哩柏寿、乌库哩和勒端及军士五百馀人皆从死焉。 仲德状貌不逾常人,平生喜怒未尝妄发,闻人过,常护讳之,虽在军旅,手不释卷。家素贫,敝衣粝食,终其身晏如也。雅好宾客及荐举人才,人有寸长,必极口称道。其掌军务,赏罚明信,号令严整,故所至军民咸乐为用,危急死生之际,无一人有异志者。南迁以后,将相文武忠亮,始终无瑕者,仲德一人而已。 承麟退保子城,闻金全殂,率群臣入哭,因谓众曰:“先帝在位十年,勤俭宽仁,图复旧业,有志未就,可哀也已!宜谥曰哀。”奠未毕,城破,诸将禁兵共举火焚之,奉御完颜绛山收其骨,将瘗之汝水上。江海入宫,执参政张天纲以归,孟珙问金主所在,天纲以实告曰:“城危时,即取宝玉置小室,环以草,号泣自经,曰:‘死便火我。’”烟焰未绝,珙乃与塔齐尔分金主骨及宝玉、法物。承麟亦为乱兵所杀。金亡。 先是金有都提控毕资伦者,为边将所获,囚于镇江土狱,胁诱百端,终不肯降,至此已十四年矣。及闻金主自经,叹曰:“吾无所望矣,容吾一祭吾君乃降耳。”主者信之,为屠牛羊,设祭镇江南岸。资伦祭毕,伏地大哭,投江而死。 戊辰,史嵩之露布告金亡,以陈,蔡西北地分属蒙古,蒙古命刘福为河南道总管。嵩之遣郭春按循故壤,诣奉先县汛扫祖宗诸陵。孟珙还屯襄阳,江海还屯信阳,王旻戍随州,王安国守枣阳,蒋成守光化,杨恢守钧州,并益兵饬备,经理屯田于唐、邓。 金穆延乌登行省于息州,与诸将日以歌酒为乐,军士淫纵;蔡州破,与富珠哩中洛索、瓜勒佳玖珠等送款请降,为金主发丧设祭,上谥曰昭宗。州民因奉乌登为丞相,中洛索为平章,举城南迁,遂焚其楼橹。蒙古望见火起,追及于罗山,自万户以下凡七百人皆被杀。 二月,辛未,御史洪咨夔言:“陛下亲政之始,斥逐李知孝、梁成大,天下固已快之。其馀谄事权奸,党私罔上,倡淫默货,罪大罚轻者,尚在仕籍。”诏俱削秩罢祠。 丁亥,诏:“端平元年正月以前,诸命官贬窜物故者,许令归葬。” 是月,蒙古都元帅张荣破徐州,国安用投水死。 三月,己酉,以贾似道为籍田令。似道,涉子,贵妃弟也。少落魄,为游博,不事操行,以荫补嘉兴司仓。帝以贵妃故,累擢至太常丞,益恃宠不检,日纵游诸伎家,夜即燕游湖上不返。帝尝夜凭高望西湖中灯火异常时,语左右曰:“此必似道也。”明日询之,果然,使京尹史岩之戒之,岩之对曰:“似道虽有少年气习,然其才可大用也。” 史嵩之上所获辽道宗、金太宗、世宗宝玺七颗,诏贮封桩库。 辛酉,诏遣太常寺主簿朱扬祖、閤门祗候林拓诣洛阳省谒八陵。 蒙古兵自河南还,俘获甚众,中途逃者十七八,诏居停逃民及资给者灭其家,乡社亦连坐。由是逃者莫敢舍,多殍死道路。耶律楚材从容进曰:“河南既平,民皆陛下赤子,走复何之!奈何因一俘囚,连死数十百人乎?”蒙古主悟,命除其禁。 夏,四月,史嵩之遣使以孟珙所获金哀宗遗物及宝玉法物并俘囚张天纲、完颜海罕等献于行都。时相侈大其事,洪咨夔曰:“朽骨耳,函之以葬大理寺可也。第当以金亡告九庙,归诸祖宗德泽。况与大敌为邻,抱虎枕蛟,事变叵测,顾可侈因人之获,使边臣论功,朝臣颂德!且陛下知慕崇政受俘之元祐,独不鉴端门受降之崇宁乎?”帝虽颔之,不悉从也。丙戌,备礼告于太庙,藏金哀宗骨于大理狱库。加孟珙带御器械,江海以下论功行赏有差。 知临安府薛琼问张天纲曰:“有何面目到此?”天纲曰:“国之兴亡,何代无之!我金之亡,比汝二帝何如?”琼叱之。明日,奏其语,帝召天纲问曰:“汝真不畏死耶?”天纲对曰:“大丈夫患死之不中节耳,何畏之有!”因祈死不已,帝不听。初,有司令天纲供状,必欲书金主为虏主,天纲曰:“杀即杀,焉用状为!”有司不能屈,听其所供,天纲但书故主而已。 监察御史王遂言:“史嵩之本不知兵,矜功自侈,谋身诡秘,欺君误国,留之襄阳一日,则有一日之忧。”不报。洪咨夔亦言:“残金虽灭,邻国方强,益严守备,犹恐不逮,岂可动色相贺,涣然解体,以重方来之忧?” 丁酉,臣僚言:“江淮、荆襄诸路都大提点坑治吴渊,恃才贪虐,籍人家资,以数百万计。其弟潜,违道干誉,引用匪类。”诏并落职放罢。 五月,庚子,观文殿大学士、致仕薛极卒。 左司郎官李宗勉言四事:“守公道以悦人心,行实政以兴治功,谨命令以一观听,明赏罚以示劝惩。”次言楮弊:“愿诏有司,始自乘舆宫掖,下至百司庶府,核其冗蠹者节之,岁省十万,则十万之楮可捐,岁省百万,则百万之楮可捐也。行之既久,捐之益多,钱楮相当,所至流转,则操吾赢缩之柄不在楮矣。”拜监察御史。 时方谋出师汴、洛,宗勉言:“今朝廷安恬,无异于常时。士卒未精锐,资粮未充衍,器械未犀利,城壁未缮修,于斯时也,守御犹不可,而况进取乎?借曰今日得蔡,明日得海,又明日得宿、毫,然得之者未必可守。万一含怒蓄忿,变生仓猝,将何以济?臣之所陈,岂曰外患终不可平,土宇终不可复哉?亦欲量力以有为,相时而后动耳。愿诏大臣,爱日力以修内治,合众谋以严边防,节冗费以裕邦财,招强勇以壮国势。伤饬沿边将帅,毋好虚名而受实害,左控右扼,勿失机先,则以逸待劳,以主御客,庶可保其无虞。苟使本根壮固,士马精强,观衅而动,用兵未晚也。” 召前江东提点刑狱徐侨为太常少卿,趣入觐;手疏数十言,皆感愤剀切。帝数慰谕之,顾见其衣履垢敝,愀然谓曰:“卿何以清贫若此?”侨对曰:“臣不贫,陛下乃贫耳。”帝曰:“何为?”侨曰:“陛下国本未建,疆宇日蹙,权幸用事,将帅非材,旱蝗相仍,盗贼并起,经用无艺,帑藏空虚,民困于横敛,军怨于掊克,群臣养交而天子孤立,国势阽危而陛下不悟。臣不贫,陛下乃贫耳!”又言:“今女谒、阉宦相为囊橐,诞为二竖以处膏盲,而执政大臣又无和、缓之术,陛下此之不虑而耽乐是从,世有扁鹊,将望见而却走矣。”时女冠吴知古得幸,内侍陈洵直用事,故侨论及之。帝为之改容太息。明日,手诏罢边帅之尤无状者,申警群臣,以朋党为戒,命有司裁节中外浮费。赐侨金帛甚厚,侨固辞不受。 丁未,主管官告院张煜进对,帝问以边计,煜对曰:“蒙古非金仇可比,但和议难恃,须选将、练兵、储财、积粟,自固吾圉。俟小使回,可和则姑与之和,然不可撤备。”帝然之。 丙寅,诏:“黄干、李燔、李道传、陈宓、楼昉、徐宣、胡梦昱等,皆击于权奸而各行其志,没齿无怨,其赐谥复官,仍录用其子。” 建阳县盗发,众数千人,焚劫邵武、麻沙、长平。 金武仙奔泽州,戍兵杀之。 蒙古主大会诸王,申严条令。郭德海尝请试天下僧尼道士,选精通经文者千人,有能工艺者则命小通事哈珠领之,馀皆为民。又请天下置学廪,育人材,立科目,选之入仕。蒙古主颇采其言。 六月,壬申,知建宁府兼福建运判袁甫,请蠲漳州岁纳丁米钱,泉州、兴化军一体蠲放;从之。 戊寅,以乔行简知枢密院事,资政殿学士曾从龙参知政事,大中大夫郑性之签书枢密院事。 先是性之入对,言:“陛下大开言路以通壅蔽,心苟爱君,谁不欲言!言不切直,何能感动!譬如积水,久壅一决,其势必盛,其声必激。故言者多则易于取厌,言之激则难于乐受。若少有厌倦,动于辞色,则谗谄乘间,或不自知矣。愿陛下恐惧戒谨,尤防其微,以保终誉,则朝纲肃而国体尊矣。” 太常少卿徐侨侍讲,开陈友爱大义,帝悟。己卯,诏复巴陵县公竑官爵,有司检视墓域,以时致祭,乃存恤其家。时竑妻吴氏自请为尼,特赐叫慧净法空大师,绍兴府月给衣资缗钱。 侨又请从祀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朱熹,以赵汝愚侑食宁宗,帝皆听纳。 召许应龙为礼部郎官。初,应龙知潮州,盗陈三枪起赣州,出没江西、闽、广间,与钟全相结,势甚炽。枢密陈韡帅江西,任应龙讨捕。应龙调水军、土兵分扼要害,断桥开堑,斩木塞途,谕统领官齐敏曰:“兵法攻瑕。今钟全残寇将尽,而陈三枪势方猖獗,若先破钟,则陈不战禽矣。”敏如其言,于是诸寇皆平。至是召入对,帝谓之曰:“卿治潮有声,与李宗勉治台齐名。”应龙曰:“民无不可化,顾牧民者如何耳。”迁国子司业。徐侨议学校差职,欲先誉望,应龙以为不若资格,资格一定,则侥幸之门杜而造请之风息,侨然之。 诏殿司选精锐千人,命统制娄拱、统领杨辛讨捕建阳盗。 癸巳,禁毁铜钱作器用并贸易下海。 史嵩之进兵部尚书。 时赵范、赵葵欲乘时抚定中原,建守河、据关、收复三京之议,朝臣多以为未可,独郑清之力主其说。乃命赵范移司黄州,刻日进兵。范参议官邱岳曰:“方兴之敌,新盟而退,气盛锋锐,宁肯捐所得以与人耶?我师若往,彼必突至,非惟进退失据,开衅致兵,必自此始。且千里长驱以争空城,得之当勤馈饷,后必悔之。范不听。 嵩之亦言荆襄方尔饥馑,未可兴师。 淮西运判杜杲上言曰:“臣备员边郡,切见沿淮旱蝗连岁,加以调发无度,辇运不时,生聚萧条,难任征发。中原板荡,多年不耕,无粮可因。千里馈运,士不宿饱。若虚内以事外,移南以实北,腹心之地,岂不可虑?” 乔行简时在告,上疏曰:“方今境内之民,困于州县之贪刻,扼于势家之兼并,饥寒之氓,常欲乘时而报怨,茶盐之寇,常欲伺间而窃发。萧墙之忧,凛未可保。万一兵兴于外,缀于强敌而不得休,潢池赤子,复有如江、闽、东浙之事,其将奈何?夫民至愚而不可忽,内郡武备单弱,民之所素易也。往时江、闽、东浙之寇,皆藉边兵以制之。今此曹犹多窜伏山谷,窥伺田里,彼知朝廷方有事于北方,其势不能以相及,宁不动其奸心?臣恐北方未可图,而南方已先骚动矣!愿坚持圣意以绝纷纷之说。” 淮西总领吴潜,亦告执攻,论“用兵复河南,不可轻易。以金人既灭,与蒙古为邻,法当以和为形,以守为实,以战为应。自荆襄首纳空城,合兵攻蔡,兵事一开,调度浸广,百姓狼狈,死者枕籍,得城不过荆榛之区,获俘不过暧昧之骨,而吾之内地,荼毒已甚。近闻有进恢复之画者,可谓俊杰。然取之若易,守之实难,征行之具,何所取资?民穷不堪,激而为变,内郡率为盗贼矣。今日之事,岂容轻议!”皆不听。 诏知庐州全子才合淮西兵万人赴汴。时汴京都尉李伯渊、李琦、李贱奴等为崔立所侮,谋杀之,及闻子才军至,伯渊等以书约降,而阳与立谋备御之策。伯渊夜烧封丘门以警动立,立殊不安,一夕百卧起。比明,伯渊等约立视火,从苑秀、折希颜等数骑往。既还,伯渊送之,仓卒中就马上抱立,立顾曰:“汝欲杀我耶?”伯渊曰:“杀汝何伤!”即出匕首横刺之,立坠马死。伏兵起,元帅三合杀苑秀;折希颜后至,亦被杀。伯渊系立尸马尾至内前,号于众曰:“立杀害劫守,烝淫暴虐,大逆不道,古今无有,当杀之否?”万口齐应曰:“寸斩之未称也!”乃枭立首,望承天门祭哀宗,伯渊以下军民皆恸,或剖其心生啖之。以三尸挂阙前槐树上,树忽拔,人谓树有灵,亦不欲为其所污云。 全子才次于汴,赵葵自滁州以淮西兵五万取泗州,由泗趋汴以会之。葵谓子才曰:“我辈始谋据关守河,今已抵汴半月,不急攻洛阳、潼关,何待耶?”子才以粮饷未集对,葵督促益急,乃檄钤辖范用吉、樊辛、季先、胡显等提失万三千,命淮西制置司机宜文字徐敏子为监军,先令西上,又命杨谊以庐州强弩军万五千继之,各给五日粮。 秋,七月,蒙古主谓群臣曰:“先帝肇开大业,垂四十年。今中原、西夏、高丽、回鹘诸国,皆已臣附,唯东南一隅,尚阻声教。朕欲躬行天讨,卿等以为何如?”国王塔斯对曰:“臣家累世受恩,图报正在今日。臣愿仗天威,扫清淮、浙,何劳大驾亲临!”蒙古主喜曰:“塔斯虽年少,英风美绩,简在朕心,终能成我家大事矣。”厚赉而遣之。塔斯,穆呼哩之孙也。 徐敏子启行,遣和州宁淮军正将张迪以二百人趣洛阳。迪至城下,城中寂然无应者,至晚,有民庶三百馀家登城投降,迪与敏子遂帅众入城。蒙古国王塔斯已引兵南下。时汴堤决,水潦泛溢,粮运不继,所复州郡皆空城,无兵食可因。敏子入洛之明日,军食已竭,乃采蒿和面作饼而食之。 杨谊至洛东三十里,方散坐蓐食,蒙古塔齐尔前锋将刘享安,横槊跃马,奋突而前,南师奔溃,拥入洛水死者无数,谊仅以身免。塔齐尔拊享安背曰:“真骁将也!”是晚,有溃卒奔告于洛者,在洛之师皆夺气。 八月朔,旦,蒙古兵至洛阳城下立寨,徐敏子与战,胜负相当。士卒乏粮,因杀马而食,敏子等不能留,乃班师。 赵葵、全子才在汴,亦以史嵩之不致馈,粮用不继;蒙古兵又决黄河寸金淀之水以灌南军,南军多溺死,遂皆引师南还。 甲戌,朱扬祖、林拓以《八陵图》上进。帝问诸陵相去几何及陵前涧水新复,扬祖悉以对。帝忍涕太息久之。 初,扬祖等行至襄阳,会谍报蒙古哨骑已及孟津,陕府、潼关、河南皆增屯戍,设伏兵,又闻淮阃刻日进师,众畏不前。孟珙曰:“淮东之师由淮西溯汴,非旬馀不达。吾选精骑疾驰,不十日可竣事。逮师至东京,吾已归矣。”于是珙与二使昼夜兼行,至陵下,奉宣御表,成礼而还。 是月,权知邵武军王埜讨平建阳盗。 九月,壬寅,赵范以入洛之师败绩,上表劾赵葵、全子才轻遣偏师复西京,赵楷、刘子澄参赞失计,师退无律,致后阵覆败。诏:“赵葵削一秩,措置河南、京东营田边备;全子才削一秩,措置唐、邓、息州营田边备;刘子澄、赵楷并削职放罢。”又言杨谊一军之败,皆由徐敏子、范用吉怠于赴援,致不能支;诏:“用吉降武翼郎,敏子削秩放罢。谊削四秩,勒停,自效。” 京湖制置使史嵩之罢,以赵范代之。 冬,十月,召真德秀为翰林学士,魏了翁直学士院。德秀上封事曰:“移江淮甲兵以守无用之空城,运江淮金谷以治不耕之废壤,富庶之效未期,根本之弊立见。惟陛下审之重之!”旋进户部尚书。入见,帝谓曰:“卿去国十年,每切思贤。”德秀以《大学衍义》进,因言于帝曰:“天之所助者顺,人之所助者信。陛下欲祈天永命,唯存乎敬而已。敬者德之聚,仪狄之酒,南威之色,盘游弋射之娱,禽兽狗马之玩,有一于此,皆足害敬。陛下傥能敬德,以迓续休命,中原终为吾有。若徒力求之而不反其本,天意难测,臣实忧之。” 魏了翁入对,首乞明君子、小人之辨,以为进退人物之本,以杜奸邪窥伺之端。次论故相十失犹存。次及修身、齐家、选宗贤、建内学等,皆切于上躬者。他如和议不可信,北军不可保,军实财用不可恃,凡十馀端。复口奏利害,昼漏下四十刻而退。帝皆嘉纳之。 辛卯,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致仕陈贵谊卒。 孟珙留襄阳,招中原精锐之士万五千馀人,分屯漅北、樊城新野、唐、邓间,以备蒙古,名镇北军。十一月,壬子,诏以襄阳府驻答刂御前忠卫军为名,命珙兼领之。 壬戌,太白经天。 十二月,己卯,蒙古遣王檝来责败盟。辛卯,遣邹伸之、李复礼、乔仕安、刘溥报谢。自是河、淮之间无宁息之日矣。 蒙古济南行省严实入觐于和林,授东平路行军万户,偏俾赐金符者八人。先是实之所统凡五十馀城,至是惟德、兖、济、单隶东平。 ◎宋纪一百六十八 ∷起旃蒙协洽正月,尽柔兆涒濰十二月,凡二年。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 端平二年蒙古太宗七年 春,正月,乙未朔,帝不祝朝。 丙申,诏:“中书后省,将端平改元以来中外言事书疏,科别其申明条目,速与缴入,以便省鉴;继自今计月类进,送之中书,俾大臣参阅酌行,如绍兴故事。” 诏:“三衙、沿江、京湖、四川、两淮制帅并诸处军帅,非临阵对敌,至干军令,不得遽行诛戮;如果犯显著,须按实取旨。” 庚子,诏:“荣王府、皇后宅置教授各一员。皇后宅可依绍兴旧典,四姓小侯立《五经》师之遗意。” 丁未,诏:“京湖、四川、两淮制臣、帅臣,所宜练兵恤民,峙粮缮器,经理营屯,控扼险阻,使警饬之严,常如敌至。诸军将士,昨已第赏,所在速与放行。或一时有失条具,并以名姓来上。其中原归附人,忠节可尚,当视功推赏,随材录用,毋使失职。” 辛亥,诏曰:“国家进士之科,得人为盛。比年场屋循习宽纵,易卷、假手、传义之弊,色色有之。深恐真才实能,无以自见。可令监试官严行觉察,犯者依贡举条制,取中人就尚书省覆试,以副亲策之选。” 甲寅,礼部尚书兼侍讲李埴,奏胡瑗、孙复、邵雍、欧阳修、周敦颐、司马光、苏轼、张载、程颢、程颐十人,卓然为学者所宗,宜在从祀之列,又请将子思并与升祀,列在十哲之间;从之。 丙辰,以带御器械兼权主管侍卫马军行司公事孟珙黄州驻紥。珙入对,帝问恢复,珙对曰:“愿陛下宽民力,蓄人材,以俟机会。”问和议,珙曰:“臣介胄之士,当言战,不当言和。”赐赉甚厚。珙至黄;增埤浚隍,搜讨军实,边民来归者日以千数,为屋三万间以居之,厚加赈贷。又虑军民杂处,因高阜为齐安、镇淮二寨,以居诸军。 丁巳,诏经筵所进读《通鉴纲目》。 辛酉,以宁淮军统制程芾为蒙古通好使,浙西路兵马钤辖王全副之,各借金带服系。寻以杜显为添差通好副使。 时江西安抚使史嵩之力主和议,起居舍人袁甫言:“臣与嵩之同里,未尝相知;而嵩之父弥忠,则与臣有故。嵩之易于主和,弥忠每戒其轻易。今朝廷甘心用父子异心之人,臣谓不特嵩之易于主和,朝廷亦未免易于用人也。”疏入,不报。 诏知衢州蔡节削二秩,以本郡会价抵减故也。 二月,甲子朔,日有食之。 丁卯,诏:“诸道提点刑狱,以五月按部理囚徒。” 蒙古城和林,作万安宫。和林本回鹘故城,蒙古以为会同之所,使安抚使刘敏城之,并命营建万安宫,设宫闱司,立驿传,以便贡输。城成,周围五里许。 蒙古以宋子贞为东平行台右司郎中。子贞,长子人也,先在严实幕府,为详议官。时蒙古略定中原,诸事草创,实建行台,统五十馀城,州县之官,或擢自将校,或起由民伍,率昧于从政,甚者专以掊克聚敛为能,官吏相与为贪私以病民。子贞仿前代观察采访之制,命官分三道纠察官吏,立为程式,与为期会,黜贪惰,奖廉勤,官府始有纪纲,民得苏息。东平将校占民为部典户,谓之乡寨,擅其赋税,几四百所。子贞请罢归州县,实初难之,子贞力言,乃听,人以为便。 三月,乙巳,以曾从龙兼同知枢密院事,真德秀参知政事,守吏部尚书兼给事中、侍读陈卓为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 辛亥,以权兵部尚书余铸、监察御史丁伯桂同提领会子所官,公共措置商榷收换事宜。 乙卯,诏吏部尚书兼给事中兼修国史、实录院修撰李埴专提领《高宗正史》。 夏,四月,都省言:“第十六、十七界会子,散在民间,为数浩汗,会价日损,物价日昂,若非措置收减,无由增长。”诏:“令封桩库支拨度牒五万道,四色官资付身三千道,紫衣师号二千道,封赠敕告一千道,副尉减年公据一千道,发下诸路监司、州郡,广收两界会子。” 前权发遣肇庆府陈雷奋入对,言广东民兵首领事,帝曰:“广东民兵之制如何?”雷奋曰:“止为保卫乡井,无调发之扰,无出戍之劳。且臣所奏民兵,不止为广东设。伏见亲政以来,百度振饬,未见成效大验者,何也?良由竭东南之力,养百万之兵,财力既竭,内治不易,兵力既殚,外攘亦难。愿陛下于民兵加之意,非惟可以摧奸雄之胆,绝盗贼之萌,当不费亿万,而尽得天下精勇之用。”帝曰:“广西曾行之否?”雷奋曰:“广西前后帅臣未能行此,然二广赖民兵之用为多。如向者广东峒寇陈三枪之叛,招捕陈韡,正藉民兵协力收获;如近者广州戍卒之叛,既自兵变,自难以本州之兵制之,崔与之实率首领民兵登城捍御,叛卒遂循,此皆已试之效。陛下若由二广推而行之,泽被生灵者广矣。”帝首肯再三。 丁卯,临安火。 庚辰,宰执言:“节用自贵近始,积财在于节用,律下当以身先。请将俸给自五月始减半帮支,痛自撙节,以示表励。”从之。乙酉,刑部尚书李埴请捐俸给之半,继是卿监亦上捐俸之奏,诏不许。 丁亥,太白昼见。 戊子,大阅。 五月,癸巳朔,监察御史李宗勉言:“庙堂更化之始,将两界会子亟易,劳费特甚,行之日久,折阅如故。不若节用而省退官吏,充为内外营缮,支费浮泛,务从节约。其监司、帅守,既无苞苴、馈运之费,尽可撙节以为称提之助。”从之。 丙申,以军民交哄,罢和州防御使、主管殿前司公事赵胜。以韩昱为带御器械,权主管殿前司公事,王鉴带御器械,权主管步军兼马军司职事。 进知平江府张嗣古、知嘉兴府赵与官各一秩,以和籴有劳也。 甲辰,参知政事真德秀薨,谥文忠。德秀立朝不满十年,奏疏皆切当世要务,直声震朝廷。为史弥远所忌,屡摈不用,而声闻愈彰。仕宦所至有惠政,不愧其言。 庚戍,以乔行简兼参知政事。 六月,癸亥,诏殿前司招制刺一万人,补诸军效用阙额。统制常思训以军哄,削二秩,勒停,从淮西制司自效;将佐责降有差,复令拣汰军士,年老无依尚堪披带者,且与存留。 戊寅,以郑清之为左丞相,乔行简为右丞相,并兼枢密使,己卯,以葛洪为盗政殿大学士,仍提举洞霄宫。 庚辰,祈雨。录行在系囚。 时《会要》书成,召李心传赴阙,为工部侍郎。上言:“臣闻大兵之后,必有凶年,盖其杀戮之多,赋敛之重,使斯民怨怒之气,上干阴阳之和也。陛下宜与诸大臣扫除乱政,与民更始,以为消恶运,迎善祥之计。而法弊未尝更张,民劳不加振德,既无能改于其旧,而殆其甚焉。廉平之吏,所在罕见,而贪利无耻敢于为恶之人,挟敌兴兵,四面而起,以求逞其所欲,如此而望五福来备,百谷用成,是缘木而求鱼也。臣考致旱之由,曰和籴增多而民怨,流散无所归而民怨,检税不尽而民怨,籍盗不以罪而民怨。凡此皆起于大兵之后;而势未有以消之,故愈积而愈极也。成汤,圣主也,而桑林之祷,犹以六事自责。陛下愿治,七年于此,灾浸饥馑,史不绝书,其故何哉?朝令夕改,靡有常规,则政不节矣;行赍居送,略无罢日,则使民疾矣;陪都园庙,工作甚殷,则土木营矣;潜邸女冠,声焰滋炽,则女谒盛矣;珍玩之献,罕闻却绝,则苞苴行矣;鲠切之言,类多厌弃,则谗夫昌矣。此六事者,一或有焉,犹足以致旱。望亟降罪己之诏,修六事以回天心。群臣之中,有献聚敛、剽窃之论以求进者,以重黜之,俾不得以上诬圣德,则旱虽烈犹可弭;不然,民怨于内,敌逼于外,事穷势迫,何所不至,陛下虽谋臣如云,猛将如雨,亦不知所以为策矣。”帝然之。未几,复以言去,奉祠,居潮州。 壬午,以曾从龙知枢密院事,郑性之同知院事,陈卓签书院事。 赐礼部进士吴叔告以下四百五十四人及第、出身。 召崔与之参知政事,不至;帝遣使趣之,且访以政事人材。与之上疏曰:“天生人材,自足供一代之用,惟辨其君子小人而已。忠实而有才者,上也;小虽不高而忠实有馀者,次也;用人之道,无逾于此。盖忠实之才,谓之有德而有才者也。若以君子为无才,必欲求有才者用之,意向或差,名实无别,君子、小人消长之势,基于此矣。陛下励精更始,擢用老成;然以正人为迂阔而疑其难以集事,以忠言为矫激而疑其近于好名,任之不专,信之不笃。或谓世数将衰,则人才先已凋谢,如真德秀、洪咨夔、魏了翁方此柄用,相继而去。天意固不可晓,至于敢谏之臣,忠于为国,言未脱口,斥逐随之,一去而不可复留。人才岂易得,而轻弃如此!陛下悟已往而图方来,昨以直言去位者亟加峻擢,补外者早与召还,使天下知陛下非疏远正人,非厌恶忠言,一转移力耳。陛下收揽大权,悉归独断;谓之独断者,必是非利害胸有定见,而后独断以行之。比闻独断以来,朝廷之事体俞轻,宰相进拟,多沮格不行,或除命中出而宰相不与知。大抵独断当以兼听为先,傥不兼听而独断,其势必至于偏听,实为乱阶,威令虽行于上,而权柄潜移于下矣。”又曰:“比年以来,变故层出,盗贼跳梁,雷电震惊,星辰乖异,皆非细故。京城之灾,七年而两见,岂数万户生灵皆获罪于天者?百姓凛凛,在于一人,惟有求直言可以裨君德、格天心。”又曰:“戚畹、旧僚,凡有丝发夤缘者,孰不乘间伺隙以求其大欲;近习之臣,朝夕在侧,易于亲昵而难于防闲。若谓其所言出于无心,岂知爱恶之私,因此而入,其于圣德,宁无玷乎?”帝览奏嘉叹,趣召愈力。与之控辞至十三疏,不许。 蒙古主命皇子库端、库春等侵蜀汉及江淮,又命皇子库裕克、侄莽赉扣伐西域,唐古娄库齐伐高丽。蒙古人每甲一人西征,一人南征,中州户每户一人南征,一人征高丽。初,议者欲遣回回人征江南,汉人征西域,以为得制御之术。耶律楚材曰:“不可。中原、西域,相去辽远,未致敌境,人马疲乏,兼水土异宜,疾疫将生。宜各从其便。”从之。 秋,七月,戊戍,太白经天。 崇政殿说书袁甫言:“并命二相,当尽心副委任之意。今中外多事,而左相辞逊,右相胃避,各事形迹,缓急若何!宜宣谕二相,力行公事。”帝曰:“卿议论极当。” 甲辰,秘书郎廉庄文太子府教授应彳繇请建储,帝曰:“此事祖宗自有典故。”彳繇曰:“仁宗晚年因大臣有请,方能为此。高宗春秋鼎盛,未庭皇嗣,乃能以天下为公,选宗室子育之禁中,真度越千古。”帝然之。 庚申,礼部尚书魏了翁上十事,不报。 袁甫进言:“刚之一字,最切于陛下。陛下徒有慕汉宣厉精为治之名,而乃堕汉元帝、唐文宗柔弱不振之失。元帝、文宗,果断不用于斥邪佞,反用于逐贤人,此二君不识刚德之真。所谓真刚者,当为之事必行,不当为者则断在勿行也。” 蒙古将昆布哈侵唐州,全子才等弃师走。赵范帅兵败蒙古于上闸而还。 闰月,壬戍朔,秘书省正字王迈,言并命二相,宜钧责任。帝曰:’朕当戒谕二相,使之同心协力,共济国事。”迈曰:“若不戒饬,恐成朋党之风。”帝曰:“朕任清之甚专,但以天下多事,非一相所可理,故以行简辅之。行简之用,断自朕心。” 己巳,魏了翁进读《大学》,因言:“诚字虽系藩邸旧名,考之故事,未尝偏讳。盖此字纪纲斯世,若科举文字皆避,场屋未免疑惑。乞圣语许免回避,以广陛下之谦。”诏不必避。 丁丑,兵部郎官邱岳言军士贫悴,帝曰:“军人所请不多,适值物贵,不足赡给,军心不安,实原于此。”岳请放行战功及去夏河南诸路恩赏,帝曰:“已曾理会。”岳曰:“外间实未施行。” 戊寅,乔行简请“百司庶府,俟宰相每日依时出常之后,方许退归,庶事务皆得及时剖决,而无滞积之患。”诏:“百司庶府并合遵行,可榜朝堂。” 壬午,臣僚请“宣谕沿江、两淮、荆襄帅,各释私憾,协志同谋,调度通用,急难相济。或玩视诏书,复相疑贰者退之。选大臣有实望者,俾居督府,或畀宣抚之任,置之荆、淮之间,统帅列阃,专其节制而总事权,不惟平居暇日调一其心,临事之际亦可如臂指之相使。”从之。 诏:“大理寺、三衙、临安府属县、两浙州军决系囚,杖以下释之。仍蠲脏赏钱。 丁亥,以全子才及军器监簿刘子澄相继夜遁,遣弃辎重,并夺二秩,子才衡州居住,子澄瑞州居住。 八月,诏:“浙西临安、平江、嘉兴、镇江府、常州、安吉守臣,将未修复围田,许官民户承佃经理。” 乙未,太府寺簿王极言:“迩来星变屡形于天,军变屡作于下,秋成在望,积阴多霖;愿陛下积诚以动天,权度边防,不致卤莽。”帝然之。 军器局监正杜范言:“陛下亲览大政,二年于兹。今不惟未睹更新之效,或者有渐不如旧之忧,其弊原不过私之一字耳。陛下以天位之重,而私意未能净尽,天命有德而或滥于私予,天讨有罪而或制于私情,左右近习之言,或溺于私听,土木无益之工,或侈于私费,陲体貌以尊贤,而用之未尽,温词色以纳谏,而行之惟艰,此陛下之私有未去也。和衷之美不著,同列之意不孚,集议盈庭,而施行决于私见,诸贤在列,而密计定于私门,此大臣之私有未去也。君相之私,容有未去,则条教之颁,徒为虚文。近者召用名儒,好议论者从而诋訾讪笑之,陛下一惑其言,即有厌弃儒学之心,此正贤不肖进退之机也。!” 甲寅,惠阳、建阳、京口诸军作乱,讨平之。 乙卯,以赵汝遇配享宁宗庙庭,仍图像于昭勋崇德之阁。 主管官告院钱相言:“外而诸帅,内而二相,不相协和。事会孔殷,民情叵测。至于佩剑相笑,矛盾相攻。”帝曰:“诸帅已戎谕。”相曰:“诸帅责任虽分,统制则一。若彼此不知缓急,岂肯相应也!” 丁巳,知建昌军徐朝辞,论江淮海道利害。帝曰:“淮兵不为不多。”曰:“义勇、忠义虽多,正兵甚少。”帝曰:“义勇亦可。”曰:“皆沿淮恋土之民,未必人人可用。秋高马肥,当明间谍,严边备。” 九月,丙子,李宗勉请诏大臣“检照郑寅等所陈节略项目,详加审订,始自宫掖,次而朝廷,又次而郡国,皆以节省为务,毋牵私情,毋惑浮议,日计之虽不足,岁计之则有馀。仍出内帑所储,收两界溢数会子,行之数载,自有成功。”从之。 己丑,诏:“端平亲政以来,务革前弊,禁约求举驰书事目之类,近闻循习如旧,害政尤甚。自今内而百司,外而台郡,月具无请托事申御史台,仍令常切觉察。” 冬,十月,蒙古塔斯破枣阳,库春徇襄、邓。塔斯引兵攻郢,郢濒汉水,城坚,多战舰;塔斯命造木筏,遣汶上达噜噶齐、刘巴图鲁将死士五百乘筏进攻,江陵统制李复明力拒之,塔斯引骑兵沿岸迎射,复明战殁,士卒多溺死。城坚守,不能下,塔斯乃掳掠而还。 金既亡,郡县以次降于蒙古,巩昌总帅汪世显犹设城守,既乃与众议降。会蒙古库端入蜀,次巩昌城下,世显率耆老持牛羊酒币迎谒道左。库端谓之曰:“吾征讨有年,所至皆下,汝独固守,何也?”世显曰:“有君在上,卖国市恩之人,谅所不取。”又问曰:“金亡已久,汝不降,果谁为耶?”对曰:“大军迭至,莫知适从。惟殿下仁武不杀,窃意必能保合城军民,是以降也。”库端大悦。戒其下秋毫无犯,俾世显仍旧职,帅所部从征。世显遂绝嘉陵,进趣大安,库端资其粮械。 十一月,乙丑,诏知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曾从龙为枢密院使,督视江淮军马;礼部尚书魏了翁为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督视京湖军马;以同知枢密院事郑性之兼权参知政事。 戊辰,诏给两督视府随军支用之费,金各一千两,银各五万两,度牒各一千道,会子各五百万缗。 壬申,都官郎官葛逢,言赵范、赵葵、陈韡素不同心。帝曰:“置两督视,须可使诸将协和。”逢又言:“人才难得,过有大小,当多事时,亦当斟酌而用之。”帝曰:“有过者不可例弃。” 甲戍,臣僚言:“敌侵蜀境,制臣赵彦呐连年调度,师老财殚,兵分力薄,若上流不固,则吴、楚有冲决之势,愿以保蜀为念。倘有申请。悉为报从,或遣襄阳援兵,旱为起发。诸司应于钱物无分彼此。悉力倾助以扶其危。”从之。 戊子,安南国贡方物。 蒙古中书省请契勘《大明历》,从之。 十二月,壬寅,魏了翁陛辞,赐便宜诏书,如张浚故事。了翁在朝凡六月,前后二十馀疏,皆当世急务。帝将引以共政,而忌者相与合谋排摈之,且言了翁知兵体国,乃命出视师。会曾从龙卒,兼命督视江淮。了翁开幕府于江州,以吴潜为参谋官,赵善瀚、马光祖为参议官。 甲辰,以余嵘同签书枢密院事。 辛亥,雷。 蒙古库端入沔州,知州事高稼死之。稼在沔,葺理创残,招集流散,民皆襁负归之。及数下蒙古力战,奇功甚多。至是库端自凤州入西川。东路之师多败,遂捣西池谷,距沔九十里。吏民议退保大安,稼言于制置使赵彦呐曰:“今日之事,有进无退。若能进据险地,以身捍蜀,敌有后顾,必不深入。如仓皇召兵,退守内地,敌长驱而前,蜀事去矣。”彦呐曰:“是吾志也。”已而竟行,留稼守沔。 蒙古自白水关入六股株,距沔六十里。沔无城,依山为阻,稼升高鼓噪,盛旗鼓为疑兵。彦呐至罝口,帐前总管和彦威以军还沔,召小校杨俊、何惇以兵会,又选精兵千人,命王宣帅以助之。已而蒙古兵大至,惇遁,沔州遂破。众拥稼出户,稼叱之不能止,敌围杀之。 彦呐闻稼死,沔州破,乃进屯青野原,蒙古围之。曹友闻曰:“青野为蜀咽喉,不可缓也。”即往救之。夜半,截战,遂解其围。既而蒙古先锋汪世显捣大安,友闻又救之。指挥甫毕,蒙古众数万突至,友闻迎战,又败之,蒙古乃退。友闻遂引兵入扼仙人关。友闻,彬十二世孙也。 杜范、吴昌裔、徐清叟并擢监察御史,时论翕然称之。 范疏言:“曩者权臣柄用,台谏必其私人,约言已坚而后出命,其所弹击,悉承风旨,是以纪纲荡然,风俗大坏。陛下亲政,首用洪咨夔、王遂,痛矫宿弊,斥去奸邪;然庙堂之上,牵制尚多。言及贵近,或委曲回护,而先行丐祠之请;事有掣肘,或彼此调停,而卒收论罪之章。亦有弹墨尚新而已颁除目,沙汰未几而旋得美官,自是台谏风采日以铄,朝廷纪纲日以坏。”帝深然之。昌裔疏言:“今之朝纲果无所挠乎?言及亲故,则为之留中;言及私昵,则为之讫了;事有窒碍,则节帖付出;情有嫌疑,则调停寝行。屈风宪之精采,徇人情之去留,士气销耎,下情壅滞,非所以纠正官邪,助国脉也。” 是岁,蒙古诏籍民,自燕京、顺天等三十六路,户八十七万三千七百八十一,口四百七十五万四千九百七十五。 端平三年蒙古太宗八年 春,正月,己未朔,诏以星行失度,雷发非时,免天基节上寿宴。 吴昌裔疏言曰:“今大昕坐朝,间有时不视事之文;私第谒假,或有时不入堂之报。上有耽乐慆逸之渐,下无协恭和衷之风。内则劈御怀私,为君心之蠹;外则子弟寡谨,为明政之累。游言噂沓,宠赂章闻,欲箫勺太和,得乎?” 蒙古万安宫落成,诸王各治具来宴会。蒙古主手觞赐耶律楚材曰:“朕之所以推诚任卿者,先帝之命也。非卿,则中原无今日。朕所以得安枕者,卿之力也。西域诸国及高丽使者来朝,蒙古主指楚材示之曰:“汝国有如此人乎?”皆谢曰:“无有。殆神人也!”蒙古主曰:“朕亦度必无此人。 蒙古有于元者,奏行交钞,耶律楚材曰:“金章宗时初行交钞,与钱通行,有司以出钞为利,收钞为讳,谓之老钞,至以万贯唯易一饼。民力困竭,国用匮乏,当为鉴戒。今印造交钞,宜不过万锭。”从之。 壬申,蒙古兵连攻洪山,张顺、翁大成等御之。 二月,已丑,大理评事赵崇微请谨天变于未然,帝曰:“不可不存敬畏之心。”又言今日不可玩者在边兵,帝曰:“北军多可虑,方思所以安之。” 甲午,诏以统制李复明战殁江陵,赠三秩,仍官其二子。 前知安丰安王瓒言:“今日备边之计,宜于新复州军,留息以卫光,留寿春以卫安丰,留泗以卫招信,留涟水以卫山阳。”帝曰:“正欲如此。”瓒又论沿边事宜,以节制多门为虑,帝曰:“开督府正欲统一事权。” 壬寅,诏侍从、台谏、给舍条具边防事。甲辰,起居郎吴泳疏论淮、蜀、荆襄捍御十事,不报。 己酉,诏魏了翁依旧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时廷臣多忌了翁,故谋假出督以外之,虽恩礼赫奕,而督府陈奏,动相牵制。甫二旬,复以建督为非,遂召还,前后皆非帝意。于是了翁固辞求去。 以陈韡为沿江制置使兼知建康府,史嵩之为淮西制置使兼知庐州。 甲寅,以祈雨,决中外系因。 蒙古主命应州郭胜、钧州富珠哩玖珠、邓州赵祥,从皇子库春充先锋南伐。 三月,戊午朔,诏前知光化军扈斌,特与贷命,追毁出身以来文字,广东摧锋军拘管,以其弃城也。 辛酉,广东英德大水,赈之。 癸未,太学博士斗祥,进言边事方急,莫有任其责者。帝问如何,斗祥曰:“此士大夫畏事之过。愿陛下奋发刚断,大明黜陟,庶几人乐为用。天下无全才,惟陛下兼收并用,随才而器使。”帝曰:“然。用其所长,当护其短。” 京湖制置使赵范在襄阳,以北军主将王旻、李伯洲、樊文彬、黄国弼等为腹心,朝夕酣狎,民讼、边防,一切废弛。既而南、北军交争,范失于抚御,旻、伯洲焚襄阳城郭仓库,降于蒙古。时城中官民尚有四万七千有奇,财粟在仓库者无虑三十万,军器二十四万,金银盐钞不与焉,皆为蒙古所有。南军大将李虎,因乱劫掠,襄阳一空。自岳飞收复以来,百三十年,生聚繁庶,城池高深,甲于西陲,一旦灰烬。范削三官,落职,仍旧职任。 左司谏李宗勉上言:“均、房、安、蕲、光化等州,兵祸甚烈,然江面可以无忧者,独有襄阳,今又告变矣。襄阳失则江陵危,江陵危则长江之险不足恃。昔之所虑,犹在秋冬;今之所虑,只在旦夕!江陵或不守,则事迫势蹙,必有危亡之忧,悔将何及!” 是月,蒙古复修孔子庙及司天台。 夏,四月,己亥,试将作监兼知临安府事颜颐仲,论用人当久任。帝曰:“用得其人,不必数易。”又言人主一心,攻之者众,帝曰:“常持敬心,则不为外物所移。” 己酉,以魏了翁为湖南安抚使、知谭州。了翁复力辞,诏提举洞霄宫。侍御李韶讼曰:“了翁刻志问学,几四十年,国家人才,焯然有称如了翁者几人?愿亟召还,处以台辅。”不报。 帝追悔开边衅,命学士吴泳草诏罪己。监察御史王万谓泳曰:“用兵固失计之甚,恐亦不可示弱。今边民生意如发,宜以振厉奋发,兴感人心。”泳然之。 癸丑,诏曰:“朕猥以眇躬,获承丕绪,属仇金之浸灭,而蒙古之与邻。不利西南,盖尝躏阶、成而扰兴、沔;其在辛卯,遽乃穿金、房以瞰襄、樊。逮合谋成破蔡之功,恐假道有及虞之势。心之忧矣,脐可噬乎!固将布失于国中,以志吾过,但使留屯于塞下,自守我疆。忽西陲之弗宁,骇北骑之深入,重以均、房之叛将,发此京湖之祸机,肆荼毒于列城,至蔓延于他路。兵民之死战斗,户口之困流漓,室庐靡存,骼胔相望。致援帅之暴露,及死战斗,户口之困流离,室庐靡存,骼胔相望。致授师之暴露,及科役之繁苛,为之骚然,有足悯者。是皆朕明不能烛,德有未孚,上无以格乎天之心,下无以定乎民之志,遂令有众,多告非辜。朕方施令发政,以为缓辑之图,补卒搜乘,以严守御之备。想疮痍之溢目,如疾病之在身。咨尔群僚,体予至意。” 蒙古复破随、郢二州及荆门军。殿中待御史李宗勉率全台言曰:“蜀之四路,已失其二,成都隔绝,荆门又破,江陵孤城,何以能立!两淮之地,人民奔迸,并邑丘墟。陛下诚能亟下哀痛之诏,以身率先,深自贬损,出内帑储蓄,以风动四方。然后劝谕戚畹、世臣,随力输财,以佐公字之调度。分上流淮东、淮西为二帅,而以江淮大帅总之,或因今任,或择长才,分地而守,听令而行。公私之财,分给四处,俾之招溃卒,募流民之强壮者,以充游兵,以补军籍,仍选沿流诸郡将士,为捍御之图,犹可支吾。不然,将水陆俱下,大合荆楚之众,扰我上流,江以南震荡矣。或谓其势强盛,宜于讲和,欲出金缯以奉之;是抱薪救火,空国与敌也!” 初,蒙古惟事进取,所降之户,因以予将士,一社之民,各有所主,不相统摄。至是诏括户口,以大臣呼图克领之,始隶州县。 时群臣皆欲以丁为户,耶律楚材以为不可。众皆曰:“我朝及西域诸国,莫不以丁为户,岂可舍大朝之法而从亡国之政?”耶律楚材曰:“自古有中原者,未尝以丁为户。若果行之,可输一年之赋,随即逃散矣。”蒙古主从之。 及忽图克以所括中州户一百四万上,蒙古主议以真定民户奉太后汤沐,诸州民户分赐诸王、贵戚。楚材曰:“裂土分民,易以生隙。不如多与金帛,足以为恩。”蒙古主曰:“业已许之矣。”楚材曰:“若置官吏,必自诏命,除恒赋外,不令私自征敛,差可久矣。”从之。 楚材又定赋税:每二户出丝一斤,以供官用;五户出丝一斤,以给受赐贵戚、功臣之家。上田每亩税三升半,中田三升,下田二升半,水田亩五升,商税三十分之一,盐价银一两四十斤,以为永额。朝议皆以为太轻,楚材曰:“作法于凉,其弊犹贪,将来必有以利进者,则今已重矣。” 蒙古近臣议收民牝马,耶律楚材曰:“中原皆田蚕之地,今若行之,后必有民害。”从之。时工匠制造,糜费官物,十私八九。楚材请皆考核之,遂为定制。 五月,甲申,以赵葵为淮东制置使兼知扬州。葵垦田治兵,边备以饬。 六月,癸已,直焕章阁、知庆元府、沿海制置赵与朝辞,论沿海便宜及三边事体。帝曰:“庆元控制海道,如招军造船、团结训练等事宜,留意施行。” 丁酉,录行在系囚。 已亥,洪咨夔上遗表。诏:“咨夔鲠亮忠悫,有助亲政,可特与执政恩数。” 壬寅,权发遣泰州蔡节朝辞,言皇嗣未立,帝曰:“祖宗自有典故,见今讨论。” 甲辰,右正言李韶言:“江西宪司奏吉州太和县豪民陈闻诗,胁取乡民田产,殒死者数人。有司勘究,具得其实,事上于朝,尼而未行。官弱民强,渐不可长。请将闻诗同进士出身驳放,仍照条坐罪。”从之。 戊申,直宝谟阁、知婺州陈庸熙,言当举皇祐典礼,以太祖、太宗、宁考并配于明堂。诏令礼部、太常寺讨论以闻。 蒙古耶律楚材请立编修所于燕京,经籍所于平阳,编集经史;召儒士梁陟充长官,以王万庆、赵著副之。 秋,七月,丁卯,以同知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郑性之为参知政事,权刑部尚书兼给事中李鸣复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甲申、雨血。 八月,癸巳,以久雨,诏出堂平仓米千石,赈粟以平市价。 戊申,监察御史王极言:“二浙诸郡,雨水为沴,禾稼害于垂成,请下有司预桩钱米,赈赡灾伤,并下仓漕两司议蠲税赋,仍录贫乏,速议赈济之。” 蒙古破枣阳军、德安府。 初,蒙古破许州,获金军资库使姚枢,杨惟中见之,以兄事枢,与之偕谒蒙古主,至是南伐,诏枢从惟中,即军中求儒、释、道、医、卜之徒,枢招至稍众。及破枣阳,特穆尔岱欲坑士人,枢力与辨,得脱死者数十。既破德安,得儒者赵复。复以儒学见重于世,及被获,不欲北行,力求死,枢譬说百端,曰:“徒死无益,随吾而北,可保无他。”复强从之。至燕,名益著,学徒百人。由是北方始知经学,而枢亦得睹程颐、朱熹之书。 九月,己巳,朝飨景灵宫。庚子,朝飨太庙。雷。辛未,有事于明堂,大赦。大雨,震电。癸酉,避正殿,减膳,彻乐,求直言。 乙亥,左丞相郑清之、右丞相乔行简并罢,为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兼侍读;以崔与之为右丞相兼枢密使。 判漳州王迈应诏上封事曰:“天与宁考之怒久矣。曲糵致疾,妖冶伐性,初秋逾旬,旷不视事,道路忧疑,此天与宁考所以怒也。隐、刺覆绝,攸、熺尊宠,纲沦法斁,上行下效,京卒外兵,狂悖迭起,此天与宁考之所以怒也。陛下不是之思,方用汉灾异免三公故事,环顾在廷,莫知所付,遥相崔与之。臣恐与之不至,政柄他有所属,此世道否泰,君子小人进退之分也。” 监察御史唐璘言:“天变而至于怒,民怨而几于离,海宇将倾,天下有不可胜讳之虑。陛下谓此何时,纵欲败德,文过饰非,疏远正人,狎昵戚宦,浊乱朝政,自取灭亡!宰相用时文之才为经世之具,不顾民命,轻挑兵端,不度事宜,顿空国帑;委政厥子,内交商人,贿涂大开,小雅尽废;琐琐姻娅,敢预邪谋,视国事如俳优,以神器为奇货,都人侧目,朝士痛心。盍正无将之诛,以著不忠之戒!崔与之操行类扬绾,虽修途暮景,力不逮心,而命下之日,闻者兴起,乔行简颇识大体,朝望稍孚,而降授偏私,事多遗忘。宜择家相,赞宗子,辅民物,以慰父母之望,无使天变浸极,人心愈离也!”帝为改容。又请号召土豪经理荆襄,亟择帅臣安集淮西,帝嘉纳。 壬午,御前诸军统制曹友闻与蒙古战于大安军阳平关,败绩,死之。 初,友闻帅师扼仙人关,谍报蒙古合蕃、汉军五十馀万将至,友闻谓弟万曰:“国家安危,在此一举。众寡不敌,岂容浪战,惟当乘高据险,出奇设伏以待之。” 蒙古攻武休关,败都统李显忠军,遂入兴元,欲冲大安军。制置使赵彦呐,檄友闻控制大安以保罝口,友闻驰书彦呐曰:“沔阳,蜀之险要,吾重兵在此,敌有后顾之忧,必不能越沔阳而入蜀。又有曹万、王宣首尾应援,可保必捷。大安地势平旷,无险可守,正敌骑所长而吾步兵所短,况众寡不敌,岂可以平地控御?”彦呐不从。 友闻计以寡击众,非乘夜出奇、内外夹击不可,乃遣弟万及友谅引兵上鸡冠隘,多张旗帜,示敌坚守;自选精锐万人,夜渡江,密往流溪设伏,约曰:“敌至,内以鸣鼓举火为应,外呼杀声。”蒙古兵果至,万出逆战。蒙古巴图鲁及塔尔海帅步骑万馀人往来搏战,矢石如雨,万身被数创,令诸军举烽。友闻分所部为三以御敌,亲帅精兵三千人疾驰至隘下,先遣统领刘虎帅敢死士五百人冲敌前锋,不动。友闻仍伏三百骑道旁,而令虎衔枚突阵。会大风雨,诸将请曰:“雨不止,淖泞没足,宜俟少霁。”友闻叱曰:“敌知我伏兵在此,缓必失计。”遂拥兵齐进。西军素以绵裘代铁甲,经雨濡湿,不利步斗。黎明,蒙古以铁骑四面围绕,友闻叹曰:“此殆天乎!吾有死而已!”于是血战愈厉,与万俱死,军尽没。蒙古兵遂长驱人蜀。事闻,赐友闻谥毅节。 金既亡,唯秦、巩二十馀州久未下。耶律楚材言:“往年吾民逃罪,或萃于此,故以死拒战。若许以不杀,将不攻自下矣!”诏皇子库端招谕,诸州皆降。惟会州都总管郭斌,犹为金守,蒙古兵攻之,斌聚城中金银铜铁杂铸为炮以击攻者,杀牛马轻食战士,蒙古兵不能猝拔。冬,十月,食尽,斌命积薪于州廨,呼集家人及将校妻女,自焚之,率将士于火前持满以待。城破,兵填委以入,战久,士率有弓绝矢尽者,挺身入火中。斌独上大草积,以门扉自蔽,发矢无不中者,矢尽,自焚。有女奴自火中抱儿出,授人曰:“将军尽忠,忍使绝嗣?此其儿也,幸哀而收之。”言讫,复投火死。蒙古将安笃尔闻之,命保其孤。 壬寅,蒙古破固始县,淮西将吕文信、杜林率溃卒数万叛。六安、霍丘皆为群盗所据。 丙午,蒙古库端兵破宕昌,残阶州,攻文州。知州刘锐、通判赵汝曏乘城固守,昼夜搏战。安笃尔率炮手为先锋,攻之久不下,谍知城中无井,乃夺其汲道。兵民水不入口者半月,卒无叛志。安笃尔率勇士梯城先登,锐度不免,集家人,授人药,皆死。幼子同哥,才六岁,饮药时,犹下拜受之,左右感恸。坡破,锐及二子自刎死,汝曏被执,脔杀之,军民同死者数万人。 行大理寺丞赵綝言:“近者暴雨疾雷,上下震惧,罔知所自,宜有以答上天之变。”帝曰:“朕未尝不恐惧修省。”綝对曰:“愿此心罔间,庶可回歉岁为丰年。” 安南国陈日煚遣人入贡。制授安南国王,仍赐效忠顺化功臣。 蒙古安笃尔招徕吐蕃诸部族,赐以很符,略定龙州,遂与库端合兵,进破成都。会闻皇子库春薨,库端旋弃成都而去。 十一月,丙辰,臣僚言:“敌践荆襄,士马溃失,诸郡月运钱粮,请下湖广总所具实来上,按月督趣,通前顿积,以备收复招募之用。”从之。 庚申,度支郎官兼权左司郎官赵必愿言:“近臣除授,意向不明,况当天下事变方殷之日,虚鼎席以召老成,意者其未必来。”帝曰:“崔与之既不至,朕委政事于二参。”必愿曰:“二参固同心辅政。然天朝岂容不早命相?”帝曰:“然”。 壬戌,仓部郎官蔡节进对,帝曰:“崔与之有疏辞免,未知曷日能来?”节曰:“与之年高,地远病多,臣料其来未可必。”帝曰:“相位固不可久虚,然亦欲委任得人。”节曰:“天下之势,危若累卵,不可一日无相。”帝是之。 乙丑,以乔行简为特进、左丞相兼枢密使,进封鲁国公。 戊辰,诏戒饬百官。 唐璘疏劾“郑清之妄庸误国,乞褫职罢祠。其子士昌,招权纲贿,拔庸将为统帅,起赃吏为守臣,请削籍废弃。郑性之懦而多私,党庇奸庸。臣受其改官举状,尝蒙荐引。陛下国事至此,不敢顾私。”璘论事切劘上躬,尽言无隐,帝严惮之。殿中侍御史杜范亦劾清之“横启边衅,几危宗社,及其子招纳权贿,贪冒无厌,用朝廷钱帛以易货外国,且有实状。”并言:“签书枢密院李鸣复,与史寅午、彭大雅以贿交结,曲为之地。鸣复既不恤父母之邦,亦何有陛下之社稷!”帝以清之潜邸旧人,鸣复未见大罪,未即行。鸣复抗疏自辨,范又极言其寡廉鲜耻,合台劾之,不报,范遂去位。 壬申,诏蠲被水州郡新旧苗税、监系赃赏等钱及民间逋欠转息过本者。 蒙古昆布哈人淮西蕲、舒、光三州,守臣皆遁。昆布哈哈三州人马粮械越黄州,游骑自信阳趣合肥。诏史嵩之援光,赵葵援合肥,陈韡过和州,为淮西声援。 蒙古特穆尔岱攻江陵,史嵩之遣孟珙救之。珙遣张顺先渡江,而自以全师继其后,变易旌旗服色,循环往来,夜则烈炬照江,数十里相接。又遣赵武等与战,珙新往节度,遂破蒙古二十四寨,夺所俘二万口而归。 蒙古将察罕攻真州。知州邱岳部分严明,守具周悉,蒙古薄城辄败。岳乘胜出战于胥浦桥,以强弩射杀其致师者一人,蒙古兵少却。岳曰:“敌众十倍于我,不可以力胜也。”乃为三伏,设炮石待之西城。兵至,伏起,炮发,杀其骁将,蒙古众大扰。岳遣勇士袭敌营,焚其庐帐。越二日,始引去。 十二月,辛卯,军器监兼权枢密副都承旨王埜,请联络江、淮,赈恤边民,讨捕盗贼。帝曰:“江、淮之势如何?”埜言:“不过重一阃之权以统之。”帝曰:“流民可念。”埜曰:“流民纷纷蚁聚,弱者困毙,强者剽掠。”帝为之蹙额,因曰:“江西之寇尚未平。”埜曰:“寇始于衡之酃县,侵犯吉州,今南安峒寇又发。向有淮兵可调,今无以应,遂集乡丁,合禁军,共为剿除,非以一官兼总两路讨捕之事。则权不一。”帝曰:“如三节制之类。埜曰:“事正如此,愿陛下思之。”帝曰:“然。” 诏:“沿江州郡,如遇江经流民入界,多方措置存著,无令暴露,仍于所管官钱米内支拨救济。其间有强壮愿为军者,填刺军额,收管给请,庶不致失所,以称朕劳来安集之意。” 壬寅,左谏议大夫兼侍读李宗勉言:“沿江诸郡,所在单弱,安有馀力为劳来安集之举?若不别作措画,深恐诏旨徒为美观。如安丰、濠梁、历阳管下开顺、六合、含山等处,居民渡江,留在江北强壮,结寨拒守,恃其声势,因而作过。不早收拾,展转滋蔓,猝难殄灭,恐为敌人所得,宜详酌科降钱粮告牒,令沿江、淮西制置司亟作措置。凡流民过江北者,令陈韡存恤,强壮之留淮北者,令史嵩之遣官招募,不愿者,发还本处,籍为民兵,”从之。 甲辰,诏以来年为熹熙元年。 诏:“措置会子,务在必行。尚虑监司、守令,纵吏为奸,奉行不力,令两监察御史觉察弹奏。” 国子监主簿丰城徐鹿卿人对,陈六事,曰洗凡陋以起事功,昭劝惩以收主柄,清班著以储实才,重藩辅以蔽都邑,用闽、越舟师以防海,合东南全力以守江。 是岁,蒙古中书省课绩,以济南为第一。先是河南民北徙至济南,都元帅、知府事张荣下令民间分屋与地居之,俾得树畜,且课其殿最,旷野辟为乐土。荣,历城人也。 ◎宋纪一百六十九 ∷起强圉作噩正月,尽屠维大渊献十二月,凡三年。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 嘉熙元年蒙古太宗九年 春,正月,甲寅,初置财用司。诏京西湖北制置使、副,给犒沿边战士有差。 丁巳,雷。戊午,乔行简请免天基节宴以答天戒,从之。 蒙古安笃尔言于宗王曰:“陇西州县方平,人心犹贰。汉中当陇、蜀之冲,宜得良将镇之。”宗王曰:“安反侧,制盗贼,此上策也。然无以易汝。”遂分蒙古千户五人隶之以往。安笃尔遣将南戍沔州之石门,西戍阶州之两水,谨斥堠,严巡逻,守御遂固。 二月,癸未朔,以郑性之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礼部尚书邹应龙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左谏议大夫李宗勉为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甲申,李鸣复罢,以资政殿学士知绍兴府。 乙酉,提举洞霄宫葛洪薨。 癸巳,诏:“故参知政事宣缯,赠太师,谥忠靖。子璧,服阕日与职事官。”以尝预定策也。又诏:“缯宝庆初元所进朕《即位事始》,悉本先帝遣训,可宣付史馆。” 丁酉,诸王官大小学教授王辰言:“蜀中旧例,乾道初,虞允文以同知枢密为四川宣抚时,汪应辰归班。开禧间,安丙在沔州,杨辅为成都制置,旋即召还。今李埴宣抚在内,杨恢制置在外,号令未免牵制。”帝曰:“适与辅臣言,令杨恢参赞安抚矣。”辰曰:“圣算及此,全蜀之幸!” 己亥,屯田郎官王万进对。帝曰:“卿是淮人,熟知边事。”对曰:“臣非知兵。陆贽有言:‘兵法无他,人情而已。’但以人情区处,即是兵法。”帝问其说,万曰:“一和字,沮众误国。”帝曰:“和亦不可废。”万曰:“若专立为题则不可,要当并为战守规模。” 癸卯,诏国子监刑进《通鉴纲目》。 初,蒙古诸府官府自为符印,僣越无度,耶律楚材请中书省依式铸给,名器始重。时诸王贵戚,皆得自起驿马,道路骚扰,所至需索百端;楚材复请给牌札,定分例,其弊始革。 三月,壬子朔,诏曰:“朕更化励精,视民如子,然内治之尚阙,致外患之未平。京、襄既被于创残,淮、蜀重遭于侵扰。道路流离之众,惨不聊生;室庐焚毁之馀,茫无所托;骨肉罹于荼毒,丁壮困于转输。嗟汝何辜,由吾不德!幸天人犹助于信顺,将帅悉力以捍防,虽烽燧之甫停,柰疮痍之未复。肆颁焕号,用慰群情。发粟以赈贫,蠲租而已责,血战之士,当议优恩,死事之家,宜加恤典。或乘时而啸聚,或失律而逋逃,咸与惟新,同归于治。” 丙辰,诏:“别之杰募二万人,屯公安、峡州,许晟大募三千人,屯岳州,其廪给等费所合科拨,条具以闻。” 己未,户部侍郎兼权兵部尚书、知临安府赵与懽言:“端平以来,陛下明诏侍从、台谏各举文武大小之臣,应诏者不谓不多,其间岂无魁特奇杰之人!望申命大臣,集侍从、台谏于都省,以前所荐员,佥谋公议,量才授任,不必拘以资格。若夫内之宰执、侍从、三衙、环尹,外之列屯将帅,又择其才望之相上下者,储之以备缓急,庶无乏才之叹。”从之。 乙亥,资政殿学士魏了翁卒,谥文靖,赐第宅于苏州。 蒙古主以奇彻部长巴齐玛克负固,命皇侄莽赉扣、诸王巴图征之。临行,语之曰:“闻马齐玛克有胆气,苏布特亦有胆勇,可命为先锋。”苏布特进战屡胜,掳巴齐玛克妻子于衮腾吉期海,巴齐玛克遁入海岛。会大风刮海水去,其浅可渡。莽赉扣曰:“此天开道与我也。”遂进屠其众,擒巴齐玛克。命之跪,巴齐玛克曰:“我为一国主,岂苟求生!且身非驼,何以跪人为!”乃囚之,巴齐玛克谓守者曰:“吾之窜入于海,与鱼何异!然终见擒,天也!今水还期且至,军宜早还。”莽赉扣闻之,即班师,而水已至,后军有浮渡者。莽赉扣复进围俄罗斯默齐斯城。破之。 夏,四月,壬辰,以保康军承宣使贵谦为保康军节度使;武康军承宣使、提举神祐观舆芮为武康军节度使,提举万寿观。 校书郎刘汉弼言荆、襄制阃当在江陵。帝问收复襄阳之策,对曰:“制使若在江陵,则事权重,收复尚可图也。”帝然之。甲申,左司谏曹豳言:“陛下以方面付三阃,而和战之议,私自矛盾,忧未艾也。史嵩之在淮西,用清野之说,敌未至而民先罹其祸,用撒花之说,民欲战而禁其不得往,盖以和误国也。赵葵在淮东,定远之破,近在邻境,六合之破,政在属部,葵乃闭城自守,不出一兵援之,是畏怯以辱国也。陈韡在金陵,旷口之衄,天殆少警之,议者乃谓敌兵之难当,非如盗贼之易制。今宜责嵩之以收复襄阳,为江陵捍蔽;经理上流,为下流防拓;葵则结邻阃以御哨骑,备舟师以防海道;韡则以沿江并领淮西,以安淮东。若秋、冬可以遏敌,乃为报郊。”帝然之。 五月,壬申,行都大火,延烧民庐五十三万。鱿酉,诏蠲临安府城内外征一月。甲戌,避正殿,减常膳。丙子,出内库缗钱二十万给被焚之家。 辛巳,诏求直言。士民上书,咸诉济王之冤。 初,进士潘牥对策曰:“陛下承体先帝,归德匹夫,何异为人子孙,身荷父母劬劳之赐,乃指豪权悍婢为恩私之地!欲父母无怒,不可得也。”又曰:“陛下手足之爱,生荣死哀,反不得视士庶人。此如一门之内,骨肉之间,未能亲睦,是以僮仆疾视,邻里生侮。宜厚东海之封,袭淮南之士,以致人和。”语多追咎史弥远,弥远虽死,徒党尚盛,于是侍御史蒋岘,谓火灾天数,何预故王!遂疏劾起居舍人方大琮、正字王迈、编修刘克庄等鼓煽异论,并斥牥性同逆贼,语涉不顺,请皆论以汉法。自是群臣无复敢言济王之冤者。 监都进奏院史弥巩上言:“人伦之变,世孰无之?陛下友爱之心,亦每发见。洪咨夔所以蒙陛下殊知者,谓霅川之变,非济邸之本心,济邸之死,非陛下之本心,深有以契圣心耳。矧以先帝之子,陛下之兄,乃使不能安其体魄于地下,岂不干和气、召灾异乎!”弥巩为弥远从弟,心非弥远所为,不登弥远之门者三十年,人皆重之。旋出提点江东刑狱。 枢密院编修官徐鹿卿上疏,略曰:“臣闻不可玩者,上天之怒,不可忽者,人心之疑。知所以解人心之颖,则可以息天地之怒矣。陛下嗣承丕绪,十有四年,其间灾异,何所不有,三变为尤大,辛卯之灾,人以为权臣专擅之应,陛下方且念其羽翼之功,潜晦阴芘,于是天怒不息而警之以丧师失地之变。三京之败,人以为诸臣狂易所致,顾乃委曲调护,三年始下哀痛之诏,于是天怒未息,而警之以迅雷之威。明禋之异,人以为燮理者所致,陛下虽能逐一宰臣,然舛政宿弊,大率多仍其故,于是天怒不息,而郁攸之警至于再矣。火迫于开元、阳德之宫,独不之毁,岂非天以彰我宁宗盛德,以警动陛下之心乎?此众心之所疑也。椒房之亲,滥邀节钺之华,恩宠先之,火亦先之,众心所以重疑也。贵亲懿戚,人颇讥其干请之数,火越两河而径趋之,众心所以愈疑也。今御笔时至于中书,宣谕或及于要地,事关封驳,不免留中,方面置局,以行属托,每有科降,桩留供赏,此钱此物,归之谁乎?除目未颁,已有谓某为某邸之客,某登某人之门,既而有吻合者矣。除目既下,则又曰某出于懿旨之丁宁,某出于御札之训谕,虽卑官小职,有不能不然者矣。伴食故臣,生无锱铢之劳,没乃论定策之功。潜邸外姻,岂不可薄加恩数,而参错于边方守卒之任!臣以为不窒交通之路,则谤不解,不杜侥幸之门,则谤不解,天之所以怒也!”会方大琮、王迈、刘克庄以言事黜,鹿卿赠以诗,言者并劾之,出知建昌军。 六月,甲午,诏以“盛暑,录临安府系囚。常所不原者,俟约法,馀随轻重裁决。大理寺、三衙门、二赤县亦如之。著为令。” 丙午,诏以“新如黄州、淮西安抚李寿朋,被命已三阅月,不即便道之官,乃还家安坐。秋防在近,不知体国,人皆若此,缓急何赖!可夺三官,建昌军居住。” 先是蒙古侍臣托驩,请简天下室女,诏下,耶律楚材尼之不行,是月,左翼诸部讹言括民女,蒙古主怒。楚材进曰:“向选女二十有八人,足备使令。今复选拔,臣恐扰民,欲覆奏耳。”蒙古主良久曰:“可罢之。”左翼褚都讹言括民女,蒙古主怒,因括以赐麾下。 秋,七月,己未,诏淮西制参李曾伯等各进秩一等,以去冬敌兵侵合肥、浮光,遣援有劳也。 八月,甲申,追封赵汝遇为福王。 癸巳,以李鸣复参知政事,李宗勉签书枢密院事。 金亡,士人多流寓东平,宁子贞周给之,择其才者,荐于行台严实。由是刘肃、李昶皆见用。掌书记徐世隆,亦劝实收养寒素,四方之士,闻风而至,故东平一时人材多于他镇。实以济阴商挺为诸子师,以永年王磐为诸生师。既而迎元好问校试诸生文,预选者阎复、徐炎、李谦、孟祺四人,后皆知名。 耶律楚材言于蒙古主曰:“制器者必用良工,守成者必用儒业。儒臣之业,非积数十年,殆未易成也。”蒙古主曰:“果尔,可官其人。”楚材请校试之。乃命税课使刘中随郡考试,以经义、词赋、论分为三科,作三日程,专治一科,能兼者听,但以不失文义为中选。儒人被俘为奴者,亦令就试,其主匿弗遣者死。得东平杨奂等四千三十人,免为奴者四之一。楚材又请一衡量,立钞法,定均输,庶政略备。 九月,壬子,刑部侍郎兼侍讲李大同言:“陛下念祖宗付托之重,肆颁御笔,令宗司参酌彝典,建置内学,选育宗贤。臣谓取之属籍,必其家庭之习尚,父兄之教诏,薰然有和平之气,蔼然有礼义之风。师保之官,所以养成其器业,必耆德靖重,有可象之仪,经学通贯,有开明之益。若宫嫔之为保姆,内臣之为承直,亦必年齿老成,禀资纯厚之人。盖内学之建,非王邸讲授比,当置教官三四员,日轮一人,晨入暮出,不许无故辍讲。庶宗贤与正人居而德性成矣。” 先是帝欲建内小学,令选宗子十岁以下质美者以闻。丁巳,遂建学,置教授二员,选宗室子俾就学。戊午,太常丞兼金部郎官陈煜,言内学教导之职,当重其选,帝曰:“难其人。”煜奏:“师儒之官,不但讲授,当随事规益,养成德器。” 庚午,诏淮东制置使赵葵计度边事已,措置奏闻。 蒙古诸将由八柳渡河,入汴城,过臣刘甫置酒大庆殿。塔斯曰:“此故金主所居,我人臣也,不敢处此。”遂宴于甫第。 冬,十月,蒙古宗王昆布哈围光州,史天泽先破其外城;攻子城,又破之,进次复州。南师以舟三千锁湖面为栅,天泽曰:“栅破则复将自溃。”亲热桴鼓,督勇士四十人攻之,不逾时,栅破,复州降。进攻寿春,天泽独当一面,南师夜出斫营,天泽手所击杀无数,麾下兵继至,悉拥南师入淮水。 昆布哈攻黄州,孟珙引师救却之。遂攻安丰,杜杲缮完守御。蒙古以火攻,焚楼橹,杲随陷随补。蒙古招敢死士为巴图鲁,攻城以自效,杲募善射者,用小箭射其目,巴图鲁多伤而退。蒙古填濠为二十七坝,杲分兵扼坝,蒙古乘风纵火。俄而风雪骤作,杲募壮士夺坝路,士皆奋跃力战。会池州都统制安丰吕文德突围入城,合力捍御,蒙古兵遂引还。 文德魁梧勇悍,尝鬻薪城中,赵葵见其遣履,长尽有咫,异而访之,值文德出猎,暮,负虎、鹿各一而归。召置帐下,累功,超迁军职。 蒙古兵攻夔府。蜀兵陈江之南岸,蒙古千户郝和尚选骁勇九人,乘轻舸先登,横驰陈中,既出复入,蜀兵大败。 十一月,丙辰,诏湖南帅臣赵师恕进两秩,以平衡州酃县寇也。 甲子,枢密副都承旨起以夫言:“臣尝历考《春秋》与历代志纪,日食为咎,食浅者祸浅,食深者祸深,大要在修德政以弭之。乃季冬朔日,历家预言日食将既。夫日食,犹曰古所有之异也。然日与金木水火四星俱躔于斗,食将既。则四星俱见,日中见斗,则古之所无之异也。斗分属吴,祸福有归。望陛下亟侧身修行,则太阳当为之不亏。不则如占者言,咎已著明,祸必随应。宗社事重,生灵事重,可不念哉。” 丙寅,诏权免明年正旦朝会。辛未,损膳,避朝。乙亥,大赦。 十二月,戊寅朔,日有食之。 枢密副都承旨兼右司郎官王伯大言:“今天下大势,如江河之决,日趋日下而不可挽。其始也,搢绅之论,莫不交口诵咏,谓太平之期可蹻足而待也。未几而以治乱安危之几为言矣,又未几则置治安不言而直以危乱言矣,又未几则置危乱不言而直以亡言矣。呜呼!以亡为言,犹知有亡也,今也置亡而不言矣。人主之患,莫大乎处危亡而不知;人臣之罪,莫大乎知危亡而不言。 “陛下亲政,五年于兹,盛德大业未能著见于天下,而招天下之谤议者,何其藉藉而未已也!议逸欲之害德,则天下将以陛下为商纣、周幽之主;议戚宦近习之挠政,则天下将以朝廷为恭、显、许、史、武、韦、仇、鱼之朝;议奸俦佞朋之吴国,则天下又将有汉党锢、元佑党籍之事。数者皆犯前世危亡之辙,忠臣志士愤激言之。陛下虽日御治朝,日亲儒者,日修词饰色,而终莫能弭天下之议。言者多,听者厌,天是厌转而为疑,疑增而为忿,忿极而为愎,则罪言黜谏之意已藏伏于陛下之胸中,而凡迕己者皆可逐之人矣。彼中人之性,利害不出于一身,莫不破崖绝角以阿陛下之所好;其稍畏名义者,则包羞闵默而有跋前疐后之忧;若其无所顾恋者,则皆攘袂远引,不愿立于朝矣。 “陛下试反身而自省曰:吾之制行,保无有屋漏在上、知之在下者乎?徒见嬖昵之多,选择未已,排当之声,时有流闻,则所谓精神之内守,血气之顺轨,未可也。陛下又试于宫阃之内而加省曰:凡吾之左右近属,得无有因微而入,缘形而出,意所狎言,不复猜觉者乎?徒见内降干请,数至有司,里言除官,每实人口,则谓浸润不行,邪径已塞,未可也。陛下又试于朝廷政事之间而三省曰:凡吾之诸臣,得无有谗说殄行,震惊朕师,恶直丑正,侧言败度者乎?徒见刚方峭直之士,昔者所进,今不知其亡,柔佞阘茸之徒,适从何来,遽集于此,则谓举国皆忠臣,圣朝无阙事,未可也。 “未以陛下之好恶取舍,无非有招致人言之道;及人言之来,又复推而不受;不知平日之际遇信任者,肯为陛下分此谤乎?无也。陛下诚能布所失于天下,而不必为之曲护,凡人言之所不贷者,一朝赫然而心去之,务使蠹根尽去,孽种不留,如日月之更,如风雨之迅,则天下之谤自息矣。陛下何惮何疑而不为此哉!” 己亥,诏罢天基节上寿。 壬寅,诏衡州置雄楚军五百人。 丙午,出丰储仓万石,赡临安贫民。 蒙古耶律楚材荐杨奂为河南路征收课税所长官兼廉访使。奂将行,言于楚材曰:“仆误蒙不次之用,以书生而理财赋,已非所长,况河南兵荒之后,遗民无几,烹鲜之喻,正在今日,急而扰之,糜烂必矣。愿假以岁月,使得抚摩疮痍,以为朝廷爱养基本万一之助。”楚材甚善之。奂既至,以简易为治,按行境内,亲阅监务,月课有以增额言者,奂责之曰:“剥下欺上,汝欲我为之耶!”即减元额四之一。公私便之。 嘉熙二年蒙古太宗十年春,正月,戊申朔,诏:“侍从、台谏、卿监、郎官、帅臣、监司及前宰执、侍从,举晓畅兵机、通练财计者各二人;三衙及诸军都副统制举堪充将材者二人。” 以吏部尚书兼给事中余天锡为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 己未,诏:“淮西被兵日久,近令荆湖制置使史嵩之应援黄州,淮东制置使赵葵应援安丰,俱能命将出师。捷收上闻,朕深嘉叹,可令学士降诏奖谕。有功将士姓名,令制司等第具上推赏。光州、信阳二城,并当乘胜共图克复。” 辛酉,以华文阁学士史嵩之为端明殿学士,视执政恩数;宝章阁学士赵葵为刑部尚书;制置并如旧。孟珙而下,迁转各有差。 二月,甲申,知蕲州张可大伏诛,知安庆府李士达除名,编管雷州;以弃城宵遁也。 丁亥,以大理寺少卿朱扬祖为蒙古押伴使。 庚寅,以史嵩之为参知政事,督视京西、荆湖南北、江西路军马。 癸巳,大宗正丞贾似道言:“北使将至地界,名称岁例,宜有成说。”又奏:“裕财之道,莫急于去赃吏,艺祖治脏吏,杖杀朝堂;孝宗真决刺面。今日行之,则财自裕。” 戊戌,诏:“近览李埴奏,知蜀渐次收复。然创残之馀,绥靖为急。宜施荡宥之泽,以示忧顾之怀,可令学士院降德音。淮西被兵,近已获捷,亦合一体施行。” 蒙古使王檝入见,议岁币、银绢各二十万。李宗勉言:“轻诺者多后患,当守元约。然比之开禧时物价腾踊,奚啻倍蓰矣!”史嵩之力主和议。宗勉言:“使者可疑者三。嵩之职在督战,如收复襄、光,扼施、澧,招集山砦,保固江流,皆今所当为。若所主在和,则凡有机会可乘,不远退缩之意,必致虚损岁月,坐失事功。” 三月,丁未朔,诏安集淮、蜀军民。 戊申,以将作监周次说为蒙古通好使,濠州团练使、左武卫将军张胜副之。 己未,以著作郎兼权工部郎官李心传为秘书少监、史馆修撰,修高宗、孝宗、光宗、宁宗四朝国史实录。 辛酉,以史嵩之兼督视光、蕲、黄、夔、施州军马。 夏,四月,庚寅,都省言:“国计军需,多仰盐课。乾道以来,岁额六十五万有奇。自钞法变而请买稀少,亭户失业。请饬江淮诸司、诸屯,毋得私买浮盐,令提举司复亭场,委官属依直收买,是利归公上。或以赡军为辞,当核实以闻。”从之。 戊戌,诏:“户部及财用司,应折帛、沙田、酒息、盐袋、租谷、丝绢钱,团田没官田米未催者,悉行拘催,岁终较其数而殿最之。” 闰月,丁卯,右司郎官傅康言:“陛下更化之初,尝置局会计财赋,当时版曹以合发上供之数置籍应诏,今殿最法是也”凡州郡之出纳,则不与知焉。请朝廷给降印册,别其窠名,颁之漕司,下之州郡,每季以册上于朝,会萃为收,藏之计簿房,命近臣董其事。”从之。 壬申,赐进士周坦以下四百二十三人及第、出身。 五月,辛巳,太白昼见。 癸未,以李鸣复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李宗勉参知政事,余天锡签书枢密院事。 甲申,乔行简言:“兵财二端,尤今急务。欲以兵事委之鸣复,财用委之宗勉,楮币委之天赐;凡有利病,各务讨论,有当聚议者,容臣参酌,然后施行。”从之。 以布衣钱时、成忠郎吴如愚讲道著书,隐居不仕,足劝后学,时特补迪功郎,如愚换授从事郎,并充秘阁校勘;乔行简荐之也。 六月,蒙古筑图苏湖城,作迎驾殿。 蒙古贵近臣谮耶律楚材违制庇逃军,蒙古主怒,系楚材;既而自悔,命释之。楚材不肯释缚,进曰:“臣备位公辅,国政所属。陛下初令系臣,以有罪也;当明示百官,罪在不赦。今释臣,是无罪也;岂宜轻易反覆,如戏小儿!国有大事,何以行为!”蒙古主曰:“朕虽为帝,宁无过举耶?”乃温言以慰之。楚材因陈时务十策,曰信赏罚,正名分,给俸禄,官功臣,考殿最,均科差,选工匠,务农桑,定土贡,制漕运,皆适于时务,悉施行之。 秋,七月,甲戌朔,以霖雨,诏求真言。 庚寅,释中外杖以下囚,蠲赃赏钱。 八月,癸亥,诏:“朕亲览中外臣僚封事,多有可采。后省看详,有切朕躬、关时政者,节录奏闻,当议行,仍与旌赏。” 蒙古征收课税使陈时可、高庆民等言诸路旱蝗,诏免今年田租,仍停旧未输纳者,俟丰岁议。 蒙古太原路转运使吕俊、副使刘子俊,以赃抵罪。蒙古主责耶律楚材曰:“卿言孔子之道可行,儒者为好人,何故乃有此辈?”楚材对曰:“君父教臣子,亦不欲令陷不义。三纲、五常,圣人之名教,有国家者莫不欲之!如天之有日月也。岂得缘一夫之失,使万世常行之道见废于我朝乎!”蒙古主意乃解。 九月,壬午,荧惑犯权星。 蒙古宴群臣于行宫,塔斯大醉。蒙古主语侍臣曰:“塔斯神已逝矣,其能久乎!”逾年,果卒。 蒙古察罕帅兵号八十万围庐州,期破庐,造舟巢湖以侵江左,于壕外筑土城六十里,凿两壕,攻县数倍于攻安丰时;杜杲竭力守御。蒙古筑坝,高于城楼,杲以油灌草,即坝下焚之,皆为煨烬。又于串楼内立雁翎七层,俄炮中坝上,众惊,杲乘胜出战,蒙古败走,杲追晞数十里。又练舟师扼淮水,遣其子庶监吕文德、聂斌伏精锐于要害;蒙古不能进,遂引军归。诏加杲淮西制置使,奖谕有功将士,赏赉有差。 冬,十月,己酉,户部尚书赵与懽言:“暴风淫雨,害于粢盛,浙江东、西,室庐漂荡,愿下哀痛之诏,遣赒恤之使,遍行诸道许以便宜施惠。”从之。 丁卯,监察御史曹觱言:“蒙古之兴,劳圣虑者五年矣。聘使往来,谓息兵有期。秋风未高,合肥已受重围,和安在哉!愿陛下移畏敌者畏天,易信和者而信守,则天佑人助矣。” 淮东总领吴潜言:“宗子时?更,部集淮东、西流民约十馀万口,团结十七砦内强壮二万,可籍为兵,近调千百人为合肥之援,请与补官。”从之。 蒙古建太极书院于燕京。 时周敦颐之名未至河朔,杨惟中用师于蜀、湖、京、汉,得名士数十人,乃收集伊各诸书,载送燕京。及还,与姚枢谋建太极书院及周子祠,以程颢、程颐、张载、杨时、游酢、朱熹配食,请赵复为师,王粹佐之,选俊秀有识度者为道学生。由是河朔始知道学。 十一月,己卯,戒饬百官。 衍圣公孔元措言于蒙古主曰:“今礼乐散失,燕京、南京等处,亡金太常故臣及礼册、乐器,多有存者,请降旨收录。”蒙古主从之,命各路管民官,如有亡金知礼、乐旧人,可并其爱属徙赴东平,令元措领之,于本路税课给其食。 十二月,壬寅朔,诏并淮东、西、湖广总所、四川茶马制置司,犒赏诸摆铺兵。 丙午,光州守臣董世臣伏诛,司户柳具举配海外,以其弃城降敌也。 甲寅,兵部郎官范应铃面对,帝问广中诸郡,应铃云:“虽不及昔,然亦可为。但去天万里,人不守法,二十五郡各得一廉太守,民自受惠。且如宜州卒莫通等叛,提刑张琮亲往招安,通等闻是宜州旧守,即叩头出降:此太守得人之效。”帝然之。 戊辰,诏:“诸路和籴,给时直,平概量,毋得科抑,申严秋苗苛取之禁。” 起李韶为礼部侍郎,辞,不允,诏所在州军护送至阙。史嵩之遣人谓韶曰:“无言济邸、宫媪、国本。”韶不答,上疏曰:“臣生长淳熙初,犹及见度江盛时,民生富庶,吏治修举。事变少异政归私门:绍定之末,元气索矣。端平更化,陛下初意,岂不甚美!国事日坏,其人或死或罢,莫有为陛下任其责者,考论至是,天下事岂非陛下所当自任而力为乎?左氏载史墨言,鲁公世从其失,季氏世修其勤,盖言所由来者渐矣。陛下临御日久,宜深思熟念,威福自己,谁得而盗之哉!合此不为,悠悠玩愒,乃几于左氏所谓世从其失者。”盖以世卿风嵩之也。疏出,嵩之不悦,曰:“治《春秋》人下语毒。”时人与杜范称为“李杜” 蒙古诸勋贵,以严实久镇东平,议裂其地为十,分封勋贵,各私其入,与有司无相关。先是实遣奏差官王玉汝至京师,适闻其议,慨然曰:“若是,则严公事业,存者无几矣。”夜静,哭于耶律楚材帐后;明日,召问其故,曰:“玉汝为严公之使,今严公之地公裂而不能救,无面目还报,将死此荒寒之野,是以哭耳。”楚材使诣蒙古主前陈诉,玉汝进言曰:“严实以三十万户归朝廷,崎岖兵间,三弃其家,卒无异志,岂与迎隆者同?今裂其土地,析其人民,非所以旌有功也。”蒙古主嘉玉汝忠款,且以其言为直,由是地得不分。 嘉熙三年蒙古太宗十一年 春,正月,癸酉,以乔行简为少傅、平章军国重事,进封益国公;李宗勉为左丞相兼枢密使;史嵩之为右丞相兼枢密使,督视两淮、四川、京湖军马;余天锡参知政事;吏部尚书兼给事中游侣为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 丙戌,诏曰:“朕临御十有六载,愿治徒勤;责成二三大臣,课效犹邈。法元祐尊大老之典,特谘重事于平章;遵绍兴并二相之规,盖欲相应于表里。毋狃旧习,毋玩细娱。” 戊戌,诏:“四川连年扰攘,州县阙官,其赴铨人,年二十已上者免试,发还漕司,帘引放行,注授一次。” 蒙古主素嗜酒,晚岁尤甚,耶律楚材屡谏,不听;乃持酒槽铁口进曰:“麹蘖能腐物,铁尚如此,况五脏乎!”蒙古主悟,语近臣曰:“汝曹爱君忧国之心,参若此乎?”赏以金帛,敕近臣日进酒三钟而止。 蒙古富人刘廷玉等以银一百四十万扑买天下课税,耶律楚材曰:“此贪利之徒,罔上虐下,为害甚大。”奏罢之。 楚材尝曰:“‘兴一利不如除一害,生一事不如省一事’,任尚以班超之言平平耳,千古之下,自有定论。后之负谴者,方知吾言之不妄也。” 二月,壬寅,以余天锡兼同知枢密院事。 丙午,以史嵩之依旧兼都督江西、湖南军马。 癸丑,诏:“朕比命相臣,往开督府,两淮、西蜀,相距迢遥,要须脉络贯通,易于运掉。其诸制阃、监司、帅守、戎师等,宜皆同心协力,毋徇己私。” 丁卯,以史嵩之都督江淮、京湖、四川军马。 三月,癸未,出丰储仓米二十万石,赈粜临安贫民。 壬辰,决中外系囚。 癸巳,雨雹。甲午,避正殿,损常膳,令中外臣僚讲求阙政。 孟珙与蒙古三战,遂复信阳军及樊城、襄阳,寻又复光化军,息、蔡亦降。珙因上奏曰:“取襄不难,而守为难,非将士不勇也,非军马器械不精也,实在乎事力之不给尔。襄、樊为朝廷根本,今百战而得之,当加经理,如护元气,非甲兵十万,不足分守。与其抽兵于敌来之后,孰若保此全胜!上兵伐谋,此不争之争也。”乃以蔡、息降人置忠卫军,襄、郢降人置先锋军。 夏,四月,庚子朔,再决中外系囚,杖以下释之。 辛丑,知临安府赵与{勤心}言:“潮啮江岸,近谕改作石堤。乞备材石,役军兵,庶可修筑。”帝曰:“卿宜更留意。寻诏:“览所图江面坍损尤多,可劄下两司,募人夫并力修筑,责以限期,严立赏罚,如王延世之法,疾速施行,毋更弛慢。” 以不雨,复诏州县赈流民,决系囚,蠲赃赏钱。庚戌,以雨未通济,复诏决中外系囚,原减有差。 庚申,诏:“流民艰食,令逐路漕司、常平司下州县,多方存恤。其经战阵处,有遗骸能掩藏者,量与给赐,仍核其实以闻。” 丁丑,帝问蜀事,闻四月哨骑未已,宰执言所传果如此,夔门重地,尤当加意。又言:“战功冒滥,有一年喝转八九官者,人多假此忝躐科第。请照会游侣之请,应军功补官人,须令依旧从军。”帝然之。 庚辰,以久不雨,再决中外系囚。 丙戌,吏部郎中侯子震进对,诏蠲端平三年民畸零租。 五月,己亥朔,诏以江潮为沴,命赵与懽知临安府、浙西安抚使,专任修筑塘岸,以防冲决,仍令两浙运副曾颖秀极力协助。 六月,庚子,以崔与之力辞相位,授观文殿大学士、致仕。 蒙古兵攻重庆。丙寅,诏曰:“秋防将近,边警日闻。朕既命宰臣以督师,正藉诸阃之协济,所宜一乃心力,同应事机。四川急则荆阃援之,和、濡急则江阃援之,真、泰急则淮阃援之,务要脉络贯通,毋或秦、越相视!” 秋,七月,戊辰朔,命诸路提举常平司,下所部州县捕蝗。 庚寅,诏:“户部申严州县受租苛取之禁,诸路转运司察其违者劾之。” 蒙古以山东诸路灾,免其税粮。 八月,戊戌,以潮患,告于天地、宗庙、社稷、宫观。 以游侣为参知政事,礼部尚书许应龙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谏议大夫林略为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 辛卯,以楮轻,诏:“户部下诸路州军,应税赋征榷,其一半见钱,听民间以全会折纳,严戢欺抑等弊。监司、御史台察其违者劾之。” 九月,己卯,朝献景灵宫。庚辰,朝飨太庙。辛巳,大飨于明堂,大赦。 戊子,诏川、广监司,以十一月按部,理囚徒。 辛卯,以江、湖、浙东、建、剑、汀、邵旱伤,诏:“诸路提举常平司,核所部州县常平义仓之储,以备赈济。仍敕制、总司,今后毋辄移用,违者坐之。”从左司谏徐荣叟请也。 陈韡斩殿司崔福,以其不从本司调遣也。初,福从赵葵收李全有功,名重江淮,时论以良将难得,而韡以私忿杀之。 冬,十月,庚申,许应龙、林略罢。 诏出封桩库祠牒三百道,下江东宪司,贼饶、信、南康三郡旱伤之民。 十一月,丙子,以兵部尚书范钟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戊寅,给诸军薪炭钱,出戍者倍之。 十二月,己未,观文殿大学士、致仕崔与之薨,赠少师,封南海郡公,谥清献。 孟珙谍知蒙古塔尔海等帅众号八十万南下,策其必道施、黔以透湖、湘,乃请粟十万石以给军饷,以二千人屯峡州,千人屯归州。命弟瑛以精兵五千驻松滋,为夔声援,增兵守归州隘口万归州,命弟瑛以精兵五千驻松滋,为夔声援,增兵守归州隘口万户谷。及蒙古至,珙密遣诸将御之,又以千人屯施州。蒙古既入蜀,珙增置营寨,分布战舰,遣兵间道抵均州防遏,且设策备御。未几,蒙古渡万州湖滩,施、夔震动。珙兄璟,时知峡州,帅兵迎拒于归州大垭寨,胜之,遂复夔州。 初,耶律楚材定蒙古课税银额,每岁五十万两;及河南降,户口滋息,增至一百十万两。至是,回回部人温都尔哈玛尔请以二百二十万两扑买之,楚材持不可,曰:“虽取五百万两亦可得。不过严设法禁,阴夺民利耳。”反复争论,声色俱厉,言与涕俱。蒙古主曰:“尔欲搏斗耶?”又曰:“尔欲为百姓哭耶?姑令试行之。”楚材力不能止,乃太息曰:“民之困穷将自此始矣!” ◎宋纪一百七十 ∷起上章困敦正月,尽昭阳单阏八月,凡三年有奇。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 嘉熙四年蒙古太宗十二年 春,正月,辛未,彗星出于营室。 蒙古以温都尔哈玛尔充提领诸路课税所官。 蒙古皇子库裕克平西域未下诸部。 庚辰,下罪已诏曰:“朕德不类,不能上全三光之明,下遂群生之和,变异频仍,咎证彰灼,夙夜祗惧,不遑宁康。乃正月辛未,有流星见于营室,太史占厥名曰彗,灾孰大焉。天道不远,谴告匪虚,万姓有过,在予一人。今朕痛自克责,岂声利未远而谗谀乘间与?举错未公而贤否杂进与?赏罚失当而真伪无别与?抑牧守非良而狱犴多兴与?封人弛备而暴客肆志与?道殣相望而流离无归与?四方多警而朕不悟,郡黎有苦而朕不知,谪见上帝,象甚著明。爰避正殿,减常膳,以示侧身修行之意。” 临安大饥,饥者夺食于路,市中杀人以卖,隐处掠卖人以徼利,日未晡,路无行人。 蒙古遣万户张柔等分道南下。 二月,丙申朔,诏:“礼部贡举,其务崇长学殖,嚅哜道真。” 戊戌,诏求直言,大赦。 癸卯,进知涟水军萧均官一等,以其修举郡政,葺治城壁故也。 甲辰,诏史嵩之赴行在奏事。 戊申,诏督府、制置司,沿江南、北郡,举行便安流民之政。 癸丑,临安府守臣言狱空,诏奖之。 蒙古安笃尔窥万州,蜀帅遣舟师数百艘溯流迎战。安笃尔顺流,率劲兵,乘巨筏,浮草舟于其间,弓弩雨射;蜀兵不能敌,败绩于夔门。 以京西湖北路制置使孟珙为四川宣抚使。 三月,壬辰,诏:“边尘未靖,备御方严,必藉人才相与协济。内而侍从、台谏、两省、卿监、郎官,外而监司、师守,举文武之臣,晓畅兵机,练习边事,才略卓然可用者各二人。或陆沈常调,或负累家居,亟以名闻,以待擢用。” 右正言郭磊卿除起居舍人,监察御史谢方叔除宗正少卿,以论史嵩之故也。 壬辰,史嵩之入国门;癸巳,嵩之奏事。 夏,四月,己亥,叙复郑损原官。寻以直舍人院程公许言:“损撤关外五州重屯,移之内郡,则丁西蜀祸,损实为之。使损官可复,不知千亿万之赤子死者可复生乎!”乃诏收成命。 壬寅,前汉川路运判吴申入奏,抗言蜀事,帝感恻久之。帝曰:“蜀从前亦委寄非人。”申言:“弃边郡不守,郑损也;启溃卒为乱,桂如渊也;忌忠勇而不救,赵彦呐也。今彭大雅又险谲变诈,大费防闲。宜进孟珙于夔门,以东南之力助之,夔犹足以自立。”帝是之。 癸卯,特转史嵩之官三等,令归班。 甲辰,监察御史王万除大理少卿,以尝论史嵩之故也。 诏:“祖宗盛时,宰执有轮日当笔者。今二相并命,合仿旧规,而平章总提其纲,应军国重事参酌施行。其三省、枢密印,并令平章掌之。” 辛卯,以绍兴府荐饥,蠲今年夏税。 先是蒙古主命衍圣公孔元措访求知礼乐旧人,元措奉命至燕京,得金掌乐许政、掌礼王节及乐工瞿刚等九十二人。是月,始命制登歌乐,疑习于曲阜宣圣庙。 蒙古复使王檝来。檝前后凡五至,以和议未决,隐忧致疾,卒,遣使归其柩于蒙古。 六月,辛丑,初置国用房。 命近臣祷雨于天地、宗庙、社稷、宫观。 壬子,录行在系囚。 江、浙、福建旱、蝗。诏曰:“亢阳为害,日事祷祈,邈无报应。且闻飞蝗为孽,朕心惕然。自七月一日,避正殿,减常膳,应中外臣僚,并许直言朝廷阙失。” 知宁国府杜范召还都,首言:“旱荐臻,人无粒食,楮券猥轻,物价腾踊,行都之内,气象萧条。左浙近辅,殍死盈道,流民充斥,剽掠成风,是内忧已迫矣。新兴北兵,乘胜而善斗,中原群盗,假名而崛起,捣我马蜀,据我荆襄,扰我淮堧,疆场之臣,肆为欺蔽,是外患既深矣。人主上所恃者天,下所恃者民。近者天文示变,妖彗吐芒,方冬而雷,既春而雪,海潮冲突乎都城,赤地几遍于畿甸,是不得乎天而天已怒矣。人死于干戈,死于饥馑,父子相弃,夫妇不相保,怨气盈腹,谤言载道,是不得乎民而民已怨矣。陛下能与二三大臣安居于天下之上乎?陛下亦尝思所以致此否乎?盖自曩者权相阳进妾妇之小忠,阴窃君人之大柄,以声色玩好内蛊陛下之心术,而废置生杀,一切惟其意之欲为,以致纪纲陵迟,风俗颓靡,军政不修,边备废缺,凡今日之内忧外患,皆权相三十年酿成之,如养痈疽,待时而决耳。端平号为更化,而居相位者非其人,败坏污秽,殆有甚焉。自是圣意皇惑,莫知所倚,方且不以彼为仇而少为德,不以彼为罪而以为功,于是天之望于陛下者孤,而变怪见矣,人之望于陛下者觖,而怨叛形矣。陛下敬天有图,旨酒有箴,缉熙有记,持此一念,振起倾颓,宜无难者。然闻之道路,谓警惧之意,只见于外朝视政之顷,而好乐之私,多纵于内庭狎亵之际;名为任贤,而左右近习或得而潜间,政出于中书,而御笔特奏或从而中出。左道之蛊惑,私亲之请托,皆足以蒙蔽陛下之聪明,转移陛下之心术。”于是范去国四载矣,帝抚劳备至,迁权吏部侍郎兼侍讲。 秋,七月,甲子,出封桩库缗钱二十万贯赈临安贫民。 杜范复上疏曰:“天灾旱,昔固有之。而仓廪匮竭,月支不继,斗粟一千,其增未已,富户沧落,十室九空,此又昔之所无也。甚而阖门饥死,相率投江,里巷聚首以议执政,军伍谇语所赤地千里。淮民流离,襁负相属,欲归无所,奄奄待尽。使边尘不起,尚可苟活万一。敌骑冲突,彼必奔迸南来,或相携从敌,因为之乡导,巴蜀之覆辙可鉴也。窃意陛下宵旰忧惧,宁处弗遑。然宫中宴赐,未闻有所贬损;左右嫱嬖,未闻有所放遣;貂珰近习,未闻有所斥逐;女冠请谒,未闻有所屏绝;朝廷政事,未闻有所修饬;庶府积蠹,未闻有所搜革。秉国钧者惟私情之徇,主道揆者惟法守之侵。国家大政,则相持而不决;司存细物,则出意而辄行。命令朝更而夕变,纲纪荡废而不存。陛下盍亦震惧自省?”诏:“中外臣庶,各悉力尽思,以陈持危制变之策。”范旋授吏部侍郎兼中书舍人。 乙丑,下诏罪已,复求直言。 诏中外决系囚,杖以下释之。仍蠲赃赏钱。 癸酉,主管官告院方来进对,言及诸阃官贩,帝曰:“诸司欲之。”来曰:“正不当如此。”困及科隆事。帝曰:“不如明与之钱。”来曰:“正要明白,诸司但说能措置为朝廷备边,不愿科隆,世岂有是理!徒使不廉者得以罔利耳。”帝然之。 戊寅,以岳珂权户部尚书、淮南、江、浙、荆湖制置茶盐使。 庚寅,诏:“秋成在望,雨泽愆期。令诸道宪臣按部,将番异驳勘之狱,酌情决遣以闻。其失当官吏,特免推结。” 八月,壬辰,诏:“诸路苗米,毋得多量斛面及过数增收。” 九月,壬戌朔,沂王夫人全氏薨,辍视朝五日。礼部、太常寺议,宜用孝宗为皇伯母秀王夫人张氏举哀成服故事,诏从之。 癸亥,以乔行简为少师、醴泉观使,进封鲁国公。乙丑,诏知招信军余玠,进官三等,以边报敌造船于汴玠,提师溯淮入河,连获捷故也。 丙戌,都省言:“比奉御笔,楮币拆阅,多由于守令不职。令措置十八界会子收换十六界,将十七界以五准十八界一券行用。如民间,辄行减落,或官司自有违戾,许经台省越诉,必置于罚。”帝从之。 冬,十月,辛卯朔,内侍陈洵益卒,赠昭庆军节度使。 癸巳,诏以明年正月一日为淳祐元年。 丙申,诏:“平江、嘉兴府、安吉州,禁贩米下海。其贩至临安府者,毋得遏籴。”寻诏与懽提领其事,应浙东州县并许浦、金山水军,一体遵守,违者权听按刺。 丁酉,诏曰:“朕惟我朝以仁厚待士大夫,惟于赃吏,罚未尝少贷。比岁以来,贪浊成风,椎剥滋甚,民穷而溪壑不餍,国匮而囊橐自丰。今兹新楮之行,未必不为罔利之地。其令台谏、监司常切觉察。” 十一月,癸酉,诏:“荆、鄂都统制张顺,以私钱招襄、汉溃卒创忠义、虎翼两军及援安庆、池州功,特与官两转。” 十二月,蒙古主以西域诸部俱下,诏皇子库裕克班师。 蒙古千户郝和尚,以善战名,屡从征伐,略地潼、陕,攻襄汉,下兴元,入蜀,俱有功。入觐于帐殿,蒙古主命解衣,数其疮痕二十一,嘉其劳,进拜宣德、西京、太原、平阳,延安五路万户。 丙辰,地震。己未,诏曰:“地道贵静,动则生变,岂朕不德而致与?今民生不遂,边戍未休,变不虚生,必有其证。可令中外臣寮各上封章,凡朕躬之阙失,朝政之愆违,极言无隐,将见之施行,以为消弭之道。” 蒙古敕州县失盗不获者,以官物偿之。国初令民代偿,民冬亡命,至是罢之。 闰月,乙丑,宰执乞罢政,不许。 诏偿京湖将士有差,以制司奏去处敌由忠、万透渡南岸,守崄而捷故也。 丙寅,左丞相致仕李宗勉薨。宗勉守法度,抑侥幸,不私亲党,乐闻谠言。赠少师,谥文清。 以游侣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范钟参知政事,权吏部尚书徐荣叟为端明展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乙亥,诏:“民间赋输,旧用钱、会中半者,其会半以十八界直纳,半以十八界纽纳。。 诏:“淮东西、京湖、沿江制置使副,并兼本路屯田使。” 壬午,阅军头司武技。 蒙古东平万户严实卒,远近悲悼,野哭巷祭,旬月不已。子忠济嗣。蒙古官民贷回鹘金偿官者,岁加倍,名“羊羔息”,其害为甚。是岁,诏以官物代还,凡七万六千锭,仍命凡假贷岁久,惟子母相侔而止,著为令。又籍王大臣所俘男女为民。 淳祐元年蒙古太宗十三年 春,正月,庚寅朔,诏求将才。 甲辰,诏曰:“朕惟孔子之道,自孟轲后不得其传,至我朝周颐、张载、程颢、程颐、真见力践,深探圣域,千载绝学,始有指归。中兴以来,又得朱熹,精思明辨,表里浑融,使《中庸》、《大学》、《语》、《孟》之书,本末洞澈,孔子之道,益以大明于世。朕每观五臣论著,启沃良多。其令学宫列诸从祀,以示崇奖之意。”寻以王安石谓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信,万世罪人,岂宜从祀孔子之庙庭!合与削去,于正人心、息邪说关系不少,诏黜之。 戊申,车驾幸太学大成殿,遂御崇化堂,命祭酒曹觱讲《礼记·大学篇》。监学官各进秩一等,诸生推恩赐帛有差。并以绍定三年御制伏羲、尧、舜、禹、汤、文王、武王、周公、孔子、颜子、曾子、子思、孟子《道统十三赞》,就赐国子监,宣示诸生。 蒙古东平万户严忠济,请以千户张晋亨权知东平府事。东平贡赋率倍他道,迎送供亿,簿书狱讼,日不暇给。晋亨居官七年,吏畏而民安之。 二月,辛酉,蒙古主疾甚,医言脉已绝。第六皇后尼玛察氏不知所为,召耶律楚材问之,楚材对曰:“今任使非人,卖官鬻狱,囚系非辜者多。古人一言而善,荧惑退舍;请赦天下囚徒。”后即欲行之,楚材曰:“非君命不可。”俄顷,蒙古主少苏,因入奏,蒙古主已不能言,首肯之。赦下,是夜,医者候脉复生,翌日而瘳。 甲子,诏忠顺军副统制孙栋升都统制,仍赐金带,赏重庆之功也。其馀将士,第赏有差。 庚午,给事中钱相缴大中大夫致仕易祓赠官之命。以其草苏师旦节钺之麻也。 诏以孟珙为京西湖北路安抚制置大使兼夔路制置大使兼本路屯田大使,峡州置司。 己亥,诏:“宰臣具庆,前此罕闻。史嵩之父弥忠,年逾八十,可除端明殿学士,仍致仕;母孙氏,封魏国夫人,令赴行在就养。” 壬子,乔行简薨,辍视朝,谥文惠。 丁亥,诏权礼部尚书高定子修《四朝国史》、《宁宗实录》。 三月,乙巳,新知庐州吕文德朝辞,帝曰:“近淮西诸军冒滥虚名甚多,惟游击三万尤甚,须当拣选。” 己酉,同知枢密院事赵以夫罢知建宁府。 蒙古以刘嶷为都总管万户,统西京、河东、陕西诸军。嶷入觐,蒙古主慰劳厚赐之,寻命巡抚天下,察民利病。应州郭志全反,胁从诖误者五百馀人,有司议尽戮之,嶷止诛其为首者数人,馀悉从轻典。 蒙古以刘敏行省事于燕京。 夏,四月,丙寅,吏部侍郎杜范等,请省试考到取应宗子第一名崇袍附正奏名廷试,从之。 庚午,以经筵进读《仁皇训典》终篇,讲、修注官各进一秩。 辛未,诏沂王、荣王合遵典故袭封。寻以与芮嗣荣王,仍赴朝参;贵谦嗣沂王。 辛巳,以知澧州贾似道为太府少卿、湖广总领财赋。 五月,庚寅,嗣秀王师弥晋太保。 己亥,诏:“沿江制置使兼淮西制置使别之杰,任责边防,缓急假便宜。” 甲辰,诏:“与芮当日亲端士,留意问学。昨已增置教授,合更添一员,择清修直谅之士轮日讲授,朝夕规正,彻章推恩,馀依诸邸体例行。” 甲辰,行秘书郎梅杞言内降或夤缘可得,帝曰:“亦是有例者。”杞曰:“昔我仁祖手诏,谓‘背理觊恩,负罪希贷,求内降者,中书、枢密院执奏毋得行。’此仁祖仁中勇也,愿陛下以为法。”帝曰:“正欲法此。” 戊申,赐进士徐俨夫以下三百六十七人及第、出身。 六月,丙寅,以旱、蝗,录行在系囚。 丁丑,诏乔幼闻追三官,送抚州居住,以蔑国宪,存留新楮,转易取赢也。 戊寅,诏曰:“朕曩出亲札,申严赃吏之禁,逾半岁矣。然诸路监司,有务大体而不问者,有摭细故以塞责者。其申饬诸路监司,遍察所部州且,其有贪残掊克者,廉其实迹,悉以名闻,朕将重置于罚。监司庸懦不能举职,台谏弹劾闻奏。” 秋,七月,甲辰,以知婺州赵与{勤心}、常州宋慈、江阴军尹焕、广德军康植济籴有劳,各进一秩。 庚戌,诏以宗学博士、诸王宫大小学教授,轮日赴劳邸讲授。诸路监司、帅守,宜体国荐贤,毋徇权要。” 八月,丁巳,诏求遗书。 己巳,诏玉牒所、国史实录院长官,会稡史稿,删润归一。秘书省长官点对《日历》、《会要》,并期以十一月终成书。 徽州火,削守臣郑崇官一秩。 甲申,诏:’马军司选子弟强壮者一百人,补云卫、龙卫、武卫三指挥阙额。” 蒙古伐高丽,高丽屡败,乃复人贡请平,蒙古主令其王入朝,当罢兵。乃以其族子綧为质于蒙古。 冬,十月,己卯,诏:“提举司毋得以常平折变侵移,其义仓令项桩收,仍措置上于尚书省。” 蒙古兵围安丰,己亥,淮东提刑余玠以舟师战却之。 蒙古以伊啰斡齐行省事于燕京,同刘敏主管汉民公事,以姚枢为郎中。伊啰斡齐唯事货赂,分及于枢,枢拒绝之,因解职去。隐苏门山。 初,蒙古主赐敏诏曰:“卿之所行,有司不得与闻。”至是,伊啰斡齐耻不得自专,俾所属诬敏以流言,敏出手诏示之,乃已。蒙古主闻之,遣使诘问得实,罢伊啰斡齐,仍令敏独任。 十一月,丁亥,蒙古主将出猎,耶律楚材以太乙数推之,亟言其不可。左右皆曰:“不骑射,何以为乐?”出田四日,庚寅,还至乌特古呼兰山,温都尔哈玛尔进酒,蒙古主欢饮极夜,乃罢。翌日,辛卯,殂于行殿,年五十六。葬起辇谷,庙号太宗,谥英文皇帝。 太宗性宽恕,量时度力,举无过事。境内富庶,旅不赉粮,时称治平。 初,有旨以孙实勒们为嗣。实勒们,太宗第四子库春之子也。至是皇后尼玛察氏召楚材问之,楚材曰:“此非外姓臣所敢知,自有先帝遗诏,幸行之。”后不从,遂称制于和林。 蒙古塔尔海部汪世显复入蜀,进围成都。制置使陈隆之固守弥旬,誓与成都存亡。部将田世显,潜送款于蒙古,夜开北门,纳蒙古兵,隆之举家数百口皆死,槛送隆之至汉州,命招守将王夔降,隆之大呼曰:“大丈夫死则死尔,勿降也!”遂见杀。城中出兵三千,战败,夔夜驱火牛突围出奔,汉州遂为蒙古所屠。 己酉,诏:“内地州县官阙,以见任官兼,毋得以待次及白帖人摄职。” 十二月,丙寅,太学博士刘应起言:“大有为之君,常使近幸畏宰相,今宰相畏近幸;使宰相畏台谏,今台谏畏宰相。愿陛下官府事一以付之中书,而言官勿专用大臣所引,则权一归于公上矣。”帝然之。 丁卯,观文殿学士致仕余天锡卒。赠太师,谥忠惠。帝之得立,天锡实始其事,故恩礼为优。 丁丑,左司谏方来,言岳珂比已罢斥,乃卜居吴门,蔑弃君命;监察御史谢公旦,又言珂创增盐额,国课益亏,况作俑言利,请重镌削;诏更镌一秩。 侍御史金渊,言彭大雅贪黩残忍,蜀人衔怨,罪大罚轻;诏除名,赣州居住。 蒙古东平万户严忠济,请以宋子贞参议东平路事,兼提举太常礼乐;从之。时经历商挺,亦劝忠济兴学养士。忠济尤敬子贞,听其言。子贞作新庙学,延前进士康?昱及王磐为教官,招致生徒几百人,出粟赡之,俾习经艺;每季程试,必亲临之。齐、鲁儒风,为之一变。 蒙古伊埒默色来议和,从行者七十馀人。伊埒默色曰:“吾与汝等奉命南下,楚人多许,倘遇变,当死焉,毋辱君命。”已而驰抵淮上,守将以兵胁之曰::尔命在我,死生顷刻间耳!若能降官爵可立致;不然,必不汝贷!”伊埒默色慷慨誓曰:“吾持节南来,以通国好,反诱我以不义,有死而已!”守将知其不可逼,乃囚之长沙飞虎寨。 淳祐二年蒙古太宗皇后称制元年 春,正月,丙申朔,诏省刑、薄征。 戊戌,右丞相史嵩之等进呈《四朝史》。嵩之改校勘官高斯得所草《宁宗纪》,于济王及帝潜邸事,妄加毁誉,斯得等争之不能得。李心传藏斯得所草,题其末曰:“官史官高斯得撰”而已。嵩之等又进孝宗《经武要略》、《宁宗玉牒》、《日历》、《会要》、《实录》、《皇帝玉牒》。庚戌,上《淳祐重修敕令格式申明》。诏史嵩之等进秩有差。 壬戌,别之杰人觐,帝问边境曾无加备,之杰言当修复寿春,又言上流之势全在于蜀。帝又问金陵兵粮及居巢屯兵几何,之杰言金陵见屯三万,钱粮仅给;居巢所系甚重,见屯不过三千,遇秋增戍至二万方足用;帝并然之。 甲子,军器监兼尚书左郎官范应旍进对,言宗社大计,举嘉祐、绍兴事。帝曰:“两朝自有典故,非不知之,但难得其人。”应旍言:“与贤与子,天实为之。天若祐宋,必有其人,以俟采择。” 以游侣为资政殿大学士、知绍兴府、浙东安抚使,寻提举洞霄宫,从所请也。 蒙古后称制,崇信奸回,庶政多紊。温都尔哈玛尔以货得政柄,廷中悉畏附之。耶律楚材面折廷争,言人所难言,人皆危之。 二月,甲戌,以范钟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徐荣叟参知政事,赵葵赐进士出身、同知枢密院事,别之杰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己卯,权兵部侍郎、淮东安抚制置使兼知扬州李曾伯朝辞,言今若主必守之规,宜谕大臣,明示意向。帝曰:“当为必守之规。赵葵久任淮东,且有规画。”曾伯曰:“敢不循其成规!” 三月,戊子,诏:“沿江、丙淮,唇齿相依,其和州、无为军安庆府,听沿江制置司节制。” 丙申,诏:“刑部戒饬诸道帅阃、边戎司,今后州且官犯罪,毋加杖责。” 癸卯,经筵进读《孝宗圣政》终篇,讲读、修注、说书官各进一秩,馀补转赏犒有差。 侍御史兼侍讲金渊言:“请明谕宰辅近臣,谨选宗姓之贤德,参稽仁宗、孝宗之典故,次第举行。” 夏,四月,癸亥,仓部郎官赵希塈,言蜀自易帅之外,未有他策。帝曰:“今日救蜀为急,朕与二三大臣无一日不议蜀事。孟珙亦欲竭力向前。”希塈曰:“当择威望素著之人当夔、峡要害,建一大阃。”帝曰:“重庆城贤,恐自可守。”希塈曰:“重庆在夔、峡之上,敌若长驱南下,虽城贤如铁,何救东南之危?”帝然之。 诏:“明堂大礼,惟祀神仪物、诸军赏给依旧制外,其乘舆服御,中外大费,并从省约。” 丙子,考功郎刘汉弼,言吏部考功条法十六事,帝曰:“当付外施行。” 五月,甲午,知梧州赵时学陛辞,言吴玠守蜀三关,今胥失之,固宜成都难守。帝曰:“嘉定可守否?”时学曰:“若论形势,当守重庆。”帝曰:“若守重太,成都一路便虚。”时学曰:“重庆亦重地,可以上接利、阆,下应归、峡。” 已亥,淮东安抚制置副使余玠入奏,言事无大小,须是务实;又言:“方今世胄之彦,场屋之士,田里之豪,一或即戎,则指之为粗人,斥之为哙伍。愿陛下视文武为一,勿令偏重,偏则必激,非国之福。”帝曰:“卿人物议论皆不寻常,可独当一面。” 蒙古兵破遂宁、泸州。乙巳,郎官龚基先入对,言上流事。帝曰:“上流可忧。”基先言:“施、夔国之门户,荡无关防,存亡所系,岂可不虑?”帝曰:“屯田今岁如何?”基先曰:“屯田有名无实,牛种既贵,军耕又惰,所收不偿所费。” 丁未,右正言刘晋之言:“蜀祸五六年间,历三四制臣,无地屯驻,独彭大雅城渝,为蜀根本,不然蜀事去矣。今宜于重庆立阃,庶可运掉诸戍。愿早定至计,料简边臣,俾往经理,则蜀可为也。” 戊申,知建宁府吴潜夺职,以台谏论之也。 己酉,以赵葵为资政殿学士、知潭州、湖南安抚使。 六月,壬子朔,徐荣叟气归田里,从之。 甲寅,仓部郎官李鋂,请广求备御之方。帝曰:“去岁蜀事大坏,今当如何?”鋂曰:“陈隆之因成都城故基增筑,未为非是。第功力苟且,识者逆知其难守。臣宗问其方略,但云誓与城存亡而已,未几,为田世显所卖,城门夜开,隆之衄焉。”帝嚬蹙久之。 以余玠权工部侍郎、四川宣谕使,应事干机速,许同制臣公共措置,先行后奏。寻诏四川官吏、军民等。悉条陈大计以闻。 以久雨,诏决中外系囚。 癸亥,参知政事徐荣叟罢为资政殿大学士、提举洞霄宫。 丙寅,录行在系囚。 以别之杰同知枢密院事兼知政事,翰林学士、知制诰高定子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权礼部尚书兼中书舍人杜范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范既入都堂,凡行事有得失,除授有是非,悉抗言无隐情。史嵩之外事宽容,心实忌之。 戊寅,诏:“淮西制置大使司,出十七界楮币十万,米二万斛,令安丰军修武备。” 是月,积雨,浙西大水。 秋,七月,丙申,余玠陛辞,言外攘本于内修。帝曰:“今日之事,不必问敌运衰与不衰,但自靠实理会治内规摹。”玠曰:“圣谕及此,宗社生灵之福。”帝曰:“卿前所言靠实工夫,玩之有味,此去必能见之行事。卿宜务忠实以革欺诞,施威信以戢溃衄,广惠爱以抚流移。当为四蜀经久之谋,勿为一时支吾之计!” 是月,常、润、建康大水,两淮尤甚。 蒙古万户张柔,自五河口渡淮,攻扬、滁、和、萧。淮东忠勇军统领王温等二十四人战于天长县东,皆没。 八月,辛亥朔,诏户部申严州且增收苗米斛面之弊。 丁巳,以秘书省正字陈南一、国子正胡良并兼内学小教授。 辛酉,进知夔州赵武官二秩,将佐王信等各转一资,酬夔城版筑之劳也。 丁卯,诏出封桩库十七界楮币十万,赈绍兴、外、婺水涝之民。 丁丑,殿中侍御史濮斗南,言浙四郡民生荡折,乞抚集流离,蠲减秋赋;从之。 九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癸未,诏:“进纳入官犯赃人,永不许注授。” 辛卯,大飨于明堂,大赦。” 丙申,诏:“六曹、馆、学、寺、监、院辖仓、库、务、场官长官,将所管钱谷、货币、器用、图书,核实载籍,上之于朝,副在有司。长阙则次官任责,迁擢报罢,并如外官交承例,联衔申省。仍令御史台觉察。” 冬,十月,癸丑,敕令所言臣寮世赏不许奏异姓,著为令。 甲寅,进史嵩之永国公。 蒙古攻通州,守臣杜霆载其私帑渡江遁。乙丑,城破,蒙古屠其民。 十一月,辛卯,诏谕两淮节制李曾伯:“无以通州被兵之故,不安厥职。其督励诸将,勉图后效!” 甲申,诏:“军功补授人愿就乡举者,听。” 辛卯,诏实录院修孝宗、光宗、宁宗御集。 戊戌,雷。 己亥,日南至,雷电交作。诏避殿,减膳。 癸卯,诏决中外系囚。 甲辰,先给诸军雪寒钱,出戍者倍之。 乙巳,蠲三衙、大理寺、临安府及属县点检赡军犒赏酒所赃赏钱。 丁未,诏曰:“比者阴阳失和,冬令常燠,日至之日,雷乃发声,朕甚惧焉。内而卿士、师尹,外而牧、监、伍、参,其各罄忠嘉,无有所隐,辅朕不逮。” 十二月,己未,诏:“杜霆追毁出身文字,羁官南雄州。”以通州士庶诉其误民弃土之罪也。 辛酉,以儒林郎钟宏辞除太学博士,乞致仕养母,诏特改京官秩,奏祠,以奖孝行。 癸亥,蒙古兵连攻叙州,帐前都统杨大全战死。 丙寅,以京湖安抚制置大使孟珙为四川安抚使兼知夔州,同知枢密院事别之杰为资政殿大学士、湖南安抚大使兼权参知潭州,同知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赵蔹福建安抚使兼知福州,资政殿学士赵与懽知温州,权工部侍郎、四川宣谕使余玠权兵部侍郎、四川安抚制置使兼知重庆府。 丁卯,诏:“余玠任责全蜀,应军行调度,权许便宜施行。” 庚午,诏以许浦水军都统制刘虎为和州防御使,旌五河捍御之劳也。 淳祐三年蒙古太宗皇后称制二年 春,正月,戊寅朔,高定子兼参知政事。 癸未,起居郎兼秘书监项容孙言:“乃者求言,请如建隆故事,集官参详,书于方策,关君德者上之禁中,关时政者置之都省,关民事者颁之郡国。”诏类送后省看详。 癸巳,以湖南安抚司奏东安寇平,永州通判邓均进一秩,馀官补、转、赠恤及官其子各有差。 甲午,诏:“嗣荣王与芮恩数,视嗣秀王师弥。” 丙午,以吕文德为福州观察使、侍卫马军副都指挥使,总统两淮军马。 蒙古张柔分遣部下将十人屯田于襄城。 二月,己酉,诏:“淮西提举制置司参谋官赵希静、淮西总管聂斌等,各进一秩。”以淮东、西制置司言其两淮战守之劳也。 甲子,诏进安丰军守臣王福二秩,庐州路钤吴仁等一秩;旌修筑城壁之劳也。 三月,丁丑朔,日有食之。 蒙古兵破资州。 庚寅,同签书枢密院事杜范乞归田里,诏不许。 丁酉,诏进池州都统制何舜臣一秩;旌部领舟师策应通、泰之劳也。 辛丑,诏知招信军赵东,夺三秩,罢;以淮东制司言其抚驭失宜也。 蒙古入蜀,汪世显之功居多,至是皇子库端,承制拜世显便宜总帅,统秦、巩等二十馀军州事,寻卒。子德臣代为总帅,将兵从入蜀。 夏,四月,癸丑,以阁门宣赞舍人兼淮西路钤王杰、阁门祗候前江东路钤李季实,往马帅王鉴军前议事,遇敌战死,赠官有差,仍各官其二子。 乙卯,诏进嘉定守臣程立之一官,以成都提刑宇文峒言其守城之劳也。 丁巳,诏以经筵进讲《尚书》终篇,讲读、说书、修注官各进一秩。 甲戌,殿中侍御史项容孙,言知严州李弥高、赵与汶侵取酒息,独卫湜一无所私。有旨:“奖廉黜贪,今日先务。弥高、与汶各夺官二秩,湜进积二等。” 甲申,以御前军器所隶于军器监。 丙戌,诏赠阁门宣赞舍人杨大全武节大夫、眉州防御使,仍官其二子,以四川制司言其力战而死也。 五月,蒙古耶律楚材奏荧惑犯房,当有惊扰,然讫无事。。居无何,用兵事起,皇后遂令授甲选心腹臣,至欲西迁以避之。楚材进曰:“朝廷天下根本,根本一摇,天下将乱。臣观天道,必天患也。”后数日乃定。 蒙古后信任温都尔哈玛尔,付以御宝空纸,使自书填行之。耶律楚材谏曰:“天下者,先帝之天下。朝廷自有宪章,今欲紊之,臣不敢奉诏。”俄有旨:“凡温都尔哈玛所建白,令史不为书者,断其手。”楚材曰:“国之典故,先帝悉委老臣,令史何与焉!事若合理,自当奉行;如不可行;死且不避,况截手乎?”后不悦。楚材辩论不已,因大声曰:“老臣事太祖、太宗二十馀年,无负于国,皇后亦岂能无罪杀臣也!”后虽憾之,亦以先朝旧勋,深敬惮焉。 六月,庚戌,大理少卿蔡仲龙言:“创建小学,须早为权宜之计,以系天下之心。”又言:“本朝用刑平恕,而未享继嗣之庆,竞宦官太多。仁宗嘉祐中,诏内臣权罢进养子,宜取法行之。” 戊午,资政殿学士、知温州赵与懽请废并诸寨,增置镇海寨兵,以备仓猝;从之。 戊辰,太白昼见。 庚午,大理寺鞫前嘉定知县旨枹、尉赵与等赃状,狱成,旨枹、与除名勒停,枹一千里羁管,与五百里居住。 甲戌,录行在系囚。 令知濠州兼淮西揭刑徐敏子经理毫州。 秋,七月,甲申,诏进无为军守臣戴埴一秩,以沿江制置使杜杲言其守边因圉之功也。 四川制置司言:“蒙古攻大安军,忠义副总管杨世安守鱼孔隘,孤垒不降,有特立之操,可任边防。”诏以世安就知大安军。 癸巳,诏摘京湖、沿江制司兵,置殿司策应军,屯京口。 八月,辛亥,诏户部申严州县纳苗多取之禁。 戊午,令福建安抚司,照沿海例,团结福、泉、漳、兴化民船,以备分番遣戍;从帅臣项寅孙请也。癸亥,以寅孙言,并福州延祥、荻芦二寨,置武济水军,摘本州厢禁习水者补充,凡一千五百人。 壬午,诏申严郡县社仓科配之禁。 ◎宋纪一百七十一 ∷起昭阳单阏九月,尽柔兆敦牂六月,凡二年有奇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 淳祐三年蒙古太宗皇后称制二年 九月,丁未,工部郎官兼枢密院编修官赵希瀞言:“安丰、庐、濠,风寒最甚,三州安则淮甸无虞,江面奠枕。”帝曰:“安丰最紧。”希瀞云:“欲固安丰,须复寿春。”帝然之。 癸未,从京湖制置大使孟珙之请,令淮东制置使李曾伯蠲高邮军及其属部州县创收牛租。 是秋,蒙古察罕奏令万户张柔总诸军镇杞。初,河决于汴,西南入陈留,分而为三,杞居其中氵单。南师恃舟辑之利,由毫、泗以窥汴、洛。柔乃即故杞之东、西、中三山,顺杀水势,筑连城,结浮梁,为进战退耕之计,守御以固。 先是,知婺州陈康熹奏事,请举严父配天之典,久未决;将作少监韩祥进讲,复言之。冬,十月,甲午,礼寺议请奏宁宗升陪太祖、太宗,将来明堂,三后并配,令条具礼制以闻。 十一月,乙巳,诏:“直宝文阁王定,素履平实,直显谟阁叶武子,雅资恬退,皆挂冠日久,年德俱高。其以定为秘阁修撰,武子直龙图阁。” 乙卯,令潮州守臣节制摧锋军分屯军马。 乙未,蠲大理寺、三衙、监府县点检赡军犒赏酒库所赃赏钱。 令广东提刑节制韶州摧锋军。 壬戌,雪。给行在诸军钱,出戍者倍之。 甲子,枢密院编修官兼权都官郎官何式言蜀事,帝曰:“正好乘暇作工夫。”时方倚任余玠,故言及之。 先是蜀中财赋,入户部三司者五百馀万缗,入四总领所者二千五百馀万缗,金银、绫锦之类不预焉。自宝庆三年失关外,端平三年蜀地残破,所存州县无几,国用益窘。十六年间,凡授宣抚使者三人,制置使者九人,副使四人,或老,或暂,或庸,或贪,或惨刻缪戾,或遥领而不至,或生隙而罕谋,两川民不聊生,监司、戎将各专号令,蜀日益坏。 及余玠至,大更弊政,遴选守宰,筑招贤馆于府之左,供张一如帅所居,下令曰:“集众思,广忠益,诸葛孔明所以用蜀也。士欲有谋以告我者,近则径诣公府,远则自言于所在州县,以礼遣之。高爵重赏,朝廷不吝。豪杰之士,趣期立事,今其时矣!”士之至者,玠不厌礼接,咸得其欢心;言有可用,随才而任,不可用亦厚遗谢之。 播州冉琎及弟璞,有文武才,隐居蛮中,前后阃帅辟如,皆不至。闻玠贤,兄弟相率诣谒,玠宾礼之,馆谷加厚。居数月,无所言,玠乃更别馆以处之,且日使人窥其所为。兄弟终日小言,惟对踞,以垩画地为山川城郭之形,起则漫去。如是者又旬日,请见玠,屏人曰:“为今日西蜀之计,其在徙合州城乎!”玠不觉跃起曰:“此玠志也,但未得其所耳。”曰:“蜀口形胜之地,莫若钓鱼山,请徒诸此。若任得其人,稷粟以守之,胜于十万师远矣。”玠大喜,遂不谋于众,密闻于朝,请不次官之。诏以琎为承事郎,权发遣合州,璞为承务郎,权通判州事,徙城事悉以任之。 命下,一府皆喧然以为不可。玠怒曰:“城成则蜀赖以安,不成,玠独坐之,诸君无预也。”卒筑青居、大获、钓鱼、云顶、天生,凡十馀城,皆因山为垒,棋布星分,为诸郡治所。又移金州兵于大获以护蜀口,移沔州兵于青居,兴州兵先驻合州旧城,移守钓鱼,共备内水,移利州兵于云顶,以备外水。于是如臂使指,气势联络,屯兵聚粮,为必守计,民始有安土之心。玠又作《经理四蜀图》以进,曰:“幸假十年,手挈四蜀之地,进之朝廷,然后归老山林,臣之愿也。” 十二月,丁丑,沿江制置副使司言屯田倍收,官属文庆洪等推赏有差。 己丑,史嵩之五请祠,不允。时黄涛、刘应起等俱上书论嵩之奸深擅权,帝皆不听,而言者益众。 丙申,以严寒,再给诸军薪炭钱。 辛丑,侍卫马军副都指挥使、总制两淮军马吕文德,以汴、濠、胶、淄劳绩,进秩四等。 淳佑四年蒙古太宗皇后称制三年 春,正月,壬寅朔,诏曰:“上天助顺,敌国乖离,正当广推恩信以系人心,厚根本以俟机会。咨尔专阃之臣,分麾总戎之将,继自今,必安集流民,俾得复旧,招收逋将,俾得自新。毋擅兴废,毋尔无辜,使中原遗黎有更生之望。”时闻蒙古后称制,人心不服,故下此诏。 御制《训廉》、《谨刑》二铭,戒饬中外。 以李鸣复参知政事,杜范同知枢密院事,以权刑部尚书兼给事中刘伯正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范不屑与鸣复共政,乞去,帝留之。太学诸生亦上书留范而斥呜复,并斥史嵩之,嵩之益恚。 丁巳,侍御史刘晋之、王瓒,监察御史赵伦、吕午,承史嵩之风旨,并论李鸣复、杜范,于是呜复、范并除郡。 戊午,枢密院言:“四川帅臣余玠,大小三十六战,多有劳效,宜第功行赏。”诏玠趣上立功将士姓名等第,即与推恩。 己未,朝献景灵宫。 以刘伯正兼权参知政事,寻兼同提举编修敕令。 庚申,以余玠兼四川屯田使。 初,利州都统王夔,素残悍,号“王夜叉”,自汉州败归,益桀骜不受节度;所至劫掠,每得富家,用非法刑胁取金帛,稍不遂意即杀之,民不堪命。余玠至嘉定,夔率所部兵迎谒,才羸弱二百人。玠曰:“久闻都统兵精,今疲敝若此,殊不称所望。”夔曰:“夔兵非不精,所以不敢即见者,恐惊从人耳。”顷之,班声如雷,江水为沸,旗帜精明,舟中皆战掉失色,玠自若,徐命吏班赏。夔退,语人曰:“儒者中乃有此人!” 玠欲诛夔,患其握重兵,恐轻动危蜀,谋于亲将杨成。成曰:“今纵弗诛,养成其势,一举足,西蜀危矣。夔在蜀虽久有威名,孰与吴氏?吴氏当中兴危难之时,能百战以保蜀,传之四世,根本益固;一旦曦为叛逆,诸将诛之,如取孤豚。况夔无吴氏之功而有曦之逆心,纵兵残民,奴视同列,诛之,一夫力耳;待其发而取之,难矣。”玠意遂决。夜,召夔计事,潜以成代领其众。夔甫出而新将已单骑入营,将士皆错愕相顾,不知所为。成以帅指譬晓之,遂相率听命。夔至,玠斩之,荐成为文州刺史。 二月,癸酉,出封桩库十七界楮币各十万,付京湖、四川、两淮制置司收瘗频年交兵遗骸。 丁酉,寿昌飞虎军统制郑大成追三官,以其出戍涪州,不战以致弃城也。 三月,壬寅,诏以杜范辞免新除,依旧职,提举洞霄宫。 甲寅,经筵进讲《论语》终篇,已未,赐宰执、讲读、侍立官燕于秘书省,仍进讲读、侍立官一秩。 以吏部尚书兼给事中金渊为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寻差同提举编修《经武要略》。 夏,四月,壬午,诏:“两浙漕司下属部郡邑,将今年夏税折帛之半,令民间以楮币准钱供输。” 诏:“寿春受围,将士勤劳,各补转三官资,出封桩库十七界楮币百万给犒,俟围解日仍与优赏。又令江东漕司拨寄桩十七界楮币二十万,犒安丰策应将士。 丁亥,以淮东制司言权总管王德等随王鉴抚定山城有劳,诏进德二秩,馀补转、给犒有差。 五月,乙巳,以淮东制臣言副总官兼知海州周岱、左武卫大将军汤孝信直捣山东胶、密之功,并于遥郡上进一秩。 庚戌,诏知泸州曹致大,带行遥郡刺兄,以四川制臣余玠言其包砌神臂山城之功也。 戊午,蒙古兵围寿春,吕文德帅水陆诸军御之。 诏:“江东漕司拨寄桩十七界楮币百万,付淮东、西制置司犒水陆应援立功将士。 癸亥,以邹应龙薨,辍视朝一日。寻赠少保。 蒙古中书令耶律楚材,以朝政日非,忧愤成疾,是月,薨。旋有谮楚材者,言其在相位日久,天下贡赋半入其家。皇后遣人覆视之,唯琴阮十馀,古今书画、金石、遗文数十卷,乃止。楚材博极群书,旁通天文、术数;居官以匡国济民为己任,群臣无与为比。后追封广宁王,谥文正。 六月,庚午朔,以余玠言沔州都统制、权遂宁府云拱,因成都之扰,杀夺民财,袭劫龙石泉郡印;权知潼川府张涓,叙军无纪,杀掠平民;诏并追毁勒停,拱窜琼州,涓昭州。 以吕文德兼淮西招抚使,兼知濠州,节制濠、丰、寿、毫州军。 癸酉,诏王福暂屯扬州,同共措置秋防。 乙亥,赐进士留梦炎以下四百二十四人及第、出身。 诏:“安丰军策应解寿春围将士,补官资有差。”又诏:“寿春受围将士,有全城却敌之功,先立赏格,令淮东、西制司从实保明补转。”又以淮东制司言先来海道立功将士,亦补转有差。 丙戌,知枢密院事范钟乞归田里,诏不许。 蒙古以杨惟中为中书令。惟中有胆略,先为太宗所器,奉使西域二十馀国,宣畅国威,敷布政条,俾籍户口属吏。太宗益欲大用之,及南伐,命于军前行中书省。惟中益嗜学,有济世志,至是以一相领省事。 秋,七月,辛丑,分命刑部尚书、监察御史、卿监、郎官,录临安并属县、三衙两厢系囚。 壬子,诏:“沿淮失业强壮之人,置武胜军五千人。”从淮西安抚副使王鉴请也。 甲子,诏:“项安世正学直节,先朝名儒,可特赠集英殿修撰。” 八月,癸未,诏:“户部申严州县受租苛取之禁,诸路漕臣察其违者劾之。” 九月,癸卯,右丞相史嵩之以父弥忠病,告假。乙巳,弥忠卒。丙午,起复嵩之。 太学生黄恺伯、金九万、孙翼凤等百四十四人上书曰:“臣闻君亲等天地,忠孝无古今。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自古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未有不孝而可以望其忠也。宰我问三年之丧而曰‘期可已矣’,其意欲以期年之近易三年之丧,夫子犹以不仁斥之。未闻有闻父母垂亡之病而不之问,闻父母己亡之讣而不知奔,有人心天理者,固如是乎!是不特无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且无一日之爱于其父母矣!宰予得罪于圣门,而若人者,则又宰予之罪人也。 “且起复之说,圣经所无,而权宜变礼,衰世始有之。我朝大臣,若宣弼一身佩社稷安危,进退系天下重轻,所谓国家重臣,不可一日无者也。起复之诏,凡五遣使,弼以金革变礼不可用于平世,卒不从命,天下至今诵焉。至若郑居中、王黼辈,顽忍无耻,固持禄位,甘心起复,绝灭天理,卒以酿成靖康之祸。往事可覆也。彼嵩之何人哉?心术回邪,踪迹诡秘。曩者开督府,以和议隳将士心,以厚资窃宰相位,罗天下之小人以为私党,夺天下之利权以归私室,蓄谋积累,险不可测,在朝廷一日,则贻一日之祸,在朝廷一岁,则贻一岁之忧,万口一辞,惟恐其去之不亟也。嵩之亡父,以速嵩之之去,中外方以为快,而陛下起复之命已下矣。 “陛下姑曰,大臣之去不可不留也。嵩之不天,闻讣不行,乃徘徊数日,率引奸邪,布置要地,弭缝贵戚,买属貂珰,转移上心,夤缘御笔,必得起复之礼,然后徐徐引去。大臣佐天子以孝治天下,孝不行于大臣,是率天下而为无父之国矣。鼎铛尚有耳,嵩之岂不闻富弼不受起复之事,而乃忍为郑居中、王黼辈之所为耶? “且陛下所以起复嵩之者,为其折冲万里之才与?嵩之本无捍卫封疆之能,徒有劫制朝廷之术。彼国内乱,骨肉相残,天使之也。嵩之贪天之功以欺陛下,其意以为三边云扰,非我不足以制彼也。殊不知敌情叵测,非嵩之之所能制,嵩之徒欲挟制敌之名以制陛下尔。 “陛下所以起复嵩之者,谓其有经理财用之才与?嵩之本无足国裕民之能,徒有私自封殖之计。且国之利源,盐策为重,今钞法数更,利之归于国者十无一二,而聚之于私帑者已无遗算。国家之十壤日削,而嵩之之田宅日广;国家之帑藏日虚,而嵩之之囊橐日厚。陛下眷留嵩之,将以利吾国也,殊不知适以贻吾国无穷之害尔! “嵩之敢于无忌惮而经营起复,为有弥远故智可以效尤。然弥远所丧者庶母也,嵩之所丧者父也;弥远奔丧而后起复,嵩之起复之后而始奔丧。以弥远之贪墨固位,犹有顾籍,丁艰于嘉定元年十一月之戊午,起复于次年五月之丙申,未有如嵩之之匿丧罔上,殄灭天常,如此其惨也! “且嵩之之为计亦奸矣,自入相以来,固知二亲耄矣,旦夕图惟,先为起复张本。近畿总饷,本不乏人,而知复未卒哭之马光祖;京口守臣,岂无胜任,而起复未终丧之许堪。故里巷为十七字之谣曰:‘光祖做总领,许堪为节制,丞相要起复,援例。’夫以里巷之小民,犹如其奸,陛下独不知之乎?台谏之敢言,台谏嵩之爪牙也;给舍不敢言,给舍嵩之腹心也;侍从不敢言,侍从嵩之肘腑也;执政不敢言,执政嵩之羽翼也。嵩之当五内分裂之时,擢奸臣以司喉舌,谓其必无阳城毁麻之事也;植私党以据要津,谓其必无惠卿反噬之虞也。 “自古大臣,席宠怙势至于三世,未有不亡人之国者,汉之王氏、魏之司马是也。史氏秉钧,今三世矣。军旅将校惟知有史氏,天下士大夫惟知有史氏,而陛下之左右前后亦惟知有史氏,陛下之势,孤立于上,甚可惧也!天欲去之而陛下留之,堂堂中国,岂无君子,独言一小人而不悟,是陛下欲艺祖三百年之天下坏于史氏之手而后已。 “麻制有曰:‘赵普当乾德开创之初,胜非在绍兴艰难之际,皆从变礼,迄定武功。’夫儗人必于其伦,曾于奸深之嵩之而可与赵普诸贤同日语耶?臣愚所谓擢奸臣以司喉舌者其验也。麻制又有曰:“谋谂愤兵之聚,边传哨骑之驰,况秋高而马肥,近冬寒而地凛。’方嵩之虎踞相位之时,讳言边事。通州失守,至逾月而后闻;寿春有警,至危急而后告。今图起复,乃密谕词臣,昌言边警,张皇事势以恐陛下,盖欲行其劫制之谋耳。臣愚所谓擢奸臣以司喉舌者又其验也。 “切观嵩之自为宰相,动欲守法,至于身,乃佚荡于礼法之外。五刑之属三千,其罪莫大于不孝。若以法绳之,虽加之鈇钺,犹不足谢天下;况复置诸岩岩具瞻之位,其何以训天下后世耶? “臣等与嵩之本无宿怨私忿,所以争进阙下,为陛下言者,亦欲挈纲常于日月,重名孝于泰山,使天下后世为人臣、人子者,死忠、死孝,以全立身之大节而已。孟轲有言:‘学则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伦也。’臣等久被教育,此而不言,则人伦扫地矣。惟陛下裁之。” 武学生翁日善等六十七人,京学生刘时举、王元野、黄道等九十四人,宗学生与寰等三十四人,建昌军学教授卢钺,相继上书切谏,皆不报。 范钟、刘伯正恶京学生言事,谓皆游士鼓倡之,讽临安尹赵与逐游士。诸生闻之,益不平,作《扌卷堂文》,与遂尽削游士籍。 己未,将作监徐元杰言:“史嵩之起复,士论纷然,宜许其举执政自代。”帝曰:“学校虽是正论,但言之太甚。”元杰云:“正论是国家元气,今正论犹在学校,要当保养一线之脉。”元杰又乞引去帝曰:“经筵正赖卿规益,以何事而引去?” 乙丑,雷。 冬,十月,辛未,诏曰:“朕德弗类,无以格阴阳之和,乃秋冬之交,雷电交至,天威震动,咎证非虚,甚可畏也!今朕避正殿,减常膳,方将反观内省,回皇天之怒,可不博览兼听,尽群下之心。应中外臣僚,各指陈阙失,毋有所隐,朕将亲览,博采忠谠,见之施行,以昭应天之实。” 壬申,以范钟参知政事,刘伯正签书枢密院事。金渊乞罢,不许。 以强再兴添差成都府路马步军副总管兼知怀安军,节制戍兵。 甲戌,令庆元府守臣赵伦趣史嵩之赴阙。 己丑,出右谏议大夫刘晋之、殿中侍御史王瓒、监察御史龚基先、胡清献;除刘汉弼为右司谏。帝欲更新庶政,故有是命。庚寅,汉弼迁侍御史。 壬辰,诏起杜范、游侣提举万寿观兼侍读。自此群贤率被录用。 甲午,诏:“台谏耳目之寄,若稽旧章,悉由亲擢。自今不许大臣荐进。” 殿中侍御史郑寀言:“宰相非百官比,岂容久虚!切恐中书之地,预设猜防,搢绅之徒,各怀向背。”帝曰:“所奏虽切情事,进退大臣,岂容轻易?” 侍御史刘汉弼,言金渊尸位妨贤,罢政;马光祖贪荣忘亲,罢江西运判新命,勒令追服。又言台谏弹击论列,乞非时入奏。从之。 十一月,辛丑,诏趣游侣、杜范赴阙。 壬寅,召王伯大、赵以夫、徐鹿卿。 癸卯,诏夺前礼部侍郎刘晋之一官,罢祠,以监察御史孙起予言其怀利失志也。 乙巳,以刘汉弼言,罢主管侍卫步军司公事王德明,以王福代之。 丙午,以程公许为起居郎兼直学士院。 丁未,再趣游侣、杜范供职。 戊申,雷。 庚戌,召陈韡、李心传。丁巳,以陈韦华为兵部尚书,李心传权刑、礼部尚书兼给事中,王伯大权吏部尚书兼中书舍人,赵以夫权刑部侍郎。 戊午,以祷雪,出封桩库十八界楮币二十万赈临安细民,犒三衙诸军亦如之。 庚申,诏释大理寺、三衙、临安府并两浙路州、县杖以下系囚。 辛酉,以雪寒,给诸军钱,出戍者倍之。 刘汉弼密奏曰:“自古未有一日无宰相之朝,今虚相位巳三月,愿奋发英断,拔去阴邪,庶可转危为安。否则是非不两立,邪正不并进,陛下虽欲收召善类,不可得矣。臣闻富弼之起复,止于五请;蒋芾之起复,止于三请。今史嵩之已六请矣,愿听其终丧,亟选贤臣,早定相位。”十二月,庚午,听史嵩之终丧。 以范钟为左丞相,杜范为右丞相兼枢密使,游侣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刘伯正参知政事、签书枢密院事。 杜范首上五事:“曰正治本,政事当常出于中书,毋使旁蹊得窃威柄。曰肃宫闱,当严内外之限,使宫府一体。曰择人才,当随其所长用之而久于其职,毋徒守迁转之常格。曰惜名器,如文臣贴职,武臣閤卫,不当为徇私市恩之地。曰节财用,当自人主一身始,自宫掖始,自贵近始,考封桩出入之数而补窒其罅漏,求盐策楮币变更之目而斟酌其利害。”仍请早定国本以安人心。 壬申,以赵葵同知枢密院事。葵言:“今天下之事,其大者有几?天下之才,其可用者有几?从其大者而讲明之,疏其可用者而任使之。有勇略者治兵,有心计者治财,宽厚者任牧养,刚正者持风宪。为官择人,不为人择官。用之既当,任之既久,然后可以责其成效。”又,“请亟与宰臣讲求规画,凡有关于宗社安危治乱之大计者,条具以闻,审其所先后缓急以图筹策,则治功可成,外患不足虑。” 以四川安抚使孟珙兼知江陵府。 珙谓其佐曰:“政府未之思耳。彼若以兵缀我,上下流有急,将若之何?珙往则彼捣吾虚,不往则谁实捍患!”识者是之。珙至江陵,癸城,叹曰:“江陵所恃三海,不知沮洳有变为桑田者,敌一鸣鞭,即至城外。自城以东,古岭、先锋,直至三汊,无有限隔。”乃修复内隘十有一,别作十隘于外,有距城数十里者。沮、漳之水,旧自城西入江,乃障而东之,俾绕城北入于汉,而三海遂通为一。随其高下,为柜蓄泄,三百里间,渺然巨浸。土木之功,百七十万,民不知役。绘图上之。 癸酉,诏曰:“朕望道未见,闵时多艰,与予共治之臣,锢于谋身之习。有官守者,以谋身而失其守,有言责者,以谋身而失其言,各怀患得患失之私,安有立政立事之志!致天工之多旷,宣国步之未夷。今朕躬揽权纲,首严训迪,凡联事而合治,各涤虑以洗心。毋怀私恩,毋萌私念,毋植私计,毋缔私交。三事大夫,以朝廷未尊为己愆,士气未振为己耻,守令以民俗未裕为己责,将帅以边疆未谧为己忧。主尔忘身,国尔忘家,以共图内安外宁之效,则予汝嘉;其或不恭,邦有常宪。”帝一新吏治,故有是诏。 蒙古诸王呼必赉,图垒第四子也,思大有为于天下,访求贤才,虚己咨询。先是怀仁赵璧侍藩邸,为呼必赉所信任,呼以秀才而不名。董文用,俊之子也,主文书,讲说帐中,因命驰驿四方,骋名士。 时肥乡窦默,以经术教授于乡,遣文用召之。默变姓名以自晦,文用俾其友人往见,而微服踵其后。默不得已,乃拜命。既至,问以治道,默首以三纲、五常为对,呼必赉曰:“人道之端,孰大于此!失此则无以立于世矣。”默又言:“帝王之道,在正心、诚意。心既正,则朝廷远近莫敢不一于正。”呼心赉深契其言,敬待加礼,不令暂去左右。 默荐姚枢,呼必赉遣赵璧召之,闻其至,大喜,待以客礼。枢为《治道书》数千言,首陈二帝、三王之道,以治国、天平下之大经,汇为八目,曰修身,力学,尊贤,亲亲,畏天,爱民,好善,远佞。次列救时之弊,为条三十,各疏其弛张之方于下,本末兼该。呼必赉奇其才,动必召问。 金之亡也,左右司郎中王鹗,将就戮,蒙古万户张柔见而异之,释其缚,辇归,馆于保州。呼必赉遣使聘之;乃至,使者数辈迎劳。召对,请讲《孝经》、《书》、《易》及齐家、治国之道,古今事物之变,每夜分乃罢。呼必赉曰:“我虽未能即行汝言,安知异日不能行之耶!”鹗旋乞还,赐之马,仍命近侍库库、柴桢等五人从之学。 邢台刘侃,少为令史,居常郁郁不乐,一日,投笔叹曰;“丈夫不遇于世,当隐居以求其志,安能汩没为刀笔吏乎!”即弃去,隐武安山中,旋为僧,名子聪,游云中,居南唐寺。时僧海云赴呼必赉之召,过云中,闻其博学多才艺,邀与俱行。既入见,应对契意,屡有询问。子聪于书无所不读,尤邃于《易》,旁通天文、律、算、三式之属,论天下事如指诸掌,呼必赉大爱之。海云归,子聪遂留藩邸。 淳祐五年蒙古太宗皇后称制四年 春,正月,丁酉朔,诏曰:“国家以仁立国,其待士大夫尤过于厚。台谏乃因得言而释私憾,摭细微而遗巨奸,迁谪降黜,或出非辜。其令三省将见在谪籍人斟酌放令自便,追夺停罢,亦与酌情牵复。其贪酷害民,公议弗容者,不拘此旨。” 又诏:“边将兴师,河南之境,锋镝所接,宁免疮痍。中原遗民,皆祖宗赤了,朕甚痛之。自今边臣各谨守封疆,毋先事首戎;益务缓怀,大布恩信,以副朕兼爱南北之意。” 己酉,雷。庚戌,避正殿,减膳。诏中外指陈阙失。 乙卯,刘伯正罢,以监察御史孙起予言其隐默充位也。诏以礼部尚书兼给事中李性传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 召提举鸿庆宫李韶权礼部尚书。入见,疏曰:“陛下改畀政权,并进时望,天下孰不延颈以觊大治!臣窃窥之,恐犹前日也。君子、小人,伦类不同。惟不计近功,不隐小利,然后君子有以自见;不恶闻过,不讳直言,然后小人无以自托。不然,治乱安危,反覆手尔。今土地日蹙,人民丧败,兵财止有此数,旦旦而理之,不过椎剥州县,朘削里闾,就使韩、白复生,桑、孔继出,能为陛下强兵理财,何补治乱安危之数!况议论纷然,贤者不肯苟容而去,不肖者反因是以媒其身。此君子、小人进退机括所系,何不思之甚也!闻之道路,德音每下,昆虫、草木,咸被润泽,恩独不及一朽胔;威断一出,公卿大夫,莫敢后先,令独不行于一老媪;大小之臣,积劳受爵,皆得以延于世,而国储君副,社稷所赖以灵长,独不早计而预定。何耶?又疏乞归,不许,擢翰林学士。 二月,戊辰,诏:“昨罢科籴,但令依时输纳,量革吏奸,使民乐输。此后仰常切遵守,永无科籴,犯者以违制论。” 甲戌,吕文德败蒙古兵于五河,复其城;诏进二秩。 壬辰,太白昼见,经天。 三月,庚子,以殿中侍御史郑寀言,命有司举行温大雅、程以升、吴淇、徐敏子纳贿之罪。仍降诏曰:“时方多事,念未能蠲租减赋,而吏之不良,乃肆贪虐!或有前期预借,或抑配重摧,或斛面取赢,或厚价抑纳,朘毒害民,朕深悯焉。可令监司常切党察,务苏疾苦而消愁叹。倘隐而不闻,公论所指,必罚无赦。” 甲辰,右曹郎中吴中良进对,言盐楮事。帝曰:“盐楮诚今日急务。”中良曰:“旧行官贩,商贾坐废。近日罢官贩,还客贩,然尚恐贴纳太多,商贾未便。愿与大臣熟议。” 出十七界楮币百万,下淮东犒水陆战守诸军。 壬子,禁淫祀。 癸丑,殿中侍御史郑寀,请括淳祐初所创籴本盐,可以资粜,又省托楮;从之。 丁巳,刑部侍郎赵以夫入见,言本国。帝曰:“此事实不可缓。”以夫曰:“臣编类仁宗、高宗《两朝定储本末》,具载谏疏及举行次第,庶几成宪昭然,可以早定大计。” 己未,驾部郎官江万里言端平更新,因及元祐更役法事。帝曰:“只因太骤耳。”万里对曰:“君子只知有是非,不知有利害。”帝曰:“元祐君子亦自相攻。”万里曰:“此小人所以得乘间而入。今收召未多,恐元气不壮,元以胜邪气,全在陛下把握耳。前者端平之初,把握不定,故改更不守如绍圣耳。今第二番把握不定,更无复新之日矣。”帝首肯。万里又言二相退逊太过,中外皆无精采,帝复肯之。 辛酉,诏:“陈畏、叶武子,年高德粹,请退可嘉,其以畏为集英殿修撰,武子秘阁修撰。” 以刘伯正为资政殿学士、提举洞霄宫。 权吏部侍郎王伯大入对,言史嵩之独相对,郑起潜、濮斗南专失人心。帝曰:“数人作尔许刻薄事!”伯大又言国本,帝曰:“朕置小学,正为此。” 夏,四月,癸未,以吕文德为枢密副使,依旧淮西招抚使、知濠州。 丙戌,诏刘虎、萧均、赵邦求、夏皋各进一秩,赏清河、涟、泗、招信捍御之劳也。命吕文德依旧节制濠、丰、寿、宿、毫等郡军马。 杜范以观文殿学士致仕。丁亥,范薨。范清修苦节,室庐仅蔽风雨。身若不胜衣,至临大节,则贲、育不能夺。寻赠少傅,谥清献。 戊子,诏:“李曾伯、余玠、董槐、孟珙,王鉴,职事修举,加曾伯奎章阁直学士,槐进秩,珙、鉴进二秩,并因其任。” 五月,丁未,赵葵言:“诸处江防,极为疏陋,请下沿江制司及副司、江南、江西帅司、湖广总所、两浙漕司、许浦水军司,共造轻捷战船,创置游击军强壮三万人,分布新船以备缓急。”从之。 诏:“太常少卿王万,立朝謇谔,古之遗直;为郡廉平,古之遗清;家贫母老,朕甚念之。特赠集英殿修撰,仍拨赐官田五百亩,封桩库十八界楮币五千贯,以赡其家。” 六月,丙寅,以旱,决中外系囚。 甲申,左司谏谢方叔请早定国本,仍录进司马光、范镇建议始末,帝嘉纳。 丙戌,兵部侍郎徐元杰暴卒。 史嵩之既去,元老旧德,次第收召。及杜范入朝,复延元杰议政,多所裨益。会元杰将入对,先一日,谒范钟,归,热大作,夜四鼓,指爪忽裂以死。三学诸生相继伏阙上言:“昔小人倾君子者,不过使之死于蛮烟瘴雨之乡;今蛮烟瘴雨,不在岭外而在朝廷。”诏付临安府鞫治。然狱迄无成。 刘汉弼亦每以奸邪未尽屏汰为虑,先以肿疾暴卒,太学生蔡德润等七十三人叩阍上书讼冤。时杜范入相,八十日卒,汉弼、元杰相继暴亡。时谓诸公皆中毒,堂食无敢下箸者。 初,嵩之从子璟卿,尝以书谏嵩之曰:“伯父秉天下之大政,必能办天下之大事;膺天下之大任,必能成天下之大功。比所行渐不克终,用人之法,不待荐举而改官者有之,谴责未几而旋蒙叙理者有之,丁艰未几而遽被起复者有之。借曰有非常之才,有不次之除,醲恩异赏,所以收拾人才,而不知斯人者,果能运筹帷幄,献六奇之策而得之乎,抑亦献赂幕宾而得之乎?果能驰身鞍马,竭一战之勇而得之乎,抑亦效颦奴仆而得之乎?徒闻苞苴公行,政出多门,便嬖私昵,狼狈万状。祖宗格法,至今日而坏极矣。 “自开督府,东南民力,困于供需,州县仓卒,匮于应办。辇金帛,輓刍粟,络绎道路,一则曰督府,二则曰督府,不知所干者何事,所成者何功?近者川蜀不守,议者多归退师于鄂之失。何者?分戍列屯,备边御敌,首尾相援,如常山之蛇。维扬则有赵葵,庐江则有杜伯虎,金陵则有别之杰,为督府者,宜据鄂渚形势之地,西可以援蜀,东可以援淮,北可以镇荆襄。不此之图,尽揖藩篱,深入堂奥,伯父谋身自固之计则安矣,其如天下苍生何!是以饥民叛将,乘虚捣危,侵轶于沅、湘,摇荡于鼎、澧。盖江陵之势苟孤,则武昌之势未昌守,荆湖之路稍警,则江、浙诸路焉得高枕而卧?况杀降失信,则前日彻疆之计不可复用矣;内地失护,则前日清野之策不可复施矣。此隙一开,东南生灵,特几上之肉耳,宋室南渡之疆土,恶能保其金瓯之无阙也?盍早为之图,上以宽九重宵旰之忧,下以慰双亲朝夕之望?不然,师老财殚,绩用不成,主忧臣辱,公论不容。万一不畏强御之士,绳以《春秋》之法,声以讨罪不效之咎,当此之时,虽优游菽水之养,其可得乎?异日国史载之,不得齿于赵普开国勋臣之列,而乃厕于蔡京误国乱臣之徒,遗臭万年,果何面目见我祖于地下乎? “为今之计,莫若尽去在幕之群小,悉召在野之君子,相与改弦易辙,戮力王事,庶几失之东偶,收之桑榆。如其见失而不知救,视非而不知革,薰莸同器,驽骥同枥,天下大势,骎骎日趋于危亡之域矣。伯父与璟卿,亲犹父子也,伯父无以少年而忽之,则吾族幸甚,天下生灵幸甚,我社稷幸甚!” 居无何,璟卿暴卒,相传嵩之致毒云。 范钟进召试馆职二人,帝思徐霖之忠,亲去其一,易霖名。及试,则曰:“人主无自强之心,大臣有患失之心,故元良未建,凶邪未窜。”擢秘书省正字。钟所以不敢举霖,畏嵩之复出也。 秋,七月,癸已朔,日有食之。甲午,避殿,减膳,训饬近臣。 辛丑,以常、润大旱,命有司举行恤政。 乙巳,出封桩库楮币赈临安细民。 己酉,诏刘伯正、金渊落职,罢祠,从监察御史刘应起之言也。 庚戌,进郑清之为少傅。 乙卯,诏:“徐元杰鸣阳之凤,刘汉弼触邪之豸,天不慭遗,夺我忠臣。汉弼母老,元杰子弱,一贫皆同,朕甚悯之!各赐官田五百亩、新楮五千缗,以见朕怀贤不已之意。” 蒙古察罕会张柔掠淮西,至扬州而去。 八月,戊辰,以河南诸郡奏琳等八人,连年在边,战守宣劳,各进一秩,添差淮东、西兵职有差。 诏求通天文、历学之人。 丙申,诏申严预借重摧取赢抑配之禁,令监司觉察,毋害吾民。 九月,癸已朔,诏:“濮斗南更降两宫,文虎、叶贲各降一官,项容孙落职、罢祠。”以右正言郑寀言其附丽权相也。 己酉,朝献景灵宫。庚戌,朝献太庙。辛亥,大飨于明堂,奉太祖、太宗、宁宗并配。大赦。 冬,十月,壬午,主管官告院庄同孙进《洪范五事箴》。帝曰:“五事当于敬字上用工夫。”读至《思箴》,帝曰:“五事以思为本。” 十一月,乙未,郑清之乞归田,诏不许。 壬寅,诏:“更夺林光谦三秩,徙居衡州;夺袁立孺、宣璧、王至一秩,刘棫、施逢辰、刘附两秩。”以监察御史江万里言其贪职及依凭权门也。 甲辰,范钟请老,不许。 以礼部尚书陈韡为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 十二月,壬戌朔,以祈雪,诏大理寺、三衙、临安府、两浙州军并建康府,系囚杖以下释之。 丙寅,诏:“昨据太史奏,来岁元旦,日有食之。方岁序之更端,值太阳之交蚀,凛然谴告,震于朕心。尝观祖宗盛时,或有此异,上下之间,益相儆惧。今宜讲求实政,凡可以销弭灾异者,次第行之,毋为具文,以称朕祗畏天戒之意。” 戊寅,诏:“太史奏,来岁正旦,太阳当食,皇天示儆,避正殿,减常膳,求直言。朝廷百司讲求阙政,宽民力,恤民旅,缓刑狱,问疾苦,辑流民,凡可以销灾变者,毋匿厥指,共图应天之实。元旦百官免朝贺。” 右补阙程元凤论格心之学,谓格士大夫之风俗,当格士大夫之心术。人以为格言。 己卯,以游侣为右丞相兼枢密使,李性传同知枢密院事。郑清之为少师,依旧醴泉观使兼侍读,仍奉朝请,赐第行在。时清之子士昌,追逮诏狱,有诈言其死者,清之造阙,号泣请于帝。帝命复士昌官职,与内祠,且许侍养行在。起居郎程公许缴奏:“士昌罪重,京都浩穰,奸究杂糅,恐其积习沈痼,重为清之累,莫若且与甄复,少慰清之,内祠侍养之命,宜与收寝。”帝密遣中贵人以公许疏示清之,乃止。 诏:“兵、财系乎国命,强兵之事,赵葵主之,财用之计,陈韡理之。二相则总大纲而中持其衡,以共济国事。”从江万里之言也。 嗣沂王贵谦、嗣荣王与芮,并加少保。 癸未,李性传除职予郡。 淳祐六年蒙古定宗元年 春,正月,辛卯朔,日有食之。 以陈韡言,置国用所,命赵与为提领官。 权兵部尚书李曾伯应诏上疏,备陈先朝因天变以谨边备,图将材,请早易阃寄;又请浚泗州西城。 秘书省正字徐霖疏曰:“日,阳类,天理也,君子也。吾心之天理不能胜人欲,朝廷之君子不能胜小人,宫闱之私昵未屏,琐闼之奸邪未辨,台臣之讨贼不决,精祲感浃,日为之食。”又数言建立太子。迁秘书郎。 通判潭州潘牥上封事曰:“熙宁初元日食,诏郡县掩骼,著为令。今故济王一抔浅土,其为暴骸亦大矣!请以王礼葬。”不报。 秘书郎高斯得上言:“大奸嗜权,巧营夺服;陛下奋独断而罢退之,是矣。谏宪之臣,交疏其恶,或请投之荒裔,或请勒之休致;陛下苟行其言,亦足以昭示意向,涣释群疑。乃一切寝而不宣,阅时既久,人言不置,然后黾勉传谕,委曲诲奸,俾于袭捴之时,妄致挂冠之请,因降祠命,苟塞人言,又有奸人阴为之地。是以讹言并兴,善类解体,谓圣意之难测,而大奸之必还,莽、卓、操、懿之祸,将有不忍言者!”又言:“大臣贵乎以道事君,今乃献替之义少而容悦之意多,知耻之念轻而患失之心重。内降当执奏,则不待下殿而已行;滥恩当裁抑,则不从中覆而遽命。嫉正庇邪,喜同恶异,任术而诡道,乐偷而惮劳。陛下虚心委寄,所责者何事,而其应乃尔!”又言:“便嬖侧媚之人,尤足为清明之累。腐夫巧谗,妖〈女监〉帝通,阴奸伏蛊,互煽交攻,陛下之心,至是其存者几希矣。陛下之心,大化之本也。洗濯磨淬,思所以更之;乃徒立虚言无实之名而谓之更化,此天心之所以未当,大异之所以示儆也!”帝嘉纳。 二月,壬戌,金部郎官王佖,言人主论相,当取其格心,不可取其阿意,帝然之。 戊辰,范钟再乞归田;除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 时游侣与钟不协,故力求去,寻以高斯得之言罢之。时钟方坐相府,台吏以牒呼而出之。辛未,命提举洞霄宫,任便居住,从所乞也。 壬申,雪。蠲大理寺、三衙、临安府并属县点检赡军酒库所赃赏钱。以雪寒,出封桩库十界楮币十万缗,犒三衙诸军。 乙酉,宗正少卿张磻言治兵、理财当为一事。磻又言先朝苏颂、傅尧俞皆不受宣谕事,帝悚听然之。 诏三衙诸军月支银并倍给。 夏,四月,辛酉,太白昼见。 戊寅,殿中侍御史谢方叔,左司谏汤中,请旌异朱熹门人胡安定、吕焘、蔡模,以劝后学,并诏补迪功郎,添差本州教授,仍令所属给札录其著述,并访以所欲言。 甲申,诏曰:“朕临朝愿治。每念乏才,有意作成,既亲扁题,分赐诸学,并赐诸生束帛,以示激励。其令三学官于前廊长谕及斋生中,公举经明、行修、气节之士,别议旌赏。京学如之。” 闰月,乙未,资政殿大学士徐荣叟薨,辍视朝一日。 戊戌,吕文德言今春北兵攻两淮,统制汪怀忠,所至逆战,将士阵亡者众,诏给缗钱恤其家。 癸卯,余玠言北兵分四道入蜀,壮士捍御有功者,辄以便宜推赏,具立功等第稍转官资以闻;从之。 己酉,秘书丞王璞言杜衍封还内降事,帝曰:“朕尝谕大臣,听其执奏矣。” 庚戌,刑部侍郎兼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魏峻,言人主震服天下,曰断而已。帝曰:“谋之欲同,断之欲独。若以大公至正行之,则断在其中矣!” 五月,庚申,诏贾似道任责措置淮西山寨城筑。 丙寅,吏部员外郎李昴英言内小学事,帝曰:“朕于小学之教甚留心。”昴英又言汉末宦官之祸,帝曰:“固当防微杜渐。” 庚午,诏:“学校明伦之地,诸生讲明,不负教育,朕用嘉之。爰命有司,举其高弟;而合词控免,陈义凛然。朕重违本心,姑徇所请,以成其美;所有束帛,不必控辞。” 甲申,诏权知高邮军兼淮西提刑萧逢辰进一秩,旌其买马、修城,留意战守也。 诏决系囚。 六月,戊子朔,诏从事郎傅实之,迪功郎林公遇,并特改京秩,仍给札询所欲言;以都省言其杜门乐道,搢绅高之也。 戊戌,著作佐郎兼权礼部郎官高斯得,言学校以小过触霆威,帝曰:“本是小事,但不当率众出见宰执。”斯得曰:“学校固不为过,但恐奸人因此动摇局面,关系不细。”帝然之。斯得又言:“群臣庞杂,宫禁奇邪,黩货外交,岂可坐视而不之问!顾乃并包兼容之意多,别邪辨正之虑浅,忧谗避讥之心重,直前迈往之忠微,遂使众臣争衡,大权旁落,养成积轻之势,以开窥凯之渐。设有不幸,变故乘之,使宗社有沦亡之忧,衣冠遭鱼肉之祸,生民罹涂炭之厄。当是时也,欲洁其身以去,其能逃万民之清议乎!”于是朝署恶之者众,旋出知严州。斯得祈词,不许。 丙午,以祷雨,诏中外决系囚,杖以下释之。臣僚言:“旱势可虑,请分命臣傣遍祷群望,仍令有司疏决淹狱,及下诸路劝谕富家接济细民,以弭盗贼。”从之。 壬子,以陈韡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 乙卯,台臣言李鸣复、刘伯正进则害善类,退则蠹州里,诏削秩罢祠。 ◎宋纪一百七十二 ∷起柔兆敦牂七月,尽屠维作噩十二月,凡三年有奇。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 淳祐六年蒙古定宗元年 秋,七月,壬戌,泉州饥,州民谢应瑞自出私钞四十馀万,籴米以赈乡井,全活甚众,诏补进义校尉。 蒙古自太宗殂后,诸王近属,自相攻战,国内大乱。是月,太宗六皇后会诸王百官,奉皇子库裕克即位于昂吉苏默托里之地,朝政犹出于后。库裕克,太宗长子也。时诸王不服,将谋不轨。会雷雨大作,行营水深尺,遂各散去。 蒙古命中书令杨惟中宣慰平阳。时断事官色珍横恣不法,惟中按诛之。 蒙古诸勋贵分封山东省,以东平行台严忠济总一方之政,颇不自便。及蒙古主新立,皆聚阙下,复欲剖分东平地。时众心危疑,将俯首以听,左右司郎中王玉汝力排群言,事得已。 八月,庚寅,起居郎兼权中书舍人暂兼权礼部右侍郎赵汝腾言北司专权,帝曰:“近颇戢之。”汝腾又言不当调护言官,帝曰:“近日少有调护者。” 己酉,以太府少卿刘克庄为秘书少监,寻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 辛亥,校书郎兼枢密院编修官兼诸王宫教授蔡抗奏对,言正心事,帝曰:“纪纲万化,实出于心。”抗又言内降斜封之弊,帝曰:“已许大臣执奏矣。”抗又言宗社大计,帝曰:“祖宗朝亦是晚年方定。”抗言:“祖宗时,定名号虽在晚年,而定计乃在一二十年之前,此事最忌因循。”帝然之。 蒙古耶律铸,嗣其父楚材领中书省事,上言宜疏禁网,因采前代德政合于时宜者八十一章以进。 蒙古以温都尔行省事于燕京,与刘敏同政。 九月,丙辰朔,秘书省正字林希逸请信任给谏,帝曰:“台谏、给舍之言,朕无不行。”希逸又请早决大计以尉人望,帝纳之。 丁巳,京湖安抚制置大使、夔路策应大使兼江陵府孟珙卒。初,珙招中原精锐万五千馀人,分屯汉北樊城、新野、唐、邓间,皆百战之士,号镇北军,驻襄阳。及王旻、李虎军乱,镇北亦溃,珙乃重购以招之,降者不绝。蒙古行省范用吉,亦密通降款,以所受告命为质;珙白于朝,不从。珙叹曰:“三十年收拾中原人心,今志不克伸矣!”遂发病。是月朔,大星陨于境内,声如雷;卒之日,大风发屋折木。珙随父宗政立战功,忠君体国,善抚士卒,军中参佐部曲议事,言人人异,珙徐以片言折衷,众志皆惬。建旗鼓,临将吏,面色凛然,无敢涕唾者。退则远声色,薄滋味,萧然若事外。追封吉国公,谥忠襄。 戊辰,以贾似道为京湖制置使,兼知江陵府兼夔路策应使,仍暂兼权沿江制置副使、湖广总领,寻兼京湖屯田使。 冬,十月,庚寅,诏以嗣荣王与芮子孟启为贵州刺史,入内学。 蒙古主命察罕拓江淮地。 十一月,庚申,诏:“昨令三学各举经明、行修、气节之士,而诸生合辞控免,秉义甚高。其令在籍诸生并赴来年省试一次,临安府学长、谕亦如之,以称搜罗之意。” 丁丑,以雪寒,出封桩库楮币赈临安府细民。 辛巳,以前四川制置陈隆之抗敌死难,特赠徽猷阁待制,于合得延赏外,更官其二子。 殿中侍御史谢方叔言:“豪强兼并之患,至今日而极,非限民名田不可。国朝驻跸钱塘,百有二十馀年矣,外之境土日荒,内之生齿日繁,权势之家日盛,兼并之习日滋,百姓日贫,经制日坏,上下煎迫,若有不可为之势。夫百万生灵生养之具,皆本于谷粟,而谷粟之产,皆出于田。今百姓膏腴,皆归贵势之家,租米有及百万石者。小民百亩之田,频年差充保役,官吏诛求百端,不得已则献其产于巨室以规免役。小民田日减而保役不休,大官田日增而保役不及,兼并浸盛,民无以遂其生。于斯时也。可不严立经制以为之防乎?今日国用边饷,皆仰和籴,然权势多田之家,和籴不容以加之,保役不容以及之。敌人睥睨于外,盗贼窥伺于内,居此之时,与其多田厚资,不可长保,孰若捐金助国,以纾目前!宜谕二三大臣,摭臣僚论奏,付之施行,定经制,塞兼并。陛下勿牵贵近之言以摇初意,大臣勿避仇劳之多而废良策,则天下幸甚!” 十二月,癸巳,诏:“侍从、台谏各举堪阃寄及饷事者,述其才器、劳绩以闻。” 史嵩之服除,有进用之意。乙未,诏史嵩之以观文殿大学士致仕。 殿中侍御史章炎,正言李昂英,监察御史黄师雍,论嵩之无父无君,丑声秽行,律以无将之法,罪有馀诛;请寝宫祠,削官远窜。翰林学士李韶与从官抗疏曰:“《春秋》桓公五年:书蔡人、卫人、陈人从王伐郑。《春秋》之初,无君无亲者,莫甚于郑庄,不闻以其尝为王卿士而薄其罚。今陛下不能正奸臣之罪,其过不专在上,盖臣等百执事不能辅天子以讨有罪,皆《春秋》所不赦。请断以此义,亟赐裁处。” 丙申,诸司粮料院章鉴进对,言抗谏事,帝曰:“朕于臣僚论事,未尝不见施行。”鉴又言储才,帝曰:“人才须是养之于平时,临事方得其用。” 先是金将武仙败死,馀党散入太原、真定间,据大明川,用金开兴年号,众至数万,剽掠数千里。蒙古主命诸道兵讨之,不克。杨惟中仗节开谕,降其渠帅,馀党悉平。 蒙古东平万户严忠济,袭爵数年,怠于政事,任用奸佞。经历李昶曰:“比年来,裘马相尚,饮食无度,库藏空虚,百姓匮令。若犹循习故常,恐或生变。惟閤下接纳正士,黜远小人,去浮华,敦朴素,损骑从,省宴游,虽不能救已然之失,尚可以弥未然之祸。”时蒙古裁抑诸侯,法制浸密,忠济纵侈自若。昶以亲老求解职,不许,旋以父忧去官。 蒙古万户史权等侵京湖、江淮之境,攻虎头关寨,进至黄州。 淳祐七年蒙古定宗二年 春,正月,乙卯朔,诏:“皇侄孟启,特授宜州观察使;建资善堂于内小学,置直讲、赞读二员,以年稚,权就王邸习训。” 诏曰:“间者任用非人,不能秉礼怀义以辅朕,顾乃陷于匪彝,败俗伤教,朋淫肆欺,群议坌涌;由朕不德,朕甚愧焉!天诱之衷,豁然大悟,亦既绌去其党类,史嵩之已俾致仕,以示朕决不复用之意。搢绅士大夫交奏迭谏,悃悃款款以陈于前,忠爱备至。朕思所以为自强之计,百尔执事,亦宜相戒以实,克去己私。” 丁卯,诏:“戒敕州军县镇,不许因诞节赐宴,多杀物命,一遵景祐三年诏书,仍刻石所在放生池。” 戊寅,诏:“淮、浙发运司给米二百万石,济建宁、邵武诸郡被水之民。” 李昂英疏劾临安尹赵与,语侵执政,章炎亦劾执政;帝怒昴英,并及炎。郑寀觇知帝意,乘间劾炎、昴英,又嗾同列再疏以劾炎。属黄师雍毅然不从,独疏论叶阊,阊乃与之腹心也。未几,炎、昴英皆罢去。寀于是荐周垣、叶大有入台。 二月,庚寅,都省言:“淮安县主簿周子镕,遭李全之变,陷北十有六年,数以敌谋密闻边阃,拔身来归。”诏特改朝奉郎,与升擢差遣。 丙申,诏:“四川沿边州县官,任满日,转循官资有差。”从制臣请也。 己亥,以贵妃要氏薨,辍视朝二日。 乙巳,翰林学士李韶屡疏请老,授端明殿学士、提举玉隆万寿宫。 丁未,令封桩下库支会子十二万贯,付淮西安抚司造船。 壬子,诏改潜邸为龙朔宫。 出封桩库十八界会子五万贯,付临安府津遣三边请举士人归里。以不允所乞省试,故有是命。 侍御史周坦,劾礼部侍郎程公许,出知建宁府。郑清之因公许缴其子士昌之命,恚甚,数于经筵言其短。坦妻与清之妻善,承其指,入台即首劾公许,郑寀又劾之,公许落职。 先是江万里丐祠省母,不许,万里使其弟奉母归南康。旋闻母病,不俟报,驰归,至祁门,闻讣。忌万里者相与腾谤,谓万里母死,秘不发丧,反挟妾媵自随。周坦劾之,万里坐废。 蒙古呼必赉受邢州分地。邢当要冲,征求百出,民弗堪命。僧子聪荐张文谦可用,遂召见,命掌王府书记,言于呼必赉曰:“今民生困敝,莫邢为甚。盍择人往治之!”于是乃选乌托、刘肃、李简三人至邢,协心为治,户增十倍。由是呼心赉益重儒士,实自文谦发之。 蒙古以孟克萨尔为断事官。孟克萨尔尝从诸王莽赉扣征奇彻,身先诸将,及以所俘宝玉颁诸将,则退然一无所取,莽赉扣甚重之。至是为断事官,刚明能举其职。 三月,甲子,知大宗正丞兼权金部郎官姚希得,言李韶老成有德望,宜留奉内祠,侍经幄。戊辰,诏:“李韶依旧端明殿学士、提举万寿观兼侍读。” 是春,蒙古张柔攻泗州,旋还屯杞。帐下吏瓜勒佳显祖得罪亡走,上变诬柔,蒙古主命执柔以北。大臣多以阖门保柔者,卒辨其诬,显祖伏诛。 夏,四月,辛卯,以旱,决中外系囚,杖以下释之。 庚子,以邢部尚书王伯大为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翰林学士、知制诰吴潜为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 辛丑,以郑清之为太傅、右丞相、枢密院使、赵国公;游侣罢为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兼侍读。或请更化改元,清之曰:“改元,天子之始事;更化,朝廷之大端。汉事已非古,不因易相而为之。”乃止。 以赵葵为枢密使兼参知政事、督视江淮、京西湖北军马兼知建康府,陈韡知枢密院事、湖南安抚大使兼知谭州;用郑清之荐也。 庚戌,以褥雨未应,蠲大理寺、三衙、临安府属赃罚钱。 壬子,广西漕臣劾贵州守臣陈鉴,迫胁考试,私取士人,坏科举法;诏再镌一秩,勒致仕。 五月,甲寅,诏:“武功郎、杨州宁淮军统制张忠,戍守浮山,手搏敌帅,俱死于水,特赠武略大夫,更官其一子。” 乙卯,以祷雨未应,诏诸路录囚。 己未,祷雨于天地、宗庙、社稷。 己巳,诏赐两淮、京、蜀曾经战争之地田税三年,其宿逋悉除之。 壬申,吴潜兼权参知政事。 六月,癸巳,赐进士张渊微以下五百二十七人及第、出身。渊微等以阙雨,请免琼林赐宴。 丙申,诏求直言,弭旱。徐霖应诏,言谏议大夫郑寀不易则不雨,临安尹赵与不易则不雨;不报,遂引去。帝遣著作郎姚希得留之,不还。御笔改合入官,乃改宣教郎。霖屡辞,曰:“向为身死而不敢欺其君父,今以官高而自眩于生平,失其本心,何以暴其忠志!”又曰:“志贵乎洁,忠尚乎精。即有败,则自陷于垢污矣。” 时郑寀、赵与及周坦、叶大有、监察御史陈垓相合为一,唯黄师雍孤立,寀恶之尤甚,思所以去师雍,未得,招四人共谋之。会应诏陈言者多指寀、垣为致灾之由,牟子才、李伯玉,卢钺语尤峻,垣等伪撰匿名书,诬子才、钺等。师雍诣御榻前力辨,谓:“匿名书,条令所禁,非公论也,不知何为至前?”因发其伪撰之迹。适钺疏誉师雍,寀乃以钺附师雍上闻。帝不听,擢师雍左司谏。 甲辰,出丰储仓米三十万石以平籴价。 己酉,诏:“旱势日甚,两淮、襄、蜀及江、闽内郡,间因兵寇,遗骸暴露,感伤和气,令所属州县收瘗之。” 诏:“京湖北路副总管王英归顺,进秩二等。” 秋,七月,蒙古主西巡太原。万户郝和尚朝于行宫,赐银万锭,辞曰:“赏赉过厚,臣不应独受。臣积微劳,皆将校协力也。”遂奏将校刘天禄等,皆赐之金银符。 丙辰,诏:“荆鄂都统司,听荆湖制帅司节制;池州、建康、镇江府都统司,并听沿江制司节制;许浦都统司,改听兴国、蕲、黄、安庆四郡节制。”从督视赵葵之请也。 庚申,安庆守臣欧阳颐,以改差辄之任,诏削官二等,令宪臣谢献子领郡。 诏:“辞免除授,实为繁文,除侍从、台谏、给舍、两省左右史以上许辞免,馀官不许。” 乙丑,吴潜罢知福州,以周坦劾之也。 丁卯,以别之杰为参知政事,谏议大夫郑寀为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 癸酉,诏赏浙东、西、福建路监司、州郡所申官士之家济粜者凡九人,补转官资有差。 郑寀之入政府也,不为公论所予。太常博士牟子才疏言:“陛下欲留徐霖,霖所论劾者,赵与、郑寀也。二人之中,寀尤无耻,请先罢之。”八月,甲申,郑寀罢。子才又论郑清之不当引史嵩之党别之杰共政,复为书抵清之,以孔光、张禹切责之,清之愧谢。 丙戌,诏户部严革诸路州县增收多量苗米之弊。 辛卯,诏石钧、陈大任、王方烈各镌一秩,以其诬平民为重辟,谢思乂、张懋各进一秩,旌其平反之功;从湖北宪臣之请也。 己亥,以秋风已劲,边备当严,浙右四郡,密迩行都,魏村、福山、柴墟一带,宜预为之备,诏守臣条具措置。 辛丑,诏:“前通判彭州宇文景讷,骂贼而死,赠官二等,仍与一子下州文学。” 壬寅,诏:“监司、守臣宜亟讲荒政以赈乏绝;税租有合蠲减者,核实以闻。” 甲辰,高定子薨,辍朝一日,赠少保。 是月,蒙古主命蒙古人户每百人以一人克巴图鲁。 九月,丙辰,诏:“命官该赦,陈乞改正,不拘期限;今后赦条删去‘限一年内’四字。”从左司陈元凤之请也。 丁巳,诏改尚书省提领盐事所为提领茶盐所。 黄师雍与郑清之,故同舍,会师雍劾刘用行、魏岘,皆清之亲故也,清之不乐。周垣知之,喜曰:“吾得所以去师雍矣。”遣其妻日造清之妻谮曰;“彼去用行、岘,乃去丞相之渐也。”帝欲用师雍为侍御史,清之曰:“如此,则臣不可留。”乃迁师雍为起居舍人,师雍丐去。清之犹冀其稍贬,师雍曰;“吾欲为全人。”终不屈。 蒙古以高丽岁贡不入,伐之。自后八年,凡四易将,拔其城十有四。 冬,十月,辛巳,太白昼见。 诏:“京湖副都统李得,讨广东峒冠有功,进官一等。” 癸未,朝献景灵宫。 以严州旱,诏丰储仓给米万石赈粜。 丙戌,京湖安抚司调兵平辰、沅蛮猺有功,总辖张谦、统制高天祐等赏赐有差。 己酉,陈垓言格法日坏,天下视听益不美,因条陈添差、抽差、摄局,须入、奏辟、改任、荐举、借补、旷职、匿过十弊,请风示中外;从之。 甲寅,以镇江府旱,诏两浙转运司检核蠲租七万四千石有奇。 蒙古括人户,下令,敢隐实者诛,籍其家。藁城令董文炳,俊之子也,使民聚口而居,少为户数。众以为不可,文炳曰:“为民获罪,吾所甘心。”民亦有不乐为者,文炳曰;“后当德我。”由是赋敛大减,民得富完。 十二月,壬午,以赵与为端明殿学士、提领户部财用。 庚寅,以近畿旱,诏:“正岁、天基节大宴权免,其州郡赐宴,务从省约,毋得科扰,以副朕敬天爱民之意。” 辛卯,李鸣复薨,辍视朝一日。 壬辰,诏:“太学生陈九万,在北十一年,脱身来归,条陈敌中事宜,有益备御,特补迪功郎。” 周坦劾黄师壅,罢之。 蒙古呼必赉闻真定路经历官张德辉之贤,召至藩邸,问曰:“孔子殁已久,今其性安在?”德辉对曰:“圣人与天地相终始,无往不在。殿下能行圣人之道,性即在是矣。”又问:“或云!辽以释废,金以儒亡。有诸?”对曰:“辽事臣未周知,金秀乃所亲睹。宰执中虽用一二儒臣,馀皆武弁世爵,及论军国大事,又不使预闻。大抵以儒进者三十之一,国之存亡,自有任其责者,儒何咎焉?”呼必赉然之。因问德辉曰:“祖宗法度具在,而未尽设施者甚多,将如之何?”德辉指银槃喻曰:“创业之主,如制此器,精选白金,良匠规而成之,畀后人传之无穷,当求谨厚者司掌,乃永为宝用。否则不惟缺坏,亦恐有窃而去之者矣。”呼必赉良久曰:“此正吾心所不忘也。”又问:“农家作苦,何衣食之不赡?”对曰:“农桑,天下之本,衣食之所从出者也。男耕女织,终岁勤苦,择其精者输之官,馀粗恶者将以仰事俯育,而亲民之吏,复横敛以尽之,则民鲜有不冻馁者矣。”又访中国人才,德辉举魏磻、元裕、李冶等二十馀人。德辉,交城人也。 淳祐八年蒙古定宗三年 春,正月,丙子,太常寺言:“检照《中兴礼书》,四孟朝献景灵宫,分三日行礼。自淳熙十五年后,分作两日,近年诸后殿多命宰执分诣。如遇车驾次日亲临,每位三上香,一跪奠,俯伏,兴,再拜,得礼之宜。”从之。 蒙古万户郝和尚,奉诏还治太原,请凡远道租税、盐课过当者,悉蠲除之。 二月,辛丑,荆湖帅臣陈韡言:“国家以火德王,于火德之祀,合加钦崇。炎帝陵在衡州茶陵县,庙久弗治,请相度兴修,以称崇奉之意。”从之。 丙午,周垣请申明十七、十八界会子并永行用,以坚民信;左司赵汝暨请更造十九界;太常博士黄洪请不用会子,停卖盐钞。狂言惑众,宜正妄诞之罪,诏各罢所居官。 丁未,监察御史陈垓,请宣谕辅臣申饬吏部,未历郡者不许为郎,已为郎者更迭补外,未历县者必令须入,已作县者须及任满,阙次必依先后,毋或改差,庶抑侥幸以重名器;从之。 蒙古释奠孔子庙,致胙于呼必赉。呼必赉问张德辉曰:“孔子庙食之礼何如?”对曰:“孔子为万世王者师,有国者尊之,则严其庙貌,修其时祀。其崇与否,于圣人无所损益,但以此见时君崇儒重道之意何如耳。”呼必赉曰:“今而后此礼勿废。”呼必赉又问:“典兵与宰民者为害孰甚?”对曰;“军无纪律,纵使残暴,害固非轻。若宰民者头会箕敛以毒天下,使祖宗之民如蹈水火,为害尤甚。”呼必赉曰;“然则奈何?”对曰:“莫若更遣族人之贤如昆布哈者,使掌兵权,勋旧如呼图呼者,使主民政。若此,则天下均受赐矣。” 三月,甲寅,督视赵葵上将士泗州解围之功。诏:“奇功特与补转四官,其馀补转有差。其淮西招抚司应援立功将士,并与比类推赏。” 泗州之围也,前锋军统制田智渊父子,战死于潮河坝,甲戌,诏赠智渊父子官,恤其家。寻立庙泗州,赐额以旌忠节。 乙亥,陈垓言:“民命与国脉相维,狱论不当,刑罚不中,则无以保斯民之命,尚何以保吾国之命脉?”因极言检核、决狱、疏决、推勘、拘锁、刺环、奏裁、详覆、重勘、追证十弊;从之。 蒙古主殂于杭锡雅尔之地,年四十三。葬起辇谷,庙号定宗。自太宗皇后称制以来,法度不一,内外离心。至是国内大旱,河内尽涸,野草自焚,牛马死者十八九,人不聊生。诸王及各部,又遣使于诸郡征求货财,或于西蕃、回鹘索取珠玑,或于东海搜取鹰、鹘、驿骑络绎,昼夜不绝,民力益困。皇后立库春子实勒们听政,诸王大臣多不服。 夏,四月,癸未,诏:“督视赵葵,累奏结局。朕问劳念功,深有勒归之意。但北兵虽退,边备当严;更宜勉留,以副隆委。” 辛卯,权礼部侍郎兼国子祭酒徐鹿卿言:“生员李宁先,饮酒争竞,见害市人,辱学校,玷士类,由臣诲饬无状,请行罢斥。”诏:“览卿所陈,痛自引咎,此固师儒之责。但学校规矩久弛,今当申严,宜自安置。”帝眷鹿卿甚厚,而忌者浸多。有撰伪疏托鹿卿以传播,历诋宰相及百执事,鹿卿初不知也,遂力辨上前,因乞去。帝曰:“去则中奸人之计矣。”令临安府根捕,事连势要,狱不及竟。鹿卿累疏告老,旋致仕。 甲午,以太常寺奏请,景灵宫行事日,请更定后殿飨礼拜跪之数。诏:“朕祗承宗庙,何敢惮劳!何一依旧式。” 乙未,朝献景灵宫;丙申,亦如之。 庚子,诏:“临安守臣赵与,充明堂大礼提点事务。” 蒙古张德辉将归真定,为呼必赉陈先务七事,曰敦孝友,择人才,察下情,贵兼听,亲君子,信赏罚,节财用。呼必赉称其字辉甫而不名,赐坐,赠赉优渥。 五月,庚戌,以阙雨,诏录行在系囚。 壬戌,诸王宫大小学教授李桂高进对,言淮、蜀之险。帝曰:“及此闲暇之时,当作规模备御。” 督视、枢密使赵葵奏乞结局,诏候来春入奏。癸亥,诏:“赵葵视师于外,今已期年,忠力具宣,威声卓著,既成却敌之效,复宏预备之规。肯为朕留,尤见体国,可无恩典,少示褒崇!特进三秩,依前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督视江淮、京湖军马兼知建康府、江东安抚使、行宫留守,仍加恩。” 乙丑,诏:“陈韡出镇南服,备殚忠勤,军民安平,蛮猺绥辑,特进一秩,依前知枢密院事、湖南安抚大使兼知潭州、节度广西。余玠除兵部尚书,依旧四川安抚制置使兼知重庆府,仍兼四川总领、夔路转运使。贾似道除刑部尚书,依旧京湖安抚制置使兼知江陵府兼夔路策应使,仍兼湖北点领。邱岳除兵部侍郎,依旧淮东安抚制置使兼知扬州兼淮西制置使。吕文德除侍卫马军都指挥使,依前保康军承宣使、右领军卫上将军、枢密院副都承旨兼知濠州。” 辛未,诏:“西湖北山护国寺后龙洞,泉源澄深,灵异感格,可赐‘护国龙祠’为额,永充祈祷。” 秋,七月,辛亥,以王伯大为参知政事,应彳繇同知枢密院事,给事中谢方叔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吏部尚书史宅之为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赵与资政殿学士,与执政恩例,提领户部财用,仍知临安府。 丁卯,赐洪咨夔谥忠文。 癸酉,王伯大除职予郡,以监察御史陈垓论之也。 八月,丙戌,范钟乞免祠禄,不许。 丁亥,督视赵葵辞转三官,凡六上奏,诏不允。 戊子,以雷州所屯经略司水军颇横,诏守臣节制。 乙未,诏:“王畴更削官一等,正其括田扰民之罪。” 丙申,诏:“大理寺丞林炎,对疏狂妄,动摇国本,夺官三等,押出国门。” 庚子,帝谕辅臣曰:“所在监司、帅守,轻行括籍,多因细事事,中以深文,甚而置之死地,往往利其财耳,真所谓杀越人于货。至于用刑,自有成法,今有司率意任情,更不遵守条令。凡此皆当禁止。可禋明肆赦,益加申严,如有非辜越诉,究证得实,必论如律。” 壬寅,周坦言:“明堂肆赦,州郡奉行不虔,有稽迟、隐匿、文具三弊,宜革去以昭溥博之仁。”从之。 甲辰,诏户部严革诸路州县增收多量苗米之弊。 高斯得迁浙东提点刑狱,劾知处州赵善瀚、知台州沈塈等倚势厉民,不报。 九月,己未,朝献景灵宫。庚申,朝享太庙。辛酉,大飨于明堂,大赦。是夕,雷。 冬,十月,甲戌朔,参知政事别之杰,三奏乞归田里,除资政殿大学士、知绍兴府。 乙亥,以应彳繇,谢方叔并权参知政事。 诏改高斯得江西转运判官,斯得辞免,上言:“臣劾赵善瀚等,未闻报可,固疑必有党与,惑误圣聪者。今蒙恩除,乃知中臣所料。善瀚系侍御史周坦之妇翁,赃吏之魁,锢于圣世,郑清之与之有旧,复与州符。沈塈者,签书枢密院史宅之妻党也。祖宗以来,未有监司按吏一不施行者,坏法乱纪,未有甚此。臣身为使者,劾吏不行,反叨易节,若贪荣冒拜,则与世之顽钝无耻者何异!乞并臣镌罢,以戒奉使无状者。”章既上,坦自谓己任台谏而反见攻,遍恳同列论斯得,同列难之。坦计急,自上章劾罢斯得新任。未几,坦亦罢,善瀚等竟罢去。 十一月,丙午,太傅、右丞相兼枢密使郑清之乞归,不许。 蒙古万户郝和尚,以岁饥,出谷千石助国用。 十二月,辛巳,以严寒,出封桩库十八界官楮二十万,令三衙赈军。 是岁,蒙古驸马苏布特卒。苏布特佐太祖创业,及取河南,定西域,功居多。后追封河南王,谥忠定。 淳祐九年蒙古定宗皇后称制元年 春,正月,乙巳,皇侄宜州观察使孟启,特授庆远军节度使,进封益国公。 庚申,诏:“周世宗八世孙柴彦颍,特授承务郎,袭封崇义公。” 诏:“两淮、京湖、沿江制帅司行下所隶,劝谕军民从便耕种,秋成日官司不得分收。” 癸亥,知临安府赵与,请以没官田五百亩有奇付本府创慈幼局,以养遗弃婴儿,置药局以疗闾阎之疾病;从之。 丁卯,许应龙薨,谥文简。 己巳,范钟薨。钟为相,重惜名器,虽无赫赫可称,而清德与李宗勉齐名。谥文肃。 辛未,给临安府官田三百亩付表忠观,以旌钱氏之功德。 二月,丁亥,诏:“刑部及诸路监司,刑狱案卷速与理决,仍差属官往州县狱审断,毋令奸胥作弊,滥及非辜。” 庚子,郑清之再乞归田里,诏不许。 辛丑,监察御史朱景彝,言刑狱民命所系,请谕所司刷诸处已奏文案,为限日处分行之。 闰月,癸卯朔,诏:“安南国王陈日逨,特进、检校太尉兼御史大夫、上柱国、安南国王。” 赵葵视师既久,屡有奏捷,帝思所以处之,郑清之曰:“非使作相,不足以酬劳。陛下岂以臣故耶?臣必不因葵来遽引退,臣愿居左,葵居右。”帝从其言。甲辰,以郑清之为太师、左丞相兼枢密使,进封魏国公;赵葵为右丞相兼枢密使;应彳繇、谢方叔并参知政事;陈韡观文殿大学士、福建安抚大使、知福州;吴渊端明殿学士、沿江制置使、江东安抚使兼知建康府、行宫留守;赵希暨端明殿学士、知建宁府。 乙丑,郑清之辞免太师,奏五上,许之。 三月,癸酉朔,以衢、信州旱,给丰储仓米五千石赈之。 癸未,以贾似道为宝文阁学士、京湖安抚制置大使、知江陵府。 丁亥,诏:“正阳之月,日有食之,史官先期以告。朕祗畏天戒,不遑宁处。可自二十一日为始,避殿,减膳,彻乐,益加内省。凡尔在列,各务交修,以辅不逮。” 癸巳,诏决中外系囚,杖以下释之。 己亥,诏增通、泰、扬、真、和州、安庆府解额。 四月,壬寅朔,日有食之。 丙午,诏:“邱岳阃职修举,除宝章阁直学士,依旧淮东安抚制置使兼知扬州、淮西制置使。” 辛亥,以福州应天启运,使寅奉祖宗神御,事体至重,可令西外知宗兼领,免差内侍,永为定式。 己未,群臣三上表,请御正殿,复膳;从之。 己巳,郑清之屡疏乞骸,因奏时事十难;曰重相权,曰凝国是,曰用人才,曰足兵食,曰守法度,曰革弊蠹,曰布公道,曰去贪赃,曰理财用,曰节冗费;诏奖留之。 五月,甲戌,浙西帅臣赵与言:“本司措置盐课,请自淳祐九年为始,岁举职司赏员及职令状各一,以厉官属。”从之。 己丑,右丞相赵葵辞新命,诏敦趣上道。 六月,丙寅,诏:“过郡各立一庙,以褒忠为额,凡前后没于王事,忠节显著之人,并祀之,郡官春秋致祀。” 八月,庚子朔,同知枢密院事史宅之,辞免兼提举财用,诏不许,仍趣条具以闻。 丁未,诏:“步军司支遣匮乏,每年于丰储仓给米三千石,封桩库给官会二万贯,助其赡军。” 辛亥,诏:“赵葵除拜已久,告假将满。今闻欲还长沙,可令沿江制臣疾速差官邀止,不许般挈为归计,仍令吴渊宣谕赴阙。” 乙卯,广东提举司言知潮州海阳县陈纯仁筑提护田甚广,诏进官一等。 丙辰,赵与辞免措置户部财用,诏不许。 戊午,诏:“今春北师侵边,吕文德指授将士,累策奇功,进官二等。” 庚申,知安丰安邢德,知寿春府刘雄飞,有谢步之捷,诏各进官一等。 九月,丙子,提领户部财用赵与创置新仓三百七十万间,贮米一百二十万石,请以淳祐为名,及照丰储仓例辟官四员;从之。 乙未,婉容阎氏进封贵妃。 丙申,太常太卿、暂权给事中卢壮父,缴回内降所除吴沂直秘阁、王国寿军器所干官录黄,从之。 冬,十月,庚申,参知政事应彳繇,屡疏乞归,不许。寻除资政殿学士、知平江府。 诏:“临安府、诸路提刑司,严居民销凿见钱私铸铜器之禁,仍下殿步司一体施行。” 癸亥,赐宰臣、执政、讲读、修注官宴于秘书省。 甲子,四川制置使余玠,请交引以十年为界;从之。 丙寅,肇庆府高要县令李元璜,贪酷显著,诏削官三等,勒停。 壬午,诏:“隆冬严寒,军人可念,出封桩库钱十八界会子二十万贯赈之。” 癸未,诏决中外系囚,杖以下释之。 甲申,蠲大理寺、三衙,临安府属县见监赃赏钱。 丁亥,浙西帅臣言金山水军统制陈霆,贪酷激变,诏追毁出身文字,拘锁沿江制司,籍其家。 是月,婺州权守臣郑士懿言:“承务郎赵希褥及其子与怘、与惭,同恶相济,藏盗贼,夺民财,抉弟希咏目睛,碎叔祖彦〈王旱〉宝贝,弃祖母骨殖,搥叔杖夫手指,威使恶党殒侄崇縤之命。绝灭纲常,伤残骨肉。”诏:“希褥追毁出身文字,押送西外宗司拘锁;与怘、与惭分移千里外州军居住。” 十一月,丙申,诏:“都省风厉中外,应今后士庶上书,其言真有益于国者,必加精采;倘涉私邪,朋奸罔上,妄肆雌黄,当严加究问。”以谏臣言哗徒吻士结党扣阍,簧鼓是非为撄利之计故也。时台纲不振,嬖宠干政,弹文及其私党,则内降圣旨,宣谕删去,谓之“节贴”台谏不敢与争。 十二月,己亥,以董槐兼侍读。 乙巳,以吴潜同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礼部尚书徐清叟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己酉,诏:“皇后兄谢奕昌,特除开府仪同三司,依前保宁军节度使、充万寿观使、奉朝请。” 壬子,史宅之薨,辍视朝一日。 蒙古升太原万户府为河东北路行省,仍以郝和尚为之,许便宜从事。 ◎宋纪一百七十三 ∷起上章掩茂正月,尽玄黓困敦十二月,凡三年。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明圣安孝皇帝 淳祐十年蒙古定宗皇后称制二年 春,正月,辛未,诏:“刑部及大理寺奏报罪案,各守条限,申严诸路宪司,凡狱讼无得淹留,致连年拘系;台谏觉察以闻。” 蒙古以李桢为襄阳军马万户。先是桢言于定宗曰:“襄阳乃吴、蜀之要冲,宋之喉襟,得之则可为它日取宋之基本。”定宗嘉其言,至是有此授,从定宗遗意也。 二月,甲辰,帝谕郑清之曰:“邱迪嘉今早登对,朕以广寇询之,其言皆有始未。峒寇既平,当加优擢。向来寇作之初,或者张皇以甚其事;及其平定,又言多杀以妒其功。若以浮议抑之,它日何以使人!宜以正卿处之。” 乙巳,都省言铜钱泄漏,伪会充斥,奸民无所惩畏。诏:“沿江州县,山隩、海岛,结为保甲,互相纠察,如有犯者及停藏家,许告推赏,不告者连坐。” 言者论赵葵非由科目进,且曰:“宰相须用读书人。”葵因力辞。癸未。诏曰:“赵葵恳辞相位,始终弗渝。使命趣召,亦既屡矣,奏陈确苦,殆逾一期,朕眷倚虽切,而不能强其从也。姑畀内祠,以便咨访。”戊子,赵葵罢右丞相兼枢密使,特授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兼侍读,奉朝请。 庚寅,以贾似道为端明殿学士、两淮制置大使、淮东安抚使、知扬州;余玠为龙图阁学士,职任依旧;李曾伯为徽猷阁学士、京湖安抚制置使、知江陵府。 是春,创新寺于西湖之积庆山,内司分遣吏卒市木于州县,旁缘为奸,望青采斫,鞭笞追逐,鸡犬为之不宁。三年始落成,后赐为阎贵妃功德院,糜费无算。 夏,四月,辛丑,右司谏陈垓言:“改官班引之人,先令赴都堂或御史台各试书判,合理法者许集注;如不通,且令为丞,再试中,方与人。”从之。 癸卯,朝献景灵宫,次幸龙翔宫。 五月,丙寅朔,以善珊嗣濮王。 诏:“吴渊久历从班,屡更事任,慈领江阃,备竭忠勤,山寨耕屯,俱就规画。除资政殿学士,依旧职任,与执政恩数。” 六月,丁酉,龙翔宫奉安感生帝及从祀圣像,仍备祭器,比附太一宫礼例祈祝。 命辅臣申严百司用例废法。 秋,七月,癸酉,左司谏陈垓言:“祖宗治赃吏之法,具在国史。今州县官吏赃败,或营求脱免。请下诸路制、总、监司遵守,仍许台臣觉察。”从之。 丙子,帝谕辅臣曰:“在法,词诉须经次第官司。其台部受词,所当参酌两造,岂宜遽凭单词部决,致使所属观望,曲直倒置!可令御史台、户、刑部遵。” 庚辰,诏殿试改用八月十五日。 戊子,诏:“两淮极边作邑人,照川、广例,令监司引试书判。” 八月,甲午朔,诏:“户部严革诸路州县增收多量苗米之弊。” 甲寅,帝谕辅臣曰:“和籴本非朝廷之得已,若官司奉行无扰,则人户自乐与官为市。访闻近年所在和籴,未得朝廷抛数,预行多敷;富室大家,临期率以赂免,而中产、下户反被均敷之害,以致散钱则吏胥减克,纳米则斗面取赢,专计诛求,费用尤夥。是致民间所得籴本,每石几耗其半,其何以堪!可申严约束。” 台州大水。 九月,甲子朔,贾似道兼淮西安抚使。 己巳,赐进士方梦魁等五百一十三人及第、出身,改锡梦魁名逢辰。 戊寅,诏:“去岁严州水患,田租其悉蠲之。” 冬,十月,丁酉,诏:“方闻郡邑间有水患,细民流移,恐致所失。可令逐处出义仓米,量轻重多寡赈之,务在实惠均及。” 丙午,诏曰:“国家以儒立国,士习CE3A恶,世道所关。端平初,增诸郡解额,寝漕闱牒试,正欲四方之士,安乡井,修孝悌,以厚风俗,比岁殊失初意。可公逐州于每举待补人数内分额之半,先就郡庠校以课试,取分数及格者,同待补生给据赴上庠补试。其天府一体施行。” 辛酉,诏戒两淮都统司主兵官:“今后行法,不许轻用脊棍以伤人命。” 壬申,诏赵葵以观文殿大学士、判潭州、湖南安抚大使。 诏:“给度牒千道,下临安府易民间两界破会。” 癸酉,诏:“淮酉疆场,延袤八百馀里,近令沿江制司团结耕屯,渐已就绪。但制阃置司江南,相去差远,可令淮西提举李士达就司空山创司,提举本路山寨。” 甲戌,郑清之再乞归里,慰留之。 辛巳,日南至。诏:“余玠任四蜀,安危之寄已著,八年经理之功,敌不近边,岁则大稔。既浸还于旧观,将益懋于远图。畴其忠勤,足以褒勉,可进官二等。” 壬午,雷。 癸未,诏:“避殿,减膳。令诸路漕臣、守臣体访民间疾苦,当议优恤。” 丁亥,参知政事谢方叔、吴潜,签书枢密院事徐清叟,并乞解机政,不许。 先是蒙古太宗爱皇侄莽赉扣,养以为子,命皇后抚育之。一日行幸,天大风,入帐殿,命莽赉扣坐膝下,抚其首曰:“是可以君天下。”它日,用牜字按豹,皇孙实勒们曰:“牜字按豹,则犊将安所养?”太宗以为有仁心,又曰:“是可君天下。”莽赉扣既长,命归藩邸,从征伐,屡立奇功。定宗既殂,久未立君,中外汹汹,皆属意于莽赉扣,而觊觎者众,议未决。至是诸王巴图、穆格、大将乌兰哈达会于阿喇托图喇克之地,穆格首建议推戴。时定宗皇后所遣使者巴喇在坐,曰:“昔太宗命以皇孙实勒们为嗣,诸王百官皆与闻之。今实勒们故在,而议欲它属,将置之何地耶?”穆格曰:“太宗有命,谁敢违之!然前议立定宗,由皇后与汝辈为之,是则违太宗之命者汝等也,今尚谁咎耶?”巴喇语塞。乌兰哈达曰:“莽赉扣聪明睿智,人所共知,巴图之议良是。”孟克萨尔曰:“立莽赉扣,亦太宗遗言也。异议者请斩之!”穆格即申令于众,众悉应之,议遂定。乌兰哈达,苏布特子也。 十二月,壬辰朔,郑清之乞去,诏不许。 淳祐十一年蒙古宪宗元年 春,正月,丁卯,皇侄益国公孟启,改赐名孜,进封建安郡王。 丁亥,诏:“江、浙沿流郡县,刷具流民口数,于朝廷桩管钱米内赈济,仍许于寺观及空闲官舍居止。” 己丑,程元凤上言:“陛下以神圣之资,接帝王之统,思祖宗侍托之重,为社稷久长之图。元正谨始,宸笔涣颁,懋嘉宗英之贤,诞举锡名之典,爰即公社,用进王封,于以隆万世之基,于以系四海之望,溥天率士,雷动欢声,甚盛举也。然资善有堂,讲读有官,所愿博迭端方纯谨之士,增置辅导赞翊之员,下至给使服役之人,皆有重厚笃实之行,使之出入起居,无有不正,动静语默,无有不善,此实千万世无疆之休。”从之。 诏:“经筵进讲《周易》终篇,讲读、修注官各进一秩,馀补转、赏犒有差。” 二月,壬辰,赐李埴谥文肃。 乙未,左丞相郑清之等上光宗、宁宗《宝训》、《皇帝玉牒》、《日录》、《会要》。丁酉,清之等进秩有差。 三月,壬申,诏:“诸道制、总、监司、州郡不得以堂除、部注之阙搀越申辟;纵元系辟阙,若现任有人,亦不许预辟下次,仰常切遵守。” 戊寅,以谢方叔知枢密院、参知政事,吴潜参知政事,徐清叟同知枢密院事。潜言:“国家之不能无弊,犹人之不能无病。今日之病,不但仓、扁望之而惊,庸医亦望而惊矣。愿陛下笃念元老,以为医师,博采众益,以为医工,使臣辈得收牛溲马勃之助。” 夏,四月,壬辰,赐殿前司十七界会子十万贯,绢千匹,步军司五万,绢五百匹,令桩留济给贫乏累重官兵。 己亥,以潭州林符,三世孝行,一门义居,福州陈氏,笄年守志,寿逾九邪,诏旌门闾。 郑清之等上敕令所《淳祐条法事类》。 帝谕辅臣曰:“昨鉴京湖报程琎卢氏县之捷,差强人意。朕以寡昧,服祖宗之令绪,兢业不敢荒宁,适值十六七年应酬不暇。”郑清之曰:“自古事业,专在立志。”谢方叔曰:“今日实有机会。”吴潜曰:“今日事体,汉中为四蜀之首,襄阳为京湖之首,浮光为两淮之首,此当在陛下运量中。”徐清叟曰:“愿陛下益厉自强之志。”帝曰:“内修之事,又当结人心。贪污官吏为民害者,不可不严加惩戢。” 壬寅,帝谕辅臣曰:“边事它无闻否?迁避之民,已复业否?”谢方叔曰;“近来三边幸无它警,淮民之迁避者,皆已归耕,其贫甚者,闻制司亦少资给之矣。” 乙巳,帝谕辅臣曰:“积雨于二麦无害否?”郑清之曰:“目前虽不为过,然得晴则佳。”谢方叔曰:“二麦似无害。蚕事恶寒,恐少减分数。帝曰:“淮上诸城,惟合肥壕堑差浅,可谕许堪令其开浚。” 戊申,帝谕辅臣曰:“近日内引承相,朕因及祖宗家法之懿者数条,如敬天,爱民,克己,节俭,不罪言者,皆汉、唐所不及。朕谓不必远稽前代,只近法祖宗足矣。” 庚戌,枢密都承旨兼权吏部侍郎陈昉言:“尚书省、枢密院应答刂子非降旨者,必先缴进奏请而后施行,可谓尽善。然枢密院之法与尚书省不同,或边或正急,或盗贼急炽,机变倏闻,酬应宜速,小有需俟,关系匪轻。请令枢密院,自今边防及盗贼急务,且奏且行,勿拘常程。”从之。 五月,癸酉,以久雨,蠲大理寺、三衙、临安府属县见临赃赏钱。 辛巳,出封桩库十八界会子十万贯给诸军。 壬午,诏决中外系囚,杖以下释之,复蠲赃赏钱。 六月,甲午,诏:“余玠整顿蜀阃,守御饬备,农战修举,蓄力俟时,期于恢拓。兹以便宜自为调度,亲率诸将行边捣垒,捷奏之来,深用嘉叹。勉规隽功,以遂初志,图上全蜀,以归职方,嗣膺殊徽,式副隆倚。立功一行将士,速与具奏推赏。” 乙卯,诏求遗书。 是月,蒙古诸王大臣,共推莽赉扣即位于库腾敖拉之地,追尊其考为帝,庙号睿宗。实勒们及诸弟,心不能平,蒙古主因察诸王有异同者,并羁縻之,取主谋者诛之。遂颁便宜事于国中,罢不急之役,凡诸王大臣滥发牌印,诏旨宣命,尽收之,政始归一。 秋,七月,甲戌,帝谕辅臣曰:“近闻外间多有关节之说,关系风俗不小,若不禁戢,蛊坏世道。令御史台觉察,仍下帅漕两司访缉,究治如律。” 壬午,太白昼见,经天。 癸未,帝谓辅臣曰:“去岁罢京学类申,欲令四方之士,各归乡校,以课试理校定,稍复乡举里选之意。近览土著士人投匦之书,谓犹有未还乡井者。科举在近,可令临安守臣晓谕士子,早还本乡。所有土著人,自依此制行岁校之法;其游士出学年久,不能赴乡举者,与赴浙漕试,令行考校,仍取待补以示优恤。” 丙戌,帝谕辅臣曰:“诸州间多水、旱,皆由人事未尽,如省刑罚,薄税敛,蠲逋负,禁科抑,惩官吏之奸,察民情之枉。可令诸路监司下之郡邑,有关涉六事者,日下遵行。” 攸县富民陈衡老,以家丁粮食资强贼,劫杀平民。湖广提点刑狱高斯得至,有诉其事者,首吏受赇左右之,斯得发其奸,械首吏下狱,于是发其状,黥配之。具白朝省,追毁衡老官资,簿寻其家。会诸邑水灾,衡老愿出米五万石赈济以赎罪。衡老婿吴自性,谋中伤斯得,诬其盗拆官椟。斯得白于朝,且出一箧书,具得自性等交通省部吏胥状。乃置狱,黥配自性及省吏高铸等。初,自性厚赂宦者,言于帝曰:“斯得以缗钱百万进,愿易近地。”帝曰:“高斯得硬汉,安有此?”斯得力求去,郑清之以书留之。 蒙古主既立,察诸弟长而贤者惟呼必赉,命以皇弟总治汉南,凡军民在汉南者皆总之,开府于金莲川。皇弟宴群下,罢酒,将出,遣人止姚枢,问曰:“顷者群臣皆贺,汝独默然,何耶?”枢对曰:“今天下土地之广,人民之殷,财赋之阜,有如汉地者乎?王若尽有之,则天子何为!异时必悔而见夺。不若但持兵权,凡事付之有司,则势顺理安。”皇弟曰:“虑所不及。”乃以闻,蒙古主从之。 蒙古主更新庶政,姚枢、张文廉、僧子聪,每择时务所急者白于皇弟呼必赉,因得入告。 子聪为书以进皇弟,其略曰:“昔武王,兄也;周公,弟也。周公思天下善事,夜以继日,坐以待旦,周八百馀年,周公之力也。君上,兄也;大王,弟也。思周公之故事而行之,千载一时,在乎今日。 “天下之大,非一人之可及;万事之细,非一心之可察。当择开国功臣之子孙,分为京府、州郡监守,督责旧官以遵王法,仍差按察官守,定其升黜。从前官无定次,清洁者无以迁,污滥者无以降。可比附古例,定百官爵禄仪仗,使家足身贵,有犯于民,设科定罪。威福者,君之权;奉命者,臣之职。今百官自行威福,进退生杀,惟意之从,宜从禁治。 “天子以天下为家,兆民为子,国不足,取于民,民不足,取于国,相须如鱼水。有国家者,置府库,设仓廪,亦以助民;民有身家,营产业,辟田野,亦以资国用也。今地广民微,赋敛繁重,加以军马调发,使臣烦扰,官吏乞取,民不能堪,以致逃窜。宜比旧减半或三分去一,就见在之民以定差税。关西、河南,地广土沃,宜设官招抚,不数年,民归土辟,以资军马之用。官民所欠债负,宜依太宗皇帝圣旨,一本一利,官司归还。凡赔偿无名,虚契所负及还过元本者,并行赦免。纳粮宜输近仓,当驿路州城,饮食祗待,宜计所费以准差发。使臣到州郡,宜设馆舍,不得居官衙、民家。仓库加耗甚重,宜令量度,均为一法,使锱铢、圭撮、尺寸皆平,以存信去诈。伊喇中丞拘榷盐铁诸产,商贾、酒醋、货殖诸事,以定宣课,已不为轻;温都尔哈玛尔奏请于旧额加倍榷之,往往科取民间;科榷并行,民无所措手足。宜从旧制办榷,更或减轻,罢繁碎,止科征,无使献利之徒削民害国。今言利者众,非图以利国害民,实欲残民以自利也。 “天下之民,未闻教化,见在囚人,宜从赦免,明施教令,使之知畏,则犯者自少。教令既设,则不宜繁,因我朝旧例,增益民间所宜设者十馀条足矣。教令既施,罪不至死者,皆提察然后决,犯死刑者,覆奏然后听断。笞箠之制,宜会古酌今,均为一法,无得私置牢狱。严禁鞭背之刑,以彰好生之德。 “古者庠序学校未尝废,今郡县即有学,并非官置。宜从旧制,修建三学,设教授,开选择才,以经义为上,词赋、论策次之。兼科举之设,已奉太宗皇帝圣旨,因而言之,易行也。开设学校,宜择开国功臣子孙受教,选达材任用之。孔子为百王师,立万世法,今庙堂虽废,存者尚多,宜令州县祭祀释奠如旧仪。 “近代礼乐器具靡敝,宜令刷会,征太常旧人,教引后学,使器备人存,渐以修之,实太平之基,王道之本。今天下广远,虽太祖皇帝威福之致,亦天地神明阴所祐也。宜访名儒,循旧礼,尊祭上下神祇,和天地之气,顺时序之行,使神享民依,德极于幽明,天下赖一人之庆。 “见行辽历,日月交食颇差。闻司天台改成新历,未见施行。宜因新君即位,颁历改元。令京府、州郡置更漏,使民知时。 “国灭史存,古之常制。宜撰修《金史》,令一代君臣事业不坠于后世。 “明君用人,如大匠用材,随其巨细长短以施规矩绳墨。君子不以言废人,不以人废言,大开言路,所以成天下,安兆民也。当选左右谏臣,使讽谕于未形,忖画于至密。 “君子之心,一于理义;小人之心,一于利欲。君子得位,能容小人;小人得志,必排君子。明君在上,不可不察。孔子曰:‘远佞人’,又曰:‘恶利口之覆邦家者’,此之谓也。” 皇弟纳其言,顾一时不能尽行。 九月,丙寅,诏:“昭慈、永祐、永思、永阜、永崇、水永六陵,并成穆、成恭、慈懿、恭淑四攒宫,遇有修奉告迁神御合行事务,令检察宫陵所关太常寺,请降香表,择日依例排办。” 己巳,朝献景灵宫。庚午,朝飨太庙。辛未,大飨于明堂,大赦。 己卯,观文殿大学士游侣,五疏乞归,不许。郑清之辞扶掖,凡五奏,诏从之。 是秋,蒙古都元帅察罕入见,命兼领尚书省事。 冬,十月,壬子,谢方叔累乞解罢机政,不许。 闰月,丁巳朔,侍御史陈垓言:“朱熹近世大儒,有功斯道。曾任浙东常平使者,适值旱歉,讲荒政,立义仓,流风善政,逮今未泯。帅臣马天骥,规创书堂,请广其未备,招延名儒,以重教育。”从之。 自郑清之再相,程公许屏居湖州,四年后乃差知婺州,未上。帝欲召为文字官,清之奏已令守婺,帝曰:“朕欲其来。”召令权刑部尚书。 时罢京学类申,散遣生徒。公许奏:“京学养士,其法本与三学不侔。往者立类申之法,重轻得宜,人情便安,一旦忽以乡庠散选而更张之。令行之始,臣方还朝,未敢强聒以挠既出之令。今士子扰扰道途,经营朝夕,即未能尽复旧数,莫若权宜以五百为额,仍用类申之法,使远方游学者得以肄习其间。京邑四方之极,而庠序一空,弦诵寂寥,遂使逢掖皇皇市廛,敢怨而不敢议,非所以作成士气也。”清之益不乐,授稿陈垓,使劾公许,吴潜奏留之。帝夜半遣小黄门取垓疏入,徐清叟上疏论垓。寻授公许宝章阁学士,出知隆兴府,而公许已死矣。 十一月,丙申,京湖制置使李曾伯言:“调遣都统高达、晋德入襄、樊措置经理,汉江南北并已肃清,积年委弃,一旦收复。”诏:“立功将士官兵各进官给赏,曾伯除宝谟阁学士、京湖制置大使,兼职依旧。” 壬寅,以隆冬凝寒,出封桩库十八界官会子二十万贯赈都民。 癸卯,蠲大理寺、三衙、临安府属县见监赃赏钱。 丁未,决中外系囚,杖以下释之。 乙酉,诏:“江东、西、湖南、北、福建、二广,有灾伤瘴疠去处,虽已赈恤,犹虑州县奉行不虔,可令监司、守臣体认德意,多方拯救。” 庚戌,郑清之薨。史弥远擅废立,清之预其谋,帝以其旧学,优礼之,妻孥纳贿,屡致人言,而眷不衰。赠尚书令,追封魏国公,谥忠定。 辛亥,召牟子才还朝,旋命兼崇政殿说书。时并召黄师雍,未几,师雍卒。 甲寅,以谢方叔为左丞相,吴潜为右丞相,并兼枢密使。时史嵩之夤缘复用,帝初欲相嵩之,中夜忽悟,召学士改相二人。 乙卯,以徐清叟为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新知福州董槐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蒙古皇弟呼必赉入见,以赵璧从。蒙古主问璧曰:“天下何如而治?”对曰:“请先诛近侍之尤不善者。”蒙古主不悦。璧退,皇弟曰:“秀才,汝浑身是胆耶?吾亦为汝握两手汗也!” 先是皇弟使近侍托克托治邪州,有能名,既而骄恣不恤民,凋弊日甚。僧子聪言于皇弟曰:“邢,吾分地也。受封之初,民万馀户。今日减月削,才五七百户耳。得良牧守如真定张耕、浼水刘肃者治之,犹可完复。”皇弟奏请以耕为邢州安抚使,肃为副使。由是流民复业。升邢州为顺德府。 蒙古号僧纳摩为国师。纳摩,西域竺乾国人,与兄鄂多齐俱学浮屠。定宗常命鄂多齐佩金符,奉使,省民瘼,至是复尊礼纳摩,令总天下释,鄂多齐亦贵用事。 蒙古主召西夏人高智耀入见。智耀言:“儒者所学,尧、舜、禹、汤、文、武之道。自古有国家者,用之则治,不用则否。养成其材,将以资其用也,宜蠲免徭役以教育之。”蒙古主问:“儒家何如巫、医?”智耀对曰:“儒以纲常治天下,岂方技所得比?”蒙古主曰:“善!前此未有以是告朕者。”诏复海内儒士徭役,无有所与。 十二月,丙辰朔,谢方叔等入谢。帝降手诏曰:“昨来并命,往往各分朋党,互持己见,交相捭阖,阴肆倾排,是以猜忌成风,众弊胶轕。继自今,勿牵人情,勿徇私意,以玄龄、如晦为法,以赵鼎、张浚为戒,务为正大之规,以副倚畀之意。” 丙寅,诏:“吏部四选以下,刷具应干淹滞名件,并要了绝,违当重惩。” 诏:“游侣依旧观文殿大学士,进官二等,致仕。” 戊辰,诏:“殿、步军兵应殁故累重之家,许以子弟填刺。” 辛未,诏:“襄、蜀、两淮极边并新复州郡县及二广恶弱去处,或遇阙官,许令斟酌辟上。” 壬申,诏:“诸路监司、帅守,但干摊赖、支蔓、罥墨之人,并日下释之。” 癸酉,帝谕辅臣曰:“边事未息,武备当严;五兵所先,莫如孤矢。昔种世衡守清涧,日教习射,羌人畏之;其法可以推行。”诏:“诸路帅阃、守臣,讲明区画,详议激励,使各自卫乡井;弓弩箭只,听从其便。” 乙卯,诏:“两淮、沿江、京湖制司,于江北地分及淮西山寨管内,应有官屯、民田耕种去处,并令团结队伍,随其聚落,就中择众所服者充甲长,任责结保,有警,率其所部,务从便宜;或有疏虞,先惩头目。人有能励率强壮,精习武艺者,先与奖励,将来能出力鏖战,以真命旌赏。” 庚辰,游侣薨,辍视朝二日。 是岁,蒙古东平行省严忠济入觐,以张晋亨从。时包银制行,朝议户赋银六两。诸道长吏有请试行于民者,晋亨面责之曰:“诸君职在亲民,民之利病,且不知乎?今天颜咫尺,知而不言,罪也。承命而归,事不克济,罪当何如?且五方土产各异,随其产而赋,则民便而易足。必责输银,虽破民之产,有不能办者。”大臣以闻。蒙古主召见,如所言以对。蒙古主是之,乃得蠲户额三之一,仍听民输它物,遂为定制。蒙古主欲赐晋亨金虎符,辞曰:“虎符,国之名器,长一道者所佩。臣隶忠济麾下,复佩虎符,非制也,臣不敢受。”蒙古主益喜,改赐玺书金符,恩州管民万户。 淳祐十二年蒙古宪宗二年 春,正月,丙戌朔,帝戒群臣曰:“自今毋养蠹,毋惠奸,毋以姑息市私恩,毋容侥幸废公法。” 诏:“诸路官司违禁罔利害民事,悉罢之。” 甲午,宰执内幄奏事,帝曰:“救楮事不可缓,吴潜可专此责。” 丙申,诏诸路监司、帅守:“事有关人命连逮者,官欠摊涉者,伪会枝蔓者,词人渣系者,咸释之。仍严估平民之禁。” 蒙古断事官伊啰斡齐及珠格尔等总天下财赋于燕,视事一日,杀二十八人。其一人盗马者,已杖而释之,偶有献坏刀者,遂追还所杖者,手试刀杀之。皇弟呼必赉闻而责之曰:“凡死罪,必详谳而后行刑。今一日杀二十八人,必多非辜。既杖复斩,此何刑也?”珠格尔不能对。伊啰斡齐旋持其印请于蒙古主曰:“此先朝赐臣印也。陛下即位,将仍用此印耶,抑易以新者耶?”时赵璧旁侍,折之曰:“用汝与否,取自圣裁,汝乃敢以印为请耶?”夺其印,置蒙古主前。蒙古主默然久之,既而曰:“朕亦不能为此也。”自是伊啰斡齐不复用。 庚子,诏:“二广、福建、江西、湖南,去岁疫疠,州县户绝者,监司、守臣稽其财产,即其族命继给之;远官身殁,家不能归者,官为津遣。” 戊申,帝谕辅臣曰:“淮东边报不一,可于江上整娖万兵以备缓急。江面虽已分定三流,更须择将分兵巡徼。” 蒙古置经略司于汴,分兵屯田。自库端取汉上诸郡,因留军戍境上。继而襄、樊、寿、泗复降,而寿、泗之民尽为军官分有,由是降附路绝。虽岁侵淮、蜀,军将惟利剽杀,城无居民,野皆榛莽。至是皇弟呼必赉从姚枢之言,请于蒙古主,置经略司于汴,以孟克、史天泽、杨淮中、赵璧为使,俾屯田唐、邓等州,授之兵牛,敌至则战,退则耕屯,西起穰、邓,东连清口、桃源,列障守之。 庚戌,诏宰执曰:“近闻北骑之来,往往储糗粮,立寨栅,以为因利乘便之计。守臣边将,欲撄城退守,则有老师费财之患;欲开关接战,又有兵连祸结之忧。今朕欲于两淮、沿江各令立一项游击军,以备不时调遣。设若缓急,随宜应援,使大军偏师捣虚,此正李广纵部曲,逐水草,号‘飞将军’之遗意也。又闻边疆之外,皆平原旷野,北骑奔突,边臣每有迅雷不及掩耳之患。今朕欲令极边州郡开浚水道,去城百里之间,三里一沟,五里一洫,使北骑不得长驱而入,边民亦可为耕凿之计,此正古者立方田,开沟浍,以限戎马之遗意也。边防二事,久注朕怀,兹与卿等共筹之。” 癸丑,帝谕辅臣:“方田事,且令近城为之。游击军当招水步各半。”谢方叔等曰:“容讲行之。” 蒙古张德辉等见皇弟呼必赉于金莲川,请皇弟为儒教大宗师,皇弟悦而受之。因启累朝有旨蠲儒户兵赋,宜令有司遵行。从之,仍令德辉提调真定学校。 二月,乙卯朔,日有食之。 丙辰,诏增资善堂讲官一员。丁巳,帝谕辅臣:“资善训导之官,正要择人。”谢方叔对曰:“进善不特教以章句,凡事皆当训导,使知孝悌,知世务。”帝曰;“习惯如自然。” 壬戌,诏曰:“朕惟明目张胆,当言即言,其责在台谏;斟酌剂量,可行即行,其权在人主。数年以来,惟知风宪之必行,不俟上章之报可,尝有用之于执政大臣者,有施之于端人正士者。如此,则人主之所欲用者,台谏皆得去之,台谏所欲去者,人主不得而留之,不几于威权浸移,太阿倒持乎?自今后,台谏毋循积弊,有失国体。奏疏必俟得旨付出,方许报行。” 废江湾、梅里、顾迳、魏村、古浦五酒库,以都司言帅司为饷军创五库,官吏并缘渔猎故也。 己巳,诏诸路提刑按部决囚徒。 丙子,置池州游击军。 戊寅,帝谕输臣:“贾似道已有淮甸肃清之报,不知田畴尚及种否?”谢方叔曰:“兵退在芒种前,犹可及也。” 辛巳,监察御史刘元龙,言楮币积轻,宜因各路时直,令州县折纳纯用楮;从之。后公私交病,明年,仍用钱、会中半。 蒙古兵复攻随、郢、安、复,京西马步军副总管马荣率将士连日拒战,却之。 三月,蒙古主命东平万户严忠济立局,制冠冕、法服、钟磬、篽佺仪物肄习。 丁亥,马荣复与蒙古兵战于大脊山。诏:“荣兵不满千,能御大难,赏官两转,进州钤、带行閤门祗候。” 丁未,三汊口守将焚蒙古屯积,断其浮梁。 蒙古城沔州。 夏,四月,蒙古主驻跸和林。以诸王尝欲立实勒们,乃徙太宗皇后于库端所居地之西,分迁诸王于各边,以太宗皇妃家资分赐诸王。定宗皇后及实勒们母,以厌禳并赐死,禁锢实勒们于摩多齐之地。 诏:“襄、郢新复,州郡耕屯为急,以缗钱百万,命京阃措置,给民牛种。” 丙子,置池州游击水军。 五月,甲申朔,祷雨。乙酉,谕辅臣曰:“祷祈未应,可求之人事。”徐清叟言土木之役宜省,帝然之。甲午,以祷雨,出封桩库十八界楮二十万给散诸军有差。乙未,雨。 蒙古主召太常礼乐人赴日月山。 乙巳,盗起玉山。 庚戌,罢诸郡经界,从台臣萧泰来奏也。初,郑清之奏行经界于六郡,会玉山饥民啸聚,言者归咎焉。 六月,癸酉朔,盗逼衢州境,命孙子秀知衢州。子秀谓捕贼之责虽在有司,亦必习土俗之人,乃能翦其凭依,截其奔突。乃立保伍,选用土豪,疏奏常山县令陈谦亨、寓士周还淳等捍御之劳,人心竞劝。未几,擒贼四十八人,玉山盗平。 癸亥,赈衢、信饥。 戊辰,帝谕辅臣曰:“迩年科举取士,鲜得实学。士风人才,关系气数,何策以救之?”吴潜请于省试额中辍一二十名,令有司公举海内行义文学之士,庶尚存乡举里选微意。曩时朱熹、真德秀亦有此请。 癸酉,帝曰:“近日学校之士,本起于至微,不谓其相激乃尔。若纷纷不已,恐非美证。”先是三学诸生扣阍言临安尹余晦,相率出学,帝令学官勉入斋,故因辅臣奏事复及之。晦为天锡从子,以天锡旧恩见擢用。 丙子,大理正尹桂,请置小学于禁庭:“非特父子之情浃洽,亦所以为事制曲防之虑。” 戊寅,诏赐史弥远墓碑。 己卯,帝谕侍臣曰:“衢、严水灾,江东亦苦雨,此阴盛之应”徐清叟曰:“汉关中大水,翼奉以为后舅之故。今宜稍抑宦官、戚畹,以回天意。” 蒙古皇弟呼必赉人觐,蒙古主命帅师征云南。 秋,七月,甲申,谕辅臣曰:“严州水势可骇,移拨之米,当赈济,不当赈粜。”谢方叔言衢、婺庐舍亦多漂荡,宜一体救恤。戊子,帝问信州水灾,谢方叔曰:“建宁、南剑、括苍亦然,救恤宜急。” 权左司郎中高斯得上言曰:“愿陛下立罢新寺土木,速反迕旨诸臣,遏绝邪说,主张善良,谨重刑辟,爱惜士类,则天意可回,和气可召矣。” 庚寅,以诸路水灾,遣使分郡赈恤诸军,计院师舆往建宁、南剑,国子监簿叶隆礼往严、衢、信,登闻检院胡大昌往婺、处,合告敕凡一百道,分遣有差。 牟子才言:“今日纳私谒,溺近习,劳土木,庇小人,失人心,五者皆蹈宣和之失。苟不恐惧修省,臣恐宣和京城之水将至矣。燮理阴阳,大臣之事,宜谕大臣,息乖争以召和气,除壅蔽以通下情。今遣使访问水灾,德至渥也,愿出内帑赈之。” 辛丑,帝间辅臣三使行日,徐清叟言建宁、南剑水尤甚,师舆所将仅百万,恐赈恤有限,帝曰:“可增五十万。” 乙巳,帝曰:“闻福建水,伤人颇多。”徐清叟曰:“水退之后贫民无以为生,亦有自经沟渎者。闻帅臣陈昉发楮三十万,漕臣饶虎臣发楮五十万、米五千石以赈之,请与除豁。”帝从之。其后蠲九郡苗米凡二十二万石有奇。 右司郎中徐霖疏言谏议大夫叶大有阴柔奸黠,为群憸魁,不宜久长台谏,并追论赵与聚敛,帝不悦。己酉,帝谕辅臣曰:“徐霖以庶官论台谏、京尹,要朕之必行,殊伤事体,已批除职予郡。”吴潜等请更赐优容。 徐霖出知抚州。帝虑给事中赵汝腾廷诤,徙为翰林学士,汝腾即去国。高斯得言:“汝腾一世之望,宗老之重,飘然引去,陛下遂亦弃之,有如弁髦,中外惊怪。将见贤者力争不胜而去,小人踊跃争气而来。陛下改纪仅数月,初意遽变,臣窃惜之!” 八月,癸丑朔,令户部下诸路申严州郡苛取斛面之禁。 己未,诏明年省试仍用二月一日,以四月殿试,先是淳祐九年,台臣陈垓奏省试用三月,殿试八月,远方之士留滞逆旅,至是复旧。 谢方叔、吴潜乞解机政,疏四上,不许。 蒙古学士魏祥卿、徐世隆、郎中姚枢等,以乐工李明昌、许政等五十馀人见蒙古主于行宫。蒙古主问制作礼乐之始,世隆对曰:“尧、舜之世,礼乐兴焉。”时明昌等各执钟、磬、笛、箫、篪、埚、巢笙于御前奏之,曲终,复合奏之,凡三终。 庚申,蒙古主始以冕服拜天于日月山。 癸亥,蒙古主从孔元措言,合祭昊天、后土、始大合乐,作牌位,以太祖,睿宗配。 蒙古方图征云南,皇弟呼必赉问于徐世隆,对曰:“孟子有言:‘不嗜杀人者能一之。’君人不嗜杀人,天下可定,况蕞尔之西南夷乎?”皇弟曰:“诚如卿言,吾事济矣。” 甲子,申严文武官改正叙复之令。 己巳,出封桩库十八界楮四十万赈行在军民。 丁丑,太史奏将新历成,诏赐名《会天历》,行之。 戊寅,再决中外系囚,以阴雨未已,诏行宽恤刑狱。 是月,蒙古皇弟呼必赉次临洮,请城利州以为取蜀之计。 九月,壬午,诏改明年为宝祐元年。 丁亥,诏建西太乙宫于延祥观左。 嗣沂王贵谦薨。 庚戌,帝谕辅臣:“近来早朝,多奏臣下辞免等细事,而事体大者反从缴进,甚非临朝听政之章。自今宜就早朝面奏。” 叶大有疏劾赵汝腾,以其右徐霖也。牟子才上疏辨汝腾之诬及大有之欺;未几,大有罢言职。 蒙古皇弟呼必赉将征云南,军中夜宴。姚枢陈宋太祖遣曹彬下江南,不杀一人,市不易肆。明日,皇弟据鞍呼曰:“汝昨言曹彬不杀人事,吾能为之。”枢马上贺曰:“王能如此,生民之幸,有国之福也。”既而师左次。 冬,十月,壬子朔,诏:“诸路守臣,依旧制,到任半年,条便民五事及四方利病来上。” 癸丑,以徐清叟除参知政事,董槐同知枢密院事。 嗣濮王善珊薨。 甲寅,都省言既复襄、樊,宜措置屯田,修曲堰。诏守臣高达任责,仍令前德安守臣程大元督役。 壬辰,诏举将材。 蒙古杨惟中、赵璧至河南,加意振饬。总管刘福贪酷,虐害遗民将二十载;惟中召福听约束,福以数十人护卫而至,惟中握大梃击杀之,百姓称快。又有刘万户者,贪淫暴戾,郡中婚嫁,必先赂之,得所请而行。其党董王簿尤虐,强取民女三十馀人;璧至,按其罪,立斩之,尽还民女。刘大惊,时天大雪,诣璧,酌酒贺曰:“下车锄强,雪为瑞应。”璧曰:“如董主簿者尽诛之,瑞应将至矣!”刘归即病卒,时人以为惊死。 蒙古汪德臣将兵掠成都,薄嘉定,四川大震,余玠率诸将俞兴、元用等夜开关力战,乃解去。 监察御史萧泰来劾高斯得、徐霖,俱罢职。霖在抚州,宽租赋,赈饥穷,诛悍将,建营寨,凡一月而政举。及去,士民遮道,几不得行。 十一月,辛巳朔,右司郎中李伯玉劾萧秦来附谢方叔伤残善类,帝令伯玉具都司劾御史故事以闻。伯玉引张商英故事,且历数泰来之过。诏曰:“国家设御史,所以纠正百官,置宰相,所以襄赞机务。御史用天子耳目之臣,而省掾不过一大有司,未闻有以庶僚而纠劾御史者。近者徐霖以都司而按大有,今李伯玉又以都司而按泰来,阴怀朋比之私,蔑视纪纲之地,是非轻台谏,乃所以轻朝廷也。李伯玉乃复援张商英等事以文其过,若都司可以按御史,则御史反将听命于都司,朝纲不几于紊乱乎?伯玉可降两官,放罢。” 牟子才上言:“陛下更化,召用诸贤。今赵汝腾、高斯得、徐霖相继劾去,李伯玉又重获罪,善人尽矣。” 庚寅,吴潜罢,以萧泰来论其奸诈十罪如王安石而又过之也。 丙申夜,临安大火;丁酉夜,乃熄。戊戌,避殿,减膳。 壬寅,诏求直言。 国史实录院校勘汤汉上封事曰:“往者陛下上畏天戒,下恤人言,内则拘制于权臣,外则恐怯于强敌,敬心既不敢尽弛,私意亦未得尽行。比年以来,天戒人言,既已玩熟,而贪浊柄国,黩货无厌,彼既将恣行其私,则不得不纵陛下之所欲为,于是前日之敬畏尽忘,而一念之私始四出而不可御矣。姑以近事迹之:定策之碑,忽从中出,乡未欲亲其文也;贵戚子弟,参错中外,乡不如是之放也;土木之祸,展转流毒,讼牒细故,胥吏贱人,皆得籍群珰之势,彻清都之邃,乡不如是之炽也;御笔之出,上则废朝令,下则侵有司,乡不如是之多也;贿赂之通,书致之操,乡不如是其章也。所以水火之灾,捷出于数月之内,陛下尚可复以常日玩易之心处之乎?” 以隆寒,出封桩库十八界会子二十万赈三衙诸军,其出戍宫兵之家倍之。 戎州帅欲举统制姚世安为代,余玠素欲革军中举代之弊,以三千骑至云顶山下,遣都统金某往代世安,世安闭关不纳。世安素结谢方叔子侄,至是求援于方叔,方叔遂倡言玠失利州士卒之心,又阴嗾世安密求玠之短,陈于帝前,帝惑之。于是世安乃与玠抗,玠郁郁不乐。 十二月,乙卯,以吴潜为观文殿大学士、提举兴国宫。 戊午,蒙古大赦。徙诸匠五百户修行宫。 己未,诏:“追录彭大雅创筑渝城功,复元秩,仍官其子。” 癸亥,以海神为大祀。 丁丑,立春,雷。时言路壅塞,太学生杨文仲率同舍生叩阍极言时事,有曰:“天本不怒,人激之使怒;人本无言,雷激之使言。”一时传诵之。 是岁,蒙古籍汉地民户。 金故御史张特立以言事罢归田里,金亡,不仕,以《易》教授诸生。蒙古皇弟呼必赉闻其名,尝遣赵璧传谕,称其养素丘园,易代如一,赐号:“中庸先生”。至是复贻书曰:“白首穷经,诲人不倦,无过不及,学者宗之。昔已赐嘉名,今复谕意。”未几,特立卒。 ◎宋纪一百七十四 ∷起昭阳赤奋若正月,尽柔兆执徐七月,凡三年有奇。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明圣安孝皇帝 宝祐元年蒙古宪宗三年 春,正月,庚寅,诏以建安郡王孜为皇子,改名禥,封永嘉郡王,御制《资善堂记》赐之。 癸卯,蒙古兵屯汉江,侵万州,入西柳关。京湖都统高达调将士扼河关,上山大战,至鳖坑、石碑港而还。 蒙古主会诸王于鄂诺河北,罢伊克征高丽兵,以萨喇尔岱为征东元帅。 蒙古皇弟呼必赉闻陵川郝经馆于张柔家,博览无不通,召入见,诘以经国安民之道。经上数十年,皇弟大悦,遂留王府。 蒙古主大封同姓,命呼必赉于南京、关中自择其一。姚枢言于皇弟曰:“南京河徙无常,土薄水浅,斥卤生之,不若关中,厥田上上,古名天府陆海。”于是皇弟愿有关中,遂受京兆分地。时诸将皆筑第京兆,豪侈相尚,皇弟即分遣使戍兴元诸州,又奏割河东盐池以供军食,立从宜府于京兆,屯田凤翔,募民受盐入粟,转漕嘉陵。 二月,己酉朔,日有食之。 壬子,雪。诏:“臣寮久在迁谪者,合自便,惟误国殄民者弗赦。” 戊辰,谪陈垓潮州居住。先是宰执言其贪赃不法,宜付有司鞫问,然重以台臣下吏,且从迁谪。帝曰:“当如此,以为人臣怀利事君者之戒。” 己巳,再蠲两浙漕司、临安府竹木税一月。 三月,壬午,帝谕辅臣:“夔门择守,切于东南,宜速区处。” 丙申,以前参知政事别之杰薨,辍视朝。寻赠少师。 庚子,以韩宣为遥郡防御使,守夔州,兼副帅。 壬寅,诏曰:“比年以来,风俗不美,好恶不公。臣僚论列,固许风闻,而廉访不真,是非贸乱。自今大臣除授,惟才是用;内外台弹劾,并须审实,毋捃细故,潜发阴私。其有赃污实迹,则祖宗自有成宪,必罚无赦。咨尔有位,其修身奉法,以副朕嘉与维新之意。” 蒙古攻海州,守臣王国昌逆战于城下,败绩。 夏,四月,甲寅,申严廷试挟书之禁。 壬戌,录西柳关捍御之功,高达、程大元、李和、吉文瑫、王登及将士等,增秩、补官、赏赉有差。 己巳,帝问蜀中近报,谢方叔等言已下夔路。徐清叟曰:“蜀中向后分置四帅,庶有掎角之势。”帝曰:“旧自有四戎帅,又有正副帅。”董槐曰:“此亦二矛重弓之意。” 五月,戊寅朔,帝曰:“赵希塈可差知平江府,其人清修,侭能抚摩。”先是帝以吴门择守谕辅臣,谢方叔言平江东控海道,年来和籴,民力颇困,宜得才略善抚摩者,故有是命。 辛巳,省罢处州税官二员,置丽水县西尉。 己亥,赐进士姚勉以下及第、出身。 余玠专制四蜀,凡有奏疏,词气不谨,帝不能平。会徐清叟入对,因言:“玠不知事君之礼,陛下何不出其不意而召之?”帝不答。清叟曰:“陛下岂以玠握大权,召之或不至耶?臣度玠素失士心。必不敢。”遂召之。六月,庚戌,四川制置司言玠疾亟,诏以玠为资政殿学士,与执政恩数。 辛亥,以贾似道为资政殿大学士,李曾伯端明殿学士,职任依旧。 戊午,直华文阁、湖北运判兼知鄂州余晦朝辞,帝曰:“西事乏人,卿可为朕行。”晦曰:“臣资浅望轻,西事素未谙悉,冒承恐误国。”帝曰:“朕与宰执熟筹之,无如卿者。”庚申,以晦为司农卿、四川宣谕使。 蒙古命诸王实喇尔伐西域。 蒙古诸王巴图遣使乞买珠银万锭,蒙古主以千锭授之,仍谕曰:“太祖、太宗之财,若此费用,何以给诸王之赐!王宜详审之。此银就充今后岁赐之数。” 秋,七月,辛巳,帝谕辅臣曰:“余晦朝辞,已戒其务行宽政。”是日,国子司业叶梦鼎进对,言及三蜀易帅,帝曰:“余晦有才。”梦鼎曰:“晦虽小有才,蜀当垂亡危急之秋,恐不胜任。”徐清叟亦言晦不可用,帝不听。 壬午,以前参知政事王伯大薨,辍视朝。 丙戌,以蔡抗、施退翁并兼资善堂直讲。抗,元定之孙也。 庚寅,温、台、处三郡大水,诏发丰储仓米及各州义廪赈之。 甲午,以余玠薨,辍朝。玠之治蜀也,任都统张实任军旅,安抚王维忠治财赋,监簿朱文炳接宾客,皆有常度。至于修学养士,轻徭以宽民力,薄征以通商贾,蜀既富贵,乃罢京湖之饷,边关无警,又撤东南之戍。自宝庆以来,蜀阃未有能及之者。然久假便宜之权,不顾嫌疑,昧于勇退,遂来谗口。又置机捕房,虽足以廉得事情,然寄耳目于群小,故人多怀疑惧。及闻召,不自安,一夕暴卒,或谓仰药死,蜀人莫不悲之。 庚子,以董槐兼参知政事。 癸卯,诏抚谕四川官吏军民。 八月,丁未朔,以马光祖为司农卿、淮西总领财赋。 癸丑,诏福建帅司毋得循习以本州寄居充幕属。 甲寅,起居郎萧泰来出知隆兴府。先是起居舍人牟子才与泰来并除,子才四疏辞,极陈泰来奸险污秽,耻与泰来伍。泰来不得已请祠,遂予郡。 丙辰,赐杨次山谥惠节,杨谷谥敏肃,杨石谥忠宪。 乙丑,诏铸宝祐新钱,以“皇宋元宝”为文。 九月,壬牛,以程元凤兼侍读,牟子才兼侍讲。 壬辰,城夔门。 蒙古皇弟呼必赉征云南,壬寅,师次忒刺,分兵三道,大将乌兰哈达由西道,诸王素赫由东道,呼必赉由中道。乙巳,留辎重于满陀城,率师前进。 冬,十月,丙午朔,出封桩库楮四十万,赈行都军民。 蒙古兵过大渡河,又经行山谷二千馀里,至金沙江,乘革囊及栰以渡,摩娑蛮主索和尔图迎降。其地在大理北四百馀里。 十一月,丙子朔,诏奖谕襄阳守臣高达。 乙酉,西太乙宫成。 己丑,贾似道献所获良马,赐诏褒嘉,其将士增秩、赏赉有差。 辛卯,蒙古皇弟呼必赉遣使谕大理降。时僧子聪在军中,每赞皇弟以天地之好生,王者之神武不杀,皇弟契其言。乌兰哈达分兵攻白蛮,所在寨栅,以次下之,独阿达喇所居半空和寨,依山枕江,牢不可拔。使人觇之,言当先绝其汲道。乌兰哈达率精锐立炮攻之,阿达喇遣兵来拒,乌兰哈达使其子阿珠迎击之,寨兵退走,遂并其弟阿苏城俱拔之。辛丑,白蛮送款。 十二月,丙辰,蒙古中道兵薄大理城。初,大理主段智兴微弱,国事皆决于高祥;是夕,祥率众遁去,皇弟呼必赉遣使追之。皇弟既入大理,曰:“城破而我使不出,计必死矣。”己未,西道兵亦至,命姚枢搜访图籍,乃得使者之尸。皇弟怒,将屠其城,枢及僧子聪、张文谦谏曰:“杀使拒命者,高祥耳,非民之罪,请宥之。”枢裂帛为旗,书止杀之令,分号街陌。大理之民赖以全活。 庚申,以前参知政事刘伯正薨,辍朝。 蒙古兵出龙首关,癸亥,获高祥,斩于姚州。皇弟呼必赉班师,留乌兰哈达攻诸蛮之未下者,以刘时中为宣抚使。 蒙古主命宗王哈呼与洪福源征高丽,拔禾山、东州、春州、三角山、杨根、天龙等城。 是岁,蒙古断事官孟克萨尔卒。孟克萨尔之莅事也严,人多怨之。蒙古主为下诏慰其子。 宝祐二年蒙古宪宗四年 春,正月,乙亥朔。蒙古城利州、阆州。自是蒙古兵且耕且守,蜀土不可复矣。 乙未,帝谕辅臣曰:“李曾伯报北兵攻利州,筑城已就,不可坐视。”谢方叔对曰:“当令余晦御之。” 潭州及湘潭县民陈克良孝行闻,诏旌其闾。 蒙古皇弟呼必赉还京兆,以姚枢为京兆劝农使,教民耕植。 二月,甲辰朔,太常釐正秦桧谥,帝因谕辅臣曰:“谥‘缪很’可也。” 乙己,诏:“二广吏多贪黩,以去天远而民无告也。吏部考核尝仕广而以贪黩免者,勿令再任。著为令。” 余晦遗都统甘闰以兵数万城蜀要地紫金山,蒙古汪德臣选精卒衔枚夜进,大破之,闰仅以身免,城遂为蒙古所据。 蒙古侵合州、广安军,守臣王坚、曹世雄等败之。 三月,戊寅,申严本路人不许授诸司属官,其已注授者并改授。 壬午,王元善自北归。元善凡三使蒙古,留七年,至是始归。 戊子,诏蠲江淮州军今年二税。 己丑,录襄城捍御功,高达、王登、程大元、李和各进职、增秩,馀补转有差。 辛丑,帝谕辅臣曰:“谢奕修服除,且以郡予之。”谢方叔曰:“年来戚里予郡太多,祖宗时高官者必换右,盖有深意。”帝曰:“戚里正卿以上即换右班,此典故也。” 是春,蜀中旱。蒙古诸将以嘉陵漕舟水涩,欲弃益昌去,汪德臣曰:“国家以蜀事付我,有死而已,奈何弃之?尽杀所乘马飨士,袭嘉川,得粮二千馀石。云顶山戍将吕运将兵五千邀战;即陈擒之,复得粮五千馀石。既而鱼关、金牛水陆远偕至,屯田麦亦登,食用遂给。 夏,四月,辛亥,诏:“边兵颇贫,闻边上多有闲田,择其田之近便依险者,分给军人以耕。” 庚申,帝问辅臣外间所闻,谢方叔对曰:“外论皆以谢堂兼江西提举,恐自此外戚缘例者多矣。” 乙丑,以徐清叟知枢密院兼参知政事,董槐参知政事。 六月,壬寅朔,罢临平镇税。 戊申,殿中侍御史吴燧,承宰相风指,论故蜀帅余玠聚敛罔利,玠死,其子如孙,一空帑庾之积而东,宜簿录其财以为蜀用诏责如孙输以助蜀。 甲寅,帝谕辅臣:“蜀事宜早区处。”谢方叔曰:“向来亦有京阃兼制者。”帝曰:“此不可缓。”以李曾伯为资政殿学士,依旧节制四川。以贾似道同知枢密院事,职任依旧。 丙辰,帝谕辅臣曰:“利州王佐,坚守孤垒,屡挫敌锋,其忠可嘉。”谢方叔曰:“此城正介宝峰、苦竹隘间。佐以忠自奋,南永忠薄其城下,佐骂击之,永忠流涕而退,真忠臣也!诏王佐更进一官。 先是南永忠守隆庆,率其属以城降蒙古,教授郑炳孙先缢死其妻女,乃朝服自经。癸亥,赠炳孙朝奉郎、直秘阁,访其子官之。 录行在系囚。 余晦在四川,兵屡败,边事日亟。戊辰,诏晦赴行在。 蠲利、阆、隆庆、潼川、绵州赋役。 闰月,壬申,董槐抗疏:“蜀事孔棘,已犯临战易将之戒,此臣子见危致命之日也。而上下牵制,曾未有出身当此任者。愿假臣宣抚之名,置司夔门,以通荆、蜀之气脉。”帝优诏答曰:“士大夫以议论求胜者多,以事功自勉者少,朕为世道人才忧之。卿深念蜀事,慨然请行,足见忠壮。然经理西事,当在庙堂,更宜勉竭谋猷,以副委任。” 以蒲择之为军器监丞,暂充四川制置权司职事。 甲戌,命包恢为浙西提点刑狱,招捕荻浦盐寇。 壬午,以李曾伯为四川宣抚使兼荆湖制置大使。诏:“四川事力愈单,须合荆阃乃可运掉,宜趣李曾伯进司夔路。” 己亥,罢江湾浮盐局。 秋,七月,己巳,蠲四川近边州郡税赋三年。 丁未,帝谕辅臣曰:“闻云南力备蒙古,果能自立乎?”谢方叔曰:“广右所传,虽未得实,不容不严其备。” 蒙古乌兰哈达攻乌蛮,次罗部府,蛮酋高升拒战,大破之,进至其所都押赤城。城际滇池,三面皆水,既险且坚,选骁勇以炮摧其北门,纵火焚之,皆不克。乃大震鼓钲,进而作,作而止,使不知所为,如是者七日,伺其困乏,夜五鼓,遣其子阿珠潜师跃人乱斫之,遂大溃,至昆泽,擒其国王段智兴。馀众依阻山谷,分命裨将掩袭,约三日,卷而内向。及围合,阿珠引善射者二百骑四面进击,乌兰哈达陷阵鏖战,又攻纤寨,拔之。至乾德格城,乌兰哈达病,委军事于阿珠,环城立炮,以草填堑。众军始集,阿珠先率所部搏战城下,遂破其城。 己酉,诏以思、播两州连年捍御,其守臣田应寅、杨文各进一秩。 同知枢密院事、两淮制置大使贾似道,乞照陈韡出使湖南例,以行府为名;从之。 甲寅,赐贾涉谥忠肃,以似道进用故也。 壬戌,以湖北安抚、知峡州吕文德总统江陵、汉阳、归、峡、襄、郢军马事,暂置司公安,上下应援。 八月,辛未朔,帝谕辅臣曰:“江塘事毕,闻军中科军人草荐,不容不还其直。”谢方叔曰:“此见陛下之不遗微小也。” 癸酉,诏以前知阆州兼利州安抚王惟忠付大理狱。惟忠与余晦俱庆元人,晦之帅蜀也,惟忠心轻之,呼其小字曰:“余再五来也。”晦闻,恚甚,及召还,诬奏惟忠潜通蒙古,使其党丁大全、陈大方劾之;朝议亦以此掩误用余晦之失,遂下大理。大方为勘官,煅炼成狱,籍其家。 癸未,董槐言:“迩者陛下察贡献之无艺,虑并缘之害民,申饬内司,诸有以田及木献者勿纳,此可以弭灾召和。帝曰:“自今修造买木,仍付两司。” 癸巳,谢方叔等上《七朝经武要略》、《中兴四朝志传》、《理宗玉牒》、《日历》、《会要》。 丁酉,醴泉观使赵葵上疏言:“臣昨辞相位,退居长沙。今蜀事孔艰,思报恩纪,乞申溧阳居止之命,庶便驱策。”帝奖其忠,命趣装过溧阳,以便咨访。 九月,甲辰,以久雨,出封桩库十八界楮币三十万赈三衙诸军。 己酉,朝献景灵宫。庚戌,飨于太庙。辛亥,大飨于明堂,大赦。 乙卯,荻浦寇平,宪臣包恢进二秩,升直龙图阁;都统刘达授阁门使,带遥郡。 己未,以尤棛为端明殿学士、提举秘书省兼侍讲、提纲史事。 癸亥,诏以是灵宫恭谢毕,诣西太乙宫,起居郎牟子才谏而止。 丁卯,太白昼见。 冬,十月,庚午朔,谢方叔等进《宝祐编类吏部七司续降条令》,各进一秩。 癸酉,诏:“皇子永嘉郡王禥进封忠王。” 辛卯,诏:“李曾伯进司重庆,其京湖职事,令吕文德主之。” 甲午,斩王惟忠于都市,血上流而色不变,且语陈大方曰:“吾死,诉于天帝!”未几,大方暴卒。 丁酉,诏夺余玠资政殿学士职名及余晦刑部侍郎告命。 十一月,庚子朔,以皇子忠王禥加寇礼,命从臣诣景灵宫奏告天地、祖宗。 壬寅,日南至,御文德殿,行皇子忠王禥冠礼,赐字邦寿。 丁未,蒙古城光化旧治。 丙辰,帝问光化事体,谢方叔言:“增筑光化,在江汉之北,欲以温和守光化,令在鬲奴堡对江与之相持。均州据光化上流,已令增兵为备。”诏温和知光化军。 牟子才上言:“首蜀尾吴,几二万里。今两淮惟贾似道,荆、蜀惟李曾伯,二人而已,可为寒心!宜于合肥别立淮西制置司,江淮别立荆湖制置司,且于涟、楚、光、黄、均、房、巴、阆、绵、剑要害之郡,或增城,或增戍,以守之。”贾似道闻之,怒曰:“是欲削吾地也!” 蒙古皇弟呼必赉以廉希宪为京兆宣抚使。希宪笃好经史,手不释卷,少入侍呼必赉。一日,方读《孟子》,闻召,因怀以进,呼必赉问其说,希宪以性善、义利、仁暴之旨对,呼必赉善之,目为廉孟子。希宪尝与诸贵臣校射,连发三中,众惊曰:“文武才也!”呼必赉自大理还,于京兆分地置宣抚司,命希宪为使。京兆控制陇、蜀、诸王贵藩,分布左右,民杂戎、羌,尤号难治。希宪讲求民间利害,抑强扶弱,摘伏摧奸,境内大安。 十二月,己巳朔,殿中侍御史吴燧言:“州县财赋,版籍不明,近行经界,既已中辍,请令州郡下属县排定保甲,行自实法。”庚午,诏:“先行于两浙、江东、西、湖南州军。” 丁丑,诏:“蒲择之以元职兼四川宣抚司判官。” 辛巳,诏:“户部支诸军雪寒钱,出戍之家倍给。” 癸未,雷。 枢密院言:“知利州王佐申叛臣南永忠部下官兵周德荣,能守正效忠,密约统制段元鉴入隘解围,为南永忠执缚屠割,抗声詈骂而死。”诏:“周德荣特赠七秩,仍立庙,官其子。” 己丑,诏:“安西堡解围,其将士褒赏外,令宣司下隆庆守臣段元鉴,应官民曾资给战士或屈身助守御者,并保明推赏,仍普犒在城居民一次,免租赋五年。” 是岁,均州总管孙嗣遣人赉蜡书降于蒙古。 蒙古主命大臣求可以慎固封守、闲于将略者,擢史枢征行万广,配以真定、相、卫、怀、孟诸军,驻唐、邓。枢,天倪子也。 蒙古张柔,以连岁勤兵,两淮艰于粮运,奏请据亳之利。蒙古主乃诏柔镇亳州,率山前八军城之。柔又以涡水北浅隘不可舟,军既病涉,曹、濮、魏、博,粟皆不至,乃筑甬路,自亳抵汴,堤百二十里,流深而不可筑,复为桥十五,或广八十尺,横以二堡戍之。 宝祐三年蒙古宪宗五年 春,正月,己未,迅雷。先是望夕,内侍董宋臣引西湖妓入禁中,牟子才疏言:“元夕张灯侈靡,倡优下贱,奇技献笑,媟污清禁,此皆董宋臣辈坏陛下素履。今困震霆示威,臣愿圣明觉悟,天意可回。”帝纳其言。 庚申,帝谕辅臣曰:“均州城筑,粮饷既艰,宜先筑龙山。”谢方叔等言:“龙山高险,下瞰旧均,已趣京湖留司调兵修筑。” 壬戌,知澧州赵师简朝辞,言公族世系日衍,尚未增立字号。诏以宗正寺拟“用、宜、季、次、绍”五字于“大、由、交、嗣、甫”字下续之。 甲子,帝谕辅臣曰:“马光祖措置钱楮如何?”谢方叔等言:“监收敝楮,已合事宜,但钱未流通耳。” 秘书危昭德疏言:“国之命在民,民之命在士大夫。士大夫不廉,朘民膏血为己甘腴,民不堪命矣。愿陛下与二三大臣察利害之实,究安危之本,明诏郡国,申严号令,俾急其所急,凡荒政之当举者,不可一日而置念;缓其可缓,凡苛赋之肆扰者,易为此时之宽征。固结人心,乃所以延天命也。” 丙寅,皇子忠王禥出阁。 二月,庚午,诏尤火肴免奉朝请,专令精意史事。 乙亥,命李长庚措置襄阳屯田。 给事中王埜言:“国家与蒙古本无深仇,而兵连祸结,皆原于入洛之师,轻启兵端,二三狂徒如赵楷、全子才、刘子澄辈,浅率寡谋,遂致只轮不返。全子才诞妄惨毒,乃援刘子澄例,自陈改正。宜寝二人之命,罢其祠禄,以为丧师误国之戒。”从之。 己卯,两淮制置大使贾似道兴复广陵堡城,以图来上,诏奖之。 庚辰,诏:“宗正少卿岁举宗学官选人一员。” 壬午,都省言:“宣阃入蜀,首议行恤民之政,宜多支籴本以宽民力。”诏拨封桩库十八界会二百万给四川。 己酉,诏:“拨官诰、祠牒、新楮、香盐付临安府守臣马光祖收换敝楮。” 内侍董宋臣干办佑圣观,逢迎帝意,起梅堂、芙蓉阁、香兰亭,豪夺民田,招权纳贿,无所不至,人以董阎罗目之。监察御史洪天锡上言:“天下之患三,曰宦者、外戚、小人。”指宋臣及谢堂、厉文翁也。帝令吴燧宣谕,天锡抗对如初。帝又出御札俾天锡易疏,欲自戒饬之,天锡又言:“自古奸人,虽凭怙其心,未尝不畏人主之知。苟知之而止于戒饬,则凭怙愈张,反不若未知之为愈也。” 蒙古皇弟呼必赉征河内许衡为京兆提学。衡从姚枢,得程颐、朱熹之书,慨然以道自任,尝语人曰:“纲常不可亡于天下,苟在上者无以任之,则在下之任也。”凡丧祭嫁娶,必征于礼,以倡其乡,学者浸盛。是时秦人新脱于兵,欲学无师,闻衡来,人人莫不喜幸,于是郡县皆建学。 三月,甲辰,诏不许传播边事。 己酉,诏:“沿边屯田,自有课入登羡者,其管干官并推赏。” 癸丑,帝问:“自实之法,施行如何?”谢方叔等曰:“自实即经界遗意,惟当检制使人,宽其限期,行以不扰而已。”时高斯得起为福建转运副使,贻书方叔曰:“《史记》秦始皇三十一年,令民自实田。上临御适三十一年而行自实,异日书之史册,正与秦同。”方叔大愧,旋奏罢之。 以吴渊为观文殿学士、京湖制置大使、知江陵府。 己未,雨土。洪天锡言其象为蒙,请严君子小人之辨,又言修内司为民害,宜治之。 夏,四月,庚午,朝献景灵宫。 蜀郡地震。 癸酉,帝问流民近状,谢方叔对曰:“数年来,流民在江南者,皆已安业。” 丁丑,以陈显伯兼资善堂赞善,陈坚兼直讲。 辛巳,帝谓辅臣曰:“闻刑狱多有冤滥。”谢方叔等曰:“不特冤滥,且有淹滞,当时加申警。” 癸未,考功郎官洪勋轮对,及社衍封还事,帝曰:“朕每谕丞相,事有不可行者缴奏。” 浙、闽大水,洪天锡上言:“上下穷空,远近怨疾,独贵戚、巨阉享富贵耳。举天下穷且怨,陛下能与数十人者共天下乎?” 五月,丙申朔,帝谕辅臣曰:“黄州乃江面要地,郎应飞不胜任,当别选人。”谢方叔曰:“黄州昨除张胜,今尚权鄂州,曷若以厉文翁为之乎?” 甲辰,久雨,以监司,州郡辟书冗滥,申严禁止。 丙午,帝谕辅臣曰:“修筑江岸,军兵不易,闻补工值雨,多不给食,可令特支。” 诏出封桩库十八界会二十万给三衙诸军,赈临安府民户亦如之。 甲寅,赵汝腾除翰林学士、知制诰兼侍读。 六月,以枢密院编修镇江丁大全为右司谏。大全面蓝色,为戚里婢婿,夤缘阎妃及内侍卢允升、董宋臣,得宠于帝,由萧山尉累拜是职。时正言陈大方、侍御史胡大昌与大全同除,皆缄默不言。人于其名大旁加点,目为“三不吠犬”。 戊子,洪天锡罢言职。时吴民仲大伦等列诉董宋臣夺其田,天锡下其事有司。而御前提举所移文,谓田属御庄,不当白台,仪鸾司亦牒常平。天锡谓:“御史所以雪冤,常平所以均约,若中贵人得以控之,则内外台可废,犹为国有纪纲乎!”乃申劾宋臣及卢允升而枚数其恶,帝犹力护之。天锡又言:“修内司,供缮修而已。比年动曰御前,奸赃之老吏,迹捕之凶渠,一窜名其间,则有司不得举手。狡者献谋,暴者助虐,其展转受害者,皆良民也,愿无使史臣书之曰:‘内司之横自今始。’”疏六七上,留中不报,天锡遂去,诏迁大理少卿。宗正寺丞赵宗嶓移书谢方叔,责其不能止救,方叔甚惭。而谗者又曰:“天锡之论,方叔意也,其去亦方叔挤之。”方叔上书自解,帝终不信。 辛卯,签书枢密院事王埜罢。 秋,七月,癸丑,以吕文德知鄂州,节制鼎、澧、辰、沅、靖五州。 丙申,谢方叔、徐清叟罢,以御史朱应元劾之也。董宋臣、卢允升犹未快,赂人上书力诋洪天锡、谢方叔,且乞诛之,使天下知宰相、台谏之去,出自独断,于内侍无预。 命三省、枢密院机政,令董槐、程元凤轮日当笔。诏曰:“往年二相并命,各分朋党,互相倾轧。吴潜既退,方叔独相,持禄固位,政以贿成,诸子无藉,恬然而不知。天示警戒,臣庶交章,不夺方叔之相权,则是朕躬有罪。尔槐,乐元凤,尚鉴兹哉,毋若方叔之负朕也!” 己未,帝谕辅臣曰:“近来州县赃吏甚多,不可不严其禁令。”董槐言艺祖朝有流窜或杖死者。程元凤曰:“高宗朝必籍记姓名,不复录用。”帝曰:“籍记今可行。” 以谢方叔为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洞霄宫。 蒙古乌兰哈达自吐蕃进攻西南夷,悉平之。 八月,乙丑朔,以董槐为右丞相兼枢密使,程元凤为签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蔡抗为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 丙寅,帝谕辅臣曰:“朕以今日多事,选用卿等,宜一心体国。凡纪纲未振,人材未萃,民生未裕,边备未饬,皆为急务,宜加之意。” 以徐清叟为资政殿大学士,提举玉隆万寿宫。 庚午,帝谕辅臣曰:“三连事宜及时。”董槐等对曰:“首当以此勉谕诸阃。”帝曰:“阃外之寄,庙堂只当择人,岂可遥制!”槐曰:“前日之病正坐此。” 丙子,以郑性之薨,辍视朝。 戊子,帝曰:“纪纲法度,须当谨守,以革弊例,朝士迁除,各守满岁之法。如先朝臣僚奏请迁转格式,可讨论以闻。”董槐等对曰:“此法固可革躁进之风,但拔擢人材,又不可拘此。”帝然之。 都省言两淮制臣贾似道,调度兵将,攻剿旧海贼兵,生擒伪元帅宋贽,俘获尤众;诏奖之。 辛卯,以应彳繇薨,轰视朝。 九月,己亥,帝谕辅臣曰:“近日施行内侍何郁岂可复留!合与勒停。”董槐等曰:“圣断如此,不惟可以戢奸,亦可以服中外心。” 丙午,帝曰:“近观臣寮奏疏,云事当谋之大臣。朕未尝不与卿等谋,如有未当,且许执奏。卿等亦自相资益。程元凤曰:“臣等虽不敢立异,亦不敢苟同。” 庚戌,诏:“淮哨在境,边防正严,沿江副阃,岂容久虚!已差厉文翁,可趣之任。” 壬子,帝谕辅臣:“赵葵二答刂,言边事不苟。”董槐等曰:“今日事势,不可以安危论,直当以存亡论,亦不须如此忧惧;然必内外协心图之,如范蠡、大夫种分任国事可也。” 甲寅,以陈显伯兼资善堂翊善,皮龙荣兼侍读。 乙卯,帝曰:“楮币何以救之?”董槐请以临安府酒税专收破会,解发朝廷,逐旋焚毁,官司既可通融,民间自然减落。帝然之,曰:“朝廷以为重,则人自厚信。” 董槐言于帝曰:“臣为政而有害政者三。”帝曰:“何谓三害?”槐曰:“戚里不奉法,一矣。执法大吏久于其官而擅威福,二矣。皇城司不检士,三矣。将率不检士,故士卒横,士卒横,则变生于无时。执法擅威福,故贤不肖混淆,贤不肖混淆,则奸邪肆,贤人伏而不出。亲戚不举法,故法令轻,法令轻,故朝廷卑。三者弗去,政且废,愿自今除之。”于是嫉槐者众矣。 冬,十月,庚午,诏:“拨封桩库会子一十三万,犒殿、步司教阅精勇军,其衣装器械悉从官给。” 癸未,诏:“永蠲绍兴府和买绢。” 蒙古张柔会大师于符离,以百丈口为宋往来之道,可容万艘,遂筑甬道,自亳而南六十馀里,中为横江堡。又以路东六十里皆水,可致宋舟,乃立栅水中,密置侦骑于所达之路。由是鹿邑、宁陵、考城、柘城、楚丘、南顿无宋患,陈、蔡、颍、息粮无不达。 十一月,乙未,皮龙荣进对,帝语及资善堂事,龙荣对曰:“忠王天资过人,若无他嗜好,倍加保养,尤为有益。儒臣尽职分于外,望陛下以身教之于内。”龙荣预知忠王意向,亦兼以讽帝也。 初,女冠知古得幸,其侄吴子聪夤缘以进,得知閤门事。牟子才缴奏曰:“子聪依凭城社,势焰薰灼,以官爵为市,搢绅之无耻者辐凑其门,公论素所切齿,不可用。”帝曰:“子聪之除,将一月矣,乃始缴驳,何也?可即为书行。”子才曰:“文书不过百刻,此旧制也。今子聪录黄二十馀日乃至,后省盖欲俟其供职,使臣不得缴之耳。给舍纪纲之地,岂容此辈行私于其间!”于是子聪改知澧州,待次。子才亦力求去,出知太平州。 十二月,甲申,帝谕辅臣曰:“蜀报敌势颇重,间虽小捷,未闻有敢与一战者,宜大明赏罚以激劝之。”丁亥,又谕辅臣曰:“朝士有蜀人晓边事者,可令条具备御之策,参考用之。” 是岁,蒙古马步军都元帅兼领尚书省事察罕卒,追封河南王,谥武宣。 蒙古皇弟呼必赉,遣董文用招金故臣栾城李冶,且曰:“素闻仁卿学优才赡,潜德不燿,久欲一见,其勿它辞。”仁卿,冶之字也。冶至,皇弟问金南迁后居官者孰贤,冶对曰:“险夷一节,唯完颜仲德。”又问完颜哈达及布哈何如,对曰:“二人将略短少,任之不疑,此金所以亡也。”又问魏征、曹彬何如,对曰:“征忠谋谠论,知无不言,以唐诤臣观之,征为第一。彬伐江南,未尝妄杀一人,拟之方叔、召虎可也,汉之韩、彭、卫、霍,在所不论。”又问今之臣有如魏征者乎,对曰:“今世侧媚成风,欲求魏征之贤,实难其人。”又问今之人材贤否,对曰:“天下未尝乏材,求则得之,舍则失之,理势然耳。今儒生有如魏珰、王鹗、李献卿、蓝光庭、赵复、郝经、王博文等,皆有用之才,又皆贤王所尝聘问者,举而用之,何所不可,特恐用之不尽耳。然四海之广,岂止此数子哉!王诚能旁求于外,将见集于明庭矣。”又问天下当何以治之,对曰:“夫治天下,难则难于登天,易则易于反掌。盖有法度则治,控名责实则治,进君子、退小人则治。如是而治天下,岂不易于反掌乎?无法度则乱,有名无实则乱,进小人、退君子则乱。如是而治天下,岂不难于登天乎?且为治之道,不过立纪纲、立法度而已。纪纲者,上下相维持;法度者,赏罚示惩劝。今则大官小吏,下至编氓,皆自纵恣,以私害公,是无纪纲也。有功者未必得赏,有罪者未必被罚,甚则有功者或反受辱,有罪者或反获宠,是无法度也。法度废,纪纲坏,天下不变乱,已为幸矣。”又问昨地震何故,对曰:“天裂为阳不足,地震为阴有馀。夫地道,阴也,阴太盛则变常。今之地震,或奸邪在侧,或女谒盛行,或谗慝交至,或刑罚失中,或征伐骤举,五者必有一于此矣。夫天之爱君,如爱其子,故示此以警之。若能辨奸邪,去女谒,屏谗慝,慎刑罚,慎征讨,上当天心,下协人意,则可转咎为休矣。”皇弟深然之。 宝祐四年蒙古宪宗六年 春,正月,癸巳朔,诏曰:“朕宵旰在念,适时多艰,财计匮而生财之道未闻,民力穷而剥民之吏自若。舍法用例已非矣,有元无例而旁引以遂其干请之私,其何以窒幸门、塞蠹穴乎?望治虽勤,课功愈邈,毋怪也。咨尔二三大臣,各扬乃职,务循名而责实,勿假公而济私,则予汝嘉。” 辛亥,诏:“京湖制置大使兼夔路策应使吴渊,遇军戎急切,许用便宜。” 甲辰,帝谕辅臣:“试阁职止两名,立为定格,非武举前名,更不召试。” 丁未,谢方叔夺职,罢祠。辛酉,史嵩之除观文殿大学士,依前永国公,致仕。 二月,丙寅,诏史嵩之复职。 戊辰,雨雹。 庚午,以久雨,诏临安府发平籴仓米二万石赈粜。 丙子,以袭封衍圣公孔洙添差通判吉州,不釐务。 庚辰,以久雨,诏:“监司、州郡决系囚,毋得淹延,狱官毋得兼签,以妨本职。” 再拨平籴仓米二万石,损价接粜。出封桩库楮币二十万,令殿、马、步司给犒。其大理寺、三衙、临安府属县诸酒军所见监赃赏钱,悉蠲之。 癸未,诏举廉吏。 诏核实,凡战多者,死事者,速条上推赏。被兵之地,流离之民,应干科调,悉与停免。 三月,丁酉,诏与芮嗣荣王。 壬寅,诏:“蒲择之权兵部侍郎、四川宣抚制置使、兼知重庆府。” 庚戌,帝谕辅臣曰:“蜀中更求东南一二人,以为二矛重弓之备。”董槐言:“近遣李遇龙为都统,舆论谓然。更当采访,以备擢用。” 丙辰,御制《字民训》,引见改官人,令閤门宣示,仍批于印历之首。 是春,蒙古主会诸王百官于裕孟克图之地,设寡六十馀日,赐金帛有差,定拟诸王岁赐钱谷。 蒙古皇弟呼必赉遣人诣行在所,请续签内郡汉军;从之。 夏,四月,丁卯,帝谕辅臣:“累年北骑涉渡淮,可于沿边措置防遏。”戊辰,董槐言敌有谋攻枣阳军者,近吴渊已焚其所立寨舍,帝曰:“可早取光化,如蜀之隘口、淮之旧海,皆当谕阃臣及时图之。若根蒂已固,可无后患。” 癸未,诏:“贾似道为参知政事。吴渊进官三等,并职任依旧。程元凤为参知政事,蔡抗同知枢密院事。” 帝年浸高,操柄独断,视群臣无当意者,渐喜狎佞人,擢丁大全为侍御史,窃弄威权,帝弗觉悟。大全尝遣客私于董槐,槐曰:“臣闻人臣无私交,吾惟事上,不敢私结纳,幸为谢丁君!”大全大惭。 五月,甲午,孔子五十世孙元龙授初品官。 甲辰,帝谕辅臣曰:“秋防不远,宜事事为之备。”董槐曰:“罗鬼国报,思、播州谓北兵留大理,招养蛮人为向道,此甚可忧。”帝曰:“彼不能支,骎骎及我矣。” 徐清叟、王埜并夺职罢祠,仍篪执政恩数。 乙巳,董槐言:“泸、溆之上,盐井设险以待敌兵,此事不可吝费。”程元凤曰:“宜令播州以兵助罗鬼,制司以兵助播州。”诏以银万两使思、播约罗鬼为援。 丁大全虑董槐不相容,日夜刻求槐短。槐入对,极言大全邪佞不可近,帝曰:“大全未尝短卿,卿勿疑。”槐曰:“臣与大全何怨!顾陛下拔臣至此,臣知大全奸邪而噤不言,是负陛下也。且陛下谓大全忠而臣以为奸,不可与俱事陛下矣。”上书乞骸骨,不报。 甲寅,赐进士文天祥等五百六十九人及第、出身。考官王应麟得天祥卷,奏曰:“是卷古谊若龟鉴,忠肝如铁石,臣敢为得人贺。” 六月,甲戌,以朱骥孙为太府寺簿、知泸州兼潼川路安抚,措置泸、溆、长宁边境。 辛巳,浙江堤成。凡朝廷科拨,钱以缗计,百三十五万九百九十有奇,米以石计,三万三千一百,而临安府之费不与焉。 癸未,丁大全疏劾董槐。疏未下,大全夜半以台檄调省兵百馀人,露刃围槐第,迫之出,舆槐至大理寺,欲以此胁之。须臾,出北关,弃槐,嚣呼而散。槐徐步入接待寺,罢相之制始下,物论大骇。 诏:“程元凤、蔡抗可暂轮日当笔,军国重务,商榷奏闻。” 秋,七月,辛卯,帝谕辅臣:“财计所当整顿,吏奸不可不防,须择晓练都司提其纲。”寻以孙子秀、赵崇洁任责拘榷。时贾似道威权日盛,台谏尝论其部将,即毅然求去。会有言似道已密奏子秀不可用,执政遂置子秀,以似道所善陆壑代之。 太学诸生论丁大全不当迫逐董槐;甲午,以董槐为观文殿大学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丙申,诏曰:“进退台谏,权在人主;若由学校,万无此理。且非大臣所得进退,学校可得而进退之乎?叩阍缕缕,更无已时。可令学官先谕三学诸生,可安心肄业,以副朕教育之意。仍令御史台契勘当时同侍台牒作倡鼓率之吏,重作施行;临安府根究本隅将校,惩其不能钤束隅兵之罪。”丁大全之逐董槐也,入疏自解,帝亦不以为然,然不欲学校上书,故有是命。 戊申,帝问辅臣曰:“吴渊乞万兵以备泸、溆、思、播,何以应之?”程元凤曰:“欲令渊且选兵五千至夔门,泸、溆有急则援泸、溆,思、播有急则援思、播,东可以捍金、洋,南可以庇归、峡,却从沿江调兵五千,以补京湖之数。” 秋,七月,甲寅,知叙州史俊调舟师连与蒙古战,却之。 乙卯,以程元凤为右丞相兼枢密使,蔡抗参知政事,张磻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丙辰,帝谕辅臣曰:“振饬纪纲,修明法度,今日急务。前此只缘物惰废法,以致蠹弊滋多,今当痛革。”帝又曰:“迩来朝廷之势轻,盍思所以重之!”程元凤言当以求才为急,人才众多则国势自重,帝然之。 蒙古诸王塔齐尔等军过东平,掠民羊豕。蒙古主闻之,遣使问罪,由是诸军无犯者。 ◎宋纪一百七十五 ∷起柔兆执徐八月,尽屠维协洽十二月,凡三年有奇。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明圣安孝皇帝 宝祐四年蒙古宪宗六年 八月,程元凤陈正心、待臣、进贤、爱民、备边、守法、谨微、审令八事。 甲午,帝谕辅臣:“闻广守多贪虐害民,宜先汰其尤者。”丙申,诏:“邕州守臣程芾夺秩,罢。” 己酉,帝谕辅臣曰:“近有言罗鬼不足恃者。”程元凤等曰:“置吕文德于沅、靖,置向士璧于归、峡,城筑之费,甲兵之需,无不应之,正所以为此备也。又闻黄平可通靖州,已令荆阃严作防捍。” 甲寅,朱熠言:“境土蹙而赋敛日繁,官吏增而调度日广。景德、庆历时,以三百二十馀郡之财赋,供一万馀员之俸禄,今以一百馀郡之事力,而赡二万四千馀员之冗官。边郡则有科降支移,内地则欠经常纲解。欲宽财力,必汰冗员。”从之。 冬,十月,癸亥,出封桩库新钱兑使,以济民用。 丙寅,命录进姚永庆所言蜀中便宜事。 蒙古主欲建城市,修宫室,为都会之所,皇弟呼必赉以僧子聪精于天文、地理之术,因命相宅,子聪以桓州东、滦水北之龙冈为吉。诏子聪营之,三年而毕,名曰开平府。既而升为上都,以燕为中都。 十一月,戊子朔,以丁大全为左谏议大夫,吴衍、翁应弼并除监察御史。 丁大全既逐董槐,益专恣用事,道路以目。癸巳,太学生刘黼、陈宜中、黄镛、林则祖、曾唯、陈宗上书攻之,大全怒甚。丙申,诏:“学官申严祖宗学法,诸生或怙终不悛,自畔名教,必正宪典。仍令三学立石。” 诏:“正特奏名御试,毋得更循旧制例以武功资帖比折升甲、升等。” 乙巳,以御史吴衍、翁应弼言,太学生齐黼等八人,拘管江西、湖南州军,宗学生于伯等七人,并削籍,拘管外宗司。 癸巳,以张磻同知枢密院事,丁大全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马天骥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时阎贵妃怙宠,大全、天骥用事,有无名子题八字于朝门曰:“阎、马、丁当,国势将亡。” 诏:“开国以来勋臣之裔,有能世济其美不能世济其禄者,所在州军体访以闻。” 十二月,庚申,蒙古城枣阳。 乙丑,以张磻兼参知政事。 壬申,诏:“百司庶府及诸道监司以下,毋以私怒寄收入于县狱,有罪应收者,结绝不许过三日。” 甲戌,诏出封桩库新造川会,收换两料川引。 是岁,蒙古乌兰哈达征白蛮,阿珠生擒其骁将,献俘阙下,诏以便宜取道与蜀帅合兵。乌兰哈达遂出乌蛮,渡沪江,铲图喇蛮三城,击破宋兵,夺其船二百艘于马湖江,遂通道于嘉定、重庆,抵合州,济蜀江,与汪德臣等会。 高丽国王暾及云南诸国皆入朝于蒙古。 宝祐五年蒙古宪宗七年 春,正月,丁亥朔,以赵葵为少保、宁远军节度使、京湖宣抚大使、判江陵府兼夔州策应大使,进封卫国公;贾似道知枢密院事,职任依旧;吴渊参知政事;李曾伯湖南安抚大使、知潭州。 辛卯,帝曰:“吴渊奏腹幹支径颇详。”程元凤言:“昨准宣谕,盐井、铧铁山等险隘,已答刂蒲择之疾速措置。” 乙巳,雷。 丙午,禁奸民作白衣会,监司、郡县官失觉察者坐罪。 丁朱,诏以雷发非时,减徒流以下罪。戊申,帝谓侍臣曰:“狱讼淹延,亦能上干阴阳之和,宜速与疏决。” 辛亥,以吴渊薨,辍视朝。 蒙古主左右谗皇弟呼必赉得中土心,蒙古主信之,遂遣阿勒达尔行省事于京兆,刘太平佐之,钩考诸路财赋,置局关中,推集经略、宣抚官吏,下及征商,锻炼罗织,无所不至,曰:“俟终局日,入此罪者,惟刘嶷、史天泽以闻,馀悉诛之。”皇弟闻之不乐,姚枢曰:“帝,君也,兄也;大王为皇弟,臣也。事难与校,远将受祸。莫若尽王邸、妃主自归朝廷,为久居谋,疑将自释。”从之。 蒙古董文蔚既城光化、枣阳,储糇粮,会攻襄阳、樊城,南据汉江,北阻湖水,卒不得渡。文蔚夜领兵于湖水狭隘处,伐木拔根,立于水,实以薪草为桥,顷之即成。至晓,兵悉渡,围已合,城中大惊。文蔚复统军前行,夺外城,襄阳守将高达力战于白河,乃还。 二月,戊午,以贾似道为两淮安抚大使。 壬戌,筑思州三隘。 乙丑,左正言戴庆炣言:“数十年来,诸处戎帅,专肆贪婪,逼令军人营运。愿申警戎帅,严与禁戢军债。”从之。 己巳,帝曰:“溪蛮为敌所有,欲窥伺邕、宜,可不预备?”程元凤曰“去秋已闻此言,屡令徐敏子严为防拓,又行不邕、宜,守险要以备不虞。” 癸酉,贾似道奏涡口筑城。 丁丑,布衣余一飞、高杞陈襄阳备御策,命京湖宣抚使赵葵行之。 三月,癸巳,帝曰:“闻近畿颇有剽窃,所当禁缉。”程元凤曰:“此帅宪责也。” 己酉,诏曰:“朕闻政平讼理,则民安其业;告讦易俗,则礼义兴行。近有司受词,多是并缘为奸,延及无辜,摊赖缗钱,动以五计。是可忍也,孰不可忍!其耳目所接者,已悉蠲放,馀令御史台觉察以闻。” 夏,四月,庚申,朝献景灵宫。 丙寅,以并侑高宗,奏告天地、宗庙、社稷。 丁卯,高达以白河战功,进右武大夫、遥郡防御使,王登进官一等,直秘阁。 壬申,帝曰:“李遇龙奏杨礼舍苦竹隘而守吉平,北兵有占筑苦竹之谋,宜谕蒲择之急为进守计。”程元凤曰:“向来段元鉴克复此隘,极为不易,杨礼不应轻弃。令择之急作措置,毋为敌所据。” 蒙古兵攻苦竹隘,诏京湖调兵应援。 闰四月,己丑,程元凤等上《中兴四朝志传》、《皇帝玉牒》、《日历》,元凤等各进官二等。 壬辰,李遇龙奏蒙古兵窥剑门,将筑堡塞,蒲择之以朱禩孙监诸司军,自以制司兵继之。 乙未,以谢奕昌为少保、保宁军节度使、充万寿观使。 戊戌,程元凤等上进编修《吏部七司条法》。 己亥,帝曰:“赵葵行边,如郢之增浚城壕,运粮于襄,有三年之积,措置可谓合宜。”又曰:“葵近奏已调援蜀兵三千。”程元凤言:“昨令调遣五千,今恐未足用。”帝曰:“已令增调矣。”壬子,赵葵乞增兵十万,分布淮、蜀、沿江、京湖,程元凤请从之。 五月,壬午,录行在建康系囚,杖以下释之。 诏:“夏贵城筑荆山,克期集事,升正任刺史。” 六月,蒲择之师还。甲午,帝曰:“西蜀尚未能取,失此机会。然剑门之赏,不可不从厚,庶可激劝。”寻诏:“择之进官二等,馀升转有差。” 丁酉,同签书枢密院事马天骥罢。 癸卯,出封桩库十八界楮币二十万贯赈都民,三衙诸军亦如之。 是月,蒙古主谒太祖行宫,祭旗鼓。 蒙古乌兰哈达以云南平,请依汉故事,以西南夷悉为郡县;从之。加乌兰哈达大元帅,还镇大理。 秋,七月,乙卯,录中外系囚。 己未,太白昼见。诏蠲诸路州县民户逋欠官赋。 乙丑,诏:“诸路阃帅司招填军额,申严占借之禁。” 庚午,帝谓辅臣曰:“昨日经筵有以边臣久任为言者,朕谕之曰:‘李汉超守关南十七年,郭进守山西二十年,官皆止于观察使。久任边臣,乃祖宗驭将帅、服中外之法也。’”程元凤对曰:“诚宜率由旧章。” 八月,庚子,帝曰:“近有郁攸为灾,延燎颇多,居民殊可念。”程元凤言:“不能早救于微,及既炽,自难扑灭。”帝曰:“临安府所奏两城民屋须远二丈,此说可行。” 以张磻为参知政事,丁大全同知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 庚戌,申严诸路州县稽留敕书、奉行不谨及递兵违慢之弊。 九月,壬子朔,以久雨,出封桩库十八界楮币二十万赈都民,三衙诸军亦如之。 诏:“今后台臣迁它职而辄出关者,准违制论。著为令。” 辛酉,大飨于明堂,大赦。 蒙古乌兰哈达遣使招安南降,安南人囚其使,遂议征之。播州边境告警。 甲戌,帝曰:“播州乞兵,想事势颇急,当令夹击。”程元凤曰:“已令朱禩孙袭其后,吕文德遏其前,即圣训所谓夹击也。”时朝议徒托空言,幸蒙古兵未入境耳。 戊寅,以史嵩之薨,辍视朝。嵩之为相,虽饰诈要誉,而肺肝如见,不为公论所予。 己卯,以王福为左金吾卫上将军、知和州,吉文瑫主管殿前司,郭浚主管侍卫步军司。 回鹘献水晶盆、珍珠伞等物于蒙古,可直银三万馀锭。蒙古主曰:“方今百姓疲敝,所急者钱耳,朕独有此何为!”却之。赛音谔德齐以为言,蒙古主稍偿其直,且令今后无复有献。 蒙古诸王伊逊克、驸马约苏尔等请伐宋,蒙古主亦怒宋囚使臣,是月,议出师南伐。 冬,十月,乙酉,恭谢景灵宫。 庚寅,张磻薨,辍视朝。 癸巳,雷。 丁酉,以林存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己酉,以雪,出封桩库十八界楮币二十万赈都民,三衙诸军亦如之。 庚子,以皇子忠王禥为遂安、镇南军节度使。 蒙古乌兰哈达进兵压交南境,安南国王陈日煚隔洮江列象骑、步兵甚盛。乌兰哈达分军为三队济江,齐齐克图从不流先济,大师居中,驸马怀图与阿珠在后,仍授齐齐克图方略曰:“汝军既济,勿与之战,彼必来逆我,驸马断其后,汝伺便夺其船,蛮若溃走,至江无船,必为我擒矣。师既登岸,即与战。”齐齐克图违命,安南人虽大败,得驾舟逸去。乌兰哈达怒曰:“先锋违我节度,国有常刑!”齐齐克图惧,饮药死。乌兰哈达入安南,日煚遁入海岛。蒙古得前所遣使于狱中,以破竹束体入肤,比释缚,一使死,因屠其城。日煚请款,乌兰哈达乃大飨军士而还。 十一月,壬戌,诏曰:“朕轸念军民,无异一体。尝令天下诸州建慈幼局、平籴仓、官药局矣,又给官钱付诸营置库,收息济贫乏。奈郡守奉行不谨,所惠失实,朕甚悯焉!更有毙于疫疠、水灾与夫殁于军者,遗骸暴露,尤不忍闻也。可行下各路清强监司,严督守臣宣制安抚。” 癸酉,帝谓辅臣曰:“将帅提兵征伐,当直入播境,须令追袭进剿,仍抚循诸蛮,不可纵军士骚扰以失其心。”甲戌,又曰:“上流之报稍宽,正是自治之岁月也。” 乙亥,帝曰:“昨付出《黄平图》,其间险要处皆当置屯。”程元凤言:“黄平、清浪、氵舞溪三处,当审度缓急,分置大小屯。” 十二月,辛巳朔,以李曾伯为资政殿学士、湖南安抚使兼广西制置使,置司静江府。 丁酉,诏:“三衙及江上诸军应从职事,并要战功及队伍中人,不许以任子、杂流非泛补授。其离军者,止许授不理务差遣。果有材略功绩,从制阃保明,却与理务。” 蒙古皇弟呼必赉入见蒙古主于行宫,相对泣下,竟不令有所白而止。因罢钩考局,而呼必赉所署置诸司皆废。 宝祐六年蒙古宪宗八年 春,正月,辛亥朔,以丁大全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林存兼权参知政事。 癸亥,诏出封桩库银一万两付蜀阃。 诏:“赵景纬屡辞召擢,雅志嘉尚,特改京秩。” 癸酉,罢广西经略司,以李曾伯为广南制置使兼知静江府。 甲戌,诏:“枢密院编修官吕逢年,诣蜀阃趣办关隘屯栅粮饷,相度黄平、思、播诸处险要缓急事定,具工役以闻。” 二月,辛巳朔,以马光祖为端明殿学士、京湖制置使、知江陵府兼夔路策应使、湖南总领。 壬辰,雨土。 蒙古主命诸王额埒布格居守和林,阿勒达尔辅之,自将南侵,由西蜀以入。先遣张柔从皇弟呼必赉攻鄂,趣临安,塔齐尔攻荆山,又遣乌兰哈达自交、广会于鄂。僧子聪、张文谦言于皇弟曰:“王者之师,有征无战。当一视同仁,不可嗜杀。”皇弟曰:“期与卿等共守此言。”于是分命诸将,毋妄杀,毋焚人室庐,所获生口悉纵之。 蒙古耨埒将前军,欲会都元帅阿达哈于成都,四川制置蒲择之遣安抚刘整等据遂宁江箭滩渡,以断东路,耨埒军至,不能渡。自旦至暮,大战,整等军败,耨埒遂长驱至成都。择之命杨大渊等守剑门及灵泉山,自将兵趣成都。会阿达哈卒,耨埒率诸将大破大渊等于灵泉山,进围云顶山城,扼其归路。择之兵溃,城中食尽,亦杀主将以降,成都、彭、汉、怀安、绵等州,威、茂诸蕃悉降。蒙古主以耨埒为都元帅。 蒙古遣诸王实喇尔伐西域。实喇尔以札木诺延、郭侃总统诸军,前后平西域克实密尔十馀国,转斗万里,又西渡海,收富浪国,遣使献捷。实喇尔遂留镇西域。 安南国王陈日煚传国于长子光昺,光昺遣其婿以方物入贡于蒙古。 蒙古洪福源连年伐高丽,积有劳绩;会高丽质子谮福源于蒙古主,遂见杀。 三月,辛亥朔,祈雨。 乙卯,录行在系囚。 丙辰,马光祖请以汪立言、吕文德、王鉴、王登等充制司参议官及辟制司准备差使等官,从之。 庚申,诏出封桩库十八界楮币二十万赈三衙诸军。 辛酉,录中外系囚。 戊辰,以马光祖兼荆湖北路安抚使。 夏,四月,庚辰朔,诏以当春不雨,有妨东作,自四月一日,避殿,减膳。癸未,程元凤等乞解机政,不许。 甲申,大雨。丁酉,群臣请御正殿,复常膳,表三上,从之。 诏:“田应己特差思州驻答刂御前忠胜军副都统制,往播州共筑关隘备御。” 辛丑,程元凤罢,以观文殿大学士判福州。时丁大全谋夺相位,元凤谨饬,乏风节,力请罢,寻提举洞霄宫。 丁未,以丁大全为右丞相兼枢密使,林存同知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朱熠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少保、宁远军节度使、卫国公赵葵,充醴泉观使兼侍读。 蒙古主由东胜河渡,次六盘山,军四万,号十万,分三道而进:蒙古主由陇州趣散关,诸王穆格由洋州趣米仓道,万户额埒布格由潼关趣沔州。刘敏舆疾入见,蒙古主问以何言,对曰:“中原土旷民贫,劳师远伐,恐非计也。”蒙古主弗纳。 蒙古征益都行省李璮兵,璮言益都南北要冲,兵不可彻,许之。璮遂攻海州、涟水军,夏贵等战却之。 五月,癸丑,夏贵进官二等,兼河南招抚使。毛兴特转右武大夫。 丁巳,李曾伯言:“广西多荒田,民惧增赋不耕,乞许耕者复三年租,后两年减其租之半。守令劝垦辞,多者赏之。”诏可。 丙寅,诏与芮判大宗正事。 丁卯,嗣秀王师弥薨。 甲戌,李曾伯请屯万兵干钦州,为交人声援;从之。 六月,辛巳,帝始闻安南被兵,谓辅臣曰:“安南求援之情颇切,所当严兵以待。”丁大全对曰:“以粮运未至,故调兵未行。”帝曰:“事不可缓。”时安南已为蒙古所破。 蒙古皇子阿苏岱,因猎伤民稼,蒙古主责之,挞近侍数人;有拔民葱者,斩以徇,由是秋毫莫敢犯。 秋,七月,庚戌,潼川帅臣朱禩孙,言长宁军自办钱粮,创造器具,修筑凌霄城圆备,诏:“易士英特带行閤门宣赞舍人,朱文政、宇文同祖各进官一等,杨震卯等七人减磨勘,将士支犒有差。”寻诏禩孙进官一等。 丙寅,帝问边报,丁大全言三边有备无虑。帝曰:“毋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 蒙古主留辎重于六盘山,率兵由宝鸡攻重贵山,所至辄破。 八月,庚寅,帝曰:“成都系蜀安危,不可不亟图之。”丁大全对曰:“朝廷既已示劝,何事不可为?”时边境危急,而大全习为便给如此。 先是高斯得治吴自性之狱,高铸为首恶,黥配广州,捐资免行,至是为丁大全监奴,嗾监察御史沈炎论斯得以闽漕交承钱物,临安尹顾岩傅会其狱。诏斯得夺职镌官,征赃百馀万。安吉守何梦然奉行其事,陵铄甚至。斯得不少挫,竟无所得。 都省言:“倭船入界,禁令素严;比岁庆元舶司但知博易抽解之利,听其突来泄贩铜钱,为害甚大。”癸卯,诏沿海制司于滨海港汊严切禁戢。 九月,庚戌,雷。 丁卯,诏出平籴仓米二万九千九百石有奇,赈粜以收敝楮。 己巳,诏:“京城敝楮不堪行用,于封桩库支拨两界好会,尽数收换。” 诏出榷务楮币一百万,赈三衙诸军。 甲寅,蒙古主进次汉中,都元帅耨埒留密喇卜和卓、刘嶷等守成都,自率众渡马湖,获守将张实,遣之招谕苦竹隘。实入隘,遂与守将杨立坚守。 冬,十月,丙子朔,帝以蜀中将帅暴露日久,命与序迁。 壬午,蒙古主进次宝峰。癸未,入利州,观其城池并浅恶,以汪德臣能守,赐卮酒奖谕之。遂渡嘉陵江,至白水,命德臣造浮梁以济,进次剑门。 乙酉,都省言知隆庆府杨礼守安西堡,敌兵搏城,招诱投拜,礼愤激诟骂,率诸将兵射退之。诏:“杨礼进官二等。仍下诸郡,以励其馀。” 丁亥,诏以张实为和州防御使。 戊子,蒙古主遣史枢攻苦竹隘,裨将赵仲窃献东南门。师入,杨立巷战死,获张实,支解之。 庚寅,都省言广南制置大使司镇抚刘雄飞,提兵亲入横山,分遣将士迎战,杀获头目军器,诏:“雄飞进官三等,将士增秩、赏赉有差。” 辛卯,都省言淮民避难渡江,转徙可念,诏:“镇江府、常州、江阴军各出义仓米千石赈之。” 庚子,蒙古进围长宁山,守将王佐、徐昕战败。 十一月,己酉,诏:“新筑黄平,赐名镇远州。吕逢年进一秩。” 蒙古主进攻鹅顶堡、知县王仲降。城破,王佐死焉。翌日,蒙古主入城,杀佐之子及徐昕等四十馀人。诸王穆格、塔齐尔并略地还,引兵来会。 辛亥,以流民渡江,出浙西、江东路五州米三万石,命各郡守臣赈之。 癸丑,追复余玠官职。 丙辰,给事中张镇言徐敏子曩帅广右,嗜杀黩货,流毒桂府,诏依旧羁隆兴府。 壬戌,以贾似道为枢密使、两液宣抚大使;朱熠同知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饶虎臣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丁卯,诏:“诸路宪司廉访所部州县,毋得虐民,仍禁止贪赖之害,违者坐之。” 召牟子才权工部侍郎。子才以丁大全与董宋臣表里,浊乱朝政,力辞。 先是子才在太平州,撰《李白祠记》,又刻《高力士脱靴图》,语多斥宋臣。或以告宋臣,宋臣泣诉于帝。乃与大全合谋,嗾御史交章诬劾子才在郡公燕及馈遗过客为入己,降两官,犹未己。帝疑之,密以椠问安吉守吴子明。子明奏曰:“臣尝至子才家,四壁萧然,人咸知其清贫。陛下毋信谗言。”帝语经筵官曰:“牟子才之事,吴子明乃谓无之,何也?”众莫敢对。戴庆炣曰:“臣忆子才尝缴驳子明之兄子聪。”帝曰:“然。”事遂解。 蒙古主进攻大获山,遣王仲招守将杨大渊,大渊杀之。蒙古主督诸军力攻,大渊惧,遂以城降,推官赵广死之,大渊逃归。蒙古主怒,欲屠其城,将官李呼喇齐曰:“大渊去,事未可测,当亟追之。”乃单骑至城下,门未闭,大呼入城,曰:“皇帝使我抚汝军民。”即下马,执大渊手曰:“上方宣谕赏赐,不待而来,何也?”大渊曰:“恐城寨有他变,是以亟归耳。”因与偕来。蒙古主大悦,以大渊为都元帅。 蒙古将李璮破海州、涟水军,通判侯畐鏖战死之,举室遇害,馀将士杀伤殆尽。贾似道上章引咎,诏以功自赎。 太常寺博士王应麟入对,言:“淮戍方警,蜀道孔艰,海表上流,皆有藩篱唇齿之忧。军功既集而吝赏,民力既困而重敛,非修攘计也。陛下勿以宴安自逸,勿以容悦之言自宽。”帝愀然曰:“边事甚可忧。”应麟曰:“愿汲汲预防,无为壅蔽所欺。”丁大全恶言边事,应麟旋罢。 龙州降于蒙古。 十二月,丙子朔,诏以明年为开庆元年。 庚辰,以蒙古兵入蜀,诏:“荆湖制置使马光祖移司峡州,向士璧移司绍庆府。”时士璧不俟朝命,进师归州,捐家资百万以供军费。光祖亦不待奏请,招兵万人,损银万两以募壮士,迎战于房州。诏光祖、士璧各进一秩。 壬午,蒙古都元帅杨大渊,率所部兵与汪德臣分击相如等县。耨埒攻简州,以降将张威为先锋。 乙酉,蒙古主次运山,杨大渊遣人招降其守将张大悦,仍以大悦为都元帅;屯将施择不屈死。师至青居山,裨将刘渊杀都统段元鉴以降。 丁酉,蒙古破隆州,大良守将蒲元圭降。蒙古主命诸军无俘掠。 癸卯,蒙古攻雅州,拔之,石泉守将赵顺降。 开庆元年蒙古宪宗九年 春,正月,乙巳朔,诏饬中外奉公法,图实政。 蒙古主驻重贵山北,置酒大会,因问诸王、驸马、百官曰:“今在宋境,夏暑且至,汝等其谓可居否乎?”托驩曰:“南土瘴疠,上宜北还,所获人民,委吏治之便。”巴勒齐曰:“托驩怯,臣愿往居焉。”蒙古主善之。 国子监主簿徐宗仁伏阙上书曰:“赏罚者,军国之纲纪,赏罚不明,则纲纪不立。今天下如器之欹而未坠于地,存亡之机,间不容发。兵虚将惰而力匮财殚,环视四境,类不足恃,而所恃以维持人心、奔走豪杰者,惟陛下赏罚之微权在耳。权在陛下而陛下不知所以用之,则未坠者安保其终不坠乎?陛下当危急之时,出金币,赐土田,授节钺,分爵秩,尺寸之功,在所必赏,故当悉心效力,图报万分可也。自出兵越江逾广以来,凡阅数月,尚未闻有死战阵、死封疆、死城郭者,岂赏罚不足以劝惩之耶?今通国之所谓佚罚者,乃丁大全、袁玠、沈翥、张镇、吴衍、翁应弼、石正则、王立爱、高铸之徒,而首恶则董宋臣也。是以廷绅抗疏,学校叩阍,至有欲借尚方剑为陛下除恶,而陛下乃释然不问,岂真欲爱护此数人而重咈千万人之心哉?今天下之势急矣,朝廷之纪纲坏矣,误国之罪不诛,则用兵之事不勇。东南一隅,半坏于此数人之手,而罚不损其毫毛,彼方拥厚资,挟声色,高卧华屋,面使陛下与二三大臣焦心劳思,可乎?三军之在行者,岂不愤然不平曰:‘稔祸者谁欤,而使我捐躯兵革之间?’百姓之罹难者,岂不群然胥怨曰:‘召乱者谁欤,而使我流血锋镝之下?’陛下亦尝一念及此乎?”不报。 盱江廖应淮上疏言丁大全误国状。大全怒,中以法,配汉阳军。应淮荷校行歌出都门,观者壮之。 己酉,蒙古兵攻忠,雅,渐薄夔境,诏:“蒲择之、马光祖,战守调遣,便宜行事。” 以雪寒,出封桩库十八界楮币二十万赈三衙诸军。丙寅,帝曰:“海道戍兵,雪寒可念,与在城寨者不同,可量与给犒一次。” 丁卯,贾似道以枢密使为京西、湖南、北、四川宣抚大使;移马光祖为沿江制置使,史岩之副之。似道寻兼督江西、二广人马,通融应援上流。蒙古兵破利州、隆庆、顺庆诸郡,阆、蓬、广安守将相继降。 蒙古主命降人晋国宝招谕合州,守臣王贤执之,杀于阅武场。蒙古主遂命大将珲塔哈以兵二万守六盘,奇尔台布哈守青居山,命耨埒造浮梁于涪州之蔺市,以杜援兵。二月,蒙古主自鸡爪滩渡,直抵合州城下,俘男女万馀。坚力战以守,蒙古主会师围之。 乙酉,诏:“疆场未戢,调度尚繁,出内库十七界楮币三十万助支赏。” 丙戌,以马光祖为资政殿学士、沿江制置大使、江东安抚使、知建康府。 己丑,诏蠲建康、太平、宁国、池州、广德等处沙田租。 三月,丁巳,以吕文德为四川制置副使。蒲择之在蜀无功,故以文德代之,寻命兼湖北安抚使。 时蒙古军中大疫,议班师。庚申,马光祖奏蒙古兵自乌江还北。 辛酉,雨土。 夏,四月,甲戌朔,以段元鉴、杨礼殁于王事,立庙赐额,各官一子。 甲申,帝以王坚忠节,守城拒敌,万折不回,可为列城之倡,命优加旌赏。 乙酉,都省言知旋州谢昌元,自备百万缗,米麦千石,创筑城壁于倚子口,合与推赏;诏进官一等。 辛卯,朝献景灵宫。 诏:“诸路提点刑狱,以五月按理囚徒。” 是月,蒙古兵在合州城下。大雷雨凡二十日。 五月,甲辰朔,城金州、开州。 乙丑,诏铸新钱,以“开庆通宝”为文。 辛未,赐礼部进士周应炎以下四百四十二人及第、出身。 婺州大水,发义仓赈之。 蒙古皇弟呼必赉次濮州,召宋子贞于东平,问以方略,对曰:“本朝威武有馀,仁德未洽。南人所以拒命者,特畏死耳。若投降者不杀,胁从者勿治,则宋之郡县可传檄而定也。”时郝经从至濮,有得宋奏议以献,其言谨边防,守冲要,凡七道,下诸将议。经曰:“古之一天下者,以德不以力。彼今未有败亡之衅,我乃空国而出,诸侯窥伺于内,小民凋弊于外,经见其危,未见其利也。”皇弟以经儒生,愕然曰:“汝与张巴图议耶?”对曰:“经少馆张柔家,尝闻其议论。此则经臆说耳。”因为七道议以进。 六月,吕文德乘风顺,攻涪州浮梁,力战,得入重庆,即率艨艟千馀溯嘉陵江而上。蒙古史天泽分军为两翼,顺流纵击,文德败绩,天泽追至重庆而还。 辛巳,以朱熠参知政事,饶虎臣同知枢密院事。 合州受围,自二月至于是月,王坚固守力战,蒙古主屡督诸军攻之,不克。前锋将汪德臣,选兵夜登外城,坚率兵逆战。迟明,德臣单骑大呼曰:“王坚,我来活汝一城军民,宜早降。”语未既,几为飞石所中,因得疾卒。会天大雨,攻城梯折,后军不克进而止。 蒙古皇弟呼必赉次相州,召隐士杜瑛问南征之策。瑛从容对曰:“汉、唐以还,人君所恃以为国者,法与兵、食三事而已。国无法不立,人无食不生,乱无兵不守。今宋皆蔑之,殆将亡矣,兴之在圣朝。若控襄、樊之师,委戈下流以捣其背,大业可定矣。”皇弟悦曰:“儒者中有此人乎!”命从行,以疾辞。瑛,时升之子也。 秋,七月,癸亥,蒙古主殂于钓鱼山,寿五十二。后追谥桓肃皇帝,庙号宪宗。史天泽与群臣奉丧北还,于是合州围解。 宪宗沈断寡言,不乐宴饮,不好侈靡,虽后妃亦不许之过制。初,定宗朝,群臣擅权,政出多门,帝即位,凡有诏旨,必亲起草,更易数四,然后行之。御群臣甚严,尝曰:“尔辈每得朕奖谕之言,即志气骄逸。志气骄逸,而灾祸有不随至者乎?乐尔其戒之!”性喜畋猎,自谓遵祖宗之法,不蹈袭它国所为。然酷信巫觋、卜筮之术,凡行事必谨叩之,殆无虚日。 参知政事、致仕蔡抗薨,谥文肃。 八月,蒙古皇弟呼必赉,遣杨惟中、郝经宣抚京湖、江淮,将归德军先至江上。经言于皇弟曰:“经闻图天下之事于未然则易,救天下之事于已然则难,已然之中复有未然者,使往者不失而来者得遂,是尤难也。国家奋起朔漠,灭金源,并西夏,蹂荆襄,克成都,平大理,躏跞诸夷,奄征四海,垂五十年,遗黎残姓,游气惊魂,虔刘黁刂荡,殆欲歼尽,自古用兵,未有若是之久且多也。且括兵率赋,朝下令,夕出师,阖境大举,伐宋而图混一,以志则锐,以力则强,而术则未尽也。苟于诸国既平之后,创法立制,敷布条纲,任将相,选贤能,平赋足用,屯农足食,内治既举,外御亦备。今西师之出,久未即功,兵连祸结,底安于危。王宜遣人禀命行在,遣使谕宋,令降名进币,割地纳质,偃兵息民,以全吾力而图后举。禀命不从,然后传檄,示以大信,使知殿下仁而不杀之意。一军出襄、邓,一军出寿春,一军出维扬,三道并进,东西连横,殿下处一军为之节制,使我兵力常有馀裕,如是,则未来之变或可弭,已然之失或可救也。” 丙戌,会兵渡淮,皇弟由大胜关,张柔由虎头关,分道并进,南军皆遁。壬辰,次黄陂,得沿江制置司榜,有云:“今夏,谍者闻北兵会议取黄陂民船系栰,由阳逻堡以渡,会于鄂州。”皇弟曰:“此事前所未有,愿如其言。”时沿江制置副使袁玠征渔利,虐甚,蒙古兵至黄陂,渔人献舟为乡导。 九月,壬寅朔,亲王穆格自合州遣使以宪宗凶问告皇弟,请北还以系人望。皇弟曰:“吾奉命南来,岂可无功遽还!”甲辰,登香炉山,俯瞰大江,南军以大舟扼江,军容甚盛。董文炳言于皇弟曰:“长江天险,宋所恃以为国,势必死守,不夺其气不可,臣请尝之。”乙巳,文炳率死士数百人当其前,令其弟文用、文忠载艨艟鼓棹疾趋,叫呼毕奋,锋既交,文炳麾众趋岸搏战,南军大败。明日,率诸军渡江,军士有擅入民家者,以军法从事,凡所俘获悉纵之,进围鄂州,中外大震。 己未,嗣濮王善腾薨。 庚申,下诏责己,勉谕诸阃进兵。 以右谏议大夫戴庆炣签书枢密院事。 丁卯,以边事孔棘,命群臣奏告天地、宗庙、社稷、宫观、岳渎、诸陵。 蒙古兵至临江,知军事陈元桂力疾登城督战。力不能敌,有欲抱而走者,元桂曰:“死不可去此!”左右俱遁。兵至,元桂瞠目叱骂,遂死之,悬其首于敌楼。事闻,赠宝章阁待制,官其二子,谥正节。蒙古兵入瑞州,知州陈昌世,治郡有善政,百姓拥之以逃。 诏诸路出师以御蒙古。出内库银币犒师,前后出缗钱七千七百万,银、帛各一百六万两、匹。 蒙古侵轶日甚,右丞相丁大全匿不以闻。冬,十月,辛未朔,罢,判镇江府。 壬申,以吴潜为左丞相兼枢密使。贾似道为右丞相兼枢密使,职任依旧,屯汉阳以援鄂。 潜入相,首言:“鄂渚被兵,湖南扰动,推原祸根,由近年奸臣险士,设为虚议,迷国误君,附和逢迎,仁坚空虚,名节丧败,忠嘉绝响,谀佞成风。天怒而陛下不知,人怨而陛下不察,稔致兵戈之祸,积为宗社之忧。章鉴、高铸,尝与丁大全同官,倾心附丽,躐跻要途。萧泰来等群小噂沓,国事日非,浸淫至于今日。沈炎实赵与之腹心爪牙,而任台臣,甘为之搏击,奸党盘踞,血脉贯穿,以欺陛下。致危乱者,皆此等小人为之。宜令大全致仕,炎等与祠,铸等羁管州军。”不报。 九江制置副使袁玠,丁大全之党也,贪且刻;壬午,窜玠于南雄府,寻移万安军。 中书舍人洪芹言:“丁大全鬼蜮之资,穿窬之行,引用凶恶,陷害忠良,遏塞言路,浊乱朝纲,请追官远窜以伸国法。”御史朱貔孙等相继论:“大全奸回险狡,很害贪残,假陛下之刑威以钳天下之口,挟陛下之爵禄以笼天下之财。”饶虎臣又论其绝言路、坏人才,竭民力、误边防四罪。癸未,诏大全落职,致仕。 先是丁大全使其私人为浙西提举常平,尽夺亭民盐本钱,充献羡之数,不足则估籍虚摊,一路骚动。大全既斥,以孙子秀代之。子秀还前政盐本钱五千馀万贯,奏省华亭茶盐分司,定衡量之非法多取者,于是流徙复业。 乙酉,雷。 时边报日急,临安团结义勇,招募新兵,增筑平江、绍兴、庆元城堡,朝野震恐。内侍董宋臣请帝迁都四明以避锋镝,军器大监何子举言于吴潜曰:“若上行幸,则京师百万生灵何所依赖?”御史朱貔孙亦言:“銮舆一动,则三边之将士瓦解,四方之盗贼蜂起,必不可。”会皇后亦请留跸以安民心,帝遂止。海宁节度使判官文天祥上言请斩宋臣,不报。 十一月,乙卯,以赵蔡为江东、西宣抚使,许便宜行事。 蒙古围鄂州。都统张胜权州事,以城危在旦夕,登城谕之曰:“城己为汝家有,但子女玉帛皆在将台,可从彼取。”蒙古信之,遂焚城外居民,将退,会高达等引兵至,贾似道亦屯汉阳为援,蒙古乃复进攻。遣彻辰巴图尔领兵同降人谕鄂州使降,抵城下,胜杀降者,以军出袭彻辰巴图尔。蒙古兵势盛,胜战死,达婴城固守。先是达恃其武勇,殊易似道,每见督战,即戏之曰:“巍巾者何能为哉!”将战,必须似道亲劳始出,否则使军士哗于其门。吕文德谄事似道,使人呵曰:“宣抚在此,何敢尔耶!”曹世雄、向士璧皆从在军,士未尝关白,似道由是衔三人而亲文德。 时诸路重兵咸聚于鄂,吴潜用御史饶应子言,移似道于黄州。黄虽下流,实当兵冲,孙虎臣以精骑七百送之。至蘋草坪,候骑言前有北兵,似道大惧,谓左右曰:“奈何?”虎臣匿,似道出战,似道叹曰:“死矣!惜不光明俊伟尔!”及北兵至,乃老弱部所掠金帛子女而还者,江西降将储再兴骑牛先之。虎臣出,擒再兴,似道遂入黄州。 蒙古乌兰哈达,率骑三千,蛮、僰万人,破横山,徇内地,守将陈兵六万以俟。乌兰哈达使阿珠潜自间道冲其中坚,大败之,乘胜蹴宾、象二州,入静江府,连破辰、沅,直抵潭州。南军断其归路,乌兰哈达出南军后,命阿珠夹击,南军败走,遂壁潭州城下。 闰月,癸酉,雪。出封桩库楮币二十万赈都民,三衙诸军亦如之。 丁丑,以向士璧为湖南制置副使、知潭州。甲申,以吕文德为京西湖北安抚使、知鄂州。 蒙古阿勒达尔、珲塔哈、托果斯、托里齐等谋立额埒布格,阿勒达尔使托里齐括兵于漠南诸州,而又乘传行漠北诸郡调兵,去开平仅百馀里。皇弟呼必赉妃鸿吉里氏使人谓之曰:“发兵大事,太祖皇帝曾孙珍戩在此,何故不令知之?”阿勒达尔不能答。又闻托里齐亦至燕,妃即遣使驰至皇弟呼必赉军前密报,令速还。 皇弟召群臣议,郝经曰:“《易》言‘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惟圣人乎!’国家自平金以来,惟务进取,老师费财,三十年矣。今国内空虚,塔齐、实喇诸王,观望所立,莫不觊觎神器,一有狡焉,或启戎心,先人举事,腹背受敌,大事去矣。且额哷布格已令托里齐行尚书事,据燕都,按图籍,号令诸道,行皇帝事矣。虽大王素有人望,且握重兵,独不见金世宗、海陵之事乎?若彼果称遗诏,便正位号,下诏中原,行敕江上,欲归得乎?愿大王以社稷为念,与宋议和,令割淮南、汉上、梓、夔两路,定疆界岁币,置辎重,率轻骑而归,直造燕都,则彼之奸谋,冰释瓦解;遣一军迎大行灵轝,收皇帝玺,遣使召实喇、额哷、穆格诸王会丧和林,差官于诸路抚慰安辑,命王子珍戩镇守燕都,示以形势,则大宝有归,而社稷安矣。”皇弟然之。 乃发牛头山,声言直趋临安,贾似道大惧。会合州王坚遣阮思聪掉急流以蒙古主讣闻,似道意稍解,遣宋京请和,愿请行人会议。赵璧请行,皇弟遣之。璧登城,宋京曰:“北兵若旋师,愿割江为界,且岁奉银、绢各二十万。”璧曰:“大军至濮州,诚有是请,犹或见从。今已渡江,是言何益!贾制置今焉在耶?”璧行时,呼必赉戒之曰:“汝登城,必视吾旗,旗功,速归可也。”至是,适见其军中旗动,乃曰:“俟它日复议之。”遂归。 皇弟拔寨北去,留张杰,阎旺以偏师候湖南乌兰哈达之师。 十二月,己亥朔,贾似道言鄂州围解。 辛亥,诏改明年为景定元年。 蒙古乌兰哈达攻潭州甚急,帅臣向士璧极力守御,既置飞江军,又募斗弩社,朝夕登城抚劳。闻蒙古后军且至,遣王辅佑帅五百众觇之,遇于南岳市,大战,却之。皇弟呼必赉遣特默齐将兵迎乌兰哈达,遂解围,引兵趣湖南。 蒙古皇弟呼必赉军还至燕,托里齐方括民兵,民甚苦之。皇弟诘其由,托以先帝临终之命。皇弟知其将为乱,所集兵皆纵之,人心大悦。 ◎宋纪一百七十六 ∷起上章涒滩正月,尽玄黓掩茂六月,凡二年有奇。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 景定元年蒙古中统元年 春,正月,丙子,诏奖贾似道功。 乙未,城潼川仙侣山。 蒙古皇弟呼必赉之北还也,道遣张文谦与商挺计事,挺曰:“军中当严符信,以防奸诈。”文谦急追及言之,皇弟大悟,骂曰:“无一人为我言此,非商孟卿,凡败大事!”速遣使至军中立约。至是额埒布格之使至军中,执而斩之。孟卿,挺之字也。 蒙古张杰、阎旺,作浮桥于新生洲,乌兰哈达兵至,杰等济师北还。贾似道用刘整计,命夏贵以舟师攻断浮桥,进至白鹿矶,杀殿兵七百十人。 二月,己酉,奖高达守鄂功,迁湖北安抚副使、知江陵府。乙卯,以黄州武定诸军都统制张世杰赴援有功,转十官。世杰,范阳人也。 丙寅,蒙古兵过分宁、武宁二县,河湖砦都监张兴宗死之。 三月,戊辰朔,日有食之。 时丁大全之党多斥,董宋臣尚居中,言路无肯言者,诸学官言之,未行。校书郎马廷鸾,因日食,与秘书省同守局,相与草疏。吴潜以书告廷鸾曰:“诸公言事纷纷,皆疑潜所嗾,闻馆中又将论列,校书宜无与以重吾过。”廷鸾曰:“公论也,不敢避私嫌。”越数日,出宋臣于安吉州。 贾似道匿议和、纳币之事,以所杀获俘卒、殿兵上,表言:“诸路大捷,鄂围始解,江汉肃清。宗社危而复安,实万世无疆之休!”帝以似道有再造功,下诏褒美,赏赉甚厚,以少傅、右丞相召入朝。 张世杰遇蒙古兵于蘋草坪,夺还所俘。乙酉,加环卫官。 诏赠张胜官五转,官其子。 丙戌,贾似道上言:“自鄂趣黄,与北朝回军相遇,诸将用命捍御。”诏:“孙虎臣、范文虎、张世杰以下各赐金帛。” 蒙古皇弟呼必赉还,至开平,廉希宪闻额埒布格命刘太平及大将果拉噶行尚书省事于关右,恐结诸将以动秦、蜀,请遣赵良弼往觇之。良弼得实,还报。诸王哈坦、穆格、塔齐尔与诸大臣俱会于开平,寔喇亦自西域遣使至,并劝进,惟额哷布格不至。皇弟三让,诸王大臣固请。希宪、良弼及商挺等力言:“先发制人,后发人制,逆顺安危,间不容发,宜早定大计。”辛卯,皇弟即位,是为色辰皇帝。 蒙古主问僧子聪以治天下之大经,养民之良法,子聪采祖宗旧典,参以古制之宜于今者,条列以闻。复召史天泽入对,天泽言:“朝廷当先立省部以正纪纲,设监司以督诸路,霈恩泽以安反侧,退贪残以任贤能,颁俸禄以养廉,禁贿赂以防奸,庶能上下丕应,内外休息。”蒙古主嘉纳。 蒙古陕西宣抚使廉希宪言:“高丽国王■。尝遣其世子倎入觐,会宪宗将兵攻宋,倎留三年不遣。今闻?育攵已死,若立倎,遣归国,彼必以为德,是不烦兵而得一国也。”蒙古主是其言,改馆倎,遣兵卫送之,仍赦其境内。 蒙古千户郭侃,疏言建国号、筑都城、立省台、兴学校等事及平宋之策,其略曰:“宋据东南,以吴越为家,其要地则荆襄而已。今日之计,当先取襄阳。既克襄阳,彼扬、庐诸城,弹丸地耳,置之弗顾而直趋临安,疾雷不及掩耳,江淮、巴蜀,不攻自平。”蒙古主颇采其言。 夏,四月,戊戌朔,蒙古立中书省,以王文统为平章政事,张文谦为左丞。文统本李璮幕属,有荐其才智者,遂得亲幸,更张庶务,悉委裁处。以巴崇、廉希宪、商挺为陕西、四川等路宣抚使,赵良弼参议司事,钮祜禄纳哈、张启元为西京等处宣抚使。 丁未,蒙古以翰林侍读学士郝经为国信使,使于宋。王文统素忌经有重名,既请遣经,复阴属李璮潜师侵宋,欲假手害经。或谓经曰:“文统叵测,盍以疾辞!”经曰:“自南北构难,江汉遗黎,弱者被俘略,壮者死原野,兵连祸结久矣。圣上一视同仁,务通两国之好,虽以微躯蹈不测之渊,苟能弭兵靖乱,活百万生灵于锋镝之下,吾学为有用矣。”遂行。 己酉,扬州大火。 左丞相吴潜罢。初,贾似道在汉阳,以潜移之黄州为欲杀己,衔之。至是帝欲立忠王禥为太子,潜密奏云:“臣无弥远之才,忠王无陛下之福。”帝积怒潜,似道因陈建储之策,令侍御史沈炎劾潜,且云:“忠王之立,人心所属,潜独不然。章汝钧对馆职策,乞为济王立后;潜乐闻其论,授汝钧正字,奸谋叵测。请速召贾似道正位鼎轴。”帝从之,遂罢潜,奉祠。 先是蒙古兵日迫,帝问潜:“策安出?”潜对曰:“当迁幸。”又问:“卿何如?”潜曰:“臣当守此。”帝泣下,曰:“卿欲为张邦昌乎?”潜不敢复言。未几,北兵暂退,帝语群臣曰:“若从吴潜迁幸之议,几误朕!”及潜罢,帝犹怒不已,而似道又阴图之。帝夜出象简书疏稿授刘应龙使劾潜,应龙谓:“潜本有贤誉,独论事失当,临变寡断。祖宗以来,大臣有罪,未尝轻肆诛戮。请姑从宽典,以全体貌。”帝大怒。 癸丑,进贾似道少师,封卫国公。以朱熠知枢密院事,饶虎臣参知政事,戴庆炣同知枢密院事,刑部尚书皮龙荣签书枢密院事。 帝手诏曰:“贾似道为吾股肱之臣,任此旬宣之寄,隐然殄敌,奋不顾身,吾民赖之而更生,王室有同于再造。”及似道至,诏百官郊迎,如文彦博故事,奖眷礼甚至。诸将士悉进官,吕文德检校少博,高达宁江军承宣使,刘整知泸州兼潼川安抚副使,夏贵知淮安州兼京东招抚使,孙虎臣和州防御使,范文虎黄州武定诸军都统制,向士璧、曹世雄各加转有差。 初,似道恶高达尝侮己,言于帝,欲杀之;帝知其有功,不从。故论功以文德为第一,而达居其次。 帝在位久,内侍董宋臣,卢允升为之聚敛以媚之,引荐奔竞之士,交通贿赂,置诸通显。又用外戚子弟为监司、郡守。宋臣虽外出,其党犹盛。似道既相,悉逐宋臣等所荐林光世等,勒外戚不得为监司、郡守,子弟门客敛迹,不敢干朝政。由是权倾中外,先朝旧法,率意纷更矣。 礼部侍郎牟子才上言:“开庆之时,天下岌岌矣,今幸复安。不知天将去疾遂无复忧耶,抑顺适吾意而基异时不可知之祸也?奈何怀宴安之鸩毒,而不明闲暇之政刑乎?”因具道田里疾苦之状,帝颦蹙久之。 权枢密编修官马廷鸾轮对,言:“国于东南者,楚、越霸而有馀,东晋王而不足。请遏恶扬善以顺天,举直错枉以服民。” 蒙古自太祖以来,诸事草创,设官甚简,以断事官为至重之任。位三公上,丞相谓之大必阇赤,掌兵柄则左右万户而已。后稍仿金制,置行省及元帅、宣抚等官。蒙古主既立,遂命僧子聪及许衡定内外官制,总政务者曰中书省,秉兵柄者曰枢密院,司黜陟者曰御史台。其次,内则有监、寺、院、司、卫、府,外则有行省、行台、宣慰、廉访,牧民则有路、府、州、县,官有常职,位有常员,食有常禄。其长则蒙古人为之,而汉人、南人贰焉。于是故老、旧臣、山林遗佚之士,咸见录用,一代之制始备。 蒙古额哷布格闻蒙古主既立,分遣心腹,易置将佐,散金帛,赉士卒,又命刘太平、果拉噶拘收关中钱谷。时珲塔哈自先朝将兵屯六盘,太平等阴相结纳。珲塔哈复分遣人约成都之密喇卜和卓、青居之奇尔台布哈同举事。是月,额哷布格遂自称帝于和林,阿勒达尔及六盘守将珲塔哈举兵应之。 五月,戊辰,朔,参知政事饶虎臣罢。 蒙古主命雅克特穆尔、蒙古岱节度黄河以西诸军。 蒙古刘太平、果拉噶闻廉希宪将至,乘传急入京兆,谋为变。秦人前被阿勒达尔、太平等威虐,闻其来,皆破胆。越二日,希宪亦至,宣示诏旨,遣人驰往六盘宣谕安抚。未几,越门候引一急使至,云来自六盘,希宪询之,尽得太平、果拉噶与珲塔哈等要结状。希宪集僚佐谓曰:“主上命我辈,正为今日。”遂分遣人掩捕太平、果拉噶等,复遣刘嶷诛密喇卜和卓于成都,汪惟正诛奇尔台布哈于青居。又命总帅汪良臣率秦、巩诸军进讨珲塔哈,良臣以未得旨为辞,希宪即解所佩虎符、银印授之曰:“此皆身承密旨,君但办吾事,制符巳飞奏矣。”良臣遂行。又摘蜀卒四千,命巴崇帅之,为良臣声授。会有诏赦至,希宪命杀太平等于狱,尸于通衢,方出迎诏。 庚辰,同知枢密院事戴庆炣卒。 癸未,以右谏议大夫沈炎签书枢密院事。 蒙古以王鹗为翰林学士承旨,制诰典章,皆所裁定。又荐李治、图克坦公履、高鸣等为学士,皆从之。 丙戌,蒙古主建元中统。蒙古有年号自此始。 乙未,荧惑入南斗。 蒙古立十路宣抚司:以赛音谔德齐、李德辉为燕京路宣抚使,徐世隆副之;宋子贞为益都、济南等路宣抚使,王磐副之;河南路经略使史天泽为河南宣抚使;杨果为北京等路宣抚使,赵昺副之;张德辉为平阳、太原路宣抚使,谢瑄副之;鄂啰哈雅、刘肃并为真定路宣抚使;姚枢为东平路宣抚使,张肃副之;中书左丞张文谦为大名、彰德等路宣抚使,游显副之;钮祜禄纳哈为西京路宣抚使,崔巨济副之;廉希宪为京兆等路宣抚使。 张文谦在中书省,以安国便民为务。王文统见信于蒙古主,素忌文谦,议论不相下,故文谦求外出。将之大名,语文统曰:“民困日久,况当大旱,不量减税赋,何以慰来苏之望?”文统曰:“上新即位,国家经费正仰税赋,苟复减损,何以供给?”文谦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俟时和年丰,取之未晚也。”于是蠲常赋十之四,商酒税十之一。 六月,庚子,窜丁大全于南康军。 壬寅,立忠王禥为皇太子。帝家教甚严,太子鸡初鸣,问安:再鸣,回宫;三鸣,往会议所参决庶事;退,入讲堂讲经史;将晡,复至榻前起居。问今日讲何经,答之,是则赐坐赐茶,否则为之反复剖析,又不通,则继以怒,明日须复讲,率以为常。 商挺言于蒙古主曰:“南师宜还扈乘舆,西师宜军便地。”蒙古主从之,撤江上军,以史天泽为江淮经略使,李璮为江淮大都督。璮侵淮安,主管制置使事李庭芝击败之。 壬子,蒙古以陕西、四川宣抚司巴崇节制诸军。 是月,蒙古召真定刘郁、刑州郝子明、彰德胡子遹、燕京冯渭、王光益、杨恕、李彦通、赵和之、东平韩文献、张昉等乘传赴开平。 秋,七月,壬申,贵妃阎氏薨。赐谥惠昭。 癸酉,蒙古以燕京路宣慰使玛穆行中书省事,燕京路宣慰使赵璧平章政事,张启元参知政事,王鹗翰林学士承旨兼修国史。 戊子,蒙古使者郝经来告即位,且征前日请和之议。先是贾似道还朝,使其客廖莹中辈撰《福华编》,称救鄂功,通国皆不知所谓和也。经至宿州,遣其副使何源、刘人杰请入国日期,不报。经数遗书于三省、枢密院及两淮制置使李庭芝,似道恐经至谋泄,遂以李璮为辞,命庭芝寓书于经,诬以款兵,拘经于真州忠勇军营。经答书言:“弭兵息民,通好两国,实出圣衷,众所闻知。今启衅自李璮,一旦律以违诏,将无所逃罪,此何预使人事也?”帝闻有北使,谓宰执曰:“北朝使来,事体当议。”似道言:“和出彼谋,岂容一切轻徇!倘以交邻国之道来,当令入见。”经遂被留。 庚寅,以贾似道兼太子太师,朱熠、皮龙荣、沈炎并兼宾客。 以冷应徵知德庆府。前守政不立,纵豪吏渔猎,峒獠遂为变,逼城六十里而营。应徵未入境,驰檄谕之曰:“汝等不获已至此,新太守且上,转祸为福一机也。胁从影附,亦宜早计去就,否则不免矣!”獠欲自归,不果,众稍引去。应徵知其势解,即厉士马,出不意一鼓擒之。乃请诸监司,归郡之避难留幕府者,诛豪吏之激祸者。应徵尝曰:“治官事当如家事,惜官物当如己物。方今国计内虚,边声外警,吾等受上厚恩,安得清谈自高以误世!陶士行、卞望之,吾师也。” 是月,蒙古主自将讨额埒布格。 八月,丁未,蒙古命都元帅耨埒所过毋擅垂掠官吏。 己酉,蒙古主立秦蜀行中书省,以京兆等路宣抚使廉希宪为中书右丞,行省事。 癸丑,蒙古李璮乞遣将益兵,渡淮攻宋;蒙古主以方遣使修好,不从。九月,乙亥,李璮复请攻宋,蒙古主谕止之。 壬午,蒙古初置拱卫仪仗。 蒙古珲塔哈知京兆有备,西渡河,趋甘州。会阿勒达尔自和林帅兵至,遂合军而南。诸王哈坦率骑兵与巴崇,汪良臣兵合,分三道以拒之。既陈,大风吹沙,良臣令军士下马,以短兵突其左,绕出陈后,溃其右而出。巴崇直捣其前,哈坦勒精骑邀其归路,大战于甘州东,杀珲塔哈、陈勒达尔。关陇悉平。廉希宪乃遣使自劾停赦行刑,征调诸军,擅以良臣为帅,请罪。蒙古主曰:“委卿方面之寄,正欲从宜;若拘常制,岂不坐失事机!”诏赐希宪金虎符,进平章政事,行省秦蜀如故。以商挺参知政事。 蒙古中书省檄诸路养禁卫之羸马,数以万计,刍秣与其什器,前期戒备。燕京路宣抚副使徐世隆曰:“国马牧于北方,往年无饲于南者。上新临天下,京师根本地,烦扰之事,必不为之,马将不来。”吏曰:“此军需也,其责勿轻。”世降曰:“责当我坐。”遂勿为备,马果不至。 冬,十月,甲辰,诏:“党丁大全、吴潜者,台谏严觉察,举劾以闻。当置于罪,以为同恶相济者戒。”时贾似道专政,台谏何梦然、孙附凤、桂锡孙承顺风旨,凡为似道所恶者,无贤否皆斥。 癸丑,蒙古初行中统宝钞。 先是王文统创造交钞,以丝为本,每银五十两易丝钞一千两,诸物之直,并求丝例。至是又造中统元宝,每一贯同交钞一两,二贯同白银一两,诏行之,立互市于颍州、涟水、光化军。凡宝钞,不限年月,诸路通行,赋税并听收受,仍申严私盐、酒醋、面货等禁。文统又以文绫为中统银货,每两同白银一两;未及行而罢。 蒙古河北宣抚使张文谦奏杜瑛为提举学校官,瑛辞,遗书执政,略曰:“先王之道不明,异端邪说害之也。横流奔放。天理不绝如线。今天子圣神,俊乂辐凑,言纳计用,先王之礼乐教化,兴明修复,维其时矣。若夫簿书期会,文法末节,汉、唐犹不屑也。执事者因陋就简,此焉是务,良可惜哉!夫善始者未必善终,今不能溯流求源,明法正俗,育材兴化,以拯数百年之祸,仆恐后日之弊,将有不可胜言者矣。”时王文统用事,识者忧之。 壬戌,窜吴潜于潮州。 十一月,戊子,蒙古发常平仓赈益都、济南、滨、棣饥民。 十二月,辛丑,诏改建阳为嘉禾县。 蒙古主至自和林,次燕京近郊,始置享太庙祭器、法服。 蒙古主召李昶,访以国事,昶知无不言。时征需烦重,行中书省科征赋税,虽逋户不贷。昶移书时相,其略曰:“百姓困于弊政久矣。圣主龙飞,首颁明诏,天下之人,如获更生,拭目倾耳以俟太平。半年之间,人渐失望,良以渴仰之心太切,兴除之政未孚故也。侧闻欲据丁巳户籍,科征租税,比之见户,或加多十七八。止验见户应输,犹恐不逮,复令包补逃故,必致艰难。苟不以抚字安集为心,惟事供亿,则诸人皆能之,岂圣主擢贤更化之意哉!”于是省府为蠲逋户之赋。 蒙古以僧帕克斯巴为国师。帕克斯巴,吐蕃萨斯嘉人也,敏悟过人,国中号为圣童;年十五,自其国来,见蒙古主于蕃邸,与语,大悦,日见亲礼。至是尊为国师,授以玉印,统释教,时年二十二。 高丽自蒙古宪宗之世,兵日见加,国大困。及王倎还,感见立之恩,遂请附贡,且乞出水就陆。蒙古主许之。 景定二年蒙古中统二年 春,正月,癸亥朔,诏:“监司率半岁具劾去赃吏之数来上,视多寡行赏罚。守臣助监司所不及,一以岁定赏罚。本路州无所劾而台谏论列,则监司、守臣皆罚。有治状廉声者,具实以闻。” 辛未夜,东北赤气照人,大如席。 蒙古内乱既平,李昶上表贺,因进讽谏曰:“患难所以存儆戒,祸乱将以开圣明。伏惟日新其德,虽休勿休,战胜不矜,功成不有,和辑宗亲,抚绥将士,增修庶政,选用百官,俭以足用,宽以养民,安不忘危,治不忘乱,恒以北征宵旰之勤,为南面逸豫之戒。”蒙古主称善久之。蒙古主尝燕处,望见昶,辄敛容曰:“李秀才至矣!”其见敬礼如此。 丁丑,命皇太子谒拜孔子于太学。太子还奏曰:“朱熹、张栻、吕祖谦,志同道合,切偲讲磨,择精语详,开牖后学,圣道大明。今熹已秩从祀,而栻、祖谦尚未奏明诏,臣窃望焉。”帝从之,旋封栻华阳伯,祖谦开封伯,并从祀。 庚寅,蒙古李璮擅发兵修益都城。 二月,癸卯,诏诸路监司申严伪会赏罚之令。 丙午,蒙古主如开平。诏:“减免民间差发;秦蜀行省借民钱给军,以今年税赋偿之。” 三月,壬戌朔,日有食之。 戊寅,贾似道等上《玉牒》、《日历》、《会要》及孝宗、光宗、宁宗《实录》,进秩有差。 戊子,知枢密院事朱熠罢知建宁府。 是岁,蒙古张文谦入朝,复留居政府。始立左右部,讲行庶务,巨细毕举,文谦之力为多。 夏,四月,乙未,以皮龙荣参知政事,深炎同知枢密院事,右谏议大夫何梦然签书枢密院事。 乙卯,窜吴潜于循州。丙辰,窜丁大全于贵州。 蒙古诏军中所俘儒士,听赎为民。时淮、蜀士遭俘虏者,皆没为奴。翰林学士高智耀言:“以儒为驱役,古无有也。陛下方以古道为治,宜除之以风天下。”蒙古主从之,命循行郡县区别之,得数千人。贵臣或言其诡滥,蒙古主诘之,对曰:“譬则金也。金色有浅深,谓之非金不可;才艺有浅深,谓之非士不可。”蒙古主大悦。 蒙古主命宣抚司官,劝农桑,抑游惰,礼高年,问民疾苦,举文学才识可以从政及茂才异等,列名上闻擢用;其职官污滥及民不孝弟者,量重议罚。 五月,乙丑,蒙古遣使诣淮东制司,访问国信使郝经所在。 癸亥,贾似道请祠禄,不允。 庚辰,蒙古主召窦默至上都,问曰:“朕欲求如唐魏征者,有其人乎?”默对曰:“犯颜谏诤,刚毅不挠,则许衡其人也。深识远虑,有宰相才,则史天泽其人也。”蒙古主纳之。丁亥,以天泽为中书右丞相,诏许衡入见。 默又言于蒙古主曰:“臣事陛下十有馀年,数承顾问,与闻圣训。有以见陛下急于求治,未尝不以利生民、安社稷为心。时先帝在上,奸臣擅权,总天下财赋,操执在手,贡进奇货,炫耀纷华,以娱悦上心,其扇结朋党,离间骨肉者,皆此徒也。此徒当路,陛下所以不能尽其初心。救世一念,涵养有年矣,今天顺人应,诞登大宝,天下生民,莫不欢忻踊跃,引领盛治。然平治天下,必用正人端士;唇吻小人,一时功利之说,必不能定立国家基本,为子孙久远之计。其卖利献勤,乞怜取宠者,使不得行其志斯可矣。若夫钩距揣摩,以利害惊动人主之意者,无它,意在摈斥诸贤,独操政柄耳,此苏、张之流也,惟陛下察之。望别选公明有道之士,授以重任,则天下幸甚。”默之言,为王文统发也。 史天泽秉政,定省中规条,以正庶务。宪宗初年,括户百馀万,至是诸色占役者大半。至是以天泽言,悉罢之。 六月,乙未,诏:“霖雨为沴,避殿,咸膳,彻乐。” 癸卯,蒙古召东平万户严忠济还都,以其弟忠范代之。忠范请以李昶为师,昶遂东归。忠济之在东平也,尝借贷于人,代部民纳逋赋,及谢事,债家执券来征。蒙古主闻之,命发内藏代偿。 乙巳,诏:“近畿水灾,安吉为甚。亟讲行荒政。” 己酉,蒙古以窦默为翰林侍读学士。蒙古主召默及姚枢入侍,论人才,因及王文统,默、枢皆曰:“此人学术不正,则祸天下,不宜处以相位。”蒙古主曰:“然则谁可相者?”默曰:“以臣观之,无如许衡。”蒙古主不悦。 乙卯,蒙古诏:“宣圣庙及管内书院,有司岁时致祭,月朔释奠;禁诸官员、使臣军马无得侵扰亵渎,违者加罪。” 蒙古罢平阳路安邑岁贡蒲萄酒。 庚申,潼川安抚副使刘整以泸州叛,降蒙古。 贾似道既憾高达、曹世雄之轻己,令吕文德捃摭其罪,逼世雄死,达废弃,整惧。会俞兴帅蜀,整素与兴有隙,而似道方会计边费,举遣吏下整,整诉于朝,不得达,遂密送款于蒙古。蒙古成都经略使刘嶷,遣其子元振往受其降,诸将皆曰:“整无故而降,不可信也。”元振曰:“宋权臣当国,赏罚无章,有功者往往以计除之,是以将士离心。且整本非南人而居泸南重地,事势与李全何异!整此举无可异者。”元振至泸,整即出降,元振弃众先下马,示以不疑。明日,请入城,元振释戎服,与整并辔而入,饮燕至醉,整心服焉。蒙古以整为夔路行省兼安抚使。蒙古由是尽得国事虚实,而似道不以为虞。 初,整将叛,命制置司参谋官许彪孙草表,彪孙不屈,仰药死。 蒙古城临洮。 蒙古罢金、银、铜、铁、丹粉、锡、碌坑冶所役民夫及河南舞阳姜户、藤花户,还之州县。出工局绣女,听其婚嫁。 蒙古怀孟广济渠提举王允中、大使杨端仁,凿沁河渠成,溉田四百六十馀所。 高丽国王倎更名植,遣其世子愖奉表入朝于蒙古。 蒙古以布哈为中书右丞相,耶律铸为中书左丞相,张启元为中书右丞。 秋,七月,辛酉朔,蒙古立军储都转运使司。 癸亥,蒙古初设翰林国史院,王鹗请修辽、金二史。又言:“唐太宗置弘文馆,宋太宗设内外学士院,今宜除拜学士院官,作养人才。请以右丞相史天泽监修国史,左丞相耶律铸、平章政事王文统监修辽、金史,仍采访遗事。”并从之。 甲子,蜀帅俞兴以刘整叛,移檄讨之。蒙古刘元振助整守泸,兴进军围之,昼夜急攻,城几陷。左右劝元振曰:“事势如此,宜思变通。整非吾人,与俱死,无益也。”元振曰:“人以城归我,既受其降,岂可以急而弃之?且泸之得失,关国家利害,吾有死而已。”未几,援兵至,元振与整出城合击,兴大败而还。 诏以兴妒功启戎,罢任,镌职。 乙丑,蒙古遣使持香币祀岳渎。 辛未,制置使蒲择之,坐密通蜡书于叛贼罗显,窜万安军。 戊寅,王惟忠家讼冤,诏夺谢方叔应得恩数,台臣吴燧夺职罢祠,陈大方、胡大昌皆镌官。 壬子,前知枢密院事、奉祠、致仕陈韡卒,年八十三,谥忠肃。 己丑,蒙古主谕将士,举兵攻宋,诏曰:“朕即位之后,深以戢兵为念,故年前遣使于宋以通和好。宋人不务远图,伺我小隙,反启边衅,东剽西掠,曾无宁日。朕今春还宫,诸大臣以举兵南伐为请,朕重以两国生灵之故,犹待信使还归,庶有悛心以成和议,留而不至者,今又半载矣。往来之礼既绝,侵扰之暴不已,彼尝以衣冠礼乐之国自居,理当如是乎?曲直之分,灼然可见。今遣王道贞往谕,卿等当整尔士卒,砺尔戈矛,矫尔弓矢,约会诸将,秋高马肥,水陆分道而进,以为问罪之举。尚赖宗庙社稷之灵,其克有勋。卿等当布宣朕心,明谕将士,各当自勉,毋替朕命。” 八月,丁酉,诏夺向士璧官。 鄂州围解,贾似道忌功,行打算法于诸路,欲以军兴时支取官物为罪。深怨士璧,讽侍御史孙附凤等劾罢之,送漳州安置。又遣官会计边费,于是赵葵、史岩之、杜庶,皆坐侵盗掩匿,罢官征偿。而士璧所费尤多,至是逮至行部责偿。幕属方元善,逢似道意,士璧坐是死,复拘其妻妾征之;潭人闻之垂涕。元善俄得狂疾,常呼士璧而死。 马光祖代赵葵,与葵素有隙,且迎合似道,召吏稽勾簿书,卒不能得其疵,乃以正月望夕张灯宴设钱三万缗为葵放散官物闻于朝。汪立信力争之曰:“方艰难时,赵公莅事勤劳,而公以非理捃拾之。公一旦去此,后来者复效公所为,可乎?”光祖怒曰:“吾不才,不能为度外事,知奉朝命而已。君它日处此,勉为之!”立信曰:“使立信不为则已,果为之,必不效公所为也。”光祖益怒,立信遂投劾去。初,立信通判江陵府,葵制置荆湖,尝以公事劾立信;及在沿江府,亦谋议寡谐;立信与葵,盖未尝有一日之欢也。 信州谢枋得,以赵葵檄给钱粟募民兵守御及会计者至信,枋得曰:“不可以累宣抚。”自偿万缗。馀不能办,乃上书似道,有云:“千金而募徙木,将取信于市人;二卵而弃干城,岂可闻于邻国!”遂得免征。 似道又忌王坚,出知和州。坚郁郁而卒。 戊戌,蒙古以燕京等路宣抚使赛音谔德齐为平章政事。辛丑,以宣抚使钮祜禄纳哈为中书右丞,库库为中书左丞。 乙巳,以吏部尚书江万里同签书枢密院事。 蒙古王文统忌窦默、姚枢持异议,疑许衡与为表里,乃奏以枢为太子太师,默为太子太傅,衡为太子太保,阳为尊用之,实不欲使数侍左右也。默因屡攻文统不中,欲因东宫以避祸,与枢拜命。将入,衡曰:“此不安于义也。且礼,师傅与太子位东西乡,师傅坐,太子乃坐。公等度能复此乎?不能,是师道自我废也。”乃相与怀制立殿下,言太子未立,岂宜虚设官称!五辞乃免。丙午,以衡为国子祭酒。丁未,以枢为大司农,默仍翰林侍读学士。默俄谢病归,衡亦称疾还怀孟。 蒙古燕京诸路总管高天锡,谓左丞张文谦等曰:“农桑者,衣食之本。不务本,则衣食不足,教化不行。古之王政,莫先于此,愿留意焉。”文谦等以闻。诏立劝农事,以天锡为中都、山北道巡行劝农使,陈邃、崔斌、成仲宽、钮祜禄从中为滨、棣、平阳、济南、河间劝农使,李士勉、陈天锡、陈膺武、蒙古岱为邢、洛、河南、东平、涿州劝农使。 己酉,蒙古封顺天万户张柔为安肃公,济南万户张荣为济南公。 是月,蒙古颁斗斛衡量。 九月,庚申朔,蒙古奉迁祖宗神主于圣安寺。 辛酉,诏:“湖、秀二郡水灾,守令其亟劝分监司申严荒政。” 癸亥,蒙古邢州安抚使张耕请老,诏以其子鹏翼代之。 蒙古大司农姚枢上言曰:“在太宗世,诏孔子五十一代孙元措仍袭衍圣公;卒,其子与族人争求袭爵,讼之藩邸,帝时曰:‘第往力学,俟有成德达才,我则官之。’又,曲阜有太常雅乐,宪宗命东平守臣辇其歌工、舞郎与乐色、俎豆至日月山,帝亲临观,饬东平守臣,员阙充补,无辍肄习。且陛下闵圣贤之后《诗》、《书》不通,与凡庶等,既命洛士杨庸选孔、颜、孟三族秀异者教之,请真授庸教官;王镛练习故实,宜令提举礼乐。”从之。 李庭芝言蒙古使郝经久留真州;乙亥,帝趣与锡赉。 癸未,蒙古用王鹗言,立诸路提学校官,以王万庆、敬铉等三十人充之。 是秋,蒙古洪俊奇诉其父福源之冤,蒙古主悯之,谕曰:“汝父方加宠用,误挂刑章,故于已废之中,庸沛维新之泽。可就带元降虎符袭父职,管领归附高丽军民总管。” 冬,十月,丙午,以何梦然同知枢密院事。 甲寅,皇太子择配,帝诏其母族全昭孙之女择日入见。宝祐中,昭孙殁于王事,全氏见帝,帝曰:“尔父死可念!对曰:“臣妾父固可念,淮,湖百姓尤可念。”帝曰:“即此语可母天下。”迨丁大全用事,以临安尹顾{山品}女为议。大全败,乃有是命。 丙辰,同知枢密院事沈炎罢。 蒙古修燕京旧城。 蒙古主以额埒布格违命,自将讨之。十一月,壬戌,与战于实默图诺尔之地。诸王哈坦等斩其将多尔济及兵三千人,塔齐尔等分道奋击,大破之,追北五十里。蒙古主率诸军蹑其后,合三路蹙之,其部将多降,额埒布格北遁。 蒙古左右司郎中贾居贞从北征,每陈说《资治通鉴》,虽在军中,未尝废书。一日,蒙古主问郎俸几何,居贞以数对。蒙古主谓其太薄,敕增之。居贞辞曰:“品秩宜然,不可以臣而紊制。”僧子聪奏居贞为参知政事,又辞,曰:“它日必有由郎官援例求执政者,将何以处之?”不拜。 甲戌,资政殿学士赵汝腾卒,谥忠靖。 丁丑,以马光祖提领户部财用兼知临安府、浙西安抚使。 癸未,封全氏为永嘉郡夫人。 蒙古罢十路宣抚使,止存开元路。 十二月,庚寅,蒙古封皇子珍戩为燕王,领中书省事。 甲午,以皮龙荣权知枢密院事,何梦然参知政事,马光祖同知枢密院事,仍兼知临安府。 蒙古主还中都,命太常少卿王镛教习大乐。 壬寅,签书枢密院事江万里罢。万里在贾似道幕下最久,虽俯仰容默,然性峭直,临事不能无言。似道常恶其轻发,故不能久于其位。 蒙古初立宫殿府,秩正四品,专职营缮。 癸卯,册永嘉郡夫人全氏为皇太子妃。 景定三年蒙古中统三年 春,正月,戊子朔,诏申饬百官尽言,命量移丁大全、吴潜党人,仍永不录用。 癸亥,蒙古修孔子庙成。 甲子,福建安抚使马天骥进资政殿学士,职任依旧。 丁卯,以善谘嗣濮王。 庚午,诏曰:“在昔赵普有翼戴之元勋,则赐宅第;文彦博有弼亮之伟绩,则赐家庙。今丞相贾似道,身任安危,再造王室,其元勋伟绩,不在普、彦博下;宜赐第宅、家庙。”遂给缗钱百万,建第于集芳园,就置家庙。 甲戌,刘整率所部朝于蒙古。吕文德遂复泸州,诏改为江安军,文德进开府仪同三司。 二月,丁亥,参知政事皮龙荣罢知潭州。龙荣伉直,不肯降志于贾似道,故罢。 辛卯,蒙古始定中外官俸,命大司农姚枢赴中书议事及讲定条格,谕曰:“姚枢辞避台司,朕甚嘉焉。省中庶务,须赖一二老成同心图赞,其与尚书刘肃往尽乃心,其尚无隐。” 丙申,蒙古郭守敬造宝山漏成,徙至燕山。 癸卯,蒙古以赵壁为平章政事。 戊申,诏:“省试中选士人覆试于御史台,为定制。” 临安饥,诏赈恤贫民。时马光祖知荣王与芮府有积粟,三往见之;王以它辞,光祖乃卧于客次,王不得已见焉。光祖厉声曰:“天下谁不知储君为大王子!民饥欲死,不以收人心乎?”王以廪虚辞,光祖探怀中出片纸曰:“某仓、某仓若干。”王语塞,遂许以三十万。光祖遣吏分给,活饥民其众。 时近辅兵变,又多水患,宗学博士杨文仲轮对,言:“春多沈阴,岂但麦秋之忧,于时为夬,尤轸苋陆之虑。天目则洪水发焉,苏湖则弄兵兴焉。峨冠于于,而每见大夫之乏使;佩印累累,而常虑贪渎之无厌。将习黄金横带之娱,兵疲赤籍挂虚之冗。蚩蚩编氓,得以轻统府;琐琐警遽,辄以忧朝廷。设不幸事有大于此者,国何赖焉!”帝悚听,顾问甚至。文仲在讲筵,尝进读《春秋》,帝问:“五霸何以为三王罪人?”文仲曰:“齐桓公当王霸升降之会,而不能为向上事业,独能开世变厉阶。臣考诸《春秋》,桓公初年多书人,及伐楚定世子之功既成,然后书侯之辞迭见,此所以为尊王抑霸之大法。然王岂徒尊哉?盖欲周王子孙率修文、武、成、康之法度,以扶持文、武、成、康之德泽,则王迹不熄,西周之美可寻,如此方副《春秋》尊王之意。”帝曰:“先帝圣训有曰:‘丝竹乱耳,红紫眩目,良心善性,皆本有之。’又曰:‘得圣贤心学之指要,本领端正,家传世守,以是君国子民,以是祈天永命,以是诒谋燕翼。’大哉先训!朕朝夕服膺。”时帝以疾连不视朝,文仲言:“声色之事,若识得破,元无可好。”帝敛容端拱久之。 蒙古江淮大都督李璮,久萌异志,前后所奏凡数十事,皆恫疑虚喝以动蒙古,而自为完缮益兵计。至是召其子彦简于开平,修筑济南、益都等城壁,遂歼蒙古戍兵,以涟海三城来归,献山东郡县,请赎父过,仍遣总管李毅等传檄列郡。诏授璮保信、宁武军节度使,督视京东、河北路军马,封齐郡王;复其父全官爵。升涟水军为安东州,东海县为东海军。璮引麾下,具舟舰,还攻益都,入之,发府库以犒师,遂复淄州。 蒙古宣抚副使王磐,闻李璮为乱,脱身走济南。蒙古主驿召之,令姚枢问计,磐曰:“竖子狂妄,即败矣。”蒙古主问枢曰:“卿料何如?”对曰:“使璮乘我北征之衅,濒海捣燕,闭关居庸,惶骇人心,为上策;与宋连和,负固持久,数扰北边,使吾罢于奔救,为中策;如出兵济南,待山东诸侯应援,此成擒耳。”蒙古主曰:“今贼将安出?”对曰:“必出下策。”蒙古主然之。 蒙古平章政事王文统,遣其子尧与李璮通谋,事觉,蒙古主召文统,诘之曰:“汝教璮为叛,积有岁年,举世皆知之。今问汝所策云何?其悉以对。”文统曰:“臣亦忘之,容臣悉书以上。”书毕,蒙古主命读之,其间有曰:“蝼蚁之命,苟能存全,保为陛下取江南。”蒙古主曰:“汝今日犹欲支词旁说耶?”会璮遣人持文统三书自洛水至,以书示之,文统始错愕骇汗。书中有“期甲子”语,蒙古主曰:“甲子之期云何?”文统曰:“李璮久蓄反心,以臣居中,不敢即发。臣欲告陛下缚璮久矣,第缘陛下加兵北方,犹未靖也,比至甲子,犹可数年。臣为是言,姑迟其反期耳。”蒙古主曰:“无多言!朕拔汝布衣,授之政柄,遇汝不薄,何负而为此?”命左右斥使就狱。召姚枢、王鹗、僧子聪及张柔等至,示以前书,曰:“汝等谓文统当得何罪?”枢等皆言:“人臣无将,将而必诛。”柔独疾声大言曰:“宜剐!”蒙古主曰:“汝等同辞言之。”皆曰:“当死。”文统乃伏诛,子尧并就戮。蒙古主追忆窦默之言,谓廷臣曰:“曩言王文统不可用,惟窦汉卿一人。向使更有一二人言之,朕宁不之思耶?”命召默还京师。汉卿,默之字也。 文统虽以反诛,而立国之规模法度,犹多出于文统云。 三月,乙丑,以右谏议大夫孙附凤签书枢密院事。 癸酉,蒙古命史枢、阿珠各将兵赴济南。李璮帅众出掠辎重,将及城北,蒙古兵邀击,大破之,斩首四千。璮退保济南。 戊寅,蒙古万户韩世安大破李璮兵于高苑。 乙酉,蒙古谕诸路管民官:“毋令军马、使臣入州城、材居、镇市,拓及良民。” 夏,四月,辛卯,蒙古修河中禹庙,赐名建极宫。 甲辰,蒙古命行中书省、宣慰司、诸路达鲁噶齐、管民官,劝诱百姓,开垦田士,种植桑枣,不得擅兴不急之务,妨夺农时。 五月,戊午,夏贵复蕲县,杀蒙古权万户李义、千户张好古。 丙寅,雨雹。 辛未,同知枢密院事兼知临安府、浙西安抚使马光祖以病请祠,诏知福州兼福建安抚使。 丁丑,赐礼部进士方山京以下六百三十七人及策、出身。 蒙古主命诸王哈必齐总诸道兵击李璮,复命丞相史天泽往,诸将皆受节制。天泽至济,谓哈必齐曰:“璮多谲而兵精,不宜力角,当以岁月毙之。”乃深沟高垒,遏其侵轶。 初,行军总管张弘范临发,父柔谓曰:“汝围城勿避险地,险则己无懈心,兵必致死。主者虑其险,有犯必救,可因以立功。”至是弘范营城西,璮出兵突诸将营,独不向弘范。弘范曰:“我营险地,璮乃示弱于我,必以奇兵来袭。”遂筑长垒,内伏甲士,外为壕,闭东门以待。夜,浚壕加深广。明日,璮果拥飞桥来攻,未及岸,军陷壕中;得升壕者突入垒门,遇伏皆死。 蒙古真定、顺天、邢州蝗。 故丞相、特进、许国公、致仕董槐薨。疾革时,衣冠为诸生讲《兑》、《谦》二卦,问夜如何,诸生以中夜对,遂逝。旋赠少师,谥文清。 六月,戊子,朝廷闻李璮受围,给银五万两,下益都府犒军,遣青阳梦炎帅师援之。梦炎至山东,不敢进而还。 庚寅,礼部尚书杨栋同签书枢密院事。 壬辰,故丞相吴潜暴卒于循州。 贾似道以黄州之事,必欲杀潜,乃使武人刘宗申守循以毒潜,潜凿井卧榻下,毒无从入。一日,宗申开宴,以私忌辞;再开宴,又辞;不数日,移庖,不得辞,遂得疾,曰:“吾其死矣,夜必风雷大作。”已而果然。潜撰遗表,作诗颂,端坐而逝,循人悲之。潜既没,似道贬宗申以塞外议。 癸丑,诏:“应谪臣僚死于贬所者,许归葬。” ◎宋纪一百七十七 ∷起玄黓掩茂七月,尽阏逢困敦十二月,凡二年有奇。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 景定三年蒙古中统三年 秋,七月,丙辰,诏:“州县官廪禄不时给者,御史台觉察;或以它物折支,计赃论罪。” 蒙古命宋子贞参议军事。子贞至济南,观形势,说史天泽曰:“李璮拥众东来,坐守孤城,宜增筑外城,防其奔突。彼粮尽援绝,不攻自破矣。”议与天泽合,遂筑环城围济南,璮自是不得出城。 西南有大涧亘历山,史枢一军独当其险,夹涧而城,竖木栅于涧中。淫雨暴涨,木栅尽坏。枢曰:“贼乘吾隙,俟夜必出。”命作苇炬数百置城上。三鼓,贼果至,飞炬掷之,风怒火烈,弓弩齐发,贼大溃,蹂躏死者不可胜计。” 董文炳知其势蹙,乃抵城下,呼璮爱将田都帅曰:“反者璮耳,馀来即吾人,毋自取死也。”田缒城降,璮犹日夜拒守,分军就食民家,发其盖藏以继,不足,则家赋之盐,令以人为食。 参议官姜彧言于哈必齐曰:“闻王面受诏,勿及无辜。今城旦夕破,宜早谕诸将,分守城门,勿令纵兵;不然,城中无噍类矣。”哈必齐曰:“汝言城破,解阴阳耶?”彧曰:“以人事知之。”哈必齐为下令禁止。 甲戌,璮知城且破,乃手刃妻妾,乘舟入大明湖,自投水中,为蒙古所获,天泽杀之,解其体以徇。引军东行,未至益都,城中人已开门迎降,三齐复为蒙古所有。 事闻,赠璮太师,赐庙额曰精忠。 初,璮兵有沂、涟两军二万馀人,勇而善战,哈必齐以配蒙古诸军,阴使杀之。文炳当杀二千人,驰告哈必齐曰:“彼为璮所胁耳,杀之,恐乖天子仁圣之意。”哈必齐从之,然它杀者已众,皆大悔。时山东尚未靖,蒙古主以文炳为经略使。文炳至益都,从数骑便服而入,至府,不设警卫,召璮故将吏,抚谕于庭下;所部大悦,山东以安。 初,天泽征璮,蒙古主临轩授诏,委以专征,天泽至军,未尝以诏示人。既还,蒙古主慰劳之。时言者谓璮之变,由大藩子弟尽专兵民之权,天泽奏罢之,请自臣家始。于是史氏及张柔、严忠济子弟皆还私第。 蒙古廉希宪治关中,政事修举。宋将家属之在北者,岁给其粮;仕于宋者,子弟得越界省其亲,人皆感之。赵璧素忌希宪勋名,及李璮以叛诛,因言:“王文统之进,由希宪及张易所荐引,遂至大用。且关中形胜之地,希宪得民心,有商挺、赵良弼为之辅,此事宜关圣虑。”蒙古主曰:“希宪自幼事朕,朕知其心。挺、良弼皆正士,何虑焉?” 戊寅,侍御史范纯,言前四川制置使俞兴罢任镌秩罚轻,宜更褫夺以纾众怒,奏可。 蒙古以夔府行省刘整行中书省于成都、潼川。 蒙古阆、蓬等路都元帅汪良臣,以钓鱼山险绝不可攻,请就近地筑城曰武胜,以扼南师往来;从之。 辛巳,诏重修《使部七司法》,从贾似道意也。 蒙古以都督府参议姜彧知滨州。时山东新复,行营军士,多占民田为牧地,纵牛马,坏民田,残桑枣。彧言于行省,遣官分画疆畔,捕其强猾者置之法,乃课民种桑。岁馀,新桑遍野,人名为“太守桑。” 蒙古张文谦荐郭守敬习水利,巧思绝人。蒙古主召见,面陈水利六事:“其一,中都旧漕河,东至通州,引玉泉山水以通舟,岁可省雇车钱六万缗。通州以南,于蔺榆河口径直开引,由蒙村、跳梁务至杨村运河,以避浮鸡氵甸盘浅风浪远转之患。其二,顺德达泉引入城中,分为三渠,灌城东地。”其三,顺德澧河东至古任城,失其故道,没民田千三百馀顷。此水开修成河,其田即可耕种,自小王村径滹沱合入御河,通行舟栰。其四,磁州东北滏、漳二水合流处,引水由滏阳、邯郸、洛州永年下经鸡泽合入澧河,可灌田三千馀顷。其五,怀孟沁河虽可浇灌,犹有漏堰馀水,东与丹河馀水相合,引东流至武涉县北,合入御河,可灌田三千馀顷。其六,黄河自孟州西开引,少分一渠,经由新、旧孟州中间,顺河北岸,下至温县南,复入大河,其间亦可灌田二千馀顷。”每奏一事,蒙古主叹曰:“任事者如此人,不为素餐矣!”授提举诸路河渠。 八月,己丑,守敬请先引玉泉水以通漕运,广济河渠司王允中,亦请开邢、洛等处漳、滏、澧河、达水以溉民田,并从之。 甲午,海州石湫堰成。 丁酉,筑蕲州城。汪立信上新城图,诏奖谕。 戊申,蒙古敕王鹗集廷臣商榷史事,鹗等请以先朝事迹录付史馆。 蒙古河间、平滦、广宁、西京、宣德、北京陨霜害稼。 九月,戊午,蒙古濠州万户张宏略破宿、蕲二州。 壬戌,蒙古改邢州为顺德府。 温州布衣李元老,读书守贫,不事科举,年百有四岁。丁丑,诏授迪功郎、致仕,本郡给俸。 癸酉,蒙古都元帅库库卒于军,以其兄阿珠代之。 闰月,甲申朔,蒙古赈沙、肃二州饥。 丙午,诏:“应知县已罢,虽经赦,毋注紧望。著为令。” 庚戌,蒙古发粟三十万,赈济南饥民。 冬,十月,庚申,蒙古禁诸王、使臣、师旅恃势扰民者,所在执以闻。 蒙古以郝经、刘人杰使宋未还,廪其家。 甲子,以杨栋签书枢密院事,叶梦鼎同签书院事。 庚午,蒙古巩昌总使汪惟正屯田利州。 甲戌,归化州岑从毅纳土输赋,诏改为来安州,从毅知州事,世袭。 乙亥,蒙古立中书左右部,分总庶务,命回纥人阿哈玛特领之,仍兼诸路都转运使,专理财赋。阿哈玛特欲每事得专奏,不关白中书,张文谦言:“分制财用,古有是理;中书不预,无是理也。若中书不问,则天下孰莅之乎?”蒙古主然之。 十一月,丁大全既安置贵州,与州将游翁明失色杯酒间。翁明诉大全阴招游手,私立将校,造弓矢、舟楫,将通蛮为变,广西经略朱禩孙闻于朝,壬辰,诏改窜大全于新州土牢拘管,日具存亡。贾似道讽禩孙杀之,禩孙遣将官毕迁护送,舟过藤州,挤大全于水而死。 癸巳,马光祖提举洞霄宫。 丙申,资政殿大学士、致仕徐清叟卒,谥忠简。 戊戌,以夏贵知庐州、淮西安抚副使。 乙巳,蒙古主谕史天泽曰:“朕或乘怒欲有所诛杀,卿等宜迟留一二日,覆奏行之。 丁未,皇孙资国公焯卒。 戊申,蒙古升抚州为隆兴府。 十二月,甲寅,蒙古封皇子珍戩为燕王,守中书令。 丙辰,蒙古立河南、山东统军司。东拒亳州,西至钧州,诸万户隶河南;西自宿州,东至宁海州,诸万户隶山东。 丁巳,蒙古立十路宣慰司,以赵瑨等为之。 癸亥,蒙古享于太庙。 戊寅,蒙古诏:“诸路管民官理民事,管军官掌兵戎,各有所司,不相统摄。” 蒙古杨大渊入觐,拜东川都元帅,命与征南都元帅奇彻同署。大渊还东川,于渠江滨筑虎啸城以逼大良城,不逾时而就。 蒙古割北京兴州隶开平府,建行宫于兴隆路。 是岁,蒙古成都经略使刘嶷卒,谥忠惠,以其子元振代为经略使。 景定四年蒙古中统四年 春,正月,乙酉,贾似道遣杨琳赉空名告身及蜡书、金币至大获山,招蒙古杨大渊南归。大渊从子文安,执琳以闻,蒙古主命杀之。 丙戌,蒙古以姚枢为中书左丞。时或言中书政事大坏,蒙古主怒,大臣罪且不测,枢上言:“自中统至今,五六年间,外侮内叛,相继不绝,然能使官离债负,民安赋役,国用粗足,政事更新,皆陛下信用先王之法所致。今创始治道,正宜上答天意,下结民心,睦亲族以固本,定大臣以当国,开经筵以格心,立学校以育才,则可以光先烈、遗子孙。迩者伏闻聪听日烦,朝廷政令,日改月异,远近臣民,不胜战惧,惟恐大本一废,远业虽成,为陛下之后忧耳。”蒙古主怒始释。 蒙古兴元判官费寅有罪,惧诛,诬廉希宪、商挺在京兆因李璮叛修城治兵,潜畜异志,以赵良弼为征。癸卯,召挺、良弼赴阙,既至,蒙古主诘问,良弼泣对曰:“二臣忠良,保无是心,愿剖臣心以明之。”蒙古主已入赵璧之谮,切责良弼,无所不至,至欲断其舌,良弼誓死不少变,乃罢。 蒙古主召商挺问曰:“卿在关中、怀孟,两著治效,而毁言日至,岂同寅有沮卿者邪,抑位高而志怠邪?比年论王文统者甚众,卿独无一言。”挺对曰:“臣素知文统之为人,尝与赵璧言之,想陛下犹能记也。臣在秦三年多过,其或从横以应变者有之,若功或以归己,事败分咎于人,臣必不敢。请就戮。”挺既出,蒙古主顾近臣数挺前后大计凡十有七,因曰:“挺有功如是,犹自言有罪,若此,谁复为联戮力邪?卿等识之!” 蒙古命右丞纳哈代廉希宪为秦蜀行者,覆视费寅所告,无实状,诏希宪还京师,上见,言曰:“方关陕叛乱,川蜀未宁,事急星火,臣随宜行事,不谋佐贰。如寅所言,罪止在臣,臣请逮系有司。”蒙古主抚御床曰:“当时之言,天知之,朕知之,卿果何罪!”慰谕良久,进拜中书平章政事。一日,召入禁中,从容道藩邸时事,因及赵璧所言,希宪曰:“昔攻鄂时,贾似道作木栅环城,一夕而成。陛下顾扈从诸臣曰:‘吾安得如似道者用之?’僧子聪、张易曰:‘山东王文统,才智士也,今为李璮幕僚。’诏问臣,臣对亦闻之,实未识其人也。”蒙古主曰:“朕亦记此。”由是璧之谮不行,寅卒以反诛。 二月,癸丑,诏:“吴潜、丁大全党人,迁谪已久,远者量移,近者还本贯,并不复用。” 贾似道以国计困于造楮,富民困于和籴,思有以变法而未得其说。知临安府刘良贵、浙西转运使吴势卿献买公田之策,似道乃命殿中侍御史陈尧道、右正言曹孝庆、监察御史虞毖、张希颜上疏言:“三边屯列,非食不饱;诸路和籴,非楮不行。既未免于廪兵,则和籴所宜广图;既不免于和籴,则楮币未容缩造。为今日计,欲便国便民而办军食、重楮价者,莫若行祖宗限田之制。以官品计顷,以品级计数,下两浙、江东、西和籴去处,先行归并诡析,后将官户田产逾限之数抽三分之一,回买以充公田。但得一千万亩之田,则每岁可收六七百万石之米,其于军饷沛然有馀,可免和籴,可以饷军,可以杜造楮币,可平物价,可平富室,一事行而五利兴矣。”帝从之。丁巳,诏:“置官田所,以刘良贵提领,通判陈訔为检阅,副之。” 良贵请下都省,严立赏罚,究归并之弊。给事中徐经孙条具其害,似道讽御史舒有开劾罢之。经孙尝举陈茂濂,至是为以公田官,分司嘉兴,闻经孙去国,曰:“我不可以负徐公。”亦谢事,终身不起。 浙西安抚魏克愚言:“取四路民田,立限回买,所以免和籴而益邦储。议者非不自以为公忠,然未见其利而适见其害。徐经孙所奏江西买田之弊甚详,若浙西之弊,则见有甚于彼者。。”因历述为害者八事,疏奏,不省。 未几,帝手诏曰:“永免和籴,无如买逾限之田为良法。然东作方兴,权俟秋成,续议施行。”似道愤然,上疏求去,复讽何梦然、陈尧道、曹孝庆抗章留之,且劝帝下诏慰勉。帝乃趣似道出视事,且曰:“当始于浙西,诸路视之为则。”似道具陈其制,帝悉从之,三省奉行惟谨。似道首以己田在浙西者万亩为公田倡,荣王与芮继之,赵立奎自陈投卖;由是朝野无敢言者。 甲子,蒙古主如开平。 蒙古以王德素充国信使,刘公谅副之,致书于帝,诘稽留郝经之故。经久羁真州,上表曰:“愿附鲁连之义,排难解分;岂如唐俭之徒,款兵误国!” 又数上书于帝,其略曰:“贵朝自太祖受命,创立规模,一本诸理,校其武功,有不逮汉、唐之初;而革弊政,弭兵凶,弱藩镇,强京国,意虑深远,贻厥孙谋,有盛于汉、唐之后者。夫有天下者,孰不欲九州四海,奄有混一,端委垂衣而有天下,晏然穆清也哉?理有所不能,势有所难必,亦安夫所遇之理而已。贵朝祖宗深见夫此,持勒控约,不肯少易,是以太祖开建大业,太宗丕承基统,仁宗治效浃洽,神宗大有作为,高宗坐弭强敌,皆有其势而弗乘,安于理而不妄者也。今乃或者欲于迁徙战伐之极,三百馀年之后,不为扶持安全之计,欲断生民之馀命,弃祖宗之良法,不以理,以势;不以守,以战?欲收奇功,取幸胜,为诡遇之举,不亦误乎? “伏惟陛下之与本朝,初欲复前代故事,遣使纳交,越国万里,天地人神,皆知陛下计安生民之意。而气数未合,小人交乱,虽行李往来,迄无成命。非两朝之不幸,生民之不幸也!有继好之使而无止戈之君,有讲信之名而无修睦之实,有报聘之命而无输平之约,是以藉藉纷纷,不足以明信而适足以长乱,至渝、合、交、广之役,而祸乱极矣。主上即位之初,过以相与,惟恐不及,不知贵朝何故接纳其使,拘于边郡,蔽幂蒙覆,不使进退,一室之内,颠连宛转,不睹天日,绵延数年?主上何罪,经等亦何罪,而窘逼至是邪?或者必以为本朝兵乱,有隙可乘。本朝骨肉暌阋,诸侯背叛,则或有之;以主上之仁圣,必能享国以致太平,使南北之民,免杀戮之祸而共跻仁寿,不然,则战争方始而贵朝可忧矣。事至今日,贵朝宜汲汲皇皇以应主上美意,讲信修睦,计安元元;而乃置而不问,岂天未厌乱,将由是以缔起兵端耶?抑由是以别有蕴蓄耶?抑其间有主张是者必不使之成耶?皆不可得而知也。 “窍尝思之,本朝用兵四十年,亦休息之时也;天畀仁圣而有主上,亦治平之世也。贵朝受兵三十馀年,亦厌苦之时也;保有天命而有陛下,亦非生事之君也。夫邦交之事,振古以然,至贵朝而后盛。真宗幸澶渊,南北之交始定,好聘往来,甲兵不试。至于宣、政,盟约遂坏,靖康之末,因弃都邑。高宗南幸,隳仇崇好,与金源再定盟誓。海陵凶虐,贯盈自毙,高宗遂与金世宗定盟,好聘往来。又数十年,生事之人妄启边衅,宁宗复与章宗定盟好。由是观之,以和议邦交为国者,贵朝之事也。契丹与贵朝定盟,数世、数十年之后也;金源与贵朝定盟,亦数世、数十年之后也。今主上之世数、年数,亦金源氏之世数、年数地;大定、明昌之盛,将复见于今。即位之初,先遣信使,继好弭兵,而贵朝摈而不问。经反复思惟,必有横议之人,将以弊贵朝、误陛下者。必为此事,于经何有,于本朝何有!妨经何事,害本朝何事!所惜者,贵朝之国体,陛下之盛德也。此事必行,经不过失一身,本朝不过失一臣,太仓耗一粒,沧海扬一波,邓林飘一叶,泰山落一石,于国何损!使贵朝所举皆中,所图皆获,返旧京,奄山东,取河朔,平关中,铲白沟之界,上卢龙之塞,即本朝亦不失故物。若为之而不成,图之而不获,复欲洗兵江水,挂甲淮壖,而遂安然无事,殆恐不能。一有所失,则不既大矣乎? “经闻有国者不畏夫有乱,畏夫自致其乱;自致其乱则人也,横逆之来则天也。天欲乱人之国,其如彼何哉?尽其在我者而已矣。或者乃徇夫一己之势,狃于一时之利,不忌天之所警,欲于大变之后,抵巇投罅,拘滞使人而别作为,举祖宗三百年之成烈,现为博者之一掷,遂以干戈易玉帛,杀戮易民命,战争易礼义。彼间探造凿之人,大抵皆为弱彼强此之说以取容悦,又恶知夫国家利害、生民休戚哉!” “经本布衣,教授保塞,主上聘起,问以治道,即以议和止杀为请,是以即位之初,即命经行。入境以来,绵亘四年,凡有蕴蓄,无不倾尽。在经等今日之事,止是告登宝位,布弭兵息民之意,无它蔽匿。贵朝必以为不可,必不能从,何用置经于此?或欲与较量畴昔,必决胜负,一主于战,则通好使人,尤为无用。而乃仍自拘留,陈说不答,告归不许,老天长日,浸以销铄,必自毙馆下,亦非贵朝美事也。”前后皆不报。 驿吏棘垣钥户,昼夜守逻,欲以动经,经不屈,语其下曰:“向受命不进,我之罪也。一入宋境,死生进退,听其在彼,屈身辱命,我则不能。汝等不幸同在患难,宜忍以待之。揆之天时人事,宋祚殆不远矣。” 蒙古诏:“诸路置局造军器,私造者罪死;民间所有不输官者,与私造同。” 三月,丁巳,以吕文德为宁武、保康军节度使。 庚子,以何梦然兼权知枢密院事。 蒙古伊克迪尔鼎请修琼华岛,蒙古主不从。 癸卯,蒙古始建太庙。蒙古国俗,祭享之礼,割牲,奠马湩,以巫祝致辞。蒙古主初立,始设位于中书省,用登歌乐,寻命制祭器、法服,至是建太庙于燕京。 是春,蒙古都元帅汪良臣攻重庆,朱禩孙出师拒之。良臣塞其归路,引兵横击,断南师为二;南师败走,其趋城不及者,悉为蒙古所杀。 夏,四月,丙寅,官田所言,知嘉兴县段浚、知宜兴县叶哲佐,买公田不遵原制,诏罢之。 蒙古西京,武州陨霜杀稼。 五月,乙酉,蒙古初立枢密院,以皇子燕王珍戩守中书令兼判枢密院事。 戊了,蒙古升开平府为上都。 辛卯,蒙古立燕京平准库,以均平物价,通利钞法。 丁酉,诏以婺州布衣何基、建宁府学布衣徐几并授本州府教授。 六月,壬子,蒙古河间、益都、燕京、真定、东平诸路蝗。 乙卯,临安火。 戊午,蒙古建帝尧庙于平阳。 庚申,诏:“平江、江阴、安吉、嘉兴、常州、镇江六郡已买公田三百五十馀万亩,今秋成在迩,其荆湖、江西诸道仍旧和籴。” 丙寅,诏:“公田竣事,进刘良贵等官。” 初,买官田,犹取其最多者;继而敷派,除二百亩以下者免,馀各买三分之一;其后虽百亩之家亦不免。立价以租一石偿十八界会子四十,而浙西之田,石租至有直十缗者,亦就此价。价钱稍多,则给银绢各半。又多,则给以度牒、告身准直,登仕郎准三千楮,将仕郎准千楮,许赴漕试;校尉准万楮,承信郎准万五千楮,承节郎准二万楮,安人准四千楮,孺人准二千楮。民失实产而得虚告,吏又恣为操切,浙中大扰,民破产失业者甚众。官吏有奉行不至者,刘良贵辄劾之,追毁出身,永不收叙,由是有司争以多买为功。似道又以陈訔往秀、湖,廖邦杰往常、润催督。其六郡买田有专官,平江则包恢、成公策,嘉兴则潘墀、李补、焦焕炎,安吉则谢奕、越与訔、王唐珪、马元演,常州则洪球、刘子庚,镇江则章坰、郭梦熊,江阴则杨班、黄伸。恢在平江,至用肉刑;邦杰在常州,害民特甚,至有本无田而以归并抑买自经者。朝廷唯以买公田为功,进良贵官两转,馀人进秩有差。 庚午,宰执进《玉牒》、《日历》、《会要》、《经武要略》及《徽宗长编》、《宁宗日录》。 蒙古以乌珍为中书右丞相,塔齐尔为中书左丞相。 刘整言于蒙古主曰:“南人惟恃吕文德耳,然可以利诱也。请遣使以玉带馈之,求置榷场于襄阳城外。”从之。使者至鄂,请于文德,文德许之。使者曰:“南人无信,安丰等处榷场,每为盗所掠,愿筑土墙以护货物。”文德不许。或谓文德曰:“榷场诚我之利,且可因以通好。”文德请于朝。秋,七月,置榷场于樊城外,筑土墙于鹿门山,外通互市,内筑堡壁,蒙古又筑堡于白鹤。由是敌有所守,以遏南北之援,时出兵哨掠襄、樊城外,兵威益炽。文德弟文焕,知为蒙古所卖,以书谏止,文德始悟,然事无及,徒自咎而已。 戊戌,诏以董宋臣为入内内侍省押班,举朝争之不能得。秘书少监汤汉上疏曰:“比年董宋臣声焰薰灼,其力能去台谏,排大臣,结连凶渠,恶德参会,以致兵戈相寻之祸。陛下灼见其故,斥而远之,臣意其影灭而形绝矣,岂料夫阴销而再凝,冰解而骤合,既得自便,即图复用!以其罪戾之馀,一旦复使之出入壸奥之中,给事宗庙之内,此其重干神人之怒,再基祸乱之源,上下皇惑,大小切齿。陛下方为之辨明,大臣方与之和解,臣窃重伤此计过也!自古小人复出,其害必惨,将逞其愤怒,啸其俦伍,颠倒宇宙,陛下之威神,有时而不得自行,甚可畏也!”不听。 礼部侍郎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牟子才,疏言董宋臣不可复用。帝出其疏示辅臣曰:“子才有忧君爱国之真,无取誉沽名之巧。”擢权礼部尚书。 蒙古诏弛河南沿边军器之禁。 蒙古燕京、河间、开平、隆兴四路属县,雨雹害稼。 八月,辛亥,蒙古升宣德州为府,隶上都。 壬子,蒙古以旱免彰德路今岁田租之半,洛、磁二州十之七。 丙辰,蒙古以成都路绵州隶潼川,命阿托、商挺行枢密院于成都,凡成都、顺庆、潼川都无帅府,并听节制。 甲子,蒙古敕诸臣:“传旨有疑者,须覆奏。” 壬申,蒙古主至自上都。 蒙古滨、棣二州蝗,真定路旱。 九月,乙酉,蒙古立漕运河渠司。 辛卯,祀明堂,大赦。 甲午,以何梦然知枢密院事,杨栋同知枢密院事,叶梦鼎签书枢密院事。 冬,十月,己未,发缗钱百四十万,命浙西六郡置公田庄。 甲子,命张珏兼知合州。 十一月,甲申,蒙古以东平、大名等旱,量减今年田租。 丙戌,蒙古享于太庙,以哈坦、塔齐尔、张文谦行事。 十二月,丁未朔,诏:“皇太子宫讲官、詹事以下,日轮一员,辰入酉出,专讲读,备咨问,以称辅导之实。” 景定五年蒙古至元元年 春,正月,癸巳,出奉宸库珠、香、象、犀,下务场货易,助收楮币。 己亥,蒙古立诸路平准库。 癸卯,蒙古罢南边互市,申严持军器、贩马、越境私商之禁。 二月,癸亥,蒙古敕选儒士编修国史,译军经书,起馆舍,给俸以赡之。 壬子,蒙古修琼花岛,疏双塔漕渠。 辛未,雨土。 癸酉,蒙古主如上都,诏诸路总管史权等二十三人赴上都大期会。 蒙古弛边城军器之禁。 三月,辛巳,王坚卒,赐谥忠壮。 马光祖复为沿江制置使,知建康府。 己亥,蒙古命尚书宋子贞陈时事,子贞上便宜十事,大略谓:“官爵,人主之柄,选法宜尽归吏部。律令,国之纪纲,宜早刊定。监司总统一路,用非其才,不厌人望,宜选公廉有才德者为之。今州县官相传以世,非法赋敛,民究无告,宜迁转以革其弊。又请建国学,教胄子,敕州县提学课试诸生,三年一贡举。”蒙古主命中书次第行之。 辛丑,蒙古立漕运司。 贾似道奏:“公田已成,若复以州总之,恐害不除而利不可久。请以江阴、平江公田隶浙西宪司,安吉、嘉兴公田隶两浙运司,常州、镇江公田隶总所,每岁租输之官仓,特与饶减二分,或水旱则别议放数,仍立四分司以主管公田系衔。平江、嘉兴、安吉各一员,镇、常、江阴共一员。每乡置官庄一所,民为官耕者曰官佃,为官督者曰庄官。庄官以富饶者充,应两岁一更。每租一石,明减二斗,不许多收。”时毗陵、澄江,务为迎合,欲买数之多,凡六七斗皆作一石;及收租之时,元额有亏,则取足于田主,遂为无穷之害。或内有硗瘠及租佃顽恶之处,又从田主责换,其祸尤惨。 是春,蒙古太常寺言:“自古帝王,功成作乐,乐各有名,盛德形容,于是乎在。皇上践阼以来,留心至治,声名文物,思复承平之旧,首敕有司,修完登歌、宫县、八佾、乐舞,以备郊庙之用。若稽古典,宜有徽称。”尚书省遂定名曰《大成之乐》。 夏,四月,丙午,诏:“管景模妻孥陷没,效忠愈坚,平时所得俸入,率以抚循将士,遂至空乏,特赐缗钱三十万。” 丁未,以夏贵为四川安抚制置使,兼知重庆府。 戊申,蒙古以彰德、洛磁路引漳、滏、洹水灌田,致御河浅涩,盐运不通,乃塞分渠以复水势。 辛亥,诏郡邑行乡饮酒礼。 壬子,蒙古东平、太原、平阳旱,分遣西僧祈雨。 乙丑,何梦然、马天骥以台臣劾罢。 丁卯,蒙古追治李璮党万户张邦直兄弟及姜郁、李在等二十七人罪。 都统张喜攻蟠龙城,为蒙古安抚使杨文安所败。喜潜师宵遁,出得汉城,文安遣兵又袭败之。 五月,乙亥,蒙古遣索托延、郭守敬行视西夏河渠,俾具图来上。 庚辰,以何梦然知建宁府。辛卯,以杨栋参知政事,叶梦鼎同知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姚希得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马天骥提举洞霄宫。 乙未,安南表进方物,诏却之,仍厚赉以奖恭顺。 己亥,蒙古以中书右丞钮祜禄纳哈为平章政事。 六月,甲辰朔,知衢州谢塈,因土寇詹沔焚掠常山县,弃城遁。台臣言詹沔之变,乃谢塈任都吏徐信苛取激之;诏斩信,籍其家,塈削秩,不叙。 乙巳,蒙古主召王鹗、姚枢赴上都。窦默、僧子聪,尝偕枢等入侍,默言:“君有过举,臣当直言,都俞吁咈,古之所尚,今则不然,君曰可,臣亦以为可,君曰否,臣亦以为可,非善政也。”次日,复侍幄殿,猎者失一鹘,蒙古主怒,侍臣或从旁大声谓宜加罪,蒙古主恶其迎合,杖之,释猎者不问。既退,子聪等贺。”默曰:“非公诚结主知,安能感悟如此!” 乙丑,命董宋臣兼主管御前马院、御前酒库。帝眷宋臣不衰,未几,宋臣死。 夏贵攻虎啸山。蒙古宣抚使张庭瑞新筑城,当炮皆裂,立栅守之;栅坏,乃依大树,张牛马皮以御炮。贵以城中饮于涧外,绝其水道。庭瑞煮溲泻土中以泄臭,人日饮数合,唇皆疮裂,坚守逾月不懈。帅府参议焦德裕援之,夜薄贵营,令卒各持三炬;贵惊走,德裕追之,败贵于鹅谿。 秋,七月,甲戌,彗星出柳,光烛天,长数十丈,自四更见东方,日高始灭。丁丑,避殿,减膳,诏中外直言。 考功郎宫兼崇政殿说书赵景纬上封事曰:“今日求所以解天意者,不过悦人心而已。百姓之心,即天心也。锢私藏而专天下之同欲,则人不悦;保私人而违天下之公议,则人不悦;闾阎之糟糠不厌而燕私之供奉自如,则人不悦;百姓之膏血日朘而符移之星火愈急,则人不悦;不公于己而欲绝天下之私,则人不悦;不澄其源而欲止天下之贪;则人不悦。夫必有是数者,斯足以召怨而致灾。愿陛下损内帑以绝壅利之谤,出嫔嫱以节用度之奢,弄权之貂寺素为天下之所共恶者,屏之绝之,毒民之恩泽侯尝为百姓之所愤者,黜之弃之。择忠鲠敢言之士,置之台谏以通关隔之壅;选慈惠忠信之人,使为守宰以保元气之残;又必稽乾、淳以来,凡利源窠名之在百司庶府者,悉还其旧,以济经用之急;公田派买不均之弊,听民自陈,随宜通变,以安田里之生;则人心悦而天意解矣。人之常情,惧心每发于灾异初见之时,不能不潜移于谄谀交至之后。万一过听左右宽譬之言,曲为它说以自解,毛举细故以塞责,而弛恐惧之初心,则下拂人心,上违天意,国之安危,或未可知也。” 牟子才疏请罢公田,更七法。时台谏、士庶上书者,皆以为公田不便,民间愁怨所致。于是贾似道上书力辩,乞避位。帝曰:“言事易,任事难,自古然也。使公田之说不可,则卿建议之始,朕已沮之矣。惟其公私兼济,所以决意行之。今业已成矣,一岁之军饷,仰给于此,若遽因人言罢之,虽可快一时之异议,如国计何?卿既任事,亦当任怨,礼义不愆,何恤人言!卿宜安心,毋孤朕倚畀之意。”知临安府刘良贵以人言籍籍,自陈括田之劳,乞从罢免,不允。由是公论顿沮。 临安府学生叶李、萧规应诏上书,诋贾似道专权,误国害民,以致上干天谴。似道大怒,令刘良贵捃摭其罪,坐以僣用金饰斋扁下狱。牟子才请宥之,又遗书似道,似道复书,词甚忿。径断遣,黥配李于漳州,规于汀州。 丙戌,临安大火。 乙未,马天骥以台臣劾其贪赃,夺职,罢祠。 丁酉,蒙古龙门禹庙成。 己亥,蒙古定用御宝制:凡宣命,一品、二品用玉,三品至五品用金,其文曰:“皇帝行宝”者,即位时所铸,惟用之诏诰;别铸宣命金宝行之。 蒙古额哷布格,自实默图之败,不复能军,至是与诸王玉龙达实、阿弥达及其谋臣布拉哈、呼察图们等自归于上都。诏诸王皆太祖之裔,并释不问;其谋臣布拉哈等伏诛。 时额哷布格党千馀人,蒙古主将尽置于法,以语宿卫安图,安图曰:“人各为其主。陛下甫定大难,遽以私憾杀人,将何以怀服未附?”蒙古主惊曰:“卿年少,何从得老成语?此言正与朕意合。”由是所全者众。 安图,穆呼哩四世孙,巴图鲁子也,中统初,追录元勋,令入宿卫,年方十三,位在百僚上。母鸿吉哩氏,昭睿皇后之姊,通籍禁中,蒙古主一日见之,问及安图,对曰:“安图虽幼,公辅器也。”蒙古主曰:“何以知之?”对曰:“每退朝,必与老成人语,未尝狎一年少。”蒙古主至是益深重之。尝命安图举汉人识治体者一人,安图举马邑崔斌。斌入见,敷陈时政得失。时蒙古主锐意图治,斌危言谠论,面斥是非,无有所讳。 台臣言参知政事杨栋,以彗星为蚩尤旗,欺天罔君,请治其面。丙申,诏栋罢职,予郡;寻命知建康府。 八月,乙巳,蒙古立诸路行中书省,以中书省丞相耶律铸、参知政事张惠等行省事。 蒙古行新立条格,并州县,定官吏员数,分品从官职,给俸禄,颂公田,计日月以考殿最,均赋税,招流移。禁擅用官物,勿以官物进献,勿借易官钱,勿擅科差役。凡军马不得停泊村坊,词讼不得隔越陈诉。恤鳏寡,劝农桑,验雨泽,平物价。其盗贼囚徒起,数月申省部。又颂陕西、四川、西夏、中兴、北京行中书省条格。 癸丑,蒙古翰林承旨王鹗言:“僧子聪参密谋,定大计,积有忠勤,然犹仍其野服散号;宜正其衣冠,崇以显秩。”蒙古主命子聪复姓刘,赐名秉忠,拜太保,参预中书省事,以窦默女妻之,赐第奉先坊。秉忠既受命,以天下为己任,知无不言。凡燕闲顾问,辄推荐人物可备器使者;其所甄拔,后皆为名臣。 蒙古刘秉忠请定都于燕,蒙古主从之,诏营城池及宫室。乙卯,改燕京为中都,大兴府仍旧。 丁巳,蒙古诏改中统五年为至元元年,大赦。 蒙古主召翰林待制孟攀鳞入见,攀鳞条陈政务,如郊祀天地,祠太庙,制礼乐,建学校,行科举,择守令以字民,储米以赡军,省无名之赋,罢不急之务,百姓庶官统于六部,纪纲制庶悉由中书,是为长久之计。蒙古主咨问者良久。复与论王鹗、许衡优劣,攀鳞曰:“百一文华之士,可置翰苑;仲平明经传道,可为后学矜式。”蒙古主深然之。百一,鹗之字;仲平,衡之字。蒙古主数呼诸臣之字,故攀鳞亦以字对。 戊午,彗灭;甲子,复见于参。赵景纬复上言曰:“损玉食,不若损内帑、却贡奉之为实;避正朝,不若塞幸门、广忠谏之为实;肆大眚,固所以广仁恩,不若择循良、黜贪暴之为实。盖天意方回而未豫,人心乍悦而旋疑,此正阴阳胜复之会,眷命隆替之机也。”除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辞,不许。 秘书郎王应麟疏论行公田之害,又言:“应天变莫先回人心,回人心莫先受直言。钳天下之口,沮直臣之心,如应天何!”时直言者多忤贾似道意,故应麟及之。 高斯得自罢归,杜门不出,至是应诏上封事曰:“陛下专任一相,虚心委之,果得其人,宜天心克享,灾害不生。而己未、庚申之岁,大水为灾,浙西之民,死者数千万;连年旱,田野萧条,物价翔踊,民命如线。今妖星突出,其变不小,若非大夫人心,何以致天怒如此之暴!”贾似道匿其疏不以闻。 辛未,彗化为霞气而散,自见至灭,凡四十馀日。 九月,壬申朔,蒙古立翰林国史院。 辛巳,蒙古主至自上都。 建宁府学教授谢枋得考试宣城及建康,摘贾似道政事为问,极言权奸擅国,天心怒,地气变,民心离,人才坏,国有亡证。漕使陆景思上其稿于似道,于是左司谏舒有开劾枋得校文发策,怨望腾谤,大不敬,乙未,谪居兴国军。 贾似道请行经界推排法于诸路,由是江南之地,尽寸皆有税,而民力益竭。似道又以物贵由于楮贱,楮贱由于楮多,乃更造银关,每一准十八界会之三,出奉宸库珍货,收敝会于官,废十七界会不用。其制,上一黑印如“西”字,中三红印相连如“目”字,下两旁各一小长黑印,宛然一“贾”字也。自银关行,物益贵而楮益贱。 冬,十月,壬寅朔,高丽国王王禃入朝于蒙古。 乙丑,帝有疾。丁卯,帝崩。 帝多嗜欲,怠于政事,经筵性命之讲,徒资虚谈。权移奸臣,史弥远、丁大全、贾似道,窃弄威福,与相终始。兵连祸结,疆士日蹙,拘留聘使,自速灭亡。崩年六十一。 皇太子禥即位,尊皇后谢氏曰皇太后。时有议太后垂帘听政者,权参知政事叶梦鼎曰:“母后垂帘,岂是美事!”乃止。 以太后生日为寿崇节。 总统祁昌由间道运粮入得汉城,并欲迁其郡守向良及官吏亲属于内地,蒙古都元帅杨大渊遣从子文安邀击之。昌立栅椒原以守,大渊合兵攻之,连战三日,获祁昌,并得其所获官吏亲属。 十一月,丙戌,帝初听政,御后殿。进叶梦鼎参知政事,命马廷鸾、留梦炎兼侍读,李伯玉、陈宗礼、范东叟兼侍讲,何基、徐几兼崇政殿说书。诏求直言。又诏先朝旧臣赵葵、谢方叔、程元凤、马光祖、李鲁伯各上言以匡不逮,召江万里、王?龠、洪天锡、汤汉等赴阙。梦鼎力辞新命,贾似道奏:“参政去则江万里、王?龠必不至。”帝亦慰留之。 诏躬行三年丧。复济王竑元赠少师、节度使,有司讨论坟制,增修之。 赵葵疏陈边事曰:“老臣出入兵间,备谙此事,愿朝廷谨之重之。”贾似道见而作色曰:“此三京败事者之言也。” 御史劾宦官李忠辅、何舜卿等赃罪,并窜远方。 壬辰,蒙古罢领中书左右部,并入中书省。初,中书左右部,阿哈玛特、阿哩领之。阿哈玛特以河南钧、徐诸州俱有铁治,请兴鼓铸之利,乃括户三千兴煽之,岁输铁一百三万七千斤。又以太原民煮小盐,越境贩卖,民贪其价廉,竞买食之,解盐以故不售,岁入课银止七千五百两,请岁增五千两,无问诸色兵民,均出其赋。至是罢左右部,以阿哈玛特为平章政事,阿哩为中书右丞。 蒙古廉希宪建言:“自开国以来,纳土及始命之臣,咸令世守,至今将六十年,子孙皆奴视部下,都邑长吏皆其皂隶僮使,前古所无。宜更张之,使考课黜陟。”蒙古主从之,庚午,诏罢诸侯世守,立迁转法。 蒙古以张惠行省山东。惠至官,以银赎俘囚二百馀家为民,其不能归者使为僧,建寺居之。山东民因李璮之乱,被军士掳掠者甚众,惠大括军中,悉纵之;又奏选良吏,去冗官,民瘼以苏。 十二月,辛丑朔,诏改明年为咸淳元年。 壬寅,戒赃吏,绝贡羡馀。 甲辰,诏以生日为乾会节。 是岁,蒙古真定、顺天、河间、顺德、大名、济南、东平、泰安、高唐、洛、磁、曹、濮、济、博、德、滨、棣等府、州大水。 蒙古张文谦以中书左丞行省西夏、中兴等路,董文用为行省郎中,以河渠副使郭守敬从。 中兴自珲搭哈之乱,民间相恐动,窜匿山谷。文用为书置通衢谕之,民乃安。羌俗素鄙野,事无统纪,文谦得蜀士陷于俘虏者五六人,理而出之,使习吏事,旬月间,簿书有品式,子弟亦知读书,俗为一变。先是古渠在中兴者,一名唐来,其长四百里,一名汉延,长二百五十里,它州正渠十,皆长二百里,支渠大小六十八,灌田九万馀顷;兵乱以来,废坏淤浅。守敬更立闸堰,皆复其旧,遂垦中兴、西凉、甘、肃、瓜、沙等州之土为水田,民之归者四五万,悉授田。 文用造舟黄河中,受诸部落及溃叛之来降者。时诸王逊克特穆尔镇西方,其下纵横需索无厌,行省不能支。文用坐幕府,辄面折以法。其徒积忿,谮文用于王,王怒,召文用,使左右杂问之,意叵测。文用曰:“我天子命吏,非汝等所当问。愿得与天子所遣为王傅者辨之。”王即遣其傅讯文用。傅故中朝旧臣,不肯顺王意,文用曰:“我汉人,生死不足计。所恨仁慈宽厚如王,以重威镇远方,其下毒虐百姓,凌暴官府,伤王威名,于事体不便。”因历指其不法者数十事。其傅掠起白王,王即召文用谢之,曰:“非郎中,我殆不知。郎中持此心事朝廷,宜勿怠。”由是谮不行,而省府事始立。 ◎宋纪一百七十八 ∷起旃蒙赤奋若正月,尽著雍执徐九月,凡三年有奇。 ○度宗端文明武景孝皇帝 讳禥,太祖十一世孙,父嗣荣王与芮,理宗母弟也,嘉熙四年四月九日,生于绍兴府荣邸。初,荣文恭王夫人全氏梦神言:“帝命汝孙,然非汝家所有。”嗣荣王夫人钱氏梦日当照东室。是夕,齐国夫人黄氏亦梦神人采衣拥一龙纳怀中,已而有娠。及生,室有赤光。七岁始言,言必合度,理宗奇之。及在位岁久,无子,乃属意托神器焉。淳祐六年十月,赐名孟启,以皇侄入内小学。十年正月,封益国公。十一年正月,改赐名孜,进封建安郡王。宝祐元年正月,改赐今名,进封永嘉郡王。二年十月,进封忠王。景定元年六月壬寅,立为皇太子。 咸淳元年蒙古至元二年 春,正月,辛未朔,日有食之。 丞相贾似道请为总护山陵使,不允,寻下诏奖谕。癸酉,直学士院留梦炎疏留似道;甲戌,谏议大夫朱貔孙等亦请改命,不报。 以牛子才为翰林学士,力辞。帝在东宫,雅敬子才,言必称先生。子才求去不已,以资政殿学士致仕,寻卒。 己卯,蒙古以邓州监战诺海、新旧军万户董文炳并为河南副统军。 甲申,蒙古申严越界贩马之禁,违者死。 乙酉,以河南、北荒田分给蒙古军耕种。 蒙古千户杨文安,俘得汉守臣向良家属以招良,良以城降于蒙古。 二月,辛丑朔,南军与蒙古元帅约哈苏战于钓鱼山而败,没战舰百四十六艘。 甲辰,蒙古初立宫闱局。 丁未,以姚希得参知政事,江万里同知枢密院事。 丁巳,蒙古主如上都。 蒙古主尝召崔斌,斌下马步从,蒙古主命之骑,因问为治大体,今当何先。斌以任相对。蒙古主曰:“汝为我举可为相者。”斌以安图、史天泽对。蒙古主默然良久,斌曰:“陛下岂以臣猥鄙,所举未允公议,有所惑欤?今近臣咸在,乞采舆言,陛下裁之。”蒙古主俞其请。斌立马飏言曰:“有旨问安图为相可否。”众欢然呼万岁,蒙古主悦。 庚申,置籍中书,记谏官、御史言事,岁终以考成绩。 壬戌,以端明殿学士王?龠签书枢密院事。 癸亥,蒙古并六部为四,以敏珠尔多卜丹为吏、礼部尚书,马享户部尚书,严忠范兵、刑部尚书,帕哈哩工部尚书。 甲子,蒙古以蒙古人充各路达噜噶齐,汉人充总管,回回人充同知,永为定制。 蒙古以同知东平路宣慰使保赫鼎为平章政事,山东廉访使王晋参知政事。廉希宪、商挺罢。 蒙古诏:“总统所僧人,通五大部经者为中选,以有德业者为州郡僧录、判、正副都纲等官,仍于各路设三学讲、三禅会。” 三月,甲申,葬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于永穆陵,庙号理宗。 丁亥,蒙古敕边军习水战、屯田。 乙未,蒙古罢南北互市,括民间南货,官给其直。 蒙古以辽东饥,发粟赈之。 夏,四月,戊午,加贾似道太师,封魏国公。帝以似道有定策功,每朝,必答拜,称之曰“师臣”而不名,朝臣皆称为“周公”。山陵事峻,似道径弃官还越,而密令吕文德诈报蒙古兵攻下沱急,朝中大骇。帝与太后手诏起之,似道乃至。欲以经筵拜太师,而典故须建节,乃授镇东军节度使。似道怒曰:“节度使,粗人之极致耳!”遂命出节,都人聚观。节已出,复曰:时日不利,亟命返之。旧制,节出,撤关坏屋,无倒节理,以示不屈;至是人皆骇叹。 五月,庚寅,蒙古令:“军中犯法,不得擅自诛戮,罪轻断遣,重者闻奏。” 闰月,乙巳,以久雨,京城减直粜米三万石。自是米价高,即发廪平粜,以为常。 丁未,发钱二十万赡在京小民,二十万赐殿步马司军人,二万三千赐宿卫。自是行庆,恤灾或遇霪雨、雪寒,咸赐如上数。 癸丑,以江万里参知政事,王?龠同知枢密院事,礼部尚书马廷鸾签书枢密院事。 召高斯得为中书舍人兼侍讲。斯得进《高宗系年要录纲目》,帝善之。 癸亥,蒙古移秦蜀行省于兴元。 丁卯,蒙古以平章政事赵璧行省于南京,廉希宪行省于东平,姚枢行省于西京。 蒙古诏:“诸路州府,若自古名郡户数繁庶,且当冲要者,不须改并,其户不满千者,可并则并之,附郭县止令州府官兼领。”于是并省州县凡二百二十馀所。 六月,己卯,蒙古参知政事王晋罢。 乙酉,名理宗御制阁曰显文,置学士、侍制等官。 殿中侍御史陈宗礼疏言:“恭俭之德,自上躬始;清白之规,自宫禁始。左右之言利者必斥,蹊径之私献者必诛。”时帝多内宠,故宗礼以为言。宗礼尝以《诗》进讲,因言:“帝王举动,无微不显,古人所以贵慎独也。”帝擢宗礼权礼部侍郎兼给事中。 秋,七月,辛酉,蒙古益都大蝗,饥,命减价粜官粟以赈。 癸亥,以谅阴,命宰执类试阮登炳以下,依廷试例出身。 八月,己卯,蒙古诸宰执皆罢,以安图为中书右丞相,巴延为左丞相。安图时年二十一,入辞曰:“今三方虽定,江南未附,臣以年少,谬膺重任,恐四方有轻朝廷心。”蒙古主曰:“朕孰思之,无逾卿者。”巴延少随其父于西域,宋王实喇图遣入奏事,蒙古主见其貌伟,曰:“非诸侯王臣也,其留事朕。”与谋国事,恒出廷臣右,益贤之;敕安图以女弟妻之,曰:“为巴延妇,不惭尔氏矣。”至是拜左丞相。诸曹百事有难决者,徐以一二语决之,众服曰:“真宰辅也!” 蒙古元帅阿珠率兵至庐州及安庆诸路,统制范胜、统领张林、正将高兴、副将高迪迎战,皆死之。诏各官其一子。 总管方富由开州运粮饷达州,蒙古千户杨文安邀击之,富被擒。蒙古以文安充东路征行元帅。 戊子,蒙古主归自上都。 九月,庚子,蒙古皇孙特穆尔生,燕王珍戩子也。 蒙古大名大水,管民总管张弘范辄免其租赋,朝议罪其专擅,弘范请入见,进曰:“臣以为朝廷储小仓,不若储之大仓。”蒙古主曰:“何说也?”对曰:“今岁水潦不收,而必责民输租,仓虽实而民死亡且尽,明年租将安出?若使不致逃亡,则岁有恒收,非陛下之大仓乎?”蒙古主曰:“知体,其勿问。” 壬子,命访司马光、苏轼、朱熹后人之贤能者,各上其名录用。 庚申,吏部侍郎李常上七事,曰崇廉耻,严乡学,择守令,黜贪污,谳疑狱,任儒帅,修役法。 起居郎兼侍读汤汉言:“陛下持敬心以正百度,其爱身也,必不以物欲挠其和平;其正家也,必不以私昵隳其法度。政事必主于朝廷而预防夫私门,人才必出于明扬而深杜夫邪径。”帝不纳。 先是蒙古主以安图幼未更事,召许衡于怀孟,杨诚于益都,俾议中书省事。及衡至,陈时务五事: 其一曰:“考之前代,北方之有中夏者,必行汉法,乃可长久,故后魏、辽、金,历年最多;他不能者,皆乱亡相继。史册具载,昭然可考。夫陆行宜车,水行宜舟,反之则不能行;幽燕食寒,蜀汉食热,反之则必有变。以是论之,国家之当行汉法无疑也。然万世国俗,累朝勋旧,一旦驱之下从臣仆之谋,改就亡国之俗,其势有甚难者。窃尝思之,寒之与暑,固为不同;然寒之变暑也,始于微温,积百有八十馀日而寒始尽,暑之变寒,其势亦然,是亦积之验也。苟能渐之摩之,待以岁月,心坚而确,事易而常,未有不可变者。此在陛下尊信而坚守之,不杂小人,不责近效,不恤流言,则致治之功,庶几可成矣。” 其二曰:“中书之务,不胜其烦,然大要在用人、立法二者而已。近而譬之,发之在首,不以手理而以栉理;食之在器,不以手取而以匕取。手虽不能,而用栉与匕,是即手之为也。上之用人,何以异此?人莫不饮食也,独膳夫为能调五味之和,莫不睹日月也,独星官为能步亏食之数者,诚以得其法也。古人有言曰:‘为高必因丘陵,为下必因川泽,为政必因先王之道。’今里巷之谈,动以古为诟戏,不知今日口之所食,身之所衣,皆古人遗法而不可违者,岂天下之大,国家之重,而古之成法反可违也?夫治人者,法者,守法者,人也。人法相维,上安下顺,而宰执优游于廓庙之上,不烦不劳,此所谓省也。 其三曰:“民生有欲,无主乃乱。上天眷命,作之君师,此盖以至难任之,非予之可安之地而娱之也。天下之大,兆民之众,事有万变,日有万机,人君以一身一心而酬酢之,欲言之无失,岂易能哉?故有昔所言而今日忘之者,今之所命而后日自违者,可否异同,纷更变易,纪纲不得布,法度不得立,臣下无所持循,奸人因以为弊,天下之人,疑惑惊眩,议其无法无信,此无它,至难之地,不以难处而以易处故也。苟一言一行,必求其然与其所当然,不牵于爱憎,不蔽于喜怒,虑心端意,熟思而审处之,虽有不中者鲜矣。人之情伪,有易有险,险者难知,易者易知。然又有众寡之分焉,寡则易知,众则难知。故在上者难于知下,而在下者易于知上,其势然也。处难知之地,御难知之人,欲其不见欺也难矣。故人君惟无喜怒也,有喜怒,则赞其喜以市恩,鼓其怒以张势;惟无爱憎也,有爱憎,则假其爱以济私,藉其憎以复怨。甚至本无喜也诳之使喜,本无怒也激之使怒,本不足爱也而妄誉之使爱,本无可憎也而强短之使憎。若是,则进者未必为君子,退者未必为小人,予者未必有功,夺者未必有罪,以至赏之、罚之、生之、杀之,鲜有得其正者。人君不悟其受欺也,而反任之以防天下之欺,欺而至此,尚可防耶?虽然,此特人主之不悟者也,犹可说也。如宇文士及之佞,太宗灼见其情而不能斥;李林甫炉贤嫉能,明皇洞见其奸而不能退。邪之惑人有如此者,可不畏哉?夫上以诚爱下,则下以忠报上,感应之理然也。然考之往昔,有不可以常情论者。禹抑洪水以救民,启又能敬承继禹之道,其泽深矣;然一传而太康失道,则万姓仇怨而去者,何耶?汉高帝起布衣,天下景从,荥阳之难,纪信至捐生以赴急,则人心之归可见矣;及天下已定,而沙中有谋反者,又何耶?窃尝思之,禹、启爱民如赤子,而太康逸豫以灭德,是以失望;汉高以宽仁得天下,及其已定,乃以爱憎行诛赏,是以不平。古今人君,凡有恩泽于民,而民怨且怒者,皆类此也。” 其四曰:“今国家徒知敛财之巧而不知生财之由,徒知防人之欺而不知养人之善。诚能优重农民,勿扰勿害,驱游惰之人而归之南亩,课之种艺,恳谕而笃行之,十年之后,仓府之积,当非今日之比矣。自都邑而至州县,皆设学校,使皇子以下至于庶人之子弟,皆入于学,以明父子、君臣之大伦,自洒扫应对以至平天下之要道。十年以来,上知所以御下,下知所以事上,上下和睦,又非今日之比矣。二者之行,万目斯举,否则它皆不可期也。” 其五曰:“天下所以定者,民志也;民志定而士安于士,农安于农,工、商安于工、商,则在上之人有可安之理矣。苟民不安于白屋,必求禄仕,士不安于卑位,必求尊荣,四方万里,辐辏并进,各怀无厌无耻之心,在上之人,可不为寒心哉?臣闻取天下者尚勇敢,守天下者尚退让,取也守也,各有其宜,群人者不可不审也。夫审而后发,发无不中,否则触事而遽喜怒之色见于貌,言出于口,人皆知之。徐考其故,知其无可喜者,则必悔其喜之失;无可怒者,则必悔其怒之失;甚至先喜而后怒,先怒而后喜,号令数变,喜怒不节之故也。先王潜心恭默,不易喜怒,其未发也,虽至近莫能知;其发也,虽至亲莫能移;是以号令简而无悔,则无不中节矣。”蒙古主嘉纳之。 夏贵率军五万攻潼川,蒙古都元帅刘元礼所领才数千,众寡不敌,诸将登城,有惧色。元礼曰:“料敌制胜,在智不在力。”乃出战,贵军却走。复大战于蓬溪,自寅至未,胜负不决。元礼激厉将士曰:“此去城百里,为敌所乘,则城不可得入,潼川非国家有矣。丈夫当以死战取功名,时不可失也!”即持长刀突阵,将士咸奋,贵军大败。元礼,元振之弟也。蒙古主召而厚赉之,命复还潼川,元礼遂立蓬溪寨。 冬,十月,己卯,蒙古享于太庙。 蒙古安图言事忤旨,董文忠曰:“丞相素有贤名,今秉政之始,人方倾听,所请不得,后何以为!”遂从旁代对,恳悃详切,蒙古主从之。 十一月,辛丑,以礼部尚书留梦炎签书枢密院事。 十二月,庚午,蒙古平章政事宋子贞,言朝省之政,不宜数行数改;及刑部所掌,事干人命,尚书严忠范年少,宜选老于刑名者为之;又请罢北京行中书省,别立宣慰司以控制东北州郡;并从之。蒙古主颇悔用子贞晚,未几,子贞以年老告退,蒙古主慰留之。 乙丑,蒙古渎山大玉海成,敕置广寒殿。 咸淳二年蒙古至元三年 春,正月,壬子,蒙古立制国用使司,以阿哈玛特为使。阿哈玛特专以掊克为事,左右司郎崔斌曰:“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屡言其奸恶,蒙古主不听。 癸丑,参知政事江万里罢。时贾似道以去要君,帝至拜留之,万里以身掖帝云:“自古无此君臣礼!陛下不可拜,似道不可复言去。”似道不知所为,下殿,举笏谢万里曰:“微云,似道几为千古罪人!”然以此益忌之。帝在经筵,每问经史疑义及古人姓名,似道不能对,万里常从旁代对,王夫人稍知书,帝语夫人以为笑。似道闻之,积惭怒,谋逐万里,万里亦四上疏求退,及以资政殿大学士奉祠。 蒙古许衡以病告,安图亲候其馆,与语良久,既还,念之不释。蒙古主谕衡曰:“安图尚幼,未更事,卿辅导之。汝有嘉谟,当先告之以达,朕将择焉。”衡对曰:“安图聪敏,且有执守,告以古人所言,悉能领解,臣不敢不尽心。但虑中有人间之则难行,外用势力纳入其中则难行。臣入省之日浅,所见如此。”蒙古主命衡五日一赴省议事。 二月,丙寅,蒙古以廉希宪为中书平章政事,张文谦为中书左丞,史天泽为枢密院副使。时诸势家言有户数千当役属为奴者,议久不决。文谦请“以乙未岁户帐为断,奴之未占籍者,归之势家可也;其馀良民,无为奴之理。”议遂定。 癸未,蒙古主如上都。 甲申,蒙古罢西夏行省,立宣慰司。 辛卯,诏左右史循旧制立侍御坐前。 三月,乙巳,诏:“郡守为任两年,方别授官。” 夏,四月,丁卯,蒙古五山珍御榻成,置琼华岛广寒殿。 壬午,参知政事姚希得罢。 甲申,侍御史程元岳上言:“帝王致寿之道在修德,后世怵邪说以求之,往辙可鉴。修德之目有三:曰清心,曰寡欲,曰崇俭,皆致寿之原。”帝嘉纳之。 五月,丙午,蒙古诏:“凡良田为僧所据者,听蒙古人分垦。” 甲寅,以王?龠参知政事,留梦炎同知枢密院事,刑部尚书包恢签书枢密院事。恢所至以严为治,破豪猾,去奸吏,治蛊狱,政声赫然。经筵奏对,诚实恳切,至身心之要,未尝不从容谆至,帝比为程颢、程颐。 陈宗礼进读《孝宗圣训》,因言:“安危治乱,第起于念虑之间。念虑稍差,祸乱随见,天下之乱,未有不起于微而成于著。”又言:“不以私意害公法,乃国家之福。”帝曰:“孝宗家法,惟赏善罚恶为尤谨。”宗礼曰:“有功不赏,有罪不罚,虽尧、舜不能治天下,诚不可不谨也。”旋擢礼部尚书。宗礼乞奉祠,帝曰:“岂朕不足与有为耶!”遂予郡。 六月,丁卯,蒙古封皇子纳穆哈为北平王。 丙子,蒙古立漕运司。 戊寅,蒙古命山东统军副使王仲仁督造战船于汴。 壬午,以衢州饥,命守令分劝诸藩邸,发廪助之。 史馆检阅慈溪黄震轮对,言时弊:曰民穷,曰兵弱,曰财匮,曰士大夫无耻。请罢给僧道度牒,使其徒老死即消弭之,收其田入,可以富军国,纾民力。时宫中建内道场,故震首及之。帝怒,批降三级;用谏官言得寝,出通判广德军。 秋,七月,壬寅,礼部侍郎李伯玉言:“人才贵乎养,养不贵速成,请罢童子科,息奔竞,以保幼稚良心。”诏从之。 贾似道尝集百官议事,忽厉声曰:“诸君非似道拔擢,安得至此!”众默然,莫敢应者。李伯玉曰:伯玉殿试第二人,平章不拔擢,伯玉地步亦可以至此。”似道虽改容,而有怒色。伯玉退,即治归,遂以显文阁待制出知隆兴府。 丙午,蒙古遣使祀五岳、四渎。 先是蒙古东平万户严忠范奏:“太常登歌乐器,乐工已完,宫县文武二舞未备,请以东平漏籍户充之,合用乐器,官为置备。”中书命左三部、太常寺、少府监于兴禅寺置局,委官杨天佑、太祝郭敏董其事。大乐正翟冈,辨验音律,充收受乐器官。丞相耶律铸又言:“今制宫县,大乐内编磬十二虚,宜于诸处选石材为之。”太常寺以新拨宫县乐工、文武二舞四百十二人,未习其艺,遣大乐令许政往东平教之。大乐署言:“堂上下乐舞官员及乐正合用衣冠、冠冕、靴履,请行制造。”中书、礼部移准太常博士议定制度,下所属制造。既而省臣言:“太庙殿室向成宫县,乐器咸备,请征东平乐工赴京师肄习。”是月,新乐服成,乐工至自东平,敕翰林院定拟八室乐章,太乐署编运舞节,俾肄习之。 八月,癸亥,蒙古赐丞相巴延第一区。 丁卯,蒙古遣兵部侍郎赫迪、礼部侍郎殷弘使日本,赐书,约通问结好。诏高丽导使至其国。 九月,戊午,蒙古主归自上都,谓廉希宪曰:“吏废法而贪,民失业而逃,工不给用,财不赡费,先朝患此久矣。自卿等为相,朕无此忧。”对曰:“陛下圣犹尧、舜,臣等未能以皋陶、稷、契之道赞辅太平,怀愧多矣。今日小治,未足多也。”蒙古主因论及魏征,希宪曰:“忠臣良臣,何代无之?顾人主用不用尔!”未几,有内侍传旨入朝堂,言某事当尔。希宪曰:“此阉宦预政之渐也。”遂入奏,杖之。 冬,十月,丁丑,蒙古太庙成,丞相安图、巴延言祖宗世数、尊谥、庙号,增祀四世各庙神主,配享功臣法服、祭器等事,皆宜定议,蒙古主命平章政事赵璧等集群臣,议定烈祖、太祖、太宗、卓沁、察哈岱、睿宗、定宗、宪宗为八室。 蒙古同知滕州郭侃言:“宋人羁留我使,宜兴师问罪。淮北可立屯田三百六十所,一屯所田,足供军旅一日之需。” 壬寅,蒙古命制国用司造神臂弓千张,矢六万。 蒙古总帅汪惟正,遣将由间道袭开州,杨文安遣千户王福引兵助之。福先登,城遂陷,守将宠彦海投崖死,蒙古留兵戍其地。 十一月,辛卯,蒙古初给京府州县司官吏俸及职田。 戊戌,蒙古濒御河立漕仓。 丁未,蒙古平章政事宋子贞致仕。子贞私居,每闻朝廷事有不便于民者,必封疏上奏;爱君忧国,不以进退异其心。寻卒。 辛亥,蒙古以呼图塔尔为中书左丞相。 蒙古诏禁天文、图谶等书。 乙卯,少师致仕赵葵卒,谥忠靖。 丁巳,利东安抚使、知合州张珏,遣统制史炤、监军王世昌复广安大梁城。 初,孝宗颁朱熹社仓法于天下,广德军官为置仓,民困于纳息,至以息为本,而息皆横取于民,至有自经者。人以熹之法,不敢议。黄震曰:“尧、舜、三代圣人,犹有变通,安有先儒为法,不思救其弊耶?况熹法,社仓归之于民,而官不得与。官虽不与,终有纳息之患。”震为别买田六百亩,以其租代社仓息,约非凶年不贷,而贷者不取息。由是民得免于横取。 十二月,辛酉,蒙古改四川行枢密院为中书省,以赛音谔德齐、约苏岱尔等兼行中书省事。 蒙古刘元礼奏:“嘉定法成都三百六十里,其间旧有眉州城,可修复之,以扼嘉定往来之路。”嘉古主命赵璧往视可否。或以为眉州荒废已久,立之无关利害,徒费财力,元礼力争,璧从元礼议,遂城之。 蒙古都水少监郭守敬言:“金时自燕京之西麻峪村分引卢沟一支东流,穿西山而出,是谓金口,其水自金口以东,燕京以北,灌田若干顷,其利不可胜计。兵兴以来,典守者惧有所失,因以大石塞之。今若按视故迹,使水得通流,上可以致西山之利,下可以广京畿之漕。”又言:“当于金口西预开减水口,西南还大河,令其深广,以防涨水突入之患。”蒙古主善之。丁亥,命凿金口,导卢沟水以漕西山木石。 蒙古平阳路总管郑鼎,以平阳地狭人众,常乏食,乃导汾水溉民田千馀顷,开潞河鹏黄岭道,以来上党之粟;建横涧故桥,以便行旅;修学校,厉风俗;民德之。 是岁,蒙古东平、济南、益都、平滦、真定、洛磁、顺天、中都、河间、北京蝗、京兆、凤翔旱。 咸淳三年蒙古至元四年 春,正月,己丑朔,郊,大赦。 壬辰,以王?龠知枢密院事,知庆元军府事叶梦鼎参知政事,吏部尚书常挺签书枢密院事。 丁酉,奉皇太后宝,上尊号曰寿和。谢堂等二十七人各进一秩,旋命太后亲属谢奕修等二十八人各升补一秩。 癸卯,册妃全氏为皇后。 蒙古敕修曲阜孔子庙。 乙巳,蒙古禁僧官侵理民讼。 戊申,帝诣太学谒孔子,行释菜礼。以颜渊、曾参、孔伋、孟轲配享,升颛孙师于十哲,列邵雍、司马光于从祀,雍封新安伯。讲官、监官、三学长、贰及诸生推恩有差。 辛亥,蒙古以赵璧为枢密副使。 戊午,蒙古城大都,以张柔判行工部尚书事,柔子弘略为筑宫城总管。寻进封柔蔡国公。 许衡屡以疾告,蒙古主时赐药诐;是月,乃听其归怀孟。 二月,己未,复广安军,诏改为宁西军。 庚申,蒙古以钮祜禄纳哈复为平章政事,阿哩复为中书右丞。 贾似道上疏乞归养,帝命大臣侍从传旨固留之。秘书少监王应麟,奏孝宗朝阙相者亦逾年,似道闻而恶之,语包恢曰:“我去朝士若王伯厚者多矣,但此人素著文学名,不欲使天下谓我弃士,盍思少贬!”伯厚,应麟字也。恢以告应麟,应麟笑曰:“迕相之患小,负君之罪大。” 乙丑,特授贾似道平章军国重事,一月三赴经筵,三日一朝,治事都堂,赐第西湖之葛岭,使迎养其中。似道于是五日一乘湖船入朝,不赴都堂治事,吏抱文书就第呈署,大小朝政,一切决于馆客廖莹中、堂吏翁应龙,宰执充位而已。 似道虽深居,凡台谏弹劾、诸司荐辟及京尹、畿漕一切事,不关白不敢行。正人端士,斥罢殆尽。吏争纳赂求美职,图为帅阃、监司、郡守者,贡献不可胜计,一时贪风大肆。兵丧于外,匿不以闻,民怨于下,诛责无艺,莫敢言者。太府寺主簿陈蒙尝入对,极言似道为相,国政阙失。后为淮东总领财赋,似道诬以贪污,安置建昌军,籍其家。 丁卯,蒙古改经籍所为弘文院。 丁亥,蒙古主如上都。 三月,己丑,蒙古复以耶律铸为中书左丞相。安图言:“比者省官员数,平章、左丞各一员。今丞相五人,素无此例。臣等拟设二丞相,臣等蒙古人三员,惟陛下所命。”诏以安图为长,史天泽次之,其馀蒙古、汉人参用,勿令员数过多。安图又言:“内外官须用老成人,宜令儒臣姚枢等入省议事。”蒙古主曰:“此辈虽闲,犹当优养,其令入省议事。” 丁巳,蒙古耶律铸制宫县乐成,赐名《大成乐》。 夏,四月,甲子,蒙古新筑宫城成。 五月,丁丑朔,日有食之。 蒙古敕上都重建孔子庙。 戊申,诏曰:“比尝命有司按月给百官俸,惟官愈卑,去民愈亲,仍闻过期弗予,是吏奏吾命不虔也,诸路监司其严纠劾。” 六月,壬戌,加授吕文德少傅,马光祖参知政事,李庭芝兵部尚书,并职任依旧。 乙丑,蒙古复以史天泽为中书左丞相,呼图达尔、耶律铸并降平章政事,巴延降中书右丞,廉希宪降中书左丞,阿哩、张文谦并降参知政事。 蒙古近臣有讼史天泽亲党布列中外,威权日盛,渐不可制;诏罢天泽政事,使待鞫问。廉希宪进曰:“天泽事陛下久,知天泽深者,无如陛下。始自潜邸,多经任使,将兵牧民,悉有治效。陛下知其可付大事,用为辅相。小人一旦有言,陛下尝熟察其心迹,果有横肆不臣者乎?今日信臣,故臣得预此旨;它日有讼臣旨,臣亦遭疑。臣等备员政府,陛下之疑信若此,何敢自保?天泽既罢,亦当罢臣。”蒙古主良久曰:“卿且退,朕思之。”明日,谕希宪曰:“昨思之,天泽无对讼者。”事遂解。 癸酉,进封美人杨氏为淑妃。 己卯,知枢密院事王?龠罢,知庆元府。 蒙古以高丽不能导使达日本,诏责高丽王禃;仍令遣官至彼宣布,以必得要领为期。 秋,八月,乙丑,进封嗣荣王与芮为福王,主荣王祀事。 辛未,以留梦炎为枢密使,常挺同知枢密院事。 壬申,以久雨,命决滞狱。 以沿海制置使叶梦鼎为特进、右丞相兼枢密使,累辞,不许,乃与贾似道分任。利州路转运使王价以言去,及价死,其子诉求遗泽,梦鼎与之。似道以恩不出己,罢省部吏数人。梦鼎怒曰:“我断不为陈自强。”即求去。似道母责似道曰:“叶丞相安于家食,未尝求进。汝强与之相印,今乃牵制至此,若不从吾言,吾不食矣。”似道曰:“为官不得不如此。”会太学诸生亦上书言似道专权固位,似道乃属临安尹洪焘求解。梦鼎请去愈力,帝不许。 丁丑,蒙古封皇子呼格齐为云南王。 是月,蒙古都元帅阿珠侵襄阳,遂入南郡,取仙人、铁城等栅,俘生口五万。军还,南师邀之襄、樊间。阿珠乃自安阳滩以济,留精骑五千阵牛心岭,复立虚寨,设疑火。夜半,南师至,伏发,大败,死者万馀人。 九月,壬辰,蒙古作玉殿于广寒殿中。 乙未,蒙古总帅汪良臣,请立寨于毋章德山,控扼江南,以当钓鱼之冲;从之。 戊申,蒙古以许衡为国子祭酒。 安南国王陈光昺遣使贡于蒙古,优诏答之。又俾其君长来朝,子弟入质,编民出军,投纳赋税,置达噜噶齐统治之。 癸丑,蒙古主归自上都。王鹗请立选举法,诏议举行,有司难之,事遂寝。 蒙古左右司郎中崔斌,论事明决,进见必与近臣偕,其所献替,虽密近之臣有不得与闻者,人多忌之。旋以论阿哈玛特忤旨,出守东平。 冬,十月,庚申,复开州。 甲戌,大雷电。赵景纬上疏曰:“雷发非时,窃藉迹今日之事而有疑焉。内批叠降而名器轻,宫闱不严而主威亵,横恩之滥已收而复出,戢贪之诏方严而堕弛。宫正什伍之令,所以防奇邪,而或纵于乞怜之卑词;缁黄出入之禁,所以严宸居,而间惑于禬禳之小数。以致弹墨未干,而收拭之旨已下;驳奏未几,而捷出之径已开。命令多疑,则阳纵而不收;主意不坚,则阴闭而不密。陛下可不思致灾之由,而亟求所以正之哉?愿清其天君,以端出治之源;谨其号令,以肃纪纲之本;毋牵于私恩而废公法;毋迁于迩言而乱旧章;去谗远色,贱货而贵德;则人心悦而天意得,可以开太平而兆中兴矣。” 权中书舍人王应麟言:“十月之雷,惟东汉数见,命令不专,奸邪并进,卑逾尊、外凌内之象。当清天府,谨天命,体天德,以回天心。守成必法祖宗,御治必总威福。”贾似道恶其言,旋予祠。 庚辰,蒙古定品官子孙荫叙格。 十一月,乙酉,蒙古享于太庙。 丙申,故左丞相吴潜追复光禄大夫。 庚戌,以常挺参知政事,马廷鸾同知枢密院事。廷鸾入秦,言培命脉,植根本,崇宽大,行仁厚。又言:“恢大度以优容,虚圣心而延伫,推内恕以假借,忍难行而听纳,则情无不达,理无不尽,奸人破胆,直士吐气,天下事尚可为也。” 蒙古南京宣慰使刘整言于蒙古主曰:“攻宋方略,宜先从事襄阳。襄阳吾故物,由弃勿戍,使宋得筑为强藩。若复襄阳,浮汉入江,则宋可平也。”蒙古主从之,诏征诸路兵,命阿珠与整经略襄阳。 十二月,丙辰,以吕文焕改知襄阳府兼京西安抚副使。 丁卯,台臣言叙复观文殿学士皮龙荣,贪私倾险,尝朋附丁大全,宜寝新命;诏予祠禄。 敕谢枋得放归田里。 是岁,京师籴贵,勒平江、嘉兴上户运米入京,鞭笞囚系,死于非命者十七八。太常寺主簿陆逵,谓买田本以免和籴,令勒其运米,害甚于前。贾似道怒,出逵知台州,未至而怖死。 司农卿李镛言:“经界尝议修明矣,而修明卒不行;尝令自实矣,而自实卒不竟。岂非上之任事者每欲避理财之名,下之不乐其成者又每倡为扰民之说?故宁坐视邑政之坏,而不敢诘猾吏奸民之欺;宁忍取下户之苛,而不敢受豪家大姓之怨。盖经界之法,必多差官吏,必悉集都保,必遍走阡陌,必尽量步亩,必审定等色,必细折计算,奸弊转生,久不迄事。乃若推排之法,不过以县统都,以都统保,选任富厚公平者,订田亩税色,载之图册,使民有定产,产有定税,税有定籍而已。臣守吴门,已尝见之施行,今闻绍兴亦渐就绪,湖南漕臣亦以一路告成。窃谓东南诸军,皆奉行惟谨,其或田亩未实,则令乡局厘正之;图册未备,则令县局程督之。又必郡守察县之稽违,监司察郡之怠弛,严其号令,信其常罚,期之秋冬以竟其事,责之年岁以课其成,如《周官》日成、月要、岁会以综核之。”于是诏诸路漕帅施行焉。 蒙古廉希宪,奏对激切,无少回曲。蒙古主曰:“卿昔事朕王府,多所容受。今为天子臣,乃尔木强耶?”希宪对曰:“王府事轻,天下事重,一或面从,天下将受其害。臣非不自爱也。” 有讼四川帅奇彻者,蒙古主敕中书省急遣使诛之;明日,希宪覆奏,蒙古主怒曰:“尚尔迟回耶?”希宪对曰:“奇彻大帅,以一小人言被诛,民心必骇。收系至此,与讼者廷对,然后明其罪于天下为宜。”诏遣使者按问。其后事竟无实,奇彻得免。 方士请炼大丹,敕中书省给所需,希宪具以秦、汉故事进曰:“尧、舜得寿,不因大丹也。”蒙古主曰:“然。”遂却之。 时方尊礼帝师,蒙古主命希宪受戒。对曰:“臣受孔子戒矣。”蒙古主曰:“孔子亦有戒耶?”对曰:“为臣也忠,为子也孝,孔子之戒,如是而已。” 咸淳四年蒙古至元五年 春,正月,癸已,故守合州王坚,赐庙额曰报忠。 庚子,蒙古建城隍庙于上都。 乙巳,枢密使留梦炎罢,知潭州。 庚戌,诏曰:“迩年近臣无谓,辄引去以为高,勉留再三,弗近益远,往往相尚,不知其非义也。亦有一二大臣尝勇去以为重望,相踵至今。孟子与齐王不遇故去,是未尝有君臣之情也,然犹三宿出昼,庶几改之。儒者家法,无亦取此乎?朕于诸贤,允谓无负,其弗高尚,使人疑于负朕。” 闰月,戊午,蒙古令益都漏籍户四千,淘金登州栖霞县,每户输金岁四钱。 三月,丙寅,蒙古禁民间兵器,犯者验多寡定罪。 丁丑,蒙古罢诸路女真、契丹、汉人为达噜噶齐者,回回、辉和尔、奈曼、唐古特人仍旧。 夏,四月,庚寅,乾会节,帝御紫宸殿受贺。谢方叔以尝为东宫官,自豫章以一琴、一鹤、金丹一炉献帝。贾似道疑其观望再相,讽谏官赵顺孙,论其不当诱人主为声色之好。帝曰:“谢方叔托名进香,擅进金器,且以先帝手泽,每系之跋,率多包藏,至以先帝行事为己功,殊失大臣体,宜贬一秩。”于是卢钺等相继论列方叔昨蜀、广败事,误国殄民,今又违制擅制,削一秩罚轻。诏削四秩,夺观文殿大学士、惠国公,罢宰臣恩数,仍追《宝奎录》并系跋真本来上。欲谪之远郡,吕文德请以己官赎方叔罪,乃止夺官祠。 丙申,右正言黄镛言:“今守边急务,非兵农合一不可。一曰:“屯田,二曰民兵。川蜀屯田为先,民兵次之。淮、襄民兵为先,屯田次之。此足食足兵良策也。”不报。 五月,癸亥,蒙古都元帅伯嘉努,破嘉定之五花、石城、白马三寨。 壬申,赐礼部进士陈文龙以下六百六十四人及第、出身。 丙子,贾似道称疾求去,帝泣涕留之,不从。令六日一朝,一月两赴经筵。 六月,辛巳,诏:“罢渐西诸州公田庄,官募民自耕,输租减什三,毋私相易田,违者以盗卖官田论。” 诏免诸州守臣上殿奏事。叶梦鼎言:“祖宗谨看牧守之寄,将赴官,必令奏事,盖欲察其人品,及面谕以廉律己,爱育百姓。其至郡,延见吏民,具宣上意,庶几求无负临遣之意。今不远数千里而来,咫尺天颜而不得见,甚非立法本意。”又请容受直言,不报。梦鼎乞归田里,慰留之,寻加少保。 蒙古济南人王保和,妖言惑众,事觉,逮捕百馀人。丞相安图以张文谦之言入奏曰:“愚民无知,为所诳诱,诛其首恶足矣。”蒙古主即命文谦往决其狱,惟三人弃市,馀皆释之。 甲申,蒙古阿珠言:“所领者蒙古军,若遇山水、寨栅,非汉军不可。宜令史枢率汉军协力进征。”从之。 巳酉,蒙古封诸王实纳埒为河平王。 蒙古蔡国公张柔卒,赠太师,谥武康。 秋,七月,癸丑,蒙古置御史台,以右丞相塔齐尔为御史大夫,谕之曰:“台臣职在直言,朕或有未当,其极言无隐。毋惮它人,朕当尔主。”以翰林直学士真定高鸣为侍御史,风纪条章,多鸣所裁定。 高丽国王禃遣其臣崔东秀诣蒙古,言备兵一万,造船千只,诏遣都统领托济尔往阅之,就相视黑山、日本道路,乃命耽罗别造船百艘以俟调用。 八月,乙酉,蒙古程思彬以投匿名书言斥乘舆,伏诛。 蒙古以刘整为都元帅,与阿珠同议事。九月,整至军中,与阿珠计曰:“我精后突骑,所当者破,惟水战不如宋耳。夺彼所长,造战舰,习水兵,则事济矣。”初,阿珠过襄阳,驻马虎头山,宿汉东白河口,曰:“若筑垒于此,襄阳粮道可断也。”至是整亦议筑白河口及鹿门山,遣使以闻,许之。于是遂城其地。 吕文焕大惧,遣人以蜡书告吕文德。文德怒,且詈曰:“汝妄言邀功。设有之,亦假城耳。襄、樊城池坚深,兵储支十年,令吕六坚守。果整妄作,春水下,吾往取之,比至恐遁去耳。”识者窃笑之。 阿珠继又筑台汉水中,与夹江堡相应。自是南军援襄者皆下能进。 丁巳,蒙古建尧庙及后土太宁宫。 己丑,蒙古主归自上都。命赫迪、殷弘赍国书复使日本,仍诏高丽遣人导送,期于必达,毋致如前稽阻。是日,复以史天泽为枢密副使。 蒙古征南之师道寿张,卒有撤民席,投其赤子于地以死,诉于东平守臣崔斌。斌驰谓主将曰:“未至敌境而先杀吾民,国有常刑,汝亦当坐!”于是下其卒于狱,自是莫敢犯。东平岁祲,征赋如常,斌驰奏,以免复请于朝,得楮币千馀缗以赈民饥。 ◎宋纪一百七十九 ∷起著雍执徐十月,尽玄黓涒滩七月,凡四年有奇。 ○度宗端文明武景孝皇帝 咸淳四年蒙古至元五年 冬,十月,戊寅朔,日有食之。 皇子宪生。 参知政事常挺罢,寻卒。 蒙古以中书、枢密事多壅滞,言者请置督事官各二人。离鸣上言曰:“官得人,自无滞政。臣职在奉宪,愿举察之,毋为员外置人也。”己卯,诏:“中书省、枢密院,凡有事民御史台同奏。” 蒙古立河南等路行中书省,以参知政事阿哩行中书省事。庚辰,以御史中丞阿哩为参知政事。 庚寅,蒙古命从臣录《毛诗》、《论语》、《孟子》。 乙未,蒙古享于太庙。 蒙古中书省言前朝必有《起居注》,故善政嘉谟,不致遣失;诏即以和尔果斯、通呼喇充翰林待制兼起居注。 戊戌,蒙古宫城成。刘秉忠辞领中书省事,许之,为太保如故。 己亥,诏:“四川州县盐酒课再免征三年。” 十一月,癸丑,枢密院言:“南平镇抚使韩宣,筑城于渝、嘉、开、达、常、武诸州县,峡州至江陵,水陆有备。宣尽瘁以死,宜视殁于王事加恩。”诏任其子承节郎。 戊午,皇子锽生。 庚申,襄阳军攻沿山诸寨,为阿珠所败,被杀甚众。 丙寅,福建安抚使汤汉再辞免,乞祠禄,诏别授职。 辛未,以文武官在选,困于部吏,隆寒旅琐可闵,命吏部长、贰、郎官日趣铨注,小有未备,特与放行,违者有刑。自是隆寒盛暑,申严戒饬。 壬申,行义役法。 癸酉,蒙古御史台言:“立台数月,发摘甚多,追理侵欺粮粟近二万石,钱物称是。”诏褒谕之。 蒙古朝仪未立,凡遇称贺,臣庶杂至帐殿前。执法者患其喧扰,不能禁。太常少卿王磐上疏曰:“按旧制,天子宫门不应入而入者,谓入阑入;阑入之罪,由第一门至第三门轻重有差。宜令宣徽院籍两省而下百官姓名,各依班序,听通事舍人传呼赞引,然后进。其越次者,殿中司纠察定罚。不应入而入者,准阑入罪。庶朝廷之礼渐可整肃。”于是议定朝仪。 十二月,戊寅,蒙古以中都、南京、北京州郡大水,免田科。 丙戌,签书枢密院事包恢罢。 辛卯,以夏贵为沿江制置使兼知黄州。 戊戌,以汪立信知潭州兼湖南安抚使。 咸淳五年蒙古至元六年 春,正月,丁未,以李庭芝为两淮制置大使兼知扬州。州新遭火,公私萧然。庭芝放民岁盐二百馀万,又凿河四十里入金沙馀庆场,以省车运。始,平山堂瞰扬城,敌至则构望楼其上,张弓弩以射城中。庭芝筑大城包之,募汴南流民二万馀人以实之,号武锐军。修学赈饥,民德之如父母。 甲寅,蒙古刘秉忠、博啰,奉诏命赵秉温、史杠访前代知礼仪者肄习朝仪。秉忠曰:“二人习之,虽知之莫能行也。”诏许用十人。乃访问于金故老乌库哩居贞等,遂偕许衡、徐世隆,稽古典,参时宜,沿情定制而肄习之。秉忠又曰:“无乐以相须,则礼不备。”诏搜访乐工,依律运谱,被诸乐歌。 戊午,蒙古阿珠率众侵复州、德安府、京山等处,掠万人而去。 右丞相叶梦鼎,扼于贾似道,不得行其志,乃引杜衍故事致仕,单车宵遁。癸亥,诏以少保、观文殿大学士判福州,辞不拜。以马廷鸾参知政事。甲戌,以江万里参知政事。 蒙古括诸路兵以益襄阳,遣史天泽与枢密副使呼喇楚往经画之。天泽至,吕文焕遣吏饷以盐、茗。天泽筑长围,起万山,包百丈山,令南、北不相通。又筑岘山、虎头山为一字城,联亘诸堡,为久驻计。 蒙古阿哈玛特专总财赋,以新立宪台,言于蒙古主曰:“庶务责成各路,钱谷付之转运;今绳治之,事何由办?请罢御史台及诸道提刑司。”廉希宪曰:“立台察,古制也。内则弹劾奸邪,外则察视非常,访求民瘼;裨益国政,无大于此者。如阿哈玛特所言,必使上下专恣,贪暴公行,事岂可集耶?”阿哈玛特语塞,乃止。 二月,己丑,蒙古颁行新字,诏曰:“国家创业朔方,制用文字,皆取汉楷及辉和尔字以达本朝之言。考诸辽、金及遐方诸国,例合有字。今文治寝兴,字书尚缺,特命国师帕克斯巴创蒙古新字,颁行诸路,译写一切文字,期于顺言达事而已。”更号帕克斯巴为“大宝法王”。其字凡千馀,大要以谐声为宗。寻诏诸路蒙古字学各置教授。 三月,丙午,蒙古阿珠自白河率兵围樊城,遂筑堡鹿门山。 己未,诏浙西六郡公田设官督租有差。 辛酉,京湖都统制张世杰,将兵拒蒙古围樊之军,战于赤滩浦,败绩。时群臣多言高达可援襄阳者,御史李旺入言于贾似道,似道曰:“吾用达,如吕氏何?”旺出,叹曰:“吕氏安,则赵氏危矣。”吕文焕闻达且至,亦不乐,以语其客,客曰:“易耳。今朝廷以襄急,故遣达;吾以捷闻,则达必不成遣矣。”会获哨骑数人,文焕即以大捷奏,然朝廷实未尝急于援襄也。 戊辰,以江万里为左丞相,马廷鸾为右丞相。廷鸾每见文法太密,功赏稽迟,将校不出死力于边阃,升辟稍越拘挛。贾似道颇疑异己,黥堂吏以泄其愤。 己巳,以马光祖知枢密院事。 夏,四月,辛巳,蒙古制玉玺大小十纽。 高邮夏世贤,七世义居,癸巳,诏署其门。 甲午,蒙古遣使祀岳、渎。 五月,己酉,知枢密院事马光祖罢,提举洞霄宫。 乙卯,少保、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程元凤卒。元凤之在政府也,一仕者求迁,元凤谢之。其人累请,不许,乃以先世为言。”元凤曰:“先公畴昔相荐者,以元凤恬退故也。今子所求躐次,岂先大夫意哉?矧以国家官爵报私恩,元凤所不敢。”有尝遭元凤论列者,后见其可用,更荐拔之,曰:“前日之弹劾,成其才也;今日之擢用,尽其才也。”帝闻讣,震悼,赠少师,谥文清。 蒙古洧川县达噜噶齐贪暴,盛夏役民捕蝗,禁不得饮水。民不胜忿,击之而毙。有司当以大逆,置极刑者七人,连坐者五十馀人。开封判官袁裕曰:“达噜噶齐自犯众怒而死,安可悉归罪于民?”议诛首恶一人,馀各杖之有差。部使者录囚至县,疑其太宽,裕辨之益力,遂陈其事于中书,刑曹竟从裕议。 六月,庚辰,皇子昰生。 高丽国王禃遣其世子愖朝于蒙古。 秋,七月,辛酉,蒙古制太常寺祭服。 癸酉,蒙古立国子学。降诏,谕宋官民以不欲用兵之意。 蒙古主命诸路决滞狱,释轻罪。 沿江制置副使夏贵袭蒙古阿珠于新郢,败绩。初,贵率众援襄、樊,乘春水涨,轻兵部粮至襄阳城下,惧蒙古军掩袭,与吕文焕交语而还。及秋,大霖雨,汉水溢,贵分遣舟师出没东岸林谷间。阿珠谓诸将曰:“此虚行,不可与战,宜整舟师以备新城。”明日。贵果趣新城,至虎尾州,为蒙古万户解汝楫等舟师所败,士卒溺汉水死者甚众,战舰五十艘皆没。范文虎以舟师援贵,至灌子滩,亦为蒙古所败,文虎以轻舟遁。 八月,丙申,蒙古诏:“诸路劝课农桑,命中书省采农桑事,列为条目,仍令提刑按察司与州县官相风土之所宜,讲究可否,别颁行之。” 九月,丙寅,明堂礼成,加上皇太后尊号曰寿和圣福。 辛未,蒙古以呼喇楚、史天泽并平章政事,阿哩为中书右丞、行河南等路中书省事,赛喜谔德齐行陕西五路、西蜀、四川中书省事。 蒙古主归自上都。 高丽权臣林衍废其主禃而立禃弟安庆公淐。八月,己卯,蒙古遣使往其国详问,条具以闻。 冬,十月,蒙古刘秉忠等奏朝仪已定,请备执礼员;诏丞相安图择蒙古宿卫士可习容止者百馀人肄之。己卯,定朝仪服色。 蒙古鄂尔多布哈、李谔还自高丽,以其臣金方庆至,奉权国王淐表,诉国王王禃遘疾,令弟淐权国事。丁亥,诏遣兵部侍郎赫迪、淄莱总管判官徐世雄召禃、淐及林衍俱赴阙,命国王特默格以兵压其境,赵璧行中书省于东京。仍降诏谕高丽国军民。 十一月,癸卯,高丽都统领崔坦等,以林衍作乱,挈西京五十馀城附于蒙古。丁未,发兵往定。高丽国王禃遣其臣朴烋从赫迪入朝,表称受诏已复位,寻当入觐。乃命止诛林衍,馀无所问。 庚午,蒙古敕:“诸路鳏寡废疾之人,月给米二斗。” 先是蒙古主以安南入贡不时,以同签土番经略使张庭珍为朝列大夫、安南国达噜噶齐,由吐蕃、大理至安南。世子光昺立受诏,庭珍责之曰:“皇帝不欲以汝土地为郡县,而听汝称藩,遣使喻旨,德至厚也。王犹与宋为唇齿,妄自尊大!今百万之师围襄阳,拔在旦夕,席卷渡江,则宋亡矣,王将何恃?且云南之兵,不两月可至汝境,覆汝宗祀有不难者,其审谋之!”光昺惶恐,下拜受诏。既而语庭珍曰:“天子怜我,而使者多无礼。汝官朝列,我王也,相与抗礼,古有之乎?”庭珍曰:“有之。王人虽微,序于诸侯之上。”光昺曰:“汝过益州,见云南王,拜否?”庭珍曰:“云南王,天子之子;汝蛮夷小邦,特假以王号,岂得比云南王?况天子命我为安南之长,位居汝上耶?”光昺曰:“大国何索我犀象?”庭珍曰:“贡献方物,藩臣职也。”光昺无以对,益惭愤,使卫兵露刃环立以恐庭珍,庭珍解所佩刀,坦卧室中,曰:“听汝所为。”光昺及其臣皆服。至是遣使随庭珍入贡。 蒙古筑新城于汉水西。 十二月,癸酉,少师、卫国公吕文德卒。文德以许蒙古置榷场为恨,每曰:“误国家者我也!”因疽发背,致仕。卒,谥武忠。贾似道以其婿范文虎为殿前副都指挥使,总禁兵。 是岁,蒙古益都、淄、莱大水,河南、河北、山东诸郡蝗,恩州、曹州、开元、东昌、大名、东平、济南、高唐、固安饥,赈之。 咸淳六年蒙古至元七年 春,正月,壬寅,以李庭芝为京湖制置大使,督师援襄、樊。时夏贵、范文虎相继大败,闻庭芝至,文虎遗书贾似道曰:“吾将兵数万入襄阳,一战可平,但愿无使听命于京阃,事成则功归于恩相矣。”似道即命文虎为福州观察使,其兵从中制之。庭芝屡约进兵,文虎但与妓妾、嬖幸击鞠饮宴,以取旨未至为辞。 初,蒙古主命刘秉忠、张文谦、许衡定官制,衡考古今分并统属之序,去其权摄、增置、冗长、侧置者,凡省、部、院、台、郡、县与夫后妃、储藩、百司所联属统,制定为图,至是奏上之。使集公卿,杂议中书、院、台行移之体,衡曰:“中书佐天子总国政,院、台宜具呈。”时商挺在枢密,高鸣在台,皆定为咨禀,因大言以动衡曰:“台、院皆宗亲大臣,若一忤,祸不可测。”衡曰:“吾论国制耳,何与于人!”遂以其言质于蒙古主前,蒙古主曰:“衡言是也。” 丙午,蒙古左丞相耶律铸、右丞相廉希宪并罢。时有诏释大都囚,西域人伊赞玛鼎,为怨家所诉,系狱,亦被原免;蒙古主自开平还,怨家复诉之。时希宪在告,实不预其事,乃取堂判补署之曰:“天威不测,岂可幸其独不署以苟免耶?”希宪入见,以诏书为言,蒙古主曰:“诏释囚耳,岂有诏释伊赞玛鼎耶?”对曰:“不释伊赞玛鼎,臣等亦未闻此诏。”蒙古主怒曰:“汝等号称读书,临事乃尔,宜得何罪?”对曰:“臣等忝为宰相,有罪当罢退。”蒙古主曰:“但从汝言。”即与铸同罢。 蒙古立尚书省,罢制国用使司,以平章政事呼图达尔为中书左丞相,国子祭酒许衡为中书左丞,制国用使阿哈玛特平章尚书省事。 阿哈玛特多智巧,以功利自负。蒙古主急于富国,试以事,颇有成绩,又见其与史天泽争辨,屡有以诎之。由是奇其才,授以政柄,言无不从,专愎益甚。尚书省既立,诏:“凡铨选各官,吏部定拟资品呈尚书,尚书咨中书,中书闻奏。”阿哈玛特擢用私人,不由部拟,不咨中书。安图以为言,蒙古主令问阿哈玛特,阿哈玛特言:“事无大小,皆委之臣,所用之人,臣宜自择。”安图因请“自今惟重刑及迁上路总管始属之臣,馀并付阿哈玛特。”蒙古主从之。阿哈玛特遂请重定条画,下诸路,括户口,增太原盐课,以千锭为常额。 庚戌,以高达为湖北安抚使、知鄂州,孙虎臣起复淮东安抚副使、知淮安州。贾似道迫于人言,故起用达;达怀宿憾,不为似道用。 甲寅,高丽国王禃遣使诣蒙古言:“臣已复位,今从七百人入觐。”诏令从四百人来,馀留之西京。诏改西京曰东宁府,画慈悲岭为界,以莽赉扣为安抚高丽使,率兵戍其西境。 辛西,颁《成天历》。 丙寅,以广东经略安抚使陈宗礼签书枢密院事,吏部尚书赵顺孙同签书枢密院事。 故事,宫中饮宴,名曰排当。理宗朝,排当之礼,多内侍自为之,遇有排当,则必有私事密启;帝即位,益盛,至出内帑为之。宗礼尝上疏言:“内侍用心,非借排当以侵羡馀,则假秋筵以奉殷勤,不知费几州汗血之劳,而供一夕笙歌之乐。请禁绝之。”不报。 丁卯,帝制《字民》、《牧民》二训,以戒百官。 戊辰,左丞相江万里罢。万里以襄、樊为优,屡请益师往救,贾似道不答,万里遂力求去,出知福州。时王应麟起为起居郎兼权吏部侍郎,上言曰:“国家所恃者大江,襄、樊其喉舌,议不容缓。朝廷方从容如常时,事几一失,岂能自安?”贾似道谋复逐之,会应麟以忧去。 二月,辛未朔,蒙古前中书右丞相巴延为枢密副使。 甲戌,蒙古筑昭应宫于高梁河。 丙子,蒙古主御行宫,观刘秉忠、博啰、许衡及太常卿徐世隆所起朝仪,大悦,举酒赐之。 丁丑,蒙古以岁饥,罢修筑宫城役夫。 壬辰,蒙古立司农司,以参知政事张文谦为卿,设四道巡行劝农司。文谦请开籍田,行祭先农、先蚕等礼。阿哈玛特议拘民间铁,官铸农器,高其价以配民,创立行户部于东平、大名以造钞,及诸路转运使干政害民;文谦悉极论罢之。 乙未,襄阳出步骑万馀人,兵船百馀艘,攻蒙古万山堡,为万户张弘范等所败。 高丽国王禃朝于蒙古。蒙古令国王特默裕举军入高丽旧京,以托克托多勒、焦天翼为其国达噜噶齐,护送禃归国。仍下诏:“林衍废立,罪不可赦;安庆公淐,本非得已,在所宽宥。有能执送衍者,虽其党,亦必重增官秩。” 三月,庚子朔,日有食之。 蒙古改诸路行中书省为行尚书省。 癸丑,诏曰:“吏以廉称,自古有之。今绝不闻,岂不自章显而壅于上闻欤?其令侍从、卿监、郎官各举廉吏,将显擢焉。” 甲寅,蒙古主如上都。 戊午,蒙古阿珠与刘整上言:“围守襄阳,必当以教水军、造战舰为先务。”诏许之。于是造战舰五千艘,日练水军七万人,虽雨不能出,亦画地为船而习之。 蒙古平章尚书省事阿哈玛特,势倾中外,一时大臣多阿附之。中书左丞许衡,每与之议,必正言不少让。已而其子呼逊有同签枢密之命,衡独执奏曰:“国家事权,兵、民、财三者而已。今其父典民与财,子又典兵,不可。”蒙古主曰:“卿虑其反耶?”衡对曰:“彼虽不反,此反道也。”帝以语阿哈玛特,阿哈玛特由是怨衡,欲以事中之。衡屡入辞免,蒙古主不许。 四川制置司遣将修合州城,蒙古立武胜军以拒之。总帅汪惟正,临嘉陵江作栅,扼其水道,夜悬灯栅间,编竹为笼,中置火炬,顺地势转走,照百步外,以防不虞。南师知有备,不敢逼。 廉希宪既罢,蒙古主念之,尝问侍臣:“希宪居家何为?”侍臣以读书对。蒙古主曰:“读书固朕所教,然读之而不肯用,多读何为?”意责其罢政而不复求进也。阿哈玛特因谗之曰:“希宪日与妻怒宴乐尔。”蒙古主变色曰:“希宪清贫,何从宴饮!”阿哈玛特惭而退。希宪有疾,医言须用沙糖,家人求于外,阿哈玛特与之二斤,希宪却之曰:“使此物果能活人,吾终不受奸人所与求活也。”蒙古主闻而遣赐之。 夏,四月,戊寅,以文天祥兼崇政殿说书、真学士院,寻罢。 贾似道以去要君,命学士降诏。天祥当制,语皆讽似道。时内制,相承必先呈稿于宰相,天祥独不循此例。似道见制,意不满,讽别院改作,天祥援杨亿故事,亟求解职,迁秘书监,似道又使台官张志立劾罢之。天祥数被斥,乃援钱若水例致仕,时年三十七。 壬午,蒙古檀州陨黑霜二夕。 己丑,蒙古高丽行省奏言:“高丽林衍死,其子惟茂擅袭令公位,为尚书宋宗礼所杀。岛中民皆出降,已还之旧京。衍党裴仲孙等复集馀众,立王禃庶族承化侯为王,窜入珍岛。” 五月,辛丑,以吴革为沿江制置宣抚使。 癸卯,四川制置司遣都统牛宣,与蒙古陕西签省伊苏岱尔、严忠范等战于嘉定、重庆、钓鱼山、马湖江,皆败,宣为蒙古所获,遂破三寨。 丁未,蒙古以同知枢密院事哈达为平章政事。 丙辰,蒙古尚书省言:“诸王遣使取索诸物及铺马等事,请自今并以文移,毋得口传教令。”从之。 蒙古改宣徽院为光禄司,仍以乌珍充使。 六月,庚午,诏:“《太极图说》、《西铭》、《易传序》、《春秋传序》,天下士子宜肄其文。” 庚辰,皇子宪薨。 丙申,蒙古立籍田于大都之东南郊,从张文谦之言也。 蒙古禁民擅入宋境剽掠。 秋,七月,复开州,更铸印给之。 蒙古都元帅伊苏岱尔侵光州。 八月,戊辰朔,蒙古筑环城以逼襄阳。 壬辰,诏:“郡县行推排法,虚加寡弱户租,害民为甚。其令各路监司询访,亟除其弊。” 诏贾似道入朝不拜。每朝退,帝必起避席,目送之出殿庭始坐。癸巳,诏十日一朝。 时蒙古攻围襄、樊甚急,似道日坐葛岭,起楼阁亭榭,作半闲堂,延羽流,塑己像其中,取宫人叶氏及倡尼有美色者为妾,日肆淫乐,与故博徒纵博,人无敢窥其第者。有妾兄来,立府门若将入状,似道见之,缚投火中。尝与群妾据地斗蟋蟀,所押客戏之曰:“此军国重事耶?”酷嗜宝玩,建多宝阁,一日一登玩。闻余玠有玉带,已殉葬,发冢取之。人有物,求不与,辄得罪。自是或累月不朝,虽朝享景灵宫亦不从驾。有言边事者,辄加贬斥。一日,帝问曰:“襄阳围已三年,奈何?”似道对曰:“北兵已退,陛下何从得此言?”帝曰:“适有女嫔言之。”似道诘其人,诬以它事,赐死。由是边事虽日急,无敢言者。 兰溪处士金履祥,以襄、樊之师日急,进“牵制捣虚”之策,请以重兵由海道直趋燕蓟,则襄、樊之师不攻而自解,闻者以为迂阔。然履祥所叙海舶经由之郡县,以及巨洋、别坞,难易远近,后验之无或爽者。 九月,庚戌,以黄万石为沿海制置使。 冬,十月,丁丑,诏:“范文虎总统殿前司两淮诸军,往襄、樊备御,赐犒师钱一百五十万。” 台州大水;己卯,诏发仓米赈之。 甲申,以陈宗礼、赵顺孙兼权参知政事。 乙酉,蒙古享于太庙。 己丑,蒙古主归自上都,议立三省。侍御史高鸣上封事曰:“臣闻三省设自近古,其法,由中书出,改移门下。议不合,则有驳正或封还诏书;议合,则还移中书。中书移尚书,尚书乃下六部、郡国。方今天下大于古而事益繁,取决一省,犹曰有壅,况三省乎?且多置官者,求免失政也。但使贤俊萃于一堂,速署参决,自免失政,岂必别官异坐而后无失政乎?故曰政贵得人不贵多,不如一省便。”蒙古主深然之。 闰月,己酉,以安吉州水,免公田租。 十一月,丁丑,以嘉兴、华亭两县水,免公田、民田租。 陈宗礼疏言:“国所以立曰天命、人心,因其警而加敬畏,天命未有不可回也;因其未坠而加绥定,人心未尝不可回也。” 庚辰,诏犒赏襄、郢屯戍将士。 癸未,蒙古命西夏管民官禁僧徒冒据民田。 壬辰,蒙古申明劝课农桑赏罚之法。 乙未,陈宗礼罢,寻卒。 十二月,丙申朔,蒙古改司农司为大司农司,添设巡行劝农使、副各四员,以御史中丞博啰兼大司农卿。安图言博啰以台臣兼领,前无此例,蒙古主曰:“司农非细事,朕深喻此,故令博啰总之。”寻以都水监隶大司农司。 蒙古以赵良弼为秘书监、充国信使,使日本。 丁未,金齿、骠国二部酋长内附于蒙古。 蒙古以董文炳为山东路统军副使,治沂州。沂与宋接壤,镇兵仰内郡饷运。有诏和籴本部,文炳命收州县所移文。众惧违诏旨,文炳曰:“第止之。”乃遣使入奏,略曰:“敌人接壤,知吾虚实,一不可;边民供顿甚劳,重苦此役,二不可;困吾民以惧来者,三不可。”蒙古主大悟,罢之。 蒙古张弘范言于史天泽曰:“今规取襄阳,周于围而缓于攻者,计待其自毙也。然夏贵乘江涨送衣粮入城,我无御之者。而江陵、归、峡行旅休卒,道出襄阳者相继,宁有自毙之时乎?若筑万山以断其西,立栅灌子滩以绝其东,则速毙之道也。”天泽从之,遂城万山,徙弘范于鹿门。自是襄、樊道绝,粮援不继。 是岁,蒙古以应昌府及山东、淄、莱路饥,赈之。南京、河南两路旱,减其赋。 咸淳七年元至元八年 春,正月,乙丑朔,封皇子昰为建国公。 召汤汉、洪天赐,不至。 诏戒贪吏。 己卯,蒙古以同签河南行省事阿尔哈雅参知尚书省事。丙戌,蒙古高丽安抚阿哈等略地珍岛,与林衍馀党遇,多所亡失。中书省臣言,谍知珍岛馀粮将竭,宜乘弱攻之;诏不许,令巡视险要,常为之备。 壬辰,蒙古敕:“诸鳏寡孤独疾病不能自荐者,官给庐舍、薪米。” 二月,丁酉,蒙古发中都、真定、顺天、河间、平、滦民二万八千馀人筑宫城。 己亥,蒙古罢诸路转运司入总管府,移陕蜀行中书省于兴元。 癸卯,蒙古以东京行省事赵璧为中书右丞。 蒙古四川行省伊苏岱尔言:“比因饥馑,盗贼滋多。若不显戮一二,无以示惩。”敕中书详议。安图奏曰:“强窃盗贼,一皆处死,恐非所宜。罪至死者,宜仍旧待报。”从之。 甲辰,蒙古命呼图达尔持诏招谕高丽林衍馀党裴仲孙。 乙巳,蒙古大理等处宣慰都元帅保赫鼎、王傅库库岱等,谋毒杀皇子云南王呼格齐,事觉,并伏诛。 辛酉,蒙古敕:“凡讼而自匿及诬告人罪者,以其罪罪之。” 三月,乙丑,蒙古增置河东、山西道按察司,改河东、陕西道为陕西、四川道,山北东、西道为山北、辽东道。 甲申,蒙古主如上都。 蒙古中书左丞许衡上疏论阿哈玛特专权、罔上、蠹政、害民诸事,不报,因以老病请解机务。蒙古主不许,且命举自代者。衡奏曰:“用人,天子之大柄也。臣下泛论其贤否则可,若授之以位,则当断自宸衷,不可使臣下有市恩之渐。”乙酉,拜衡集贤大学士兼国子祭酒,即燕京南城旧枢密院设学。衡闻命,喜曰;“此吾事也。”因请征其弟子王梓、耶律有尚、姚燧等十二人为斋长。时所选弟子皆幼稚,衡待之如成人,爱之如子,出入进退,其严如君臣。其为教,因觉以明善,因善以开蔽,相其动息以为张弛。课诵少暇,即习礼,或习书算,少者则令习拜跪、揖让、进退、应对。或射,或投壶,负者罚读书若干遍。久之,诸生人人自以为得师。 蒙古侍讲学士图克坦公履欲奏行科举,知蒙古主于释氏重教而轻禅,乃言懦亦有之;科举类教,道学类禅。蒙古主怒,召姚枢、许衡与宰臣廷辨。董文忠自外入,蒙古主曰:“汝日诵《四书》,亦道学者。”文忠对曰:“陛下每言士不治经讲孔、孟之道而为诗赋,何关修身,何益治国!由是海内之士,稍知从事实学。臣今所诵皆孔、孟之言,焉知所谓道学!而俗儒守亡国馀习,欲行其说,故以是上惑圣听。恐非陛下教人修身治国之本也。”事遂止。 是月,以和州、吉州、无为、镇巢、安庆诸州、平江府饥,赈之。 夏,四月,壬寅,蒙古经略司实都言:“高丽逆党裴仲孙,稽留使命,负固不服,请与浩尔齐、王国昌分道进讨。”蒙古主从之,命高丽签军征珍岛。 戊午,范文虎与蒙古阿珠等战于湍滩,军败,统制朱胜等百馀人为蒙古所获。 五月,乙丑,蒙古以东道兵围守襄阳,命赛音谔德齐、郑鼎率诸将水陆并进,以趣嘉定;汪良臣、彭天祥出重庆,紥拉布哈出泸州,立吉思出汝州,以牵制之。所至顺流纵筏,断浮桥,获将卒、战舰甚众。 辛未,蒙古分大理国三十七部为三路,以大理八部蛮新附,降诏抚谕。 壬申,蒙古造内外仪仗。 己卯,蒙古以史天泽平章军国重事。 蒙古实都言:“珍岛贼徒败散,馀党窜入耽罗。” 乙酉,赐礼部进士张镇孙以下五百二人及第、出身。 六月,甲午,蒙古敕枢密院:“凡军事径奏,不必经由尚书省;其干钱粮者议之。” 丙申,以诸暨大雨、暴风,发米赈被水之家。 癸卯,范文虎将卫卒及两淮舟师十万进至鹿门。时汉水溢,阿珠夹汉东、西为阵,别令一军趣会丹滩,击其前锋。诸将顺流鼓噪,文虎军逆战,不利,弃旗鼓,乘夜遁去。蒙古俘其军,获战船、甲仗不可胜计。 是月,淮东制置使印应雷城五河口,命镇江转米十万石贮新城,赐名安淮军。蒙古统军司库春、董文炳来争,不能得。 秋,七月,壬戌朔,蒙古设回回司天台官属。 壬午,四川制置使朱禩孙言:“五月以来,江水凡三泛溢,自嘉而渝,漂荡城壁,楼橹圮坏。又,嘉定地震者再,被灾害为甚。乞赐黜罢,上答天谴。”诏不允。 乙酉,襄阳遣将来兴国攻蒙古百丈山营,为阿珠所败,追至湍滩,杀伤二千馀人。 八月,壬辰朔,日有食之。 壬子,蒙古主归自上都。 蒙古迁成都统军司于眉州。 己未,蒙古圣诞节,初立内外仪仗及云和署乐位。 蒙古东川统军司攻铜钹寨,守寨官李庆降。蒙古以庆知梁山军事。 九月,甲戌,蒙古太庙柱坏,御史劾都水刘晸监造不敬,晸以忧卒。张易请先期告庙,然后完葺;从之。 乙亥,以汤汉、洪天锡屡辞召命,并权华文阁学士,仍予祠禄。 壬午,统制范广攻胶州,为蒙古千户蒋德所败,广被擒。 癸未,蒙古主以四川民力困敝,诏免茶、盐等课,以军民田租给军食。仍敕有司:“有言茶、盐之利者,以违制论。” 己丑,皇子?生。 冬,十月,癸巳,蒙古大司农司言高唐州达噜噶齐呼图纳、州尹张庭瑞、同知陈思济劝课有效,陕县尹王仔怠于劝课,宜加黜陟以示劝惩;从之。 丙申,嗣秀王与泽卒,追封临海郡王。 丁酉,蒙古享于太庙。 十一月,壬戌,蒙古罢诸路交钞都提举司。 己巳,汤汉以端明殿学士致仕。 乙亥,蒙古建国号曰大元,取《易》“大哉乾元”之义,从太保刘秉忠请也。 丙戌,元置四川行省于成都。 元万安阁成。 十二月,辛卯朔,元宣徽院请以阑遗户淘金,元主曰:“姑止,毋重劳吾民也。” 辛亥,初置士籍。 贾似道欲制东南士心,乃令御史陈伯大请籍士人,开具乡里、姓名、年甲、三代、妻室,令乡邻结勘,于科举条制无碍,方许纳卷。又严后省覆试法,比校中省元卷字迹稍异者,黜之。覆试之日,露索怀挟。有李钫孙者,少时戏雕股间,索者视之,骇曰:“此文身者!”事闻,被黜。时边事危急,束手无策,而以科举累士人,其谬至此。 初,陈仲微为江西提刑,忤似道,罢去,至是起知惠州,迁太府寺丞,轮对,言:“禄饵可以钓天下之中才,而不可以啖尝天下之豪杰;名航可以载天下之猥士,而不可以陆沉天下之英雄。”似道怒,又讽言者论罢其官。 咸淳八年元至元九年 春,正月,庚申,诏曰:“朕惟崇俭必自宫禁始,自今宫禁敢以珠翠、销金为首饰服用,必罚无赦。臣庶之家,咸宜体恤工匠,犯者亦如景祐制,必从重典。” 又诏曰:“有虞之世,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汉之为吏者长子孙,则其遗意也。比年吏习偷薄,人怀一切,计日待迁,事未克究,又望而之它。吏胥狎玩,窃弄官政,吾民莫敕焉!继自今,内之郎曹,外之牧守以上,更不数易。其有治状昭著,自宜大擢。”时有识者皆以襄、樊为忧,而诏书徒托空言,泄泄如平时。 甲子,元井尚书省入中书省,平章尚书阿哈玛特、张易并为中书平章政事,参知尚书省事张惠为中书左丞,参知尚书省事李尧咨、敏珠尔丹并为参知中书政事。罢给事中、中书舍人、检正等官,仍设左右司。省六部为四,改称中书。 辛未,皇子昺生。 庚辰,元改北京、中兴、四川、河南四路行尚书省为行中书省,京兆复立行省。 壬午,元改山东东路都元帅府统军司为行枢密院,以伊苏尔岱、库春并为副使。 己丑,端明殿学士、致仕汤汉卒,谥文清。 二月,庚寅朔,元奉使日本赵良弼,遣书状官张铎同日本二十六人,至中都求见。 壬辰,元改中都为大都。 癸巳,故左丞相谢方叔卒。方叔相业,无过人者,晚困于权臣,至以玩好、丹剂寿其君,为时论所鄙。 前知台州赵子寅,死无所归,诏:“特赠直秘阁,给没官宅一区、田三百亩,养其遗孤,以旌廉吏。” 甲元,元命阿珠典蒙古军,刘整、阿尔哈雅典汉军。 庚子,元建中书省署于大都。 戊申,元始祭先农,如祭社之仪。 元诏诸路开浚水利。 元主如上都。 三月,乙丑,元主谕中书省,日本使人速议遣还。安图言:“赵良弼请移金州戍兵,勿使日本妄生疑惧。臣等以为金州戍兵,彼国所知,若复移戍,恐非所宜。但开谕来使,此戍乃为耽罗暂设,尔等不须疑畏也。”元主称善。 甲戌,元阿珠、刘整、阿尔哈雅破樊城外郛,守将坚闭内城,阿珠等增筑重围以困之。 元赈济南路饥。 夏,四月,戊子,利路安抚张珏创筑宜胜山城。 元库春侵涟州,破射龙沟、五港口、盐场、白头、河城堡。 甲寅,元赈大都路饥。 五月,辛巳,元敕修筑都城,凡费悉从官给。 乙酉,元宫城初建东、西华、左、右掖门。 襄阳被围五年,援兵不至,吕文焕竭力拒之。城中稍有积粟,乏盐、薪、布帛。张汉英守樊城,募善泅者,置蜡书于髻,藏积草下浮水而出,谓“鹿门既筑,势须自荆、郢援救。”至隘口,元守卒见积草多,钩为薪,泅者被获,郢、邓之路亦绝。 至是诏京湖制置使李庭芝移屯郢州,将帅悉驻新郢及均州、河口以守要津。庭芝闯知襄阳西北一水曰清泥,源于均、房,即其地造轻舟百艘,每三舟联为一舫,中一舟装载,左右舟则虚其底而掩覆之;出重赏,募死士,得襄、郢、山西民兵之骁悍善战者三千人;求得民兵部辖张顺、张贵俱智勇,素为诸将所服,俾为都统,号贵曰“矮张”,顺曰“竹园张”。出令曰:“此行有死而已,汝辈或非本心,宜亟去,毋败吾事。”人人感奋。汉水方生,溯流发舟。稍进团山下,又进高头港口,结方阵,各船置火枪、火炮、炽炭、巨斧、劲弓,夜漏下三刻,起碇行,以红灯为号,贵率先,顺殿之,乘风破浪,径犯重围。至磨洪滩,元舟师蔽水,无隙可入,顺等乘锐断铁縆,攒杙数百,转战百二十里,元兵皆披靡。黎明,抵襄阳。城中久绝援,闻顺等至,踊跃过望,勇气百倍。及收军,独失顺。越数日,有浮尸逆流而上,被甲胄,执弓矢,直抵浮梁。视之,顺也,身中四枪六箭,怒气勃勃如生。诸军惊以为神,结冢敛埋之。 六月,甲午,高丽告饥,元命转东京米以赈之。 丙申,徙皮龙荣于衡州。龙荣,旧宫僚也,知贾似道忌之,家居杜门,不预人事。一日,帝偶问龙荣安在,似道恐其召用,阴讽湖南提刑李雷应诬劾以事,徙衡州居住。龙荣恐不为雷应所容,未至,饮药卒。龙荣少有智略,性伉直,故卒为似道所摈死。 丁酉,以吏部尚书章鉴同签书枢密院事。 发钱十万缗,命京湖制置司籴米百万石,转输襄阳积贮。 乙巳,以家铉翁兼权知绍兴府、浙东安抚提举司事,以唐震为浙西提点刑狱。铉翁,眉州人;震,馀姚人也。 辛亥,台臣言江西推排田结局已久,旧设都官团长等虚名尚在,占B138常役,为害无穷;又言广东运司银场病民;诏俱罢之。 高丽国王禃请元讨耽罗馀寇。 秋,七月,丁巳朔,元河南省臣言:“往岁徙民实边屯耕,以贫苦悉散还家。今唐、邓、察、息、徐、邳之民,爱其田庐,仍守故屯,愿以丝银准折输粮,而内地州县转粟饷军者,反厌苦之。臣议今岁沿边州郡,验其户数,俾折钞就沿边和籴,庶几交便。”从之。 壬午,元和尔果斯言蒙古字设国子学,而汉官子弟未有学者,及官府文移犹有辉和尔字。诏:“自今凡诏令并以蒙古字行,仍遣百官子弟入学。” 元董文炳迁枢密院判官,行院事于淮西,筑正阳两城,夹淮相望,以缀襄阳。 元大司农司以安肃州被徐水之害,议夺大故道,决使东入清苑。然地势不便,徒使害及清苑而故道必不可夺,清苑县尹耶律伯坚陈其形势,图其利害,要大司农司官及郡守行视可否,事遂得已。清苑西有塘水,溉民田甚广,势家据以为硙,民以失利诉,伯坚命毁硙;决其水而注之田,许以溉田之馀月乃得堰水置硙;仍以事闻于省部,著为定制。 ◎宋纪一百八十 ∷起玄黓涒滩八月,尽阏逢掩茂十二月,凡二年有奇。 ○度宗端文明武景孝皇帝 咸淳八年元至元九年 八月,丙戌朔,日有食之。 乙巳,元主归自上都。 张贵既入襄阳,吕文焕固留共守。贵恃其勇,欲还郢。乃募得死士二人,能伏水中数日不食,持蜡书赴郢,求援于范文虎。时元军增守益密,水路连锁数十里,列撒星桩,虽鱼虾不得度;二人遇桩,即锯断之,竟达郢,还报,许发兵五千驻龙尾洲以助夹击。刻日既定,九月,甲子,贵别文焕东下。点视所部军,洎登舟,帐前一人亡去,乃有过被挞者,贵惊曰:“吾事泄矣!亟行,彼或未及知。”及举炮鼓噪发舟,乘夜顺流断縆,破围冒进。夜半天黑,至小新河,阿诛、刘整分率战舰邀击,贵以死战拒,沿岸束获列炬,火光如白昼。至勾林滩,渐近龙尾州,遥望军般旗帜纷披,贵军以为郢兵来会,喜跃而进,举流星火示之。军船见火即前迎,及势近欲合,则来舟皆元军也。盖郢兵前二日以风水惊疑,退屯三十里,而元军得逃卒之报,先据龙尾洲,以逸待劳。贵力困,且出不意,与之战,所部杀伤殆尽。贵身被数十创,力不能支,遂被执,见阿珠于拒门关,欲降之,贵誓不屈,乃见杀。元令降卒四人舁贵尸至襄阳城下,曰:“识矮张都统乎?”守陴者皆哭,城中丧气。文焕斩四卒,以贵祔葬顺冢,立双庙祀之。 丁卯,洪天锡以端明殿学士致仕;寻卒,谥文毅。 辛未,有事下明堂,以贾似道为大礼使。礼成,诣景灵宫。将还,大雨,似道期帝雨止升格,胡贵嫔之兄带御器械显祖,请如开禧故事,却辂,乘逍遥辇还宫。帝曰:“平章得无不可?”显祖绐曰:“平章已允。”帝遂归。似道大怒曰:“臣为大礼使,陛下举动不得预闻,乞罢政。”即日出嘉会门,帝固留之不得,乃罢显祖,涕泣出贵嫔为尼,似道始还。自是专恣日甚,畏人议己,务以权术驾驭上下,以官爵牢宠一时名士,以故言路断绝,威福肆行,相视以目。 冬,十月,丙戌,元封皇子蒙古岱为安西王,赐京兆为分地。 癸巳,元以赵璧为平章政事,张易为枢密副使。 癸卯,元初立会同馆。 己亥,以会稽、馀姚、上虞、诸暨、萧山大水,减其田租。 丁未,以章鉴兼权参知政事。 十一月,马廷鸾扼于贾似道,力辞相位,乙卯,授观文殿大学士、知饶州。入辞,帝恻怛久之曰:“丞相勉为朕留。”廷鸾对曰:“臣死亡无日,恐不得再见君父。然国事方殷,疆圉孔棘,天下安危,人主不知;国家利害,群臣不知;军前胜负,列阃不知。陛下与元老大臣惟怀永图,臣死且瞑目。”泣拜而出。旋命提举洞霄宫。 丁卯,元城光州。 己巳,元发兵伐耽罗。 时朝廷患刘整为元用,京湖制置使李庭芝请以整为卢龙军节度使,封燕郡王。帝从之,遣永宁僧赍告身、金印、牙符及庭芝书期致之。僧入元境,事觉,元主敕张易、姚枢杂问,整自军中入见元主曰:“此宋人患臣用后襄阳,欲以此杀臣耳。臣实不知。”元主赏整,使还军中,诛永宁僧及其党,且令整移书来责执政。 元阿尔哈雅奏言:“襄阳之有樊城,犹齿之有唇也。宜先攻樊城,断其声援。樊城下,则襄阳可不攻而得。”元主以为然。会回回创作巨石炮来献,用力省而所击甚远,命送襄阳军前用之。 元刘整筑新门于鹿头山,使千户随世昌总其役。樊城出兵来争,且拒且筑,不终夜而就。整授军二百,令世昌立炮帘于樊城拦马墙外。夜大雪,城中矢石如雨,军校多死伤,达旦而炮帘立。南师列舰江上,世昌乘风纵火,烧其船。樊城出兵鏖战拦马桥下,世昌流血满甲,气愈壮,南师退入城。 十二月,辛亥,四川安抚使昝万寿遣兵攻成都,元鉴省严忠范战败,同知王世英等八人弃城遁,遂毁其大城。元以罪在主将,遣世英等缚忠范至都治之,罢其官。 甲寅,召叶梦鼎入相,诏加少傅。梦鼎引疾,力辞。使者相继促行,扶病至嵊县,疏奏愿上厉精寡欲,规当国者收人心,固邦本,扁舟径还。使者以祸福告,梦鼎曰:“廉耻事大,死生事小,万无可回之理。”贾似道大怒,勒令休致。 咸淳九年元至元十年 春,正月,戊午,元宿州万户额森布哈请筑堡牛头山,扼两淮粮运,不允。额森布哈因上言:“前宋人城五河,统军司臣皆当得罪。今不筑,恐为宋人所先。”元主曰:“汝言虽是,若坐视宋人戍之,罪亦不免也。” 乙丑,樊城破。 樊被围四年,京湖都统制范天顺及部将牛富力战不为衄。富数射书襄阳城中,期吕文焕相与固守为唇齿。未几,阿尔哈雅以回回新炮进攻,张弘范为流矢中其肘,束创见阿珠曰:“襄在汉水南,樊在其北,我陆攻樊,则襄出舟师来救,终不可取。若截水道,断救兵,水陆夹攻,则樊破而襄亦下矣。”阿珠从之。 初,襄、樊两城,汉水出其间,文焕植大木水中,锁以铁縆,上造浮桥,以通援兵,樊亦恃比为固。元水军总管张禧曰:“断锁毁木,樊城必下。”阿珠以机锯断木,以斧断縆,燔其桥,襄兵不能援,乃以兵截汉,而出锐师薄樊城,城遂破。天顺仰天叹曰:“生为宋臣,死为宋鬼!”即所守地缢死。富率死士百人巷战,元兵死伤者不可计。渴饮血水,转战而进,遇民居烧绝街道,富身被重伤,以头触柱,赴火死。裨将王福见之,叹曰:“将军死于国事,吾岂宜独生!”亦赴火死。天顺,文虎之侄;富,霍丘人也。 二月,甲申,诏为郢州统制张顺立庙荆湖,赐额曰忠显,官其二子。 庚戌,京西安抚副使吕文焕以襄阳叛降元。 襄阳久困,援绝,撤屋为薪,缉关、会为衣。文焕每一巡城,南望恸哭而后下,告急于朝。贾似道累上书请行边,而阴使台谏上章留己。樊城既破,复申请之,事下公卿杂议。监察御史陈坚等以为师臣出,顾襄未必能及淮,顾淮未必能及襄,不若居中以运天下;帝从之。 未几,阿尔哈雅率总帅索多等移破樊攻具以向襄阳,一炮中其谯楼,声如震雷,城中汹汹,诸将多逾城降者。初,刘整常跃马独前,与文焕语,为文焕伏弩所中,幸甲坚不入,至是欲立碎其城,执文焕以快意,阿尔哈雅不可。乃身至城下,宣元主所降招谕文焕诏曰:“尔等拒守孤城,于今五年,宣力于主,固其宜也。然势穷援绝,如数万生灵何!若能纳款,悉赦勿治,且加迁擢。”文焕狐疑未决,因折矢与之誓。文焕乃出降,先纳筦钥,次献城池,且陈攻郢之策,请己为先锋。 阿珠入襄阳,阿尔哈雅遂偕文焕入朝,元主以文焕为襄阳大都督。 事闻,似道言于帝曰:“臣始屡请行边,陛下不之许。向使早听臣出,当不至此。”文焕兄文福知庐州,文德子师夔知静江府,俱上表待罪。似道庇之,诏皆不问。 工部侍郎高斯得疏论边事,帝善而不能行。斯得旋出知建宁府。 三月,庚申,四川制置司言:“刘整故吏罗鉴自北还,上整书稿一帙,内有取江南二策:其一言先取全蜀,蜀平,江南可定。其二言清口、桃源,河、淮要冲,宜先城其地,屯山东军以图进取。”帝亟诏淮东制置司往清口,择利地筑城备之。 辛未,元刘整请教练水军五穴万及于兴元、金、洋州、汴梁等处造船二千艘,从之。 癸酉,元以前中书左丞相耶律铸平章军国重事,中书左丞张惠为中书右丞。是日,元主如上都。 壬午,诏建机速房于中书。时襄城既失,贾似道复上书言:“事势如此,非臣上下驱驰,联络气势,将有大可虑者。”帝曰:“师相岂可一日离左右!”似道乃建机速房,以革枢密院漏泄兵事、稽迟边报之弊。 太学生郭昌子上守备六策:一曰分游击以屯南岸,二曰重归、峡以扼要冲,三曰备鄂、汉以固上流,四曰调精兵以护汉、江、五曰备下流以绝窥伺,六曰饬隘口以备要害。 元立皇子燕王珍戩为太子,守中书令兼判枢密院事。刘秉忠荐中山王恂以辅之,元主以为太子赞善。敕两府大臣:“凡有启禀,必令恂与闻。”恂言:“太子天下本,付托至重,当延名德与之居外。况兼领中书、枢密之政,诏条所当遍览,庶务亦当屡省。”又以辽、金之事近接耳目者,区别善恶上之。太了问恂以心之所守,恂曰:“尝闻许衡言,人心犹印板然。本不差,虽摹千年,板皆不差;本既差矣,摹之于纸,无不差者。”太子曰:“善”! 夏,四月,诏以范天顺、牛富死节襄、樊,官其二子,赐土田、金帛。 甲申,以汪立信为京湖制置使兼知江陵。 辛卯,以赵溍为沿江制置使,兼建康留守。溍多献宝玉于贾似道,故有是命。 元将相大臣皆以南伐为请,召姚枢、许衡、图克坦公履等问计。公履等曰:“乘破竹之势,席卷三吴,此其时矣。”元主然之,以史天泽、阿珠、阿尔哈雅行荆州等路枢密院事,镇襄阳;哈坦、刘整、达春、董文炳行淮西等路枢密院事,守正阳。天泽等陛辞,诏谕以襄阳之南多有堡寨,可乘机进取。仍以钞五千锭赐将士及赈新附军民。 五月,壬子朔,元定内外官,复旧制,三岁一迁。 戊辰,元诏:“天下狱囚,除杀人者待报,其馀一切疏放,限以八月内自至大都,如期而至者皆赦之。” 庚辰,诏:“诸人上书,请以丞相贾似道督兵者不允,馀付机速房。” 六月,前四川宣抚司参议官张梦发,上书陈危急三策:曰锁汉江口岸,曰城荆门军当阳界之玉泉山,曰峡州宜都而下,联置堡寨以保聚流民,且守且耕。并图上城筑形势。似道不以上闻,下京湖制司审度可否,事竟不行。 左藏东库蹇材望,上书言边事大可忧者七,急当为者五,不报。 己丑,刑部尚书兼给事中陈宜中,言襄、樊之失,皆由范文虎怯懦逃遁,请斩之;贾似道不许,止降一官。监察御史陈文龙,言文虎失襄阳,犹使知安庆府,是当罚而赏也。赵溍乳息小子,何足以当大阃之寄!请皆罢之。似道大怒,黜文龙知抚州,旋又使台官李可劾退之。 癸卯,京湖制置司汪立信奏:“臣奉命分阃,延见吏民,皆痛哭流涕,言襄、樊之祸,皆由范文虎及俞兴父子。文虎以三衙长,闻难怯战,仅从薄罚;其侄天顺守节不屈,或可少赎其愆。兴奴隶庸材,务复私怨,激判刘整,流毒至今;其子大忠,挟多资为父行贿,且自希进,今虽寸斩,未足以快天下之忿。请置之重典,则人心兴起,事功可图。”诏除大忠名,循州羁管。 时国势危甚,太府寺丞陈仲微上封事,其略曰:“襄阳之陷,其罪不专在于庸阃、疲将、孩兵也,君相当分受其责,以谢先皇帝在天之灵。天子若曰罪在朕躬,大臣宜言咎在臣等,宣布十年养安之住缪,深惩六年玩敌之昨非。救过未形,固已无及;追悔既往,尚愈于迷。或谓覆护之意多,克责之辞少;或谓陛下乏哭师之誓,师相饰分过之言,甚非所以慰恤死义,祈天悔祸之道也。今代言乏知之士,翘馆鲜有识之人,吮脂茹柔,积习成痼,君道相业,两有所亏。顾此何时,而在廷无谋国之臣,在边无折冲之帅!监之先朝宣和未乱之前,靖康既败之后,凡前日之日近冕旒,朱轮华毂,俯首吐心,奴颜婢膝,即今日奏贼称臣之人也;强力敏事,捷疾快意,即今日叛君卖国之人也。为国者亦何便于若人哉!迷国者进慆忧之欺以逢其君,误国者护耻败之局而莫能议,当国者昧安危之机而莫之悔。臣常思之,今之所少,不止于兵,阃外之事,将军制之,而一级半阶,率从中出,斗粟尺布,退有后忧,平素无权,缓急有责。或请建督,或请行边,或请筑城,创闻骇听,因诸阃有辞于缓急之时,故庙堂不得不掩恶于败阙之后。有谋莫展,有败无诛,上下包羞,噤无敢议。是以下至器仗、甲马,衰飒庞凉,不足以肃军容;壁垒、堡栅,折樊驾漏,不足以当冲突之骑。号为帅阃,名存实亡也。城而无兵,以城与敌;兵不知战,以将与敌;斗不知兵,以国与敌;光景蹙近目睫矣!惟君相幡然改悟,天下事尚可为也。”似道大怒,黜仲微江东提点刑狱。 元以刘整、阿尔哈雅不相能,分军为二,各统之。 元高丽经略实都等以兵入耽罗,抚定其地。诏以迪里巴为耽罗国招讨使,尹邦宝副之。 初,元赵良弼使至日本,其太宰府官来索国书,良弼曰:“必见汝国王,始授之。”越数日,复来求书,且以兵胁良弼,良弼终不与。后又声言:“大将军以兵十万来求书。”良弼曰:“不见汝国王,宁持我首去,不可得也!”日本知不可屈,乃遣人送良弼至对马岛。及是始还,具以日本君臣、爵号、州郡名数、风俗土宜来上。元主曰:“卿可谓不辱君命矣!” 闰月,丙申,前临安府司法梁炎午陈攻守之要五事,不报。 辛未,无敕翰林院纂修国史,采录累朝事实,以备编集。 元阿哈玛特等屡毁汉法,国学诸生廪食或不继。秋,七月,许衡请还怀孟,元主以问翰林学士王磐,磐对曰:“衡教人有法,诸生行可从政,此国之大体,宜勿听其去。”元主又命诸老臣议其去留,窦默为衡恳请,乃听衡还。刘秉忠、姚枢及磐、默等,复请以赞善王恂主国学,衡弟子耶律有尚、苏郁、白栋为助教,庶几衡之规模不致废坠;从之。 元人城马鬃山,戊戌,知合州张珏击走之。 初,蒙古兵入蜀,珏副王坚协力战守;坚还,以珏代之。自开庆受兵,民凋敝甚。珏外以兵护耕,内教民垦田积粟;再期,公私兼足。刘整既叛,献计欲自青居进筑马鬃、虎项二山,扼三江口以图合州,遣统军哈喇帅兵筑之。珏闻哈剌至,乃张疑兵于嘉渠口,潜师渡平阳滩,火其资粮器械,越寨七十里,焚船场,由是马鬃城筑卒不就。珏善用兵,出奇设伏,算无遗策。其治合州,士卒必练,器械必精,御部曲有法,虽奴隶,有功必优赏之;有过,虽至亲必罚,故人人用命。 元主以天下狱囚滋多,敕诸路自死罪以下纵遣归家,期仲秋悉来京师听决。囚如期至,元主恻然。八月,庚戌,诏并赦之。既而命词臣作诏戒谕天下,皆不称旨,王磐独以纵囚之意命词,元主喜曰:“此朕所欲言而不能者,卿乃为朕言之。”赐酒嘉奖。 九月,辛巳,以章鉴签书枢密院事,吏部尚书陈宜中同签书枢密院事。 冬,十月,元初建正殿、寝殿、香阁、周庑两翼室。 元西蜀都元帅伊苏岱尔与皇子西平王鄂罗齐合兵攻建都蛮,擒酋长下济等四人,获其民六百,建都乃降。 十一月,壬午,封皇子?为嘉国公。 以李庭芝为淮东制置使兼知扬州,夏贵为淮西制置使兼知庐州,陈奕为沿江制置使兼知黄州。庭芝请分所部两淮为二司,故以淮西付贵。奕以兄事贾似道玉工陈振成以求进,自小官历显要,遂掌禁兵,擢分阃。 起前直学士院文天祥为湖南提刑。天祥因见故相江万里,万里素奇天祥志节,语及国事,愀然曰:“吾老矣,观天时人事,必当有变。世道之责,其在君乎!君其勉之!” 元大司农司言:“中书移文,以畿内秋禾始收,请禁农民覆耕,恐防刍牧。”元主以农事系民生命,诏勿禁。 是岁,元诸路大水、蝗,赈米凡五十四万馀石。 咸淳十年元至元十一年 春,正月,己卯朔,元宫阙告成。元主始御正殿,受朝贺。 壬午,城鄂州汉口堡。 戊子,福建安抚使江万里以疾辞职任,诏依旧职奉祠。 庚寅,城鄂州沌口西岸堡。 乙巳,雨土。 丙午,元免于阗采玉。 是月,贾似道母死,似道归台州治丧。诏以天子卤簿葬之,起坟拟山陵,百官奉丧事,立大雨中终日,无敢易位者。既葬,诏似道起复,似道遂还朝。 元阿尔哈雅言:“荆、襄自古用武之地,汉水上流已为我有,顺流长驱,宋必可平。”阿珠又言:“臣略地江、淮,见宋兵弱于往昔,今不取之,时不能再!”元主趣召史天泽同议,天泽对曰:“此国大事,可命重臣一人,如安图、巴延,都督诸军,则四海混同,可计日而待。臣老,犹足为副。”元主曰:“巴延可以任此事。”阿尔哈雅因言:“我师南征,必分为三。旧军不足,非益兵十万不可。”遂诏中书省签军十万人。 二月,己酉,赵顺孙罢为福建安抚使。 壬申,元造战船八百艘于汴梁。 元主如上都,闻辽阳行省国王特默格扰民不便,乃起廉希宪为北京行省平章政事。将行,命肩舆入见,赐坐。元主曰:“昔在先朝,卿深识事机,每以帝道启朕。及鄂汉班师,屡陈天命,朕心不忘。丞相,卿实宜为,顾退托耳。辽沈户不下数万,诸王、国婿分地所在,彼皆素知卿能,故命卿往镇,体朕此意。” 三月,庚寅,元遣凤州经略使实都、军民总管洪俊奇等将兵伐日本,战船凡大小九百般,军万五千人。元主以讨日本事问赵良弼,良弼曰:“臣居日本岁馀,睹其俗很勇嗜杀,不知有父子之亲,上下之礼。其地多山水,无耕桑之利,得其人不可役,得其地不加官田。况舟师渡海,海风无朝,祸害莫测。是谓以有用之民填无穷之巨壑也。臣谓勿击便。”元主从之。 辛卯,元改荆湖、淮西枢密院为行中书省。巴延、史天泽并为左丞相,阿珠为平章政事,阿尔哈雅为右丞,吕文焕为参知政事,行省于荆湖。哈达为左丞相,刘整为左丞,达春、董文炳并参知政事,行省事于淮西。 癸巳,元获嘉县尹常德课最,诏优赏。 元翰林学士王磐,尝于会议时数言:“前代用人,二十从政,七十致仕,所以资其才力,闵其衰老,养其廉耻之心也。今入仕者不限年,而老病者不肯退,彼既不自知耻,朝廷亦不以为非,甚不可也。”磐先以疾。请断月俸毋给,至是坚乞致仕,元主遣使谕之曰:“卿年虽老,非任剧务,何以辞为!”仍诏禄之终身,并还所断月俸。磐不得已复起。 夏,四月,乙卯,封皇子?为永国公。 五月,丙申,元以皇女下嫁高丽世子王愖。 壬申,张珏表请城马鬃、虎头山,或先筑其一以扼险要。 六月,庚申,元主命诸将率兵南伐,且数贾似道负约执郝经之罪。诏曰:“爰自太祖皇帝以来,与宋使介交通。宪宗之世,朕以藩职,奉命南伐,彼贾似道复遣宋京诣我,请罢兵息民。朕即位之后,追忆是言,命郝经等奉书往聘,盖为生灵计也,而乃执之,以致师出连年,死伤相藉,系累相属,皆彼宋自祸其民也。襄阳既降之后,冀宋悔祸,或起令图,而乃执迷,罔有悛心。问罪之师,有不能已。今遣汝等水陆并进,布告遐迩,使咸知之。无辜之民,初无预焉,将士毋得妄加杀掠。有去逆效顺,别立奇功者,验等第迁赏。其或固拒不知及逆适者,俘戮何疑!” 元廉希宪知北京,民大悦服。异时辽东多亲王使者传令旨,官吏立听,希宪革正之。有西域人自称驸马,营于城外,系富民,诬其祖父尝贷息钱,索偿甚急。民诉之行省,希宪命收捕之。其人怒,乘马入省堂,坐榻上,希宪命捽下跪,而问之曰:“法无私狱,汝何人!”惶惧求哀,国王特默格亦为之情,乃稍宽令待对,举营夜遁。俄诏国王归国,希宪独行省事。长公主及国婿入朝,于路纵猎扰民,希宪面谕国婿,欲入奏之。国婿惊愕,入语公主,公主出,饮希宪酒曰:“从者扰民,吾不知也,请以钞万五千贯还敛民之直,幸勿遣使者。”自是贵人过者,皆莫敢纵。 秋,七月,癸未,帝崩于嘉福殿,年三十三。嘉国公?即皇帝位。 帝自为太子,以好内闻;既立,耽于酒色。故事,嫔妾进御,晨诣閤门谢恩,主者书其月日。及帝之初,一日谢恩者三十馀人。及崩,贾似道入宫议所立,众以建国公昰当立,似道主嫡,乃立嘉国公。时年四岁,皇太后临朝听政。 甲申,封皇兄建国公昰为吉正,皇弟永国公昺为信王。 诏贾似道依文彦博故事,独班起居。 丙戌,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皇。又诏以生日为天瑞节。 初,京湖制置使汪立信移书贾似道曰:“今天下之势,十去八九,诚上下交修,以迓续天命之几,重惜分阴以趋事赴功之日也。而乃酣歌深宫,啸傲湖山,玩岁愒月,缓急倒施,卿士师师非度,百姓郁怨。欲上当天心,俯遂民物,拱揖指挥而折冲万里,不亦难乎?为今之计者,其策有三:夫内郡何事乎多兵,宜尽出之江干以实外御。算兵帐,见兵可七十馀万人,老弱柔脆,十分汰二,为选兵五十馀万。而沿江之守则不过七千里,若距百里而屯,屯有守将,十屯为府,府有总督,其有要害处,辄三倍以兵,无事则泛舟长淮,往来游徼;有事则东西齐奋,战守并用,刁斗相闻,馈饷不绝,互相应援,以为联络之固。选宗亲大臣忠良有干用者,立为统制,分莅东、西二府。此上策也。久拘聘使,无益于我,徒使敌得以为辞,请礼而归之,许输岁币,以缓师期。不二三年,边遽稍休,藩垣稍固,生兵日增,可战可守,此中策也。二策果不得行,则衔璧舆榇之礼,请备以俟!”似道得书,大怒,抵之地,诟曰:“瞎贼,狂言敢尔!”盖立信一目微眇云。寻中以危法,废斥之。 辛卯,以朱禩孙为京湖、四川宣抚使兼知江陵府。 乙未,元巴延出师,陛辞,元主谕之曰:“古之善取江南者,唯曹彬一人。汝不嗜杀,是吾曹彬也!” 八月,丁未,元史天泽言:“今大师方兴,荆湖、淮西各置行省,势位既不相下,号令必不能一,后当败事。”元主是其言,复改淮西行中书省为行枢密院。天泽又以病,表请专任巴延;乃以巴延领河南等路行中书省,所属并听节制。 癸丑,大霖雨,天目山崩,水涌流,安吉、临安、馀杭民溺死者无算。 元中书省言:“江、汉未下之州,请令吕文焕率其麾下临城谕之,令彼知我善遇降将,亦策之善者也。”元主从之。 元四川总帅汪惟正上言曰:“蜀未下者数城耳,宜并力攻临安根本既拔,此将焉往!愿以本兵由嘉陵下夔、峡,与巴延会钱塘。”元主优诏答曰:“四川事重,舍卿谁托!异日蜀平,功岂在巴延下耶!” 甲寅,元弛河南军器之禁。 是月,元太保刘秉忠薨。秉忠好学,至老不衰,虽位极人臣,而斋居蔬食,终日澹然。扈从至上都,其地有南屏山,筑精舍居之,至是无疾端坐而逝。元主惊悼,谓左右曰:“秉忠事朕三十年,小心慎密,不避艰险,言无隐情,其阴阳术数之精,占事知来,若合符契,惟朕知之,它人不得与闻也。”遣官护其丧还葬大都,谥文贞,后改谥文正。 九月,癸未,元左丞相河南行省巴延会师于襄阳,分军为三道并进。丙戌,巴延与平章行省阿珠由中道循汉水趣郢州,万户武秀为前锋,遇水泺,霖雨水溢,无舟不能涉。巴延曰:“吾且飞渡大江,而惮此潢潦耶?”使一壮士骑而前导,麾诸军毕济。癸巳,次盐山,距郢州二十里。 张世杰将兵屯郢,郢在汉北,以石为城,新郢城在汉南,横铁縆锁,战舰密植,桩木水中,夹以炮弩,凡要津,皆施杙,设守具。元军袭城,世杰力战,元军不能前,遣人招世杰,不听。阿珠获俘民,言:“沿汉九郡精锐皆萃于二郢,若舟师出其间,骑兵不能护岸,此危道也。不若取下流黄家湾堡,堡西有沟,南通藤湖,可由其中拖船入湖,转而下汉仅三里。”吕文焕亦以为便,诸将曰:“郢城,我之襟喉,不取,恐为归路患。”巴延曰:“用兵缓急,我则知之,大军之出,岂为一城哉?”遂舍郢,顺流而下,遣总管李庭、刘国杰攻黄家湾堡,拔之。诸军破竹席地,荡舟由藤湖入汉,巴延、阿珠殿后,下不满百骑。 己亥,赐礼部进士王龙泽以下及第、出身。 元主归自上都。时有言汉人殴伤蒙古人,及太府监卢甲盗剪官布,元主怒,命杀以惩众。董文忠进曰:“刑曹于罪囚当死者,已有服词,犹必详谳,岂可因人一言,遽加之重典!请付有司阅实以俟后命。”乃遣文忠及近臣图们分核之,皆得其诬状,遂诏原之。元主因责侍臣曰:“方朕怒时,卿曹皆不敢言,非文忠开悟朕心,则杀二无辜之人,必取议右外矣。”因赐文忠金尊,曰:“用旌卿直。”太子亦语宫臣曰:“方天威之震,董文忠从容谏止,实人臣难能者。”太府监属奉物诣文忠,泣谢曰:“鄙人赖公复生。”文忠曰:“吾素非知子,所以相救于危急者,盖为国平刑,岂望子报哉!”却其物不受。 冬,十月,己酉,元享于太庙。 甲子,诏以明年为德祐元年。 乙丑,以章鉴同知枢密院事,陈宜中签书枢密院事。 元军之去郢也,副都统赵文义帅精骑二千追之。巴延、阿珠还军迎击之,及泉子湖,文义力战而败,巴延擒杀之,其士卒死者五百人,馀众皆溃。 元军进至沙洋,遣俘持黄榜檄文人城,守将王虎臣、王大用斩俘焚榜。巴延复命吕文焕至城下招之,亦不应。丙寅,日暮,风大起,巴延命顺风掣金汁炮,焚其庐舍,烟焰张天,城遂破,生擒虎臣、大用,馀悉屠之。 进薄新城,都统制边居谊力战,文焕列沙洋所馘于城下,缚虎臣等至壁,使招降,居谊不答。明日,又至,居谊曰:“吾欲与吕参政语耳。”文焕以为降己,驰马至;伏弩乱发,中文焕右臂,并中其马,马仆,几钩得之,众挟文焕以它马奔还。会总制黄顺、副总制任宁相继出降,其部曲多欲缒城出者,居谊悉驱入,当门斩之,文焕乃麾兵攻城,居谊以火具却之。己巳,元总管李庭攻破外堡,诸军蚁附而上,居谊度力不支,拔剑自杀,不殊,赴火死。所部三千人犹力战,悉死焉,居谊举家自焚。巴延壮居谊,购其尸观之,遂杀虎臣、大用。居谊,随人,初事李庭芝,积战功擢都统制,至是死节。事闻,诏立庙死所。 闽中地震。 十一月,浙东安抚使马廷鸾力辞去任;戊寅,诏依旧职奉祠。 诏为赵文义与其兄文亮共立庙扬州,赐额曰传忠。 初,李庭芝帅淮南,闻进士盐城陆秀夫名,辟置幕下,主管机宜文字。秀夫性沉静,不求人知,每僚吏至閤,宾主交欢,秀夫独无一语,或时宴集府中,矜庄终日,未常少有希合。至察其事皆治,庭芝益器之,虽改官,不使去己。时称得士多者,淮南第一,号小朝廷。及是以秀夫为淮东制置司参议。 丙戌,以王?龠为左丞相,章鉴为右丞相,并兼枢密使,从贾似道请也。 元东川元帅杨文安自达州进趋云安军,至马湖江,与南师遇,大破之,遂拔云安、罗拱、高阳城堡。 元安图奏:“阿哈玛特蠹国害民,凡官属所用非人,请别加选择。其营作宫殿,夤缘为奸,亦宜诘问。”元主命穷治,然阿哈玛特委任如故。 元巴延军逼复州,知州翟贵以城降。诸将请点视其仓库军籍,巴延不听,谕诸将不得入城,违者以军法论。阿珠使阿尔哈雅来言渡江之期,巴延不答,明日又来,又不答,阿珠乃自来。巴延曰:“此大事也,主上以付吾二人,可使馀人知之乎?”潜刻期而去。乙未,军次蔡店。丁酉,往视汉口形势。 时淮西制置使夏贵,以战舰万艘分据要害,都统制王达守阳逻堡,京湖宣抚使朱禩孙,以游击军扼中流,元军不得进。阿珠部将马福,言自沦河走湖中,可从阳逻堡西沙芜口入江,巴延使觇沙芜口,夏贵亦以精兵守之。乃进围汉阳,声言取汉口渡江,贵果移兵援汉阳。十二月,丙午,巴延乘间遣阿喇罕将奇兵倍道龚沙芜口,夺之。辛亥,自汉口开坝引船入沦河,转沙芜口以达江。壬子,战舰万计相踵而至,以数千艘泊沦河湾口,屯布蒙古汉军数十万骑于江北。 癸丑,巴延遣人招谕阳逻堡,守将王达等曰:“我辈受宋厚恩,戮力死战,此其时也,安有叛逆归降之理!备吾甲兵决之。今日我宋天下,犹赌博孤注,输赢在此一掷尔!”巴延麾诸将以白鹞子千艘攻之,三日不克。巴延密谋于阿珠曰:“彼谓我必拔此堡,方能渡江。此堡甚坚,攻之徒劳。汝夜以铁骑三千泛舟直趋上流,为捣虚之计,明日渡江,袭江南岸,已过则亟遣人报我。”阿珠亦曰:“攻城,下策也。若分军船之半,循岸西上,泊青山矶下,伺隙而动,可以如志。” 巴延计定,乙卯,遣阿尔哈雅督万户张弘范等进薄阳逻堡,夏贵率众援之。阿珠即以昏时率四翼军,溯流四十里至青山矶。是夜,雪大作,黎明,阿珠遥见南岸多露沙洲,即登舟,指示诸将令径渡,载马后随。万户史格一军先渡,为荆鄂都统程鹏飞所败,格中三创,丧其师三百,阿珠引兵继之。大战中流,格中流矢,战益力,鹏飞亦却,阿珠遂登沙洲,攀岸步斗,散而复合者数四,出马于岸,力战,追至鄂东门,鹏飞被七创,走。阿珠获其船千馀艘,遂起浮桥,成列而渡,乃遣人还报。巴延大喜,挥诸将急攻阳逻堡。夏贵闻阿珠渡江,大惊,引麾下三百艘先遁,沿流东下,纵火焚西南岸,大掠,还庐州,阳逻堡遂破,王达领所部八千人及定海水军统制刘成俱战死。元诸将请追贵,巴延曰:“阳逻之捷,吾欲遣使前告宋人。今贵走,是代吾使也。”遂渡江与阿珠会。 元诸将议师所向,或欲先取蕲、黄。阿珠曰:“若赴下流,退无所据。上取鄂、汉,虽迟旬日,可以万全。”巴延遂趣鄂州。己未,焚战舰三千艘,烟焰涨天,城中大恐。时朱禩孙帅师援鄂,道闻阳逻之败,夜,奔还江陵。庚申,知汉阳军王仪以城叛降元。 鄂恃汉阳为蔽,及禩孙既遁,汉阳复失,鄂势遂孤。吕文焕列兵城下曰:“汝国所恃,江、淮而已。今大军渡江、淮如蹈平地,汝辈不降何待!”权守张晏然度不能守,遂以州降,程鹏飞亦以其军降。幕僚张山翁独不屈,元诸将请杀之,巴延曰:“义士也。”释之。因檄下信阳诸郡,以鹏飞为荆湖宣抚使,撤守兵分隶诸将,取寿昌粮四十万斛以充军饷。命阿尔哈雅以四万人守鄂,而自率大众与阿珠东下趣临安。阿尔哈雅戍鄂,禁将士毋得侵掠,其下无敢取民一莱者,民大悦。 癸亥,诏贾似道都督诸路军马。 时鄂州既破,朝廷大惧。三学生及群臣上疏,以为非师相亲出不可。似道不得已,始平都督府于临安,以孙虎臣总统诸军,以黄万石等参赞军事。所辟官属,皆先命后奏,仍于封桩库拨金十万两,银五十万两,关子一千万贯,充都督府公用。 诏天下勤王。 元赐太乙真人第一区,仍赐额曰太一广福万寿宫。 乙丑,以高达为湖北制置使。 诏:“边费浩繁,吾民重困。贵戚、释道,田连阡陌,安居暇食,有司核其租税,收之。” 庚午,元巴延遣程鹏飞至黄州招谕陈奕,奕使人过江请降,且求名爵。巴延曰:“汝既率众来归,何必虑及名爵!”以沿江大都督许之,奕大喜,遂以城降,仍以书招知蕲州管景模。时沿江诸郡,皆吕氏旧部曲,望风款附。 李庭芝遣兵入援。 是岁,元诸路虫灾凡九所,发米七万五千石、粟四万石以赈之。 元主谓秦蜀行省平章赛音谔德齐曰:“云南,朕常亲临。比因委任失宜,使远人不安。欲选谨厚者抚治之,无如卿者。”赛音谔德齐受命,即访求知云南地理者,画其山川、城郭、驿舍、军屯夷险远近,为图以进。帝大悦,遂拜平章政事、行省云南,赐钞五十万缗,金宝无算。 时宗王托果噜方镇云南,惑于左右之言,以赛音谔德齐至,必夺其权,具甲兵为备。赛音谔德齐闻之,乃遣其子尼雅斯拉鼎先至其所,请曰:“天子以云南守者非人,致诸国背叛,故命臣来安集之,且戒以至境即加抚循。今未敢专,愿王遣一人来共议。”王闻,遽骂其下曰:“吾几为汝辈所误!”明日,遣亲臣撒满位哈乃等至。赛音谔德齐问以何礼见,对曰:“吾等与尼雅斯拉鼎偕来,视犹兄弟也。请以子礼见。”皆以名马为贽,拜跪甚恭,观者大骇。乃设宴,陈所赐金宝饮器,酒罢,尽以与之,二人大喜过望。明日,来谢,语之曰:“二君虽为宗王亲臣,未有名爵,不可以议国事。欲各授君行省断事官,以未见王,未敢擅授。”令一人先还禀王,王大悦。由是政令一听赛音谔德齐所为。 ◎宋纪一百八十一 ∷起旃蒙大渊献正月,尽七月,凡七月。 ○帝? 帝显,度宗第二子,母曰全皇后,咸淳七年九月巳丑,生于临安府之大内。九年,封嘉国公。十年七月癸未,即皇帝位。德祐二年三月丁丑,入元,降封赢国公。 德祐元年元至元十二年 春,正月,癸酉朔,元兵入黄州。 壬午,葬端文明武景孝皇帝于永绍陵,庙号度宗。 乙亥,元东川副都元帅张德润拔礼义城,杀安抚使张资;继遣元帅张桂孙略地,擒总管郭武及都辖唐惠等六人。 癸未,元兵攻蕲州,知州管景模以城降。 乙酉,以陈宜中同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 初,吕师夔提举江州兴国宫,请募兵以御元,诏与知州钱真孙同募。至是贾似道承制召为都督府参赞,任中流调遣。师夔不受命,与真孙遣人诣蕲,以江州降元。巴延以师夔知江州。 丙戌,元兵侵江州,知安东军陈严夜遁。时知寿昌军胡梦麟寓治江州,自杀;知南康军叶阊,知德安府来兴国,知六安军曹明,俱迎降于江州。 师夔设宴庾公楼,选宗室女二人,盛饰以献巴延。巴延怒曰:“吾奉天子命,兴仁义师,问罪于宋,岂以女色移吾志乎!”斥遣之。 丁亥,元枢密院言宋边郡如嘉定、重庆、江陵、郢、涟、海皆阻兵自守,宜降玺书招谕,从之。 初,元人南侵,用吕文焕与刘整为向导,寻别命整出淮南。整锐欲渡江,曰:“大军自襄、攀东下,宋悉力西拒,东方虚弱,径造临安,可一鼓而捷也。”巴延不可,曰:“吾受诏特缀东兵使无西尔,济江非所闻。”至是整帅骑兵攻无为军,久不克,闻吕文焕入鄂捷至,整失声曰:“首帅束我,使我成功后于人。善作者不必善成,果然!”遂发愤成疾,死于无为城下。 壬辰,元以宣抚使贾居贞签书行中书省事,戍鄂州。居贞谓阿尔哈雅曰:“江陵乃宋制阃,重兵所屯。闻其诸将不睦,迁徒之民盈城,复皆疾疫,刍薪乏阙,杜门不敢樵采,当乘隙先取之。”阿尔哈雅深以为然。 知安庆军范文虎,遣人以酒馔诣江州迎元军,且谓巴延曰:“行枢密院临城招谕,众心不从,愿俟丞相。”巴延初以安庆城在山顶,且兵粮皆足,势不可攻,又虑文虎为勍敌,甚忧之,及闻欲降,大喜,乃使阿珠先造之,文虎遂以城降,通判夏椅仰药死。巴延至湖口,系浮桥以渡,风迅水驶,桥不能成,乃祷于大孤山神,有顷风息,桥成,大军毕渡。巴延承制授文虎两浙大都督。 乙未,以孙虎臣为宁武军节度使。 元使兵部尚书廉希贤、工部侍郎严忠范奉国书来使。 初,贾似道畏刘整,不敢出师,及闻其死,喜曰:“吾得天助矣!”乃上表出师,抽诸路精兵十三万以行,金帛辎重,舳舻相衔百馀里。命宰执小事专决,大事则关白督府,不得擅行,又以所亲信韩震为殿帅,总禁兵。至安吉州,似道所乘舟胶于堰中,刘师勇以千人入水拽之,不能动,乃易它舟而去。遂由新安池口以进,次于芜湖,遣人通吕师夔以议和。 二月,夏贵引兵会贾似道于江上,袖中出一书示似道曰:“宋历三百二十年。”似道俯首而已。 癸卯,以汪立信为江淮招讨使,俾就建康府库募兵以援江上诸郡。立信受诏,即日上道,以妻子托其爱将金明,执其手曰:“我不负国家,尔亦必不负我。”遂行,与贾似道遇于芜湖。似道拊立信背哭曰:“不用公言,以至于此!”立信曰:“平章平章,瞎贼今日更说一句不得!”似道因问立信何向,立信曰:“今江南无寸土干净,吾去寻一片赵家地上死,第要死得分明耳。”既至建康,守兵悉溃,四面皆北军。立信知事不可成,叹曰:“吾终为国一死,但徒死无益,以此负国耳!”率所部数千人至高邮,欲控引淮南以为后图。 似道自芜湖遣还元俘曾安抚,且以荔子、黄柑遗巴延,复使宋京如元军,请称臣、奉岁币。阿珠谓巴延曰:“宋人无信,唯当进兵。若避似道不击,恐已降州郡,今夏难守。”巴延乃令囊嘉特来言:“未渡江时,议和入贡则可。今沿江州郡皆已内附,欲和则当来面议。”因索答书,似道不答。囊嘉特归报,京亦还。 甲辰,以黄万石为江西制置使。 元立后土祠于临汾,立伏羲、女娲、舜、汤、河渎等庙于河中、解州、洪洞、赵城。 元主将用兵日本,问王磐以便宜,磬言:“今方伐宋,当用吾全力,庶可一举取之。若复分力东夷,恐旷日持久,功卒难成。俟宋灭,徐图之,未晚也。”庚戌,遣礼部侍郎杜世忠、兵部郎中何文著赍书使日本。 元兵攻池州,知州王起宗遁去。通判昌化赵卯发摄州事,缮壁聚粮,为固守计。元游骑至李阳河,都统张林屡讽之降,卯发忿气填膺,瞠目视林,林不敢复言。已而林率兵巡江,阴遣人纳款,而阳助卯发为守,守兵皆归于林。卯发知事不济,乃置酒会亲友与诀,谓妻雍氏曰:“城将破,吾守臣,不当去,汝先出走。”雍曰:“君为忠臣,我独不能为忠臣妇乎!”卯发笑曰:“此非妇人女子所能也。”雍曰:“吾请先君死。”卯发笑止之。明日,乃散其家资与弟侄,仆婢悉遣之。元兵薄城,卯发晨起,书几上曰:“国不可背,城不可降。夫妇同死,节义成双。”遂与雍氏同缢死于从容堂。林开门降。巴延入城,问太守何在,左右以死对,深叹息之,命具棺衾合葬于池上,祭其墓而去。事闻,赠华文阁待制,谥文节,雍氏顺义夫人。 元太宗长孙曰哈都,居北方,自定宗以来,日寻干戈。至是诏封诺摩罕为北平王,率诸王兵镇守,而安图总省院之政。 元平章军国重事史天泽,至真定病笃,附奏曰:“臣死不足惜,但愿天兵渡江,慎勿杀掠。”语不及它,遂卒。元主闻讣震悼,谥忠武,追封镇阳王。 天泽平居未尝自矜其能,及临大事,毅然以天下自任。年四十,始折节读书,立论多出人意表。拜相之日,门庭悄然。或劝以权自张,天泽举唐韦澳告周墀之语曰:“愿相公无权。爵禄刑赏,天子之柄,何以权为?”言者惭服。出入将相五十年,上不疑而下无怨,人以比郭子仪、曹彬。 贾似道以精税七万馀人尽属孙虎臣,军于池州之下流丁家洲,夏贵以战舰二千五百艘横亘江中,似道自将后军军鲁港。贵失利于鄂,恐督府成功,无所逃罪,又恐虎臣新进出己上,殊无斗志。会巴延令军中作大栰数十,采薪刍置其上,阳言欲焚舟,诸军但昼夜严备而已。巴延分步骑夹岸而进,麾战舰合势冲虎臣军。 时阿珠与虎臣对阵,巴延命举巨炮击虎臣军。阿珠以划船数千艘乘内直进,呼声动天地。虎臣先锋将姜才方接战,虎臣遽过其妾所乘舟,众见之,讙曰:“步帅遁矣!”军遂乱。夏贵不战而走,以扁舟掠似道船,呼曰:“彼众我寡,势不支矣!”似道闻之,错愕失措,遽鸣钲收军,舳舻簸荡,乍分乍合。阿珠与镇抚何玮、李庭等,以小旗麾将校,左右掎之,杀溺死者不可胜计,军资器械尽为元所获。 似道夜驻珠金沙,召贵计事。顷之,虎臣至,抚膺哭曰:“吾兵无一人用命者。”贵微笑曰:“吾尝血战当之矣。”似道曰:“计将安出?”贵曰:“诸军俱胆落,吾何以战!师相惟有入扬州招溃兵,迎驾海上,吾当以死守淮西耳。”遂解舟去。似道乃与虎臣单舸奔还扬州。明日,溃兵蔽江而下,似道使人登岸,扬旗招之,皆莫应,至有为恶语嫚骂者。 壬戌,元军攻饶州,知州唐震发州民城守。时元遣使来取降款,通判万道同阴使于所部敛白金、牛、酒,备阵礼,微讽震降,震叱之曰:“我忍偷生负国耶!”城中少年感震言,杀元使者。已而元军登陴,众皆散。震入坐府中,元军执牍使署降,震掷笔于地,不屈,遂死之。郴州守赵崇榞寓居城中,亦死之。道同以城降。震始以忤贾似道罢官,家居,久之,起知饶州,至是死节。赠华文阁待制,谥忠介。 初,特进、奉祠江万里,闻襄、攀城破,凿池芝山后圃,扁其亭曰止水,人莫喻其意。及闻警,执门人陈伟器手曰:“大势不可支,余虽不在位,当与国为存亡。”至是元军执其弟知南剑州万顷,索金银不得,支解之,万里赴止水死,左右及子镐相继投池中,积尸如叠。翼日,万里尸独浮出,从者敛葬之。寻赠太傅、益国公,谥文忠。 甲子,元兵攻临江军,知军鲍廉死之。 中书舍人王应麟言:“图大患者必略细故,求实效者必去虚文。请集诸路勤王之师,有能率先而至者,厚赏以作勇敢之气,并力进战,惟能战斯可守。”因条上求将材、练军实、备粮饷等事,不报。 乙丑,贾似道至扬州,檄列郡如海上迎驾,上书请迁都。太皇太后不许,诏下公卿杂议。王?龠请坚跸,未决,以己不能与大计,乞罢政,不待报径去。已而宗学生上言:“陛下移跸,不于庆元则于平江;事势危急,则航海幸闽;不思我能往彼亦能往,徒惊扰无益。”乃止。 时方危急,征诸将勤王,多不至,惟郢州守将张世杰率兵入卫,复饶州。陈宜中疑世杰归自元,易其所部军。 元阿尔哈雅言:“江陵,宋巨镇,地居大江上流,屯精兵不啻数十万,若非乘此破竹之势取之,江水泛溢,鄂、汉之城亦恐难守。”元主从其请,仍玺书遣使招降。 丙寅,以文天祥为江西安抚副使,知赣州。勤王诏至赣,天祥捧之涕泣,发郡中豪杰,并结溪峒山蛮,有众万人,遂入卫。其友止之曰:“今元兵三道鼓行,破郊畿,薄内地。君以乌合万馀赴之,是何异驱群羊而搏猛虎?”天祥曰:“吾亦知其然也。第国家养育臣庶三百馀年,一旦有急,征天下兵,无一人一骑入关者。吾深恨于此,故不自量力而以身徇之,庶天下忠臣义士将闻风而起。义胜者谋立,人众者功济。如此,则社稷犹可保也。”天祥性豪华,平生自奉甚厚,声伎满前,至是痛自抑损,尽以家资为军费。每与宾客、僚佐语及时事,辄抚几曰:“乐人之乐者忧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闻者为之感动。 戍辰,湖南提刑李芾遣将率仕士三千人入援。寻以芾知潭州兼湖南安抚使。 时湖北州郡皆破,其友劝芾勿行,曰:“无已,即以身行可也。”芾曰:“吾岂拙于谋身哉?第以世受国恩,虽废弃中,犹思所以报者。今幸用我,我以家许国矣!” 己巳,以陈宜中知枢密院事,曾渊子同知枢密院事,礼部侍郎文及翁签书枢密院事,倪普同签书枢密院事。召王?龠为浙西、江东宣抚使,使居京师以备咨访。 时元行人郝经尚留仪真,元主复使礼部尚书中都哈雅及经弟行枢密院都事郝庸等来问执行人之罪。贾似道大恐,乃遣总管段佑以礼送经归。经道病,元主敕枢密院及尚医近侍迎劳,所过,父老瞻望流涕。 元兵攻嘉定,都统侯兴力御,死之。 庚午,平章军国重事、都督诸路军马贾似道贾。 初,陈宜中附似道,骤得登政府。至是堂吏翁应龙,自军中以都督府印还,宜中问似道所在,应龙以不知对。宜中意其已死,即上疏请诛似道以正误国之罪。太皇太后曰:“似道勤劳三朝,安忍以一朝之罪,失待大臣之礼!”诏授醴泉观使,罢平章、都督。凡似道诸不恤民之政,次第除之,放还诸窜谪人。赵与可除名,令临安府捕案之。 辛未,右丞相章鉴闻元兵日迫。托故径遁去。 江淮招讨使汪立信闻贾似道师溃,江、汉守臣望风降遁,叹曰:“吾今日犹得死于宋土也!”乃置酒,召宾僚与诀,手自为表,起居三宫,与从子书,属以家事。夜分,起步庭中,慷慨悲歌,握拳抚案者三。以是失声三日,扼吭而卒。 是月,沿江制置大使、建康行宫留守赵溍弃城南走,都统徐王荣、翁福等以城降元,知宁国府赵与可、知降兴府吴益亦弃城遁,知太平州孟之溍、知和州王善、知无为军刘权、知涟州孙嗣武相继迎降。 元主如上都。 鄂、汉降臣张晏然等上书于元主曰:“宋之权臣,不践旧约,拘留使者,实非宋主之罪,敢仰祈圣慈,止罪擅命之臣,不令赵氏乏祀”元主召赴阙,谕之曰:“卿言良是。卿既不忘旧主,必能辅弼我家。已遣巴延按兵不进,仍遣廉希贤等持书往使。果能悔过来附,既往之愆,朕复何尤!至于权臣贾似道,尚无罪之之心,况肯令赵氏乏祀乎?若其执迷罔悛,未然之事,朕将何言!天其鉴之!” 三月,壬申朔,殿前都指挥使韩震,复请帝迁都,如贾似道之议。陈宜中欲示己非似道党,乃召震计事,伏壮士,袖铁椎击杀之。震部将李大时等叛,攻嘉会门,射火箭至大内。急发兵捕之,皆散走,携震母妻及诸子出奔元军。 癸酉,元巴延入建康。时江东大疫,居民乏食,巴延开仓赈之,遣医治疾,民大悦。或以汪立信二策及死告巴延,请戮其孥,巴延叹息久之,曰:“宋有是人,有是言哉!使果用之,吾安得至此!”命求其家,厚恤之。于是金明以立信之丧归葬丹阳。其子麟在建康,不肯从众降元,崎岖走闽以死。 元主诏巴延,以时方暑,不利行师,俟秋再举。巴延奏曰:“宋人之据江海,如兽保险;今已扼其吭,纵之则逸而逝矣。”元主曰:“将在军不从中制,兵法也。”遂诏巴延以行中书省驻建康,阿珠分驻扬州,与博尔欢、达春绝宋淮南之援。巴延分兵四出,镇江统制石祖忠请降。 朝廷以元兵渐迫,命浙西提刑司准备差遣刘经戍吴江,两浙转运司准备差遣罗林、浙江安抚司参议民张濡戍独松关,山阴县丞徐垓、正将郁天兴戍四安镇,起赵淮为太府寺丞,戍银林东坝。濡,俊之曾孙也。 召章鉴还朝。鉴言:“韩震虽请迁都,意实无它,遽置之死,震惊乘舆,似亦太过。”陈宜中衔之。 甲戌,元兵攻无锡县,知县阮应得出战,一军皆没,应得赴水死。 乙亥,诏谕叛将吕文焕、陈奕、范文虎,使通和于元,议息兵。 以王?龠为左丞相兼枢密使。 闽中地复大震。 右丞相章鉴为御史王应麟所劾,削官,放归田里,太皇太后命仍与祠禄。鉴居相位,号宽厚,与人多许可,时目为“满朝欢。” 侍御史陈过,请窜贾似道,并治其党,翁应龙等不俟报而去,监察御史潘文卿、季可请从过所请。乃命捕应龙,下临安府狱,罢廖莹中、王庭、刘良贵、游汶、朱浚、陈伯大、董朴,谪洪起畏镇江自效。 丙子,下诏罪己。 以陈宜中为右丞相兼枢密使。王?龠还朝,与宜中论事多不合。宜中请建督府于京,檄召诸路军马勤王,并令溃军各归所部,团结内外兵十七万五千人,分厢,差官督之。 召高斯得权兵部尚书。斯得疏请诛奸臣以谢天下,开言路以回天心,聚人才以济国是,旌节义以厉懦夫,竭财力以收散亡。斯得痛国事之危,激烈言事无所避,擢翰林学士。 御史孙嵘叟请窜籍潜说友、吴益等,陈宜中以为簿录非盛世事,祖宗忠厚,未尝轻用。王?龠力争,谓当如嵘叟所言,议不决。杨文仲言:“事危且急矣,祖宗所深赖,亿兆所寄命,在乎二相;苟以不协之故,今日不战,明日不征,时不再来,后悔何及!” 丁丑,知滁州王应龙以城降元。 己卯,杖翁应龙,刺配吉阳军。 命王?龠、陈宜中并都督诸路军马。 壬午,追复吴潜、向士璧官。 元兵攻常州。知州赵与鉴遁,州人钱訔以城降。 甲申,元兵攻西海州,知州丁顺降。乙酉,知东海州施居文乞降于西海州。 知平江府潜说友以城降元。 诏张世杰总都督府诸军。丙戌,知广德军令狐概以城降元。世杰遣其将阎顺、李存进军广德,谢洪永进军平江,李山进军常州,顺遂复广德军。 丁亥,有二星斗于中天,顷之,一星陨。 己丑,趣五郡镇抚使吕文福将兵入卫,文福杀使者,不受命。 庚寅,元兵既迫,临安戒严,同知枢密院曾渊子、左司谏潘文卿、右正言季可、两浙转运副使许自、浙东安抚使王霖龙、侍从陈坚、何梦桂、曾希贤等数十人皆遁,朝中为之萧然。签书枢密院事文及翁,同签书枢密院事倪普,讽台谏劾己,章未上,亟出关遁。太皇太后闻之,诏榜朝堂曰:“我朝三百馀年,待士大夫以礼。吾与嗣君遭家多难,尔大小臣未尝有出一言以救国者,内而庶僚畔官离次,外而守令委印弃城,耳目之司既不能为吾纠击,二三执政又不能倡率群工,方且表里合谋,接踵宵遁。平日读圣贤书,自许谓何!乃于此时作此举措,生何面目对人,死亦何以见先帝!天命未改,国法尚存,其在朝文武,并转二资,其负国弃予者,御史台觉察以闻。”然不能禁也。 辛卯,元使者廉希贤、严忠范至建康。希贤请兵自卫,巴延曰:“行人以言不以兵,兵多反致疑耳。”希贤固请,遂以兵五百送之。巴延仍下令诸将各守营垒,勿得妄有侵掠。希贤等至独松关,张濡部曲杀忠范,执希贤送临安,希贤病创死。 元阿尔哈雅率兵规取荆湖,留贾居贞守鄂。居贞发仓廪以赈流亡,宋宗室子孙流寓者,廪食之,不变其服而行其楮币,东南未下郡县商旅留滞者,给引使归,免括商税及湖荻之禁,造舟数百艘,驾以水军,不致病民,一方安之。 壬辰,元阿尔哈雅攻岳州,安抚使高世杰,会郢、复、岳三州及上流诸军战船数千艘,扼荆江口。阿尔哈雅督诸翼水军屯东岸,世杰乘夜陈于洞庭湖中。阿尔哈雅追逐世杰,斩之以徇,岳州总制孟子缙举城降。 丙申,以陈合同签书枢密院事。 戊戌,赦边城降将罪,能自拔而归者录之,有能复一州者予知州,复一县者予知县,所部僚吏将卒及土豪立功者同赏。 诏:“公田最为民害,稔祸十有馀年,自今并给原主,令率其租户为兵。” 庚子,元从王磐、窦默请,分置翰林院,专掌蒙古文字;其翰林兼国史院,仍旧纂修国史,典制诰,备顾问。 辛丑,元命阿珠分兵取扬州。赵良弼言于元主曰:“宋重兵在扬州,宜以大军先捣钱唐。”元主然之。 是月,知滁州王虎臣、知宁国府颜绍卿皆以城降元。 管景模之降元也,其子如德从之入觐,元主问:“天下何以得?宋何以亡?”如德对曰:“陛下以福德胜之。襄、樊,宋咽喉也,咽喉被塞,不亡何待!”元主曰:“善!”旋慰谕之曰:“朕治天下,重惜人命,凡有罪者,必令面对再四,果实也而后罪之,非如宋权奸擅权,书片纸数字即杀人也。汝但一心奉职,毋惧忌嫉之口。”旋授如德湖北招讨使。 夏,四月,文天祥兵至吉州。江西制置副使黄万石,与天祥有旧嫌,且忌其声望出己右,言于朝曰:“天祥军皆乌合,儿戏无益。”乃诏天祥留屯隆兴府。 乙巳,元兵入广德军,知广德县王汝翼写寓居官赵时敏率义兵战,孟唐老与其二子皆死。汝翼被执,至建康,死之。 丙午,元兵入沙市城,都统孟纪死之,监镇司马梦求自经死。梦求,光五世孙也。 戊申,京湖宣抚使朱禩孙、湖北制置副使高达以江陵降元。达先以贾似道忌其功,怀怨望。及元阿尔哈雅自岳州攻江陵,达累战败,遂与禩孙及提刑青阳梦炎、李湜等出降。阿心哈雅入城,命禩孙檄所部归附,于是归、峡、郢、复、鼎、澧、辰、沅、靖、随、常德、均、房诸州,相继皆降,阿尔哈雅承制并复官守。江陵捷闻,元主谓近臣曰:“巴延东下,阿尔哈雅孤军守鄂,朕常忧之。今荆南定,吾东兵可无后患矣。”乃亲作手诏褒之,授达参知政事。禩孙至上都,死。 元阿尔哈雅请命重臣,开大府,镇江陵。元主急召廉希宪于北京,入见,赐坐,谕曰:“荆南入奉版籍,欲使新附者感恩,未来者向北,宋知我朝有臣如此,亦足以降其心。南土卑湿,于卿非宜;今以大事付托,度卿不辞。”赐田以养居者,赐马五十以给从者。希宪曰:“臣每惧才识浅近,不能胜负大任,何敢辞疾!然敢辞新赐。”复诏希宪承制授三品以下官。 壬子,以高斯得签书枢密院事。 有司议建潘屏以强王室,乙卯,诏以福王与芮为浙东安抚大使、判绍兴,开府,置长史、司马。 甲寅,元谕中书省,议立登闻鼓。 庚申,知金坛县李成大,率义局官合山县尉胡传心,阳春主簿潘大同,濠梁主簿潘大本,进士潘文孙、潘应奎,攻复金坛县。镇江统制侯{山品}、县尉赵嗣滨反,助元兵来战,成大被执,不屈,与二子及传心等皆死之。 时元兵东下,所过迎降,李庭芝率励所部,固守扬州。阿珠遣李虎持招降榜入城,庭芝杀虎,焚其榜。总制张俊出战,持叛臣孟子缙书来招降,庭芝焚其书,枭俟首于市。时出金、帛、牛、酒燕犒将士,人人感激自奋。 辛酉,度支尚书吴浚遣人至建康,为陈宜中移书言:“前杀廉希贤,乃边将所为,太皇太后及嗣君实不知,当按诛之。愿输币,请罢兵通好。”巴延曰:“彼为诈计,视我虚实耳。当择人同往,观其事体,令彼速降。”乃遣议事官秦中、张羽同遣人还临安。羽行至平江驿亭,复被杀。 壬戌,阿珠攻真州。知州苗再成、宗子赵孟锦帅兵大战于老鹳觜,败绩。 癸亥,加知思州田谨贤、知播州杨邦宪并团练使,趣兵入卫。 丁卯,加李庭芝参知政事。 庚午,阿珠乘胜进趣扬州,姜才为三叠阵,逆之于三里沟,败之。阿珠佯退,才逐之,阿珠反战。至扬子桥,扬州拨发官雷大震出战,死之。两军夹水而阵,元张弘范以十三骑绝渡冲才军,才军坚不可动,弘范引却以诱之。才将回回跃马夺大刀,直前向弘范,弘范反辔迎刺之,应手而仆,元兵欢声动地,才军遂溃。阿珠与弘范追之,自相蹂践与陷濠水死者甚众,流矢中才肩。才拔矢挥刀而前,元军辟易不敢逼;遂入城,誓死守。阿珠乃筑长围,自扬子桥竟瓜洲,东北跨湾头至黄塘,西北抵丁村务,欲以久困之。 吏部尚书常楙入见,言:“霅川之变,非其本心,置之死过矣,不与立后又过矣。巴陵,帝王之胄,生不得正命,死不得血食,沉冤幽愤,郁结四十五年之久,不为妖为札于冥冥中者几希。愿陛下勿摇浮议,特发神断,宗社幸甚!”于是诏国史院讨论典故以闻。 元遣使召嗣汉四十代天师张宗演赴阙。 五月,癸酉,元兵攻宁国县,知县赵与〈禾唐〉出战,死之。 丁丑,环卫官刘师勇复常州,加濠州团练使,助姚訔守常,以张彦守吕城,兵威稍振,由是浙右诸城降元者复与张世杰军合。师勇,庐州人;訔,希得子也。 己卯,赐处士何基谥文定,王柏赠承事郎;从祭酒杨文仲之请也。 以张珏为四川制置副使。 庚辰,元诏谕参知政事高达曰:“昔我国家出征,所获城邑,即委去之,未尝置兵戍守,以此连年征伐不息。夫争国家者,取其土地人民而已。虽得其地,而无民,其谁与居!今欲保守新附城壁,使百姓安业力农。蒙古未之知也,尔熟知其事,宜加勉旃。湖南州郡,皆汝旧部曲,未归附者何以招怀,生民何以安业,听汝为之。” 丁亥,元召巴延赴大都,以蒙古万户阿喇罕权行中书省事。 庚寅,五郡镇抚使吕文福降元。 辛卯,籍潜说友、吴益、吕文焕、孟子缙、陈奕、范文虎家。 丙申,遣使告天地、宗庙、社稷、诸陵、宫观。 时知庆远府仇子真、淮东兵马钤辖阮克己各将兵入卫,诏与张世杰、张彦分道出击元军。台谏请命大臣监护,事下公卿杂议,久而不决。陈文龙上言:“三后协心,同底于道。北兵今日取某城,明日筑某堡,而我以文相逊,以迹相疑,譬犹拯溺救焚而为安行徐步之仪也。请诏大臣,无滋虚议。”不报。 己亥,吴继明复蒲圻、通城、崇阳三县。以继明权知鄂州,令择险为寓治。 是月,元廉希宪至江陵,阿尔哈雅率其属望拜尘中,荆人大惊。希宪即日禁剽夺,通商贩,兵民安堵。首录宋故宣抚、制置二司幕僚能任事者,以备采访,仍择二十馀人,随材授职。左右难之,希宪曰:“今皆国家臣子也,何用致疑!”时宋故官礼谒大府,必广致珍玩;希宪拒之,且语之曰:“汝等身仍故官,或不次迁擢,当念圣恩,尽力报效。今所馈者,若皆己物,我取之为非义,一或系官,事同盗窃。若敛于民,不为无罪。宜戒慎之!”希宪令:“俘获之人,军士敢杀者,以故杀平民论;为军士所掳,病而弃之者,许人收养,病愈,故主不得复役;立契券卖妻子者,重其罪,仍没入其直。”先是江陵城外蓄水捍御,命决之,得良田数万亩,以为贫民之业,发沙市仓粟之不入官者二十万斛,以赈公安之机,民悦之。 六月,庚子朔,日有食之,既。昼晦如夜,星见,鸡鹜皆归。王?龠言:“日食不尽仅一分,阴盛阳微,灾异未有大于此者。乞赐罢黜!”不许。 初,成都安抚使昝万寿守嘉定、兴元,与元赛音谔德齐对垒,赛音谔德齐一以诚意待之,不为侵掠,万寿心服。未几,元召赛音谔德齐还,万寿请置酒为好,赛音谔德齐径往不疑。酒至,左右言未可饮,赛音谔德齐笑曰:“若等何见之小耶!昝将军能毒我,其能尽我朝之人乎!”万寿叹服。 至是元主召汪良臣入朝,命之曰:“成都被兵久,须卿安集之。”良臣进攻嘉定,万寿坚守不出。良臣度有伏兵,大搜山谷,果得而杀之,进垒薄城。万寿悉军出战,大败,遂籍境内三龟、九鼎、紫云诸城降。元以万寿签四川行枢密院事,赐名顺。 辛丑,太皇太后诏削圣福尊号,以应天戒。命侍从官以上各举才堪文武者;虽在谪籍,亦听举之。 庚戌,诛翁应龙,籍其家。 甲寅,留焚炎自湖南入朝,王?龠、陈宜中皆请相梦炎而求去,太皇太后曰:“二相毋藉此求闲也。”乃以?龠平章军国重事,一月两赴经筵,五日一朝;宜中为左丞相,梦炎为右丞相,并兼枢密使,都督诸路军马。?龠即日就民居,以丞相府让宜中。宜中言:“一辞一受,何以解天下之讥!”因辞去。遣使遮留,乃还。 己未,加李庭芝知枢密院事。 辛酉,潼州安抚使、知江安州梅应春以城降元。 丙寅,扬州都统姜才、副将张林,率步骑二万人乘夜攻元扬子桥木栅。守栅万户史弼告急于阿珠,阿珠率总管管如德等自瓜州以兵赴之,诘旦,至栅下。才军夹水为阵,阿珠麾骑兵渡水夹击,阵坚不可动,阿珠引却。才进逼之,战不利而走,阿珠麾步骑并进,遂大败。如德生擒林,才仅以身免,士卒死者万馀人。 丁卯,朱禩孙除名,籍其家。 秋,七月,辛未,张世杰与刘师勇、孙虎臣等,大出舟师万馀艘,次于焦山,令以十舟为方,碇江中流,非有号令,毋得发碇,示以必死。元阿珠登石公山望之,曰:“可烧而走也。”遂遣健卒善彀者千人,载以巨舰,分两翼夹射,阿珠居中,合势进战,继以火矢,篷樯俱焚,烟焰蔽江,诸军死战,欲走不能前。多赴江死。张弘范、董文炳、刘国杰复以锐卒横冲,世杰不复能军,奔圌山,阿珠、弘范追之,获白鹞子七百馀艘。师勇还常州,虎臣还真州。世杰请济师;不报。国杰,本女真人,姓乌库哩,后入中州,改姓刘氏。貌魁梧,善骑射,胆力过人,数有军功,蒙古主壮之,诏加怀远大将军,赐号巴图。国杰行二,故呼之曰:“刘二巴图。” 甲戌,三学生及台谏、侍从,皆上疏请诛贾似道,太皇太后不许。及贾似道上表自劾,且言为夏贵、孙虎臣所误,乞保馀生,乃削似道三官,令李庭芝津遣似道归越,以终丧制,似道留扬不还。王?龠言:“似道既不死忠,又不成孝,请下诏切责。”似道乃还绍兴,绍兴守臣闭城不纳。王?龠复言于太皇太后曰:“本朝权臣稔祸,未有如似道之烈者。搢绅草茅,不知几疏,陛下皆抑而不行,付人言于不恤,何以谢天下!”于是始诏似道婺州居住。婺人闻似道至,率众为露布逐之。 丁丑,复诏徙似道于建宁府。 翁应龙既诛,廖莹中、王庭除名,流之岭南,皆自杀。于是御史孙嵘叟等又以似道罚轻,请斩之以正法。方回复上疏论似道侥、讦、贪、淫、褊、骄、吝、专、忍、谬十罪。太皇太后犹不听。翁合上言:“似道总权罔上,卖国召兵,专利虐民,滔天之罪,人人能言,迫于众怒,仅谪建宁。夫建宁实朱熹讲道之阙里,虽三尺童子亦知向方,闻似道名,咸欲呕吐,况见其面乎?宜远投荒服以御魑魅。”庚寅,诏谪贾似道高州团练副使、循州安置,籍其家,遣使监押之贬所。 会稽县尉郑虎臣以其父尝为似道所配,欲报之,欣然请行。似道时寓建宁之开元寺,侍妾尚数十人。虎臣至,悉屏去,撤轿盖,暴行秋日中,令舁轿夫唱杭州歌谑之,每名斥似道,窘辱备至。一日,入古寺,壁上有吴潜南行所题字,虎臣呼似道曰:“贾团练,吴丞相何以至此?”似道惭而不能对。至泉州洛阳桥,遇叶李自漳州放还,见于客邸,李赋诗赠之,似道府首谢焉。 追复皮龙荣官。 辛卯,陈宜中去位。 初,张世杰之将出师也,王?龠谓:“二相宜一人督师吴门,否则臣虽老无能为,若效死于封疆,亦不敢辞。”会世杰败于焦山,?龠复言曰:“事无重于兵。今二相并建都督,庙算指授,臣不得而知。比者六月出师,诸将无统。臣岂不知吴门去京不远?而为此请者,盖大敌在境,非陛下自将,则大臣开督。今世杰以诸将心力不一而败,不知国家尚堪几败耶!臣既不得其职,又不得其言,乞罢平章。”太皇太后不许。 京学士刘九皋等伏阙上书,言:“宜中擅权,党贾似道;赵溍、赵与鉴皆弃城遁,宜中乃假使过之说以报私恩;令狐概、潜说友皆以城降,乃受其苞苴而为之羽翼;文天祥率兵勤王,信谗而沮挠之;似道丧师辱国,阳请致罚而阴佑之;元兵薄国门,勤王之师,乃留之京城而不遣;宰相当出督,而畏缩犹豫,第令集议而不行;吕师夔狼子野心,而使之通好乞盟;张世杰步兵而用之于水,刘师勇水兵而用之于步,指授失宜,因以败事。臣恐误国将不止一似道也。”初,宜中事多专决,不关白?龠,或谓京学之论,实?龠嗾之。书上,宜中径去,遣使四辈召之,不至。 壬辰,太皇太后下刘九皋于临安狱。手诏曰:“给舍之奏,谓?龠与宜中必难久处。兼?龠近奏乞免平章,辞气不平,诚有如人言者。可罢?龠平章军国重事,以少保、观文殿大学士充醴泉观使。”是岁,卒。?龠清修刚劲、不阿权势。及为相,属国势危亡,乃不能协谋以济大事,士论惜之。 昝万寿既降,两川郡县多送款,独张珏固守重庆不下。元主建东西行枢密院,会兵围之。 巴延至上都,面陈形势,乞进兵,遂拜右丞相。巴延辞曰:“阿珠功多,臣宜居后。”乃进阿珠左丞相,仍诏巴延直趋临安,阿珠仍攻淮南,阿尔哈雅取湖南,万户宋都木达及武秀、张荣实、李恒、吕师夔等取江西。元主仍诏谕巴延曰:“宋君臣相率来附,则赵氏族属可保无虞,宗庙悉许如故。” 癸巳,诏知庐州夏贵加枢密副使、两淮宣抚大使,与淮东制置副使、知扬州朱焕互调,召李庭芝还朝。贵不奉诏,焕仍还扬,庭芝亦不行。 起复文天祥为兵部尚书。 高斯得罢。乙未,以殿中侍御史陈文龙同签书枢密院事。 丙申,以开庆兵祸,追罪史嵩之,削其谥。 ◎宋纪一百八十二 ∷起旃蒙大渊献八月,尽柔兆困敦闰三月,凡九月。 ○帝? 德祐元年元至元十二年 八月,己亥朔,总制毛献忠将衢州兵入卫。 辛丑,疏决临安府罪人。 壬寅,右正言徐直方遁。 加复贵两淮宣抚大使,李芾为湖南镇抚大使、知潭州。 乙巳,吴继明复平江县,旋加继明湖北招讨使。 己酉,拘阎贵妃集庆寺、贾贵妃演福寺田还安边所。 丁巳,加张世杰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总都督府诸兵。 庚戌,刘师勇攻吕城,破之;戊午,加师勇和州防御使。 赵淇除大理少卿。王应麟言:“昔内外以宝玉献贾似道,淇兄弟为甚。”己未,罢之。 辛酉,元主归自上都。 甲子,文天祥至临安,上疏言:“本朝惩五季之乱,削藩镇,建都邑,虽足以矫尾大之弊,然国以浸弱,故敌至一州则一州破,至一县则一县破,中原陆沉,痛悔何及!今宜分境内为四镇,建都督统御于其中,以广西益湖南而建阃于长沙,以广东益江西而建阃于隆兴,以福建益江东而建阃于番阳,以淮西益淮东而建阃于扬州。责长沙取鄂,隆兴取蕲、黄,番阳取江东,扬州取两淮;地大力众,乃足以抗敌。约日齐奋,有进而无退,日夜以图之,彼备多力分,疲于奔命,而吾民之豪杰者,又伺间出于其中,如此则敌不难却也。”时议以为迂阔,不报。命天祥知平江府。 元廉希宪既安辑荆南之民,叹曰:“教不可缓也!”遂大兴学校,选教官,置经籍,希宪仍亲诣讲舍以厉诸生。由是思、播田、扬二氏及西南溪峒,皆越境请降。元主闻之,曰:“先朝非用兵不可得地,今希宪能令数千百里外越境纳士,其治化可见也。” 九月,己巳,授陈宜中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兼侍读,不至。 庚午,元阿哈玛特,以军兴国用不足,请复立都转运使九,量增课程元额,鼓铸铁器,官为局卖,禁私造铜器。 丁丑,元弛河南鬻马之禁。 己卯,陈宜中乞任海防,不允。 辛丑,有事于明堂,赦。先是议以上公摄行,权工部侍郎兼给事中杨文仲曰:“今祗见天地之始,虽在幼冲,比即丧次,已胜拜跪,执礼无违,所当亲飨。”从之。 丙戌,命文天祥为都督府参赞官,总三路兵,仍知平江。 郑虎臣监押贾似道,舟次南剑州黯淡滩,虎臣曰:“水清甚,何不死于此?”似道曰:“太皇许我不死。”至漳州木绵庵,虎臣曰:“吾为天下杀似道,虽死何憾!”遂拘其子与妾于别馆,即厕上,拉其胸杀之。后陈宜中至福州,捕虎臣,毙于狱。 元兵入泰州,孙虎臣自杀,旋赠太尉。 甲午,扬州都统姜才率步骑万五千人攻元湾头堡,为阿珠所败,乙未,元兵攻吕城,张彦被执,降于元。吕城既失,常州势益孤。 丙申,元以伊实特穆尔为御史大夫,括江南诸郡书版及临安秘书省《乾坤宝典》等书。 元兵攻常州,久不下,昭文馆大学士姚枢言于元主曰:“陛下降不杀人之诏,巴延济江,兵不逾时,西起蜀川,东薄海隅,降城三十,户逾百万,自古平南未有如此之神捷者。今自夏徂秋,一城不降,皆由军官不思国之大计,不体陛下之深仁,劫财剽杀所致。扬州、焦山、淮安、人殊死战,我虽克胜,所伤亦多。宋之不能为国审矣,而临安未肯轻下。好生恶死,人之常情,惟惧我招徕止杀之信不坚耳。宜申止杀之诏,使赏罚必立,恩信必行,圣虑不劳,军力不费矣。” 冬,十月,戊戌朔,元享于太庙。 己亥,加张世杰沿江招讨使,刘师勇福州观察使,总统出戍兵。 癸卯,玉牒殿灾。 丁未,以留梦炎为左丞相,陈宜中为右丞相,并兼枢密使,都督诸路军马。宜中在温州,被召,以亲老辞。太后自为书遗其母扬州,使谕之,宜中乃赴召。 李芾至潭州,元游骑巳入湘阴、益阳诸县。城中守卒不满三千,芾结峒蛮为援,缮器械,峙刍粮,栅江修壁。及元兵围城,芾慷慨登陴,与诸将分地而守,民老弱皆出,结保伍助之,不令而集。芾日以忠义勉将士,死伤相籍,人犹饮血乘城,殊死战,有来招降者,辄杀之以恂。 元阿珠攻扬州,既筑长围,于是城中食尽,死者枕籍满道,而李庭芝志益坚。 元巴延次湾头,阿刺罕自建康来会,巴延令还建康起兵,乃留博尔欢及阿里布守湾头,而自帅众渡江。壬戌,至镇江,分军为三道:阿喇罕帅右军,自建康出广德四安镇,趣独松关;董文炳帅左军,出江入海,以范文虎为张乡导,取道江阴,趣澉浦、华亭;巴延及阿塔哈将中军,以吕文焕为乡导,趣常州;期并会于临安。 癸亥,常州告急,朝廷遣张全将兵二千救之,知平江府文天祥亦遣部将尹玉、麻士龙、朱华将兵三千随全赴援。士龙战虞桥,败死,全不救,走还五牧。时朱华驻军五牧,华欲掘沟堑,设鹿角,全皆不许。既而元兵薄华,华率广军与之战,自辰至未,胜负未决。逮晚,元兵绕出山后薄赣军,尹玉力战,杀千人,全提军隔岸,不发一矢,玉遂败。诸败军争渡水,挽全军船,全令其军斩挽者指,于是溺死者甚众。玉收残卒五百人,复鏖战,自夕达旦,杀元军人马,委积田间,玉复手杀数十人,力屈被执,元人恨之,横四枪于其项,以棍击杀之,其部下皆死,无一人降者。天祥欲斩全以警众,帅府不许,宥之使赎。 十一月,丁卯朔,铜关将贝宝、胡岩起攻溧水,败死。 庚午,以陈文龙同知枢密院事,黄镛同签书枢密院事。 癸酉,赠尹玉濠州团练使,麻士龙高州刺史。 戊寅,元阿喇罕破银林东坝,戍将赵淮兵败,与其妾俱被执,妾死之。阿珠使淮招李庭芝,许以大官,淮佯诺,至扬州城下,乃大呼曰:“李庭芝,尔为男子,死则死耳,毋降也!”阿珠怒,杀之。 元兵入广德军四安镇,陈宜中仓皇发临安民年十五以上者,皆籍为兵,号武定军,召文天祥自平江入卫。 壬午,元将宋都木达等长驱而进,所至莫当其锋,隆兴转运判官刘槃以城降。不数日,取江西十一城,进逼抚州。时黄万石为江西制置使,开阃州治,闻兵至,奔建昌。都统密佑率众逆战进贤坪,元兵呼曰:“降者乎?斗者乎?”佑曰:“斗者也。”麾其兵突进,至龙马坪,元军围之数重,矢下如雨。佑身被四矢、三枪,犹挥双刀,率死士数十人斫围南走,前渡,桥板断,被执。宋都木达曰:“壮士也!”欲降之,系之月馀,终不屈。骂万石为卖国小人,使我志不得伸。宋都木达又命刘槃、吕师夔以金符遗之,许以官,佑不受。复令佑子说之曰:“父死,子安之?”佑斥曰:“汝行乞于市,第云密都统子,谁不怜汝?”怡然解衣请刑,遂死,元兵皆泣下。佑之先,密州人,后渡淮,居庐州。 元兵进入建昌,黄万石走入闽。 元改顺天府为保定府。 元枢密院言:“新附郡县,有既降复叛及纠众为盗,犯罪至死者,请从权宜处决。”诏:“今后杀人者死,问罪状已白,不必待时即行刑;其奴婢杀主者,具五刑论。” 癸未,元兵入兴化县,知县胡拱辰自杀。 甲申,元巴延至常州,会兵围城。知州姚訔,通判陈炤,都统王安节、刘师勇,力战固守。巴延遣人招之,譬喻百端,终不听。巴延怒,命降人王良臣役城外居民,运土为垒,土至,并人以筑之,且杀之,煎油作炮,焚其牌杈,日夜攻不息。城中甚急,而訔等守志益坚。巴延叱帐前诸军奋勇争先,四面并进。攻二日,城破,訔死之。炤与安节犹巷战,或谓炤曰:“城北东门未合,可走。”炤曰:“去此一步,非死所矣!”日中,兵至,死焉。巴延命尽屠其民。执安节至军前,不屈,亦死。师勇以八骑溃围走平江。安节,坚之子也,事闻,赠龙图阁待制,炤直宝章阁,并官其子。 乙酉,升宜兴县为南兴军。 以江东提刑谢枋得为江西招谕使。初,枋得闻淮西、江东、西州郡守将,皆吕师夔部曲,故争降附,自以与师夔善,乃应诏上书,保师夔可言,宜分沿江诸屯,以师夔为镇抚使,使之行成,且请身至江州见文焕与议。朝廷乃以枋得为沿江察访使以往,会文焕北还,不及而反,遂改知信州。 丙戌,礼部尚书兼给事中王应麟,请为济王立后,乃诏赠太师、尚书令、进封镇王,谥昭肃,择后奉祀,赐田万亩。 留梦炎用徐囊为御史,擢黄万石、吴浚等。王应麟缴奏曰:“囊与梦炎同乡,有私人之嫌。万石粗戾无学,南昌失守,误国罪大,今方欲引以自助,善类为所搏噬者,必携持而去。吴浚贪墨轻躁,岂宜用之?况梦炎舛令慢谏,谠言勿敢告,今之卖降者,多其任用之士!”疏再上,不报,出关俟命,再奏曰:“因危急而紊纪纲,以偏见而咈公议,臣封驳不行,与大臣异论,势不当留。”遂归。 己丑,元兵破独松关,冯骥死之,守将张濡遁。诏赠骥集英殿修撰。 独松既破,邻疆守者皆望风而走,朝廷大惧。时勤王师仅三四万人,文天祥与张世杰议,以为:“淮东坚壁,闽、广全城,若与敌血战,万一得捷,则命淮师以截其后,国事犹可为也。”世杰大喜。陈宜中白太后降诏,以王师务宜持重,议遂止。秘书监陈著上疏请从天祥之义曰:“与其坐以待困,曷若背城借一!万有一幸,则人心贾勇!且敌非必真多智力,不过乘胜长驱。若少沮之,则主兵之与悬军,其壮弱即异矣。”宜中不听,出著知台州。 元董文炳破江阴军。 元以高丽国官制僣滥,遣使谕旨,凡省、院、台、郡、官名、爵号与朝廷相类者,改正之。 乙未,左丞相留梦炎遁。 十二月,丁酉朔,诏贾似道归葬,返其田庐。 庚子,以吴坚签书枢密院事,黄镛兼权参知政事。 时陈宜中当国,遭时多难,不能措一策,唯事蒙蔽,将士离心,郡邑降破,方且理会科举、明堂等事及士大夫陈乞差遣,士人觊觎恩例。至是遣柳岳奉书如元军,称“廉尚书之死,乃盗杀之,非朝廷意,乞班师修好。”岳见巴延于无锡,泣谓曰:“嗣君幼冲,在衰绖之中,自古礼不伐丧。凡今日事至此者,皆奸臣贾似道失信误国尔。”巴延曰:“汝国执戮我行人,故我兴师。钱氏纳土,李氏出降,皆汝国之法也。汝国得天下于小儿,亦失之于小儿,天道如此,尚何多言!”遂令囊嘉特偕岳还。 癸卯,以陈文龙参知政事,谢堂同知枢密院事。 丙午,追封吕文德为和义郡王。朝议以吕文焕为元向导,乃追封文德,而以文德子师孟为兵部侍郎,觊成和议。 平江通判王矩之、都统制王邦杰,以城迎降于常州,巴延使吕文焕先往受之。 丁未,巴延入平江,张世杰未至,城已破,乃以兵入卫。 戊申,元右丞相呼图岱尔请上尊号曰宪天述道仁文义武大光孝皇帝,皇后曰贞懿顺圣昭天睿文光应皇后;不许。 庚戌,柳岳至自元军。癸丑,陈宜中复奏遣岳及宗正少卿陆秀夫、侍郎吕师孟等同囊嘉特使元军,求称侄纳币,不从则称侄孙,且敕吕文焕令通好罢兵。秀夫等见巴延于平江,巴延不许。宜中乃白太皇太后,奉表求封为小国,太后从之。 以文天祥签书枢密院事。 黄万石叛降元,都统米立死之。立,淮人,三世为将,初从陈奕守黄州,奕降,立溃围出,万石署为帐前都统。元军略江西,迎战于江坊,兵败,被执,不降,系狱。至是万石举军降,元行省遣万石谕立曰:“吾官衔一牙牌书不尽,今亦降矣。”立曰:“侍郎国家大臣,立一小卒尔。但三世食赵氏禄,赵亡,何以生为!立乃生擒之人,当死,与投拜者不同。”万石再三谕之,不屈,遂遇害。 元以中兴路行省陈祐为南京总管兼开封府尹,吏多震慑失措,祐曰:“何必若是!前为盗跖,今为颜子,吾以颜子待之。前为颜子,今为盗跖,吾以盗跖待之。”由是吏皆修饬,不敢弄法。 元赛音谔德齐奏:“云南诸夷未附者尚多,今拟宣慰司兼行元帅府事,并听行省节制。”又奏:“哈喇章、云南壤地均也,而州县皆以万户、千户主之,宜改置令长。”并从之。 潭州被围,湖南安抚使兼知州李芾,拒守三阅月,大小战数十合。至是元阿尔哈雅射书城中曰:“速下以活州民,否则屠矣。”不答。阿尔哈雅与诸将画地分围,决隍水以树梯冲。阿尔哈雅中流矢,创甚,督战益急,城中大窘,力不能支。诸将泣请曰:“事急矣,吾属为国死可也,如民何?”芾骂曰:“国家平时所以厚养汝者,为今日也。汝第死守,有复言者,吾先戮汝!” 德祐二年元至元十三年 春,正月,丁卯朔,元兵蚁附登城。知衡州长沙尹穀寓城中,时方为二子行冠礼,或曰:“此何时,行此迂阔事?”穀曰:“正欲令儿曹冠带见先人于地下耳!”既毕礼,乃积薪扃户,朝服,望阙拜已,即纵火自焚。邻家救之,火炽不可前,但遥见烈焰中,穀正冠危坐,阖门少长皆死。李芾命酒酹之,字穀曰:“尹务实,男子也,先我就义矣!”因留宾佐会饮,夜传令,犹手书“尽忠”字为号,饮达旦,诸宾佐出,参议杨霆赴园池死。芾坐熊湘阁,召帐下沈忠,遗之金,曰:“吾力竭,分当死。吾家人亦不可辱于俘,汝尽杀之,后杀我。”忠伏地叩头,辞以不能。芾固命之,忠泣而诺。取酒,饮其家人,尽醉,乃遍刃之。芾亦引颈受刃。忠纵火焚其居,还家,杀其妻子,复至火所,大恸,举身投地自刎。幕僚陈亿孙、颜应焱、钟蜚英皆死。潭民闻之,多举家自尽,城无虚井,缢林木者相望。守将吴继明、刘孝忠以城降。 元兵利于掳掠,欲屠之,行省郎中和尚宣言曰:“拒我师者宋耳,其民何罪?既受其降,即是吾民,杀之何忍?且今列城多未附,降而杀之,是坚其效死之心也。”阿尔哈雅从之,由是袁、连、衡、永、郴、全、道、桂阳、武冈皆降。宝庆通判曾如骥,亦不屈死。 芾为人刚介,不畏强御,临事精敏,奸猾不能欺。且强力过人,自旦治事,至暮无倦容,夜率至三鼓始休,五鼓复起视事。望之凛然若神明,而好贤礼士,复蔼然可亲,虽一艺小善,必奖荐之。居官廉,家无馀资。 穀性刚直庄厉,士友皆严惮之,居官廉正有声。丁内艰,家居教授诸生,举动有礼。每行市中,市人相谓曰:“是必尹先生门人也。”至是死节,诸生往哭之者数百人。 霆自少以志节闻,辟京湖制置司干官。时吕文德为帅,素侮慢士,常试以难事,霆仓卒立办,皆合其意。一日,谓霆曰:“朝廷有密旨,出师策应淮东,谁可往者?”即对曰:“某将可。”又曰:“兵器粮草若何。”即对曰:“某营兵马,某库器甲,某处矢石刍粮。”口占授吏,顷刻案成。文德大惊曰:“平生轻文人,以其不事事也。君材干若此,何官不可为!吾何敢不敬!”后通判江陵,江陵雄据上流,表里襄、汉,兵民杂处,庶务丛集;霆随事裁决,处之泰然。霆有心计,善出奇应变,故所至有能声。 元吕师夔与万户武秀分定江东地,谢枋得以兵逆之,使前锋呼曰:“谢提刑来!”师夔军驰至,射之,矢及马前。枋得走入安仁,调淮士张孝忠逆战团湖坪,矢尽,孝忠挥双刀击杀百馀人,前军稍却,后军绕出孝忠后,众惊溃,孝忠中流矢死,马奔归。枋得坐敌楼见之,曰:“马归,孝忠败矣!”遂奔信州。师夔破安仁,进及信州,枋得弃妻子,负母,变姓名,走建宁唐石山转茶坂,每东乡号哭,人不识之,以为被病也。已而去,卖卜建阳市中,有来卜者,惟取米、履,委以钱,率谢不取。其后人稍稍识之,多延至家,使为子弟论学。 庚午,参知政事陈文龙、同签书枢密院事黄镛遁。 辛未,以吴坚为左丞相兼枢密使,端明殿学士常楙参知政事。日午,宣麻慈元殿,文班止六人。 诸关兵皆溃,己巳,知嘉兴府刘汉杰以城降元。 元兵围安吉州,知州赵良淳与提刑徐道隆同守。范文虎致书诱良淳降,良淳焚书,斩其使。及元兵迫临安,道隆召入卫,良淳率众独守,夜,茇舍陴上。既而戍将吴国定开门纳元兵,良淳命车归府,兵士止之曰:“侍郎何自苦?”良淳叱去之,闭阁自经。道隆未至临安,元兵追及之,一军尽没。道隆见执,守者稍怠,赴水死;长子载孙亦赴水死。良淳,汝愚之曾孙;道隆,武义人也。 元诸将利掳掠,争欲趣临安。巴延问计于郎中孟祺,对曰:“宋人之计,惟有窜闽耳,若以兵迫之,彼必速逃。一旦盗起,临安三百年之积,焚荡无馀矣。莫若以计安之,令彼不惧,正如取果稍待时日尔。”巴延曰:“汝言正合我意。”遣人至临安安慰之。 陆秀夫自元军还,言巴延不肯从伯侄之称,太皇太后命用臣礼,陈宜中难之,太皇太后涕泣曰:“苟存社稷,称臣,非所较也。”乙亥,遣监察御史刘岊如巴延军,奉表称臣,上尊号,岁贡绢、银二十五万两、匹,乞存境土以奉烝尝,且约巴延会长安镇以输平。 己卯,参知政事常楙遁,以夏士林签书枢密院事,士林亦遁,独三学士誓死不去。 癸未,进封吉王昰为益王,判福州;信王昺为广王,判泉州。 先是召文天祥知临安府,天祥辞不拜,请以福王、秀王判临安以系民望,身为少尹,以死卫宗庙;又请命吉王、信王镇闽、广以图兴复;俱不许。至是宗亲复以请,太皇太后从之。以驸马都尉杨镇及杨淑妃弟亮节、俞充容弟如珪提举二王府事。 召留梦炎不至,以为江东、西、湖南、北宣抚大使。 陈宜中以元不许和,计无所出,乃率群臣入宫,请迁都,太皇太后不许。宜中恸哭以请,太皇太后命具装。及暮,宜中不入,太皇太后怒曰:“吾初不欲迁,而大臣数以为请,顾欺我耶!”脱簪珥,投之地,遂闭阁,群臣请见,皆不纳。盖宜中实以翼日行,仓卒失于陈奏耳。 元巴延至长安镇,宜中违约,不往议事。甲申,巴延进次皋亭山,阿喇罕、董文炳之师皆会,游骑至临安北关。文天祥、张世杰请移三宫入海,而己帅众背城一战,宜中不许,白太皇太后,遣监察御史杨应奎上传国玺以降。 表曰:“宋国主?谨百拜言:?眇焉幼冲,遭家多难。权奸贾似道,背盟误国,至勤兴师问罪。?非不欲迁避以求苟全,柰天命有归,?将焉往!谨奉太皇太后命,削去帝号,以两浙、福建、江东、西、湖南、二广、四川、两淮见存州郡,悉上圣朝,为宗社生灵祈哀请命。伏望圣慈垂念,不忍?三百馀年宗社遽至陨绝,曲赐存全,则赵氏子孙世世有赖,不敢弭忘!”巴延受之,遣使召陈宜中出议降事,而使囊嘉特奉玺表赴上都。是夜,宜中遁归温州之清澳。 张世杰、刘师勇及苏刘义,以朝廷不战而降,各以所部去。世杰次于定海,元石国英使都统卞彪说世杰降。世杰以彪来从己俱南也,椎牛享之。酒半,彪从容为言,世杰大怒,断彪舌,磔之于巾子山。师勇至海上,见时不可为,忧愤纵酒卒。 杨应奎自元军还,言巴延欲执政面议。 乙酉,太皇太后以文天祥为右丞相兼枢密使、都督诸路军马。丙戌,以家铉翁签书枢密院事,贾馀庆同签书枢密院事,知临安府。 元巴延下令,禁军士入城,违者以军法从事,复遣吕文焕赍榜谕临安中外军民,俾安堵如故。时三司卫兵白昼杀人,小民乘时剽杀,令下,乃止息。 戊子,命文天祥同吴坚、谢堂、贾馀庆使元军。 先是天台杜浒纠合四千人来勤王,当国者不省;往见天祥于西湖上,天祥奖异之,至是遂随天祥出使。天祥见巴延于明因寺,因说巴延曰:“本朝承帝王正统,衣冠礼乐之所在,北朝将以为与国乎?抑将毁其社稷也?”巴延以北诏为辞,言社稷必不动,百姓必不杀。天祥曰:“北朝若以欲为与国,请退兵平江或嘉兴,然后议岁币与金帛犒师,北朝全兵以还,策之上也。若欲毁其宗庙,则淮、浙、闽、广,尚多未下,利钝未可知,兵连祸结,必自此始。”巴延语浙不逊,天祥曰:“我南朝状元、宰相,但欠一死报国,刀锯鼎镬,非所惧也。”巴延辞屈,诸将相顾动色。巴延见天祥举动不常,疑有异志,留之军中,遣坚等还。天祥怒,数请归曰:“我此来为两国大事,何故留我?”巴延曰:“勿怒。君为宋大臣,责任非轻,今日之事,正当与我共之。”令万户蒙古岱、宣抚索多羁縻之,且以其降表不称臣,仍书宋号,遣程鹏飞、洪君祥偕贾馀庆来易之。 驸马都尉杨镇等奉益王、广王走婺州,杨淑妃、秀王与择从行。 知广德军方回、知婺州刘怡、知处州梁椅、知台州杨必大俱隆于元。 辛卯,元张弘范、孟祺、程鹏飞,赍所易宋称臣降表至军前。 甲午,元立随路都转运使。 元穿济州漕渠。 二月,丁酉朔,日中有黑子相荡。帝率文武百僚诣祥曦殿望元阙上表,乞为藩辅。 元巴延承制以临安为两浙大都督府,命蒙古岱、范文虎入城,治都督事,又令程鹏飞取太皇太后手诏及三省、枢密院呈坚、贾馀庆等檄,谕天下州郡降附。执政皆暑,家铉翁独不署。鹏飞命缚之,铉翁曰:“中书省无缚执政之理,归私第以待命可也。”乃止。 元巴延进屯湖州市,复令吕文焕及范文虎慰谕太皇太后。文焕因使人上表谢而出,有曰:“兹衔北命,来抗南师,视以犬马,报以仇雠,非曰子弟攻其父母,不得已也,尚何言哉!”巴延令张惠、阿喇罕、董文炳、张弘范、索多等封府库,收史馆、秘省图书及百司符印告敕,罢官府及侍卫军。 壬寅,罢遣文天祥所部勤王兵,以贾馀庆为右丞相兼枢密使,刘岊同签书枢密院事,与吴坚、谢堂、家铉翁并弃祈请使,诣元大都。 馀庆凶狡残忍,岊狎邪小人,皆乘时窃美官,谓使毕即归,不以为意。谢堂独纳赂北军,得先归。 元巴延引文天祥与吴坚等同坐。天祥面斥贾馀庆卖国,且责巴延失信。吕文焕从旁谕解之,天祥并斥文焕及其侄师孟父子兄弟受国厚恩,不能以死报国,乃合族为逆。文焕等惭恚,遂与馀庆共劝巴延拘天祥,令随祈请使北行。 是日,元兵屯钱塘江沙上,临安人方幸波涛大作,一洗空之,而潮三日不至。 丁未,元谕临安新附府州司县官吏军民人等曰:“间者行中书省右丞相巴延遣使来奏,宋母后、幼主暨诸大臣百官,已于正月十八日赍玺绶奉表降附。朕惟自古降王,必有朝觐之礼,已遣使特往迎致,尔等各守职业,其勿妄生疑畏。凡归附前罪,悉从原免,公私逋欠,不得征理,一应抗拒王师及逃亡啸聚者,并赦其罪。百官有司、诸王邸第、三学、寺、监、秘省、史馆及禁卫诸司,各宜安居。所在山林、河泊、巨木、花果外,馀物权免征税。秘书监图书、太常寺祭器、乐器、法报、东工、卤簿、仪卫、宗正谱牒、天文、地理图册,凡典故文字并户口、版籍,尽仰收拾。前代圣贤之后,儒、医、僧、道,通晓天文、历数并山林隐逸名士,所在官司以名闻。名山、大川、寺观、庙宇并前代名人遗迹,不许拆毁,鳏寡孤独不能自存之人,量加赡给。” 于是巴延就遣宋内侍王埜入宫,收宋衮冕、圭璧、符玺及宫中图籍、宝玩、车辂、辇乘、卤簿、麾仗等物。 益王、广王自嘉会门出,渡浙江而南。巴延闻之,遣范文虎将兵追之。杨镇得报即还,曰:“我将死于彼,以缓追兵。”杨亮节等遂负二王及杨淑妃徒走,匿山中七日。统制张全以兵数十人追及,遂同走温州。 戊午,元主祀先农于东郊。辛酉,如上都。 是月,夏贵以淮西叛降元。 初,阿珠屯淮南东道,其西道属之万户昂吉尔,俾驻和州,进攻庐州。贵以书抵巴延曰:“毋费国力,攻夺边城。若行都归附,边城焉往!”至是举所部纳款,元以贵为淮西安抚使。 洪福,贵家僮也,从贵积劳知镇巢军。贵即降,招福,不听,使其从子往,福斩之。元兵攻城,久不拔,贵至城下,好语绐福,请单绮入城,福信之,门发,伏兵起,执福父子,屠其城,贵莅杀福一门,福子大源、大渊呼曰:“法止诛首谋,何乃举家为戮?”福叱曰:“以一命报宋朝,何至告人求活耶?”次及福,福大骂,数贵不忠,请南向死以明不背国,闻者流涕。 元人索宫女、内侍及诸乐宫,宫女赴水死者以百数。 三月,丁卯,元以枢密副使张易兼知秘书监事。 元巴延入临安城,建大将旗鼓,率左右翼万户巡视,观潮于浙江,又登狮子峰,观临安形势,部分诸将,以独松关守将张濡尝杀廉希贤,斩之,籍其家。遣管如德招谕诸郡。福王与芮自绍兴至,巴延深慰之。 太皇太后及帝欲与相见,巴延固辞,曰:“未入朝,无相见之礼。”明日,发临安,按塔哈、孟祺等入宫宣诏,趣帝及全太后入觐。祺读至“免系颈牵羊”之语,太后泣谓帝曰:“荷天子圣恩,汝宜拜谢。”礼毕,帝与太后肩舆出宫。太皇太后以疾留内。与芮及沂王乃猷、度宗母隆国夫人黄氏并杨镇、谢堂、高应松庶僚刘裒然等及三学士诸生皆行。太学生徐应镳与其二子琦、崧、女元娘同赴井死。应镳,江山人。 元巴延北还,承制留阿喇罕、董文炳经略闽、浙,以蒙古岱镇浙西,索多镇浙东。会江西都元帅宋都木达,言宋二王在闽、广聚兵,将攻江西,乃遣达春移军,与李恒、吕师夔会阿喇罕、文炳同取未下州县,以追二王。 闰月,陆秀夫、苏刘义等闻二王走温州,继追及于道,遣人召陈宜中于清澳。宜中来谒,复召张世杰于定海,世杰亦以所部兵来。温之江心寺旧有高宗南奔时御座,众相率哭座下,奉益王昰为天下兵马都元帅,广王昺副之,发兵除吏,以秀王与择为福建察访使,先往闽中,抚吏民,谕百姓,檄召诸路忠义,同奖王室。会太皇太后遣二宦者以兵八人召二王还临安,宜中等沉其兵于江中,遂入闽。 时黄万石降元,以尝为福建漕使,欲取全闽以为己功,汀、建诸州方谋从万石送款,闻二王至,复闭门以拒万石。南剑守臣林起鳌遣军逐之,万石败走,其将士多来归,兵势稍振。 宜中等遂传檄岭海,言夏贵已复濒江州郡。元诸戍将以江路既绝,不可北归,皆欲托计事还静江,独广西宣慰使史格曰:“君等勿为虚声所惧,待贵逾岭,审不可北归,取途云南,未为不可,岂敢辄弃戍哉?”元行省又欲弃广之肇庆、德庆、封州,并戍梧州,亦为格所沮。 全太后与帝随元兵北行,至瓜洲,李庭芝与姜才涕泣誓将士,出兵夺两宫,将士皆感泣。乃尽散金帛犒兵,以四万人夜捣瓜洲,战三时,众拥帝避去。才追至蒲子市,夜,犹不退。阿珠使人招之,才曰:“吾宁死,岂作降将军耶!”真州苗再成亦谋夺驾,不克。 ◎元纪一 ∷起柔兆困敦四月,尽著雍摄提格四月,凡二年有奇。 ○世祖圣德神功文武皇帝 讳呼必赉,睿宗第四子,母庄圣太后,以乙亥八月乙卯生,实宋宁宗之嘉定八年也。岁辛亥,宪宗即位,以同母弟惟帝长且贤,尽属以漠南汉地。戊午,奉命分道攻宋,次江北,闻宪宗凶问,北还。中统元年三月戊辰朔,至开平,诸王大臣劝进,遂即皇帝位。 至元十三年宋景炎元年 夏,四月,庚辰,诏修太庙。 郝经入见,帝赐宴大廷,咨以政事,其从行者赏赉有差。 先是宋丞相文天祥至镇江,与其客杜浒等十二人,夜亡入真州,安抚使苗再成出迎,喜且泣曰:“两淮兵足以兴复,特二阃少隙,不能合从耳。”时犹未知夏贵纳款,故再成以二阃为言。天祥问:“计将安出?”再成曰:“今先约淮西兵趣建康,彼必悉力以捍吾西兵。吾指挥淮东诸将,以通、泰兵攻湾头,以高邮、宝应、淮安兵攻扬子桥,以扬兵攻瓜步,吾以舟师直掏镇江,同日大举。湾头、扬子桥,皆沿江脆兵,且日夜望我师之至,攻之即下,合攻瓜步之三面,吾自江中一面薄之,虽有智者,不能为之谋矣。瓜步既举,以淮东兵入京口,淮西兵入金陵,要其归路,其大师可坐致也。”天祥大称善,即以书遗李庭芝,遣使四出结约。 初,天祥未至直时,扬有逸卒,言北朝密遣一丞相入真州说降矣,庭芝信之,以天祥为来说降也,使再成亟杀之。再成不忍,给天祥出相城垒,以制司文字示之,闭之门外。久之,复遣二路分觇天祥,果说降者即杀之。二路分与天祥语,见其忠义,亦不忍杀,导之如扬。四鼓,抵城下,闻候门者谈,制置可下令捕文丞相甚急,众相顾吐舌。天祥乃变姓名为清江刘洙,东入海道,遇北兵,伏环堵中得免,饥莫能起,从樵者乞得馀糁羹。行入板桥,北兵又至,众走伏丛筱中,北兵入索之,虞候张庆矢中目,身被二创,执杜浒、金应以去。浒、应解所怀金与卒,得逸,募二樵者,以蕢荷天祥至高邮稽家庄。稽耸迎天祥至家,遣子德润卫送至泰州,遂由通州泛海以求二王,是月,始得抵温州。 五月,乙未朔,以平宋,遣官告天地、祖宗于上都之近郊,遣使代祀岳渎。 宋陈宜中、张世杰等奉益王昰即帝位于福州府,改元景炎。遥上德祐帝尊号为孝恭懿圣皇帝,又上太皇太后尊号,册杨淑妃为皇太妃,进封广王昺为卫王。升福州为福安府,以大都督府为垂拱殿,便厅为延和殿,王刚中知福安府。金华尉赵孟垒怀太上皇后帛书间道来上,擢孟垒宗正寺簿。是日,有大声出府中,众皆惊仆。福州城南壁忽崩七里。 初,宋吴坚等来使,不得命,留馆中,高应松绝粒不语,七日而卒,贾馀庆病死,家铉翁闻国亡,旦夕哭泣,不食饮者数日。帝高其节,欲尊官之,铉翁辞不受。宋主?及全太后至燕,铉翁迎谒,伏地流涕,谢奉使无状,不能保存宋社。宋主?及太后遂赴上都。丙申,见帝于大安殿。乙巳,授宋主?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大司徒,封瀛国公,从行内人安康朱夫人、安定陈才人,俱自经死,有留题于裙带曰:“誓不辱国,誓不辱身。” 宋以陈宜中为左丞相兼枢密使,都督诸路军马,陈文龙、刘黼参知政事,张世杰为枢密副使,陆秀夫直学士院,苏刘义主管殿前司。宋召李庭芝为右丞相,姜才为保康军承宣使,召故相叶梦鼎为少师,充太一宫使。梦鼎闻命,即航海赴之,道梗不能进南向恸哭而还。 宋以赵溍为江西制置使,进兵邵武;谢枋得为江东制置使,进兵饶州;李世逵、方兴等进兵浙东,吴浚为浙东招谕使,邹洬副之。毛统由海道至淮,约兵会合。仍诏傅卓、翟国秀等分道出兵。时枋得败走,已不能军。洬,吉水人也。 宋文天祥至福安,拜右丞相兼枢密使,都督诸路军马。天祥以国事皆决于陈宜中,议论多不合,固辞不拜,乃以为枢密使、同都督。天祥使吕武招豪杰于江、淮,杜浒募兵于温州。 帝召宋降将问曰:“汝等何降之易耶?”对曰:“贾似道专国,每优礼文士而轻武臣,臣等久积不平,故望风送款。”帝遣董文忠语之曰:“似道实轻汝曹,特似道一人之过,汝主何负焉!正如汝言,则似道轻汝也固宜!” 巴延入朝,帝命百官郊迎以劳之。既至,拜同知枢密事,以陵州、藤州户六千为食邑。 以董文用为卫辉路总管。 卫辉当要冲,民为兵者十九,馀皆单弱,贫病不任力役。会初得江南,图籍、金玉、财帛之运,日夜不绝于道,警卫输挽,日役数千夫。文用曰:“吾民敝矣,而又重妨穑事,殆不可。”乃言于司运者曰:“郡邑胥役足备用,不必烦民也。”司运者曰:“即如公言,万有一不虞,罪将谁归?”文用即为手书,具官职、姓名保任之。民得以时耕,而运亦济。 宋直学士院陆秀夫罢。陈宜中以秀夫久在兵间,知军务,每事咨访始行,秀夫亦悉心赞之。旋与宜中议不合,宜中使言者劾罢之,谪居潮州。 时衢、婺诸州皆复为宋守,董文炳谓索多曰:“严州不守,临安必危,公往镇之。”未十日,诸州连兵来攻,索多拒战三阅月,复破婺州。衢守备甚严,索多率总管高兴等鼓噪先登,拔其城。宋权知府事萧雷龙脱走,与同里黄巡检起兵,度不能支,与麾下数人奔入闽,未出境,为同安武人徐浚冲获送县,县尹刘圣仲素与雷龙有怨。杀之。 时临军赵孟垒复明州,战败,见获,不屈,磔死。福王与芮从子孟枀,谋举兵绍兴,事泄,被执至临安,范文虎诘其谋逆,孟枀诟曰:“贼臣负国厚恩,共危社稷。我帝室之胄,欲一刷宗庙之耻。乃更以为逆乎?”文虎怒,驱出,斩之。过宋庙,呼曰:“太祖太宗之灵,何以使孟枀至此!”杭人为之陨涕。 宋故相留梦炎降。 宋广东经略使徐直谅,遣其将梁雄飞请降于隆兴,阿尔哈雅假雄飞招讨使,使徇广东。既而直谅闻闽中颁诏,乃命权通判李性道、摧锋军将黄俊等拒雄飞于石门。性道不战,俊战败,直谅弃城遁。六月,丁卯,雄飞入广州,诸降将皆授以官,俊独不受,被杀。 宋吴浚聚兵于广昌,遂复南丰、宜黄、宁都三县。翟国秀取铅山,傅卓至衢、信诸县,民多应之者。会浚兵战败,国秀引还,卓兵亦败,遂降。 己巳,以孙子五十三世孙曲阜县尹孔治兼权主祀事。 壬申,罢两浙大都督府,立行尚书省于鄂州、临安;设诸路宣慰司,以行省官为之,并带相衔;其立行省者,不立宣慰司。 甲戌,以《大明历》浸差,命太子赞善王恂与江南日官置局更造新历,以枢密副使张易董其事。易、恂奏:“今之历家,徒知历术,罕明历理,宜得耆儒如许衡者商订。”从之。诏衡赴大都。 国子生博果密受学于王恂、许衡,尤为衡所推许,帝尝召试所业,嘉叹之。至是,偕同舍生上疏曰:“王者建国君民,建学为先。自尧、舜、禹、汤、文、武之世,莫不有学,故治隆于上,俗美于下。臣等复取平南之君建置学校者,为陛下陈之:晋武帝尝平吴矣,始建国子学;隋文帝尝灭陈矣,俾国子不隶太常;唐高祖尝灭梁矣,诏诸州县及乡并令置学;太宗增筑学舍,高宗立六学,皆承高祖之意也。然晋之平吴,得户五十三万而已;隋之灭陈,得郡县五百而已;唐之灭梁,得户六十馀万而已;其崇重学校已如此。况我堂堂大国,奄有江、岭之地,计亡宋之户不下千万,此陛下神功,非晋、隋、唐所敢比也。然学校之政,尚未全举,臣窃惜之!臣等向蒙圣恩,俾习儒学,圣意岂不以诸色人仕宦者常多,蒙古人仕宦者常少,欲臣等晓识世务,以备陛下之任使乎?然学制未定,学徒数少,譬犹责嘉禾于数苗,求良骥于数马,恐其不易得也。为今之计,欲人材众多,通习汉法,必如古昔遍立学校,然后可。若犹未暇,宜于大都弘阐国学,择蒙古人年十五以下、十岁以上质美者百人,百官子弟与凡民俊秀者百人,俾廪给各有定制,选德业充备足为师表者,充司业、博士、助教而教育之。使其教必本于人伦,明乎物理,为之讲解经传,授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其下复立数科,如小学、律、书、算之类,每科设置教授,各令以本业训导。小学科则令读诵经书,教以应对进退事长之节;律科则专令通晓吏事;书科则专令晓习字画;算科则专令熟娴算数。或一艺通然后改授,或一日之间更次为之,俾国子学官总领其事,常加点勘,务要俱通,仍以义理为主,有馀力者,听令学作文字。日月岁时,随其利纯,各责所就功课,程其勤惰而赏罚之,勤者升之上舍,惰者罚之下舍,待其改过,则复升之,假日则听令学射,自非假日,无故不令出学。数年后,上舍生学业有成就者,听学官保举,蒙古人若何品级,诸色人若何仕进;其未成就者,且令依旧学习,俟其可以从政,然后岁听学官举其贤者、能者,使之依例入仕;其终不可教者,三年听令出学。凡学政因革增减,皆得不时奏闻,则学无弊欺,而天下之材亦皆观感而兴起矣。然后续立郡县之学,求以化民成俗,无不可者。”书奏,帝览之,喜。 戊寅,诏作《平金》、《平宋录》及《诸国臣服传记》,命耶律铸监修国史。 壬辰,以户部尚书张澍参知政事,行中书省于北京。 秋,七月,丁酉,宋文天祥开府南剑州,经略江西。天祥欲还温州进取,陈宜中不从。盖宜中弃温入闽,欲倚张世杰复浙东、西以自洗濯,故命天祥开府南剑。 宋涪州观察杨立子嗣荣请降诏招谕其父,从之。 初,临安既破,阿珠以宋太皇太后手诏谕李庭芝使降。庭芝登城,谓使者曰:“奉诏守城,未闻以诏谕降也。”及帝?次瓜洲,太皇太后复赐庭芝诏曰:“比诏卿纳款,日久未报,岂未悉吾意,尚欲固圉耶?今吾与嗣君既已臣伏,卿尚为谁守之?”庭芝不答,命发弩射使者,毙一人,馀皆奔去。阿珠及遣兵守高邮、宝应以绝其饷道,博罗懽又攻拔泰州之新城,驱夏贵淮西降卒至城下,以示庭芝。庭芝幕客或劝为计,庭芝曰:“吾惟一死而已!”阿珠复遣使者持诏招庭芝,庭芝开壁纳使者,斩之,焚其诏于陴上。既而淮安、盱眙、泗州以粮尽降,庭芝犹括民间粟以给兵,粟尽,又令官人出粟,又尽,令将校出粟,杂牛皮、麹蘖以给之。兵有自食其子者,然犹力战不屈。 姜才闻高邮米运将至,出步骑五千战于丁村,自夜达旦,北兵多败。阿珠使巴延彻尔救之,所将皆阿珠麾下,才军识其旗帜,皆溃,才脱身走。时高邮水路已绝,阿珠复遣将陆路邀击米运,杀负米卒数千,由是饷益不继。 阿珠请于帝,降诏赦庭芝焚诏、杀使之罪,令早归款,庭芝不纳。会福安使至,庭芝欲赴召,命制置副使朱焕守杨,而自与姜才将兵七千趣泰州,将东入海。庭芝既行,焕即以城降。阿珠分道追及庭芝,杀步卒千馀人。庭芝走入泰州,阿珠围之,且驱其妻子至陴下招降。会姜才疽发背,不能战;泰州裨将孙贵、胡惟孝、尹端甫、李遇春,开北门纳外兵。庭芝投莲池中,水浅不死,遂与才俱被执,至扬州,阿珠责其不降,才曰:“不降者我也!”愤骂不已。然阿珠犹爱其材勇,未忍杀之。焕请曰:“扬自用兵以来,积骸满野,皆庭芝与才所为,不杀之何俟!”阿珠乃皆杀之,扬民闻者莫不泣下。 有宋应龙者,以儒生知兵,出入行陈三十馀年,至是为泰州谘议官。州守孙良臣之弟舜臣,自军中来说降,良臣召应龙与计。应龙极陈国家恩泽,君臣大义,请杀舜臣以戒持二心者,良臣不得已杀之。及泰州降,应龙夫妇自经死。提刑司谘议庐人褚一正,置司高邮,督战,亦被创没水死。淮东地尽归附。 甲寅,以杨村至浮鸡泊漕渠回远,改从孙家务。 丙辰,遣使以香币祀岳渎、后土。 以尚书右丞阿尔哈雅为平章政事,签书枢密院事、淮东行枢密院锡奇里密实为中书右丞,参知政事董文炳为中书左丞,淮东左副元帅达春,两浙大都督范文虎,江东、江西大都督、知江州吕师夔,淮东、淮西左副都元帅陈岩,并参知政事。 是月,翰林侍读学士郝经卒。经为人,尚气节,为学务有用,拘宋十六年,从者皆通于学。及卒,官为护丧还葬,谥文忠。 八月,己巳,穿武清蒙村漕渠。 扬州既破,元兵攻真州益急。宋都统司计议赵孟锦,乘雾袭其营,少顷,雾开,营中见孟锦兵少,逐之,孟锦登舟,失足堕水死,城遂破。安抚使苗再成死之。 召阿珠入朝,赐泰兴户二千为食邑。 宋杨亮节居中秉权,秀王与择,自以国家亲贤,多所谏正,遂犯忌嫉,诸将俱惮之。至是诏出兵浙东,朝臣言:“与择有刘更生之忠,曹王皋之孝,宜留辅以隆国本。”谮者益急,卒遣之。与择围婺州,董文炳拒之,及还。 宋以王积翁为福建招捕使,黄恮副之。积翁兼知南剑州,备御上三州;恮兼知漳州,备御下三州。 宋张世杰遣都统张世虎与吴浚合兵十万,期必复建昌;与李恒战,兵败,浚奔宁都。 帝归自上都,以鄂啰齐参知政事。 宋太皇太后谢氏,以疾久留临安。至是,遣人自宫中舁其床以出,同侍卫七十二人北赴大都,降封寿春郡夫人。 九月,壬辰朔,命国师作佛事于太庙。 庚子,命姚枢、王磐选宋三学生之有实学者留京师,馀听还家。 癸卯,以平宋赦天下。 丙午,敕常德府岁贡包茅。 阿喇罕、董文炳及蒙古岱、索多以舟师出明州,达春及吕师夔、李恒等以骑兵出江西,分道略闽、广。 东莞民熊飞守潮、惠,闻宋赵溍至,即以兵应之;攻梁雄飞于广州,雄飞遁,飞遂复韶州、新会。会曾逢龙亦率兵至广州,李性道出迎谒,飞与逢龙执性道,杀之,溍遂入广州。 宋知邕州宕昌马塈将入卫,而临安已破,因留静江,总屯戍诸军。阿尔哈雅将进取广西,塈发所部及诸峒兵守静江,而自将三千人守严关。攻之,不克,乃以偏师入平乐,过临桂,夹攻塈,塈退保临江。阿尔哈雅使人招降,塈发弩射之。攻三月,塈不解甲,前后百馀战,城中死伤相藉,讫无降意。 辛酉,诏宋宗臣鄂州教授赵与{票灬}赵阙,以{票灬}入见,言宋败亡之故,悉由误用权杆,词旨激切。帝为之感动,即授翰林待制。 冬,十月,丁亥,两浙宣抚使焦友直,以临安经籍、图画、阴阳秘书来上。戊子,淮西安抚使夏贵请入觐,乞令其孙贻孙权领宣抚司事,从之。 以淮东左副都元帅阿尔为平章政事,河南等路宣尉使哈喇哈逊为中书右丞。 壬戌朔,宋文天祥师次汀州,遣赵时赏等将一军趣赣以取宁都,吴浚将一军取雩都,刘洙等皆自江西以兵来会。时赏,和州宗室也。 吕师夔等将兵度梅岭,赵溍使熊飞及曾逢龙御之于南雄,逢龙败死,飞走韶州。进兵围之,守将刘自立以城降,飞率兵巷战,兵败,赴水死。 十一月,阿喇罕、董文炳攻处州,知州李珏以城降。甲辰,宋秀王与择偕弟与虑、子孟备及观察使李世达、监军赵由〈王葛〉、察访使林温、知瑞安府方洪被执,皆不屈死。 大兵破建宁府、邵武军,宋陈宜中、张世杰,备海舟奉宋主及卫王、杨太妃等登舟。时军人十七万,民兵三十万,淮兵万人,与北舟相遇,值天雾晦冥,舟得以进。 宋王积翁弃南剑,走福安,遣人纳款。至是,军集城下,积翁为内应,遂与知府王刚中同降。 宋主行至泉州,舟泊于港,招抚使蒲寿庚来谒,请驻跸,张世杰不可。初,寿庚提举市舶,擅利者三十年,或劝世杰留寿庚不遣,凡海舶不令自随,世杰不从,纵之归。继而舟不足,乃掠其舟,并没其赀。寿庚怒,杀诸宗室及士大夫与淮兵之在泉州者,宜中等乃奉宋主趣潮州。寿庚遂与知泉州田子真以城降。 癸丑,并省内外诸司。 庚申,敕:“管民及理财之官,由中书铨调;军官由枢密院定议。” 高丽国王王愖更名暙。 十二月,辛酉朔,宋江西制置使赵溍弃广州遁,副使方兴亦遁。 降将王世强为乡导,破福安。王刚中既降,使徇兴化军,宋知军事陈文龙斩之而纵其副使,持书责世强、刚中负国,遂发民兵固守。阿喇罕复遣使招之,文龙复斩之。有风其纳款者,文龙曰:“诸君特畏死耳。未知此生能不死乎?”乃使其部将林华御于境上,华反为乡导,引兵至城下,通判曹澄孙开门降。文龙被执,劝之降,不屈,左右凌挫之,文龙指其腹曰:“此皆节义文章也,何相逼耶!”卒不屈,乃械送临安,文龙不食死。其母系福安尼寺,病甚,左右视之泣下,母曰:“吾与吾子同死,又何恨哉!”亦死之。众叹曰:“有是母宜有是子!”为收葬之。 东、西川守将,合兵万人围宋重庆,大肆剽掠,军政不一,城中益得自守。宋制置使张珏领重庆之命,不能赴官,留合州以抗北军,遣帅复泸、涪二州,北军以不和而溃,珏乃得入城,遣将四出,所向俱捷。珏旋遣使访二王所在,时宋主迁播闽、广,号令不达于四川,而川中诸将犹为宋守。 阿尔哈雅致书马塈,许以为广西大都督,塈不听;又请帝亲降手诏谕之,塈焚诏斩使。静江以水为固,阿尔哈雅乃筑堰,断大阳、小溶二江以遏上流,决东南埭以涸其湟,城遂破。塈闭内城坚守,又破之。塈率死士巷战,伤臂被执,断其首,犹握拳奋起,立谕时始仆。塈家世以忠勇为名将,至塈,死节最烈。淮人黄文政,先戍蜀,军溃,走静江,塈邀与同守,城破,亦被执。文政大诟,不屈,断其舌,以次劓、刖之,文政含胡吆咄,比死不绝声。 邕守马成旺及其子都统应麒以城降。塈部将娄钤辖,犹以二百五十人守月城不下。阿尔哈雅笑曰:“是何足攻!”围之十馀日,娄从壁上呼曰:“吾属饥,不能出降,苟赐之食,当听命。”乃遗之牛数头,米数斛,一部将开门取归,复闭壁。北军登高视之,兵皆分米,炊未熟,生脔牛,啖立尽。鸣角伐鼓,诸将以为出战也,甲以待,娄乃令所部人拥一火炮然之,声如雷霆,震城堞皆崩,烟气涨天,外兵多惊死者。火熄,入视之,灰烬无遗矣。阿尔哈雅悉坑其民。民得逃入西山者七百人,阿尔哈雅许以不杀,招之使降,七百人皆自杀,无一降者。阿尔哈雅乃分兵取郁林、浔、容、藤、梧等州。广西提刑邛人邓得遇,闻静江破,朝服南望拜辞,书幅纸云:“宋室忠臣,邓氏孝子,不忍偷生,宁甘溺死。”遂投南流江而死。 宋主在惠州,甲子,遣倪坚奉表,诣军前请降。逾时,索多命其子元帅伯嘉怒偕坚赴大都。 以哈坦、奇尔济苏领东川行枢密使,攻合州;布哈、李德辉领西川行枢密院,攻重庆,仍令德辉留成都给军食。 壬申,李思敬告运使姜毅所言悖妄,指毅妻、子为证,帝曰:“妻、子岂为证者耶?”诏勿问。 庚寅,诏谕浙东、西、江东、西,淮东、西、湖南、北府州军县官吏军民:“昔以万户、千户渔夺其民,致令逃散,今悉以人民归之元籍州县。凡管军将校及宋官吏,有以势力夺民田庐产业者,俾各归其主,元主则以给附近人民之无生产者。其田租、商税、茶、盐、酒、醋、金、银、铁治、竹货、湖泊课程,从实办之。凡故宋繁冗科差、圣节上供、经总制钱百馀件,悉除免之。” 是岁,行省云南赛音谔德齐,以所改郡县上闻。云南俗无礼义,男女往往自相配偶,亲死则火之,不为丧祭,无秔稻桑麻,子弟不知读书。赛音谔德齐教之拜跪之节,婚姻行媒,死者、为之棺椁、奠祭,教民播种,为陂池以备水旱,创建孔子庙、明伦堂,购经史,授学田,由是文风稍兴。 云南民以贝代钱,是时初行钞法,民不便之,赛音谔德齐为闻于朝,许仍其俗。又患山路险远,盗贼出没,为行者病,相地置镇。每镇设土酋吏一人,百夫长一人,往来者或遭劫掠,则罪及之。有土吏数辈,怨赛音谔德齐不己用,至京师诬其专僣数事。帝顾侍臣曰:“赛音谔德齐忧国爱民,朕洞悉之,此辈何敢诬告!”即命械送赛音谔德齐处治之。既至,脱其械,且谕之曰;“若曹不知上以便宜命我,故诉我专僣。我今不汝罪,且命汝以官,能竭忠自赎乎?”皆叩头拜谢曰:“某有死罪,平章既生之而又官之,誓以死报。” 交趾叛服不常,湖广省发兵屡征,不利。赛音谔德齐遣人谕逆顺祸福,且约为兄弟,交趾王大喜,亲至云南,赛音谔德齐郊迎,待以宾礼,遂乞永为藩臣。 罗槃甸叛,往征之,有忧色,从者问故,赛音谔德齐曰;“吾非忧出征也,忧汝曹冒锋镝,不幸以无辜而死;又忧汝曹劫掳平民,使不聊生,及民叛则又从而征之耳。”师次罗槃城,三日,不降,诸将请攻之,赛音谔德齐不可,遣使以理谕之,罗槃主奉命。越三日,又不降,诸将奋勇请进兵,赛音谔德齐又不可。俄而将卒有乘城进攻者,赛音谔德齐大怒,遽鸣金止之,召万户叱责之曰;“天子命我安抚云南,未尝命以杀戮也。无主将命而擅攻,于军法当诛。”命左右缚之。诸将叩首,请俟城下之日从事。罗槃主闻之曰:“平章宽仁如此,吾拒命,不祥。”乃举国出降,将卒亦释不诛,遂改为元江府。由是西南诸夷翕然款附。 夷酋每来见,例有所献纳,赛音谔德齐悉分赐从官,或以给贫民,秋毫无所私。为酒食劳酋长,制衣冠、袜履,易其卉服、草履,酋皆感悦。 至元十四年宋景炎二年 春,正月,丙申,以江南平,百姓疲于供军,免诸路今岁所纳丝、银。 兵下汀关,宋文天祥欲据城拒战,汀守黄去疾闻宋主航海,拥兵有异志,天祥乃移军漳州。时赵孟瀯等军还,吴浚不至。未几,浚与去疾俱降。 嗣汉天师张宗演召至大都,帝命百官郊劳,待以客礼,因赐号演道灵应冲和真人,领江西诸路道教。寻令修周天醮于长春宫,事毕,还龙虎山,留弟子张留孙于大都。 癸卯,复立诸道提刑按察司。先是,监察御史姚天福谓御史大夫伊实特穆尔曰:“按察司之设,所以广视听,虞非常,虑至深远,不但绳有司已也,不宜罢。”伊实特穆尔骇然曰:“微公言,几失之。”夜,入帝卧内,奏其言,帝大悟,至是复立之。阿哈玛特不悦,左迁天福衡州路同知。 甲寅,敕:“宋福王赵与芮家赀之在杭、越者,有司辇至京师,付其家。” 宋知循州刘兴,知梅州钱荣之,并以城降。 二月,癸亥,彗出东北,长四尺馀。 广州下,遂破广东诸郡。 吴浚既降,因至漳州说文天祥降,天祥责以大义,斩之。 帝如上都。 南伐之师引还,留潜说友为福州宣慰使,王积翁副之。时北方有警,帝召诸将班师,凡诸将及淮兵在福安者,命李雄统之。 壬午,隳吉、抚二州城,以隆兴滨江,姑存之。 以西增嘉木杨喇勒智为江南总摄,掌释教,除僧租赋,禁扰寺宇者。 三月,宋文天祥复梅州。 李雄杀潜说友。 宋陈瓒举兵诛林华,复兴化军。瓒,文龙从子也。 帝以去冬无雨雪,春泽未继,问便民事于翰林国史院耶律铸、姚枢、王磐、窦默等,对曰;“足食之道,唯节浮费,靡谷之多,无逾醪醴,况自周、汉以来,尝有明禁。祈神赛社,费亦不资,宜一切禁止。”从之。 翰林待制获鹿王思廉,尝进读《通鉴》,至唐太宗有杀魏征语,及长孙皇后进谏事,帝命内官引至皇后阁,讲衍其说。后曰:“是诚有益于宸衷。尔宜择善言进讲,慎勿以渎辞烦上听也。每侍读,帝命御史大夫伊实特穆尔、太师伊彻察喇、御史中丞萨里曼等咸听受焉。 廉希宪在江陵,疾久不愈。董文忠言于帝曰:“江陵湿热,如希宪病何?”帝即召希宪还。江陵民号泣遮道,留之不得,相与画像建祠。希宪还,囊橐萧然,琴书自随而已。帝知其贫,特赐金钞。 夏,四月,宋广东制置使张镇孙复广州。 宋文天祥引兵自梅州出江西,吉、赣兵皆会之,遂复会昌县。 宋淮人张德兴,与淮西野人原寨刘源等起兵兴复,司空山民傅高举兵应之,遂复黄州、寿昌军,用景炎正朔。贾居贞使湖北宣慰使郑鼎将兵拒之,鼎言:“鄂之大姓皆与高通,请先除之以绝祸本。”居贞不可。鼎将行,留其所善部将曰:“闻吾还兵,汝即举烽城楼,内外合发,当尽杀城中大姓。”鼎与德兴遇于樊口,战败,溺死。 五月,癸巳,申严大都酒禁,犯者籍其家资,散之贫民。 廉希宪至上都,太常卿田忠良来问疾。希宪谓曰:“上都,圣上龙飞之地,天下视为根本。近闻龙冈失火,延烧民居,此常事耳,慎勿令妄谈地理者惑动上意。”未几,果有数辈以徙置都邑事奏,枢密副使张易、中书左丞张文谦与之廷辩,力言不可,帝不悦。明日,召忠良质其事,忠良以希宪语对,帝曰:“希宪病甚,犹虑及此耶?”其议遂止。诏征名医于扬州视其疾,希宪服药,能杖而起。帝喜谓希宪曰:“卿得良医,疾向愈矣。”对曰:“医持善药,以疗臣疾,苟能戒慎,则诚如圣谕。设或肆惰,良医何益!”盖以医以讽也。 辛亥,以河南、山东水旱、除河泊课,听民自渔。 乙卯,选蒙古、汉军相参宿卫。 六月,辛酉,宋文天祥军入雩都。 丙寅,宋涪州安抚杨立及其子嗣荣相继降,命立为夔路安抚使,嗣荣为管军都统。 秋,七月,宋文天祥遣赵时赏等分道复吉、赣诸县,遂围赣州。衡山人赵璠、抚州人何时皆以兵应之。 壬辰,敕:“犯盗者皆弃市。”符宝郎董文忠,言盗有强、窃,赃有多寡,似难悉置于法,帝然其言,遽命止之。 漕司议通沁水,使东流合御河以便漕,董文用曰:“卫为郡,地最下,大雨时行,沁辄溢出百十里间,雨更甚,水不得达于河,即浸淫及卫。今又道之使来,岂惟无卫,将无大名、长芦矣。”会朝议遣使相地形,文用上言:“卫州城中浮图最高者,才与沁水平,势不可开也。”事得寝不行。 癸卯,诸王锡里济劫北平王于阿里玛图之地,械系右丞相安图胁诸王以叛,使通好于哈都。哈都弗纳,遂率兵至和林城北。帝命巴延率兵往御之。 乙巳,宋张世杰自将淮兵讨蒲寿庚。时汀、漳诸路剧盗陈吊眼及畲妇许夫人所统诸峒畲军皆会,兵势稍振,寿庚闭城自守。世杰遂传檄诸路,陈瓒起家丁,召慕五百人应世杰,世杰遣将高日新复邵武军。淮兵在福州者,谋杀王积翁以应张世杰,事觉,皆为积翁所杀。 丙午,置御史台于扬州,以都元帅姜卫为御史大夫,置八道提刑按察司。卫曰:“陛下以臣为耳目,臣以监察御史、按察司为耳目,倘非其人,是人之耳目先自闭塞,下情何由上达!”帝嘉之,命御史台清其选,每除目至,必集幕僚、御史议其可否,不协公论者,即劾去之。 戊申,东川都元帅张德润取涪州。 置行中书省于江西,以达春为右丞,敏珠尔丹为左丞,李恒、蒲寿庚、积鹏飞并参知政事,行江西省事。 丁巳,以参知政事、行江东道宣慰使吕文焕为中书左丞。 诏皇子安西王北征,命王相商挺曰:“关中事有不便者,可悉更张之。”挺进十策于王,曰:“睦亲邻,安人心,敬民时,备不虞,敬民生,一事权,清心源,谨自治,固根本,察下情。王为置酒嘉纳。 八月,李恒遣兵援赣,而自将攻文天祥于兴国。天祥不意恒猝至,遣兵战钟步,不利。时邹洬聚兵数万于永丰,天祥引兵就之,会洬兵先溃,恒追天祥至方石岭,及之。诸将巩信以短兵接战,恒疑有伏,敛兵不进。信坐巨石,馀卒侍左右,箭雨集,屹不动,恒从间道就视之,创被体而死不仆。天祥至空坑,兵尽溃。时赵时赏坐肩舆,追兵问为谁,时赏曰:“我姓文。”追兵以为天祥,擒之。天祥由是得与杜浒、邹洬等逸去。至循州,散兵颇集。天祥妻子及幕僚、客将皆被执。时赏至隆兴,愤骂不屈,僚属有系累至者,辄麾去,云:“小小签厅官耳,执之何为!”得脱者甚众。临刑,刘洙颜自辨,时赏叱曰:“死耳,何必然!”于是被执者皆死。恒送天祥妻子、家属于燕,二子死于道。信,安丰人也。 九月,戊申,页特密实破邵武军,入福安。宋主舟次广之浅湾。命达春与李恒、吕师夔等以步卒入大庾岭,蒙古岱、索多、蒲寿庚及元帅刘深等以舟师下海,合追宋二王。 宋张世杰使谢洪永进攻泉州南门,不利。蒲寿庚复阴赂畲军,攻城不力,得间道求救于索多。至是索多来援,世杰解围,还浅湾。刘深言王积翁尝通书于张世杰,积翁亦上言兵单弱,若不暂从,恐为合郡生灵之患,帝原其罪。 昂吉尔等将兵袭司空山寨,破之。黄州复破,杀张德兴,执其子以去。傅高变姓名出走,寻被获,死之。 巴延讨锡里济,遇于鄂勒欢河,夹水而陈,相持终日,俟其懈,麾军为两队,掩其不备,破之。锡里济走,死。 冬,十月,丙辰朔,日有食之。 己未,享于太庙。 宋以陆秀夫同签书枢密院事。秀夫之谪,张世杰让陈宜中曰:“此何如时,动以台谏论人?”宜中惶恐,亟召秀夫还行朝。时播越海滨,庶事疏略,杨太妃垂帘与群臣语,犹自称奴。每时节朝会,独秀夫俨然正笏立如治朝,或时在行中,凄然泣下,以朝衣抆泪,衣尽湿,左右无不悲恸者。 甲申,以行省参政呼图特穆尔、崔斌并为中书左丞,鄂州达噜噶齐张鼎,湖北宣慰使贾居贞并参知政事。 播州安抚使杨邦宪言:“本族自唐至宋,世守此土将五百年,昨奉旨许令仍旧,乞降玺书。”从之。 索多至兴化,宋陈瓒闭城坚守。索多临城谕之,矢石雨下,乃造云梯炮石,攻破其城。瓒以死自誓,巷战终日。获瓒,车裂之,屠其民,血流有声。 十一月,达春令索多取道泉州泛海,会于广之富场。索多取兴化军及漳州,进攻潮州,守臣马发竭力拒守,恐失期,舍之去。至惠州,与吕师夔合军趣广州。庚寅,制置使张镇孙及侍郎谭应斗以城降,达春遂隳广州城。 元帅刘深攻浅湾,宋张世杰战不利,奉宋主走秀山。山中居民万馀家,世杰买富民宅,以居宋主,军士多病死。世杰复奉宋主赴井澳。陈宜中遁入占城。 诏:“凡伪造宝钞,同情者并死;其分用者减死,杖之。具为令。” 庚子,以吏部尚书巴图鲁鼎参知政事。 命中书省檄谕中外:“江南既平,宋宜曰‘亡宋’,行在宜曰‘杭州’。” 时军士俘温、台民男女数千口,浙东宣慰使陈祜新至,悉夺还之。未几,行省榷民商酒税,祜请曰:“兵火之馀,伤残之民,宜从宽恤。”不报。遣祜检复庆元、台州民田,及还,至新昌,值玉山乡盗,仓猝不及为备,遂遇害。 十二月,庚午,宋梁山军袁世安以城降。 乙亥,以参议中书省事耿仁参知政事。都元帅杨文安攻咸淳府,克之。 丙子,宋主至井澳,飓风大作,舟败,几溺。宋主惊悸成疾。旬馀,诸军士稍集,死者过半。刘深攻井澳,宋主奔谢女峡,复入海。深追至七里洋,击败之,获宋主之舅俞如珪。宋主欲往占城,不果。 是岁,遣使征缅甸朝贡,不从,率从侵扰永昌。云南行省遣兵伐之,降其砦三百馀而还。 至元十五年宋景炎三年,五月后改祥兴元年 正月,癸巳,西京饥,发粟赈之,仍谕阿哈玛特广贮积,以备阙乏。 顺德府总管张文焕,太原府达噜噶齐台哈布哈,以按察司发其奸赃,遣人诣省自首,反以罪诬按察御史。台臣奏:“按察司设果有罪,不应因事而告,宜待文焕等事决,方听其诉。”从之。 己亥,禁官吏、军民卖所娶江南子女及为娼者,卖买者两罪之,没其直,人复为良。 山东提刑按察使徐世隆移淮东,宋将许琼家僮告琼匿官库财,有司系其妻孥征之。世隆曰:“琼所匿者,故宋之物,岂得与今盗官财者同论耶?”同僚不从,世隆独抗章力辨,行台是之,释不问。 戊申,从阿哈玛特请,自今御史台非白于省,毋擅召仓库吏,亦毋究钱谷数,及集议中书不至者,罪之。 降封宋福王与芮为平原郡公。 布哈督汪良臣等兵入重庆,李德辉遗书张珏曰:“君之为臣,不亲于宋之子孙;合之为州,不大于宋之天下。彼子孙已举天下而归我,汝犹偃然负阻穷山,而曰忠于所事,不亦惑乎?”珏不答,布哈至城下,营造云梯、鹅车,将攻之。珏悉众与良臣鏖战,良臣身中四矢。明日,督战益急。珏与伊苏岱尔战扶桑坝,良臣等从后合击之,珏兵大溃。其夜,都统赵安以城降。珏率兵巷战,不支,归索鸩饮,不得,乃顺流走涪,布哈遣舟师邀之,遂被执。珏,西凤州人。 先是泸州食尽,为万户图们达勒所破,安抚王世昌自经死。东川副都元帅张德润破涪州,守将王明及总辖韩文广、张遇春,皆不屈,被杀。绍庆、南平、夔、施、恩、播诸州相继降。 定武官承袭之制:凡有功升秩者,原职令它有功者居之,不得以子侄代,陈亡者始得袭,病死者降一等。总把百户,老死者不袭。著为令。 二月,戊午,祀先农,命蒙古胄子代耕籍田。 癸亥,赈咸淳等郡饥。 命平章政事按塔哈阿哩选择江南廉能之官,去其冗员与不胜任者。 辛未,以川蜀地多岚瘴,驰酒禁。 吕师夔以张镇孙及其妻子赴燕,镇孙自经死。 宋主舟还广州。达春令索多还攻潮州,宋知州马发城守益备。索多塞堑填壕,造云梯、鹅车,日夜急攻,发潜遣人焚之。凡相拒二十馀日而败,发死之,索多屠其民。 壬午,置太史院,命太子赞善王恂掌院事,工部郎中郭守敬副之,集贤大学士兼国子祭酒许衡领焉。 改华亭县为松江府。 遣使代祀岳渎。 以参知政事夏贵、范文虎、陈岩并为中书左丞,黄州路宣慰使唐古特、史弼并参知政事。 三月,乙酉,诏蒙古岱、索多、蒲寿庚行中书省事于福州,镇抚濒海诸郡。以沿海经略副使哈喇岱领舟师南征,升经略使兼左副都元帅,佩虎符。 甲午,西川行枢密院招降重庆等府。 乙未,命扬州行省选特穆尔布哈所部兵,助隆兴进讨。 丁酉,命达哈毁夔府城壁。 乙巳,广南西道宣慰司招降雷、化、高三州。 宋文天祥以弟璧及母在惠州,乃趋之,行收兵出海丰县,遂次于丽江浦。 宋都统凌震及转运判官王道夫复广州。 宋主迁驻碙洲,曾渊子至自雷州,以为参知政事、广西宣谕使。时渊子起兵据雷州,元帅府谕降,不听,进兵攻之。渊子奔至碙洲,遂有是命。 夏,四月,乙卯,命元帅刘国杰将万人北征。 丙辰,诏以云南疆土旷远,未降者多,签军万人进讨。 戊午,以江南土寇窃发,人心未安,命行中书省左丞夏贵等分道抚治,检核钱粮,察郡县被旱灾甚者。吏廉能者,举以闻,其贪残不胜任者,劾罢之。 甲子,命布哈留镇西川。巡军之戍西川者遣还。 立云南,湖南二转运使。 以时雨霑足,稍驰酒禁,民之衰疾饮药者,官为酝酿,量给之。 戊辰,宋主殂于碙州,年十一。群臣多欲散去,陆秀夫曰:“度宗皇帝一子尚在,将焉置之!古人有以一旅以成中兴者,今百官有司皆具,士卒数万,天若未欲绝宋,此岂不可为国郡?”乃与众共立卫王昺,年八岁矣。 方登坛礼皆,御辇所向,有黄龙自海中见,既入宫,云阴不绝。上前主谥曰裕文昭武愍孝皇帝,庙号端宗。杨太妃仍同听政。 时陈宜中入占城,日候其还朝,竟不至。张世杰秉政,而秀夫裨助之。外筹军旅,内调工役,凡有述作,尽出其手,虽匆遽流离中,犹日书《大学章句》以劝讲。 庚辰,遣使至杭州,取在官书籍板刻至京师,从许衡之言也。 壬午,立行中书省于建康符。 ◎元纪二 ∷起著雍摄提格五月,尽屠维单阏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世祖圣德神功文武皇帝 至元十五年宋祥兴元年 五月,癸未朔,诏翰林学士和尔果斯:“今后进用宰执及主兵重臣,其与儒臣老者同议。” 宋改元祥兴。时碙洲粮少,乃遣人征粮于琼州,海道滩水浅急,艰于转运,别取道杏磊浦以进,雷州总管蒙古特以兵邀击之。 宋升碙洲为翔龙县。 宋遣张应科、王用将兵取雷州,应科三战不利,用遂降。 乙未,以乌蒙路隶云南行省。 己亥,江东道按察使阿巴齐,求宣慰使吕文焕金银器皿及宅舍、子女,不获,诬其私匿兵仗。诏行台大夫姜卫诘之。事白,免阿巴齐官。 宋驸马杨镇从子玠节,家富于资,守藏吏姚溶窃其银,惧事党,诬玠节阴与广、益二王通,有司搒笞,诬服。狱成,总管府推官申屠致远谳之,得其情,溶服辜。玠节以贿为谢,致远怒,绝之。 杭人金渊者,欲冒籍为儒,儒学教授彭宏不从。渊诬宏作诗有异志,揭书于市,逻者以上。致远察其情,执渊穷诘,罪之。属县械反者十七人,讯之,盖因寇作以兵自卫,实非反者,皆得释。 六月,丁巳,宋张应科收兵复战,败死。张世杰悉众围城,城中绝粮,士食草,史格漕钦、廉、高、化诸州粮以给之。世杰引还。 己未,宋主迁驻新会之厓山。时诸军泊雷、化犬牙处,而厓山在新会县南八十里大海中,与石山对立如两扉,故有镇戍。张世杰以为天险可守,乃遣人入山伐木,造行宫三十间,军屋三千间。正殿曰慈元,杨太妃居之。升广州为翔龙府。时官、民兵尚二十馀万,多居于舟,资粮取办于广右诸郡、海外四州,复刷人匠,造舟楫,制器械,至十月始罢。 己巳,有大星殒于广南,声如雷,数刻乃已。 乙亥,敕省、院、台、诸司应闻奏事,必由起居注。 己卯,参知政事蒙古岱请颁诏招宋广王及张世杰;不从。 江东宣慰使张弘范人觐,请于帝曰:“张世杰立广王于海上,闽、广响应,宜进取之。”帝以弘范为蒙古、汉军都元帅。陛辞,奏曰:“国制,无汉人典蒙古军者。臣汉人,恐乖节度,猝难成功。愿得亲信蒙古大臣与俱。”帝曰:“尔忆而父与察罕之事乎?其破安丰也,汝父留兵守之,察罕不肯,师既南而城复为宋有,进退几失据,汝父至不胜其悔恨也,由委任不专。今岂可使汝复有汝父之悔乎!”赐锦衣、玉带。弘范辞曰:“奉命远征,无所事于衣带也。苟以剑甲为赐,则臣得仗国威灵,率不听者,臣得其职矣。”帝壮之,出上方剑以赐,曰:“剑,汝副也,有不用命者,以此处之。”及行,弘范荐李恒自副。至扬州,发水陆之师二万,分道南下。帝复命达春留后,供军食。 秋,七月,宋湖南制置司张烈良及提刑刘应龙,起兵以应厓山,雷、琼、全、永与潭属县之民周隆、贺十二等咸应之,大者众数万,小者不下数千。帝命阿尔哈雅往讨,获周隆、贺十二,斩之。烈良等举宗及馀兵奔思州乌罗洞,为官军所袭,皆战死。 阿尔哈雅略地海外,唯琼州安抚赵与珞及冉安国、黄之杰等率兵拒于白沙口,相约固守,以死自誓。日望援兵不至,其南宁、万安、吉阳诸州县及八蕃、罗甸诸蛮皆附。 阿哈玛特奏立江西榷茶运司及诸路转运盐使司、宣课提举司,宣课司官吏多至五百馀人。 先是湖南行省左丞崔斌入觐,从帝至察罕诺尔,帝问:“江南各省抚治如何?”斌对以治安之道在得人,今所用多非其人。因言:“江南官冗,杭州地大民众,阿哈玛特溺于私爱,以任其不肖子巴苏呼。且阿哈玛特先自陈,乞免其子弟之任,今乃身为平章,而子若侄或为参政,或为尚书,或领将作监、会同馆,一门悉处要津,有亏公道。”帝命罢黜之,然终不以为阿哈玛特罪。 既而淮西宣慰使昂吉尔入朝,亦以官冗为言,于是诏:“江西省并入福建,罢榷茶营田司归本道宣慰司,罢漕运司归行省。” 帝尝谓昂吉尔曰:“宰相明天道,察地理,尽人事,能兼三者,乃为称职。尔纵有功,宰相非可凯者。回回人中,阿哈玛特才任宰相,阿尔年少亦精敏,南人如吕文焕、范文虎率众来归,或可以相位处之。” 丙戌,以江南事繁,行省官未有知书者,恐于吏治未便,分命崔斌至扬州行省,张守智至潭州行省。阿哈玛特恶崔斌,不欲其在内,故因事出之。 丙申,以达春、吕师夔、贾居贞行中书事于赣州,福建、江西、广东皆隶焉。 辛亥,改京光府为安西府。 诏江南、浙西等处,毋非理征民。时诸将市功,且利俘获,往往滥及无辜,或强籍新民以为奴隶。令出,得还为民者数千人。 建汉祖天师正一祠于大都,令张留孙居之。 八月,壬子朔,追毁宋故官所受告身。 庚申,有星堕广州南。初陨,色红,大如箕,中爆裂为五,既堕地,声如鼓,一时顷止。 己巳,宋加文天祥少保,封信国公,张世杰封越国公。天祥闻宋主即位,上表自劾兵败江西之罪,请入朝。优诏不许,更加官爵。天祥移书陆秀夫曰:“天子幼冲,宰相遁荒,诏令皆出诸公之口,岂得以游词相拒!”会军中大疫,士卒多死,天祥母亦病没,诏起复之。天祥长子复亡,家属皆尽。 辛未,复给漳州安抚使沈世隆家资。世隆前守建宁府,有郭赞者,受宋张世杰檄招世隆,世隆执赞,斩之。蒙古岱以世隆擅杀,籍其家,帝曰:“世隆何罪!其还之。”仍授本路管民总管。 壬申,宋以姚良臣为右丞相,夏士林参知政事,王德同知枢密院事。 辛巳,以中书左丞董文炳签书枢密院事,参知政事索多,蒲寿庚为中书左丞。因命索多等招徕东南诸蕃国,许以互市。 九月,壬午朔,宋葬前主于永福陵。 庚寅,以中书左丞、行江东道宣慰使吕文焕为中书右丞。 冬,十月,己未,享于太庙。 丁卯,驰山场樵采之禁。 十一月,丁亥,以辰、沅、靖、镇远等郡与蛮、獠接壤,民不安业,命达春、程鹏飞并为荆湖北道宣慰使。 张弘范以弟弘正为先锋,戒之曰:“汝以骁勇见选,非私汝也。军法重,我不敢以私挠公,汝慎之!”进攻三江寨,寨据隘乘高,不可近,乃连兵环之。寨中惧,人持满以待。弘范令下马治朝食,若将持久者,持满者疑不敢动。它寨惧不设备,弘范忽麾军连拔数寨,回捣三江,拔之。 壬辰,中书左丞、行江东道宣慰使囊嘉特言:“江南既平,兵民宜各置官属,蒙古军宜分屯大河南北,以馀丁编立部伍,绝其掳掠之患。分拣官僚,本以革阿哈玛特滥设之弊,其将校立功者,例行沙汰,何以劝后!新附军士,宜令行省赐之衣粮,毋使阙乏。”帝嘉纳之。 征宋故相马廷鸾、章鉴赴阙,不至。 张弘范以舟师由海道袭漳、潮、惠三州,李恒以步骑由梅岭袭广州。阿尔哈雅遣人招安抚使赵与珞及冉安国、黄之杰等于琼州,不从,率兵御之。癸巳,琼州民作乱,执与珞等降,与珞及安国、之杰皆死之。 甲午,弛酒禁。 初,阿哈玛特子呼逊、阿萨尔等,以崔斌论列免官,至是,以张惠请,诏复之。惠又请复其子巴苏呼及侄巴图噜鼎等职,帝不从。 丁未,诏谕沿海官司,通日本国人市舶。 安西王之北征也,六盘守者构乱,王相赵炳自京兆率兵往捕,诛其首恶。既而六盘复乱,炳又讨平之。王还自北,嘉叹战功,赉赐有加。是月,王薨。 闰月,庚戌朔,罗氏鬼国主阿榨、西南蕃主韦昌盛并内附。 李恒兵至清远,宋王道夫迎战,大败。恒遂击凌震,震又败。道夫、震并弃广州遁,恒入广州,以待张弘范。 十二月,己卯朔,签书四川行枢密院昝顺招都掌蛮内附。 壬午,宋王道夫、凌震攻广州,与李恒复战,兵败,震走厓山,与翟国秀军合。 文天祥屯潮阳,邹洬、刘子俊皆集师会之,遂讨剧盗陈懿、刘兴于潮。兴死,懿遁,以海舟导张弘范兵济潮阳。天祥帅麾下走海丰,先锋将张弘正追之。天祥方饭五坡岭,弘正兵突至,众不及战,天祥遂被执。吞脑子,不死,邹洬自刭。刘子俊自诡为天祥,冀天祥可间走也!别队执天祥至,相遇于途,各争真伪,得实,遂烹子俊。天祥至潮阳,见弘范,左右命之拜,天祥不屈。弘范曰:“忠义人也。”释其缚,以客礼之。天祥固请死,弘范不许,处之舟中,族属被俘者悉还之。子俊,庐陵人也。 丙午,禁玉泉山樵采、渔弋。 戊申,封伯夷为昭义清惠公,叔齐为崇让仁惠公。 导肥河入于酅,淤陂皆为良田。 会诸王于大都,以临字所俘宝玉器币分赐之。 江南释放总统嘉木扬喇勒智,怙恩横肆,穷骄极淫,以是月帅徒役顿萧山,发宋宁宗、理宗、度宗、杨后四陵。宋陵使中官罗铣,守陵不去,与之力争,凶徒痛棰铣,胁之以刃,铣恸哭而去。乃大肆发掘,得宝玉极多。截理宗顶以为饮器,充骨草莽间。是夕,闻四山皆有哭声。山阴唐珏闻之,痛愤,亟货家具,执券行贷得金,具酒醪,市羊豕,邀里中少年狎坐轰饮。酒酣,少年起请曰:“君儒者,若是,将何为焉?珏惨然具以告,愿收遗骸共瘗之。众谢曰:“诺。”中一少年曰:“总浮屠眈眈虎视,事露奈何?”珏曰:“余固筹之矣。今四郊多暴骨,窜取以易,谁复知之!”乃造数木函,刻纪年一字为号,分委而散遣之。众如珏指,夜,往拾遗骸,诘朝来集,出白金羡馀酬之。既而嘉木扬喇勒智复发徽、高、孝、光四陵及诸后陵,徽宗柩中止有朽木一段,邢后柩惟铁灯檠一枚而已。宋太学生东嘉林景熙,故与珏善,乃托为丐者,背竹箩,手持竹夹,遇物即拾,以投箩中,铸银作小牌,系于腰间,取赂西僧,曰:“余不敢望,得高宗、孝宗足矣。”西僧左右之,果得两朝骨,为两函贮之,托言拂经,遂与珏所得之骨并瘗兰亭山南,移常朝殿冬青树植其上以识。 未几,嘉木扬喇勒智下令,裒诸陵骨,杂置牛马枯骼中,建白塔于故宫。欲取宋高宗所书《九经》石刻以筑基,杭州总管府推官申屠致远力拒之,乃止。塔成,名曰镇南,以厌胜之。杭人悲感,不忍仰视。盖珏等事甚秘,杭人未有知者。 方珏等之始谋拾骨也,宋将作监簿山阴王英孙持其议,东阳郑宗仁襄其役,长溪谢翱为之筹画。翱,故文天祥之各也。遇寒食,则相与密祭之,久之,事渐泄,人多指目珏、景熙,谓旦夕祸且不测。珏、景熙亦自承,不以为惧。事幸不发,人皆称曰唐、林二义士。 是岁,云南行省奏招降诸蛮城砦一百二十馀所,安西王相府奏西蜀俱平。 至元十六年宋祥兴二年。己卯,一二七九年 春,正月,甲寅,禁无籍军侵掠平民。时诸王质弼特穆尔所部,为暴尤甚,命捕为首者置之法。 辛酉,宋合州安抚使王立以城降。 先是东川长院耻功不成,乃辞西川而自以兵围合州。立与东川有深怨,惧降而受戮,乃遣间使纳款于西川。安西王相李德辉,单舸至城下,呼立出降,安集其民而罢置其吏,合人德之。东川行院与德辉发功,因奏立久抗王师,尝指斥宪宗,宜杀之。降臣李谅亦论立前杀其妻子,有其财物,遂诏杀立,籍其家贫偿谅。既而安西王具立隆附本末来上,具言东川院臣愤德辉受降之故,诬奏诛立。枢密院亦以前奏为非,帝怒曰:“卿视人命若戏耶?前遣使,计杀立久矣,今追悔何及?”会安西王使再至,言未杀立。乃诏立入觐,命为潼川路安抚使、知合州事。 张弘范由潮阳港乘舟入海,至甲子门,获斥候将刘青、顾凯,知宋主所在。壬戌,弘范兵至厓山。 或谓张世杰曰:“北兵以舟师塞海口,则我不能进退,盍先据之!幸而胜,国之福也;不胜,犹可西走。”世杰恐久在海中,士卒离心,动则必散,乃曰:“频年航海,何时已乎?今须与决胜负。”遂焚行朝草市,结大舶千馀,作一字陈,碇海中,中舻外舳,贯以大索,四周起楼栅如城堞,奉宋主居其间为死计,人皆危之。 厓山北水浅,舟胶不可进。弘范由山东转而南,入大洋,与世杰之师相遇,薄之,且出奇兵断宋军汲路,世杰舟坚不能动。弘范乃舟载茅茨,沃以膏脂,乘风纵火焚之。世杰战觇皆涂泥,缚长木以拒火,舟不爇,弘范无如之何。时世杰有韩氏甥,在弘范军中,弘范署为万户府经历,三遣谕祸福。世杰不从,曰:“吾知降,生且富贵。但为主死,不移也!”因历数古忠臣以答之。弘范乃强文天祥为书招世杰,天祥曰:“吾不能捍父母,乃教人叛父母,可乎?”固强之,天祥遂书所过《零丁洋诗》与之,其末有云:“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清!”弘范笑而止。复遣人语厓山士民曰:“汝陈丞相已去,文丞相已执,汝复欲何为?”士民亦无叛者。 弘范又以舟师据海口,世杰兵士菇干粮,饮海水,水咸,即呕泄,皆大困。世杰帅苏刘义、方兴等旦夕大战。庚午,李恒兵自广州来会,与弘范合守厓山北,诸将请以炮攻之,弘范曰:“炮攻,敌必浮海散去。吾分追非所利,不如以计聚留而与战也。且上戒吾必翦灭此,今使之遁,何以复!”恒亦曰:“我军虽围敌,而敌船正当海港,日逐潮水上下,宜急攻之。不然,彼薪水既绝,自知力屈,恐乘风潮之势遁去,徒费军力,不能成功也。”逐定议,与宋舟相直对攻。 丙子,对中书左丞拜奇尔默色同知枢密院事。 赐廉希宪钞万贯,诏复入中书。希宪称疾笃,皇太子遣侍臣问疾,因问治道,希宪曰:“君天下在用人,用君子测治,用小人则乱。臣病虽剧,委之于大。所甚忧者,大奸专政,群小阿附,误国害民,病之大者。殿下宜开圣意,急为屏除,不然,日就沈痾,不可药矣。” 二月,戊寅朔,祭先农于籍田。 宋张世杰部将陈宝来降。己卯,宋都统张达乘夜来袭,败还。癸未,平旦,张弘范分诸将为四军,李恒当其北及西北角楼,诸将公居其南及西,弘范将其一,相去里许,令曰:“敌东附山,潮退必南遁,南军急攻勿失之。西北军闻吾乐作,乃战。”又令曰:“敌有西南舰,闻其将左大守之,必骁勇也,吾其自当之。”顷之,有黑气出山西,弘范曰:“吉兆也!”潮退,水南泻,恒从北面顺流冲击,世杰以淮兵殊死战,矢石蔽空。日中,潮长,南面军复乘流进攻,世杰腹背受敌,战益力,恒不能胜。弘范所乘舰以布障四面,将士负盾而伏,乐作,世杰以为且宴,少懈。弘范回舰尾抵左大栅,左大射矢集布障、桅索如蝟。弘范度其矢尽,命撤障,伏盾兵矢石俱发,夺左大舰,又与夏御史战,夺七艘,诸将合势乘之,自巳至申,呼声震天。俄而宋军有一舟樯旗仆,诸舟之樯旗皆仆,世杰知事去,乃抽精兵入中军,诸军大溃,翟国秀、凌震等皆解甲降。 会日暮,风雨昏雾四塞,咫尺不相辨,世杰遣小舟至宋主所,欲奉宋主至其舟,谋遁去,陆秀夫恐为人所卖,或被俘辱,执不肯赴。宋主舟大,且诸舟环结,秀夫度不得脱,乃先驱其妻、子入海,谓宋主曰:“国事至此,陛下当为国死。德祐皇帝辱已甚,陛下不可再辱!”即负宋主同溺,后宫诸臣从死者甚众。宋主时年九岁。世杰乃与苏刘义断维夺港,乘昏雾溃去,馀舟尚八百,尽为弘范所得。越七日,尸浮海上者十馀万人。军卒求物尸间,遇一尸,小而皙,衣黄衣,负诏书之宝,卒取宝以献。弘范亟往求之,已不获矣。遂以广王溺死报。 杨太妃闻之,抚鹰大恸曰:“我忍死间关至此者,止为赵氏一块肉耳。今无望矣!”遂赴海死。世杰葬之海滨。 世杰将趣占城,土豪强之还广东,乃回舟舣南恩之海陵山,散溃稍集。飓风忽大作,将士劝世杰登岸,世杰曰:“无以为也。”登柁楼,露香祝曰:“我为赵氏,亦已至矣,一君亡,复立一君,今又亡。我未死者,庶几敌兵退,别立赵氏以存祀耳。今若此,岂天意耶!”风涛愈甚,世杰堕水溺死。 甲申,以征日本,敕扬州、湖南、赣州、泉州造战船六百艘。 乙未,诏湖南行省:“于戍军还途,每四五十里立安乐堂,疾者医之,饥者廪之,死者官给其需,藁葬之。” 禁诸鄂啰及汉人持弓矢,其出征所持兵仗,还即输之官库。 甲辰,中书省请以真定路达噜噶齐蒙古岱为保定路达噜噶齐。帝曰:“此正人也,朕将别以大事付之。” 先是郭守敬言:“历之本在于测验,而测验之器莫先仪表。今司天浑仪,宋皇祐中汴京所造,不与此处天度相符,比量南北二极,约差四度。”表石年深,亦复欹侧,守敬乃尽考其失而移置之。既又别图高爽地,以木为重棚,创作简仪高表,用相比覆。又以为天枢附极而动,昔人尝展管望之,未得其的,作候极仪;极辰既位,天体斯正,作浑天象;象虽形似,莫适所用,作玲珑仪;以表之矩方,测天之正圜,莫若以圜求圜,作仰仪;石有经纬,结而不动,守敬易之,作立运仪;日有中道,月有九行,守敬一之,作证理仪;表高景虚,罔象非真,作景符;月虽有明,察景则难,作窥几;历法之验,在于交会,作日月食仪;天有赤道,轮以当之,两仪低昂,标以指之,作星晷定时仪。又作正方案圭表,悬正仪座,正仪为四方行测者所用。又作《仰规覆矩图》、《异方浑盖图》、《日出入永矩图》,与上诸仪互相参考。至是,以王恂为太史令,守敬同知太史院事,始进仪表式。 守敬尝上前指陈理致,至于日晏,帝不为倦。守敬因奏:“唐一行,开元间令南宫说天下测景,书中见者凡十三处。今疆宇比唐尤大,若不远方测验,日月交食,分数时刻不同,昼夜长短不同,日月星辰去天高下不同,即目测验,人少可先南北立表,取直测景。”帝可其奏,遂设监候官一十四员,分道而出,东至高丽,西极滇池,南逾朱崖,北尽铁勒,四海测验,凡二十七所。 三月,壬子,囊嘉特括两淮造回回?也新附军匠六百,及蒙古、回回、汉人新附能造?也者,俱至京师。 丙寅,敕中书省:“凡掾史文移,稽缓一日、二日者杖,三日者死。” 潭州行省招下西南诸蕃。甲戌,以龙方零等为小龙蕃等处安抚使,仍以兵三千戍之。 诏太常寺讲究州县社稷制度。礼官折衷前代,定祭祀仪式及坛壝祭器制度,图写成书,名曰《至元州县社稷通礼》。 夏,四月,大都等十六路蝗。 帝师帕克斯巴卒,策琳沁嗣为帝师。赐帕克斯巴号“皇天之下一人之上宣文辅治大圣至德普觉真智国如意大宝法王西天佛子大元帝师”。以后累朝皆有帝师,相承不绝。 同签书枢院事赵良弼言:“宋亡,江南士人多废学,宜设经史科以育人材,定律令以戢奸吏。”帝常从空问曰:“高丽,小国也,匠工弈技,皆胜汉人;至于儒人,皆通经书,学孔、孟。汉人惟务课赋吟诗,将何用焉?”良弼对曰:“此非学者之病,在国家所尚何如耳。尚诗赋则必从之,尚经学则人亦从之矣。” 五月,辛亥,以泉州经张世杰兵,减今年租赋之半。 丙辰,以五台僧多匿逃奴及逋赋之民,敕西京宣慰司、按察司搜索之。 丙寅,敕江南僧司文移毋辄人递。 丙子,命宗师张留孙即行宫作醮事,奏赤章于天,凡五昼夜。 先是兵下江西,南安守臣迎降,独南安县不下。县人李梓发、黄贤,共推县尉叶茂为主,缮治守具,达春引众万馀攻之。邑犹弹丸,城墙甫及肩,梓发率众死守,昼则随机应变,夜则鸣金鼓劫砦。达春等相顾曰:“城如碟子大,人心乃尔硬耶!”遂亲至城下谕降,城上裸噪大骂。俄?也发,几中达春,乃徙砦水南。自冬徂春,力攻三十五日,死得数千,不能克。久之,茂出降,元军乃退。梓发、贤坚守如故。乃厓山破,参政贾居贞又往谕降,城上仍诟骂不已,时众稍稍徙去,心力颇懈,居贞命方文等进攻,凡十五日,城破,屠之。梓发举家自焚,县人多杀家属,巷战,杀敌犹过当。 甲申,敕造战船征日本,以高丽材用所出,即其地制之,令高丽王议其便以闻。 云南都元帅爱噜尼雅斯拉鼎,将兵抵金、蒲骠、缅国界内,招下三百寨,籍户十一万。诏定赋租,立站递,设卫送军。军还,献驯象十二。 辛丑,以通州水路浅,舟运甚艰,命枢密院发兵五千,仍令食禄诸官雇役千人开浚,以五十日讫工。 臣僚有请赋北京、西京车牛以运军粮,帝曰:“民之艰苦,汝等不问,但知役民。使今年尽取之,来岁禾稼何由得种!其止之。” 癸卯,以临洮、巩昌、通安等十驿岁饥,供役繁重,有质卖子女以供役者,命选官抚治之。旋以襄阳屯田户七百代军当驿役。 甲辰,以阿哈玛特子呼逊为潭州行省左丞,呼实哈雅等并复旧职。 是夏,四川宣慰使杨文安入觐,以所得城邑绘图以献。帝劳之曰:“汝攻城之功何若是多也!”擢四川南道宣慰使。 秋,七月,乙卯,定江南上、中路置达噜噶齐二员,下路一员。 丁巳,交趾国贡驯象。 己未,以蒙古军二千,诸路军一千,新附军一千,合万,令李庭将之。 壬戌,罢潭州行省造征日本及交趾战船。 癸酋,西南八番、罗氏等国内附,洞砦凡千六百二十六。 命崔彧至江南,访求艺术之人。 八月,丁丑,帝归自上都。 戊子,范文虎言:“臣奉诏征日本,比遣周福、栾忠与日本僧赍诏往谕其国,期以来年四月还报,待其从否,始宜进兵。”从之。 庚寅,帝以每岁圣诞节及元辰日,礼仪费用皆敛之民,诏天下罢之。 丁酉,以江南所获玉爵及玷凡四十九事,纳于太庙。 先是捕海贼金通精,不获。通精死,获其从子温,有司请论如法。帝曰:“通金已死,温何预焉!”特赦其罪。 甲辰,诏:“汉军出征,逃者罪死,且没其家。” 九月,乙巳朔,范文虎荐可为守令者三十人。诏令:“后所荐朕自择之。凡有官守,不勤于职,勿问汉人、回回,皆论诛、籍没。” 庚戌,诏行省左丞呼逊兼领杭州等路诸色人匠,以杭州税课所入,岁造缯段十万以进。 阿哈玛特言王相府官赵炳云:“陕西课程,岁办万九千锭,所司若果尽心措办,可得四万锭。”即命炳总之。 同知扬州总管府事董仲威坐赃罪,行台方按其事,仲威反诬行台官以他事。诏免仲威官,仍没其产十之二。 戊午,议罢汉人之为达噜噶齐者。 己巳,枢密院言:“有唐古岱者,冒禁,引军千馀人,于辰溪、沅州等处劫掠新附人千馀口及牛马、金银、币帛,而麻阳县达噜噶齐呼巴布哈为之向导。”敕斩唐古岱、呼巴布哈,馀减死论,以所掠者还其民。 冬,十月,己卯,享于太庙。 戊子,千户托讷、总把呼岱擅引军人婺州永康县界,杀掠吏民。事觉,自陈扈从先帝出征有功、乞贷死。敕没其家赀之半,杖遣之。 辛卯,赈和州贫民钞。 乙末,纳碧玉爵于太庙。 辛丑,以月直元辰,命五祖真人李居寿作醮事,奏赤章,凡五昼夜。事毕,居寿请间言:“皇太子春秋鼎盛,宜预国政。”帝喜曰:“寻将及之。”明日,下诏:“皇太子燕王参决朝政,凡中书省、枢密院、御史台及百司之事,皆先启后闻。” 是月,叙州、夔府至江陵界置水驿。 蜀地既平,以张庭瑞为诸蛮夷部宣慰使,甚得蛮夷心。 碉门羌与妇人老幼入市,争价,持刃入碉门,鱼通司系其人,羌酉怒,断绳桥,谋入劫之。鱼通司来告急,左丞汪惟正问计,庭瑞曰:“羌俗暴悍,以斗杀为勇。今如蜂毒一人,而即以门墙之寇待之,不可。宜遣使往谕祸福,彼悟,当自回矣。”惟正曰:“使者无过于君。”遂从数骑抵羌界,羌陈兵以待,庭瑞进前语之曰:“杀人偿死,羌与中国之法同。有司系诸人,欲以为见证耳,而汝即肆无礼。如行省闻于朝,召近郡兵,空汝巢穴矣。”其酋长弃枪弩拜曰:“我近者生裂羊胛卜之,视肉之文理何如则吉,其兆曰:‘有白马将军来,可不劳兵而罢。’今公马果白,敢不从命!”乃论杀人者,馀尽纵遣之。遂与约,自今交市者以碉门为界,无相出入。 官买蜀茶,增价鬻于羌人,人以为患。庭瑞更变引法,每引纳二缗,而付文券与民,听其自市于羌,羌、蜀便之。 先时运粮由扬州溯江,往往覆陷,庭瑞始立屯田,人得免患。 都掌蛮板,蛮善飞枪,联松枝为牌自蔽。行省命庭瑞讨之,庭瑞所射矢出其牌半干,蛮惊曰:“何物弓矢,如此之力!”即请服。遂斩其酋,而招复其馀民。 庭瑞旋授叙州等处蛮夷部宣抚使。 宋文天祥之被执也,数求死不得,太学生庐陵王炎午作《生祭文》劝其速死,置于衢路,天祥未之见也。行至南安,不食八日,犹生。是月至燕,馆人供帐甚盛,天祥不寝处,坐达旦,遂移兵马同,设卒守之。天祥南面坐,未尝面北,留梦炎说之则骂。王积翁欲合降臣谢昌元等十人请释天祥为道士,梦炎不可,曰:“天祥出,复号召江南,置吾十人于何地!”事遂已。 已而丞相博啰等召见于枢密院,天祥入,长揖。欲使跪,天祥曰:“南之揖,北之跪。予南人,行南礼。”博啰叱左右曳之地,天祥不屈。问有何言,天祥曰:“自古有兴有废,帝王、将相,灭亡诛戮,何代无之!我尽忠于宋以至此,愿求早死。”博啰曰:“汝谓有兴有废,且问盘古至今日,几帝几王?”天祥曰:“一部十七史从何处说起!我今日非应博学宏词科,何暇泛论!”博啰曰:“汝不肯说废兴事,且道古来有以宗社与人而复逃者乎?”天祥曰:“奉国与人,是卖国之臣也。卖国者必不去,去者必非卖国者也。予前除宰相不拜,奉使军前,寻被拘执。不幸有贼臣献国,国亡当死,所以不死者,为度宗二子在浙东,老母在广故耳。”博啰曰:“弃德祐嗣君而立二王,忠乎?”天祥曰:“当此之时,社稷为重,君为轻。吾别立君,为宗庙社稷计也。从怀、愍而北者非忠,从元帝为忠;从徽、饮而北者非忠,从高宗为忠。”博啰不能诘。有问:“晋元帝、宋高宗有所受命,二王立不以正,是篡也?”天祥曰:“景炎乃度宗长子,德祐亲兄,不可谓不正,即位于德祐去国之后,不可谓篡;陈丞相对太后命奉二王出宫,不可谓无所受命。”博啰等皆无词,但以无所受命为解。天祥曰:“天与之,人归之,虽无传受之命,推戴拥立,亦何不可!”博啰怒曰:“汝立二王,竟成何功?”天祥曰:“立君以存宗社,存一日则尽臣子一日之责,何功之有!”博啰曰:“既知其不可,何必为?”天祥曰:“父母有疾,虽不可为,无不下约之理。尽吾心焉,不可救,则天命也。天祥今日至此,唯有一死,不在多言。”博啰欲杀之,帝及诸大臣不可。张弘范病中亦表奏天祥忠于所事,愿释勿杀,乃复囚之。 十一月,壬子,遣礼部尚书柴椿偕安南国使杜中,赍诏往谕安南国世子陈日烜,责其来朝。 乙卯,罢太原、平阳、西京、延安路新签军还籍。罢招讨使刘万努所管无籍军愿从大军征讨者。 戊辰,命湖北道宣慰使刘深教练鄂州汉阳新附水军。 十二月,戊寅,发粟钞赈盐司灶户之贫者。 丙申,敕枢密、翰林院官就中书省与索多,议招收海外诸番事。 丁酉,敕:“自明年正月朔,建醮于长春宫,凡七日,岁以为例。” 增置宿卫。 初,宿卫皆领于四集赛,以太祖功臣博勒呼、博尔济、穆呼哩、齐拉兖四族世领集赛之长。集赛老,犹言分番宿卫也。年老既久,即擢为一品,或以才能任使,贵盛虽极,一日归至内庭,则执事如故。其后集赛增至四千八百,而累朝鄂尔多集赛尤多,为国大费。 建圣寿万安寺于京城。 帝师策琳沁卒,敕诸国教师惮师百有八人,即万安寺设斋圆戒,赐衣。 是岁,云南行省平章政事赛音谔德齐卒,百姓巷哭。交趾国王遣使者十二人衰绖致祭,使者号泣震野。 ◎元纪三 ∷起上章执徐正月,尽玄黓敦牂六月,凡二年有奇。 ○世祖圣德神功文武皇帝 至元十七年庚辰,一二八零年 春,正月,丙辰,立迁转官员法:凡无过者授见阙,物故及过犯者选人补之,满代者令还家以俟。又定诸路差税课程,增益者即上报,隐漏者罪之。 诏括江、淮铜及铜钱、铜器。 辛酉,以海贼贺文达所掠良妇百三十馀人还其家。 广西廉州海贼霍公明、郑仲龙等伏诛。 甲子,敕泉州行省;“山寨未即归附者率兵拔之,已拔复叛者屠之。” 录收宋二王功,以总管张瑄为沿海招讨使,千户罗璧为管军总管。 先是阿尔哈雅、呼图特穆尔等下荆南、江西、广西、海南之地,凡得州五十八,峒夷山獠不可胜计,所俘三万二千馀人,悉役为奴,自置吏治之,责其租赋。行台御史以为言,戊辰,敕御史大夫姜卫检核之,并放为民。 置行中书省于福州。 蒙古汉军都元帅张弘范卒。 弘范自厓山入朝,赐宴内殿,慰劳甚厚。未几,瘴疠疾作,帝命尚医诊视,遣近臣临议用药,卫士监门止杂人无扰其病。病甚,沐浴易衣冠,扶掖至中庭,面阙再拜,退坐,命酒作乐,与亲故言别,出所赐剑甲付子珪曰:“汝父以是立功,汝佩服勿忘也。”端坐而卒,年四十三。 弘范好读书,过目通大义,善应对。初从巴延下建康,军中会诸将颁赏,弘范后至,巴延曰:“军中会集,后至者罪,虽勋旧不贷,汝何敢尔。”弘范曰:“出战不敢后,受赏耻居先。”巴延无以难。居常曰:“律己廉则公明自生,赏罚信则人皆效力,不怀报怨之心则怨亦自释。”闻者韪之。后追封淮阳郡王,谥献武。 二月,乙亥,张易言高和尚有秘术,能役鬼为兵,遥制敌人。命和尔果斯将兵与高和尚同赴北边。 丁丑,达尔布罕以云南行省军攻定昌路,擒总管谷纳,杀之。诏达尔布罕还,以阿达代之。 云南行省右丞尼雅斯拉鼎等上言:“缅国舆地形势,皆已在臣目中。臣先奉旨,若重庆诸郡平,然后有事缅国。今四川已底宁,请益兵征之。”帝以问丞相托里图哈,托里图哈曰:“陛下初命发士卒六万人征缅,今尼雅斯拉鼎止欲得万人。”帝曰:“足矣。”遂诏尼雅斯拉鼎将精兵万人征之。 尼雅斯拉鼎又建言三事;其一谓:“云南省规措所造金簿,贸易病民,宜罢。”一谓:“云南有省,有宣慰司,又有都元帅府。近宣慰司已奏罢,而元帅府尚存。臣谓行省既兼领军民,则元帅府亦在所当罢。”一谓:“云南官员子弟入质,臣谓达官子弟当遣,馀宜罢。”奏可。尼雅斯拉鼎,赛音谔德齐之长子也。 己丑,命梅国宝袭其父应春泸州安抚使职。初,泸州尝降宋,应春为前重庆制置使张珏所杀。国宝诣阙诉冤,诏以珏畀国宝,使复其父仇,时珏在京兆,解弓弦自缢死。国宝请赎还泸州军民之为俘者,从之。 日本杀国使杜世忠等,征东元帅实都、洪俊奇请自率兵往讨;廷议姑少缓之。 庚子,发侍卫军三千浚通州运粮河。 江淮行省左丞夏贵请老,从之,仍官其子孙。 辛丑,以广中民不聊生,召右丞达春、左丞吕师夔,廷诘坏民之由,命页迪密实、贾居贞行宣慰司往抚之。师夔至,廷辩无验,夏命还省治事。 三月,癸卯,命王积翁入领省事;中书省臣以为不可,改户部尚书。 甲辰,帝幸上都。时上都留守阙,宰相进拟十数人,皆不称旨。帝顾贺仁杰曰:“无以易卿者。”遂授之。仁杰善于其职,每岁春秋行幸,供亿未尝阙。 乙卯,立都功德使司,掌帝师所统僧人并吐番军民等事。 初,安西王既薨,召其相赵炳入见,因言陕西运使郭琮、郎中郭叔云不法事,帝怒,遣使偕炳往按其罪。至则琮等矫世子阿南达旨,收炳及妻子囚之平凉北崆峒山。炳子仁荣上诉,诏遣使驰往脱炳,且械琮党偕来。琮等留使者,醉以酒,先遣人毒炳于狱中,帝闻之,大怒,琮至,亲鞫之,伏辜,命仁荣手刃琮及叔云于市,籍其家畀之。仁荣曰:“不共戴天之人所有,何忍受之!”帝称善,别赐钞二万缗,为治丧具。寻赠炳中书左丞,谥忠愍。 赵炳之死也,与王府相商挺无预;会王府女奚有预郭琮之谋者,临刑,望以求生,语连挺及其子瓛,帝怒,召挺,拘炳家,瓛下狱,命诸儒谳其罪。吏部尚书青阳梦炎曰:“臣宋人,不知挺向来之功可补今之过否?”帝不悦曰:“是同类相助之词也。”符宝郎董文忠曰:“梦炎不知挺何如人,臣以曩时推戴之功语之矣。”帝良久曰:“其事果何如?”文忠曰:“臣目未睹,耳固闻之,杀人之谋,挺不与也!”帝默然,久之,始得释。 先是,索多军士扰民,故南剑等路民复叛,及蒙古岱往招徕之,民始获安。夏,四月,壬申朔,诏以蒙古岱仍行省福州。 癸酉,南康杜可用叛,命史弼讨擒之。 乙酉,以太常乐付太常寺。 丁亥,立杭州路金玉总管府。 五月,甲辰,作行宫于察罕诺尔。 癸丑,诏云南行省发四川军万人,命铎喇哈领之,与前所遣将同征缅国。 移福建行省于泉州。 高丽国王暙,以民饥乞贷粮万石,许之。 甲寅,汀、漳叛贼廖得胜伏诛。 六月,丁丑,索多部下聚党于海道劫夺商贷,范文虎招降之,复议置于法。 阿塔哈等请罢江南所立税课提举司,阿哈玛特力争,诏御史台选官检核,具实以闻,遂遣布噜哈达等检核江淮行省钱谷。 壬辰,召范文虎,议征日本。 命江淮等处颁行钞法,废宋铜钱。 秋,七月,己酉,立行省于京兆,以前安西王相李德辉为参知政事,兼领钱谷事。 徙泉州行省于隆兴。 戊午,以参知政事郝祯、耿仁并为中书左丞。 阿哈玛特在位日久,益肆贪横,援引二人骤升同列,阴谋交通,专事蒙蔽,逋赋不蠲,众庶流移,京兆等路岁办课至五万四千锭,犹以为未实。民有附郭美田,辄取为己有。内通货贿,外示威刑,廷中相视,无敢论列。有宿卫士洛阳秦长卿者,上书发其奸,事下中书,中贵人力为救解,议遂寝。阿哈玛特大恨长卿,以铁冶事诬逮下吏,籍其家,使狱束杀之。其后阿哈玛特虽诛,而长卿之冤终不白。 用姚演言,开胶东河,及收集逃民屯田涟、海。 初,中书以领大农事张立道熟于云南,奏授大理等处巡行劝农使。 其地有昆明池,介碧鸡、金马间,环五百馀里,夏潦暴至,必冒城郭。立道求泉源所自出,役丁夫二千人治之,泄其水,得壤地万馀顷,皆为良田。爨、僰之人,虽知蚕桑而未得其法,立道始教之饲养,收利十倍于旧,云南由是益富。庶罗诸山蛮慕之,相率来降,收其地,悉为郡县。除立道忠庆路总管。 时云南未知尊孔子,祀王羲之为先师。立道首建孔子庙,置学舍,劝土人子弟以学,择蜀士之贤者迎以为师,岁时率诸生行释菜礼,人习礼让,风俗稍变。 至是入朝,力请于帝,以云南王子额森特穆尔袭王爵,帝从之。遂命立道为临安、广西道宣抚使兼管军招讨使。立道,大名人也。 乙丑,罢江南财赋总管府。 割建康民二万户种秫,岁输酿米三万石,官为运至京师。 己巳,遣中使历江南名山,访求高士。且命持香币诣信州龙虎山、临江阁阜山、建康三茅山,皆设醮。 八月,庚午朔,萧简等十人历河南五路,擅招阑遗户,事觉,谪其为首者从军自效,馀皆杖之。 乙亥,改蒙古侍卫总管为蒙古待卫亲军都指挥使司。 戊寅,占城、马八儿国皆遣使奉表称臣,贡宝物犀象。占城近琼州,顺风舟行一日可抵。海外诸蕃国唯马八儿与俱蓝为之纲领。上年冬,遣兵部侍郎嘉珲迪等与索多使占城,谕其王入朝,及是乃遣使内附。 丁亥,集贤院大学士兼国子祭酒许衡致仕,皇太子请以其子师可为怀孟路总管,以便侍养,且遣使谕之曰:“公毋以道不行为忧也,公安,则道行有时矣。” 翰林学士承旨姚枢卒,谥文献。枢含弘仁恕,未尝疑人欺己;有负其德,亦不留怨;忧患之临,不见言色;有来即谋者,必反复告之。 戊戌,高丽王王暙来朝,且言将益兵三万征日本。于是以范文虎、实都、洪俊奇为中书右丞,李庭、张巴图为参知政事,并行中书省事。水军万户都元帅张禧请行,即日拜行省平章政事,与文虎、庭等率舟师泛海东征。至日本,禧即舍舟,筑垒平湖岛,约束战舰,各相去五十步止泊,以避风涛触击。已而飓风大作,文虎、庭战舰悉坏,禧所部独完。 漳州陈吊眼,聚党数万,劫掠汀、漳。是月,加鄂勒哲图镇国上将军、福建等处征蛮都元帅,率兵五千往讨,赐翎根甲,面谕遣之,且曰:“贼苟就擒,听汝施行。” 时黄华聚党三万人扰建宁,号“头陀军”。鄂勒哲图先引兵鼓行压其境,军声大震,贼惊惧纳款。鄂勒哲图许以为副元帅,凡征蛮之事一以问之,且虑其奸诈莫测,因大猎以耀武。适有一鵰翔空,鄂勒哲图仰射之,应弦而落,遂大猎,所获山积,华大悦服,鄂勒哲图乃闻于朝,请与之俱讨贼,朝廷从之,授华征蛮副元帅,与鄂勒哲图同署。华遂为前驱,破其五寨。 九月,壬子,帝至自上都。自是夏往避暑,秋还京师,岁以为常。 冬,十月,壬午,诏立陕西、四川等处行中书省,以布哈为右丞,李德辉、汪惟正并左丞。 初,罗施鬼国既降复叛,诏云南、湖广、四川合兵三万人讨之。兵且压境,适李德辉在播州,乃遣安珪驰驿止三道兵勿进,复遣张孝思谕鬼国趣降。其酋阿察,熟德辉名,曰:“是活合州李公耶!其言明信可恃。”即身至播纳款。德辉以其事上闻,乃改鬼国为顺元路,以阿察为宣抚使。 时有以受鬼国马千数谮德辉于朝者,帝曰:“是人朕所素知,虽一羊不妄受,宁有是耶!”及左丞之命下,而德辉已卒。蛮夷哭之,哀如私亲,为位而祭者动辄千百人。合州安抚使王立,衰绖率吏民拜哭,声震山谷,为发百人护丧。兴元、播州安抚使何彦清率其民立庙祀之。 甲申,诏龙虎山天师张宗演赴阙。 己丑,命达实为招讨使,佩金虎符,往求河源。达实受命而行,四阅月始抵其地。还,图其形热来上,言:“河出吐蕃朵甘思西鄙,有泉百馀泓,沮洳散涣,弗可逼视,方可七八十里,履高山下瞰,灿若列星,以故名鄂端诺尔,鄂端,译言星宿也。群流奔凑,近五七里,汇为二巨泽,名鄂博诺尔。自西而东,连属吞噬,行一日,迤逦东鹜成川,号齐必勒河。又二三日,水西南来,名伊尔齐,与齐必勒河合。又三四日,水南来,名呼兰。又水东南来,名伊拉齐,合流入齐必勒。其流浸大,始名黄河,然水犹清,人可涉。又一二日,岐为八九股,名也孙斡伦,译言九渡,通广五七里,可度马。又四五日,水浑浊,土人抱革囊骑过之。自是两山峡束,广可一里、二里或半里,其深叵测。朵甘思东北有大雪山,名伊尔玛布谟喇,其山最高,译言腾格尔哈达,即昆璮也。自八九股水至昆璮,行二十日。昆仑以西,山皆不穹峻。其东,山益高,地益渐下,岸狭隘,有孤可一跃而越之外。行五六日,有水西南来,名纳邻哈喇,译言细黄河也。又两日,水南来,名奇尔穆苏。二水合流入河,河水北行,转西,流过昆璮北,向东北流,约行半月,至贵德州,地名笔齐里,始有州治、官府。又四五日,至积石,即《禹贡》之积石也。自发源至汉地,南北涧溪,细流傍贯,莫知纪极。山皆草石,至积石方林木畅茂。世言河九折,盖彼地有二折焉。” 丙申,始制象轿。吏部尚书刘好礼言:“象力甚巨,上往还两都,乘舆驾象,万一有变,从者虽多,何力能及!”未几,象惊,几伤从者,好礼,祥符人也。 十一月,乙巳,置泉府司,掌领御位下及皇太子、皇太后、诸王出纳金银事。 戊申,中书省议流通钞法,凡赏赐宜多给币帛,课程宜多收钞,制可之。 丁巳,北京行省平章政事廉希宪薨,年五十。 希宪尝戒其子曰:“丈夫见义勇为,祸福无预于己。谓皋、夔、稷、契、伊、傅、周、召为不可及,是自弃也。天下事苟无牵制,三代可复也。”又曰:“汝读《狄梁公传》乎?梁公有大节,为不肖子所堕,汝辈宜慎之。”后追封魏国公,谥文正,又追封恒阳王。 壬戌,诏江淮行中书省括巧匠;未几,赐将作院工匠银钞、币帛;旋敕逃役之民窜名匠户者,复为民。 甲子,诏颁《授时历》。 初,帝命王恂、许衡、杨恭懿及同知太史院事郭守敬遍考历书,昼夜测验,创立新法,参以古制推算,极为精密,至是历成。守敬与恂等同奏言:“自汉以后,历经七十改,创法者十有三家。今所考正凡七事:一曰冬至,二曰岁馀,三曰日躔,四曰月离,五曰入交,六曰二十八宿距度,七曰日出入昼夜刻。所创法凡五事:一曰太阳盈缩,二曰月行迟疾,三曰黄赤道差,四曰黄赤道内外度,五曰白道交周。其馀正讹补阙,盖非一事。”奏上,赐名《授时历》,颁之天下。自是八十年间,司天之官遵而用之,靡有差忒。凡日月薄食,五纬陵犯,彗孛飞流,晕珥虹蜺,精祲云气,诸系占候者,俱在简册。 丁卯,遗宣慰使嘉珲迪、孟庆元等持诏谕占城国主,令其子弟或大臣入朝。 昭文馆大学士窦默卒。默每论国家大计,面折廷诤,人谓可方汲黯。帝尝曰:“朕求贤三十年,得一窦汉卿及李俊民。”又曰:“如窦汉卿之心,姚公茂之才,合而为一,可谓全人矣。”公茂,枢字也。默后累赠太师,追封魏国公,谥文正。俊民,泽州人。精于邵雍皇极数。时知数者无如刘秉忠,亦自以为弗及。帝在潜邸,尝问以祯祥,及即位,其言皆验,而俊民已卒,赐谥庄静先生。 十二月,庚午,杀江淮行省平章政事阿里布、右丞雅克特穆尔、左丞崔斌。斌既发阿哈玛特奸蠹,海内称快。未几,斌迁江淮行省左丞,阿哈玛特虑其害己,乃奏遣布拉噶达尔、刘思愈检核江南行省钱谷,诬构斌与阿里布等盗官粮四十七万石,因奏罢宣课提举司及擅易命官八百馀员,自分左右司官,铸银铜印。命都事刘正等往案,狱弗具,复遣参政张澍等杂治之,竟置三人于死。斌有文学,达政术,副阿尔哈雅取荆湖、广海,屡建大功,多所全活。太子闻杀斌,方食,投箸恻然,遣使止之不及。天下闻而冤之。 辛未,高丽国王王暙,领兵万人,水手万五千人,战船九百艘,粮十万石,出征日本,给右丞洪俊奇等战具,高丽国铠甲战袄。谕诸道:“征日本兵取道高丽,毋扰其民。” 癸酉,以高丽国王王暙为中书右丞相。 乙酉,淮西宣慰使昂吉尔请以军士屯田,阿达哈等以发民兵非便,宜慕民愿耕者耕之,且免其租三年,从之。 鄂勒哲图既破陈吊眼,复与副帅高兴讨陈桂龙等,直抵其壁。贼乘高瞰下,人莫敢进,兴命人挟束薪蔽身,进至山半,弃薪而退,如是六日,诱其矢石殆尽,乃爇薪焚栅,斩首二万级。桂龙遁走入畲洞。 甲午,大都重建太庙成,自旧庙奉迁神主于祏室,遂行大享之礼。 丙申,敕镂板印造帝师帕克斯巴新译《戒本》五百部,颁降诸路僧人。 敕:“擅据江南逃亡民田者,罪之。” 是岁,改建宁、雷州、廉州、化州、高州为路,以肇庆路隶广南西道。 赈巩昌、常德路饥民,仍免其徭役。 至元十八年辛巳,一二八一年 春,正月,辛丑,召阿喇罕、囊嘉特赴阙受训,谕以巴图,张珪、李庭留后,命实都、洪俊奇军陆行抵日本,兵甲则舟运之,所过州县给其粮食。用范文虎言,益以汉军万人。文虎又请马二千及回回砲匠,帝曰:“战船安用此!”皆不从。 癸卯,发钞及金银付博啰,以给贫民。 丁未,敕:“江南州郡兼用蒙古、回回人,凡诸王位下合设达噜噶齐,并赴阙。” 丙辰,帝幸漷州。 癸亥,邵武民高日新据龙楼寨为乱,擒之。 二月,辛未,帝幸柳林。 乙亥,立上都留守司。 升叙州为路,隶安西省。 移潭州省治鄂州,徙湖南宣慰司于潭州,从湖广平章政事阿尔哈雅请也。 阿尔哈雅所定荆南、淮西、江西、海南、广西之地,凡得州五十八,峒夷山獠不可胜计,大率以口舌降之,未尝专事杀戮。又其取民,悉定从轻赋,民所在立祠祀之。 乙酉,改辉和尔断事官为北庭都护府。 丙戌,征日本军启行,诸将陛辞,帝曰:“有一事朕忧之,恐卿辈不和耳。范文虎,新降者也,汝等必轻之。” 先是翰林学士王磐,闻师行有期,入谏曰:“日本小夷,海道险远,胜之不武,不胜则损威,臣以为勿伐便。”帝震怒,谓非所宜言,且曰:“此在吾国法,言者不敕,汝岂有他心而然耶?”磐对曰:“臣赤心为国,故敢以言,苟有他心,何为从叛乱之地冒万死而来归乎!今臣年已八十,且无子嗣,他心欲何为耶?”明日,帝遣侍臣以温言慰抚,使无忧惧。后阅内府珍玩,有碧玉宝枕,因出赐之。 浙东饥,发粟赈之。 己丑,发肃州军民凿渠溉田。 福建省左丞蒲寿庚言:“诏造海船二百艘,今成者五十,民实艰苦。”诏止之。 乙未,皇后鸿吉哩氏崩。后性明敏,达于事机,国家初政,左右匡正,与有力焉。四集赛奏割京城外近地牧马,帝许之。后将谏,先阳责刘秉忠曰:“汝何不谏?若初定都时,以其地牧马则可,今军民分业已定,夺之,可乎?”事遂止。 后尝于太府监支缯帛表里各一,帝谓后曰:“此军国所需,非私家物,后何可得支!”后自是率宫人亲执女工,拘诸旧弓弦练之,缉为?以制衣。宣徽字羊臑皮置不用,后取之,合缝为地毯。其勒俭有节而无弃物类如此。 宋亡,幼主入朝,后不乐。帝曰:“江南平,自此不用兵甲,人皆喜之,尔何独不乐?”后曰:“自古无千岁之国,毋使吾子孙及此则幸矣!”帝以宋府库物置殿庭,召后视之,后一视而反。帝遣宦者追问后何欲,后曰:“宋人贮蓄以贻子孙,子孙不能守而归于我,我又何忍取之!” 宋太后全氏至京,不习风土,后奏请令回江南,帝不允。至三奏,帝乃答曰:“尔妇人,无远虑,若使之南还,或浮言一动,即废其家,非所以爱之也。即爱之,但时加存恤可矣。”后退,益厚待之。 丙申,帝还宫。以中书右丞、行江东道宣慰使阿喇罕为中书左丞相,行中书省事;江西道宣慰使兼招讨使页特密实参知政事,行中书省事。 以辽阳、懿、盖、北京、大定诸州旱,免今年租税之半。 遣皇太子行边,复以巴延佐之。帝谕太子曰:“巴延才兼将相,忠于所事,故俾从汝,毋以常人遇之也。” 三月,戊戌,国子祭酒致仕许衡病革。会家人祀先,衡曰:“吾一日未死,宁可不有事于祖考!”起,奠献如仪,既彻而卒,年七十三。衡善教,其言煦煦,虽与童子言,如恐伤之,故所至无贵贱、贤不肖皆乐之。服其教者,如金科玉条,终身不敢忘。或未尝及门,传其绪馀而折节力行者,往往有之。后赠司徒,追封魏国公,谥文正。 辛酉,立登闻鼓院,许有冤者挝鼓以闻。 夏,四月,癸酉,复颁中外官吏俸。 辛巳,通、泰二州饥,发粟二万馀石赈之。 五月,甲辰,遣使赈瓜、沙州饥。己酉,禁瓜、沙州为酒。 庚申,严鬻人之禁,乏食者量加赈贷。 六月,丙寅,敕:“谦州织工贫甚,以粟给之,其所鬻妻子,官与赎还。” 己卯,以顺庆路肃四川东道理慰使。 日本行省臣遣使言:“大军驻巨济岛至对马岛,获岛人,言太宰府西六十里旧有戍军,已捣其虚。”诏曰:“军事卿等当自权衡之。” 庚寅,以阿喇罕有疾,诏阿达哈统率军马征日本。 壬辰,以中书左丞呼图特穆尔为中书右丞,行中书省事;御史中丞、行御史台事呼喇出为中书左丞行尚书省事。 秋,七月,己亥,阿喇罕卒于军。 庚戌,以松州知州市萨图格前后射虎万计,赐号“万虎将军。” 辛酉,索多征占城,赐驼篷以避瘴毒。 八月,甲子朔,招讨使方文言择守令、崇祀典、戢奸吏、禁盗贼、治军旅、奖忠义六事,诏廷臣及诸老议举行之。 庚午,蒙古岱为中书右丞,行中书省事。 壬辰,诏:“征日本军回,所在官为给粮。” 先是,命阿达哈代阿喇罕分戍三海口,就招海中馀寇。未至而实都、洪俊奇、范文虎、李庭、金方庆等已航海至平壶岛,遇飓风,败舟,诸将各择坚舰乘之,弃士卒十馀万于五龙山下。众推张百户者为帅,方伐木作舟为归计,日本觇知之,尽杀蒙古、高丽、汉人,谓新附军为唐人,不杀而奴之,十万之众,得逃还者三人而已。文虎部将楚鼎,别率千馀人渡海,亦遭风坏舟。鼎挟破船板,漂流三昼夜,至一山,会文虎船,因得达高丽之金州合浦,屯驻散兵,漂泛渐集,遂率之以归。 闰月,癸巳朔,阿达哈请以戍三海口军击福建贼陈吊眼,诏以重劳,不从。 丙午,帝至自上都。 丁巳,括江南户口税课。 壬戌,两淮转运使阿喇卜丹,坐盗官钞及和买马匹,格朝廷宣命,又以官员所佩符擅与家奴往来贸易,伏诛。 京兆等路岁办课额,自一万九千锭增至五万四千锭。九月,癸未,阿哈玛特尚以为未实,欲发使覆之。帝曰:“阿哈玛特何知!”事遂止。 签江南、浙西道提刑按察司事高源,劾常州达噜噶齐马恕夺民田及他不法事,恕惧,赂阿哈玛特,以他事诬源。既系狱,一日忽释之,莫知所出。先是,源所居邻里素知源事母至孝,闻源坐非辜,悉诣阿哈玛特曰:“源孝子也,非但我知之,天必知之。况媒孽之罪非实,若妄杀人,悖天不祥。”阿哈玛特亦感悟,源得不死。 少府为诸王昌图建宅于太庙南,太常丞田忠良,往仆其柱。少府奏之,帝问忠良,对曰:“太庙前岂诸王建宅所耶?”帝曰:“卿言是也。”又奏曰:“太庙前无驰道,非礼也。”即敕中书辟道。国制,十月上吉,有事于太庙,或请牲不用牛,忠良奏曰:“梁武帝用面为牺牲,后如何耶?”从之。忠良,中山人也。 冬,十月,乙未,享于太庙,贞懿圣顺昭天睿文光应皇后祔。 丙申,募民屯田淮西。 乙亥,降诏谕安南国,立日烜之叔遗爱为安南国王,仍发新附军千人卫送入安南。 帝方信桑门之教,诏枢密副使张易等参校道书。易等言《道德经》为老子所著,馀皆后人伪撰。己酉,诏悉焚之。 立行中书省于占城,以索多为右丞,刘深为左丞。 兵部侍郎额密实参知政事。 庚戌,敕以海船百艘、新旧军及水手合万人,期以明年正月征海外诸番,仍谕占城郡王给军食。 壬子,用和尔果斯言,于扬州、隆兴、鄂州、泉州四省置蒙古提举学校官各二员。 癸丑,皇太子至自北边。左谕德李谦尝为太子陈十事:曰正心,曰睦亲,曰崇俭,曰几谏,曰戢兵,曰亲贤,曰尚文,曰定律,曰正名,曰革弊。 漳州盗陈吊眼,聚众十万,连五十馀寨,扼险自固。高兴攻破十五寨,吊眼走保千壁岭,兴上至山半,诱与语,接其手,掣下,擒斩之,漳境悉平。甲子,敕诛吊眼馀党,并收其兵仗,系送京师。 己巳,高丽国金州等处,置镇边万户府以控制日本。 高丽国王请完滨海城,防日本,不允。 十二月,甲午,以昂吉尔岱为中书右丞相。 己亥,罢日本行中书省。 丁未,议选侍卫军万人,练习以备扈从。 癸丑,免益都、淄、莱、宁海开河夫今年租赋,仍给其佣直。 是岁,改漳州为路。 保定路清苑县水,平阳路松山县旱,高唐、夏津、武城等县蟊害稼,并免今年租,计三万六千馀石。 蜀初定,帝闵其地久受兵,百姓伤残,择近臣抚安之,以东宫典文书伊彻尔辉为嘉定路达噜噶齐。时方以辟田、均贼、弭盗、息讼诸事课守令,伊彻尔辉奉诏甚谨,民安之,使者交荐其能。 会盗起云南,号数十万,声言欲寇成都,伊彻尔辉驰入告急,言辞恳切,继以涕泣。大臣疑其不然,帝曰:“云南朕所经理,未可忽也。”乃推食以劳之。又语伊彻尔辉曰:“南人生长乱离,岂不厌兵畏祸耶!御之乖方,保之不以其道,故为乱耳。其以朕意告诸将,叛则讨之,服则舍之,毋多杀以伤生意,则人必定矣。”伊彻尔辉至蜀,宣布上旨,云南乃安。 益都等路宣慰使、都元帅来阿巴齐,发兵万人开运河,往来督视,寒暑不辍。有两卒自伤其手,以示不可用,阿巴齐檄枢密府并行省奏闻,斩之,以惩不律。运河既开,迁胶莱海道漕运使。阿巴齐,宁夏人也。 嘉议大夫、太史令王恂,居父丧哀毁,日饮勺水,帝遣内侍慰谕之。未几卒,年四十七。后追封定国公,谥文肃。 河东按察使伊列萨哈迁南台中丞,帝出内中宝刀赐之,曰:“以镇外台。”时丞相阿哈玛特之子呼逊,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恃势贪秽,伊列萨哈发其奸,得赃钞八十一万锭,奏请诛之;并劾江南释教总统嘉木扬喇勒智诸不法事。诸道竦动。 至元十九年壬午,一二八二年 春,正月,丙寅,罢征东行中书省。 丁卯,诸王紥喇呼至自军中。时皇子北平王,以军镇阿里玛图之地以御哈都,诸王锡里济与托克托穆尔、撒里蛮等,谋劫北平王以叛,欲与紥喇呼结援于哈都,不从。萨里曼悔过,执锡里济等,北平王遣礼喇呼以闻。 妖民张圆光伏诛。 二月,辛卯朔,帝幸柳林。 修宫城、太庙、司天台。 戊戌,遣使往乾山,造江南战船千艘。 壬寅,命:“军官阵亡者,其子袭职;以疾卒者,授官降一等。具为令。” 乙巳,立广东按察使。 戊申,帝还宫。 己酉,减省、部冗员。 徒浙东宣慰司于温州。 分军戍守江南,自归州以及江阴至三海口,凡二十八所。 壬子,遣诸王桑阿克达尔击缅。 初,尼雅斯拉鼎自缅还,言熟其国形势可击。遂以台布为右丞,伊克德济为参政,命桑阿克达尔督诸军复往击之。 甲寅,帝幸上都。 申严汉人军器之禁。 三月,戊寅,益都千户王著,以中书左丞相阿哈玛特蠹国害民,与高和尚合谋杀之。 著素志疾恶,因人心愤怨,密铸大铜鎚,自誓愿击阿哈玛特首。会高和尚以秘术行军中无验而归,诈称死,杀其徒,以尸欺众,逃去,人亦莫知。著乃与合谋,结八十馀人,夜入京城。 时皇太子从帝如上都,而阿哈玛特留守京师,著以太子素恶其奸,乃遣二西僧至中书,诈称皇太子与国师还都建佛事。时高觿、张九思宿卫宫中,诘之,仓皇失对,遂以二僧属吏,讯之,不服。觿、九思乃集卫士及官兵各执弓矢以备。及午,著复矫太子令,俾枢密副使张易发兵,夜会东宫。易不察,遽以兵往,觿问何为,易附耳语曰:“太子来诛左相也。”既而省中遣使出迎,悉为伪太子所杀,夺其马,入健德门。夜二鼓,觿等闻人马声,遥见烛笼、仪仗将至宫门前,一人前呼启关,觿谓九思:“它时殿下还宫,必以鄂勒哲、萨阳二人先,请得见二人,然后启关。”觿呼二人,不应,即曰:“皇太子平日未尝行此门,今何来此也?”贼计穷,趋南门,觿留张子政等守西门,亟走南门伺之。伪太子立马指挥,呼省官至前,责阿哈玛特数语,著即牵去,以所袖铜鎚碎其脑,立毙;继呼左丞郝祯至,杀之,囚右丞张惠。觿乃与九思大呼曰:“此贼也!”叱卫士亟捕之。留守司达噜噶齐库端遂持梃前,击立马者坠地,弓矢乱发,众奔溃,多就擒。高和尚等逃去,著挺身请囚。 中丞额森特穆尔驰奏,帝时方驻跸察罕诺尔,闻之,震怒,即日至上都,命枢密副使博啰、司徒和尔果斯、参政阿哩等驰驿至大都,讨为乱者。 帝疑廷臣多与谋,召典瑞少监王思廉至行殿,屏左右问之曰:“张易反,若知之乎?”对曰:“未详也。帝曰:“反已反,何未祥也?”思廉徐奏曰:“僣号改元,谓之反;亡入他国,谓之叛;群聚山林,贼害民物,谓之乱。张易之事,臣实不能详也。”帝曰:“朕自即位以来,如李璮之不臣,岂以我若汉高帝、赵太祖遽陟帝位者乎?”思廉曰:“陛下神圣天纵,前代之君不足比也。”帝叹曰:“朕往者有问于窦默,其应如响,盖心口不相违,故不思而得。朕今有问,汝能然乎?且张易所为,张文谦知之否?”思廉即对曰:“文谦不知。”帝曰:“何以知之?”对曰:“二人不相安,或知其不知也。”帝意稍释。 庚辰,获高和尚于高梁河。 辛巳,博啰等至都。 壬午,诛王著、高和尚于市,皆醢之,并杀张易。著临刑,大呼曰:“王著为天下除害,今死矣!异日必有为我书其事者。”复以张易从著为乱,将传首四方,张九思曰:“易应变不审则有之,坐以与谋则过矣,请免传首。”从之。 戊子,以领北庭都护阿密实哈为御史大夫,行御史台事。 集贤直学士兼秘书少监建昌程文海陈五事:一曰取会江南仕籍,二曰通南北之选,三曰立考功历,四曰置贪赃籍,五曰给江南官吏俸;朝廷多采行之。 夏,四月,丁酉,以和尔果斯以中书右丞相,降右丞相昂吉尔岱为留守,仍同签枢密院事。皇太子谓和尔果斯曰:“阿哈玛特已死,汝任中书,事有便国利民者,毋惮更张;或有阻挠,吾当力持之。”故是时庶务更新,省部用人,多所推荐。 戊戌,陈桂龙率其党来降,诏流桂龙于边地。 中书左丞耿仁等言:“诸王公主分地所设达噜噶齐,例不迁调,百姓苦之。依常调,任满,从本位下选代为宜。”从之。 乙己,以阿哈玛特家奴呼图达尔等久总兵权,命库端等代之,仍隶大都留守司。 驰西山薪炭禁。 以阿哈玛特之子、江淮行中书省平章政事呼逊罪重于父,议究勘之。 戊申,宁国路太平县饥,民采竹食为粮。 庚戌,行御史台言:“阿尔哈雅占降民为奴,而以为征讨所得。”诏:“降民还之有司,征讨所得,籍其数,量赐臣下有功者。” 丙辰,敕:“以妻、女、姊妹献阿哈玛特得仕者黜之。核阿哈玛特占据民田,给还其主;庇富强户,输贼其家者,仍输之官。” 定内外官以三年为考,满任者迁叙,未满者不许超迁。 五月,己未朔,沙汰省部官阿哈玛特党七百十四人,已革者百三十三人,馀五百八十一人,并黜之。 初,阿哈玛特死,帝犹不深知其奸。及询枢密副使博啰,乃尽得其罪恶,始大怒曰:“王著杀之,诚是也!”命发阿哈玛特家,剖其棺,戮尸于通玄门外,纵犬啖其肉,百官士庶聚观称快,予侄皆伏诛。 籍其家,得椟藏二人皮,两耳俱存,问之,其妾云:“每咒诅时,置神坐于上,应验甚速。”又以帛二副画甲骑,围守一屋殿,兵皆张弦挺刃内向,状涉不轨,画者为陈某。又有曹震圭者,尝推算阿哈玛特所生年月,王台判者妄引图谶,皆言涉不轨。事闻,剥四人皮以徇。寻以郝祯、耿仁党恶尤甚,命剖祯棺,戮其尸,下耿仁于狱,诛之。 初,巴延灭宋还,诏百官郊迎,阿哈玛特先半舍道谒巴延。巴延解所服玉钩绦遗之,且曰:“宋宝玉固多,吾实无所取,勿以此为薄也。”阿哈玛特谓其轻己,乃诬以平宋时取其玉桃盏,帝命按之,无验。阿哈玛特既死,有献此盏者,帝愕然曰:“几陷我忠良!” 癸未,以甘肃行省左丞敏珠尔卜丹为中书右丞,行台御史中丞张雄飞参知政事。 初,阿哈玛特欲诬杀秦长卿、刘仲泽、伊玛都木达三人,兵部尚书张雄飞力持不可,阿哈玛特使人啖之曰:“诚能杀此三人,当处以参政。”雄飞曰:“杀人以求大官,吾不为也。”阿哈玛特怒,出为澧州安抚使,累迁御史中丞,行御史台事。阿哈玛特恐其子呼逊为江淮右丞,不为所容,改陕西按察使。未行,阿哈玛特死,召拜参政。呼逊被逮,敕廷臣杂问,呼逊历指宰执曰:“汝曾受我家钱,何得问我?”雄飞曰:“我曾受否?”曰:“公独无。”雄飞曰:“如是,则我当问汝矣。”遂伏辜。 六月,已丑朔,日有食之。 甲午,阿哈玛特滥设官府二百四所,诏存者三十三,馀皆罢。又,江南宣慰司十五道,内四道已立行中书省,罢之。 丙申,发射士百人卫丞相,它人不得援例。 戊戌,以占城既服复叛,发兵讨之。初,朝廷遣索多就占城国立省抚治,王子补的负固弗率,凡使臣经其国者皆执之。帝怒,决意进讨,发淮、浙、福建、湖广军五千、海船百艘、战船二百五十,命索多将之以行。 乙酉,以阿哈玛特居第赐和尔果斯。 帝以所籍入权臣家妇赐后卫亲军指挥伊喇元臣,元臣辞曰:“臣家世清索,不敢自污。”帝嘉叹不已。元臣,霸州元师尼尔之孙也。 丁巳,征亦奚不薛,尽平其地,立三路达噜噶齐,留军镇守,命塔喇海总之。 ◎元纪四 ∷起玄黓敦牂七月,尽阏逢涒滩十二月,凡二年有奇。 ○世祖圣德神功文武皇帝 至元十九年壬午,一二八二年 秋,七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立行枢密院于扬州、鄂州。 壬戌,高丽国王请自造船一百五十艘,助征日本。 庚午,令蒙古军守江南者更番还家。 壬申,立马湖路总管府。 八月,江南水,民饥者众;真定以南旱,民多流移;和尔果斯请所在官司发廪以赈,从之。 申严以金饰车马服御之禁。 甲寅,圣诞节,是日,还宫。 九月,丁巳朔,赈真定饥民;其流移江南者,给之粮,使还乡里。 辛酉,俱蓝国入贡。海外诸蕃,惧俱蓝尤远,自泉州至其境约十万里。招讨使杨廷璧三住招之,遂遣使贡宝货及黑猿一。 壬戌,敕:“官吏受贿及仓库官侵盗,台察官知而不纠者,验其轻重罪之;中外官吏赃罪,轻者杖决,重者处死;言官缄默,与受赃者一体论罪。仍诏谕天下。” 己巳,定云南赋税,用金为则,以贝予折纳,每金一钱,直贝予二十索。 壬申,敕:“平滦、高丽、耽罗及扬州、隆兴、泉州,其造大小船三千艘。” 亦奚不薛之北蛮峒向世雄兄弟及散毛诸峒叛,命四川行省就遣亦奚不薛军前往招抚之,使与其主偕往。 丁丑,遣使括云南所产金,以博啰为打金洞达噜噶齐。 壬午,诏:“诸路岁贡儒吏各一人。中书省掾史有阙,选枢密院、御史台、六部令史转用之;令史则取诸路岁贡之数。”仍诏:“诸路岁贡儒吏,儒必通吏事,吏必知经史者,各道按察使举廉能者,升等迁叙。” 厘正选法,置墨簿以籍阿哈玛特党人之名。 初,阿哈玛特用事,并中书左右司为一,以刘正为左右司员外郎。及治阿哈玛特之党,捕正与参政咱希鲁鼎等偕至。帝前问曰:“汝等皆党于阿哈玛特,能无罪乎?”正曰:“臣未尝阿附,惟法是从耳。”会暮,车驾还内,俱械系于阙东隙地。逾数日,奸党多伏诛,复械系正于拱卫司,和尔果斯曰:“上尝谓刘正衣白衣行炭穴十年,可谓廉洁者。”乃得免归。 冬,十月,辛卯,以平章军国重事耶律铸复为中书左丞相。 壬辰,享于太庙。 罢西京宣慰司。 丙申,初立詹事院,以鄂勒哲为右詹事,萨阳为左詹事。 诏:“由大都至中滦,中滦至瓜州,设南北两漕运司。” 乙巳,罢屯田总管府,以其事隶枢密院,令管军万户兼之。 庚戌,诏:“两广、福建五品以下官,从行省铨注。” 耶律铸言:“有司官吏以采室女,乘时害民,如令大郡岁取三人,小郡二人,择其可者,厚赐其父母,否则遣还为宜。”从之。 十一月,丁卯,袭封衍圣公孔洙入觐,以为国子祭酒兼提举浙东学校。 孔子后,自宋南渡初,其四十八代孙端友子玠寓衢州。帝既灭宋,疑所立,或言孔氏子孙寓衢者,乃其宗子。洙赴阙,逊于居曲阜者,帝曰:“宁违荣而不违亲,真圣人后也。”遂有是命。就给禄与护持林庙。 诏以阿哈玛特罪恶颁告中书,凡民间利病,即与兴除之。 壬申,以势家为商贾者阻遏官民船,立沿河巡禁军,犯者没其家。 十二月,壬辰,中书左丞张文谦为枢密副使。 乙未,杀宋丞相信国公文天祥。 先是闽僧言:“土星犯帝座,疑有变。”未几,中山有狂人,自称宋主,有兵千人,欲取文丞相。又,京师有中山薛保住上匿名书告变,言某日烧蓑城苇、率两翼兵为乱,丞相可无忧者。时盗新杀阿哈玛特,遂撤蓑城苇,疑丞相者天祥也。乃召天祥入,帝谕之曰:“汝移所以事宋者事我,我当以汝为相。”天祥曰;“受宋恩为宰相,安肯事二姓?愿赐之一死足矣。”帝犹未忍,麾使退。左右力赞帝从其请,乃诏有司杀于燕京之柴市。俄使止之,至则天祥死矣。 天祥至柴市,观者万人,临刑,殊从容,问市人曰:“孰南面?”或有指之者,即向南再拜而死。年四十七。其衣带有赞曰:“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作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死之日,大风扬沙,帝叹曰:“好男子,不为吾用,杀之诚可惜也!” 天祥妻欧阳氏曰:“我夫不负国,我安能负夫!”遂自刭死,天祥二子俱亡。 庐陵张千载者,天祥友也,天祥贵显时,屡以官辟,不就。临安既破,天祥自广还,过吉州城下,千载来见,曰:“丞相赴北,千载当偕行。”既至燕,寓天祥囚所侧近,日以美馔馈,凡三年,始终如一。且潜制一椟,天祥受刑日,即以藏其首。复访求欧阳氏骸骨,袭以重囊,与先所函椟南归吉州,付其家葬之。适家人亦自惠州奉天祥母曾氏柩同日至,人以为忠孝所感。 中书省言平原郡公赵与芮,瀛国公赵?,翰林直学士赵与{票灬},宜并居上都,帝曰:“与芮老矣,当留大都,馀如所言。”继有诏:“瀛国公给衣粮发遣之,与{票灬}勿行。” 与{票灬}数进谠言,朝廷立法,多所谘访。寻转侍讲,疏陈江南科敛急督,宋世丘垄暴露,皆大臣擅易明诏所为,帝不以为忤。 癸卯,御史中丞崔彧言:“台臣于国家政事得失,生民休戚,百官邪正,虽王公宰相亦宜纠察。近惟御史有言,臣以为台官皆当建言,庶于国家有补。至于选用台察官止由中书,宁无偏党之弊!今宜令本台得自选任,用汉人十六员,蒙古人十六员,相参巡历为宜。” 既而江淮省臣有上议欲以行台隶行省者,诏廷臣杂议。兵部尚书董文用曰:“御史台譬之卧虑,虽未噬人,人犹畏之。今虚名仅存而纲纪不振,更加抑之,则风采苶然,无复可望矣!”从之。 浚济州河。 征容城处士刘因至都,以博果密荐其学行也,擢右赞善大夫。寻以继母老刮归,俸给一无所受。 签枢密院事赵良弼,屡以疾辞,许令居怀孟。良弼别业在温,故有地三千亩,乃折为二,六与怀州,四与孟州,皆永隶庙学以赡生徒,自以出身儒索,不忘本也。或问为治,良弼曰:“必有忍乃其有济。人性易发而难制者,惟怒为甚,必克己然后可以制怒,必顺理然后可以忘怒。能忍所难忍,容所难容,事斯济矣。” 太平、宣、徽群盗起,行管军万户张珪讨之,数为贼所败。卒有杀民家豕而并伤其主者,珪曰:“此军之所以败也。”斩其卒。悉平诸盗。 至元二十年年 春,正月,己未,立鸿吉哩氏为皇后。时帝春秋高,后颇预朝政,相臣常不得见帝,辄因后以奏事。 初,鸿吉哩氏之族,从太祖起兵有功,寻立其女为后,遂与约曰:“鸿吉哩氏生女,世以为后,生男,世尚公主。”故元代诸后多其族焉。 癸亥,敕铎喇哈领军征缅国。 乙丑,和尔果斯言:“自今应诉事者,必须实书其事,赴省台陈告。其以匿名书告事,重者处死,轻者流远方。能发其事者,必须实书其事,赴省台陈告。其以匿名书告事,重者处死,经者流远方;能发其事者,给犯人妻子,仍以钞赏之。又,阿哈玛特专政时,衙门太冗,虚费俸禄,宜依刘秉忠、许衡所定,并省为便。”皆从之。 设务农司。 敕预备征日本军粮,令高丽国备二十万石,以阿塔哈依旧为征东行省丞相。 丙寅,发五卫军二万人征日本。召太常少卿汪忠良择日出师,忠良曰:“僻陋海隅,何足劳天戈!”不听。时帝意甚决,朝臣无敢谏者。淮西行省右丞昂吉尔上疏曰:“臣闻兵以气为主,而上下同欲者胜。比者连事外夷,三军屡衄,不可以言气;海内骚然,一遇调发,上下愁怨,非所谓同欲也。请罢兵息民。”南台御史大夫姜卫亦遣使入奉曰:“倭不奉职贡,可伐而不可怒,可缓而不可急。向者师行期迫,战船不坚,前车已覆,后当改辙。为今之计,预修战舰,训练士卒,耀兵扬武,使彼闻之,深自备御,迟以岁月,俟其疲怠,出其不意,乘风疾往,一举而下,万全之策也。”帝皆不听。 丙寅,御史台言:“燕南、河北、山东,去岁旱灾,按察司已尝阅视,而中书不为奏免税粮,民何以堪!”诏有司权停勿征,仍谕:“自今管民官,凡有灾伤,过时不申,及按察司不即行视者,皆罪之。” 河北流民渡河求食,朝廷遣使者集官属,绝河止之,按察副使程思廉曰:“民急就食,岂得已哉!天下一家,河北、河南,皆吾民也,亟令纵之!”且曰:“虽得罪,死不恨。”章上,不之罪也。 刑部尚书崔彧上疏,言时政十八事:“一曰开言路,多选正人,番直上前,以司喉舌。二曰阿哈玛特擅权,台臣莫敢纠其非,迨事败,然后接踵随声,徒取讥笑;宜别加选用,其旧人除蒙古人取圣断处,馀皆当问罪。三曰枢密院定夺军官,赏罚不当,多听阿哈玛特风旨;宜择有声望者为长贰。四曰翰苑亦颁阿哈玛特功德,宜博访南北耆儒以重此选。五曰郝祯、耿仁等虽正典刑,若是者尚多,罪同罚异,公论未伸,合次第屏除。六曰贵游子弟用即显官,幼不讲学,何以从政!得如左丞许衡教国子,则人才辈出矣。七曰今起居注所书,不过奏事检目而已,宜择蒙古、汉人分番上直,言动必书。八曰宜定律令,为一代之法。九曰省冗官,宜参众议,立定成规。十曰官僚无以养廉,宜有俸者增,无俸者给。十一曰内地百姓流移江南避赋役者,已十五万户,去家就旅,岂人之情!赋重政繁,驱之至此。宜特降诏旨,招集复业,免其后来五年科役,其馀积欠并蠲,事产即日给还;民官满替以户口增耗为黜陟,其徙江南不归,与土著一例当役。十二曰凡丞相安图迁转良臣,为阿哈玛特所摈黜,或居散地,或在远方,并令拔擢。十三曰簿录奸党财物,不可视为横得,遂致滥用,宜以之实帑藏,供岁计。十四曰上都非如大都,止备巡幸,不应立留守司,宜易置总管府。十五曰中书省右丞二而左丞缺,宜改所增右丞置诸左。十六曰在外行省不必置丞相、平章,止设左、右丞以下,庶几内重,不致势均。彼谓非隆其名不足镇压者,奸臣欺罔之论也。十七曰阿尔哈雅掌兵民之权,子侄姻党分列权要,官吏出其门者十之七八,其威权不在啊哈玛特下,宜罢职,理算其党;虽无所污染者,亦当迁转它所,勿使久据湖广。十八曰铨选类奏,贤否莫知,自今三品以上,必引见而后授官。”疏奏,帝即命中书省行其数事。馀命与御史大夫伊实特穆尔议行之。 彧又言:“江南盗贼,相挺而起,凡二百馀所,皆由拘刷水手,兴造海船,民不聊生,激而成变。日本之役,宜姑止之。又,江西四省军需,宜量民力,勿强以土产所无。凡给物价与民者,必以实。召募水手,当从其所欲。俟民气稍苏,我力粗备,三二年后,东征未晚也。”帝以为不切,曰:“尔之所言如射然,挽弓虽可观,发矢则非是矣。” 彧又言:“昨中书奉旨,差官度量大都州县地亩,本以革权势兼并之弊,欲其明白,不得不于军民诸色人户通行核实。又因取勘畜牧数目,初意本非扰民,而近者浮言胥动,恐失农时。”又言:“各路每岁选取室女,宜罢。宋文思院小口斛出入官粮,无所容隐,宜颁行。”皆从之。 丁卯,巴约特等伐船材于烈埚、都山、乾山,凡十四万二千有奇,起诸军贴户年及丁者五千人、民夫三千人运之。 命右丞栋哩特穆尔及万户三十万人,蒙古军习舟师者二千人,特默齐万人,习水战者五百人,征日本。 壬午,改广东提刑按察司为海北广东道,广西按察司为广西海北道,福建按察司为福建闽海道,巩昌按察司为河西陇北道。 二月,辛丑,定军官选法及官吏赃罪法。 癸丑,谕中书省:“大事奏闻,小事便宜行之,毋致稽缓。” 三月,己未,御史台言:“平滦造船,五台山造寺伐木,及南城建新寺,凡役四万人,请罢之。”诏:“伐木、建寺即罢之,造船一事,其与省臣议。前后卫军自愿征日本者,命选留五卫汉军千馀,其新附军令悉行。” 乙丑,命乌努呼鲁岱往扬州录囚,其江北重囚,谪征日本。 立云南按察司,照刷行省文卷。 罢淮安等处淘金官,惟计户取金。 丙寅,帝如上都。 丁卯,增置蒙古监察御史六员。 癸酉,广东新会县林桂方、赵良钤等聚众,伪号罗平国,称延康年号。官军擒之,伏诛,馀党悉平。 壬午,罢福建宣慰司,复立行中书省于漳州。 夏,四月,庚寅,以侍卫亲军二万人助征日本。 壬辰,阿塔哈求军习官舟楫者同征日本,命元帅张林、招讨张瑄、总管朱清等行,以高丽王就领行省规画日本事宜。 甲午,禁近侍为人求官,紊乱选法。 申严酒禁,有私造者,财产、女子没官,犯人配役。申私盐之禁,许按察司纠察盐司。 五月,乙未,免五卫军征日本,发万人赴上都,纵平滦造船军归耕,拨大都见管军代役。 占城行省右丞索多,率战船千艘出广州,浮海伐占城。占城迎战,兵号二十万,索多率敢死士击之,斩首并溺死者五万馀人,又败之于大浪湖,斩首六万级,占城降。索多造木为城,辟田以耕,伐乌里、越里诸小夷,皆下之,积谷十五万以给军。 六月,戊子,以征日本,民间骚动,盗贼窃发,呼图特穆尔、蒙古岱乞益兵御寇,诏以兴国、江州军付之。 初定官吏赃罪法:“自五十贯以上,皆决杖,除名不叙,百贯以上者死。” 崔彧言:“今百官月俸不能副赡养,难责以廉勤之操。宜议增庶官月俸,所增虽赋之于民,官吏不贪,民必受惠。其有以贪抵罪,亦复何辞!”从之。己丑,诏增内外官吏俸。 初,思、播以南,施、黔、鼎、澧、辰、沅之界,九溪、十八峒蛮獠,叛服不常,诏四川行省讨之。参政奇尔济苏、宣慰使李呼哩雅济等,凿山开道,分兵并进,诸蛮伏险以拒,然众寡不敌,多就擒戮,其奠长内附赴阙。辛亥,诏分其地立州县,听顺元路宣慰司节制。 秋,七月,丙辰,谕阿塔哈:“所造征日本船,宜少缓之,所拘商船悉给还。” 丙寅,开云南驿路。 丁卯,罢淮南淘金司,以其户还民籍。 八月,癸未,以明尔彻平章军国重事,商议公事。 立怀来淘金司。 丁未,浙西道宣慰使史弼言:“顷以征日本船五百艘科诸民间,民病之。宜取阿巴齐所有船,修理以付阿塔哈,庶宽民力,并给钞于沿海募水手。”从之。 济州新开河成,立都澧运司。 九月,戊午,哈喇岱等招降象山县海贼尤宗祖等九千五百九十二人,海道以宁。 壬戌,调黎兵同征日本。 辛未,以岁登,开诸路酒禁。 戊寅,史弼陈弭盗之策:“为首及同谋者死,馀屯田淮上。”帝然其言,诏以其事付弼。贼党耕种内地,共妻孥送京师,以给鹰坊人等。 冬,十月,壬辰,帝至自上都。 庚子,左丞相耶律铸,坐不纳职印,妄奏东平人聚谋为逆、间谍幕僚及党罪囚阿里苏,罢免,仍没其家赀之半,徒居山后。 建宁路管军总管黄华叛,众几十万,称祥兴五年,犯崇安、浦城等县,围建宁府,命征东行省左丞刘国杰以其兵会江淮参政巴延等讨之。国杰攻破赤岩寨,华投火死,馀众皆溃。福建行省左丞呼喇春将兵来会梧桐州,欲搜贼溃去者尽杀之,国杰曰:“首乱者华也,馀皆胁从。招谕不归,诛之未晚。”未几,众果出降。 十一月,丁巳,命各省印《授时历》。 丁丑,禁云南管课官于常额外多取馀钱。 戊寅,禁云南权势多取债息,仍禁没人口为奴及黥其面者。 十二月,壬辰,以中书参议温特赫图噜哈廉贫,不阿附权势,赐钞百锭。 丙午,罢云南造卖金箔规措所;又罢都元帅府及重设官吏。 定质子令,凡大官子弟,遣赴京师。 枢密副使张文谦卒。文谦为人,刚明简重,凡所陈于上前,莫非尧、舜仁义之道,数忤权幸,而是非得丧,一不以经意;家惟藏书数万卷,尤以引荐人才为己任。 是岁,用王积翁议,令阿巴齐等广开新河以通漕运。然新河候潮以入,船多损坏,民亦苦之。而蒙古岱言海运之舟悉至,于是罢新开河,颇事海运,立万户府二,以朱清为中万户、张瑄为千户、蒙古岱为万户府达噜噶齐。未几,又分新河军士水手及船,于扬州、平滦两处运粮,命三省造船二千艘,于济州河运粮,犹未专于海道也。 有江南人言宋宗室反者,命遣使捕至阙下,东宫宿卫士鄂尔根萨里超入谏曰:“言者必妄,使不可遣。”帝曰:“卿可以言之?”对曰:“若果反,郡县何以不知?言者不以郡县而言之阙庭,必其仇也。且江南初定,民疑未附,一旦以小民浮言辄捕之,恐人人自危,徒中言者之计。”帝悟,立召使者还,俾械系言者,下郡治之,言者立伏,果以尝贷钱不从诬之。帝谓鄂尔根萨里。”非卿言,几误,但恨用卿晚耳。”自是命日侍左右。 湖南、北盗贼乘舟纵横劫掠,行省平章哈喇哈斯患之。右丞图呼噜曰:“树茂鸟集,树伐则散,戮一人足矣。”盗首乔大使者居九江,郡守曳喇玛丹取赂蔽之,遣使擒以来,狱成,杀而令诸市,群盗顿息。 江淮行省宣慰使郄显、李谦,诉平章蒙古岱不法。有诏勿问,仍以显等付蒙古岱鞫之,系于狱,必抵以死。江南行台监察御史申屠致远,虑囚浙西,知其冤状,将纵之。蒙古岱胁之以势,致远不为动,亲脱显等械,使从军自赎。 至元二十一年年 春,正月,乙卯,群臣上尊号曰:“宪天述道仁文义武大光孝皇帝。”时议欲大赦,参知政事张雄飞曰:“古人言,无赦之国,其刑必平。故赦者,不平之政也。圣明在上,岂宜数赦!帝嘉纳之,遂止下轻刑之诏。 丁巳,敕:“自今凡奏事者,必先语同列以所奏。既奏,其所奉旨云何,令同列知而后书之簿;不明以告而辄书簿者,杖笔且齐。” 己未,罢云南都元帅府,府所管军民隶行省。 甲子,罢扬州等处理算官,以其事付行省。 丁卯,建都王乌蒙及金齿一十二部俱降。 建都先为缅所制,欲降未能。时诸王桑阿克达尔及行省右丞台布、参知政事伊克德济分道征缅,于阿昔、阿禾两江造船二百艘,顺流攻之,拔江头城,令都元帅袁世安戍之。遣使招谕缅王,不应,遂水陆并进,攻建都所都太公城,拔之。至是皆降。 庚午,立江淮、荆湖、江西、四川行枢密院,治建康,鄂州、抚州、成都。 王积翁久留大都,自诡能宣谕日本。甲戌,遣积翁赍诏奉使,赐锦衣、玉环、鞍辔。帝以日本俗尚佛,命普陀僧如智同往。积翁过温陵,强取任甲所有四舶使行,取道庆元航海,中途鞭任,旋闻任有谇语,乃好语诱以官职。任佯诺,将至日本,醉从者以酒,遂杀积翁,掠其资逃去。 丁丑,云南诸路按察司官陛辞,诏谕之曰:“卿至彼,当宣明朕意,勿求货财。名成则货财随之,徇财则必失其名,而性命亦不可保矣。” 二月,辛巳,以福建宣慰使管如德为泉州行省参知政事,征缅。 浚扬州漕河。 罢高丽造征日本船。 壬辰,邕州、宾州民黄大成等叛,梧州、韶州、衡州民相挺而起,湖南宣慰使萨里曼将兵讨之。 己亥,放檀州淘金五百人还家。 丁未,括江南乐工。 命阿塔哈发兵万五千人,船二百艘,助征占城;船不足,命江西省益之。 戊申,徒江淮行省于杭州,徙浙西宣慰司于平江,省黄州宣慰司入淮西道。 漳州盗起,命江浙行省调兵进讨。 秦州总管刘发有罪,尝欲归黄华,事觉,伏诛。 适故宋宗室及其大臣之仕者于内地。 三月,丁巳,皇子北平王纳珠哈至自北边。王以至元八年建幕庭于和林,北留七年,至是始归。右丞相安图继至。 丙寅,帝如上都。 丁卯,太庙正殿成,奉安神主。 夏,四月,令军民同筑隄堰,以利五卫屯田。 己亥,涿州巨马河决,冲突三十馀里。 壬寅,江淮行省进各翼童男女百人。 戊申,高丽王王暙及公主,以其世子謜来朝。 呼图特穆尔征缅之师,为缅人冲溃,敕发思、播思、杨二家军二千从征缅。 云南行省为破缅国江头城,进童男女八十人。 五月,癸丑,枢密院言:“索多溃军,已令李恒收集;江淮、江西两省溃军,别遣使诏谕,凡至者皆给之粮,舟楫损者修之,以俟阿尔哈雅调用。”从之。 戊午,敕中书省:“奏目文册及宣命札付,并用蒙古书,不许用辉和尔字。” 乙丑,蠲江南今年田赋十分之二,其十八年以前逋欠未征者,尽免之。 阿噜呼努言:“曩于江南民户中拨匠户三十万,其无艺业者多,今已选定诸色工匠,馀十九万九百馀户,宜纵今为民。”从之。 庚午,荆湖、占城行省以兵进据乌马境,地近安南,请益兵。命鄂州达噜噶齐赵翥等奉玺书往谕安南。 河间任丘县民李移住谋叛,事觉,伏诛。 括天下私藏天文、图谶、《太乙》、《雷公式》、《七曜历》、《推背图》、《苗太监历》,有私习及收匿者,罪之。 闰月,丙戌,行御史台自扬州迁于杭州。 丙午,以侍卫亲军万人修大都城。 六月,壬子,遣使分道寻访,测验晷景、日月交食、历法。 增官吏俸,以十分为率,不及一锭者量增五分。 甲寅,封皇子托欢为镇南王,驻鄂州。 庚申,改蒙古都元帅府为蒙古都万户府。 秋,七月,己卯,诏军官勿带相衔。 戊子,诏镇南王托欢征占城。 帝怒占城叛服不常,命托欢与左丞李恒往会索多兵进击之;复以安南通谋占城,令军行假道于其国,且征其粮饷以给军。 八月,己酉,御史台言:“无籍之军愿从军杀掠者,初假之以张渡江兵威,今各持弓矢,剽劫平民,若不分隶各翼,恐生他变。”诏遣之还家。 辛亥,占城国王遣使奉表,乞回索多军,愿以土产岁修职贡。 庚午,帝至自上都。 九月,甲申,京师地震。 丙申,籍嘉木扬喇勒智发宋陵所收金银、宝器,修天衣寺;其饮器则赐帝师,盖西僧欲得帝王蠲髅以厌胜致富也。 侍卫士鄂尔根萨里擢朝列大夫、左侍仪奉御。因劝帝治天下必用儒术,宜招致山泽道艺之士以备任使,帝嘉纳之,遣使求贤,置集贤馆以待之。是月,命鄂尔根萨里领馆事,辞曰:“陛下初置集贤以待士,宜择重望大臣领之以亲观听。请以司徒萨里曼领其事。”帝从之,仍以鄂尔根萨里为集贤馆学士兼太史院事。 士之应诏者,尽命馆谷之,凡饮食、供帐、车服之盛,皆喜过望。其弗称旨者,亦请加赉而遣之。有官于宣徽者,欲阴败其事,故盛陈所给廪饩于内前,冀帝见之,帝果过而问焉,对曰:“此一士之日给也。”帝怒曰:“汝欲使朕见而损之乎?士倍此以待天下士,犹恐不至,况欲损之,谁肯至者!” 鄂尔根萨里又言于帝曰:“国学,人材之本,立国子监,置博士弟子员,宜优其廪饩,使学者日盛。”从之。 冬,十月,丁未,享于太庙。 丁卯,以招讨使张万为征缅招讨使。 戊辰,立常平仓,以五十万石价钞给之。 十一月,戊子,命北京宣慰司修滦河道。 庚子,以范之虎为中书左丞,商量枢密院事。 辛丑,和尔果斯、敏珠尔卜丹、张雄飞、温特赫并罢,安图复为中书右丞相。以前江西榷茶运使卢世荣为右丞,前御史中丞史枢为左丞,布鲁密实哈雅、萨题勒密实并参知政事,前户部尚书拜降参议中书省事。 世荣,大名人,阿哈玛特专政,世荣以贿进,为江西榷茶运使,后以罪废。阿哈玛特死,朝臣讳言利,无可副上意者。总制院使僧格荐世荣有才术,谓能救钞法,增课额,上可裕国,下不损民。帝召见,奏对称旨,令与中书廷辨所欲行。和尔果斯等守正不挠,为强词所胜,皆罢去,故复起安图而世荣擢右丞,史枢等皆世荣所荐也。 初,安图与北平王被哈都拘之,十年始得还,有谮其尝受哈都官爵者,帝怒。断事官石天麟亦自哈都部中还,奏曰:“哈都实宗亲,偶有违言,非仇敌比,安图不拒绝之,所以释其疑心,导其臣顺也。”帝怒方解。 雄飞刚直廉慎,始终一节,尝召见便殿,语之曰:“闻卿贫甚,今特赐卿白金二千五百两,钞二千五百贯。”既出,又加赐黄金五十两,雄飞拜受,封识藏于家。及其罢政,阿哈玛特之党矫诏追夺之。或有劝雄飞自辨者,雄飞曰:“上以老臣廉,故赐臣。然臣未尝敢轻用而封识以俟者,正虑今日耳,又可自辨乎!”寻起为燕南、河北道宣慰使,卒。 安图之再入相也,力辞不允,往决于祁志诚,志诚曰:“昔与子同列者何人?今同列者何人?”安图悟,入见,辞曰:“臣昔为宰相,年尚少,幸不失陛下事者,丞佐皆臣所师友。今事臣者皆进与臣俱,则臣之为政,能有加于前乎?”帝曰:“谁为卿言是?”对曰:“祁真人。”帝叹异者久之。志诚,丘处机之四传弟子也,居云州金阁山,道誉甚著。安图初为相,常过而问之,志诚告以修身治世之要,故其为相也,以清静忠厚为主。及罢还第,退然若无与于世者,人以为有得于志诚之言云。 卢世荣既入中书,即日奉诏理钞法之弊,自谓生财有法,用其法当赋倍增而民不扰。诏下会议,人无敢言者。翰林学士董文用谓曰:“此钱取于右丞家耶,将取之于民耶?取于右丞之家,则吾不知;若取于民,则有说矣。牧羊者岁常两剪其毛,今牧人日剪以献,主者固悦其得毛之多,然羊无以避寒热,即死且尽,毛又可得乎?民财有限,右丞将尽取之,得无有日剪其毛之患乎?”世荣不能对。议者出,皆谢文用曰:“君似一言折聚敛之臣而厚邦本,真仁人之言哉!” 至元初,丞相史天泽,学士承旨王鹗等屡请以科举取士,诏中书议定程式,未及施行。至是,和尔果斯与留梦淡等复言天下习儒者少而由刀笔吏得官者多,帝曰:“将若之何?”对曰:“惟贡举取士为便。凡蒙古之士及儒吏、阴阳、医、巫,皆令试举,则用心为学矣。”方下中书省议,而和尔果斯罢,事遂寝。 十二月,甲辰朔,中书省言:“江南官田,为权豪、寺观欺隐者多,宜免其积年收入,限以日期,听人首实,逾限为人所告者征,以其半给告得。”从之。 乙巳,御史中丞崔彧,言卢世荣不可为相,帝大怒,下彧吏,欲致之法,寻罢之。 卢世荣欲以均输法益国赋,虑按察司挠其事,请令与转运使并为一职,诏集议。左赞善大夫瓜勒佳之奇言:“按察司者,控制诸路,摘发奸伏,责任匪轻。若使理财则事冗,将弥缝自救之不暇,安能绳纠它人哉!并之勿便。”事遂寝。之奇,滕州人也。 以丁壮万人开神山河,立万户府以总之。 癸亥,卢世荣言:“京师富户酿酒,价高而味薄,以致课不时输。宜一切禁罢,官自酤卖,向之岁课,一月可办。”从之。 癸酉,命翰林承旨萨里曼,翰林、集贤大学士许国祯,集诸路医学教授增修《本草》。 是月,镇南王托欢军至安南,杀其守兵,分六道以进。安南兴道王以兵拒于万劫,进击,败之。万户倪闰战死于刘邨。 安图言于帝曰:“阿哈玛特专政十年,亲故迎合者,往往骤进据显位,独刘宣、张孔孙二人,恬守故常,终始如一。”乃除宣吏部尚书,孔孙礼部侍郎。 是岁,诏燕南、河北道按察使博果密参议中书省事。 时卢世荣阿附僧格,言能用己,则国赋可以十倍于旧。帝以问博果密,对曰:“自昔聚敛之臣,如桑弘羊、宇文融之徒,操利术以惑时君,始者莫不谓之忠,及其罪稔恶著,国与民俱困,虽悔何及!臣愿陛下无纳其说:“帝不听。博果密遂辞参议不拜。 湖广平章政事约苏穆尔,贪纵淫虐,诛求无厌。或妄言:“初归附时,州县长吏及吏胥富人,比屋敛银,将输之官,银已具而事中止。”约苏穆尔即下令责民自实,使者旁午,随地置狱,株连蔓引,备极惨酷,民以拷掠瘐死者载道,所获不资,约苏穆尔尽掩有之。 有使至永州,判官乌克逊泽,戒吏美供帐,丰酒食,务顺适其意。使者感愧,无所发其毒,因间以利害晓之,一郡由是获安。盗起宝庆、武冈,皆永旁郡也。行省遣泽讨平之,俘获五百馀人,简出其诖误者百有五十人,上书言状。诛其首恶者三十一人,馀得减死。 ◎元纪五 ∷起旃蒙作噩正月,尽柔兆掩茂十二月,凡二年。 ○世祖圣德神功文武皇帝 至元二十二年年 春,正月,戊寅,发五卫军及新附军浚蒙村漕渠。 庚辰,诏毁宋郊天台。 僧格言:“嘉木场喇勒智云:‘会稽有泰宁寺,宋毁之以建宁宗攒宫。钱唐有龙华寺,宋毁之以为南郊。皆胜地也。’宜复为寺,为皇上、东宫祈寿。”时宁宗等攒宫已毁,建寺,乃毁郊天台,亦建寺焉。 皇太子尝遣使辟宋工部侍郎倪坚于开元,既至,访以古今成败得失,坚对言:“三代得天下以仁,其失也以不仁。汉、唐之亡也以外戚、阉竖,宋之亡也以奸党、权臣。”太子嘉纳之。 谕德李谦、瓜勒佳之奇言于太子曰:“殿下方遵圣训,参决庶务,如军民之利病,政令之得失,事关朝廷,责在台院,非宫臣所宜言:独有澄源固本,臣等不容缄口者。太子之心,天下之本也,太子心正,则天心有所属,人心有所系矣!唐太宗尝言:‘人主一心,攻之者众,或以勇力,或以辩口,或以谄谀,或以奸诈,或以嗜欲,辐凑攻之,各求自售。人主少懈而受其一,则其害有不可胜言者。’殿下,至尊之储贰,人求自售者亦不为少,须常唤醒此心,不使为物欲所挠,则宗社生灵之福。固本澄源,莫此为切。” 壬午,诏立市舶都转运司及诸路常平盐铁坑冶都转运司。 戊子,库库尔端言:“先遣军二千屯田芍陂,试土之肥硗,去秋已取米二万馀石。请增屯田士二千人。”从之。 徒江南乐工八百家于京师。 西川赵和尚,自称宋福王子广王以诳民,民有信者;真定民刘驴儿有三乳,自以为异,谋不轨。事觉,皆磔裂以徇。 辛卯,发诸卫军六千八百人,给护国寺修造。 癸巳,诏括京师荒地,令宿卫士耕种。 枢密院言:“旧制四宿卫各选一人,参决枢密院事,请以图鲁卡为签院。”从之。 乙未,卢世荣奏罢江南行御史台及改诸路按察司为提刑转运司,兼理钱谷。未几,御史台臣言行台不可辄罢,且按察司兼转远,则纠弹之职废。帝以为疑,安图曰:“江南盗贼屡起,恃有行台镇遏,不可罢。但与行省并治杭州,差觉僻远,宜徒江州,据三省之间。”从之。 以董文用为江淮行中书省参知政事。 时行省长官素贵,多傲,同列莫敢仰视,跪起禀白,如小吏事上官。文用至,则坐堂上,侃侃与论,是非可否,无所迁就,虽数忤之,不顾也。时方建佛塔于宋故宫,有司奉行甚急,天大雨雪,入山伐木,死者数百人;又欲并建大寺。文用谓行省曰:“非时役民,民不堪矣,少徐之,如何?”行省曰:“参政奈何格上命?”文用曰:“今之困民力而失民心者,岂上意耶?”行省意沮,乃稍宽其期。 丙申,以阿必齐哈为中书平章政事。 命礼部领会同馆。初,外国使至,常令翰林院主之,至是改正。 诏禁私酒。 壬寅,造大樽于殿。樽以木为质,银内而外镂为云龙,高一丈七尺。 二月,乙巳,增济州漕舟三千艘,役夫万二千人。初,江淮岁漕米百万石于京师,海运十万石,胶莱六十万石,而济之所运三十万石,水浅舟大,恒不能达;更以百石之舟,舟用四人,故夫数增多。 塞浑河堤决,役夫四千人。 诏改江淮、江西元帅招讨司为上、中、下三万户府。蒙古、汉人新附诸军相参,作三十七翼:上万户七翼,中万户八翼,下万户二十二翼。翼设达噜噶齐、万户、副万户各一人,隶所在行枢密院。 以应放还五卫军穿河西务河。 辛亥,广东宣慰使页特密实讨潮、惠二州盗郭逢贵等,四十五寨皆平,降民万馀户,军三千六百馀人,请将所获渠帅入觐,面陈事宜,从之。 丙辰,诏罢胶莱所凿新河,以军万人隶江浙行省习水战,万人载江淮米泛海,由利津达于京师。 壬戌,立规措所。 初,卢世荣言:“天下岁课钞九十三万馀锭,以臣经画之,不取于民,载抑权势所侵,可增三百万锭。事未行而中外已非议,臣请与台院面议上前行之。”帝曰:“不必如此,卿但言之。”世荣因言:“自王文统后,钞法虚弊已久,宜括铜铸钱,并制绫券,与钞参行。”又奏:“于泉、杭二州立市舶都转运司,给民钱,令商贩诸番,官取其息七,民取其三。禁私贩海者,拘其先所蓄宝货,官卖之;匿者许告,没其财,以其半给告者。今各路虽设常平仓,名存实废;宜取权豪所擅铁冶铸器鬻之,以其息储粟平粜,则可均物价而获厚利。民间酒课太轻,宜官给钞,行古榷酤法,仍禁民私酤,米一石取钞十贯,可得二十倍。国家虽设平准,然无晓规运者;宜令各路立平准周急库,轻其月息以贷贫民。如此,则贷者众而本且不失。又随朝官吏增俸,州郡未及;可于各路立市易司,领诸牙侩人,计商人物贷,四十分取一,以十为率,四给牙侩,六给官吏俸。本朝以兵得天下,不籍粮馈,惟资羊马;宜于上都、隆兴诸路以官钱买币帛,易羊马于北方,选蒙古人牧之,岁收其皮毛,筋角、酥酪之用,以十之二与牧者,而马以备军兴,羊以充赐予。”帝皆善而行之。至是请立规措所,用官吏以善贾为之。帝曰:“此何职?”世荣曰:“规画钱谷耳。”从之。 又言:“天下能规运钱谷者,为阿哈玛特所用,今悉以为污滥黜之;臣欲择而用之,惧有言臣私有罪者。”帝曰:“何必计此!第用其可用者。”于是擢用甚众。群小既用事,每借法以逞其欲,州县乡村,深山穷谷,各分地方以搜索民财,率众入人家,笥箧尽发,谓之打勘。岁每一二次打勘,民不聊生。群凶既饱,世荣辄又设法以取之,时人目为“鸬鹚句当”,以鸬鹚得鱼,既满其颔,即为人抖取也。 世荣尝言于帝曰:“臣之行事多为人所怨,后必有谮臣者,请先言之。”帝曰:“汝言皆是,惟欲人无言者,安有是理!疾足之犬,狐不爱焉,主人岂不爱之!汝之所行,朕自爱也,彼奸伪者则不爱耳。汝之职分既定,其无以一二人从行,亦当谨卫门户。”遂谕丞相安图增其从人。其为帝所倚眷如此。 回买江南民土田。 戊辰,帝如上都。 立真定、济南、太原、甘肃、江西、江淮、湖广等处宣慰司兼都转运使司,以治课程;仍严立条例,禁诸司不得沮挠检察。乃以宣德王好礼为浙西宣慰使,帝曰:“宣德人多言其恶。”世荣言:“彼自陈能岁办钞七千馀万锭,是以用之。” 以昂吉尔岱为中书左丞相。 己巳,复立按察司。 三月,丙子,遣太史监候张公礼、彭质等,往占城测候日晷。 癸未,荆湖、占城行省请益兵。 时陈日烜所逃天长、长安二处兵力复集,兴道王船千馀艘,聚万劫,阮盝在永平,而官兵远行久战,县处其中,索多、蒙古岱之兵又不以时至,故请益兵。帝以水行为危,令遵陆以往。 夏,四月,庚戌,监察御史陈天祥上疏,极论卢世荣奸恶,其略曰:“世荣素无文艺,亦无武功,惟以商贩所获之资,趋附权臣,营求入仕;舆赃辇贿,输送权门,所献不充,又别立欠少文券银一千锭,由白身擢江西榷茶转运使;于其任专务贪饕,所犯赃私,动以万计,已经追纳及未纲见追者,人所共知。今不悔前非,狂悖愈甚,既怀无厌之心,广蓄攘掊之计。而又身当要路,手握重权,虽位在丞相之下,朝省大政,实得专之,是犹以盗跖而掌阿衡之任。朝廷信其虚诳之说,俾居相位,名为试验,实授正权。校其所能,败阙如此;考其所行,毫发无称。此皆既往之真迹,已试之明验。若谓必须再试,亦止可叙以它官;宰相之权,岂可轻授!夫宰天下譬犹制锦,初欲验其能否,先当试以布帛,如无能效,所损或轻。今捐相位以验贤愚,犹舍美锦以较量工拙,脱致隳坏,欲悔何追! “国家之与百姓,上下如同一身,民乃国之血气,国乃民之肤体。血气充实,则肤体康强,血气损伤,则肤体羸病,未有耗其血气,能使肤体丰荣者。是故民富则国富,民贫则国贫,民安则国安,民困则国困,其理然也。夫财者,土地所出,民力所集,天地之间,岁有常数,惟其取之有节,故用之不乏。今世荣欲以一岁之期,将致十年之积,危万民之命,易一己之荣,广邀增羡之功,不恤颠连之患,期锱铢之诛取,诱上下以交征,视民如仇,为国敛怨,肆意诛求,何所不得!然其生财之本,既已不存,敛财之方,复何所赖!将见民间由此凋耗,天下由此空虚。” “计其任事以来,百有馀日,今取其所行与所言不相副者,略举数端:始言能令钞法如旧,钞今愈虚;始言能令百物日贱,物今愈贵;始言课增三百万锭,不取于民而办,今却迫胁诸路官司增数包认。凡今所为,无非败法扰民者。若不早有更张,须其自败,正犹蠹虽除去,木病已深,事至于此,救将何及!臣亦知阿附权要,则荣宠可期,违忤重臣,则祸患难测,止以事在国家,关系不浅,忧深虑切,不得无言。” 御史大夫伊实特穆尔以其状闻,帝始大悟。命安图集诸司官吏、老臣、儒士及知民间事者,同世荣听天祥弹文,仍令世荣、天祥皆赴上都。 壬戌,御史中丞阿喇特穆尔等奏卢世荣所招罪状,诏:“安图与诸老臣议,世荣所行,当罢者罢之,当更者更之,其所用人实无罪者,朕自裁决。” 癸亥,敕以敏珠尔卜丹所行清洁,与安图治省事。 五月,甲戌,以御史中丞郭佑为中书参知政事。 戊寅,以远方历日取给京师,不以时至,荆湖等处四行省所用者,隆兴印之;哈喇章、河西、四川等处所用者,京兆印之。 甲申,立汴梁宣慰司,依安西王故事,汴梁以南至江,以亲王镇之。 丁亥,中书省言六部官甚冗,可以六十八员为额,馀悉汰去;诏择其廉洁有干局者存之。 庚寅,复徒行江南御史台于杭州。 丁酉,徒行枢密院于建康。 戊戌,镇南王托欢兵击陈日烜,败走之,遂入其城而还。日烜遣兵来追,索多、李恒战死。 初,托欢屡移书日烜,欲假道,竟不纳,益修兵船为迎敌计。托欢乘间缚筏为桥,渡富良江北,与日烜大战,破之。日烜遁走,不知所之,其弟益稷率其属来降,然交兵虽败,而势益盛。适盛夏霖潦,军中疾作,死伤者众,而占城竟不可达,乃谋引兵还。交趾兵追袭之,李恒殿,中毒矢,一卒负恒而趋,至思明州,卒。索多军与托欢相去二百馀里,托欢军还,索多犹未之知,亟趋其营,交人邀于乾满江,索多力战而死,后谥襄愍。恒谥武愍。 六月,庚戌,命女真硕达勒达造船二百艘,及造征日本迎风船。 丙辰,遣玛苏呼阿里赍钞千锭,往马巴国求奇宝。 左丞吕师夔,乞假省母江州,帝许之。因谕安图曰:“此事汝蒙古人不知,朕左右复无汉人,可否皆自朕决,恐谬误。汝当尽心善治百姓,无使重困致乱,以为朕羞。”安图言:“前召徐世隆为集贤殿学士,未赴。世隆明习前代典故,善决疑狱,虽老尚可用。”遣使召之,以老疾辞,附奏便宜九事;复遣使征李昶,亦以老疾辞;诏并赐以田。 秋,七月,壬申,造温石浴室及更衣殿。 甲戌,敕秘书监修《地理志》。 甲申,改奇尔济苏等所平大小十溪、峒悉为府、州、县。 修汴梁城。 丁亥,广东宣慰使页特密实入觐,以所降渠帅郭廷贵等至京师,言山寨降者百五十馀所,帝问:“战而后降耶?招之即降耶?”页特密实对曰:“其首拒敌者,臣已磔之矣;是皆招降者也。”因言:“达珠兵后未尝抚治其民,州县复无至者,故盗贼各据土地,互相攻杀,人民渐耗,今宜择良吏往治。”从之。 庚寅,枢密院言:“镇南王所统征交趾兵,久战力疲,靖发蒙古军千人,汉军新附军四千人,选良将将之,取镇南王节制,以征交趾。”帝从之。复以蒙古岱为荆湖行省左丞,蒙古岱请放征交趾军还家休息,诏从镇南王处之。 乙未,云南行省言:“今年未暇征缅,请收获秋禾,先伐罗北甸等部。”从之。 八月,丙辰,帝至自上都。 己未,诏复立泉府司,以达实曼领之。初,和尔果斯以泉府司商贩者,所至官给饭食,遣兵防卫,民实厌苦水便,奏罢之。至是,达实曼复奏立之。 九月,戊辰,罢禁海商。 初,民间酒听自造,米一石,官取钞一贯。卢世荣以官钞五万锭立榷酤法,米一石取钞十贯,增旧十倍。至是罢之,听民自造,增课钞一贯为五贯。 乙亥,中书省以江北诸城课程钱粮,听杭、鄂二行省节制,道途迂远,请改隶中书,从之。 敕:“自今贡物,惟地所产,非所产者毋辄上,听民自实。两淮荒地,免税三年。” 丙子,真腊、占城贡乐工十人及药材、鳄鱼皮诸物。 宗王阿济苏失律,诏巴延代总其军。 先是边兵尝乏食,巴延令军中采蔑忮叶儿及蓿异之根贮之,人四斛,草料称是,盛冬雨雪,人马赖以不饥;又令军士有捕塔喇布欢之善而食者,积其皮至万,人莫知其意,既而遣使辇至京师,帝笑曰:“巴延以边地寒,军士无衣,欲易吾缯帛耳。”遂赐以衣。 冬,十月,癸丑,立征东行省,以阿塔哈为左丞相,刘国杰、陈岩并左丞,洪俊奇右丞,率诸军征日本。 吏部尚书刘宣上言曰:“近议复置征东行省,再兴日本之师,此役不息,安危系焉。索多建伐占城,哈雅言平交趾,三数年间,湖广、江西供给船只、军需、粮运,官民大扰;广东群盗并起,军兵远涉江海瘴毒之地,死伤过半,连兵未解。且交趾与我接壤,蕞尔小邦,遣亲王提兵深入,未见报功;索多为贼所杀,自遗羞辱。况日本海洋万里,疆土阔远,非二国可比。今次出师,动众履险,纵不遇风,可到彼岸,倭国地广,徒众猥多,彼军四集,我师无授,万一不利,欲发救兵,其能飞渡耶!隋伐高丽,三次大举,数见败北,丧师百万;唐太宗以英武自负,亲征高丽,虽取数城,徒增追悔。且高丽平壤诸城,皆居陆地,去中原不远,以二国之众加之,尚不能克,况日本僻在海隅,与中国相悬万里哉!”帝嘉纳其言。 丙辰,以参议特穆尔为参知政事,位郭佑上,且命之曰:“自今之事,皆责于汝。” 丁卯,敕枢密院计胶、莱诸处漕船,江南、高丽诸处所造海舶,括佣江、淮民船,备征日本。仍敕:“习泛海者,募水工至千人者为千户,百人为百户。” 郭佑言:“自平江南,十年之间,凡钱粮事,八经理算,今塔奇呼、阿萨尔等又复钅句考,宜即罢去。”帝嘉纳之。 十一月,戊寅,遣使告高丽发兵万人,船六百五十艘,助征日本,仍令于近地多造船。 己丑,御史台言:“昔宋以无室家壮士为盐军,数凡五千,今存者一千一百二十二人,性习凶暴,民患苦之,宜给以行粮,使屯田自赡。”诏议行之。 癸巳,敕:“漕江、淮米百万石,泛海贮于高丽之合浦,仍令东京及高丽各贮米十万石,备征日本。期诸军于明年三月以次而发,会于合浦。” 乙未,以托鲁欢为参知政事。 卢世荣伏诛,刲其肉以食鹰獭。 世荣初以言利进,皇太子意深非之,曰:“财非天降,安能岁取盈乎!”僧格素主世荣者,闻太子尝有是言,卒不能救。先是世荣荐王惲为左司郎中,屡趣之,不赴。或问其故,惲曰:“力小任大,剥众利己,未闻能全者。远之尚恐见浼,况可近乎!”至是人服其识。 卢世荣既诛,帝谓博果密曰:“朕殊愧卿。”即擢吏部尚书。 时方籍没阿哈玛特家,其奴张撤礼尔等罪当死,谬言阿哈玛特家资隐寄者多,如尽得之,可资国用,遂句考捕系,连及无辜,京师骚动。帝颇疑之,命丞相安图集六部长、贰官询问其事,博果密曰:“是奴为阿哈玛特心腹爪牙,死有馀罪。为此言者,盖欲苟延负月,侥幸不死耳!岂可复受其诳,嫁祸善良耶!急诛此徒,则怨谤自息。”安图以其言入奏,帝悟,命博果密鞫之,具得其实,撤礼尔等伏诛,其捕系者尽释之。 丙申,赦囚徒,黥其面,及招宋时贩私盐军习海道者为水工,以征日本。 时思、播以南、施、黔、鼎、澧、辰、沅之界蛮獠叛服不常,往往劫掠边民,乃诏四川行省讨之。参政奇尔济苏、左丞汪惟正一军出黔中,签省巴图一军出思、播,都元帅托察一军出澧州南道,宣慰使李呼哩雅济一军自夔门会合。是月,诸将凿山开道,绵亘千里,诸蛮设伏险隘,木弩、竹矢,伺间窃发,亡命迎敌者,皆尽杀之,遣谕其酉长,于是率众来降。独散毛洞谭顺走避岩谷,力屈始降。 张立道籍两江侬士贵、岑从毅、李维屏所部户二十五万有奇,以其籍归有司;迁临安、广西道军民宣抚使,复创庙学于建水路,书清白之训于公廨,以警贪墨。 十二月,丁未,皇太子珍戩薨。 太子初从姚枢、窦默学,仁孝恭俭,尤优礼大臣,一时在师友之列者,非朝廷名德,则布衣节行之士。 在中书日久,明于听断,闻四方科征、挽漕、造作、和市,有系民之休戚者,多奏罢之。江西行省以岁课羡钞四十七万贯来献,太子怒曰:“朝廷但令汝等安百姓,百姓安,钱粮何患不足!百姓不安,钱粮虽多,能自奉乎?”尽劫之。尝服绫裕,为沈所渍,命侍臣重加染治;侍臣请复制之,太子曰:“吾欲织百端,非难也,顾是物未敝,岂宜弃之!”东宫香殿成,工请凿石为池,如曲水流觞故事。太子曰:“古有肉林、酒池,尔亦欲吾效之耶?”每与诸王近臣习射之暇,辄讲论经典,片言之间,苟有允惬,未尝不为之洒然改容。 中庶子巴拜以其子阿巴齐入见,谕之以:毋读蒙古书,须习汉人文字。”行台治书侍御史王惲进《承华事略》二十篇,太子览之,至汉成帝不绝驰道,唐肃宗改服绛纱为朱明服,心甚喜,曰“使我行之,亦当如是。”又至邢峙止齐太子食邪蒿,顾侍臣曰:“一菜之名,遽能邪人耶?詹事张九思曰:“正臣防微,理固当然。”太子善其说,令诸子传观其书。 时帝春秋高,行台御史上书请内禅,太子闻之惧。台臣秘其章不发,而阿哈玛特之党塔奇呼、阿萨尔请收百司吏案,钅句考天下钱谷,欲因以发其事,乃悉拘封御史台吏案。都事尚文拘留秘章不与,塔奇呼闻于帝,命宗正锡彻罕取其事。文曰:“事急矣!”即白御史大夫曰:“是欲上危太子,下陷大臣,流毒天下之民,其谋至奸也。且塔奇呼乃阿哈玛特馀党,赃罪狼籍,宜先发以夺其谋。”大夫遂与丞相入言状,帝震怒曰:“汝等无罪耶?”丞相进曰:“臣等无所逃罪,但此辈名载刑书,而为此举,动摇人心宜选重臣为之长,庶靖纷扰。”帝怒稍解,可其奏。太子益忧惧不自安,以是致疾,薨,年四十三。 朝议以太子薨,欲罢詹事院,院丞张九思抗言曰:“皇孙,宗社人心所属,詹事所以辅成道德者也,奈何罢之!”众以为允。 以哈喇哈斯为大宗正。哈喇哈斯由掌宿卫拜是职,用法平允。时相欲以江南狱隶宗正,哈喇哈斯曰:“江南新附,教令未孚,且相去数千里,欲遥制其刑狱,得无冤乎!”事遂止。 是岁,前中书左丞相耶律铸卒,后赠太师,谥文忠。 至元二十三年年 春,正月,戊辰朔,以皇太子故,罢朝贺。 禁赍金银铜钱越海互市。 甲戌,帝以日本孤远,重困民力,遂罢征日本,召阿巴齐赴阙,仍散所雇民船。 以江南废寺田土为人占据者,悉付总统嘉木扬喇勒智修寺,自是僧徒益横。 己卯,江淮行省右丞吕文焕告老,许之,任其子为宣慰使。 癸未,从僧格请,命嘉木扬喇勒智遣宋宗戚谢仪孙、全允坚、赵沂、赵太一入质。 甲申,呼都噜言:“所部屯田新军二百人,凿河渠于亦集乃之地,役久功大,请以旁近民、西僧馀户助其力。”从之。亦集乃,即汉张掖之居延县也。 丁亥,禁阴阳伪书、《显明历》。 辛卯,命阿尔哈雅议征安南事宜。 丁酉,设者路推官以审刑狱,上路二员,中路一员。 二月,己亥,敕中外:“凡汉民持铁尺、手挝及杖之藏刃者,悉输于官。” 甲辰,以阿尔哈雅仍安南行中书省左丞相,鄂啰齐平章政事、都元帅,乌讷尔、伊克穆苏、阿尔昝顺、樊楫并参知政事。遣使谕皇子额森特穆尔,调哈喇章军付阿尔哈雅,从征交趾。 乙巳,罢山北、辽东道、开元等路宣慰司,立东京等处行中书省,以诸王所部杂居其间,宣慰司望轻故也。 复立大司农司,专掌农桑。 丁未,用御史台言,立按察司巡行郡县法,除使二员留司,副使以下,每岁二月分莅按治,十月还司。 丁巳,命湖广行省造征交趾海船三百,期以八月会钦、廉。 戊午,命荆湖、占城行省,将江浙、湖广、江西三行省兵六万人伐交趾。 翰林、集贤学士程文海见帝,首陈兴建国学,请遣使江南,搜访遗逸;御史台、按察司并宜参用南北之人;帝嘉纳之。 封陈益稷为安南国王,陈秀峻为辅义公。命阿尔哈雅以兵纳之。 罢鬻江南学田。时江浙行省理算钱谷甚急,鬻所在学田,输其直于官。利于监臣彻尔使江南,见之,谓曰:“学有田,以供祭祀,育贤才,安可鬻耶?”遂奏罢之。 甲子,复以平原郡公赵与芮江南田隶东宫。 立甘州行中书省。 丙寅,以编地理书,召曲阜教授陈俨、京兆萧、蜀人虞应龙;惟应龙赴京师。 三月,己巳,诏程文海仍集贤直学士,拜侍御史,行御史台事,往江南博采知名之士。 初,帝欲以文海为中丞,台臣言文海南人,不可用,且年少,帝大怒曰:“汝未用南人,何以知南人不可用?自今省、部、台、院,必参用南人。”遂拜文海是职,奉诏求贤于江南。诏令旧用蒙古字,及是特命以汉字书之。帝素闻赵孟适、叶李名,密谕文海,必致此二人。文海复荐赵孟頫、余恁、万一鹗、张伯淳、胡梦魁、曾晞颜、孔洙、曾冲子、凌时中、包铸等二十馀人。 帝坐披香殿,召见叶李,劳问:“卿远来良苦?”且曰:“卿向时讼贾似道书,朕尝识之。”更询以治道安出,李历陈古帝王得失成败之由,帝首肯,赐坐,锡宴,命五日一入议事。时各道儒司悉以旷官罢,李因奏曰:“臣钦睹先帝诏书,当创业时,军务繁多,尚招致士类。今陛下混一区字,偃武修文,可不作养人材以弘治道!各道儒学提调学官,课诸生讲明治道,而上其成材者于大学,以备录用。凡儒户徭役,请一切蠲免。”帝可其奏。 孟頫,宋太祖子秦王德芳之后也。才气英迈,神采焕发,初入见,帝顾之喜,使坐叶李上。或言孟頫宋宗室子。不宜使近左右,帝不听。 宋故江西招谕使、知信州谢枋得,遁居闽中,程文海之荐士也,初以枋得为首。枋得方居母丧,遗书文海曰:“大元制世,民物一新,宋室孤臣,只欠一死。枋得所以不死者,以九十三岁之母在堂耳。今先妣考终正寝,枋得自今无意人间事矣!亲丧在浅土,贫不能礼葬,苫块馀息,心死形存。小儿传到郡县公文,乃知执事荐士凡三十,贱姓名亦玷其中,将降旨督郡县以礼聘召。执事为君谋亦忠矣,岂知枋得有母之丧,衰绖之服,不可入公门乎?稽之古礼,子有父母之丧,君命三年不过其门,所以教天下之孝也!解官持服,在大元制典尤严。自伊尹、傅说之后,三千年间,山林匹夫,辞烟霞而依日月者亦多矣,未闻有冒哀匿服而应币聘者。传曰:‘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为人臣不尽孝于家而能尽忠于国者,未之有也;为人君不教人以孝而能得人之忠者,亦未之有也。枋得亲丧未克葬,持服未三年,若违礼背法,从郡县之令,顺执事之意,其为不孝莫大焉!传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执事能亮吾之心,使幸而免不孝之名,是成我者之恩与生我者等也。”遂坚不赴诏。 甲戌,雄、霸二州及保定诸县水泛滥,冒官民田,发军民筑河堤御之。 乙亥,以敏珠尔卜丹仍中书右丞,与郭佑并领钱谷。 丙子,帝如上都。 夏,四月,庚子,以江南诸路财赋并隶中书省。 云南省平章纳苏喇鼎上便宜数事:“一曰驰道路之禁,通民来往;二曰禁负贩之徒,毋令从征;三曰罢丹当站赋民金为饮食之费;四曰听民伐木贸易;五曰戒使臣勿忧民居,立急递铺以省驿骑。”诏议行之。 甲辰,徒杭州行御史台于建康,以山南、淮东、淮西三道按察司隶内台,增置行台色目御史员数。 庚戌,制谥法。 己未,遣约苏穆尔钅句考荆湖行省钱谷。中书拟约苏穆尔平章政事,托克托呼参知政事,帝曰:“约苏穆尔小人,事朕方五年,授一理算官足矣。托克托呼,人奴之奴,令史、宣使才也。读卿等所进拟,令人耻之。” 以汉民就食江南者多,又从官南方者,秩满多不还,遣使尽徙北还。仍设托克托禾孙于黄河、江、淮诸津渡,凡汉民非赍公文适南者止之,为商者听。 五月,约苏穆尔奏:“荆湖行省阿尔哈雅赃罪,请考核。”阿尔哈雅乃入朝,言:“约苏穆尔在鄂,岂无赃贿之迹!臣亦请钩考之。”遂遣参知政事托鲁罕、枢密院判李道、治书侍御史陈天祥偕行。 天祥既至鄂州,即劾约苏穆尔贪暴不法诸事。时僧格与约苏穆尔连姻,相与为奸,摘天祥疏中语,诬以不道,遣使究问,欲杀之;行台御史申屠致远累章辨其无罪,僧格气沮。天祥系狱几四百日,遇赦,始得释。 阿尔哈雅加湖广行省左丞相,寻卒,谥武定。 朝廷将用兵海东,征敛益急,有司大为奸利。江淮参知政事董文用请入奏事,大略言疲国家可宝之民力,取僻陋无用之小邦,列其条目甚悉。 六月,辛丑,中书省言:“前阿尔哈雅与约苏穆尔互请钅句考,今虽已死,而事之是非,宜令暴白。”帝曰:“此事自约苏穆尔所发,当依其言究行之。”遂籍阿尔哈雅家赀,归之京师。 乙巳,诏以大司农司所定《农桑辑要》书,颁诸路。 戊申,括诸路马。凡色目人有马者三取其二,汉民悉入官,敢匿与互市者罪之。 丁巳,以锡栋罕为中书省平章政事。 辛酉,封杨邦宪妻田氏为永安郡夫人,领播州安抚司事。 是月,湖南宣慰司上言:“连岁征日本及用兵占城,百姓罢于转输,赋役烦重,士卒触瘴疠,多死伤者。群生愁叹,四民废业,贫者弃子以偷生,富者鬻产而应役,倒悬之苦,日其一日。今复有事交趾,动百万之众,虚千金之费,非所以恤士民也。且举动之间,利害非一。兼交趾已尝纳表称藩,若从其请,以苏民力,计之上也。无已,则宜宽百姓之赋,积粮饷,缮甲兵,俟来岁天时稍利,然后大举,亦未为晚。” 湖广行省臣戩格是其议,遣使入奏,且言:“本省镇戍凡七十馀所,连岁征战,士卒精锐者罢于外,所在者皆老弱,每一城邑,多不过二百人,窃恐奸人得以窥伺虚实。往年平章阿尔哈雅出征,输粮三万石,民且告病;今复倍其数,官无储蓄,和籴于民间,百姓将不胜其困。宜如宣慰司所言,缓师南伐。” 先是,吏部尚书刘宣亦上言:“安南臣事已久,岁贡未尝愆期,往者用兵无功,疮痍未复,今又下令再征,闻者莫不恐惧。且交、广炎瘴之地,毒气害人,甚士兵刃。今以七月会诸道兵于静江,比至安南,病死必众,缓急遇敌,何以应之?又,交趾无粮,水路难通,不免陆远。兼无车牛驮载,一夫担米五斗,往还自食外,官得其半,若十万石用四十万人,止可供一二月军粮,搬载船料军需,通用五六十万众。广西、湖南,调度频数,民多离散,户令供役,亦不能办。况湖广密迩溪峒,寇盗常多,万一奸人伺隙,大兵一出,乘虚生变,虽有留后人马,疲弱衰老,卒难应变。何不与彼中军官深知事体者,论量万全方略!不然,将复蹈前辙矣。” 奏入,会湖广宣慰使章至,帝即日下诏罢征,纵士卒还各营,陈益稷从师还鄂。 华州华阴县大雨,潼谷水涌,平地三丈馀。杭州、平江二路属县,水坏民田万七千馀顷。 秋,七月,己巳,用中书省臣言,以江南隶官之田多为强豪所据,立营田总管府,其所据田仍履亩计之。 罢辽阳等处行中书省。复北京、咸平等三道宣慰司。 庚午,江淮行省蒙古岱言:“今置省杭州、两淮、江东诸路,财赋军实皆南输,又复北上,不便。扬州地控江海,宜置省,宿重兵镇之,且转输无往返之劳。行省徒扬州便。”从之。 立淮南洪泽、芍陂两处屯田,益兵至二万,岁得米数十万斛。 壬午,左丞相昂吉尔岱、平章政事阿必实克并罢。总制院使僧格好言利,一日,于帝前论和雇、和买事,帝善其策,遂有大任之意,令具省臣姓名以进。帝曰:“安图、郭佑、杨居宽等并仍前职,昂吉尔岱等其别议,仍选可代者以闻。”遂罢之。自是廷中有所建置,人才进退,僧格咸与闻焉。 癸巳,诏中书省铨定省、院、台、部官属,自中书令、左、右丞相而下,各有定员。仍谕安图曰:“中书省朕当亲择,其馀诸司,并从中书斟酌裁减。”安图曰:“比闻圣意欲倚近侍为耳目,如臣所行非法,从其举奏。今近臣乃伺隙援引非类,曰某居某官,某居某职,以所署奏目付中书施行。铨选之法,自有定制,其尤无事例者,臣尝废格不行,虑其党有短臣者。”帝曰:“卿言良是,后若此者其勿行。” 八月,辛酉,婺州永康县民陈选四等谋反,伏诛。 苏、湖多雨,伤稼,百姓艰食。浙西按察使雷膺请于朝,发廪米二十万石赈之。江淮行省以发米太多,议存三之一。膺曰:“布宣皇泽,惠养困穷,行省职尔,岂可效有司出纳之吝耶!”行省不能夺。 九月,乙丑朔,海外诸番,曰马八儿,曰须门那,曰僧急里,曰南无力,曰马兰丹,曰那旺,曰丁呵儿,曰来来,曰急兰亦纟玄,曰苏木都剌,凡十国,因杨廷璧屡奉诏招之,各遣其子弟上表来觐,仍贡方物。 壬寅,高丽遣使献日本俘。 是月,以工部尚书博果密为刑部尚书。 时河东按察使阿哈玛特以赀财谄媚权贵,贷钱于官,约偿牛马,至期,抑取部民所产以输,事觉,遣使按治,皆不伏。及博果密往,始得其不法百馀事。会大同民饥,博果密以便宜发仓廪赈之。阿哈玛特所善幸臣奏博果密擅发军储,又锻炼阿哈玛特使自诬服,帝曰:“使行,发粟以活吾民,乃其职也,何罪之有!”命移其狱至京师审视,阿哈玛特竟伏诛。 托克托呼求奇彻之为人奴者,增益其军,而多取编民,中书签省王遇验其籍,改正之。托克托呼遂奏遇有不臣语,帝怒,欲斩之,博果密谏曰:“遇始令以奇彻之人奴为兵,未闻以编民也。万一他卫皆仿此,户口耗矣。若诛遇,后人岂肯为陛下尽职乎!”遇得不死。 冬,十月,甲午朔,徙浙四按察使治杭州,罢诸道按察使判官及行台监察御史。 己亥,帝至自上都。 辛亥,河决开封、祥符、陈留、杞、太康、通许、鄢陵、扶沟、洧川、尉氏、阳武、延津、中牟、原武、睢州十五处,调民夫二十馀万,分筑堤防。 甲寅,敕招讨使张万等造战船,将兵六千人以征缅,俾图门特为都元帅总之。 壬戌,高丽复遣使来献日本俘。 十一月,乙丑,中书省言:“张瑄、朱清海道运粮,以四岁计之,总百一万石,斗斛耗折,愿如数以偿,风浪覆舟,请免其征。”从之。以瑄、清并为海道运粮万户。 敕:“禽兽字孕时无畋猎。” 丙子,涿、易二州,良乡、宝砥县饥,免今年租,赈粮三月。 十二月,丙午,置燕南、河东、山东三道宣慰司。 乙卯,以阿尔哈雅所芘逃民无主者千人屯田,遣中书省断事官图布申,复钩考湖广行省钱谷。 大都饥,发官米,减价粜于贫民。 戊午,翰林承旨萨里曼言:“国史院纂修太祖累朝实录,请以辉和尔字翻译,俟奉读然后纂定。”从之。 诸路分置六道劝农司。 ◎元纪六 ∷起强围大渊献正月,尽著雍困敦十二月,凡二年。 ○世祖圣德神功文武皇帝 至元二十四年年 春,正月,戊辰,浚河西务漕渠。 丙戌,以程鹏飞为中书右丞,阿尔为中书左丞。丁亥,以布颜里哈雅参知政事。 发新附军千人,从阿巴齐讨安南。 复改江浙行省为江淮行省。 辛卯,诏发江淮、江西、湖广三省蒙古、汉券军七万人,船五百艘,云南兵六千人,海外四州黎兵万五千,命海道运粮万户张文虎、费拱辰、陶大明运粮十七万石,分道以进。置征交趾行省,鄂啰齐平章政事,乌纳尔、樊楫参知政事,总之,并受镇南王节制。 二月,甲午,畋于近郊。 乙未,以敏珠尔卜丹为平章政事。 甲辰,以范文虎为中书右丞,商议枢密院事。 壬子,中书省言:“自正旦至二月中旬,费钞五十万锭。臣等兼总财赋,自今侍臣奏请赐赍,请令臣等预议。”帝曰:“此朕所当虑。”仍谕伊实特穆尔、伊彻察喇知之。 戊午,以赵与芮子孟桂袭平原郡公。 宗王纳颜遣使征东道兵,谕栋摩特穆尔毋辄发。初,纳颜镇辽东,北京宣慰使伊列萨哈察其有异志,密请备之。帝素然其言,故有是谕。 闰月,癸亥,敕:“春秋二仲月上丙日,祀帝尧祠。” 西京等处管课官马合谋,自言岁以西京、平阳、太原课存额外羡钱,市马驼千头输官,而实盗官钱市之。按问有迹,伏诛。 乙丑,复立尚书省,以僧格、特穆尔并为平章政事,鄂尔根萨里为右丞,叶李为左丞,马绍参知政事。 是月,帝畋于近郊,召敏珠尔卜丹、特穆尔、杨居厚等,与叶李、程文海、赵孟頫论钞法。敏珠尔卜丹言:“自制国用使司改尚书省,颇有成效,今仍分两省为便。”诏从之。安图谏曰:“臣力不能回天,但乞不用僧格,别选贤者,犹或不至虐民误国。”不听。鄂尔根萨里虽与僧格同事,然数切诤之,以廉正自持。叶李固辞左丞之命,言:“臣资格未宜遽至此。”帝曰:“商起伊尹,周起太公,岂循资格耶?尚书系天下轻重,朕以烦卿,卿其勿辞。”赐大小车各一,许乘小车入禁中,仍给扶升殿。 辛未,以复置尚书省诏天下。除行省与中书议行,馀并听尚书省从便以闻。诏,赵孟頫所草也,帝览之,喜曰:“得朕心之所欲言者矣。” 初,太宗设总教国子之官,逮至元初,以许衡为祭酒,而侍臣子弟就学者才十馀人。衡既去,教益废而学舍未建,师生寓居民舍,司业耶律有尚屡以为言。至是乃立国子监,设监丞、博士、助教,增广弟子员至百二十人,蒙古、汉人各半,官给纸答刂、饮食,遂以有尚为祭酒。 设江南各路儒学提举司。时江南诸县各置教谕二人;又用廷臣请,诸道各置提举司,设提举儒学二人,统诸路、府、州、县学祭祀、钱粮之事。学校已废而复兴,实叶李之言有以导之也。 乙酉,镇南王托欢徙镇南京。 范文虎改尚书右丞,商议枢密院事。 改行中书省为行尚书省,六部为尚书六部。以吏部尚书实都为尚书省参知政事。 庚寅,帝如上都。 达噜哈齐、哈喇哈斯等言:“去岁录囚南京、济南两路,应死者已一百九十人。若总校诸路,为数必多,宜遣入分道行刑。”帝曰:“囚非群羊,岂可遽杀!即宜悉配隶淘金。” 以礼部主事王约为监察御史。约疏请建储及修史,又言前中丞郭佑以奏诛卢世荣为僧格所嫉,诬以他罪,宜白其冤,不报。 三月,甲午,行至元钞。 僧格以交钞及中统元宝行之既久,物重钞轻,建议更造至元钞行之。自一贯至五十文,凡十有一等,每一贯视中统钞五贯,子母相权,要在新者无冗,旧者无废。凡岁赐、周乏、饷军,皆以中统钞为准。诏官百于刑部集议,赵孟頫亦与焉。众欲计至元钞二百贯赃满者死,孟頫曰:“始造钞时,以银为本,虚实相权。今二十馀年间,轻重相去至数十倍,故改中统为至元;又二十年后,至元钞必复如中统。使民计钞抵法,疑于太重。古者以米、绢民生所须,谓之二实,银、钱与二物相权,谓之二虚;四者为直,虽升降有时,终不大相远也。以绢计赃,最为适中。况钞乃宋时所创,施于边郡,金人袭而用之,皆出于不是已,乃欲以此断人死命,似未可也。”或以孟頫年少,初自南方来,讥国法不便,意颇不平,责之曰:“今朝廷行至元钞,故犯法者以是计赃论罪。汝以为非,岂欲沮格至元钞耶?”孟頫曰:“法者,人命所系,议有重轻,则人不得其死。孟頫奉诏与议,不敢不言。今中统钞虚,故改至元钞,谓至元钞终无虚时,岂有是理?公不揆于理,欲以势相陵,可乎?”其人有愧色。 丙辰,命都水监开汶、泗水以达京师。 汴梁河水泛溢,役夫七千修完故堤。 夏,四月,宗王纳颜反,诸王诺延等皆应之。帝问侍卫士阿实克布哈:“计将安出?”对曰:“臣愚以为莫若先安抚诸王,乃行天讨,则叛者势自孤矣。”帝曰:“善!卿试为朕行之。”阿实克布哈即北说诺延曰:“大王闻纳颜反耶?”曰:“不知也。”曰:“闻大王等皆欲为纳颜外应,今纳颜既自归矣,是独大王与主上抗,幸主上圣明,亦知非大王意,置之不问,然二三大臣不能无惑。大王何不往见上自陈,为万全计!”诺延悦,许之。于是诸王之谋皆解。 阿实克布哈还报,帝乃议亲征,命征兵辽阳,以千户帅锡保齐之众从行。阿实克布哈以大同、兴和两郡,当车驾所经有帷台岭者,数十里无居民,请诏有司作室岭中,徙邑民百户居之,割境内锡保齐牧地,使耕种以自养,帝从之。阿实克布哈既领锡保齐,帝夏欲尽徒兴和、桃山数十村之民,以其地为锡保齐牧地,阿实克布哈固请存三千户以给鹰食,帝皆听纳,民德之,饮食必祭。锡保齐,鹰房之执投者也。 五月,乙亥,遣额森谕北京等处宣尉司:“凡隶纳颜所部者,禁其往来,毋令乘马、持弓矢。” 壬寅,诛御史台吏王良弼。 僧格尝奉旨检核中书省事,凡校出亏欠钞四千七百七十锭,昏钞一千三百四十五锭,平章敏珠尔卜丹即自伏。参政杨居宽微自辨,以为实掌铨选,钱谷非所专,僧格令左右拳其面,因问曰:“既典选事,果无黜陟失当者乎!”寻亦引伏。参议伯降以下,凡钩考违惰耗失等事,及参议王臣济尝言新钞不便忤旨,各款伏。帝令丞相安图与僧格共议,且谕:“毋令敏珠尔卜丹等它日得以胁问诬服为辞,此辈故狡狯人也。”数日,僧格又奏:“鞫中书参政郭佑,多所逋负,尸位不言,以疾为托。臣谓‘中书之务隳惰如此,汝力不能及,何不告之蒙古大臣?’故殴辱之,今已款服。”帝命穷诘之。良弼尝与人言:“尚书钩校中书不遗馀力,它日我留,得发尚书奸利,其诛籍无难。”僧格闻之,捕良弼,鞫问,款服。谓此曹诽谤,不诛无以惩后,遂诛良弼,籍其家。 又有吴德者,尝为江宁县达噜噶齐,求仕不遂,私与人非议时政,且言:“尚书今日核正中书之弊,他日复为中书所核,汝独不死也耶!”或以告僧格,即捕德按问,杀之,没其妻子入官。 用僧格言,置上海、福州两万户府,以维制锡布鼎、乌纳尔等海运船。户、工两部各增尚书二员。初立行泉府司,专掌海运,遂罢东平河运粮;寻又于河西务置漕运司,领接运海道粮事。 帝自将征纳颜,发上都,括江南僧、道马匹。诏范文虎将卫军五百镇平滦,以奇彻为亲军都指挥使,伊苏岱尔、右卫签事王通副之。 同知留守兼少府监事王思廉,谓留守丹津曰:“藩王反侧,地大故也。汉晁错削地之策,实为良图,盍为上言之。”丹津以闻,帝曰:“汝何能出此言也?”丹津以思廉对,帝嘉之。 壬子,行尚书省平章政事、高丽国王王暙请益兵征纳颜,以五百人赴之。 行尚书省左丞相阿珠受命西征,至哈喇霍州,以疾薨。阿珠继其祖苏布持、欠乌兰哈达为将帅,沈几有智略,临阵勇决,三世皆以功名显。后追封河南王。 六月,庚申朔,百官以职守不得从征纳颜,献马以给卫士。 壬戌,帝至萨尔都噜之地,纳颜率所部六万,逼行在而阵,遣左丞李庭等将汉军,用汉法以战。既而纳颜之党金嘉努、塔布岱拥众号十万,进逼乘舆,帝亲麾诸军围之,纳颜坚壁不出。司农卿特尔格曰:“彼众我寡,当以疑退之。”于是帝张曲盖,据胡床坐,特尔格进酒,塔布岱按兵觇之,不敢进。李庭曰:“彼至夜当遁耳。”乃引壮士十馀人,持火炮夜入其阵,炮发,果自溃散。帝问:“何以知之?”庭曰:“其兵虽多而无纪律,见车驾驻此而不战,必疑有大军继之,是以知其将遁。”遂命庭将汉军,御史大夫伊实特穆尔将蒙古军并进。追至实列门林,擒纳颜以献,遂伏诛。 初,潞州靳德进,精于星历之学,所言休咎辄应,时用天象以进规谏,多所裨益,累迁秘书监,掌司天事。及是从征纳颜,揆度日时,率中机会。诸将欲剿灭其党,德进独陈天道好生,请缓师以待其降,帝嘉纳之。 李庭之讨纳颜也,将校多用国人或其亲昵,立马相向语,辄释仗不战,逡巡退劫,帝患之。叶李密启曰:“兵贵奇不贵众,临敌当以计取。彼既亲昵,谁肯尽力!徒费陛下粮饷,四方转输甚劳。臣请用汉军列前步战,而联大车断其后以示死斗。彼尝玩我,必不设备;我以大众踣之,无不胜矣。”帝用其谋,果奏捷。 自是益奇李,每召见论事。寻诏以为御史中丞,商议中书省事。李辞曰:“臣本羁旅,蒙眷使备顾问,固当竭尽愚衰。御史台总察中外机务,臣愚不足当此任;且臣昔窜瘴乡,素染足疾,比岁尤剧。”帝笑曰:“卿足艰于行,心岂不可行耶?”李固辞,得许,因叩首谢曰:“臣今虽不居是职,然御史台天子耳目,常行事务,可以呈省。至若监察御史奏疏,西南两台咨禀,事关军国,利及生民,宜令便宜闻奏以广视听,不应一一拘律,遂成文具。请诏台臣言事,各许实封。”又曰:“宪臣以绳愆纠谬为职,苟不自检,于击搏何有!其有贪婪败度之人,宜付法司增条科罪,以惩欺罔。”帝然之。由是台臣得实封言事。 帝初欲大用赵孟頫,议者难之。是月,授孟頫兵部郎中。兵部总天下诸驿,时使客饮食之费,几十倍于前,吏无以供给,强取于民,不胜其扰,遂请于中书,增钞给之。 至元钞法滞涩不能行,诏遣尚书刘宣与孟頫驰驿至江南,问行省慢令之罪,左右司官及诸路官得径笞之。孟頫还,不笞一人,僧格大以为谴。 时有王虎臣者,言平江路总管赵全不法,即命虎臣往按之,叶李执奏不宜遣虎臣,帝不听。孟頫进曰:“赵全故当问,然虎臣前守此郡,多强买人田,纵宾客为奸利,全数与争,虎臣怨之,往必将陷全。事纵得实,人亦不能无疑。”帝悟,乃遣它使。 僧格钟初鸣时,即坐省中,六曹后至者笞之。孟頫偶后至,断事官遽引孟頫受笞,孟頫入诉于右丞叶李白:“古者刑不上大夫,所以养其廉耻,教之节义。且辱士大夫,是辱朝廷也。”僧格亟慰孟頫使出,自是所笞惟曹吏以下。它日,行东御墙外,道隘,孟頫马跌,堕于河;僧格闻之,言于帝,移筑御墙稍西二丈许。 帝闻孟頫素贫,赐钞五十锭。 初,纳颜将叛,阴遣使结额布罕、腾勒噶,奇彻亲军卫指挥使托克托呼执之,尽得其情以闻。诏腾勒噶入朝。将由东道进,托克托呼言于北安王曰:“彼分地在东,脱有不虞,是纵虎入山林也。”乃命从西道。既而有言额布罕叛者,众欲先闻于朝,然后发兵,托克托呼曰:“兵贵神速,若彼果叛,我军出其不意,可即图之,否则与约而还。”即日起行,疾驱七昼夜,渡图呼喇河,战于托集岭,大败之,额布罕仅以身免。 秋,七月,癸巳,纳颜馀党犯咸平,辽东道宣慰使达春,从皇子爱额齐合兵出沈州进讨。 初,帝命达春领军一万,与爱额齐同力备御纳颜。女真、硕达勒达官民与纳颜连结,达春遂弃妻子,与麾下十二骑直抵建州,距咸平千五百里,与纳颜党达萨巴图尔等合战,两中流矢。继知其党特尔格、素尔齐等欲袭皇子,乃以数十人退,战千馀人,扈从皇子渡辽水,纳颜军来袭,达春转斗而前,射其酋特古岱,堕马死,追兵乃退。遂军懿州。州老幼千馀人,焚香罗拜道旁,泣曰:“非宣慰公,吾属无遗种矣。” 达春军至辽西罴山北小龙泊,得叛酋史图凌岱、卢全等纳款书,期而不至,达春即遣将讨擒之,又获其党王萨布。复与库锡尔等战,破之。将士欲俘掠,达春一切禁止,与签院汉瓜、监司托克托岱追纳颜馀党,北至金山,悉平之。 丁酉,弘州匠官以犬、兔毛制如西锦者以献,授匠官知弘州。 戊戌,枢密院奏签征缅行省事哈萨尔哈雅言:“比至缅国,谕其王赴阙,彼言邻番数叛,未易即行,拟遣使奉表赍土贡入觐。” 八月,乙丑,帝至自上都。 以托曼达尔为都元帅,将四川兵五千赴缅省,仍令其省驻缅近地,以俟进止。 己巳,谪从叛诸王,赴江南诸省从军自效。谕镇南王托欢,禁戢从征诸王及省官与鄂啰齐等:“毋纵军士焚掠,毋以交趾小国而易之。” 九月,庚子,禁市毒药者。 丁未,安南国遣使贡方物。 戊申,咸平、懿州、北京,以纳颜叛,民废耕作,又霜雹为灾,告饥;诏以海运粮五万石赈之。 壬子,禁沮挠江南茶课。 冬,十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甲子,僧格言:“中书省旧在大内,前阿哈玛特移置于此,请仍旧为宜。”从之。 丙子,僧格奏参知政事郭佑、杨居宽坐亏负中书钱谷,并弃市,人皆冤之。当僧格之诬杀佑与居宽也,刑部尚书博果密争之不得,僧格深忌之,尝指博果密谓其妻曰:“它日籍我家者,此人也。”因其退食,责以不坐曹理务,欲加之罪,遂以疾免。帝还自上都,其弟额埒璘班侍坐辇中,帝曰:“汝兄必以某日来迎。”博果密果以是日至。帝见其癯甚,问其禄几何,左右对以满病假者例不给,帝念其贫,命尽给之。 僧格威焰方炽,参议尚书省事唐仁祖议论不同,屡忤僧格,人皆危之,仁祖自若也。迁工部尚书,僧格以漕务烦剧,特重困之,仁祖处之甚安。寻出使云中,僧格考工部织课稍缓,怒曰:“误国家岁用。”遣骑追还,命直吏拘往督工,且促其期曰:“违期,必置汝于法。”左右皆为之惧。仁祖退,召诸直长,从容谕之曰:“丞相怒在我,不在尔也。汝等勿惧,宜力加勉。”众皆感激,昼夜倍其功,期未及而办,僧格不能加罪。 乙酉,帝谕翰林诸臣:“以丞相领尚书省,汉、唐有此制否?”咸对曰:“有之。”翌日,左丞叶李以所对奏闻,且言:“前省官不能行者,平章僧格能之,宜为右丞相。”帝然之。 丙戌,范文虎言:“豪、懿、东京等处人心未安,宜立省以抚绥之。”诏立辽阳等处行尚书省。 十一月,壬辰,以僧格为尚书省右丞相兼统制院使,领功德使司事。于是,僧格请以平章特穆尔代其位,阿喇根萨里为平章政事,叶李迁右丞,参政马绍为左丞。绍为参政时,有信州三务提举杜璠者,言至元钞公私未便,僧格怒,欲当以重罪。绍从容言曰:“国家导人使言,可采,用之,不可采,亦不之罪。今重罪之,岂不与诏书违戾乎!”璠得免罪,至是亲王戍边,其士卒有过支廪米者,有司以闻,帝欲究问加罪,绍言:“方边庭用兵,罪之,惧失将士心。所支逾数者,当后年之数可也。”从之。 辛丑,改卫尉院为太仆寺,仍隶宣徽院。 己酉,诏议弭盗。僧格、伊苏特穆尔言:“江南归附十年,盗贼迄今未靖,宜立限招捕,而以安集责州县之吏,其不能者黜之。”叶李言:“臣在漳州十年,详知其事,大抵军官嗜利与贼通者,尤难弭息。宜令各处镇守军官,例以三年转徒,庶革斯弊。”帝皆诏行之。 江淮行尚书省参知政事高兴,讨婺州盗柳分司,擒斩之。会丁母扰,诏起复,讨处州盗詹老鹞、温州盗林雄。兴潜出青田,捣其巢穴,战于叶山,擒老鹞及雄等二百馀人,斩于温州市。又奉省檄平徽州盗汪千十等。 广东盗起,寇肇庆,其魁邓太獠居前寨,刘太獠居后寨,相依以为固。湖广行省左丞刘国杰趣捣后寨,破之,遂拔前寨,擒斩邓、刘二人。捕民结贼者,皆杖杀之。 十二月,丁卯,减扬州省岁额米十五万石,以盐引五十万易粮。免浙西鱼课三千锭,听民自渔。 癸酉,诸王锡勒图部雨土七昼夜,没死羊畜。 丁丑,以朱清、张瑄海漕有劳,遥授宣慰使。 镇南王托欢以诸军征安南,次思明州,留兵二千五百人,命万户贺祉统之,以守辎重。程鹏飞、鄂啰、哈达尔以汉券兵万人由西道永平,鄂啰齐以万人从镇南王由东道女儿关以进。阿巴齐以万人为前锋,乌讷尔、攀楫以后由海道经玉山、双门、安邦口,遇交趾船四百馀艘,击之,斩四千馀级,生擒百馀人,夺其船百艘,遂趣交趾。程鹏飞、鄂啰、哈达尔经老鼠、陷沙、茨竹三关,凡十七战,皆捷。是月,镇南王次茅罗港,交趾兴道王遁。攻浮山寨,拔之。又命鹏飞、阿尔以兵二万人守万劫,且修普赖山及至灵山木栅。命乌讷尔将水兵,阿巴齐将陆兵,径趣交趾城。镇南王以诸军渡富良江,次城下,败其守兵。陈日烜与其子弃城,走敢喃堡,诸军攻下之。 至元二十五年年 春,正月,陈日烜复走入海。镇南王以诸军追之,不及,引兵还交趾城。令乌讷尔将水军迎张文虎等粮船,又发兵攻其诸寨,破之。 己丑,诏江淮省内外并听蒙古岱节制。 辛卿,尚书省言:“初以行省制丞相与内省无别,罢之。今江淮平章政事蒙古岱所统,地广事繁,宜依前置丞相。”从之。诏以蒙古岱为右丞相。 毁中统钞板。 戊戌,大赦,弛辽阳渔猎之禁,惟毋杀孕兽。 壬寅,贺州贼七百馀人焚掠封州诸郡,循州贼万馀人掠梅州。 癸卯,哈都犯边,敕发兵从诸王珠纳北征。 甲辰,伊苏布哈谋叛,逮捕至京师,诛之。 丙午,畋于近郊。 己酉,发海运米十万石,赈辽阳省军民之饥者。 癸丑,募民能耕江南旷土及公田者,免其差役三年,其输租免三分之一。 江淮行省言:“两淮土旷民寡,兼并之家皆不输税。又,管内七十馀城,止屯田两所,宜增置淮东、西两道劝农营田司,督使耕之。”从之。 僧格以甘肃行省特穆格无心任事,又不与协力,奏以雅岱代之。未几,又以江西行省平章呼图特穆尔不职,奏罢之。兵部尚书呼图达尔不勤其职,僧格殴罢之而后奏。帝曰:“若此等不罪,汝事何由得行也!” 二月,丁巳,改济州漕运司为都漕运司,祹领济之南、北漕,京畿都漕运司惟治京畿。 戊午,以右丞叶李为平章政事,李固辞,许之;赐以玉带,视秩一品,又赐平江、嘉兴田四顷。 庚申,司徒萨里曼等进读《祖宗实录》。帝曰:“太宗事则然,睿宗少有可易者,定宗固日不暇给;宪宗汝独不能忆之耶?犹当询诸知者。” 壬戌,敕江淮勿捕天鹅,弛鱼泺禁。 丙寅,改南京路为汴梁路,北京路为武平路,西京路为大同路,东京路为辽阳路,中兴路为宁夏府路。 嘉木扬喇勒智言:“以宋宫室为塔一,为寺五,已成。”诏以水陆地百五十顷养之。 征葛洪山隐士刘彦深。 辛巳,以杭州西湖为放生池。 壬午,命皇孙云南王额森特穆尔帅兵领大理府等处。 三月,戊子,帝还宫。 淞江民曹梦炎愿岁以米万石输宫,乞免它徭,且求官职。僧格以为请,乃遥授浙东道宣慰副使。 庚寅,帝如上都。 故事,枢密院官俱从行,岁留一人领院事,汉人不得与。至是以属判官郑制宜,制宜逊辞,帝曰:“汝岂汉人比耶!”竟留之。制宜,鼎之子也。 江淮行省蒙古岱,言宜除军官更调法,死事者赠散官,病故者降一等,帝曰:“父兄虽死事,子弟不胜任者,安可用之!苟贤,则病故者亦不可降也。” 辛卯,造尚书省。 壬寅,礼部言:“会同馆,蕃夷使者时至,宜令有司仿古《职贡图》,及询其风俗、土产、去国里程,籍而录之,实一代之盛事。”从之。 甲寅,循州贼万馀人寇漳浦,泉州贼二千人寇长泰、汀、赣,畲贼千馀人寇龙溪,皆讨平之。 镇南王托欢复遣兵追陈日烜于海,不知所之。乌讷尔不见张文虎船,复还万劫。右丞相阿巴齐曰:“贼弃巢穴远遁,意待吾之敝而乘之。将士皆北人,春夏之交,瘴疠将作,馈饷且尽。今出兵分定其地,招降纳附,勿纵士卒侵掠,急捕日烜,此策之善者也。”时日烜复遣使请隆以款师,诸将信其说,久之不降,拥众据海口。阿巴齐率众攻之,将士多被疫,不能进。诸蛮复叛,所得险隘皆失守,遂谋引还。 日烜复集散兵三十万守御东关,遏托欢归路,诸军且战且行,日数十合。贼据险发毒矢,将士裹疮以战。樊楫、阿巴齐皆死。前军锡都尔奋勇乘之,交人小却。托欢由单已县趣盝州,间道以出,次思明州,命安噜引兵还云南,鄂啰齐以诸军北还。日烜寻遣使来谢,进金人代已罪。帝以托欢无功而还,令出镇扬州,终身不容入觐。 夏,四月,辛酉,僧格言:“自至元丙子置应昌和籴所,其间必多盗诈,宜加钩考。扈从之臣。种地极多,宜依军站例,除四顷之外,验亩征租。”并从之。 癸亥,浑河决,发军筑隄捍之。 癸酉,尚书省言:“近以江淮饥,命行省赈之,吏之富民因缘为奸,多不及于贫者。今杭、苏、湖、秀四州复大水,民鬻妻女易食,请辍上供米二十万石,审其贫者赈之。”帝是其言。 甲戌,万安寺成,佛像及窗壁皆金饰之,凡费金五百四十两有奇,水银二百四十斤。 增立直沽海运米仓。 命征交趾诸军还家,休息一岁。 敕缅中行省:“比到缅中,一禀云南王节制。” 庚辰,安南国王陈日烜遣其中大夫陈克用来贡方物。 甲申,诏皇孙特穆尔抚诸军,讨叛王和尔果斯、哈坦、图噜罕。 广东民董贤举,循州民钟明亮,各拥众万馀相继起,皆称:“大老”,明亮势尤猖獗。诏遣江浙行省丞相蒙古岱、行枢密使页特密实发四省兵讨之。 湖南盗詹一仔,诱衡、永、宝庆、武冈人啸聚四望山,久不能讨。行省左丞刘国杰帅师击破之,斩首盗,馀众悉降。将校请曰:“此辈久乱,急则降,降而有衅,复反矣,不如尽坑之。”国杰曰:“多杀不可,况杀降也!”乃相要地为三屯,迁其众守之,每屯五百人以备贼,且垦废田榛棘,使贼不得为巢穴,降者有故田宅,尽还之,无者使杂耕屯中。后皆为良民。 五月,戊子,诸王察克子库库岱叛,绰和尔执之以来。 乙未,僧格言:“中统钞行垂三十年,省官皆不知其数。今已更用至元钞,宜差官分道置局,钩考中统本。”从之。 壬寅,铸浑天仪。 乙巳,罢兴州采蜜。 癸丑,迁四川省治重庆,复迁宣慰司于成都。 六月,癸未,处州贼柳世英寇青田、丽水等县,浙东道宣慰使史耀计平之。 秋,七月,丙戌,以南安、瑞、赣三路连岁盗起,民多失业,免逋税万二千六百石有奇。 中书右丞相安图见天下大权尽归尚书,屡求退,不许。八月,丙辰,诏安图以本部集赛蒙古军三百人北征。 癸亥,尚书省成。 庚辰,分万亿库为宝源、贼源、绮源、广源、与万亿共为五库,从僧格请,营之禁中,以贮币帛。 九月,南台御史中丞刘宣自杀。时行省丞相蒙古岱,悍戾纵恣,常虑台臣纠劾其罪,而尤畏宣,日遣人入建康侦伺台中违失,台臣皆惮之,恳求自解。惟宣屹不为动,蒙古岱益忌之,因罗织宣罪,逮系其子孙于狱,又令人妄言宣沮坏钱谷。事闻,遂使置狱行省,鞫治之,宣及御史六人俱就逮。既登舟,行省以军船列兵屯驱迫之,至则分异各处,不使往来,宣不胜愤,遂自刭于舟中。 始,宣将行,以一缄付从子自诚,令勿启视。宣死,视其书云:“触怒大臣,诬构成罪,岂能与经断小人交口辨讼,屈膝为容于怨家之前!身为台臣,义不受辱,当自引决,但不获以身徇国为恨耳!”且言别有公文言蒙古岱罪状,后得其藁,涂注句抹,辞句难辨,前治书侍御史霍肃为叙次其文,读者悲愤。宣既引决,行省白于朝,以为宣罪重自杀,前后构成其事者,郎中张斯立也。宣忠义节操为世所重,闻者莫不嗟悼,其后自诚以宣行实上闻,赠御史中丞,谥忠宪。 壬辰,帝至自上都。 召江淮行省参政董文用为御史中丞。 文用至,曰:“中丞不当理细务,吾当先举贤才。”乃举胡祗遹、王惲、雷膺等十馀人为按察使,又举徐炎、魏初为行台中丞。当时以为极选。 癸卯,置征理司,专治合追财谷,以甘肃行省参政图喇延哈、签省吴诚并为征理使。自立尚书省,凡仓库诸司,无不钩考。先摘委六部官,至是僧格复以为不专,请置征理司,日以理算为事,毫分缕晰,司钱谷者无不破产,及当更代,人皆弃家避之。 庚戌,太医院新编《本草》成。 冬,十月,庚申,遣使钩考诸路钱谷。僧格言:“湖广钱谷,已责平章约苏穆尔自首偿矣。它省欺盗者必多,请以省院台官实都、王巨济、阿萨尔、何荣祖、昭噜呼齐图呼鲁、李佑、吉丁、戎益、崔彧、燕真、安祐、巴延等十二人,理算江淮、江西、福建、四川、甘肃、安西六省,每省各二人,特给与印章,给兵以备使令,且以为卫。”帝皆从之。 僧格尝奏上都留守司钱谷多失实,召留守喇呼尔、贺仁杰廷辩。仁杰曰:“臣汉人,不能禁吏戢奸,致钱谷耗损,臣之罪。”喇呼尔曰:“臣为长,印在臣手,事未有不关白而能行者,臣之罪。”帝曰:“以爵让人者有之,未有争引咎归己者,其置勿问。” 帝追念帝挺,问董文用曰:“商孟卿今年几何?”对曰:“八十。”帝甚惜其老而叹其康强。挺旋卒。后追赠鲁国公,谥文定。 丙寅,赐瀛国公赵?钞面锭。 湖文省言:“左右江口谿峒蛮獠置四总管府,统州县峒百六十,而所调官畏惮瘴疠,多不敢赴,请以汉人为达噜噶齐。军官为民职,杂土人用之。”就拟瓜勒佳素赫等七十四人以闻,从之。 大同民李伯祥、苏永福八人,以谋逆伏诛。 庚午,哈都犯边。 丙子,始造铁罗圈甲。 遣瀛国公赵?学佛法于土番。 己卯,诏免儒户杂徭。 僧格请令集贤院诸司,分道钩考江南郡学田所入羡馀,贮之集贤院,以给多才艺者。从之。 十一月,壬午,巩昌路荐饥。免田租之半,仍以钞三千锭赈其贫者。 丁亥,以山东按察使何荣祖为中书省参知政事。 修国子监以居胄子。 禁有分地臣私役富室为柴米户及赋外杂徭。 柳州民黄德清叛,潮州民蔡猛等拒杀官军,并伏诛。 己亥,命李思衍为礼部侍郎,充国信使;以万努为兵部郎中,副之,同使安南,谕陈日烜亲身入朝,否则必再加兵。 时有佞谀者,讽大都民史吉等请为僧格立石颂德,帝曰:“民欲立则立之。”仍以告僧格,使其喜也。于是翰林制文,题曰:“王公辅政之碑。” 僧格恩宠方盛,自近戚、贵人见之,皆屏息逊避,董文用独不附之。僧格令人讽文用颂己功于帝前,文用不答;僧格又自谓文用曰:“百司皆具食丞相府,独御史台未具食耳。”文用亦不答。 辛丑,马八儿国遣使来朝。 初,帝遣荆湖、占城行省参知政事伊赫密实使马八儿国,取佛钵舍利。浮海阻风,行一年乃至,得其良医善药,遂与其国人来贡方物,又以私钱购紫檀木殿材,并献之。尝侍帝于浴室,问:“汝逾海者凡几?”对曰:“臣逾海四矣。”帝悯其劳,遥授江淮行尚书省左丞、行泉府大卿。 甲辰,僧格以总制院统西蕃诸司军民钱谷,事体甚重,宜有以崇之,奏改为宣政院,秩从一品,用三台银印,帝从之。命僧格以本官兼宣政使、领功德司使事。 十二月,丁巳,哈都兵犯边,巴图额森托迎击,死之。 朔方军兴,粮糗粗备,而诛责愈急,董文用谓僧格曰:“民急矣,外难未解而内戕其根本,丞相宜思之!”又持外郡所上盗贼之目,谓之曰:“百姓岂不欲生养安乐哉?急法苛敛,使至此耳。御史台所以救政事之不及者,丞相当助之,不当抑之也。御史台不得行,则民无所赴诉而政日乱,将不止台事不行也。”浸忤僧格意,摭拾台事百端,文用日与辨论,不为屈。于是具奏僧格奸状,帝报之,语秘,人莫闻。僧格日诬谮文用于帝曰:“在朝惟董文用戆傲不听令,沮挠尚书省,请痛治其罪。”帝曰:“彼御中职也,何罪!且文用端谨,朕所素知,汝善视之!”旋迁大司农。时欲夺民田为屯田,文用固执不可,复迁翰林学士承旨。 先是安图将兵临边,为实里吉所执,一军皆没。至是八邻来归,从者凡三百九十人,赐钞万二千五百一十三锭。 辛未,僧格言:“分地之臣,例以贫乏为辞,希觊赐与。财非天坠地出,皆取于民,苟不慎其出入,恐国用不足。”帝曰:“自今不当给者,汝即画之,当给者宜覆奏,朕自处之。” 乙亥,湖头贼张治囝掠泉州,免泉州今岁田租。 丙子,伊苏布哈以实勒们叛,甘肃行省官合兵讨之,皆自缚请罪。独实勒们以其属西走,追获之,以归于京师。 先是宋供奉汪元量从三宫入燕,授瀛国公书。帝闻其能琴,尝召入禁中,令鼓琴,称善。元量乞归,许之。是冬,元量归杭州,具言:“谢太后临殁遗言,欲归葬绍兴。全太后为尼。瀛国公学佛,号木波讲师。”遗老闻之,有泣下者。 是岁,汴梁路阳武、襄邑、太康、通许、杞、考城、陈留等县,陈、颍二州,河决凡二十二所,漂荡麦禾、房舍,委宣慰司督本路差夫修治。 有小吏诬告漕司刘献盗仓粟。僧格方事聚敛,众阿其意,锻炼杆服。刑部尚书列斯哩卫曰:“刑部开下持平,今辇毂之下,漕臣以冤死,何以正四方乎!”即以实闻。以是忤僧格,出为江东道宣慰使。在官务兴学,诸生有俊秀者,拔而用之。为政严明,豪民猾吏缩手不敢犯,然亦无所刑戮而治。 初,皇孙抚军于北,诏以托克托呼从,追纳颜馀党于哈喇温之地,诛叛王乌塔哈,尽降其众。至是诸王额斯尔为叛王和尔哈斯所攻,遣使告急,复从皇孙移师援之,则诸呼噜辉。还至哈喇温山,夜渡贵烈河,败叛王哈坦,尽得辽左诸部,置东路万户府。帝多其功,以额斯尔女弟妻之。 先是,帝命江西行省蒙古岱召谢枋得,执手相勉劳。枋得曰:“上有尧、舜,下有巢、由。枋得姓名不祥,不敢赴召。”蒙古岱义之,不强也。既而福建行省管如德,将旨如江南求人材,尚书留梦炎以枋得荐,枋得遗书梦炎曰:“江南人材,未有如今日之可耻。《春秋》以下之人物,本不足道,今求一瑕吕饴甥、程婴、杵臼厮养卒,不可得也。纣之亡也,以八百国之精兵,不敢抗二子之正论,武王、太公凛凛无所容,急以灭兴断绝谢天下,殷之后遂与周并立。使三监、淮夷不叛,武庚必不死,殷命必不黜。夫女真之待二帝亦惨矣,而我宋今年遣使祈请,明年遣使问安。王伦一市井无赖狎邪小人,谓梓宫可还,太后可归,终则二事皆符其言。今一王伦且无之,则江南无人材可见也。吾年六十馀矣,所欠一死耳,岂复有他志哉!”终不行。 ◎元纪七 ∷起屠维赤奋若正月,尽重光单阏三月,凡二年有奇。 ○世祖圣德神功文武皇帝 至元二十六年年 春,正月,丙戌,地震。 辛卯,锡布鼎上市舶司岁输珠四百斤,金三年四百两,诏贮之以待贪乏者。 哈坦入寇。 戊戌,蠲漳、汀二州田租。 己亥,开安山渠,引汶水以通运道。 先是寿张县尹韩仲晖、太史院令史边源,相继建言:“请自东昌路须城县安山之西南开河置闸,引汶水达舟于御河,以便公私漕贩。”尚书省遣漕副马之贞与源等按视地势,商度工用。于是图上可开之状,僧格以闻,言:“开浚之费,与陆运亦略相当;然渠成乃万世之利,请以今冬备粮费,来春浚之。”诏出楮币一百五十万缗、米四百石、盐五万斤,以为佣直,备器用;征帝郡丁夫三万,驿遣断事官猛苏尔、礼部尚书张孔孙、兵部尚书李处巽等董其役。是日兴工,起于须城之安山,止于临清之御河,长二百五十馀里,建闸三十有一,度高低,分远近,以节蓄泄。 时缮修尚书省奏役军士万人,留守司主之,参议枢密院事吴元珪亟陈其不便,乃止。 辛丑,立武卫亲军都指挥使司,以侍卫军六千、屯田军三千、江南镇守军一千隶焉,以留守段天祐兼都指挥使。凡有兴作,必以闻于枢府。 壬寅,海船万户府言:“山东宣慰使乐实所运江南米,陆负至淮安,易闸者七,然后入海,岁止二十万石。若由江阴入江至直沽仓,民无陆负之苦,且米石省运估八贯有奇,请罢胶莱海道运粮万户府,而以漕事责臣,当岁运三千万石。诏许之。 癸卯,贼钟明亮寇赣州,掠宁远,据秀岭。诏以江西参政管如德为左丞,将兵五千往讨。 畲民邱大老,集众千人寇长泰县,福、漳二州兵讨平之。 二月,辛亥朔,诏籍江南户口,凡北方诸色人寓居者,亦就籍之。 浚沧州御河。 台州贼杨镇龙据玉山反,僣称“大兴国”,伪号安定元年,以其党厉某为右丞相,楼蒙才为左丞相。得良民,刺额为“大兴国军,遂有兵十二万,以七万攻东阳、义乌、馀姚、嵊、新昌、天台、永康,浙东大震。宗王昂吉尔岱时谪婺州,帅师讨之。 癸亥,徙江淮省治杭州,改浙西道宣慰司为淮东道宣慰司,治扬州。 大都路总管府判官萧仪,尝为僧格掾,坐受赃,事觉,帝贷其死,欲徙为淘金,僧格曰:“仪尝钩考万亿库,有追钱之能,足赎其死,宜解职杖遣。”帝曲从之。 丁卯,帝如上都。僧格言:“去岁陛下幸上都,臣日视内帑诸库。今岁欲乘小舆以行,人必窃议。”帝曰:“听人议之,汝乘之可也。” 以中书右丞相巴延知枢密院事,将兵镇和林。和林统有漠北诸路,置知院自巴延始。 以拜特尔为中书平章政事。 三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僧格言:“近委省臣检责左右司文簿,凡经监察御史稽照者,遗逸尚多。自今当令御史即省部稽照,书姓名于卷末,苟有遗逸,易于归罪,仍命侍御史监视,失则连坐。”帝从之。乃笞监察御史四人。是后御史赴省部者,掾史与之抗礼,但令小吏持文簿置案而去,御史遍阅之,而台纲废矣。 乙未,浑天仪成。 夏,四月,戊午,禁江南民挟弓矢,犯者籍为兵。 戊辰,安南国王陈日烜遣使来贡。 庚午,沙河决,发兵筑堤以障之。 癸酉,以高丽国多产银,遣工即其地,发旁近民冶以输官。 甲戌,诏江淮行省参政实都赴阙,以户部尚书王巨济专理算江淮钱谷,左丞相蒙古岱总之。巨济乘势刻剥,遣使征徽州民钞,多输二千锭,巨济怒其少,欲更益千锭,总管许楫诣巨济曰:“公欲百姓死耶,生耶?如欲其死,虽万锭可征也。”巨济怒解,徽州敕以免。 置浙东、江东、江西、湖广、福建木绵提举司,责民岁输木绵十万匹,以都提举司总之。 丁丑,尚书省言:“纳颜已诛,其人户月给米万七千馀石,父母妻子俱在北方,恐生他志,请徙置江南,充锡布鼎所请海船水军。”从之。 福建行省参政魏天祐,执宋谢枋得至燕。 初,天祐见时方求才,欲以荐枋碍为功,遣其友赵孟郔诱枋得入城,与之言,坐而不对,且有嫚辞。天祐不能堪,乃曰:“封疆之臣,当死封疆。安仁之败,何不死?”枋得曰:“程婴、公孙杵臼,二人皆忠于赵,一存孤,一死节,一死于十五年之前,一死于十五年之后;汉亡十四年,龚胜乃饿死;司马子长云:‘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参政岂足知此!”天祐怒,逼之北行。枋得以死自誓,自离嘉兴,即不食,二十馀日不死,乃复食。既渡采石,惟少茹蔬果,积数月,困殆。是月朔日至燕,问太后攒所及瀛国公所在,再拜恸哭。已而疾甚,迁悯忠寺,见壁间曹娥碑,泣曰:“小女子犹尔,吾岂不汝若哉!”留梦炎使医持药杂米饮造之,枋得怒,掷之于地。不食,五日死。 五月,庚辰,浚河西务至通州漕渠。 丙申,贼钟明亮率众万八千五百馀人来降。 行御史台复徙于扬州,浙西按察使徙苏州。 以实都为尚书左丞,何荣祖参知政事,张天祐为中书参知政事。 辛丑,御河溢入安山渠,漂东昌民庐舍。 青山苗蛮三十三寨相继内附。 六月,辛亥,安山渠成,凡役工二百五十一万七百四十有八。河渠官张孔孙等言:“开魏、博之渠,通江、淮之运,古所未有。”诏赐名会通河,置提举司,职河渠事。 诏以云南行省地远,州县官多阙,六品以下,许本省选辟以闻。 丙寅,页特密实请以降贼钟明亮为循州知州,宋士贤为梅州判官,邱应祥等十八人为县尹、巡尉。帝不许,令明亮、应祥并赴都。 甲戌,西南夷中、下烂土等处峒长忽带等,以洞三百、寨百一十来归,得户三千馀。 乙亥,立江淮等处财赋总管府,掌所籍宋谢太后赀产,隶中宫。 济宁、东平、汴梁、济南、棣州、顺德、平滦、真定霖雨害稼。丁丑,诏免田租十万五千七百四十九石。 秋,七月,戊寅朔,哈者兵犯边,帝亲征。 辛巳,两淮屯田雨雹害稼,蠲今年田租。 雨坏都城,发兵、民各万人完之。 甲申,四川山齐蛮民四寨内附。 丙戌,命百官市马助边。 敕以图噜哈及侍卫兵百人为僧格导从。 戊子,太白经天。 甲午,御河溢。 戊戌,诛信州叛贼鲍惠日等三十三人。 辛丑,发侍卫亲军万人赴上都。 壬寅,贼百官家制战袍。 癸卯,沙河溢,铁灯杆堤决。 哈都兵至和林,宣尉司奇卜反,应之。其副刘哈喇巴图尔乘间脱归,入见,帝喜曰:“人言汝陷贼,乃能来耶!”命与酒肴。顾谓侍臣曰:“譬诸畜犬,得美食而弃其主,奇卜是也;虽未得食而不忘其主,此人是也。”更其名曰察罕斡托齐。 初,托克托呼从皇孙噶玛拉征哈都,抵杭爱岭。贼先据险,诸军失利,惟托克托呼以其军直前鏖战,翼皇孙而出。追骑大至,乃选精锐,设伏以待之,贼不敢逼。至是帝巡幸北边,召见,慰谕之曰:“昔太祖与其臣同患难者,饮班珠尔河之水以记功。今日之事,何愧昔人!卿其勉之!” 八月,霸州大水,发直沽仓米粜之。 辛酉,大都路霖雨害稼,免今年田租。 癸酉,以台、婺二州饥,免今岁田租。 甲戌,徙浙东道按察司治婺州,河东、山西道按察司治太原,宣慰司治大同。 九月,己卯,置高丽国儒学提举司。 丙戌,罢济州泗、汶漕运使司。 丙申,江淮省平章锡布鼎,言提调钱谷,积怨于众,乞如约苏穆尔例,发戍兵三百人为卫,从之。 冬,十月,丙辰,禁内外百官受人馈酒食,犯者没其家赀之半。 甲子,享于太庙。 闰月,戊寅,帝至自上都,大宴群臣。谓托克托呼曰:“朔方人来,闻哈都言,‘杭爱之役,使彼边将皆如托克托呼,吾属安所置哉!’”论功行赏,帝欲先奇彻之士,托克托呼言:“庆赏之典,蒙古将吏宜先之。”帝曰:“尔毋饰让,蒙古人诚居汝右,力战岂在汝右耶!”召诸将颁赏有差。帝尝以奇彻人为民及隶诸王者,皆籍之以隶托克托呼,岁选其材勇以备禁卫。及晋王征哈都,托克托呼最有功,故赏先奇彻之士云。 尚书省言:“南北盐均以四百斤为引,今权豪家多取至七百斤,莫若先贮盐于席,来则授之为便。”从之。 僧格辅政碑成,树于省前,楼覆其上而丹雘之。 庚辰,僧格言:“初改至元钞,欲尽收中统钞,故令天下盐课以中统、至元钞相半输官。今中统钞尚未可急敛,宜令贼税并输至元钞。商贩有中统钞,听易至元钞以行,然后中统钞可尽。”从之。 页特密实以首贼邱应祥、董贤举归于京师。 僧格言:“国家经费既广,岁入恒不偿所出,以往岁计之,不足者馀百万锭,臣以为盐课每引今直五贯,宜增为十贯:酒醋税课,江南宜增额十万锭,协济户十八万,自入籍至今十三年,止输半赋,闻其力已完,宜增为全赋。如此,则国用庶可支,臣等免于罪矣。”帝曰:“如所议行之。” 僧格又以铨调内外官皆由于己,而其宣敕尚由中书,至是以为言。乙酉,命自今所授宣敕并付尚书省。于是僧格遂以刑爵为贩市,所求无不遂,纲纪大坏,人心骇愕。 丙戌,西南生番内附。 广东贼钟明亮复反,以众万人寇梅州,江罗等以八千人寇漳州,又韶、雄诸贼二十馀处,皆举兵应之,声势张甚。诏页特密实复与福建、江西省合兵讨之,且谕页特密实:“钟明亮既降,朕令汝遣之赴阙,而汝玩常不发,至有是变。自今降贼,其即遣之。” 丁亥,安南国王陈日烜遣使来贡。 庚寅,江西宣慰使胡颐孙,援锡布鼎例,请至元钞千锭为行泉府司,岁输珍异物为息,从之。遥援颐孙行尚书省参政、泉府大卿、行泉府司事。 丙申,婺州贼叶万五以众万人寇武义县,杀千户一人,江淮省平章布琳吉岱将兵讨之。 遣使钩考大同钱谷及区别给粮人户。 庚子,取石泗滨为磬,以补宫县之乐。 癸卯,浙西宣慰使史弼请讨浙东贼,以为浙东道宣慰使,位哈喇岱上。弼讨台州贼,擒斩杨镇龙及其党,台州平。 甲辰,湖广省臣言:“近招降赣州贼胡海等,令将其众屯田自给。今遇耕时,不恤之,恐生变。”命赣州路发米千八百九十石赈之。 乙巳,缅国遣使来贡方物。 十一月,丁未,禁江南、北权要之家,毋沮盐法。 壬子,漳州贼陈机察等八千人寇龙岩,执千户张武义,与枫林贼合,福建行省兵大破之,陈机察、邱大老、张顺等以其党降。行省请斩之以警众,事下枢密院议,范文虎曰:“贼固当斩,然既降乃杀之,何以示信!宜并遣赴阙。”从之。 癸丑,建宁贼黄华弟福,结陆广、马胜,复谋乱,事觉,皆论诛。 以王惲为福建闽海道提刑按察使。惲上言曰:“福建所辖郡县五十馀,连山距海,实为边徼要地。而民情轻诡,自平宋以来,官吏贪残,故山寇往往啸聚,愚民因而蚁附,剽掠村落。官兵致讨,复蹂践之,甚非朝廷一视同仁之意也。今虽不能一一择任守令,而行省官僚,如平章、左丞尚阙,宜特选清望素著,文足以抚绥黎庶,武足以折冲外侮者,使镇静之,庶几治安可期也。”惲黜官吏贪污者数十人,察系囚之冤滞者,决而遣之,戒戍兵无得寓民家,别创营屋居之,民得少安。 丁巳,改播州为播南路。 十二月,辛巳,诏括天下马。哈都犯边,帝命伊勒噜与李庭议所以为备,庭请下括马之令,其品官所乘限数外,悉令入官。凡得马十一万匹。 绍兴路总管府判官白絜矩言:“宋赵氏族人散居江南,百姓敬之不衰,久或非便,宜悉徙京师。”擢絜矩为尚书省舍人,遣诣江南发兼并户,偕宋宗室至京师。既而江淮行省言:“江南之民,方患增课、料民、括马之苦,今此举必致人心摇动,宜且止。”从之。 时僧格专政,法令苛急,天下骚然。南台侍御史、行御史台事程文海入朝,上疏曰:“臣闻天子之职,莫大于择相,宰相之职,莫大于进贤。苟不以进贤为急而惟以殖货为心,非为上为德,为下为民之意也。昔汉文帝以决狱及钱谷问丞相周勃,勃不能对,陈平进曰:‘陛下问决狱,责廷慰,问钱谷,责治粟内史。宰相上理阴阳,下遂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内亲附百生。’观其所言,可以知宰相之职矣。今权奸用事,立尚书,钩考钱谷,以剥割生民为务,所委任者率皆贪饕邀利之人。江南盗贼窃发,良以此也。臣以为宜清尚书之政,省行省之权,罢言利之官,行恤民之事,于国为便。”僧格大怒,欲羁留不遣,复奏请杀之。凡六奏,帝皆不许,仍遣还行台。 丁亥,封皇子库库春为宁远王。 命回回司天台祭荧惑。 是岁,诏:“天下梵寺所贮《藏经》,集僧看诵,仍给所费,俾为岁例。” 朝廷以中原民转徙江南,令有司遣还,蒙古岱言其不可,遂止。 湖广行省左丞刘国杰率兵入肇庆,攻闫太獠于清远;还,攻萧太獠于怀集,擒之,复击走严太獠;寻又攻曾太獠于金林,破走之;贼深入保险,国杰凿山而入,贼众五千人,掩杀略尽。军次贺州,士卒冒瘴疫,国杰亲抚视之,疗以医药,多得不死。会国杰亦病,乃移军道州。广东盗陈太獠寇道州,国杰讨擒之,遂攻拔赤水贼寨。 皇孙出镇怀孟,帝为选老成练达旧臣护之,乃以属太子家丞王倚。陛辞,帝目之良久,谓侍臣曰:“倚,修洁人也,左右皇孙,得人矣。” 至元二十七年年 春,正月,戊申,改大都路总管府为都总管府。 癸丑,敕从臣子弟入国子学。 安南国王陈日烜遣使来贡。 丁巳,遣使代祀岳渎、海神、后土。 辽阳自纳颜之叛,民甚疲敝,戊午,发钞赈之。 哈坦馀寇未平,丙寅,命高丽国发耽罗戍兵千人讨之。 丁卯,高丽国王王暙言:“臣昔宿卫京师,遭林衍之叛,高丽民居大同者皆籍之,愿复付还高丽。”从之。 辛未,无为路大水,免今年田租。 癸酉,立兴文署,掌经籍板及江南学田钱谷。 吐坦寇辽东海阳。 二月,癸未,泉州地震;丙戌,又震。时商琥入为中台监察御史,上言:“汉文帝时有此灾而无其应,盖以躬行德化而弭也。”因条陈汉文帝时政以进,又言为政之道在立法、任人二者而已,法不徒立,需人而行,人不滥用,惟贤是择,因举天下名士十馀人。帝纳其言。 己丑,江西群盗钟明亮等降,诏徙为首者至京师,而给其馀党粮。 癸巳,晋陵、无锡二县霖雨害稼,并免其田租。 江西贼华大老、黄大老等掠乐昌诸县,行枢密院讨平之。 三月,庚申,立江南营田提举司,掌僧寺赀产。 癸亥,建昌贼邱元等称:“大老”,集众千馀人,掠南丰诸县,建昌副万户擒斩之。 甲子,杨镇龙馀众剽浙东,总兵官讨贼者,多俘掠良民。敕行御史台分拣之,凡为民者千六百馀人。 庚午,以广昌县经钟明亮之乱,免其田租。 辛未,太平县贼叶大五,集众百馀,寇宁国,擒斩之。 夏,四月,癸酉朔,帝幸上都。 丙戌,遣僧济额森等诣马八儿国访求方技。 癸巳,河北十七郡蝗,敕赈之。平山、真定、枣强三县旱,灵寿、元氏二县大雨雹,并免其租。 庚子,哈坦复寇海阳。 五月,乙巳,哈坦寇开元。 初,钟明亮降,诏缚至阙下,江西行省管如德等留不遣。明亮复叛,率众寇赣州。戊申,枢密院以如德等违诏纵贼,请诘之,诏可。罢江西行省枢密院。 庚戌,陕西南市屯田陨霜杀稼,免其租。 戊午,移江西行省于吉州,以便捕盗。 尚书省遣人行视云南银洞,获银四千四十八两,奏立银场官。 癸亥,徽州绩溪贼胡发、饶必成伏诛。 丙寅,江西行省言:“吉、赣、湖南、广东,福建,以禁弓矢,贼益发,请依内郡例,许尉兵持弓矢。”从之。 己巳,立云南行御史台,起复前汉中道按察使程思廉为御史中丞。始至,蛮夷酋长来贺,词若逊而意甚倨。思廉奉宣绥怀之意,且明示祸福,使毋自外,闻者慑服。云南旧有学校而礼教不兴,思廉力振起之,始有从学问礼者。 江阴大水,免田租万七百九十石。 庚午,婺州永康、东阳、处州缙云贼吕重二、杨元六等反,浙东宣慰使史弼擒斩之。 泉州、南安贼陈七师反,讨平之。 六月,壬申朔,河溢太康,免溢没地租。 庚辰,用江淮省平章锡布鼎言,以参政王巨济钩考钱谷有功,赏钞五百锭。 缮写金字《藏经》,凡糜金三千二百馀两。 以广州增城、韶州乐昌遭畲贼之乱,并免其田租。 杭州贼唐珍等伏诛。 壬辰,泉州大水。 丙申,发侍卫兵万人完都城。 丁酉,大司徒萨里曼等进《定宗实录》。 己亥,棣州厌次、济阳大风雹害稼,免其租。 秋,七月,癸丑,罢缅中行尚书省。 江淮省平章锡布鼎,以仓库官盗欺钱粮,请依宋法黥而断其腕,帝曰:“此回回法也。”不允。 戊午,贵州苗蛮三十馀人作乱,入顺元城,杀伤官吏,其众遂盛。湖广省合兵往讨之。 建平贼王静照伏诛。 乙丑,芜湖贼徐汝安、孙惟俊等伏诛。 丙寅,云南阇力白衣甸酋长凡十一甸内附。 丁卯,用僧格言,遣庆元路总管毛文豹,搜括宋时民间金银诸物,已而罢之。 沧州乐陵旱,免田租三万馀石。 魏县御河溢害稼,免其租。 八月,辛未朔,日有食之。 丁亥,以南安、建昌等处尝罹钟明亮之乱,悉免其田租。 癸巳,地大震,武平尤甚。地陷,黑沙水涌出,压死按察司官及总管府官王连等,民七千馀人。 己亥,帝闻武平地震,虑纳颜党入寇,遣平章政事特穆尔、枢密院官塔鲁呼岱引兵五百人往视。 九月,癸卯,申严汉人田猪之禁。 乙巳,禁诸王遣僧建寺扰民。 平章政事栋里特穆尔帅师与哈坦战,大破之。 丁未,御河决高唐,没民田,命有司塞之。 武平盗贼乘地震为剽掠,民愈忧恐。特穆尔以便宜蠲租贼,罢商税,弛酒禁,斩为盗者。发钞八百四十锭,转海运米万石以赈之。 帝自上都还,驻跸龙虎台,遣阿喇根萨里驰还,召集贤、翰林两院问致灾之由。议者畏僧格,但泛引经伟及五行灾异之言,以修人事、应天变为对,莫敢议及时政。 先是僧格遣实都、王巨济等理算天下钱谷,已征入数百万,未征者尚数千万,害民特甚,民不聊生,自杀者相属,逃山林者,则发兵捕之。于是集贤直学士赵孟頫为阿喇根萨里言:“宜请赦天下,尽与蠲除,庶几天变可弭。”阿喇根萨里素与孟頫善,入奏,具如孟頫言,帝从之。诏草已具,僧格怒,谓必非帝意。孟頫曰:“此钱谷未征者,其人死亡已尽,何所从取!非及是时除免之,他日言事者,倘以失陷钱谷数千万归罪尚书省,岂不为丞相深累耶?”僧格悟,遂赦天下,民得稍苏。 丁卯,命江淮行省钩考行教坊司所总南乐工租赋。 置四巡检司于宿迁之北,以所罢陆运夫为兵,护送会通河上供之物,禁发民挽舟。 僧格贵幸已极,讳言师事丹巴而背之。丹巴知不见容,力请西归,寻复召还,谪之潮州。 冬,十月,壬申,封皇孙噶玛拉为梁王,赐金印,出镇云南。 甲戌,立会通、汶、泗河道提举司。 丁丑,尚书省言:“江阴、宁国等路大水,民流移者四十馀万户。”帝曰:“此亦何待上闻,当速赈之!” 己丑,新作太庙登歌、宫县乐。 以锡宝齐岁取鸬鹚成都扰民,罢之。 十一月,戊申,江淮行省平章布琳济岱言:“福建盗贼已平,惟浙东一道地极边恶,贼所巢穴。宜以哈喇岱一军戍沿海明、台;伊拉齐一军戍温、处;紥呼岱一军戍绍兴、婺。其宁国、徽初用土兵,后皆与贼通,宜以高邮、泰两万户汉军易地而戍。扬州、建康、镇江三城,跨据大江,人民繁会,宜置七万户府;杭州行省诸司府库所在,置四万户府。水战之法,旧止十所,宜择濒海沿江要害二十二所分兵阅习,伺察诸盗。钱塘控扼海口,旧止战船二十艘,故海贼时出,夺船杀人,宜增置百艘,则盗贼不敢发。”从之。 庚戌,罢云南会川路采碧甸子。 壬戌,大司徒萨里曼等进《太宗实录》。 癸亥,河决祥符义唐湾,太康、通许、陈、颍二州大被其患。 甲子,御史台言:“江南盗起,讨贼官利其剽掠,复以生口充赠遗,请给还其家。”帝嘉纳之。 徙河北、河南道按察司治许州。 乙丑,易水溢、雄、霸、任丘、新安田庐漂没无遗,命有司筑堤障之。 十二月,辛未,以卫尉院为太仆寺。 己卯,命枢密院括民间兵器。 丙戌,兴化路仙游贼朱三十五,集众寇青山,万户李纲讨平之。 己亥,湖广省上二年宣课珠九万五百一十五两。 处州青田贼刘甲乙等,集众千馀人,寇温州平阳。 是岁,江西行省丞相兼知枢密院事蒙古岱,到官四十日卒。蒙古岱先在江、浙,专愎自用,又易置戍兵,平章布琳济岱言其变更巴延、阿珠成法。帝每戒饬之。既死,台臣劾郎中张思立罪状,而蒙古岱迫死刘宣及其屯田无成事始闻于帝云。 江西盗起龙泉,湖文省左丞刘国杰下令往击之,诸将交谏曰:“此它省盗也。”国杰曰:“纵寇生患,岂可以彼此言耶!”乃选轻兵,弃旗鼓,去缨饰,一日夜趣贼境。贼众数迁逆战,望见军容不整,曰:“此乡丁也。”易之。国杰以数千骑陷阵,众从之,贼大败,斩首五百馀级,夺所掠男女,日暮,收兵去。堡中民望见,怪之,莫知其谁。明日又忽至,召堡民,归其男子,曰:“吾刘二巴图也。”民皆惊以为神,因告别盗钟太獠居南安十八耒。国杰乘雾突入其巢,贼众惊乱,自相蹂践。官军搏之,自旦及午,所擒杀甚众,还兵挂东。未几,龙泉盗复寇酃县,国杰遂还酃。贼退保大井山,乃分军三道趣之,道险,弃马而入。时天大雨,贼不为备,尽掩杀之,还镇道州。 至元二十八年辛卯,一二九一年 春,正月,壬寅,太白、荧惑、镇星聚于奎。 帝尝问赵孟頫以叶李、留梦炎优劣,孟頫对曰:“梦炎,臣之父执,其人厚重,笃于自信,好谋而能断,有大臣器。叶李所读之书,臣皆读之,其所知所能,臣皆知之能之。”帝曰:“汝以梦炎贤于李耶?梦炎在宋为状元,位至丞相,当贾似道误国罔上,梦炎依阿取容。李布衣,乃伏阙上书,是贤于梦炎也。汝以梦炎父友,不敢斥言其非,可贼诗讥之。”孟頫所贼,有“往事已非那可说,且将忠直报皇元”之句,帝叹赏。而梦炎衔之终身。 孟頫退,谓奉御彻尔曰:“上论贾似道误国,责留梦炎不言。僧格罪甚于似道而我等不言,他日何以辞其责!然我疏远之臣,言必不听。侍臣中,读书知义理,慷慨有大节,又为上所亲信,无逾公者。夫捐一旦之命,为万姓除残贼,仁者之事也,公必勉之!”公帝畋于柳林,彻尔至帝前,具陈僧格奸贪误国害民状,辞语激烈。帝怒,谓其毁诋大臣,命左右批其颊,血涌口鼻,委顿地上。少间,复呼而问之,辨愈力,且曰:“臣与僧格无仇,所以力数其罪而不顾身者,为国家计耳。苟畏圣怒而不复言,则奸臣何由除,民害何由息!且使陛下有拒谏之名,臣窃惧焉。”页特巴勒及额森特穆尔等,亦劾奏僧格专权黩货。时博果密出使,三遣人趣召之,至,觐于行殿,帝以问,博果密对曰:“僧格壅蔽聪明,紊乱政事,有言者即诬以它罪而杀之。今百姓失业,盗贼蜂起,召乱在旦夕,非亟诛之,恐为陛下忧。”自是言者益众,帝始决意诛之。 甲寅,虎入南城,翰林侍讲赵与{票灬},疏言权臣专政之咎,退而家居待罪。 辛酉,罢江淮漕运司,并于海船万户府,由海道漕运。 免江淮贫民至元十二年至二十五年所逋田租二百九十七万六千馀石,及二十六年未输田租十三万石,钞千一百五十锭,丝五千四百斤,绵一千四百三十斤。 罢淘金提举司。 立江东、两浙都转运使司。 壬戌,尚书省右丞相僧格等罢。 二月,辛未,尚书省言:“大同仰食于官者七万人,岁用米八十万石。遣使覆验,不当给者万三千五百人,宜征还官。”从之。 癸酉,以陇西、四川总摄年札克真珠纳斯为诸路释教都总统。 改福建行省为宣慰司,隶江西行省。 诏:“行御史台勿听行省节度。” 云南行省言:“叙州乌蒙水路险恶,舟多破溺。宜自叶稍水站出陆,经中庆,又经盐井土老、必撒诸蛮,至叙州庆符,可治为驿路,凡立五站。”从之。 丙子,罢征理司,从鄂尔根萨里言也。诏下之日,百姓相庆。 以僧格党与,罢扬州路达噜噶齐索罗呼斯。 丁丑,以太子右詹事鄂勒哲为尚书右丞相,翰林学士承旨博果密平章政事。 帝欲相博果密,谓之曰:“朕过听僧格,致天下不安,今虽悔之已无及。朕识卿幼时,使从学,正欲备今日之用。”博果密曰:“朝廷勋旧齿爵居臣右者尚多,今不次用臣,无以服众。”帝曰:“然则孰可?”曰:“太子詹事鄂勒哲可。向者籍阿哈玛特家,其赂遗近臣,皆有簿籍,唯无鄂勒哲名;又尝言僧格为相,必败国事,今果如其言,是以知其可也。”帝以僧格蠹政恐未尽去,召江淮参政燕公楠赴阙。公楠极陈其害,请更张以固国本,帝悦,问孰可以为首相,对曰:“天下人望所属,莫若安图。”问其次,曰:“鄂勒哲可。”先是贺胜父仁杰,留守上都,不肯为僧格下,僧格欲阴中之,累数十奏,帝皆不听。僧格败,帝问胜:“孰可相者?”对曰:“天下公论皆属鄂勒哲。” 帝命元教宗师张留孙筮之,得《同人》之《豫》,留孙进曰:“《同人》,柔得位而进乎《乾》,君臣之合也;《豫》,利建侯,命相之事也;何吉如之!愿陛下勿疑。”及拜鄂勒哲,天下果以为得贤相。 帝命胜参知政事。 壬午,帝谕御史大夫伊啰勒曰:“屡闻僧格沮抑台纲,杜言者之口,又尝捶挞御史,其所罪者何罪,当与辨之。”僧格等持御史李渠等已刷文卷至,令侍御史杜思敬等勘验,辨论往复数四,僧格等辞屈。 明日,帝如上都,驻跸土口,复召御史台暨中书、尚书两省官辨论。尚书省执卷上言:“前浙西按察使勒济因监烧钞,受赃至千锭,尝檄台征之,二年不报。”思敬曰:“文之次第尽在卷中,令尚书省拆卷持对,其弊可见。及抱卷至,思敬曰:“用硃印以封纸缝者,防欺弊也。若辈为宰相,乃折卷破印与人辨,是教吏为奸,当治其罪。”帝是之,责御史台曰:“僧格为恶始终四年,其奸赃暴著非一,汝台臣难云不知;知而不劾,自当何罪?”思敬等对曰:“夺官追俸,惟上所裁。”数日不决,伊啰勒奏台臣久任者当斥罢,新者存之,帝曰:“然。” 癸未,帝如上都。 甲申,命江淮行省钩考锡布鼎所总詹事院江南钱谷。 乙酉,立江淮、湖广、江西、四川行枢密院;江淮治广德军,湖广治岳州,江西治汀州,四川治嘉定。 丙戌,诏:“改提刑按察司为肃政廉访司,每道仍设官八员,除二使留司以总制一道,馀六人分临所部。如民事、钱谷、官吏奸弊,一切委之。俟岁终,省、台遣官考其功效。” 初,何荣祖为参知政事,僧格急于理算钱谷,人受其害,荣祖数请罢之,帝不从,屡恳请不已,乃稍缓之。而畿内民苦尤甚,荣祖每以为言,同僚曰:“上既为免诸路,惟未及京畿,可少止,勿言也。”荣祖执愈坚,至于忤旨不少屈,竟不署其牍。未逾月而害民之弊皆闻,帝乃思荣祖言,召问所宜,荣祖请于岁终立局考校,人以为便,立为常式,诏赐钞万一千贯。荣祖条中外百官规程,欲矫时弊,僧格抑不为通。荣祖既与之异议,乃以病告,特授集贤大学士,至是起为右丞。 诏江淮行省遣蒙古军五百、汉兵千人从皇子镇南王镇扬州。 执河间都转运使张庸,仍遣官钩考其事。 丁亥,营建宫城南面周庐,以居宿卫之士。 诏逮湖广省平章约苏穆尔诣京师。戊子,籍其家赀,金凡四千两。约苏穆尔,僧格之妻党也,钩考日急,恣为不法。永州判官乌克逊泽叹曰:“民不堪命矣!”即自上计行省。约苏穆尔怒曰:“郡国钱粮,无不增羡,永州何独不然?此直孙府判倚其才辨慢我,亟拘系之!”欲置之死,至是始得释。 辛卯,封诸王特穆尔布哈为肃远王。 壬辰,雨坏太庙第一室,奉迁神主别殿。 癸巳,命彻尔率卫士三百人籍僧格家,得珍宝如内藏之半。鄂尔根萨里以连坐,亦籍其赀,帝问之曰:“僧格为政如此,何故无一言?”对曰:“臣未尝不言,顾言不用耳。” 时尚书省臣多以罪罢,帝欲使赵孟頫与闻中书政事,孟頫固辞。帝令出入宫门无禁,每见,必从容语及治道,多所裨益。孟頫自念久在帝侧,必为人所忌,力请补外,出同知济南路总管府事。 丁酉,诏加岳渎、四海封号,各遣官致告。 三月,己亥朔,僧格妻弟巴济扣,为燕南宣慰使,以受赂积赃伏诛。 仆《僧格辅政碑》。 提点太医院事许扆,与丞相安图善,国政多所赞益,僧格忌之,数谮于帝,帝不之信。僧格败,系于左掖门,帝命扆往唾其面,辞不可。帝称其仁厚,赐以白玉带,且谕之曰:“以汝明洁无瑕,有类此玉,故以赐汝。”扆,集贤大学士国桢子也。赐名和尔果斯。 乙卯,纳颜所属伊乌纳尔等同女真兵五百人,追杀内附民千馀人,遣塔哈率众平之。 辛酉,发侍卫兵,营紫檀殿。 壬戌,以甘肃行者右丞崔彧为中书右丞。 杭州、平江等五路饥,发粟赈之;仍弛湖泊捕鱼之禁。溧阳、太平、徽州、广德、镇江五路亦饥,赈之如杭州等路。武平路饥,百姓困于盗贼、军旅,免其去年田租,凡州、郡田尝被灾者,悉免其租,不被灾者免十之五。 江淮豪家多行赂权贵,为府县卒史,以庇门户,遇有差赋,惟及贫民,诏江淮行省严禁之。 ◎元纪八 ∷起重光单阏四月,尽玄黓执徐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世祖圣德神功文武皇帝 至元二十八年年 夏,四月,乙未,徙湖广行枢密院治鄂州。 五月,戊戌,逮嘉木扬喇勒智下狱。 初,嘉木扬喇勒智重赂僧格,发宋陵墓,戕虐人命,私庇平民不输赋者二万三千户,田土称是,受美女宝物之献,藏匿未露者尤多。至是坐侵盗官物,治之,籍其妻孥田亩。 徙江淮行省枢密院治建康。 甲辰,中书省臣敏珠尔卜丹、崔彧言:“僧格当国四年,中外诸官,鲜有不以贿而得者,其昆弟、故旧、妻族,皆授要官美地,唯以欺蔽九重、朘削百姓为事。宜令两省严加考核,凡入其党者,汰逐之。基出使之臣及按察司官受赇者,论如律,仍追宣敕,除名为民。”又言:“僧格所设衙门,其闲冗不急之官,徒费禄食,宜令百司集议汰罢。自今调官宜如旧制,避其籍贯,庶不害公。又,大都高赀户,多为增格等所容庇,凡百徭役,止令贫民当之,今后徭役宜皆均输,有敢以贿求人容庇者,罪之。又,军站诸户,每岁官吏非名取索,赋税倍蓰,民多流移,请非奉旨及省部文字,敢私敛民及役军匠,论如法。又,呼都呼那颜籍户之后,各投下毋擅招集,太宗既行之。江南民为籍已定,请依太宗所行为是。”帝皆从之。 约苏穆尔在湖广时,正月朔日,百官会行省,朝服以俟,约苏穆尔召至其家受贺毕,方诣省望阙贺如常仪。又阴召卜者,有不轨言。及是逮至京师,中书列其罪以闻,凡数十事。帝命械至湖广戮之。 辛亥,诏以僧格罪恶,下狱按问。 以太原、杭州饥,免今岁田租。 刘因既去,复以集贤学士征,因以疾辞,且上书宰相,乞曲为保全。帝闻之曰:“古有所谓不召之臣,其斯人之徒与!”遂不强致之。 罢江南六提举司岁输木绵。 巩昌旧惟总帅府,僧格特升为宣慰司,以其弟达玛喇塔斯为使,僧格败,惧诛,自杀。敕复为总帅府。 减中外冗官三十七员。 宫城中建葡萄酒室及女工室。 癸丑,罢尚书省,右丞相鄂勒哲以下,并改入中书。 增置户部司计、工部司程,秩正七品。 乙卯,以政事悉委中书,仍布告中外。 丁巳,建白塔二,各高一丈一尺,以居咒师。 元初未有法守,百司断理狱讼,循用《金律》,颇伤严刻。右丞何荣祖世业吏,而荣祖尤所通习,始以公规、治民、御盗、理财等十事辑为一书,名曰《至元新格》,至是奏颁行之。 僧格尝以刘秉忠无子,收其田土。其妻窦氏,言秉忠尝鞠从子兰章为嗣,敕以地百顷还之。 己未,以们达瞻复为御史大夫,行御史台事。 高丽国王王暙,乞以其子謜为世子。诏立謜为高丽王世子,授特进、上柱国,赐银印。 六月,丁丑朔,禁蒙古人往回回地为商贾者。 乙酉,益江淮行院兵二万,击郴州、桂阳、宝庆、武冈四路盗贼。 丙戌,宣谕江淮民,恃嘉木扬喇勒智力不输租者,依例征输。 秋,七月,丙申朔,云南省参政齐喇言:“建都地多产金,可置冶,令旁近民炼之以输官。”从之。 庚子,徙江西行枢密院治赣州。 叶李与僧格同事,莫能有所匡正,僧格败,事颇连及同列。久之,李独以疾得请南还。戊申,扬州路学正李淦上书言:“叶李本一黥徒,受皇帝简知,千载一遇,而才近天光,即以举僧格为第一事。禁近侍言事,以非罪杀参政郭佑、杨居宽,迫御史中丞刘宣自裁,锢治书侍御史陈天祥,罢御史大夫们达瞻、侍御史程文海,杖监察御史;变钞法,拘学粮,征军官俸,减兵士粮,立行司农司、木绵提举司,增盐酒醋税课,官民皆受其祸。尤可痛者,约苏穆尔祸湖广,锡布鼎祸江淮,灭贵里祸福建;又大钩考钱粮,民怨而盗发,天怒而地震,水灾洊至。人皆知僧格用群小之罪,而不知叶李举僧格之罪,宜斩李以谢天下。” 书闻,帝矍然曰:“叶李廉介刚直,朕所素知,宁有是耶?”有旨,驿召淦诣京师。 中书右丞崔彧迁御史中丞,言:“太医院使刘岳臣,尝仕宋,练达政事,请以为翰林学士,俾议朝政。”又言:“行御史台言,建宁路总管马谋,因捕盗延及平民,搒掠多至死者;又俘取人财,迫通处女,受民财积百五十锭。狱未具,会赦。马谋以非罪杀人,不在原例,宜令行台诘问定罪。”又言:“昔行台监察御史周祚,劾尚书省官蒙古岱、嘉珲迪、纳苏喇鼎默埒奸赃,纳苏喇鼎默埒反诬祚以罪,遣人告僧格,僧格暧昧以闻,流祚于北地,妻子家财并没入官。祚至和林,遇乱走还京师,僧格又遣诣云南理算钱谷以赎其罪。今自云南回,臣与省臣阅其伏词,为罪甚微,宜复其妻子。”帝皆从之。 敕:“江南重囚,依旧制奏闻处决。 庚戌,湖广行省平章政事史格卒。格在湖广,与约苏穆尔共事最久。约苏穆尔恃有奥援,怒詈同列,辨诈鸷刻,势张甚,以格受帝知,不以言色侵之。格数有匡正,虽不能尽行,然宽免者甚众。约苏穆尔败而格已卒,湖广人追念之。 丁巳,僧格伏诛。临刑,吏犹以鄂尔根萨里为问,僧格曰:“我惟不用其言,故致于败,彼何与焉!”帝益信其无罪,诏还所籍财产,仍遣张九思赐以金帛,辞不受。 初,哈都作乱,其民来归者七十馀万,散居云、朔间,僧格议徙之内地就食。尚书左丞马绍持不可,僧格怒曰:“马左丞爱惜汉人,欲令馁死此辈耶?”绍徐曰:“南土地燠,北人居之,虑生疾疫。若恐馁死,曷若计口给羊马之资,俾还本土,则未归者孰不欣慕!言有异同,丞相何以怒为!宜取圣裁。”乃如绍言以闻,帝曰:“马秀才所言是也。”僧格集诸路总管三十人,导之入见,欲以趣办财赋之多寡为殿最,帝曰:“财赋办集,非民力困竭必不能。然朕之府库,岂少此哉!”僧格议增盐课,绍力争山东课不可增;又议增赋,绍曰::“苟不节浮费,虽重敛数倍,亦不足也。”事遂寝。 都城种苜蓿地分给居民,权势因取为己有。以一区授绍,绍独不取,僧格欲奏请赐绍,绍辞曰:“绍以非才居政府,恒忧不能塞责,讵敢邀非分之福以速罪戾!”僧格败,迹其所尝行赂者,索籍阅之,独无绍名,帝曰:“马左丞忠洁可尚,其复旧职。”改中书左丞。 募民耕江南旷土,户不过五顷,官授之券,俾为永业,三年征租。 遣翰萨总兵讨平江南盗贼。 己未,罢淘金提举司。江淮人匠提举司凡五,以其事并隶有司。 雨坏都城,发兵二万人筑之。 八月,乙丑朔,平阳地震,坏民庐舍万馀。 己巳,置中书省检校二员,考核户、工部文案疏缓者。 乙酉,麻苏呼阿萨尔乘传诣云南捕黑虎。 戊子,以婺州水,免田租。 九月,辛丑,命平章政事敏珠尔卜丹商议中书省事,以咱希鲁鼎为平章政事。 乙巳,景州、河间等县霖雨害稼,免田租五万六千馀石。 丙午,立行宣政院,治杭州。 辛亥,安南国王陈日烜,遣使上表贡方物,且谢不朝之罪。 壬子,遣使诏谕璢求。 璢求在闽海之东,地小而险,汉、唐以来不通中国,海船副万户杨祥请以兵往伐之。既而闽人吴志斗,自言熟知海道,先招谕之,不从然后用兵未晚;乃以祥充宣抚使,阮鉴兵部员外郎,志斗礼部员外郎,往招谕之。明年,祥等不得达而还,志斗卒于行。初,志斗尝斥祥诞妄要功,人疑为祥所杀,诏福建行省按问,会赦,不竟其事。 戊午,徙四川行枢密院治成都。 辛酉,免大都今岁田租;保定、河间、平滦三路大水,被灾者全免,收成者半之。 命尚衣局织无缝衣。 冬,十月,己巳,修太庙在真定倾坏者。 壬申,以前缅中行省平章舒苏德济为中书平章政事。 癸酉,江淮行省言盐课不足,由私鬻者多,请付兵五千巡捕,从之。 塔喇海、张呼逊等,并坐理算钱谷受赃,论诛。 癸未,高丽国饥,给米二十万斛。 罢各处行枢密院事入行省。 行院既置,分兵、民为二,奸人植党自蔽。湖广省平章哈喇哈斯入觐,极陈其不便,帝为罢之。因问曰:“风宪之职,人多言其挠吏治,信乎?”对曰:“朝廷设此以纠奸慝,贪吏疾之,妄为谤耳。”帝然其言。 己丑,敕没入嘉木扬喇勒智、锡布鼎、乌纳尔妻,并遣诣京师。 癸巳,以武平路总管张立道为礼部尚书,使安南。帝怒安南不已,欲再伐之,适陈日烜死,子日燇袭位,博果密曰:“彼山海小夷,以天威临之,宁不震惧!兽穷则噬,势使之然。今若遣使谕之,彼宜无不奉命。”帝从之,以立道尝使安南有功,复使往,征其王入朝。 免卫辉种仙茅户徭役。 从辽阳行省言,以纳颜、哈坦相继叛,给蒙古人内附者及开元、南京、硕达勒达等三万人牛畜、田器。 诏严益都、般阳、泰安、宁海、东平、济宁畋猎之禁,犯者没其家赀之半。 十一月,壬寅,诏:“回回以答纳珠充献及求售者,还之,留其值以济贫者。” 朱清、张瑄请并四府为都漕运万户府二,诏即以清、瑄二人掌其事;其属有千户、百户等官,分为各翼,以督岁运。罢海道运粮镇抚司。 乙卯,监察御史言:“锡布鼎、纳苏喇鼎默埒、乌纳尔、王巨济、嘉木扬喇勒智、锡迪嘉珲迪,皆僧格党与,受赃肆虐,使江淮之民愁怨载路,今或系狱,或释之,臣下所未能喻。”帝曰:“僧格已诛,纳苏喇鼎默埒在狱,唯锡布鼎朕姑释之耳。 谕中书议增中外官吏俸。 十二月,乙丑,复都水监。 时有言滦河自永平挽舟,逾山而上可至开平,有言卢沟自麻峪可至寻麻林,朝廷遣河渠司副使郭守敬相视,滦河既不可行,卢沟舟亦不通。守敬因陈水利十有一事:其一,“大都运粮河,不用一亩泉旧源,别引北山白浮泉。水自昌平西折而南,经瓮山泊,自西水门入城,环汇于积水潭,复东折而南,出南水门,合入旧运粮河;每十里置一闸,比至通州,凡为闸七。距闸里许,上重置斗门,互为提阏,以过舟止水。”帝览奏喜曰:“当速行之。”于是复置都水监,俾守敬领之,以来春兴役。帝命丞相以下皆亲备锸倡工,待守敬指授而后行事。 丁卯,以大都饥,下其价粜米赈之。 己巳,宣政院言:“宋全太后、瀛国公母子已为僧、尼,有地三百六十顷,乞如例免征其租。”从之。 辛未,御史台言:“钩考钱谷,自中统初至今,逾三十年,更阿哈玛特、僧格当国,设法已极,而其馀党公取贿赂,民不堪命,不如罢之。”诏拟议以闻。 壬申,立河南江北行中书省,治汴梁。 中书省言:“江南在宋时,其徭役之名七十有馀,归附后一切未征。今诸王岁赐、官吏俸禄多不给,宜令江南依宋时诸名征赋尽输之。”何荣祖言:“宜召各省官任钱谷者诣京师,集议科取之法以闻。”从之。 甲戌,罢钩考钱谷。敕:“应昔年逋欠钱谷文卷,聚置一室,非朕命而视之者有罪。仍布告中外。” 庚辰,江北州郡割隶河南江北行中书省,改江淮行省为江浙等处行中书省,治杭州。 丙戌,八番洞官吴金叔等以所部二百五十寨内附,诣阙贡方物。 戊子,诏释天下囚非杀人抵罪者。 辛卯,浚运粮河,筑堤防。 是岁,宣政院上天下寺宇四万二千三百一十八区,僧尼二十一万三千一百四十八人。 辽阳饥,翰林学士承旨唐仁祖,奉诏偕近侍苏格、左丞实都往赈。实都欲如户籍口数大小给之,仁祖曰:“不可,昔籍之小口,今已大矣,可均以大口给之。”实都曰:’若要善名而陷我于恶耶?”仁祖笑曰:“吾二人善恶,众已的知,岂至是而始要名哉!我知为国恤民而已。”卒以大口给之。 至元二十九年年 春,正月,甲午朔,日食。有物渐侵入其中,不能既,日休如金环然,左右有珥。免朝贺。 戊戌,以青州饥,就陵州发粟赈之。 庚子,江西行省左丞高兴言:“江西、福建汀、漳诸处,连年盗起,百姓入山以避,今次第就平,宜降旨招谕复业。又,福建盐课、酒税、银、铁各立提举司,实为冗滥,请罢去。”诏皆从之。 禁商贾私以金银航海。 甲辰,诏:“江南州县学田,其岁入听其自掌,春秋释奠外,以廪师生及士之无告者。贡士庄田,则令核数入官。” 丙午,河南、福建行省上言,请诏用汉语,诏以蒙古语谕河南,汉语谕福建。 癸丑,江西行省巴延、阿喇卜丹言:“蒙山课岁银二万五千两,初制,炼银一两免役夫田科五斗,今民力日困,每两拟免一石。”帝曰:“重困吾民,民何以生!”从之。 二月,己巳,申禁鞭背国法,不用徒、流、黥、绞之刑,惟杖臀,自十七分等加至百单七而止。然斩剐之刑,则又往往滥用之,至其酷也,或生剥人皮;又有三段铲杀法,未之除也。 庚午,鄂罗斯招附桑州生苗、罗甸国古州等峒酋长三十一,所部民十二万九千馀户,诣阙贡献。 壬申,遣使分行诸路,释死罪以下轻囚。 乙亥,以泉府太卿伊克穆苏、邓州旧军万户史弼、福建行省左丞高兴并为福建行省平章政事,将兵征爪哇,用海船大小五百艘、军士二万人。 戊寅,诏加高丽王王暙太保,仍锡功臣之号。 庚辰,御史大夫伊实特穆尔、中丞崔彧等言:“纳苏喇鼎默埒、实都、王臣济,党比僧格,恣为不法,楮币、铨选、盐课、酒税,无不更张变乱。衔命江南理算者,皆严急输期,民至嫁妻卖女,祸及亲邻。维扬、钱塘,受害最惨,无故而陨生者五百馀人。其初犹疑事出国家,近按问首实,乃知皆僧格及其凶党之为,莫不愿食其肉。此三人既已伏辜,宜依条论坐以谢天下。”从之。 又言:“河西人锡栋罕,领兵为宣慰,其吏诣廉访司告其三十六事,檄佥事簿问事,而锡栋罕率军人禽问者辱之,且夺告者以去。臣议从行台选御史往按问锡栋罕,仍先夺其职。”又言:“行台官言,去岁僧格既败,使臣至自上所者,或不持玺书,口传圣旨,纵释有罪,擅籍人家,真伪莫辨。自今凡使臣必降玺书,省、台、院、诸司必给印信文书,以杜奸欺。”帝曰:“何人乃敢尔耶?”对曰:“耀勒特图、巴延彻尔比尝传旨纵罪人。”帝悉可其奏。 又言冯子振、刘道元指陈僧格同列罪恶,诏省台臣及董文用、留梦炎等议。其一,言:“翰林诸臣撰《僧格辅政碑》者,廉访使阎复近已免官,馀请圣裁。”帝曰:“死者勿论,其存者罚不可恕也。” 戊子,禁杭州放鹰。 是月,叶李南还,至临清,帝遣使召之,俾为平章政事。李上表力辞,未几卒,而李淦至,诏除淦江阴路教授以旌直言,从中丞崔彧请也。 李前后被赐之物甚多,而自奉甚俭,尝戒其子曰:“吾世业儒甘贫约,惟以忠义结主知,汝曹其清慎自恃,勿增吾过。”指所赐物曰:“此终当还官也。”比卒,悉表送官,一毫不以自私。 中丞崔彧言:“鄂州一道,旧有按察司,约苏穆尔恶其害己,今僧格奏罢之。臣观鄂州等九州隶南京,而行台移治建康,其淮东廉访使旧治淮安,今宜移治扬州。”又言:“诸官吏受赇,在朝则诣御史台首告,在外则诣按察司首告,已有成宪。自僧格持国,受赇者不赴台宪司而诣诸司首,故尔反覆牵延,事久不竟。臣谓宜如前制,惟于本台、行台及诸道廉访司首告,诸司无得辄受。又,监察御史塔迪实,言女真人嘉珲迪去岁东征,妄言以米千石饷栋尔特穆尔军万人,奏支钞四百锭,宜令本处廉访司究问,与行省追偿议罪。”皆从之。已而中书省请以彧为右丞。帝曰:“崔彧惟可使任言责。”不允。 三月,壬寅,御史大夫伊啰勒等言:“比监察御史商琥,举昔任词垣风宪、时望所属而在外者,如胡祗遹、姚燧、王惲、雷膺、陈天祥、杨恭懿、高道、程文海、陈俨、赵居信十人,宜召置翰林备顾问。”帝曰:’朕未深知。俟召至以闻。” 丁未,诛僧格党默埒、实都、王巨济。初,帝以实都长于理财,欲释之。博果密力争,不可,一日中凡七奏,卒并诛之。 己酉,中书省右丞何荣祖、平章政事敏珠尔卜丹并罢,以大司农特尔格、翰林学士承旨琳沁并为平章政事,兼领旧职。 敏珠尔卜丹尝请复立尚书省,博果密曰:“阿哈玛特、僧格相继误国,身诛家灭,前鉴未远,奈何又欲效之!”事遂寝。至是荣祖以疾,敏珠尔卜丹以久居其任,令免署,惟食其禄,与议中书省事。 特尔格初为司农寺达噜噶齐,从猎巴雅尔之地,猎者射兔,误中骆驼,帝怒,命诛之,特尔格曰:“杀人偿畜,刑太重。”帝曰:“误耶?史官必书,亟释之!”庾人有盗粳,罪应死,特尔格曰:“臣鞠之,其人母病,盗以养母耳,请贷其死。”至是进平章,以病足,听肩舆上殿。 以阿尔为中书右丞,梁德珪为参知政事。 庚戌,帝如上都。 壬子,敕都水监分视黄河堤堰。罢河渡司。 壬戌,给还嘉木扬喇勒智土田、人口之隶增坊者。时省台诸臣乞正典刑以谢天下,而帝犹贷之死,给还其所籍。 夏,四月,丙子,弛甘肃、太原酒禁,仍榷其酤。 辛卯,设云南诸路学校,其教官以蜀士充。 五月,丁未,中书省臣言:“佞人冯子振,尝为诗誉僧格,及僧格败,即告词臣撰碑引喻失当,国史编修陈孚发其奸状,乞免所坐遣还家。”帝曰:“词臣何罪!使以誉僧格为罪,则在廷诸臣,谁不誉之!朕亦尝誉之矣。” 诏以郭佑、杨居宽死非其罪,给还其家赀。 六月,戊辰,诏听僧食盐不输课。 壬申,江西省言:“肇庆、德庆二路,封、连二州,宋时隶广东;今隶广西,不便,请复隶广东。”从之。 癸未,以征爪哇,暂禁两浙、广东、福建商贾航海者,俟舟师发后从其便。 湖州、平江、嘉兴、镇江、扬州、宁国、太平七路大水。丁亥,诏免田租一百二十五万七千八百馀石。 闰月,壬寅,罢福建岁造象牙齿鞶带。 庚戌,回回人呼布穆斯售大珠,帝却之。 知上思州黄胜许,恃其险远,与交趾为表里,聚众二万据忠州。辛亥,诏遣湖广省左丞刘国杰讨之。贼众劲悍,出入岩洞篁竹中如飞鸟,发毒矢,中人无愈者。国杰身率士奋战,贼不能敌,走象山。山近交趾,皆深林,不可入,乃度其出入,列栅围之,徐伐山通道,且战且进。 甲寅,右江岑从毅降。从毅老疾,诏以其子斗荣袭佩虎符,为镇南路军民总管。 广东西路安抚副使谔图鼎等诽谤朝政,锡布鼎复资给之,以风闻三十馀事,妄告省官,帝以有伤政体,捕恶党下吏如法。 是月,诏廉访司巡行,劝课农桑。 礼部尚书张立道使至安南,谓其王陈日燇曰:“昔镇南王不用向导,率众深入,不战自溃,天子亦既知之。汝所恃者,山海之险,瘴疠之恶,而云南、岭南之人,与汝习俗同而技力等,今发而用之,继以北方之劲卒,汝能复抗哉?且前年之师,殊非上意,边将谗汝耳。汝曾不悟,称兵抗拒,逐我使人,今祸且至矣。”日燇泣谢,出奇宝为贿,立道却之,因要其入朝,日燇曰:“贪生畏死,人之常情,诚有诏贷以不死,臣将何辞!”乃先遣其臣阮代之、何维岩随立道上表谢罪,修岁贡之礼如初,且言所以愿朝之意。时有忌立道之功者,言必先朝而后可赦,日燇惧,卒不至。 秋,七月,庚申朔,诏以史弼代伊克穆苏、高兴,将万人征爪哇,仍召三人者至阙。 辛酉,河北河南道廉访司还治汴梁。 壬申,建社稷和义门内,坛各方五丈,高五尺,白石为主,饰以五方色土。坛南植松一株,北墉瘗坎壝垣,悉仿古制,别为斋庐,门庑三十三楹。 戊寅,黎兵百户邓志愿谋叛,伏诛。 八月,己丑朔,谔图鼎以罪死,馀党杖而徙之,仍籍其家。 甲辰,帝至自上都。 丙午,浚通州至大都漕河。 丁未,伊克穆苏请与高兴等同征爪哇,帝曰:“伊克穆苏惟熟海道,海中事当付之,其兵事则委史弼可也。”乃以弼为福建行省平章政事,统领出征军马。 庚戌,高苑人高希允,以非所宜言伏诛。 壬子,诏达春、程鹏飞讨黄胜许,刘国杰驻马军戍守。 戊午,福建行省参政魏天祐献计,发民一万,凿山炼银,岁得万五千两。天祐赋民钞市银输官,而私其一百七十锭。台臣请追其赃而罢炼银事,从之。 改燕南河北廉访使还治真定。 诏征八百媳妇国。 九月,辛酉,湖南道宣慰副使梁曾授吏部尚书,国史院编修官陈孚授礼部郎中,同使安南,诏谕陈日燇,使亲入朝。 癸酉,沙、瓜二州民徙甘州,诏于甘、肃两界画地使耕,无力者则给以牛具、农器。宁夏户口烦多,而土田半艺红花,诏尽种谷麦以补民食。 鄂尔根萨理乞罢政事,并免太史院使,诏以为集贤大学士。司天监丞刘某言:“鄂尔根萨理在太史院时,数言国家灾祥事,大不敬,请下吏治。”帝大怒,以为诽谤大臣,当抵罪。鄂尔根萨理顿首谢曰:“臣不佞,赖陛下天地含容之德,虽万死莫报。然欲致言者罪,臣恐自是无为陛下言事者。”力急之,乃得释,帝曰:“卿真长者!”时虽罢政,或通夕召入论事,知无不言。 诸王明理特穆尔附哈者以叛,诏巴延讨之。巴延兵至阿萨呼图岭,明理特穆尔已据之,矢下如雨。巴延先登陷阵,诸军争奋,大破之。明理特穆尔仅以身免。巴延轻骑追之,军还,遇伏兵,复击败之,斩首二千级,俘其馀众以归。 冬,十月,戊子朔,诏福建廉访司知事张师道赴阙。师道至,请汰内外官府之冗滥者,诏敏珠尔卜丹、何荣祖、马绍、燕公楠等与师道同区别之。数月,授师道翰林直学士。 日本舟至四明,求互市,舟中甲仗皆具,人恐其有异图。诏立都元帅府,令阿喇贷将之,以防海道。 诏浚浙西河道,导水入海。 癸巳,燕公楠言:“岁终各行省臣赴阙奏事,亦宜令行台臣赴阙,奏一岁举刺之数。”从之。 十一月,癸未,禁所在私渡,命关津讥察奸宄。 十二月,庚寅,改封皇孙梁王噶玛拉为晋王,镇北边。至元初,王已尝出镇北边,寻复封梁王,移镇云南,至是又改封晋王,镇漠北,统领四大鄂尔多之地。鄂尔多,犹言宫室也。王天性仁厚,御下以恩,民赖以安。 癸巳,中书省言:“宁国路民六百户,凿山冶银,岁额二千四百两,皆市银以输官,未尝采之山,请罢之。”从之。 己酉,枢密院言:“六卫内领汉军万户,见存者六千户,拨分为三,力足以备车马者二千五户,每甲令备马十五匹,牛车二两。其三千户惟习战斗,不它役之,六千户外则供它役,庶能各勤乃事而兵亦精锐。”诏施行之。 癸丑,右丞相鄂勒哲等言:“一岁天下所入,凡二百九十七万八千三百五锭,其中有未至京师而在道者,有就给军旅及织造物料、馆传俸禄者,自春及冬,凡出三百六十三万八千五百四十三锭,数已逾之。今后赐诸近侍,亦宜有节。”帝嘉纳之。 以张珪为江淮行枢密副使。珪时为管军万户,入朝,帝欲用为枢密。知枢密院事伊实特穆尔曰:“珪尚少,果欲大用,可俟它日。”帝曰:“不然,其家为国灭金、灭宋,尽死力者三世矣,而可吝此乎?”遂有是命。先是言者谓天下事定,行枢密院可罢,江浙行省参知政事张瑄领海道,亦以为言,比珪入对,帝语及之,珪曰:“纵使行院可罢,亦非瑄所宜言。”遂得不罢,珪,弘范子也。 召行台侍御史程文海及胡祗遹等十人赴阙,赐对。以文海为江南湖北道廉访使,兴学明教,吏民畏爱之。 汀、漳剧盗欧狗,久不平,福建行省平章彻尔引兵征之。号令严肃,所过秋毫无犯,有降者,则劳以酒食而慰遣之,曰:“吾意汝岂反者耶!良由官吏污暴所致。今既来归,即为平民,吾安忍罪汝!其返汝耕桑,安汝田里,毋恐。”它栅闻之,悉款附。未几,欧狗为其党缚致,枭首以徇,胁从者不戮一人。汀、漳悉平。 湖广辰州蛮叛,行院副使刘国杰、签书院事索诺木达览往讨之,不利。移文索辰、澧、沅民间弩士三千,行省平章哈喇哈斯以民弗习战,强之徒伤吾民,勿许。右丞图呼鲁曰:“兵贵训练,乃可用也。汉军不习弩,因蛮攻蛮,古人所利。”遂与之。果以此获胜。 湖广平章政事库尔济斯,荐前永州判官乌克逊泽才堪将帅,以行省员外郎从征海南黎。黎人平,军还,上功,授广西两江道宣慰司副使、佥都元帅府事。两江荒远瘴疠,与百夷接,不知礼法,泽作司规三十有二章,以渐为教,其民遵守之。又省厩置二十二所以纾民力。岁饥,上言蠲其田租,发象州、贺州官粟三千五百石以赈饥者;既发,乃上其事。时行省平章哈喇哈斯察其心诚爱民,不以专擅罪之。 邕管徼外蛮数为寇,泽循行并徼,得击塞处,布画远迩,募民伉健者四千六百馀户,置雷留、那扶十屯,列营堡以守之,陂水垦田,筑八堨以节潴泄,得稻田若干顷,岁收谷为军储,边民赖之。 刘国杰拔象山寨,黄胜许挺身走交趾,擒其妻子,杀之。国杰三以书责交趾,竟匿不与。师还,尽取贼巢地为屯田,募度运诸种人耕之,以为两江蔽障。后蛮人谓屯为省地,莫敢犯者,诏遣使即军中以玉带赐之。因杰入朝,帝谓朝臣曰:“湖广重地,惟刘二巴图足以镇此,它人不能也。”命无迁它官。 西僧请以金银币帛祠其神,帝难之。平章政事博果密曰:“彼佛以去贪为宝,奈何为此!”遂弗与。或言京师蒙古人宜与汉人间处以制不虞,博果密曰:“新民乍迁,犹未宁居,若复纷更,必致失业。此盖奸人欲擅货易之利,交给近幸,借为纳忠之说耳!”乃图写国中贵人第宅及民居犬牙相制之状上之而止。 有谮鄂勒哲徇私者,帝以问博果密,对曰:“鄂勒哲与臣俱待罪中书,岂得专行!且备位宰辅,人或发其阴私,宜使面质,明示责降。若内怀猜疑,非人主至公之道也。”言者果屈,帝怒,命左右批其颊而出之。是日,苦寒,解所御黑貂裘以赐。帝每顾侍臣称塞咥旃之能,博果密从容问其故,帝曰:“彼事宪宗,尝阴资朕财用。”博果密曰:“是所谓为人臣怀二心者。今有以内府财物私结亲王,陛下以为苦何?”帝急挥以手曰:“卿止,朕失言。” 海北元帅锡齐罕赃利事觉,行省檄乌克逊泽验治。泽驰至雷州,尽发其奸赃,纵所掠男女四百馀口。御史台言:“乌克逊泽,奉使知大体如汲长孺,为将计万全如赵充国,可属大任。”诏擢为海北、海南廉访使。 故例,圭田至秋乃入租,后遂计月受之。泽视事三月,民输租计米五百石,泽曰:“夫子有言:“事君者先其事,后其食,吾莅政日浅而受禄四倍,非情所安。”量食而入,馀悉委学官,给诸生以劝业。常曰:“士非俭无以养廉,非廉无以养德。”身一布袍数年,妻子朴素无华,人皆言之,泽不以为意也。 雷州地近海,潮汐啮其东南,陂塘碱,农病之,而西北广衍平袤,宜为陂塘。泽行视城阴曰:“三溪使走海而不能灌溉,此史起所以薄西门豹也。”乃教民浚故湖,筑大堤,堨三溪潴之,为斗门者七,堤堨六,以制其赢耗,酾为渠二十有四,以达其转输。渠皆支别为闸,设守视者,时其启闭,得良田数千顷。濒海广泻,并为膏土。 ◎元纪九 ∷起昭阳大荒落正月,尽阏逢敦牂十二月,凡十年。 ○世祖圣德神功文武皇帝 至元三十年年 春,正月,乙丑,敕福建毋进鹘。 丙寅,汰冗员。凡省内外官府二百五十五所,总六百六十九员。 戊辰,诏:“边境无事,令本军屯耕以食。” 甲戌,河南江北行省平章巴延言:“扬州蒙古岱所立屯田,为田四万馀顷,官种外宜听民耕垦。扬州盐转运一司,设三重官府;宜削去盐司,只留管勾。襄阳旧食京兆盐,以水陆难易计之,莫若改食扬州。蔡州去汴梁地远,宜升散府,以颍、息、信阳、光州隶之。”诏皆从其议。 罢尼雅斯拉鼎默埒所立鱼盐局。 乙亥,谥皇太子曰明孝。 淮西道宣慰使昂吉尔,敛军钞六百锭,银四百五十两,马二匹,壬午,敕省台及达噜噶齐鞫问。 是月,前中书右丞相安图薨,年四十九。雨水冰三日。帝震悼,曰:“人言丞相病,朕固弗信,果丧予良弼!”诏大臣监护丧事。安图为相,以宗社奠安为己任,以民物阜丰为己责,一政失平,一物失所,惨然不乐,改而后己。公退。府南开一閤,进贤士大夫讲论古今治道,而请谒绝迹。天下倚为重臣,而击于阿哈玛特、僧格,前后不竟其用。子乌古达,器度弘达,袭长宿卫,父没,凡赗赙之物,一无所受,以素车朴马归葬其先茔。 帝思革僧格之弊,求直士用之,召董士选论议政事,旋以中书左丞往镇浙西,听辟举僚属。士选至部,察病民事,悉以帝意除之。僧格之党以聚敛恣为奸利,事发,得罪且死,诈言所遣舶商海外未至,请留以待之,士选曰:“海商至则捕录之,不至则无如何,不系此人之存亡也。苟此人幸存,则无以谢天下。”遂竟其罪。 二月,己丑,从阿喇卜丹、燕公楠之请,以嘉木扬喇勒智子宣政院使温普为江浙行省左丞。寻以南人深怨其父,诏罢之。 高丽国王王暙请改名昛,从之。 减河南、江浙海运米四十万石。 中书省添设检校二员。 免大都今岁公赋。 丙申,却江淮行枢密院官布琳吉岱进鸾,仍敕:“自今禁戢军官,无从禽扰民,违者论罪。” 丁酉,回回献大珠,邀价钞数万锭,帝曰:“珠何为!当留是钱以赒贫者。” 丁未,帝如上都。 辛亥,复立云南行御史台。 诏沿海置水驿。自耽罗至鸭渌江口,凡十一所,令签书枢密院事洪君祥董之。君祥,俊奇弟也。 癸丑,江西行院页特密实言:“江南豪右,多庇匿盗贼。宜诛为首者,馀徙内县。”从之。申严江南兵器之禁。 是月,王惲召至上都,入见,慰谕良久。惲退,上书陈时政,略曰:“臣闻自古创业垂统之君,必定制画法,传之子孙,俾遵而守之,以为长世不拔之本。臣请以立法定制为论治之始。 “一曰议宪章以一政体。今国家有天下六十馀年,内而宪台天子之执法,外而廉司、州郡之法吏,徒具司理之官而无所守之法。是有医而无药也。至平刑议断,未免有酌量准拟之差,彼此轻重之异。宜将已定律令,颁为新法,与百姓更始。 “二曰定制度以抑奢僣。古者,衣服、饮食、舆马、屋庐,皆有恒制。今臣民衣服,逾于公侯,妇女衣著,等于贵戚,以致聘财过于卿相,男女不能婚姻,正以用之无制,僣越暴殄,有不能供亿者。故物价不得不踊而贵,钱币不得不虚而轻,上下困弊,日甚一日。宜一切定夺,大行禁止。 “三曰节浮费以丰财用。每岁经费患不阜赡者,过有所费也。当量入为出,以过有举作为戒。如冗兵、妄求、浮食、冗费及不在常例者,一切省减。且财非天来,皆自民出,竭泽焚林,其孰御之!力屈财殚,非所以养民而强国也。 “四曰重名爵以揽威权。古人称官爵,谓之天秩,不轻以付人。今四海一家,权宜假借之举,日渐希阔,正国家收揽威权之时。如近年委任稍重者,罔考平素,即授崇品;激之建功立事,固是驾驭英雄,苟非其人,不无叨窃不安之惧。今中外无事,朝廷宜重而惜之。 “五曰议廉司以励庶官。比者廉司之设,初气甚张,中外之官,悚然有改过自新之念,大奸巨猾,畏慑而不自安。行无几何,法禁稍宽,使监视者劲挺之气,不息而自敛,奸弊之萌,潜滋而复枿,风俗浇薄,苟免无耻。宜人法并任,精择官僚,优加吏禄,宪纲既行,公道大行,官有作新之气。吏无糊口之虞。我之气既伸,彼安得不振;我之政既肃,彼安得或私!将见风采百倍,有澄清之望矣。 “六曰讲保举以核名实。方今亲民与参佐官,莫县令、经历为重。若行《品官保举法》,庶得其人,南选尤宜施用此法。何则?江南平定,秋毫无犯,可谓仁义之师。只以前省调官,贿而后放,行省注拟,尤为滥杂,侵渔掊克,惨于兵凶,至盗贼窃发,指此为名。仰赖天恩,幸其无事。今宜委官分拣,其停革人员不至罢黜者,降之边远,边远见职有声迹者,使之内迁,亦激劝一法。 “七曰设科举以收人才。进士选,历代号取士正科,理有不可废者。若限以岁月而考试之,将见士争力学,人才辈出,可计日而俟也。 “八曰试吏员以清政务。前代取吏之法,条目甚严。今府州司县应用一切胥吏,多自帖书中来,官无取材,欲望明刑政,识大体,难矣!莫若合岁贡吏人,以吏员法试之,中选者仍许上贡补充,随朝身役,外州府郡见役者,从廉司以校法试验,庶几激之,积渐肯学。其月请俸给,亦合定夺,能使得糊其口,然后可责以廉。 “九曰恤军民以固邦本。国家自攻围襄阳以来,签取军役,凡四举矣。物力等户尽充军站,中间抛下,上户其能有几!军兴百色所须,皆仰供办,急征暴敛,侵渔无法。臣以时属方殷,其代输差税,宜令蠲免。 “十曰复常平以广蓄积。常平仓设自至元八年,随路收贮,斛粟约八十馀万。今仓廪具存,起运久空,甚非恤民本意。若复实常平,实为古今良法。 “十一曰广屯田以息远饷。近岁山后流移户多,将见抛地土时,暂借令营屯,及检括冒占,仍招募愿屯者听;已置营屯去处,亦宜差强果为国、尽心有为能臣,重与检勘,其间一切可行未举、已行不尽者,极人为而尽地力。仍将迤南一切置屯见闭户数,祹徙边防以救一时,此急于治外之意也。 “十二曰息远略以抚已有。陛下临御三十馀年,绍丕天之功,三五已来,未有若斯之盛者。愿息远略,抚已有,此四海臣民之愿也。 “十三曰感和气以消水旱。比年以来,水旱无时,霜灾屡作,山崩地震,变出非常,奸臣柄用,盗贼窃发,百姓嗷嗷,日趋于困。臣尝读中元已来国书诏条,未尝不以生灵为念,弃捐细故,讲信修睦,以用兵为重。此尧、舜好生之德,禹、汤克宽不自满假之仁也。愿陛下为民祈天请命,使黎庶知其无好兵之心,天地鬼神谅其不得已之意,庶几天回哀眷,易乖戾而为和平,变荒歉而为丰稔,天下幸甚! “十四曰崇教化以厚风俗。国家以四教为本,曰仁以养之,义以取之,礼以安之,信以行之;而前执政者,曾不务此,专以威虐肆心,督责为令,取办一时,流毒四海。不知陵迟偏颇,有不可救药,至今为厉者,何以责民心之近厚,风俗之淳粹哉!惟四者本立,而天下悚然有忠厚廉耻之心,所谓父子有亲,君臣有义,不曰风恬俗美,将安归乎!” 书奏,帝嘉纳,授翰林学士。 三月,庚申,以同知枢密院事紥萨克知枢密院事。 以平章政事范文虎董疏漕河之役。 雨坏都城,诏发侍卫军三万人完之,仍命给其佣值。 甲子,括天下马十万匹。 初,托克托呼略地金山,获哈都之户三千馀。还至和林,有诏进取奇里济苏。是春,师次欠河,冰行数日,始至其境,尽收其五部之众,屯兵守之。哈都闻取奇里济苏,引兵至欠河;复败之,擒其将博啰察。 夏,四月,己亥,行大司农燕公楠、翰林学士承旨留梦炎言:“杭州、上海、澉浦、温州、庆元、广东、泉州,置市舶司凡七所,唯泉州货物三十取一,馀皆十五抽一,请以泉州为定制。”从之。仍并温州舶司入庆元,杭州舶司入税务。 壬寅,枢密院言:“去年征爪哇军二万,各给钞二锭,其后只以五千人往,宜征元给钞三万锭入官。”帝曰:“非其人不行,乃朕中止之耳。”令勿征。 癸丑,广东廉访司复治广州。 擢同知桂阳路总管府事臧梦解为广西廉访副使。故事,烟瘴之地,行部者多不躬至,梦解独遍历焉。遂按问宾州、藤州两路达噜噶齐及奸墨官吏,置于法者无虑八十馀人,又平反两冤狱,民德之。 甲寅,敕江南毁诸道观圣祖天尊祠。 是月,前右赞善大夫刘因卒。后赠翰林学士,谥文靖。 史弼等之征爪哇也,以上年十二月合诸军发泉州,风急涛涌,舟掀簸,士卒皆数日不能食。过七洲洋、万里石塘,历交趾、占城界,正月至东董、西董山、牛崎屿,入混沌大洋、橄榄、假里马答、勾阑等山,驻兵伐木,造小舟以入。弼与伊克密实、高兴分军,水陆并进。伊克密实将水军,兴将步军,会于八节涧。 时爪哇与邻国葛郎构怨,爪哇主哈只葛达那加已为葛郎所杀,其婿土罕必阇耶攻葛郎不胜,闻弼等至,遣使以其国山川、户口及葛郎国地图迎降求救。弼与诸将进击,伊克密实邀贼于西南路,不遇;兴击其东南路,杀数百人,馀众奔山谷;东南路贼复至,兴又败之,葛郎主遁归其国。兴言:“爪哇虽降,倘中变,与葛郎合,则孤军悬绝,事不可测。”弼遂分兵三道,与兴及伊克密实各将一道攻葛郎。至答哈城,葛郎兵十馀万迎敌,自旦至午,葛郎兵败,入城自守,葛郎主出降,并取其妻子官属以归。 土罕必阇耶乞归易降表及所藏珍宝入朝,弼与伊克密实许之,兴力言其失计,弗听,遣万户二人以兵护送。土罕必阇耶果于道杀二人以叛,乘军还,夹路攘夺。兴力战以出,弼自断后,且战且行,行三百里,得登舟。行六十八日夜,达泉州,士卒死者三千人,以所得金字表及金银、犀象等进。 五月,癸亥,诏以浙西大水冒田为灾,令富家募佃人疏决水道。 辛未,敕僧寺之邸店,商贾舍止,其货物依例收税。 六月,乙巳,命皇孙特穆尔抚军北边,伊实特穆尔加录军国重事、知枢密院事辅行,宗王、帅臣咸禀命焉,特赐步辇入内。伊实特穆尔请授皇孙以诸闱旧玺,从之。 己酉,诏浚太湖。 秋,七月,己未,诏皇曾孙松山出镇云南,以皇孙梁王印赐之。 诏免福建岁输皮货及泉州织作纻丝。 己巳,命刘国杰从诸王伊刘勒督诸军征交趾。湖广行省平章哈喇哈斯,戒将吏无扰民,会有夺民鱼菜者,杖其千户,军中肃然。 俄有旨,发湖湘富民万家,屯田广西以图交趾,哈喇哈斯遣使奏曰:“往年远征无功,疮痍未复,今又徙民瘴乡,必将怨叛。”吏初不知其奏,抱卷请署,弗答,吏再请,则曰:“姑缓之。”未几,使还,报罢,民皆感悦。及广西元帅府请募南丹五千户屯田,事上行省。哈喇哈斯曰:“此土著之民,诚为便之,内足以实空地,外足以制交趾之寇,可不烦士卒而馈饷有馀。”即命度地立为五屯,统以屯长,给牛种、农具。 湖南宣慰使张国纪,建言欲按唐、宋征民间夏税,哈喇哈斯曰:“亡国弊政,失宽大之意,圣朝其可行耶!”奏止其议。 壬申,伊实彻尔知枢密院事。伊实彻尔,博尔呼之孙也。僧格之几,伊实彻尔潜奏劾之,至是乃有是拜。 丁丑,赐新开漕河名曰通惠,凡役工二百八十五万,用楮币百五十二万锭,粮三万八千七百石,木石等物称是。置闸之处,往往于地中得旧时砖木,人以此服郭守敬之精识。船既通行,公私两便。先是通州至大都五十里,陆挽官粮,岁若干万,民不胜其悴,至是皆得免。帝至上都还,过积水潭,见舳舻蔽水,大悦。 巴延既降明理特穆尔,因留拒哈都。廷臣有谮巴延与哈都通好,因仍保守,无尺寸之功者,诏以御史大夫伊实特穆尔代之,居巴延于大同,以俟后命。伊实特穆尔未至三驲,会哈都兵复至,巴延遣人语伊实特穆尔曰:“公姑止,待我剪此寇而来,未晚也。” 巴延与哈都兵交,且战且却,凡七日,诸将以为怯,愤曰:“果惧战,何不授军于大夫!”巴延曰:“哈都悬军涉吾地,邀之则遁,诱其深入,一战可擒也。诸君必欲速战,若失哈都,谁任其咎?”诸将曰:“请任之。”即还军击败之,哈都果脱去。乃召伊实特穆尔至军,授以印而行。 皇孙举酒以饯曰:“公去,将何以教我?”巴延举所酌酒曰:“可慎者,惟此与女色耳。军中固当严纪律,而恩德不可偏废。冬夏营驻,循旧为便。”皇孙悉从之。 八月,庚寅,奉使安南国梁曾、陈孚以安南使臣偕来。 初,曾等至安南,其国有三门,陈日燇欲迎诏自旁门入,曾大怒曰:“奉诏不由中门,是辱君命也!”贻书责之,往复者三,卒从中行,且讽之入朝,日燇不从,遣其臣陶子奇、梁文藻偕曾等来贡。曾进所与日燇辨论书,帝大悦,解衣赐之,令坐地上。右丞阿尔意不然,帝怒曰:“梁曾两使外国,以口舌息干戈,尔何敢尔!”时有亲王至自和林,帝命酌酒先赐曾,谓亲王曰:“汝所办者汝事,梁曾所办者吾与汝之事,汝勿以为后也。”或谗曾受安南赂遗,帝以问曾,曾曰:“安南以黄金、器币、奇物遗臣,臣不受,以属陶子奇。”帝曰:“受之亦何不可!” 廷臣以日燇终不入朝,遂拘留子奇于江陵,命刘国杰与诸王伊勒吉岱等整兵聚粮,复议伐之。 九月,癸丑朔,帝至自上都。 冬,十月,戊子,诏修汴堤。 庚寅,彗星入紫微垣,抵斗魁,光芒尺许。帝夜召博果密入禁中,问所以销天变之道,博果密曰:“风雨自天而至,人则栋宇以待之,江河为地之限,人则舟楫以通之;天地有所不能者,人则为之,此人所以与天地参也。且父母怒,人子不敢疾怨,起敬起孝,故《易》曰:‘君子以恐惧修省。’《诗》曰‘敬天之怒。’三代圣王,克谨天戒,鲜不有终。汉文之世,同日山崩者二十有九,日食、地震,频岁有之。善用此道,天亦悔祸,海内乂安,此前代之龟鉴也。愿陛下法之。”因诵文帝日食求言诏,帝悚然曰:“此言深合朕意。可复诵之。”遂详论款陈,至四鼓乃罢。 甲辰,赦天下。 戊申,僧官总统以下有妻者罢之。 庚戌,造象蹄掌甲。 辛亥,禁江南州郡以乞养良家子转相贩鬻及强将平民略卖者。时北人酷爱江南技艺之人,呼曰:“巧儿”,其价甚贵。至于妇人,贵重尤甚,每一人易银二三百两。尤爱童男、童女,处处有人市,价分数等,皆南士女也。父母贪利,货于贩夫,辗转贸易,至有易数十主者。北人得之,虑其遁逃,或以药哑其口,以火烙其足,驱役若禽兽然,故特禁之。 孙民献尝附僧格,助约苏穆尔为恶;及同知上都留守司事,又受赃,减诸从臣粮。十一月,丁巳,诏籍其家赀、妻孥。后因潭州吕泽诉其刻虐,械送民献至湖广,如泽所诉穷治之。 立海北海南道廉访司,治雷州。 己卯,召河南江北行省平章巴延为中书省平章政事,位特尔格琳沁、博果密上。 十二月,壬辰,中书左丞马绍以疾罢,以詹事丞张九思为左丞。 庚子,史弼、伊克密实、高兴至自征爪哇,献其所俘获,又以没理国所上金字表及金银犀象等物进。朝廷以其亡失多,且纵土罕必阇耶,弼与伊克密实各杖十七,没家资三之一。兴独以谏纵土罕,且功多,赐金五十两。 初,枢密院判官郑制宜迁湖广行省参政,陛辞,帝曰:“汝父死王事,赏未汝及。近者约苏穆尔伏诛,已籍没其财产、人畜,汝择其佳者取之。”制宜对曰:“彼以赃败,臣复取之,宁无污乎!”帝贤其所守,赐白金五千两。 未几,征拜内台侍御史。安西旧有牧地,圉人恃势,冒夺民田十万馀顷,讼于有司,积年不能理。制宜奉诏往,按图籍以正之,讼由是息。是岁,除湖广行枢密副使。湖南地阔远,群寇依险出没,昭、贺二州及庐陵境民常被害。制宜帅偏师徇二州,道经庐陵、永新,获首贼及其党,皆杀之。茶乡谭计龙者,聚恶少年,匿兵器为奸,既捕获,其家纳赂以缓狱事,制宜悉以劳军,斩计龙于市。自是湖以南无复盗贼。 御史中丞崔彧言:“大都民食,惟仰客籴,顷缘官括商船载递诸物,致贩鬻者少,米价翔踊,请勿令有司括船为便。”从之。 宝泉提举张简及子奈曼岱,告彧尝受邹道源、许宗师银万五千两,又其子知微讼彧不法十馀事,有旨就辨中书。彧已书简等所告与己宜对者为牍,袖之,视而后对。简父子所告皆无验,并系狱,简瘐死,仍籍其家。奈曼岱、知微,皆坐杖罪除名。 平江路总管府治中王都中,福建行省参政积翁之子也。积翁遇害于海,帝念其功不置,特授都中是职。时年甫十七,僚吏颇易视之,都中遇事剖析,动中肯綮,皆愕然不敢欺。学舍久坏不治,而郡守缺,都中曰:“圣人之道,人所共由,何独守得为乎!”乃首募大家合钱,新其礼殿。 至元三十一年年 春,正月,壬子朔,帝不豫,免朝贺。 癸亥,知枢密院事巴延至自军中。 庚午,帝大渐;癸酉,崩于紫檀殿。在位三十五年,寿八十。 故事,上有疾,非国人勋旧不得入卧内。博果密以谨厚,日视医药,未尝去左右;彻尔亦自湖广行省驰还京师视医药。及帝崩,博果密与御史大夫伊噜纳颜、知枢密院事巴延受遗诏,留禁中。丞相鄂勒哲至,不得入,伺伊噜纳颜、巴延出,问曰:“我年位俱在博果密上,国有大议而不与,何耶?”巴延叹息曰:“使丞相有博果密识虑,何至使吾属如是之劳哉!”鄂勒哲不能对,入言于太妃鸿吉哩氏。太妃召三人问之,伊噜纳颜曰:“臣受顾命,太妃但观臣等为之,臣若误国,即甘伏诛。宗社大事,非宫中所当预知也。”遂定大策,与亲王、诸大臣发使告哀于皇太孙,巴延总百官以听。 兵马司请日出鸣晨钟,日入鸣昏钟,以防变故,巴延呵之曰:“汝将为贼耶!其一如平日。”适有盗内府银者,宰执以其幸赦而盗,欲诛之,巴延曰:“何时无盗!今以谁命而诛之?”人皆服其有识。 乙亥,葬帝于起辇谷。 席度量恢廓,知人善任使,故能混一区宇,扩前古所未有。。惟以亟于财用,中间为阿哈玛特、卢世荣、僧格所蔽,卒能知其罪而正之。立纲陈纪,殷然欲被以文德,规模亦已弘远矣。 御史中丞崔彧得传国玺,献之。 时穆呼哩曾孙索多,已死而贫,其妻出玉玺一鬻之,或以告彧。召御史杨桓辨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此历代传国玺也。”太妃出以遍示群臣,丞相以下次第上寿,庆曰:“神宝之出,实当宫车晏驾之后,此乃天意属于皇太孙也。”乃遣右丞张九思赍授之。 夏,四月,皇太孙自北边南还,执政皆迎于上都之北。皇太孙至上都,宗室诸王毕会。定策之际,伊实特穆尔谓晋王噶玛拉曰:“宫车晏驾,已逾三月,神器不可久虚,宗祧不可乏主,储闱符玺久有所归,王为宗盟之长,奚俟而不言?”噶玛拉遽曰:“皇帝践阼,当北面事之。”于是宗亲合辞劝进。伊实特穆尔曰:“大事已定,吾死且无憾。” 甲午,皇太孙即位于大安阁。诸王有违言,巴延握剑立殿陛,陈祖宗宝训,宣扬顾命,述所以立皇太孙之意,辞色俱厉,诸王股栗,趋殿下拜。 乃下诏曰:“朕惟太祖圣武皇帝,受天明命,肇造区夏,圣圣相承,光熙前绪,迨我先皇帝,体元居正,然后典章文物,灿然大备。临御三十五年,薄海内外,罔不臣属,弘规远略,厚泽深仁,有以衍皇元万世无疆之祚。我昭考早正储位,德盛功隆,天不假年,四海觖望。顾惟眇质,仰荷先皇帝殊眷,往岁之夏,亲授皇太子宝,付以抚军之任。今春宫车远驭,奄弃臣民,乃有宗藩昆弟之贤,戚畹宫僚之旧,谓祖训不可以违,神器不可以旷,体承先皇帝夙昔托付之意,合辞推戴,诚切意坚。朕勉徇所请,于四月十四日即皇帝位。可大赦天下。尚念先朝庶政,悉有成规,惟慎奉行,罔敢失坠。更赖宗亲勋戚、左右忠良,各尽乃诚,以辅台德。布告远迩,咸使闻知。”诏:“除大都、上都两路差税一年,其馀减丁地税粮十分之三,系官逋欠,一切蠲免。民户逃亡者,差税皆除之。” 追尊皇考曰“文惠明考皇帝”,庙号裕宗,祔于太庙;尊太母元妃鸿吉哩氏曰皇太后。改所居旧太子府为“隆福宫”。 丙午,中书右司员外郎王约,上疏言二十二事,曰实京师,放差税,开猎禁,蠲逋负,赈穷独,停冗役,禁鹰房,振风宪,除宿蠹,慰远方,却贡献,询利病,利农民,励学校,立义仓,核税户,重名爵,明赏罚,择守令,汰官属,定律令,革两司;又请中书去烦文,一取信于行省,一责成于六部;帝嘉纳之,调兵部郎中。 五月,壬子,始开醮祠于寿宁宫,祭太阳、太岁、火、土等星于司天台。 戊午,上“圣德神功文武皇帝”尊谥,庙号世祖,国语尊称曰:“色辰皇帝”。是日,并上先皇后鸿吉哩氏尊谥曰“昭睿顺圣皇后”。 庚申,祭紫微星于云仙台。 伊实特穆尔进秩太师,赐以上方玉带、宝服,还镇北边。 己巳,诏各处转运司官,欺隐奸诈为人所讼者,听廉访司即时追问,其案牍仍旧例于岁终检之。 壬申,御史台言:“内外官府增置愈多,在京食禄者万人,在外尤众,理宜减并。”命与中书议之。 诏议增官吏禄。 乙亥,以札萨克知枢密院事。 戊寅,封皇姑高丽王王昛妃为安平公主。 以伊啰勒为太师,巴延为太傅,伊彻察喇为太保。 禁诸司豪夺盐船递运官物,僧道、权势之家私匿盐贩。 六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辛巳,御史台言:“名分之重,无逾宰相,惟事业显著者可以当之,不可轻授。廉访司官,岁以五月分按所属,次年正月还司。职官犯赃,敕授者听总司议宜授者上闻,其本司声迹不佳者代之,受赂者,依旧例比诸人加重。”帝曰:“其与中书同议。” 壬辰,以特穆尔复为平章政事。 诸王阿济奇部玉速福屡叛,伏诛。 乙未,以世祖、皇后、裕宗谥号播告天下,免所在本年包银俸钞及内郡地税,江、淮以南夏税之半。 己亥,以乳保劳,封完颜巴延为冀国公,妻何氏为冀国夫人。 初,宋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家铉翁来使,世祖欲官之,不受。遂安置河间,以《春秋》教授弟子,数为诸生谈及宋兴亡之故,辄流涕太息。至是年逾八十,辛丑,诏赐号“处士”,放还乡里。锡予金币,皆不受。寻卒。 甲辰,诏翰林国史院修《世祖实录》。以鄂勒哲监修国史。 初,世祖不豫,命翰林学士承旨董文用以其诸子入见,文用辞曰:“臣蒙国厚恩,死无以报,臣之子何能为!”命至再三,终不以见,及崩,太后命文用从帝于上都。既即位,巡狩萨布喇之地,文用曰:“先帝新弃天下,陛下巡狩不以时还,无以慰安元元,宜趋还京师。且臣闻人君犹北辰然,居其所而众星拱之,不在勤远略也。”帝可其奏。 帝每召文用入帐中,问先朝故事,文用亦盛言先帝虚心纳贤、开国经世之务,谈说或至夜半。至是修先帝《实录》,诏除文用知制诰、监修国史。文用于祖宗世系、功德、近戚、将相家世、勋绩,皆记忆贯穿,史馆有所考究、质问,文用应之无遗失焉。 戊申,诏:“宗藩内外官吏人等,咸听丞相鄂勒哲约束。”时巴延以太傅录军国重事,依前知枢密院事,鄂勒哲忌之。巴延语鄂勒哲曰:“幸送我两罂美酒,与诸王饮于宫前,馀非所知也。 秋,七月,壬戌,诏中外崇奉孔子。 癸亥,行枢密院页特密实、程鹏飞各加平章政事。中书省言枢密之臣不宜重与相衔,帝命以军职尊崇者授之。 辛未,中书省言:“向御史台劾右丞阿尔尝与阿哈玛特同恶,论罪抵死,幸得原免,不当任以执政。臣谓阿尔得罪之后,能自警省,乞令执政如故。”从之。 癸酉,诏新除御史陕西行省平章博果密仍为中书平章政事。初,世祖崩时,博果密以中书平章得预顾命;丞相鄂勒哲以其年位在下,深忌之,帝知其故,慰劳之曰:“卿先朝腹心,惟朝夕启沃,匡朕不逮,庶无负先皇帝付托之重。”廷议大事,多采其言。太后亦以博果密先朝旧臣,礼貌甚至。 河东守臣献嘉禾,博果密语之曰:“汝部内所产尽然耶?惟此数茎耶?”曰:“惟此数茎尔。”博果密曰:“若如此,既无益于民,又何足为瑞!”遂罢遣之。 西僧为佛事,请释罪人祈福,谓之“秃鲁麻”。豪民犯法者,皆贿赂之以求免。有杀主、杀夫者,西僧请披以帝后御服,乘黄犊出宫门释之,云可得福。博果密曰:“人伦者,王政之本,风化之基,岂可容其乱法如是!”帝责丞相曰:“朕戒汝毋使博果密知,今闻其言,朕甚愧之。”使人谓博果密曰:“卿且休矣,朕今从卿言。”然自是以为故事。有奴告主者,主被诛,诏即以其所居官与之。博果密言:“若此,必大坏天下之风俗,使人情愈薄,无复上下之分矣。”帝悟,为追废前命。 丞相以下多不合,奏以为陕西行省平章政事。太后闻之,使谓帝曰:“博果密朝廷正人,先皇帝所付托,岂可出之于外耶!”帝复留之。竟以同列多异议,称疾不出。 甲戌,紥噜噶齐言:“诸王之下,有罪者不闻于朝,辄自决遣。”诏禁治之。 八月,戊子,初祀社稷,用堂上乐,岁以为常。 己丑,浚通惠河。 拨军士屯守淀山湖。 太湖为浙西巨浸,上受杭、湖诸山之水潴蓄之,分汇为淀山湖,东流于海。世祖末年,江浙行省参政梁温都尔言:“此湖在宋时,委官差军守之,湖旁馀地,不许侵占,常疏其壅塞,以泄水势。今既无人管领,遂为势豪绝水筑堤,绕湖为田,湖狭不足潴蓄,每遇霖潦,泛溢为害。昨本省官蒙古岱等兴言疏治,因受曹总管金而止。张参议、潘应武等相继建言,臣等议此事可行无疑。”世祖曰:“利益美事,举行已晚,其行之。”既而平章特尔格言:“委官相视,计用夫十二万,百日可毕。昨奏军民共役,今民丁数多,不须调军。”世祖曰:“有损有益,咸令均齐,毋自疑惑,其均科之。”至是特尔格言:“太湖、淀山湖,昨尝奏过先帝,差倩民夫二十万,疏决已毕。今诸港日受两潮,渐致沙涨,若不依宋旧例令军屯守,必致坐隳成功。臣等议淀山湖围田,赋粮二万石,就以募民夫四千,调军士四千,与同屯守。立都水防田使司,职掌收捕海贼,修治河渠围田。”诏巴延彻尔暨枢密院议奏。于是枢密院言:“今与殿帅范文虎及朱清、张瑄辈及省官集议、清、瑄俱云:‘宋时屯守河道,用手号军,大处千人,小处不下三四百,隶巡检司管领。’文虎谓‘差夫四千,非动摇四十万户不可。若令五千军屯守,就委万户一员提调,事属可行。’请立都水巡防万户职名,俾隶行院。”从之。 九月,壬子,圣诞节,帝驻跸三部落,受诸王、百官贺。 丁巳,太白经天。 冬,十月,戊寅,帝至自上都。 辛巳,江浙行省言:“陛下即位之初,诏蠲今岁田租十分之三。然江南与江北异,贫者佃富人之田,岁输其租,今所蠲特及田主,其佃民输租如故,则是恩及富室而不被于贫民也。宜令佃民当输田主者,亦如所蠲之数。”从之。 辽阳行省所属九处大水,民饥,或起为盗贼,命贼恤之。 江西行省言银场岁办万一千两而未尝及数,民不能堪,诏:“自今从实办之,不为额。” 朱清、张瑄从海道岁运粮百万石,乙未,以京畿所储充足,诏止运三十万石。 辛丑,帝谕右丞阿尔、参知政事梁德珪曰:“中书职务,卿等皆怀怠心。朕在上都,令还实迪穆苏已没财产,任莽赉布哈,皆至今未行;又不约束吏曹,使选人留滞。僧格虽奸邪,然僚属惮其威,政事无不立决。卿等其束吏曹,有不事事者笞之。仍以朕意谕右丞相鄂勒哲。” 时议裁久任官,枢密院奏“洪君祥在枢密十六年,为最久”,帝曰:“君祥始终一心,可勿迁也。” 壬寅,缅国遣使贡驯象十。 初,黔中诸蛮酋既内附,复叛。又,巴洞何世雄犯澧州,泊崖洞田万顷、楠木洞孟再师犯辰州;朝廷尝讨降之,升泊崖为施溶州,以万顷知州事,已而复叛,攻之不能下。帝即位,大赦,并赦万顷等,亦不降。乃命湖广行枢密副使刘国杰率兵讨之。国杰驰至辰州,进攻明溪,贼鲁万丑拥众自上流而下,千户崔忠、百户马孙儿战死。是月,进兵桑木溪,万丑复以千人拒战,击却之。明日,万丑倍众来攻,国杰鼓之,百户李旺率死士陷阵,众军齐奋,贼败,遂破其巢,焚之。进攻施溶,部将田荣祖请曰:“施溶,万顷之腹心。石农坎、三羊峰,其左右臂也。宜先断其臂,而后腹心乃可攻。”国杰曰:“甚善!”麾诸军攻石农坎,贼不能支,弃寨遁,遂拔施溶,禽万顷,斩之。复穷捕其党,攀崖缘木而进,凡千馀里。 十一月,丁未朔,帝朝皇太后于隆福宫,上玉册玉宝。 京师犯赃罪者三百人。戊辰,命事无疑者,准世祖所定十三等例决之。 辛亥,中书省言:“国赋岁有常数。先帝尝曰:‘凡赐与,虽有朕命,中书其斟酌之。’由是岁务节约,常有盈馀。今诸王、藩戚,费耗繁重,存钞止一百十六万二千馀锭,而来会诸王尚多,恐无以给。宜俟其还部,臣等斟酌定拟以闻。”从之。 湖广、江西及江淮行省,以军民不相统一,屡请罢行枢密院。帝以问巴延,时以属疾,张目对曰:“内而省院各置为宜,外而军民分隶不便。”壬子,诏罢三处行枢密院,以其事归行省。 丁巳,以巴延彻尔参议中书省事。其兄巴延言曰:“臣叨平章政事,兄弟宜相避嫌。”帝曰:“兄平章于上,弟参议于下,何所嫌也!” 甲子,以湖南道宣慰使何玮为中书参知政事。时省臣凡十一人。玮言于帝曰:“古者一相,专任贤也。今宰执员冗,政出多门,转相猜忌,请损之。”不从。 罢海北海南市舶提举司。 癸酉,诏改明年为元贞元年。 十二月,太傅、知枢密院事巴延薨。巴延深沈有谋略,善断,将二十万众伐宋,如将一人,诸将仰之若神明。事毕还朝,归装惟衣被而已,未尝言功。及殁,赠太师,追封淮安王,谥忠武。 戊戌,禁侵扰农桑者。 庚子,用帝师奏,释京师大辟三十人,杖以下百人。 ◎元纪十 ∷起旃蒙协洽正月,尽强圉作噩六月,凡二年有奇。 ○成宗钦明广孝皇帝 讳特穆尔,世祖之孙,裕宗戩珍第三子也,母曰徽仁裕圣皇后鸿吉哩氏,至元二年九月庚子生。二十四年,诸王纳颜反,世祖自将讨平之。其后哈坦复叛,命帝往征之,哈坦败亡。三十年六月乙巳,受皇太子宝,抚军北边。 元贞元年乙未,一二九五年 春,正月,癸丑,以太仆卿济尔哈朗为御史大夫。 壬戌,以国忌,即大圣寿万安寺饭僧七万。 癸亥,诏道家复行金箓科范。 以陨霜杀禾,赈安西王山后民米。 云南行省左丞杨炎龙,召为中书左丞。 以罢行枢密院,赐行中书省长官虎符,领其军。 庚午,以江浙行省平章阿喇卜丹为参知政事。 壬申,立北庭都元帅府。 罢瓜、沙等州屯田。 甲戌,有飞书妄言朱清、张瑄有异图,诏慰勉之。 丞相鄂勒哲等言:“往年先帝尝命开真定冶河,已发丁夫人役,值先帝升遐,以聚众罢之。今宜遵旧制,俾卒其役。”从之。 召大司农丞姚燧为翰林学士,修《世祖实录》。初置检阅官,究核故事,燧与侍读高道凝总裁之。 礼部郎中王约,请行赠谥之典以旌忠勋,付《时政记》于史馆以备纂录,立供需府以专供亿,从之。授翰林直学士、同修国史。 帝之即位也,翰林学士王惲献《守成事鉴》,列敬天、法祖、爱民、恤兵等事为目,凡十五篇,所论悉本经旨。至是命同修国史、纂修实录,惲集《世祖圣训》六卷上之。 二月,丁丑,翰林学士承旨留梦炎告老,帝以其在先朝言无所隐,厚赐遣之。 壬午,罢江南茶税,以其数添入江西榷茶都转运使岁额。 丁亥,云南行省平章额森布哈言:“敢麻鲁有两夷未附,金齿亦叛服不常,请调兵六千,镇抚金齿,置驲入缅。”从之。 庚子,缅国来贡。 丁酉,帝如上都。 癸卯,以吕天麟为参知政事。 立云州银场都提举司。 中书省言:“近者阿哈玛特、僧格,怙势卖官,不别能否,只凭解由,选法由是大坏。宜令廉访司体覆以闻,省台核实,定其殿最,以明黜陟。其廉访司官,亦令省台同选为宜。”从之。 河东山西廉访使程思廉言:“太原岁饲诸王驼马一万四千馀匹,请止饲千匹。平阳诸郡岁输租税于北方,民甚苦之,请改输河东近仓。”从之。 思廉刚正疾恶,言事剀切,喜荐达人物。或讥其好名,思廉曰:“若避好名之讥,人不敢复为善矣。” 三月,乙巳朔,安南世子陈日燇遣使上表慰国哀,又上书谢宽贳恩,并献方物。 壬子,禁来朝官敛所属俸。 戊午,罢福建银场提举司。 中书言:“省臣、枢密院、御史台例应奏举官属,其馀诸司不宜奏请,今皆请之,非便。”诏:“自今已后,专令中书拟奏。” 以东作方殷,罢诸不急营造,惟帝师塔及张法师宫不罢。 壬戌,地震。监察御史滕安上上疏曰:“君失其道,责见于天,其咎在内庭窃干外政,小人显厕君子,名实混淆,刑赏僣差,阳为阴乘,致静者动。宜兢兢祗畏,侧身修行,反昔所为,以尽弭之之道。”执政不以闻,安上遂归。 夏,四月,辛巳,妖人蒙虫僣拟,及其党十三人皆伏诛。 庚寅,封乳母杨氏为赵国安翼夫人。以后列朝封乳母,遂沿为故事。 庚子,立掌谒司,掌皇太后宝,以宦者为之。 癸卯,设各路阴阳教授,仍禁阴阳人不得游于诸王、驸马之门。 闰月,丙午,为皇太后建佛寺于五台山,以前工部尚书尼济为匠作院使,董其役。 己未,罢打捕鹰房总管府及司籍、周用、薄敛等库、徽州路银场、各处盐场,仍免大都今岁田租。 庚申,河南行省亏两淮盐钞五千锭,遣官往鞫,命随其罪之轻重治之。陕西行省、山东都转运司并有增羡盐钞,各赐衣以旌其能。 南人洪邵学上封事,妄言五运,笞而遣之。南人又有陈利便请搜括田赋者,执政欲从之,参议中书省事王构与平章何荣祖共言其不可,辨之甚力,得不行。 壬戌,塔奇呼、阿萨尔以不法伏诛。 诏禁抽分市舶货而匿其精细者。 是月,兰州上下三百馀里河清三日。 帝以京师米贵,益广世祖之制,设三十肆,发米七万馀石粜之。其后每年增粜,多至四十万石,行之既久,多为豪强巧取。乃令有司籍贫民户数,验口给之,减赈粜之直三分之一,每岁亦不下二十馀万石。 五月,庚辰,诏:“各省止存儒学提学司一,馀悉罢之。” 升江南诸县为州,以户为差,户四万、五万者为下州,五万至十万为中州,下州官五员,中州六员。凡为中州二十八,下州十五。又以连州户不及额,降路为州。 辛巳,罢行大司农司。 甲申,诏:“自元贞元年五月以前逋欠钱粮者,皆罢征。” 丙申,以迈迪为签书枢密院事。迈迪,太傅巴延子也。皇太后言巴延尽心王室,欲令代其父知枢密院,帝以其年尚少。故有是命。 六月,戊申,历城县大清河水溢,坏民居。 壬子,诏辽阳省进海东青鹘,二十四驲,每驲给牛六头,使者食米五石,鹰食羊五口。又狗递十二驲,每户给钞十锭。 甲寅,翰林学士承旨董文用等进《世祖实录》。 乙卯,敕:“凡上封事者,中书省发缄视之,然后以闻。” 癸亥,立蒙古军都元帅府于西川,径隶枢密院。 庚午,立西域亲军都指挥使。 是月,陕西旱、饥,行省右丞许扆议发廪赈之,同列以未经奏请,不可,扆曰:“民为邦本,今饥馁若此,必俟命下,无及矣。擅发之罪,吾当任之。”遂发粟赈贷。 辰、澧地接谿洞,宋尝选民立屯,免其徭役,使御之,在澧者曰隘丁,在辰者曰寨兵,宋亡,皆废。湖广行省平章刘国杰,既平田万顷,乃悉复其制;又经画茶陵、衡、郴、道、桂阳,凡广东,江西盗所出入之地,南北三千里,置戍三十有八,分屯将士以守之。由是东尽交、广,西亘黔中,地周湖广,四境皆有屯戍,制度周密,诸蛮不能复寇,盗贼遂息。是月入朝,赐玉带、锦衣、弓矢。台臣言国杰在军中,每以家资赏将士,帝命倍赏之,部曲有功者各迁官。 秋,七月,乙亥,诏江南地税输钞。 丁丑,御史台言:“内地盗贼窃发者众,皆由国家赦宥所致。请命中书立为条格,督责所属,期至尽灭。”从之。 工部言:“通惠河造闸坝,所费不赀,全藉主守之人上下修治,请设提领三员,专一巡护。”从之。 乙卯,诏申饬中外:“有儒吏兼通者,各路举之。廉访司每道岁贡二人,台省委官立法考试,所贡不公,罪其举者。” 命:“职官坐赃论断,再犯者加二等;仓库官吏盗所守钱粮,一贯以下笞,至十贯杖之,二十贯加一等,一百二十贯徒一年,每三十贯加半年,二百四十贯徒三年,满三百贯者死。计赃以至元钞为则。” 戊戌,朱永福、边珍裕以妖言伏诛。 壬寅,诏易江南诸路天庆观为玄妙观,毁所奉宋太祖神主。 八月,辛酉,缅国进驯象三。 癸亥,以辽阳水,赈之。 己巳,以驸马纳怀知枢密院事。 九月,甲戌,帝至自上都。 以托克托为上都留守。托克托,穆呼哩曾孙,萨曼之子也。幼失怙,其母笃意教之;稍长,直宿卫,世祖复亲诲导,尤以嗜酒为戒;既寇,喜从儒者游,闻善辄服膺。从世祖征纳颜,擐甲率家奴数十人疾驰击之,敌众披靡,世祖望见之,大加嗟赏,谓近臣曰:“萨曼不幸早死,托克托幼,朕抚而教之,常恐其不立。今能如此,萨曼可谓有子矣!”亲解佩刀及所乘马赐之,由是深加器重,得预闻机密之事。 帝即位以来,宠顾尤笃。常侍禁闱,出入唯谨,退,语家人曰:“我昔亲承先帝训饬,令毋嗜饮,今未能绝也。岂有为人知过而不能改者乎!自今以往,家人有以酒至吾前者,必痛惩之。”帝闻之,喜曰:“集赛中如托克托者无几,今能刚制于酒,真可大用矣!”遂有是命。托克托至上都,政令严肃,克修其职。 乙亥,用帝师奏,释大辟三人,杖以下四十九人。 己卯,罢四川淘金户四千,还其原籍;罪初献言者。 丁亥,爪哇遣使献方物。 史弼既以罪废,至是起同知枢密院事。伊尔噜言:“弼等以五千人渡海二十五万里,入近代未尝至之国,俘其王及谕降旁近小国,宜加矜怜。”遂诏还其所籍家资,拜江西行中书省右丞。 壬辰,湖南司狱郭玘,诉浙西廉访司佥事张孝思多取廪饩,孝思系玘于狱。行台令监察御史杨仁往鞫,而行省平章特穆尔逮孝思至省讯问,又令其属官与仁同鞫玘事,仁不从。行台以闻,诏省台遣官鞫,既引服,皆杖之。 冬,十月,癸卯,有事于太庙。中书省言:“去岁世祖皇帝、裕宗祔庙,以绫代玉册,今玉册玉宝成,请纳诸各室。”帝曰:“亲享之礼,祖宗未尝行之,其奉册以来,朕躬祀之。”命献官迎导入庙。 先是监察御史杨桓,疏陈时务,请亲享太庙,复四时之祭。又请正礼仪以肃宫庭,定官制以省冗员,禁父子骨肉奴婢相告讦者,罢行用官钱营什一之利。帝称善,然一时不能行也。 甲寅,中书省、御史台言:“江浙平章莽赍布哈陈台宪非便事,请自今监察御史、廉访司有所按核,州县官与本路同鞫,路官与宣慰司同鞫,宣慰司官与行省同鞫。”许之。 十一月,甲戌,太白经天。 戊戌,诏江浙行省括隐漏官田及检核富强被役之户。 太师伊实特穆尔,因议边事入朝,两宫赐宴,如家人礼,赐其妻图忽鲁宴服及他珍宝。是月,以疾卒。后追封广平王,谥贞宪。 十二月,丙辰,荆南僧普昭等伪撰佛书,有不道语,伏诛。 伊苏岱尔之军,因李璮乱去山东,其元驻之地为人所垦,岁久成业,争讼不已。甲子,命别以境内荒田给之,正军五顷,馀丁二顷,已满数者不给。 减海运脚价钞一贯,计每石六贯五百文。著为令。 丁卯,禁诸王辄召有司官吏。 时诸王锡锡等部曲,率恣横扰民,驸马曼济台私杀有罪,有司官吏辄被号召。至是诏:“非奉旨毋辄加罪。” 是岁,立巴约特氏为皇后,驸马托里斯之女也。 集贤学士阎复,上疏言:“京师宜首建宣圣庙、学,定用释奠雅乐”,从之。又言:“曲阜守冢户,昨有司并入民籍,宜复之。”其后诏赐孔林酒扫二十八户,祀田五千亩,皆复之请也。 行台御史及浙西宪司劾江浙行省平章不法者十七事,诏遣侍御史尚文往诘之,左验明著,犹力争不服,文以上闻。平章乃言御史违制取会防镇军数,帝命省台大臣集议,咸曰:“平章勋臣之后,所犯者轻事,宜宥;御史取会军数,当死。”文抗言:“平章罪状明白,不受薄责,无人臣礼,其罪非轻;御史纠事之官,因兵卒争诉,责其帅如旧均役,情无害法,即有罪亦轻。”廷辨数四,帝意始悟,平章、御史各杖遣之。 元贞二年年 春,正月,丙子,蠲两都站户和雇、和市。 己卯,诏江南毋捕天鹅。 上思州叛贼黄胜许攻剽水口、思光寨,湖广行省调兵击之,获其党黄法安等,贼遁入上牙六罗。 丙戌,安西王傅特齐托特穆尔等复请立王相府,帝曰:“去岁阿南达已尝面陈,朕以世祖定制谕之。今复奏请,岂欲以四川、京兆悉为彼有也!赋税、军站皆朝廷所司,今姑从汝请,置王相府,惟行王傅事。” 己丑,以御史中丞图齐为御史大夫。 御史台言:“汉人为同寮者,尝为奸人捃摭其罪,由是不敢尽言,请于近侍中择人用之。”帝曰:“安用此曹!其选汉人识达事体者为之。” 乙未,诏:“诸王、驸马,非奉旨毋罪官吏。” 二月,己亥朔,中书省言:“陛下自御极以来,所赐诸王、公主、驸马、勋臣,为数不轻,向之所储,散之殆尽。今继请者尚多,请甄别贫匮及赴边者赐之,其馀宜悉止。”从之。 诏:“奉使及军官殁而子弟未袭职者,其所佩金银符归于官,违者罪之。” 丙午,禁军将擅易侍卫军、蒙古军。以家奴代役者罪之,仍令其奴别入兵籍,以其主资产之半畀之。军将敢有纵之者,罢其职。 庚戌,诏:“军卒擅更代及逃归者,死。” 丙辰,诏:“江南道士贸易田者,输田商税。” 庚申,自六盘山至黄河,立屯田,置军万人。 丙寅,以大都留守司达噜噶齐丹津为中书平章政事。 时博果密称疾不出,帝召至便殿,谓曰:“朕知卿疾之故,以卿不能从人,人亦不能从卿也。欲以丹津代卿,如何?”博果密曰:“丹津实胜臣。”乃拜博果密平章军国重事,辞曰:“是职也,国朝惟史天泽尝为之,臣不敢当。”诏去“重”字,而以丹津代为平章政事。 三月,壬申,罢太原、平阳路酿进葡萄酒,其葡萄园,民恃为业者,皆还之。 癸酉,实都言晋王噶玛拉,多尔岱言伊啰勒,皆有异图,诏枢密院鞫之,无验。帝命言晋王者死,言伊啰勒者谪从军自效。 丙子,帝如上都。 丁丑,以完颜邦义、尼雅斯拉鼎、刘委安妄言朝政,杖之,徒二年,籍其家财之半。 夏,四月,绛州、黄岩饥,杭州火,并赈之。 五月,戊辰朔,免两都徭役。 辛未,安西王遣使来告贫乏,帝语之曰:“世祖以分赍之难,尝有圣训,阿南达亦知之矣。若言贫乏,岂独汝耶!去岁赐钞二十万锭,又给以粮。今与,则诸王以为不均;不与,则汝言人多饥死。其给粮万石,择贫者赈之。” 甲戌,诏:“民间马牛羊,百取其一,羊不满百者亦取之;惟色目人及数乃取。” 庚辰,土番叛,杀掠阶州军民,遣托克托会诸于特穆尔不花等合兵讨之。 甲申,禁诸王、驸马招户。 庚寅,罢四川马湖进独本葱。 丁酉,诏:“诸行省非奉旨,毋擅调军。” 是月,太原平晋、献州交河、莫州、醴陵皆水,莫亭、任丘、湖南济州螟。 六月,己亥,御史台言:“官吏受赂,初既辞伏,继以审核,而有司徇情,致令异辞者,宜加等论罪。”从之。 诏:“晋王所部衣粮,粮以岁给,衣则三年赐之。” 丙午,安南遣人招诱叛贼黄胜许,胜许遁入其国。 甲寅,降《官吏受赃条格》,凡十有三等。南台御史大夫阿喇卜丹言:“立法贵轻重得宜,使民不至易犯。今所降条格,除枉法外,其不枉法者,自二十两以下,罪与受一分者同科,似轻重少偏。”不听。 丙寅,诏行省、行台:“凡朱清、张瑄有所陈列,毋辄止之。” 是月,大都、真定等路蝗,海南民饥,发粟赈之。 秋,七月,癸酉,诏:“云南、福建官吏满任者,给驿以归。” 壬午,巴延、阿珠、阿尔哈雅等所据江南田及权豪匿隐者,令输租。 增江西、湖南省参政一员,以朱清、张瑄为之。 以虎贲三百人戍应昌。 广西贼陈飞等寇昭、梧、藤、容等州,湖广左丞巴特玛琳沁击平之。 是月,赈平阳等路饥。 八月,丁酉朔,禁舶商毋以金银过海,诸使海外国者不得为商。 壬寅,命江浙行省以船五十艘、水工千三百人沿海巡禁私盐。 乙巳,立捕盗赏格:“诸人能告捕者,强盗一名赏钞五十贯,窃盗半之,应捕者又半之,皆征诸犯人;无可征者,官给之。” 山东西道廉访使陈天祥上疏曰:“盗贼之起,各有所因,除岁凶诿之天时,宜且勿论,它如军旅不息,工役洊兴,原敛烦刑,皆足致盗,中间保护滋长之者,赦令是也。赦者,小人之幸,君子之不幸。彼强梁之徒,执兵杀人,有司尽力以擒之,朝廷加恩以释之,旦脱系累,暮即行劫,既不感恩,又不畏法。夫凶残悖逆,性已预定,诚非善化所能移,惟严刑以制之可也。”天祥既上疏,乃严督有司追捕,自其所部,南至汉江两千馀里,多就擒者。 九月,辛未,圣诞节,帝驻跸安同泊,受诸王、百官贺。 甲戌,征浙东、福建、湖广夏税,罢民间盐、铁炉灶及淮西诸巡禁打捕人员。 戊寅,元江贼舍资掠边境,梁王命集赛坦讨平之。 甲申,云南省臣额森布哈征奇兰。拔瓦农、开阳两寨,其党达喇率诸蛮来降,奇兰悉平,以其地为云远路军民总管府。 辛卯,诸王楚布言“汪总帅等部众贫乏”,帝以其久戍,命留五千驻冬,馀悉遣还,至明年四月赴军。 李呼喇齐入觐,授陕西行中书省右丞、议本省公事。寻卒,后谥襄敏。 冬,十月,丁酉,有事于太庙。 壬子,帝至自上都。 诏:“职官坐赃论断,再犯者加本罪三等。” 赣州民刘六十,聚众至万馀,建立名号,朝廷遣将讨之,观望退缩,守令又因以扰良民,盗势益盛。江南行省左丞董士选请自往,即日就道,不求益兵,但率掾吏李霆镇、元明善二人持文书以去,众莫测其所为。至赣境,捕官吏害民者治之,民相告语曰:“不知有官法如此!”进至兴国,距贼营不百里,命择将校,分兵守地待命。察知激乱之人,悉置于法,复诛奸民之为囊橐者。于是民争出自效,不数日,六十就擒,馀众悉散。军中获贼所为文书,具有旁近郡县富人姓名,霆镇、明善请焚之,民心益安。遣使以事平报于朝。博果密召其使谓之曰:“董公上功簿耶?”使者曰:“某且行,左丞授之言曰:‘朝廷若以军功为问,但言镇抚无状,得免罪幸甚,何功之可言!’”因出其书,但请黜赃吏数人而已,不言破贼事,时称其不伐。 十一月,己巳,乌图达等进所译《太宗、宪宗、世祖实录》。 辛未,以洪泽、芍陂屯田军万人修大都城。 遣枢密院官整饬江南诸镇戍,凡将校勤怠者,列实以闻。 增海运明年粮六十万石。 乙酉,枢密院言:“江南近边州县,宜择险要之地合群成为一屯,卒有警急,易于征发。”诏行省图地形、核军实以闻。 增大都巡防汉军。 十二月,戊戌,立彻里军民总管府。 云南行省臣言:“大彻里地与八百媳妇犬牙相错,今大彻里胡念已降,小彻里复占击地利,多相杀掠。胡念遣其弟胡伦乞别置一司,择通习蛮夷情状者为之帅,招其来附,以为进取之地。”从之。 癸卯,定诸王朝会赐与之数有差。 丁未,诏行省征补逃亡军。 癸亥,释在京囚百人。 增置侍御史二员。 是岁,大都、保定、汴梁、江陵、沔阳、淮安水;金、复州风损禾;太原、开元、河南、芍陂旱。蠲其田租。 初,裕宗即世,世祖欲定皇太子,未知所立。以问鄂尔根萨理,即以帝为对,且言帝仁孝恭俭宜立,于是大计乃决。帝与太后皆莫之知也,数召鄂尔根萨理,不往。帝抚军北边,世祖遣鄂尔根萨理奉皇太子宝于帝,乃一至其邸。及即位,谓鄂尔根萨理曰:“朕在潜邸,谁为不愿事朕者!惟卿虽召不至,今乃知卿真得大臣体。”遂加守司徒、集贤院使、领太史院事。自是召对不名,赐坐,视诸侯王等。尝语左右曰:“若全平章者,真全材也,于今殆无其比。”鄂尔根萨理父别名万全,故以全为氏云。 大德元年丁酉,一二九七年 春,正月,丙戌,锡宝齐等为叛寇所掠,仰食于官,赐以农具、牛种,俾耕种自给。 辛卯,以张斯立为中书参知政事。 给晋王所部屯田农器。 建五福太乙神坛畤。 二月,丙申,蒙阳甸部长纳款,来献方物,且请岁贡银千两及置驿传,诏即其地立通西军民府。 甲辰,诏:“诸军民相讼者,军民官同听之。” 丁未,省打捕鹰房府入东京路。 己未,改福建省为福建、平海等处行中书省、徙治泉州。平章高兴言泉州与琉球相近,或招或取,易得其情,故徙之。 封缅酋为国王,仍戒饬云南等处边将,毋擅兴兵甲。 庚申,诏改元,赦天下,免上都、大都、隆兴差税三年。 召耶律有尚为国子祭酒,以其前在国学能振儒风也。寻除集贤学士,兼其职。 以行徽政院副使王庆端为中书右丞。 奇彻亲军都指挥使托克托呼自北边入朝,拜同知枢密院事,命还北边。行至宣府卒,赠司空,谥武毅。 三月,庚午,以陕西行省平章额森特穆尔为中书平章政事,中书左丞梁得珪为中书右丞。 以彻尔为江南诸道行台御史大夫。 彻尔之官,谓都事贾钧曰:“国家置御史台,所以肃清庶官,美风俗,举教化也。乃者御史不存大体,按巡以苛为明,征赃以多为功,至有迫子证父、弟证兄、奸讦主者,伤风败教,莫兹为甚!为我语诸御史,毋效尤为也。”帝闻而善之。 丙子,帝如上都。命典瑞少监焦养直进讲《资治通鉴》,养直因陈规谏之言,帝厚赐之。 丁丑,以江西行省左丞巴特玛琳沁为中书左丞。 庚辰,达噜噶齐托尔苏受赂,为其奴所告,毒杀其奴,坐弃市。 丁亥,禁正月至七月捕猎,大都八百里内亦如之。 庚寅,立江淮等处财赋总管府及提举司。 以梁曾为杭州路总管。曾善抚字,户口复者五万馀。上言请禁暮夜鞫囚、游市酷刑,诏著为令。 先是五台山佛寺成,皇太后亲往祈祝。监察御史真定李元礼上书于太后曰:“古人有言:‘生民之利害,社稷之大计,惟所见闻而不系职司者,独宰相得行之,谏官得言之。’今朝廷不设谏官,御史职当言路,即谏官也,乌可坐视得失,而无一言以裨益圣治万分之一哉!伏见五台山创建寺宇,土木既兴,工匠失役,不下数万。附近数路州县,供亿烦重,男女废耕织,百物踊贵,民不聊生。今闻太后亲临五台,布施金币,臣谓其不可行者有五:时当盛夏,禾稼方茂,百姓岁计,全仰秋成,扈从经过,不无蹂躏,一也;太后春秋已高,亲劳圣体,往复暑途数千里,不避风日,万一调养失宜,悔将何及!二也;至尊举动,必书简册以贻万世,书而不法,将焉用之!三也;财不天降,皆出于民,今日支持调度,百倍曩时,而又劳民伤财以奉土木,四也;佛以慈悲方便为教,虽穷珍玩供养不为喜,虽无一物为献亦不怒。今太后为苍生祈福,而先劳圣体,使天子旷定省之礼,五也。伏愿中路回辕,端居深宫,俭以养德,静以颐神,上以循先皇后之懿范,次以尽圣天子之孝心,下以慰元元之望,如此,则不祈福而福自至矣。” 台臣不敢以闻,至是侍御史万僧与御史中丞崔彧不合,诣架阁库取前章,封之入奏曰:“崔中丞私党汉人,李御史为大言谤佛,谓不宜建寺。”帝大怒,遣近臣赍其章,敕鄂勒哲、博果密鞫问。 博果密以国语译而读之,鄂勒哲曰:“其意与吾正同。往吾尝以此谏,太后曰:‘吾非喜建此寺,盖先尝许为之,非汝所知也。’”博果密曰:“他御史惧不敢言,惟一御史敢言,诚可赏也!”鄂勒哲等以其章上闻,帝沉思良久曰:“御史之言是也。”乃罢万僧,复元礼职。 归德、徐、邳、汴梁水,免其田租;道州旱,辽阳饥,并赈之。 夏,四月,癸巳朔,日有食之。 丙申,中书省、御史台言:“阿喇卜丹及崔彧条陈台宪诸事,请依旧例。御史台不立选,其用人则于常调官选之,惟监察御史、首领官,令御史台自选。各道廉访司,必择蒙古人为使,或缺则以色目世臣子孙为之,其次参以色目、汉人。又,哈喇齐、阿苏各举监察御史非便,亦宜止于常选择人,各省文案,行台差人检核。宿卫近侍,奉特旨令台宪擢用者,必须明奏,然后任之。行台御史秩满而有效绩者,或迁内台,或呈中书省,迁调廉访司亦如之,其不称职,省台择人代之。未历有司者,授以牧民之职,经省台同选者,听御史台自调。中收省或用台察之人,亦宜与御史台同议,各官府宪司官,毋得辄入体察。今拟除转运盐司使外,其馀官府,悉依旧例。”从之。 董文用请致仕。文用自世祖时,每侍燕,与蒙古大臣同列。裕宗尝就榻上赐酒,使毋下拜跪饮。帝在东宫,正旦受贺,于众中见文用,召使前,曰:“吾向见至尊,其称汝贤。辄亲取酒赐之,眷赍益厚。至是许其归,官一子乡郡侍养。 五月,丙寅,河决汴梁,发民三万人塞之。 戊辰,追收诸位下为商者制书驿券。 建临洮佛寺。 诏:“强盗奸伤事主者,首从悉诛。不伤事主,止诛为首;从者剌配,再犯亦诛。” 丁丑,禁民间捕鬻鹰鹞。 各路平准行用库,旧制选部民富有力者为副。庚寅,命自今以常调官为之,隶行省者从行省署用。 上思州叛贼黄胜许,遣其子志宝来降。 漳水溢,损民禾稼。 六月,甲午,诸王额尔罕遣使乘驲祀五岳、四渎,命追其驲券,仍切责之。 以湖广行省参政崔良知廉贫,赐盐课钞十锭。 臧梦解迁江西廉访副使。临江路总管李倜,素狡狯,而又附大臣势以控持省宪,梦解按其赃罪,吏治以澄。 中丞崔彧,居御史台久,又守正不阿,以故人多疾之。丙辰,监察御史鄂啰实喇,劾奏彧兄在先朝尝有罪,还其所籍家产非宜;又买僧寺水碾违制。帝怒其妄言,笞而遣之。 诏:“僧道犯奸盗重罪者,听有司鞫问。” 戊寅,前翰林学士承旨董文用卒。 文用以忠言正论为己任,平居闻朝政有一未善,辄终夜不寐,倚壁叹憾不置曰:“祖宗艰难成立之天下,岂可使贼臣坏之!”故每与朝议,即奋言不顾危祸。阿哈玛特、卢世荣、僧格之党,百计欲杀之,不以为意,曰:“人臣在位,岂爱身苟容,而上负国家,下负生民乎!”好贤乐善出天性,待下士必尽礼,至老不倦。仕宦五十年,卒之日,唯祭器、书册而已。赠少保、寿国公,谥忠穆。 是月,和州历阳县江溢,漂没庐舍万八千五百馀家。 ◎元纪十一 ∷起强圉作噩七月,尽上章困敦十二月,凡三年有奇。 ○成宗钦明广孝皇帝 大德元年丁酉,一二九七年 秋,七月,丁亥,河决杞县蒲口,命廉访司尚文相度形势,为久利之策。文还,言:“河自陈留抵睢,东西百有馀里,南岸高于水六七尺或四五尺,北岸故堤,其水视田高三四尺或高下不等。大较南高于北约八九尺,堤安得不坏,水安得不北也!蒲口今决千有馀步,东走旧渎,行二百里,至归德横堤之下,复合正流。或强遏之,上决下溃,功不可成。揆今之计,河北郡县,宜顺水性,筑长堤以御泛溢。归德、徐、邳之民,任择所便,避其冲突。被害民户,量给河南退滩地以为业。异时决他所亦如之,亦一时救患之良策也。蒲口不塞便。”帝从之。会河朔郡县及山东宪部,争言不塞则河北桑田尽化鱼鳖之区,塞之便,帝复从之。明年,蒲口复决,障塞之役,无岁无之。是后水北入,复河故道,竟如文言。 是月,衡州之酃县大水、山崩,溺死三百馀人。 八月,丁未,命诸王阿济吉,自今出猎,悉自供俱,毋伤民力。 丁巳,妖星出奎。九月,辛酉朔,妖星复犯奎。集贤学士阎复,上疏言定律令,颁封赠,增俸给,通调内外官,且曰:“古者刑不上大夫,今郡守以征租受杖,非所以厉廉隅。江南田公租重,宜减以岱贫民。”后多采用。 甲子,八百媳妇叛,寇彻尔;遣额森布哈将兵讨之。 丙寅,诏恤诸郡水旱疾疫之家。 罢括两淮民田。 壬午,帝至自上都。 己丑,增海漕为六十五万石。 以彻尔为浙江行省平章政事。 江浙税粮甲天下,平江、嘉兴、湖州三郡,当江、浙十六七,而其地极下,水钟为震泽。震泽由吴淞江入海,岁久,江淤塞,豪民利之,封土为田,水无所泄,由是浸淫泛溢,败诸郡禾稼。朝廷命行省疏导之,发卒数万人,彻尔董其役,凡四阅月毕工。 冬,十月,辛丑,温州陈空崖等,以妖言伏诛。 乙卯,爪哇遣使奉表来降。 戊午,增吏部尚书一员,以吴元珪为之。时选曹铨注,多有私其乡人者,元珪曰:“此风不可长,蜀党、朔党之兴,宋之所由衰也。”自视事后,请谒悉皆谢绝。 是月,奇彻都指挥使绰和尔攻破巴林之地,还击哈都军,败走之。巴林之地,时为哈都军所据,绰和尔帅师逾金山,进攻之。其将达兰台,阻达鲁噶河而军,伐木栅岸以自庇,士皆下马跪坐,持弓矢以待。绰和尔奋师弛击,大破之,尽得人马庐帐。还,次阿噜河,与哈都援将巴拜遇,绰和尔麾军渡河蹙之,巴拜败走,仅以身免。 十一月,壬戌,禁权豪、僧道及各位下擅据矿炭山场。 戊辰,增太庙牲,用马。 丁丑,封高丽国王王昛为“逸寿王”,以其世子謜为高丽国王,从所请也。 御史台言:“大都路总管赫迪,盗支官钱及受赃,计五千三百缗,准律当杖百七不叙,以故臣予从轻论。”而帝欲止权停其职,中丞崔彧与大夫济尔哈郎执不可。帝曰:“卿等与中书省臣戒之,若后复然,则置死地矣。”已而御史奏彧任中丞且十年,非所宜,彧遂以病辞。帝谕之曰:“卿辞退诚是,然勉为朕少留之。” 戊子,太白经天。 十二月,戊戌,中书省言:“世祖抚定江南,沿江上下置戍兵三十一翼,今无一二,惧有不虞。”帝曰:“与枢密议之。” 禁诸王、驸马并权豪毋夺民田,其献田者有刑。 复立芍陂、洪泽屯田。 闰月,壬戌,诏:“军户卖田者,由所隶官给文券。” 甲子,福建平章高兴,言漳州漳浦县大梁山产水晶,请割民百户采之,帝曰:不劳民则可,劳民勿取。” 奇尔济苏,汪古部人爱布哈之子也。性勇毅,习武事,尤笃于儒术;筑万卷堂,日与诸儒讨论经、史、性理、阴阳、术数,靡不该贯。尚公主,从世祖讨叛王额尔罕有功,帝即位,封高唐王。西北不安,请于帝,愿往平之;再三请,帝乃许。及行,且誓曰:“若不平西北,吾马首不南!”是岁,遇敌于巴牙斯之地,众谓当俊大军毕至,与战未晚,奇尔济苏曰:“大丈夫报国而侍人耶!”即整众鼓噪以进,大败之,擒其将卒百数以献。诏赐世祖所服貂裘、宝鞍及缯锦、介胄、弓矢。 时初建南郊,翰林国史院检阅官袁桷进十议。曰:“天无二日,天既不得有二,五帝不得谓之天,作《昊天五帝议》;祭天岁或为九,或为二,作《祭天名数议》;圜丘不见于《五经》,郊不见于《周官》,作《圜丘非郊议》;后土,社也,作《后土即社议》;三岁一郊,非古也,作《祭天无间岁议》;燔柴见于古经,《周官》以禋祀为天,其义各有旨,作《燔柴泰坛议》;祭天之牛角茧栗,用牲于郊,牛二,合配而言之,增郡祀而合祠,非周公之制矣,作《郊不当立从祀议》;郊质而尊之义也,明堂文而亲之义也,作《郊明堂礼仪异制议》;郊用辛,鲁礼也,卜不得常为辛,作《郊非辛日议》;北郊不见于《三礼》,尊地而遵北郊,郑玄之说也,作《北郊议》。”礼官推其博,多采用之。桷。庆元人也。 云南民岁输金银,近中庆城邑户口,则诡称逃亡。甸寨远者,季秋例遣官领兵往征,人马、刍粮,往返之费,岁以万计。所差官必重赂省臣乃得遣,征收金银之数必十加二,而折阅之数又如之。其送迎,馈赆,亦如纳官之数,所遣者又以铜杂银中纳官。云南行省左丞刘正,首疏其弊,给官称,俾土官身诣官输纳,其弊始革。 时有献西域称法者,左司都事张思明斥其惑众,不用。 大德二年年 春,正月,壬辰,诏以水旱减郡县田租十分之三,伤甚者尽免之,老病单弱者,差税并免三年。 禁诸王、公主、驸马受人呈献公私田地及擅招户者。 辛丑,御史台言:“诸转运司案牍,例以岁终检覆。金谷事繁,稽照难尽,其未终者,宜听宪司于明年检覆。”从之。 己酉,遣所俘琉球人归,谕其国使之效顺。 以翰林王惲、阎复、王构、赵与{票灬}、王之纲、杨文郁、王德渊,集贤王容、宋渤、卢挚、耶律有尚、李泰、郝采、杨麟,皆耆德旧臣,清贫守职,特赐钞二千馀锭。 二月,乙丑,立浙西都水营田司,专主水利。 以中书右丞张九思为平章政事,与中书省事。 丁卯,改泉州为泉宁府。 丙子,帝谕中书省臣曰:“每岁天下金银钞币,所入几何?诸王、驸马赐与及一切营建,所出几何?其会计以闻。”鄂勒哲言:“岁入之数,金一万九千两,银六万两,钞三百六十万锭,然犹不足于用,又于至元钞本中借二十万锭。自今敢以节用为请。”帝嘉纳焉,罢中外土木之役。 癸未,诏:“诸王、驸马毋擅祀岳、镇、海、渎。” 乙酉,帝如上都。 罢建康金银铜冶转运司;还淘金户于元籍,岁办金专责有司。 诏廉访司作成人材以备选举。 中书平章政事崔彧与御史大夫图齐言:“世祖圣训,凡在籍儒人,皆复其家。今岁月滋久,老者已矣,少者不学。宜遵先制,俾廉访司常加勉励。”帝深然之,命彧与博果密、鄂尔根萨里同翰林、集贤议降条例,故有是诏。 减行省平章为二员。 丙戌,以梁德珪为中书平章政事,杨炎龙为中书右丞。 三月,戊子,诏:“僧人犯奸盗、诈伪,听有司专决,轻者与僧官约断,约不至者罪之。” 庚寅,命:“各万户出征者,其印命副贰掌之,不得付其子弟,违法行事。” 壬辰,御史台言:“道州路达噜噶齐阿林布哈、总管周克敬,虚申麦熟,不赈饥民,虽经赦宥,宜降职一等。”从之。 壬子,诏:“加封东镇沂山为‘元德东安王’,南镇会稽山为‘昭德顺应王’,西镇吴山为‘成德永靖王’,北镇医巫闾山为‘贞德广宁王’,岁时与岳渎同祀,著为令。” 夏,四月,江南、山东、浙江、两淮、燕南属县多蝗。 帝欲开铁幡竿渠,召知太史院事郭守敬议之,守敬奏山水频年暴下,非大为渠堰,广五七十步不可,时议不尽以为然。守敬尝起水浑莲、浑天漏,大小机轮凡二十有五,皆以刻木为冲牙,转人拨击,上为浑象,点画周天星度,日月二环,斜络其上,象则随天左旋,日月二环各依行度,退而右转。见者服其精。 五月,壬辰,以中书右丞何荣祖为平章政事,与中书省事;湖广左丞巴图玛逊为中书右丞。 己酉,抚州崇仁县星陨为石。 六月,庚申,御史台言:“江南宋时行两税法,自阿尔哈雅改为门搜摊,增课钱至五万锭。今宣慰张国纪请复科夏税,与门摊并征,以图升进,湖、湘重罹其害。”帝命中书趣罢之。 南台侍御史托欢,以受赂不法罢。 禁诸王擅行令旨,其越礼开读者,并所遣使拘执以闻。 秋,七月,癸巳,汴梁等处大雨;河决,坏堤防,漂没归德数县禾稼庐舍,免其田租一年。遣尚书那瓖、御史刘赓等塞之,自蒲口首事,凡筑九十六所。 壬寅,诏:“诸王、驸马及诸近侍,自今奏事不经中书,辄传旨付外省,罪之。” 诏遣中书右丞杨炎龙、签枢密院事洪君祥召高丽国王王謜入侍。时有言謜僣设司空、司徒等官,而又擅杀其臣金吕者,故召謜入侍,因留不遣,复以其父逸寿王昛为高丽国王。 九月,己丑,交趾、爪哇、金齿国各贡方物。 丙申,帝至自上都。 癸卯,枢密副使塔喇呼岱犯赃罪,命御史台鞫之。 庚戌,减中外冗员。 是月,平章政事崔彧卒,赠太傅,谥忠肃。 冬,十月,甲寅朔,增海漕米为七十万石。 十一月,丙申,罢云南行御史台,置廉访司。 壬寅,以中书右丞王庆端为平章政事。 十二月,戊午,太白经天。 乙丑,括诸路马,除牝孕携驹者,齿三岁以上并拘之。 辛未,增置各路推官,专掌刑狱,上路二员,下路一员。 江浙行省平章政事达喇罕升左丞相。 甲戌,彗出子孙星下。 辛巳,命廉访司岁举所部廉干者各二人。 诏:“和市价值随给其主,违者罪之。” 定诸税钱三十取一,岁额之上勿增。 是岁,北边诸王都哇、彻彻图等潜师袭和尔哈图之地。其地亦有山甚高,敌兵据之,绰和尔选勇而善步者持挺刃四面上,奋击,尽覆其军。 西北诸王将帅其议防边,咸曰:“敌往岁不冬出,即可休兵于境。”奇尔济苏曰:“不然。今秋候骑来者甚少,所谓鸷鸟将击,必匿其形,备不可缓也。”众不以为然,奇尔济苏独严兵以待之。是冬,敌兵果大至,三战三克。奇尔济苏乘胜逐北,深入险地,后兵不继,马踬,遂为所执。敌诱使降,正言不屈;又欲以女妻之,奇尔济苏毅然曰:“我,帝婿也,非帝、后面命而再娶,可乎?”敌不敢逼。帝尝遣其家臣阿锡斯特使敌境,见于人众中,奇尔济苏一见,辄问:“两宫安否?”次问:“嗣子何如?”言未毕,左右即引去。明日,遣使者还,不复再见,竟不屈,死焉。追封赵王,谥忠宪。 皇曾孙梁王松山,出镇云南,廷议求旧臣可为辅行者,遂以陕西行台侍御史张立道为云南行省参政,视事期月,卒于官。立道凡二使安南,官云南最久,颇得土人之心,为立庙于鄯善城西。 签淮西、江北道廉访司事申屠致远行部至和州,得疾卒。致远清修苦节,耻事权贵,聚书万卷,名曰:“墨庄”。既殁,家无馀产。 大德三年年 春,正月,己丑,中书省臣言:“天变屡见,大臣宜依故事引咎避位。”帝曰:“此汉人曲说耳,岂可一一听从耶!卿但择可者任之。” 庚寅,诏遣使问民疾苦,除本年内郡包银俸钞,免江南夏税十分之三,增给小吏俸米。置各路惠民局,择良医主之。 时遣张珪巡行川、陕、珪恤孤贫,罢冗员,黜贪吏,以称职闻。还,擢江南行台侍御史。 命中书省:“自今后、妃、诸王所需,非奉旨弗给;各位擅置官府,紊乱选法者,戒饬之。” 辛卯,浙西廉访使王遇犯赃罪,托权幸规免,命御史台鞫治之。 壬辰,中书省言:“比年公帑所费,动辄巨万,岁入之数,不支半岁,自馀皆借及别支,臣恐理财失宜,钞法亦坏。”帝嘉纳之,仍令谕伊齐彻尔等:“自今一切赐与皆勿奏。” 癸巳,以江浙行省左丞相哈喇哈斯为中书左丞相。 帝问阎复曰:“中书左相难其人,卿试举所知,谁可任者?”复以哈喇哈斯对。时视政江浙才七日,遂被征。哈喇哈斯既拜命,斥言利之徒,一以节用爱民为务,有大政事,必引儒臣杂议。京师久阙孔子庙,而国学寓他署,乃奏建庙学,选名儒为学官,采近臣子弟入学。又集群议建南郊,为一代定制。 乙巳,太白经天。 二月,癸丑朔,帝如柳林。 丁巳,鄂勒哲等请铨定省部官,以次引见,帝允之。仍谕六部官曰:“汝等事多稽误,朕昔未知其人为谁。今既阅视,且知姓名,其洗心涤虑,各钦乃职。复蹈前失,罪不汝贷。” 罢四川、福建等处行中书省,陕西行御史台,江东、荆南、淮西三道宣慰司;置四川、福建宣慰司、都元帅府及陕西、汉中道肃政廉访司。 广和林、甘州城。 诏:“缙山县民户为势家所蔽者,悉还县定籍。” 壬申,金齿国来贡方物。 庚辰,帝如上都。 三月,癸巳,命江浙释教总统补陀僧一山赍诏使日本。诏曰:“向者世祖皇帝尝遣补陀禅僧如智及王积翁等两奉玺书,通好日本,咸以中途有阻而还。自朕临御以来,绥怀诸国,薄海内外,靡有遐遗,日本之好,宜复通问。今如智已老,补陀僧一山,道行素高,可令往谕,附商舶以行,庶可必达,盖欲成先帝遗意。至于惇好息民之事,王其审图之。” 先是浙江平章伊苏特尔劝帝用兵日本,帝曰:“今非其时。”因其俗奉佛,遂遣一山赍诏往使,而日本竟不至。 甲午,命何荣祖等更定律令。帝谕荣祖曰:“律令,良法也,宜早定之。”既而书成,上之,且言:“臣所释者三百八十条,一条有该三四事者。”帝以古今异宜,不必相沿,诏元老大臣聚听之。未及颁行而荣祖卒,追封赵国公,谥文宪。 诏:“军官受赃,罪重者罢职,轻者降其散官或决罚就职,停俸期年,许令自效。” 乙巳,行御史台劾平章嘉珲受财三万馀锭,嘉珲复言平章迪里布哈领财赋时盗钞三十万锭,及行台中丞张闾受李元善钞百锭,敕俱勿问。 自崔彧卒后,帝命昭文馆大学士、平章军国事博果密行御史中丞事。有因父官受贿赂,御史必欲归罪其父,博果密曰:“风俗之司,以宣政化、励风俗为先。若使子证父,何以兴孝!”枢密臣受人玉带,征赃不叙,御史言法太轻,博果密曰:“礼,大臣贪墨,惟曰簠簋不饬。若加笞辱,非刑不上大夫之意也。” 戊申,减江南诸道行台御史大夫一员。 召杨桓为国子司业,未赴,卒。 夏,四月,辛未,禁和林戍军窜名它籍。 通州至两淮漕河,置巡防捕盗司凡十九所。 己卯,以礼部尚书伊噜布哈为中书左丞。 五月,壬午,罢江南诸路释教总统所。 庚子,复立征东行中书省。高丽国王王昛既复位,而使臣自其国还者,言昛不能服其众,乃复立征东行省,以福建都元帅奇尔济苏为平章政事,共理之。 是月,以鄂、岳诸州旱,免其酒课、夏税;江陵路旱、蝗,驰其湖泊之禁,并以粮赈之。 六月,癸丑,罢大名路所献黄河故道田输租。 戊午,申禁海商以人马兵杖往诸蕃贸易者。 铁幡竿渠之开也,执政吝于工费,以郭守敬所言为过,缩其广三之一。是夏大雨,山水注下,渠不能容,漂没人畜庐帐,几犯行殿。帝谓宰臣曰:“郭太史,神人也,惜其言不用耳!” 秋,七月,庚辰,中书省言:“江南诸寺佃户五十馀万,本皆编民,自嘉木扬喇勒智冒入寺籍,宜加厘正。”从之。 八月,己酉朔,太史言是日巳时当日食二分有奇,至期不食,众惧。保章正齐履谦曰:“当食不食,自古有之。矧巳时近午,阳盛阴微,故当食不食。”遂考唐开元以来当食不食者凡十事以闻。 吴元珪迁工部尚书。时河朔连年水旱,五谷不登,元珪言:“《春秋》之义,以养民为本,凡用民力者必书。盖民力息则生养遂,生养遂则教化行,而风俗美。”宰相嘉其言,土木之工稍为之息。 九月,庚寅,置河东铁冶提举司。 壬辰,流星色赤,尾长丈馀,其光烛地,起自河鼓,没于牵牛之西,有声如雷。张珪上疏,极言天人之际,灾异之故。其目有修德行、广言路、进君子、退小人、信赏、必罚、减冗官、节浮费,以法祖宗成宪,累数百言,劾大臣之不法者,并及近侍之荧惑者,不报。珪遂谢病归。 癸巳,罢括宋手号军。 己亥,帝至自上都。 扬州、淮安旱,免其田租。 冬,十月,戊申朔,有事于太庙。 壬子,册皇后巴约特氏。 甲寅,复立海北海南肃政廉访司。 山东转运使阿尔津等增课钞四万馀锭,各赐锦衣。 十一月,庚辰,置浙西、平江河渠闸堰,凡七十八所。 丁酉,浚太湖及淀山湖。 十二月,丙寅,诏:“各省戍军轮次放还,二年供役。” 癸酉,诏中书省:“货财出纳,自今无券记者勿与。” 以集贤院使、领太史院事鄂尔根萨理为中书平章政事。 是岁,命兄子哈尚镇漠北。哈尚,帝兄达尔玛巴拉之长子,帝以宁远王库库楚总兵北边,怠于备御,命哈尚即军中代之。 省民出公田租。时公田为民害,而荆湖尤甚,部内实无田,随民所输租取之,户无大小,皆出公田租,虽水旱不免。荆湖宣慰使列智理威,上民所不便十馀事于朝,而言公田尤切,廷议遣使理之。会有诏,凡官无公田者,始给以俸,民力少苏焉。 浙江盐官州海塘崩,都省遣礼部郎中游中顺洎本省官相视,因虚沙复涨,难于施力而止。 朝议以江浙行省地大人众,非世臣有重望者,不足以镇之,帝乃以虎赍卫亲军都指挥使托克托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始至,严饬左右毋预公家事,且戒其掾属曰:“仆从有私属者,慎勿所。若军民诸事有关于利害者则言之。当言而不言,尔之责也,言而不听,我之咎也。”有豪民白昼杀人者,托克托立命有司按法诛之。自是豪猾屏息,民赖以安。 大德四年年 春,正月,丙申,申严京师恶少不法之禁;犯者黥刺,杖七十,拘役。 癸卯,复淮东漕渠。 二月,丁未朔,日有食之。 丙辰,皇太后鸿吉哩氏崩。 后性孝谨,侍昭睿顺圣皇后,不离左右,至溷厕所用纸,亦以面擦令柔软以进,世祖每称之为肾德媳妇。一日,裕宗有病,世祖往视,见床上设织金卧褥,愠而语之曰:“我尝以汝为贤,何乃至此!”后对曰:“常时不敢用,今为太子病,恐有湿气,胡用之。”即时撤去。 及尊为太后,置徽政院,掌其财赋。院官有受献浙西田七百顷者,籍为院田,后曰:“我寡居妇人,衣食自有馀,况江南率土皆为国家有,曷敢私之!”即命还之,而黜院官之受献者。后之弟欲因后求官,后拒之曰:“勿以累我也!”其后弟果被黜,人皆服其先见。 后崩之明日,祔葬诸陵,谥“徽仁裕圣皇后”。 甲戌,赈湖北饥民,仍弛出泽之禁。 乙亥,帝如上都。 置西京太和岭屯田。 立乌撤、乌蒙等郡县。 丙子,命李庭训练各卫军士。 三月,乙未,宁国、太平旱、赈之。 夏,四月,戊午,参政张颐孙及其弟珪等伏诛于隆兴寺。颐孙初为新淦富人胡制机养子,后制机自生子而死,颐孙利其赀,与珪谋杀之,赂郡县吏获免。其仆胡忠诉主之冤于官,乃诛之,其赀悉还胡氏。 以中书省断事官布埒齐为平章政事。 五月,癸未,左丞相达喇罕遣使来言,横弗不节,府库渐虚,诏:“自今诸位下事关钱谷者,毋辄以闻。” 帝谕集贤大学士鄂尔根萨理曰:“集贤、翰林,乃养老之地,自今诸老满秩者升之,勿令辄去,或有去者,罪将及汝。其谕中书知之。” 六月,丙辰,以太傅伊彻察喇为太师,鄂勒哲为太傅,皆赐之印。 丁巳,昭文馆大学士、平章军国事、行御史中丞事博果密卒。初,病作,帝遣医治之,不效,卒年四十六。帝闻之惊悼,士大夫皆哭失声。 博果密素贫穷,自爨汲,妻织纴以养母;后因使还而母已卒,号痛呕血几不起。平居服儒素,不尚华饰,禄赐有馀,即散施亲旧。明于知人,多所荐拔,丞相哈喇哈斯、达喇罕,亦其所荐也。其学先躬行而后文艺,居则简默,及帝前论事,吐辞弘畅,以天下之重自任,知无不言。世祖尝语之曰:“太祖有言,人主理天下,如右手持物,必资左手承之,然后能固。卿实朕之左手也。”每侍燕间,必陈说古今治安,世祖每拊髀叹曰:“憾卿生晚,不得早闻此言,然亦吾子孙之福。”临崩,以白璧遗之曰:“它日持此以见朕也。” 博果密既卒,贫无以葬,帝赐钞五百锭赙之。后赠太傅,追封鲁国公,谥文贞。 甲子,诏:“各省自今非奉命毋擅投军。” 缅人僧哥伦作乱,缅王之弟阿散哥也乃率其党囚王于豕牢,因弑之。王次子奔诉京师,诏遣色辰额埒等率行省兵二千讨之。 秋,七月,杭州路贫民乏食,以粮万石减其直粜之。 八月,癸卯朔,更定《荫叙格》:正一品子为正五,从五品子为从九,中间正从以是为差;蒙古、色目人特优一级。 置广东盐课提举司。 庚申,缅国阿散吉牙等昆弟赴阙,自言杀主之罪,罢征缅兵。 闰月,庚子,帝至自上都。以中书右丞贺仁杰为平章政事。 赐晋王所部粮七万石。 九月,壬戌,广东英德州达鲁噶齐托欢彻尔招降群盗;升英德州为路,立三县,以托欢彻尔兼万户以镇之。 甲子,建康、常州、江陵饥,赈之。 冬,十月,癸酉,有事于太庙。 十一月,壬寅朔,诏颁宽令。 十二月,云南行省左丞刘深倡议,言:“世祖以神武一海内,功盖万世。今上嗣大历服,未有武功以彰休烈,西南夷有八百媳妇国未奉正朔,请往征之。”鄂勒哲劝帝用其言,哈喇哈斯曰:“山峤小夷,辽绝万里,可谕之使来,不足以烦中国。”不听。癸巳,发兵二万,命刘深及哈喇贷将之,征八百媳妇。帝用兵意甚坚,在廷无敢谏者,御史中丞董士选率同列言之。奏事殿中毕,同列皆起,士选乃独言:“刘深出师,以有用之民而取无用之地,就令当取,亦必遣使谕之;谕之不从,然后聚粮选兵,视时而动,岂得信一人妄言而置百万生灵于死地!”帝色变,士选犹辩不止,侍从皆为之战慄。帝曰:“事已成,卿勿复言。”士选曰:“以言受罪,臣之所当。他日以不言罪臣,臣死何益!”帝麾之出。 御史台奏枢密院经历察罕签湖南宪司事,中书省又奏为武昌路治中,丞相哈喇哈斯曰:“察罕廉洁,固宜居风宪。然武昌大郡,非斯人不可治。”竟除武昌。广西妖赋高仙道,以左道惑众,平民诖误者以数千计。既败,湖广行省命察罕与宪司杂治之,鞫得其情,议诛首恶数人,馀悉纵遣,且焚其籍。众难之,察罕曰:“吾独当其责,诸君无累也。”以治最闻,擢河南省郎中。察罕,西域人也。 帝尝弗豫,召同知宣徽院使图沁布哈入侍疾,一食一饮,必尝乃进。帝体既安,赐钱,不受,解衣赐之。尝以巡幸,禁中卫士感奋,有所欲言,帝命进而问之,皆曰:“臣等宿卫有年矣,日膳充给、岁赐以时者,诚荷陛下厚恩,亦由宣徽有能官;图沁布哈其人也。”帝悦,赐珠袍,超拜宣徽使。辞曰:“先臣服勤于兹三世矣,位不过签佐,臣何敢有加于先臣乎!”帝嘉其退让,乃允其请。 河南行省右丞马绍卒。 杭州路总管梁曹丁内艰。先是丁忧之制未行,曹上言请如礼,从之。 时江淮屯戍军二十馀万,亲王分镇扬州,皆以两淮民税给之,不足则漕于湖广、江西。是岁,会计两淮,仅少三十万石。河南左右司郎中颍昌谢让,请以淮盐三十万引鬻之,收其价钞,以给军食,不劳远运,公私便之。 赈建康、浙东、平江饥。 ◎元纪十二 ∷起重光赤奋若正月,尽昭阳单阏十二月,凡三年。 ○成宗钦明广孝皇帝 大德五年年 春,正月,庚戌,给征八百媳妇军钞,总计九万二千馀锭。 壬子,奉安昭睿顺圣皇后御容于护国仁王寺。 御史台言:“官吏犯赃及盗官钱,事觉避罪逃匿者,宜候狱成,虽经原免,亦加降黜,庶奸伪可革。”从之。 先是,征东行省奇尔济苏,言高丽王擅署官府及借用天子礼仪、器物,况官冗民稀,刑罚不一,若只依本俗从事,实难抚治,帝遣刑部尚书王泰亨等往釐正之。既而高丽王昛言设行省监制其国不便,帝亦以奇尔济苏不能和辑高丽,遂罢征东行省,征奇尔济苏还。 二月,己卯,以刘深、哈喇岱并为中书右丞,郑佑为参知政事,皆佩虎符。 罢福建织绣提举司。 丁亥,立征八百媳妇万户府二,设万户四员,发四川、云南囚徒从军。 乙未,诏廉访司:“官非亲丧、迁葬及以病给告者,不得离职;或以地远职卑受任不赴者,台宪勿复用。” 丁酉,帝如上都。 减内外诸司官千五百十四员。 己亥,令:“凡军士杀人奸盗者,令军民官同鞫。” 三月,丁卯,荧惑犯填星;己巳,荧惑、填星相合;戒饬中外官吏。 夏,四月,壬午,以晋王所部贫乏,赐以钞。 调云南军征八百媳妇。 湖北廉访司佥事郭贯言:“今四省军马以数万计,征八百媳妇国,深入烟瘴万里不毛之地,无益于国。”不听。 癸未,禁和林酿酒。 五月,商州陨霜杀麦。 壬戌,云南土官宋隆济叛。时刘深将兵由顺元入云南,云南右丞伊噜纳调民供馈。隆济因给其众曰:“官军征发汝等,将尽剪发、黥面为兵,身死行阵,妻子为俘。”众惑其言,遂叛。 丙寅,诏云南行省:“自愿征八百媳妇者二千人,人给贝子六十索。” 六月,丙戌,宋隆济率猫狫、紫江诸蛮四千人攻杨黄寨,杀掠甚众。壬辰,攻贵州,知州张怀德战死,遂围刘深于穷谷中;梁王遣云南行省平章绰和尔、参政布埒齐将兵救之,杀赋酋撒月,斩首五百级,深始得出。 秋,七月,戊戌朔,昼晦,暴风起东北,雨雹兼发,江湖泛溢;东起通、泰、崇明,西尽真州,民被灾死者不可胜计。浙西廉访司佥事赵弘伟,以润、常民乏食,将发廪以赈,有司以未得报为辞,弘伟曰:“民旦暮且死,擅发有罪,我先坐。”遂发廪。既而诏以米八万七千馀石赈之。 乙巳,大宁路水,赈以粮。 丁未,诏:“军官受赃与民官同例,量罪大小殿黜。” 癸丑,浙西积雨泛溢,大伤民田。诏役民夫二千人疏导水路。 命云南省分蒙古射士征八百媳妇。 癸亥,哈坦之孙托欢自北境来归,其父母妻子皆遭杀掠,赐钞一千四百锭。 八月,己巳,平滦路霖雨,滦、漆、淝、汝河溢,民死者众,免其今年田租,仍赈粟三万石。 上都久雨,夜,闻城西北有声如战鼓,拱卫直都指挥使王伯胜率卫卒出视之,乃大水暴至。伯胜立具畚锸,集土石毡罽以塞,分决濠隍以杀其势,至旦始定,而民弗知。丞相鄂勒哲以闻,帝嘉之。伯胜,文安人也。 甲戌,遣色辰额埒等将兵征金齿诸国。时征缅师还,为金齿所遮,士多战死。金齿地连八百媳妇,诸蛮相效,不输税赋,贼杀官吏,故皆征之。 庚辰,诏遣官分道赈恤。凡狱囚禁系累年疑不能决者,令廉访司具其疑状,申呈省台详谳,仍为定例;各路被灾重者,免其差税一年,贫乏之家,计口赈恤,尤甚者优给之;小吏犯赃者,并罢不叙。 皇子哈尚之抚军北鄙也,宿卫哈喇托克托从,至是朝议,北师少怠,纪律不严,命太师、枢密宣徽使伊彻察喇副哈尚以督之。未几,哈都及都尔斡入寇,大军分为五队,伊彻察喇将其一。锋既交,颇不利,伊彻察喇怒,被甲持矛,身先陷阵,一军随之。哈尚锐欲出战,哈喇托克托执辔力谏,哈尚怒,挥鞭抶其手,不退,乃止。已而进击,托克托手斫一士之首,连背髀以献,哈尚壮之。 哈都兵越金山而南,止于铁坚古山,因高以自保,奇彻亲军都指挥使绰和尔急引兵败之,复与都尔斡相持于和勒图之地。绰和尔以精锐驰其阵,伊彻察喇攻敌之背,五军合击,所杀不可胜计。哈都旋死,都尔斡之兵几尽。哈尚亲视其战,乃叹曰:“绰和尔何其壮耶!力战未有如此者。”论功,以绰和尔为第一,帝出御衣,遣使临赐之。 自是月庚辰,彗出井,历紫微垣及天市垣,至九月癸丑乃灭,凡四十六日。 色辰额埒等攻阿萨尔。布哈引还,言:“贼降在旦夕,高庆受其赂,首倡为还计,是以无功。”诏遣官鞫之,得色辰额埒以下将校受赂状,诏诛庆及察罕布哈、色辰额埒等。遇赦,夺官爵为庶人。 冬,十月,丙寅朔,以畿内岁饥,增明年海运粮为百二十万石。 壬午,帝至自上都。 丙戌,以岁饥,禁酿酒,弛山泽之禁,听民捕猎。 丁亥,遣使就调云南、四川、福建、广东、广西官。 谕百司:“凡事关中书省者,毋得辄奏。权豪势要之家,佃户借粮者,听于来岁秋收还之。” 十一月,己亥,诏:“近因禁酒,闻年老需酒之人有预市而储之者,其无酿具者勿问。” 罗鬼女子蛇节反。乌撒、乌蒙、东川、芒部诸蛮从之,皆叛,陷贵州。丁未,命湖广行省平章刘国杰率师讨之。时刘深兵败,帝始悔不用哈喇哈斯及董士选之言,乃遣国杰及杨赛音布哈等率云南、四川、湖广各省兵分道讲讨诸蛮,梁王提兵应之,军中机务一听国杰处分。贼兵劲锐,且多健马,官军战失利。国杰令人持一盾,布钉其上,俟阵合,即弃盾伪遁,贼果逐之,马奋不能止,遇盾皆倒,国杰鼓之,大败。既而复合众请战,国杰弗应。数日,度其气衰,一鼓破走之,追战数十里。 减直粜米赈京师贫民,设肆三十六所,其老幼单弱不能自存者,廪给五月。 选六御汉军习武事,仍禁万户以下毋令私代,犯者断罪有差。 戊申,猺人蓝赖率丹阳三十六洞来降,授赖等官。 十二月,甲戌,给安西王所部军士食,令各运其家,候春调遣。 是岁,曲阜修文宣王庙成,衍圣公孔治遣子思诚入射。敕中书赐田五千亩,供祭祀,复户二十人,供洒扫之役。 大德六年年 春,正月,乙巳,中书省言:“广东宣慰副使托欢彻尔收捕盗贼,屡有劳绩,近廉访使劾其私置兵仗、擅杀土寇等事,遣官鞫问,实无私罪,宜加奖谕。”命赐衣二袭。 晋王噶玛喇薨。王为世祖嫡长孙,让位于帝,退居藩邸,以仁慈见称。属官有年老请以子代者,内史为之言,王曰:“惟天子所命。”其自守如此。帝闻其薨,命收王印及内史印,既而命其长子伊苏特穆尔嗣封晋王。 朱清、张瑄,父子致位显要,宗戚皆累大官,田园饱舍遍天下,巨艘大舶交诸番中,车马填塞门巷,仆从佩金虎符为千户、万户者数十人。江南僧石祖进,摭其不法十事上闻。时中书省亦言朱清、张瑄屡致人言,宜罢其职,徙其子孙官江南者于京,帝从之,仍诏御史台诘问。二人竟伏诛。 庚戌,帝语台臣曰:“朕闻江南富户侵占民田,以致贫者流离转徙,卿等尝闻之否?”台臣言曰:“富民多乞护持玺书,依倚以欺贫民,官府不能诘治,宜即追收为便。”命即行之,毋越三日。 诏:“自今僧官、僧人犯罪,御史台与内外宣政院同鞫;宣政院官徇情不公者,听御史台治之。” 乙卯,筑浑河堤,长八十里。仍禁豪家毋侵旧河,令屯田军及民耕种。 增刘国杰等军,仍令屯戍险要,俟秋进师。 命萨图尔岱、阿尔等整治江南影占税民田土者。 中书省言:“御史台、廉访司,体察、体覆,前后不同。初立台时,止从体察;后立按察司,事无大小,一皆体覆;由是宪司之事,积不能行。请自今,除水旱灾伤体覆,馀依旧例体察为宜。”从之。 诏:“军官除边远出征,其馀遇祖父母、父母丧,依民官例立限奔赴。” 禁畜养鹰、犬、马、驼等人扰民。 己未,以诸王珍图诬告济南王,谪置刘国杰军中自效。 宋隆济累攻围贵州,不解,刘深等粮尽,道梗不通,遂引兵还,隆济复率众遮之,委弃辎重,士卒杀伤殆尽。 南台御史中丞陈天祥上书谏曰:“八百媳妇乃荒裔小夷,取之不足以为利,不取不足以为害。而刘深欺上罔下,率兵伐之,经过八番,纵横自恣,中途变生,所在皆叛。既不能制乱,反为乱众所制,食尽计穷,仓皇退走,丧师十八九,弃地千馀里。朝廷再发四省之兵,使刘二巴图总管以图收复,湖南、湖北大发运粮丁夫,众至二十馀万。正当农时,驱此愁若之人,往回数千里中,何事不有!比闻从征败卒言,西南诸夷皆重出复岭,陡涧深林,其窄隘处仅容一人一骑,上如登高,下如入井,贼苦乘险邀击,我军虽众,亦难施为。或诸蛮远遁,阻隘以老我师,进不得前,旁无所掠,将不战自困矣!且自征伐倭国、占城、交、缅诸夷以来,近三十年,未尝有尺土一民之益,计其所费,可胜言哉!去岁西征,及今此举,何以异之!请早正深罪,仍不明诏招谕,彼必自相归顺,不须远劳王师,与小丑争一旦之胜负也。为今之计,宜驻兵近境,多市军粮,内安外固,渐次服之,此王者之师,万全之利也。苟谓业已如此,欲罢不能,亦当详审成败,算定而行。彼诸蛮皆乌合之众,必无久能同心捍我之理。但急之则相救,缓之则相疑,以计使之互相仇怨,待彼有可乘之隙,我有可动之时,徐命诸军数道俱进,服从者怀之以仁,抗敌者威之以武,恩威兼济,功乃易成。若复舍恩任威,深蹈覆辙,恐它日之患,有甚于今日者也。”不报,遂谢病去。 二月,丙戌,遣陕西省平章伊苏岱尔、参政汪惟勤将川陕军,湖广平章刘国杰将湖广军,征八番、顺元诸蛮,一切军务,并听伊苏岱尔、刘国杰节制。 罢征八百媳妇右丞刘深等官,收其符印。 癸巳,帝有疾,释京师重囚三十八人,命侍御史王寿奉香江南,遍祀岳镇海渎,密察去岁风水为灾,百姓艰食,凡所经过,采听入对。使还,具奏:“民之利害,系于官吏善恶。宜选公廉材幹、存心爱物者专抚字,刚方正大、深识治体者居风宪。天灾代有,赈济以时,无劳圣虑。惟是豪右之家,仍据权要,当罢其职,处之京师以保全之,此长久之道也。” 初,寿与台臣奏:“宰相内统百官,外均四海,位尊任重,不可轻假非人。三代以降,国之兴衰,民之休戚,未有不由相臣之贤否也。世祖初置中书省,以呼图布哈、塔齐尔、安图、巴延等为丞相,史天泽、刘秉忠、廉希宪、许衡、姚枢等实左右之,当时称治,比唐贞观之盛。迨至阿哈玛特、郝祯、耿仁、卢世荣、僧格、实都等,坏法黩货,流毒亿兆。近者阿固台、巴颜、巴特玛琳沁、阿尔等专政,煽惑中禁,几摇神器。君子小人已试之验,较然如此。臣愿推爱君思治之心,邪正互陈,成败对举,庶几上悟天衷,惩其既往,知所进退,天下之事可从而理也。” 三月,丁酉,以旱、溢为灾,诏赦天下。平滦被灾尤甚,免其差税三年;其馀灾伤之地,已经赈恤者免一年。今年内郡包银俸钞,江淮以南夏税,诸路乡村人户散办门摊课程,并蠲免之。 甲寅,合祭昊天上帝、皇地祗于南郊。遣中书左丞相达喇罕、哈喇哈斯摄事。 乌撒、乌蒙、东川、芒部及武定、威远、普安诸蛮因蛇节之乱,皆以供输烦劳为辞,乘衅起兵,攻掠州县,焚烧堡砦,遣伊苏岱尔等将兵会刘国杰讨之。时国杰方讨顺元蛮,不及来会。伊苏岱尔等率师分道并进,次第平之。 夏,四月,乙亥,浚永清县南河。 庚辰,上都大水,赈其饥民。 戊子,帝如上都。 修卢沟上流石径山河堤。 释重囚。 五月,戊申,太庙寝殿灾。 癸丑,谪和林溃军征云南。 丁巳,赈福州路饥。 六月,癸亥朔,日有食之。 是日,时加戌,依历法,日食五十七秒。太史院官以涉交既浅,且复近浊,欲匿不报,保章正齐履谦曰:“吾所掌者,常数也,其食与否,则系于天。”独以状闻。及其时,果食。太史院以失于推策,诏中书议罪,众尝争没日不能决,履谦曰:“气本十五日,而间有十六日者,馀分之积也。故历法以所积之日命为没日,不出本气者为是。”众服其议。 甲子,建文宣王庙于京师。 辛未,飨于太庙。 乙亥,安南国贡驯象。 赈湖州等路饥。 秋,七月,辛酉,以浙江行省参知政事呼图布鼎为中书右丞。 赈建康饥。 八月,甲子,诏御史台:“凡有婚姻、土田文案,遇赦依例检覆。” 九月,己酉,龙兴民讹言括童男女,至有杀其子者,命捕为首者三人诛之,始息。 冬,十月,甲子,改浙东宣慰使为宣慰司都元帅府,徙治庆元,镇遏水道。 初,浙西廉访使张珪,劾罢长吏以下三十馀人,府史、胥徒数百,征赃巨万计。珪得监司奸利事,将发之,事干行省。有内不自安者,至是赂南人林都邻告珪收藏禁书及推算帝五行,江浙运使哈喇齐言珪阻挠盐法。命省、台官杂治之,得行省大小吏及盐官欺罔状,皆伏罪。召珪,拜签枢密院事,赐济逊冠服侍宴;又命买宅以赐,辞不受。 丙子,帝至自上都。 平章政事加大司徒张九思薨。 十一月,甲午,刘国杰裨将宋光率兵大败蛇节,赐衣二袭,仍授以金符。 辛亥,以同知枢密院哈达知枢密院事。 诏:“江南寺观,凡续置民田及民以施入为名者,并输租充役。” 己未,诏:“诸驿使辄枉道者,罪之。” 十二月,辛酉,御史台言:“自大德元年以来,数有星变及风水之灾,民间乏食,陛下敬天爱民之心,无所不尽,理宜转灾为福。而今春霜杀麦,秋雨伤稼,五月太庙灾,尤古今重事。得非荷陛下重任者,不能奉行圣意,以致如此?若不更新,后难为力。请令中书省与老臣识达治体者共图之。”复请禁诸路酿酒,减免差税,赈济饥民。帝皆嘉纳,命即议行之。 云南地震。 甲子,衡州袁舜一等诱集二千馀人,侵掠郴州。湖南宣慰司发兵讨之,获舜一及其党,命诛首谋者三人,馀配洪泽、芍陂屯田,其胁从者招谕复业。 戊辰,云南地复震。 丙子,刘国杰、伊苏呼图鲁来献蛇节、罗鬼等捷。 庚辰,赈保定等路饥。 命中书省更定略卖良人罪例。 大都路总管兼大兴府尹姚天福卒。天福为京尹三年,畿甸大治。后之尹京者,以天福称首。 布埒达实哩者,北庭人也。幼熟辉和尔及西天书,长能贯通三藏暨诸国语,至是奉旨,从帝师受戒于广寒殿,代帝出家。 是岁,断大辟三人。 大德七年年 春,正月,己酉,以岁不登,禁河北、甘肃、陕西等郡酿酒。益都诸处牧马之地,为民所垦者,亩输租一斗太重,减为四升。弛饥荒所在山泽、河泊之禁一年。 壬子,罢归德府括田。 乙卯,诏:“凡匿名书辞语重者诛之,轻者流配,首告人赏钞有差,皆籍没其妻子充赏。” 命御史台、宗正府委官遣发朱清、张瑄妻子来京师,仍封籍家赀,拘收其军器、海舶等物。 丁巳,令枢密院选军士习农业者十人,教军前屯田。 二月,壬戌,诏中书省汰冗员。中书省自左、右丞相而下,平章政事二员,左、右丞各一员,参知政事二员,定为八府。仍谕枢密院,除出征将帅外,掌署院事者定其员数以闻。 辛未,以平章政事、上都留守茂巴尔斯、陕西行省平章阿喇卜丹并为中书平章政事,江南行台御史中丞尚文为中书左丞,江浙行省参知政事董士珍为中书参知政事;召陈天祥为集贤大学士,商议中书省事。 壬申,诏:“枢密院、宗正府等,自今每事与中书共议,然后奏闻。诸司不得擅奏迁调;官员虽经特用而于例未允者,亦听覆奏。” 甲戌,减杭州税课提举司冗员。 己卯,以侍御史都多达为中书省参知政事。 御史台言:“江浙行省平章阿尔、左丞高翥、安祐、签者张祐等,诡名买盐万五千引,增价转市于人,请遣省、台官按问。”从之。 命尽除内郡饥荒所在差税,仍令河南省抚恤流民,赈太原、大同、平滦路饥。 庚辰,监察御史杜肯构等言右丞相鄂勒哲受朱清、张瑄贿赂事,不报。 壬午,帝语中书省臣曰:“凡有以岁课增羡希求爵赏者,此非掊克于民,何从而出!自今除元额外,勿以增羡作正数。” 罢江南财赋总管司及提举司。 禁诸人非奉旨毋得以宝货进献。 赈真定及保定路饥。 三月,庚寅,诏遣奉使宣抚循行诸道。以郝天挺、达春往江南、江北,石珪往燕南、山东,耶律希逸、刘赓往河东、陕西,特尔托里欢、戎益往两浙、江东,赵仁荣、岳叔谟往河南、湖广,茂巴尔斯、陈英往江西、福建,达实哈雅、刘敏中往山北、辽东,并给二品银印,仍降诏戒饬之。 江浙行省平章托克托发遣朱清、张瑄家属,其家以金珠重赂之,托克托以闻,帝谕之曰:“朕以江南任卿,卿果能尔,真男子事也!其益恪勤乃事。”赐以黄金五十两。 都城火。 诏以甘肃行省供军钱粮多弊,徙廉访司于甘州。 壬辰,以河间禾稼不登,罢修僧寺工役。 乙未,中书平章巴延、梁德珪、丹津、阿尔振萨彻尔,右丞巴特玛琳心,左丞伊图布哈,参政密勒和卓、张斯立等,受朱清、张瑄贿赂,治罪有差,籍其家。 以洪君祥为中书右丞。监察御史言其曩居宥密,以贪贿罢黜,宜别选贤能代之,不报。 甲辰,诏定赃罪为十二章。京朝官月俸外,增给禄米;外任官无公田者,亦量给之。 乙巳,以征八百媳妇丧师,诛刘深,笞哈喇岱、郑祐,罢云南征缅分省。时有司以遇赦,议释刘深罪,哈喇哈斯曰:“徼名召衅,丧师辱国,非常罪比,不诛之无以谢天下。”遂诛之。 戊申,岳铉等进《大元大一统志》,赐赉有差。 癸丑,枢密院及监察御史,言中丞董士选贷朱清、张瑄钞非义,帝曰:“台臣称贷,不必问也。若言者不已,便当杖之。” 甲寅,帝如上都。 赈辽阳等路饥。 京畿漕运司言:“岁漕米百万,全藉船坝夫力。今岁水涨,冲决坝堤六十馀处,虽已修毕,恐霖雨冲圮,走泄运水;河堤浅涩低薄去处,请加修理。”从之。至夏末始毕工,用役万二百馀人。 夏,四月,庚午,以中书文移太繁,其二品诸司当呈省者,命止关六部。 中书左丞达喇罕言:“僧人修佛事毕,必释重囚,有杀人及妻妾杀夫者,皆指名释之。生者苟免,死者负冤,于福何有!”帝嘉纳之。 辛未,流朱清、张瑄子孙于远方,仍给行赀。 庚辰,蛇节降,宋隆济遁去。丁亥,诛蛇节。 济南路陨霜杀麦。 五月,己丑朔,开大都、上都酒禁。 丁未,绰和尔入朝,帝谕之曰:“卿镇北边,累建大功,虽以黄金周饰卿身,犹不足以尽朕意。”赐以衣冠、金珠等甚厚,拜枢密院副使,仍给其所隶诸军钞。 辛亥,奉使宣抚耶律希逸、刘赓言:“平阳僧彻哩威,犯法非一,有司惮其豪强,不敢诘问;闻臣等至,潜逃京师。”中书省言:“宜捕送其所,令省、台、宣政院遣官杂治。”从之。 甲寅,浚上都滦河。 乙卯,诏:“中外官吏无职田者,验俸给米有差;其上都、甘肃、和林非产米地,给其价。” 禁诸王、驸马毋辄杖州、县官吏,违者罪王府官。 般阳路陨霜。 闰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壬戌,诏禁犯曲阜林、庙者。 己巳,中书右丞相、加太傅、录军国重事鄂勒哲薨,谥忠献。元贞以来,朝廷恪守成宪,诏书屡下,散财发粟,不惜巨万以颁赐百姓,皆鄂勒哲赞襄之功。帝倚任甚重,而能处之以安静,不急于功利,人益称其贤。 复以特穆格为中书平章政事。 初,特穆格乞解机务,诏仍以平章议中书省事。时诸王朝见,未有知典故者,帝曰:“惟特穆格谙之。”凡赐予诸王礼节,悉命掌行。至是遂复以前官授之。 庚辰,云南行省平章伊苏岱尔入朝,以所获军中金五百为献,帝曰:“是金卿效死所获者。”赐钞千锭。 辛巳,诏:“僧人与民均当差役。” 癸未,各道奉使宣抚言:“去岁被灾人户未经赈济者,宜免其差役。”从之。 命江浙行省右丞董士选,发所籍朱清、张瑄货财至京师,其海外未还商舶,至则依例籍没。 甘肃行省平章哈萨等侵盗官钱、盐引,命省台官征之。 丙戌,罢营田提举司。 以奈曼岱为镇北行省右丞。 旧制,募民中粮以饷边。是岁,中者三十万石,用事者挟私为市,杀其数为十万,民进退失措。奈曼岱请于朝,凡所输者悉受之,以为下年之数。民感其德。奈曼岱,穆呼哩五世孙也。 六月,己丑,御史台言:“瓜、沙二州,自昔为边镇重地,今大军屯驻甘州,使官民反居边外,非宜。请以蒙古军万人分镇险隘,立屯田以供军实。”从之。 庚子,西京道宣慰使帕哈哩鼎,以瑟瑟二千五百馀斤鬻于官,为钞一万一千九百馀锭。有旨,除御榻所用外,馀未用者悉还之。 癸卯,诏:“凡官军子弟年及二十者,与民官子孙同儤直一年,方许袭职;万户于枢密院,千户于行省,百户于本万户。” 乙巳,罢行省签省。 命甘肃行省修阿合潭、曲尤濠以通漕运。 瓮山看闸提领言:“自闰五月末,昼夜雨不止,六月初旬夜半,山水暴涨,漫流堤上,冲决水口。”遂命都水监修白浮、瓮山河堤。白浮、瓮山,即通惠河上源之所出也。 台州风、水大作,宁海二县死者五百五十人。 秋,七月,壬戌,御史台言:“前河间路达噜噶齐呼赛音,转运使术甲德寿,皆坐赃罢。今呼赛音以献鹰犬,复除大宁路达噜噶齐,术甲德寿以迪里密实妄奏其被诬,复除福宁知州,并宜改正不叙,以戢奸贪。”从之。 禁僧人以修建寺宇为名,赍诸王令旨,乘传扰民。 丙寅,以哈喇哈斯为中书右丞相、知枢密院事。 丁丑,中书省言:“大同税课,比奉旨赐乳母杨氏。其家掊敛过数,扰民尤甚。”敕赐钞五百锭,其税课依例输官。 都尔斡既败,聚其属议曰:“昔我太祖,艰难以成帝业,奄有天下,我子孙乃弗克靖,共以安享其成,连年构兵以相残杀,是自隳祖宗之业也。今抚军镇边者,皆世祖之嫡孙也,吾与谁争哉!且前与托克托战,既弗能胜,今与其子绰和尔战又无功,惟天惟祖宗意亦可见。不若遣使请命罢兵,通一家之好,使吾士民老者得以养,少者得以长,伤残疲惫者得以休息,则亦无负太祖之所望于我子孙者矣。”使至,伊彻察喇会诸王将帅议曰:“都尔斡乞降,为我大利,固当待命于上。然往返再阅月,必失事机,为国大患,无有已时。都尔斡之妻,我弟玛古哈喇之妹也,宜遣报使,许其臣附。”众以为然,乃遣使以闻。帝嘉之,诏饬军士安置驿传以俟。自是诸王叛者相继来降。 八月,己丑,罢护国仁王寺原设江南营田提举司。 辛卯,夜,地震。平阳、太原尤甚,村堡移徙,地裂成渠,人民压死不可胜计。遣使分道赈济,为钞九万六千五百馀锭;仍免太原、平阳今年差税,山场、河泊听民采捕。 诏问致灾之由,保章正齐履谦言:“地为阴而主静,妻道也,臣道也,子道也;三者失其道,则地为之不宁。弭之之道,大臣当反躬责己,去专制之威以答天变,不可徒为祈禳也。”时帝寝疾,宰臣及中宫专政,故履谦言及之。集贤大学士陈天祥,亦上书极陈阴阳不和、天地不位为时政之弊,言尤切直,执政者恶之,抑不以闻。 初,晋宁郇保山移,所过居民庐舍,皆摧压倾圮。将近李忠家,忽分而复合,忠家独完。忠幼孤,事母至孝,人以为孝感所致云。 江南行台中丞张珪上疏,极言天人之际,灾异之故,其目有修德行,广言路,进君子,退小人,信赏必罚,减冗官,节浮费,以法祖宗成宪,累数百言。劾大官之不法者,并及近侍之荧惑者。不报,珪谢病归。 庚子,中书省言:“帕哈哩鼎输运和林军粮,其负欠计二十五万馀石,近监察御史亦言其侵匿官钱十三万馀锭,请遣官征之,不足则籍没其财产。”从之。 九月,戊午,帝至自上都。 丙寅,以太原、平阳地震,禁诸王所部扰民,仍减太原岁饲马之半。 遣刑部尚书塔齐尔、翰林直学士王约使高丽。 时高丽国王王昛既复位,又罢征东行省监制,昛乃复厚敛淫刑。国人群诉于朝,因得其相国吴祈专权、离间王父子状。诏遣约谕之曰:“天地间至亲者父子,至重者君臣;彼小人知有利,宁肯为汝家国地耶?”昛泣谢罪,且请子謜还国,奸人党与悉从约治。遂征祈赴阙,鞫之,流安西。 丙子,罢僧官有妻者。 壬午,复以茂巴尔斯为平章政事。 以国子司业畅师文为陕西行省理问官。先是,师文签山南道廉访司事,松滋、枝江有水患,岁发民防水,往返数百里,苦于供给,师文以江水安流,悉罢其役;驸马家人怙势不法,师文治其甚恶,流之;至陕西,决滞狱,不少阿徇。顷之,以疾去官。 冬,十月,丁亥,太白经天。 御史台劾浙江行省平章阿尔不法。帝曰:“阿尔,朕所信任。台臣屡以为言,非所以劝大臣也;后有言者,朕当不恕。” 戊子,以浙江年谷不登,减海运粮四十万石。 辛卯,复立陕西行御史台。 癸巳,御史台臣及诸道奉使,言行省官久任,与所隶编氓联姻害政,诏互迁之。 商议中书事张孔孙,言曲阜孔庙宜给洒扫户,诏给大都文宣王庙洒扫户五。 己未,发云南叛蛮馀党未革心者来京师,留蛇节养子阿阙于本境,以抚其民。 庚子,改普定府为路,隶曲靖宣慰司;以故知府容苴之妻为总管,佩虎符。 庚戌,翰林国史院进太祖、太宗、定宗、睿宗、宪宗五朝《实录》。 辛亥,诏:“军户贫乏者,存恤六年。” 增蒙古国子生百员。 中书省言于帝曰:“翰林学士赵与{票灬},事世祖皇帝,迄今凡三十年,敦确清谨,卒于七月,家贫,无以归葬。”帝命有司赙钞五十贯,给舟车还葬。 十一月,甲寅朔,命鹰师围猎毋得扰民。 以顺元隶湖广省。并海道运粮万户为海道都转运万户。 丁巳,诏大同等路运粮五万石入和林。 己未,太白经天。 甲子,命依《十二章》断僧官罪。 十二月,甲申朔,诏:“内郡比岁不登,其民已免差者,并蠲其田租。” 乙酉,弛京师酒课。 丙戌,太白经天。 戊子,以平宋隆济功,增诸将秩,赐银钞等物有差;其军士各赐钞十锭放归,存恤一年。 辛丑,诏:“招抚顺元诸司,免其民间逋税。” 丁未,以转输军饷劳,免思、插二州及衡、永等路税粮有差。 七道奉使宣抚所罢赃污官吏凡一万八千四百七十三人,赃四万五千八百六十五锭,审冤狱五千一百七十六事。 元贞初,图呼鲁迁江浙右丞,适岁旱,方至而雨,民心大悦。未几,平章博果密卒,帝思之,问近侍曰:“群臣孰有似博果密者?”对曰:“图呼鲁其人也,且先帝所知。”遂驿召还,赐雕鞍、弓矢。俄迁枢密副使。是岁卒,谥文肃。 大都路总管兼大兴府尹齐诺,驭吏治民有方,以暇日正街衢,表里巷,国学兴工,尤尽其力。俄进同签枢密院事,上疏言:“蒙古军在山东、河南者,往戍甘肃,动涉万里,装橐、鞍马之资,皆其自办,每行必鬻田产,甚则卖妻子。戍者未归,代者当发,前后相仍,困苦日甚。今边陲无事而虚殚兵力,诚为非计。请以近甘肃之兵戍之,而山东、河东前戍者,官为出钱赎其田产、妻子。”从之。未几,迁参议中书省事,赞决机务,精练明敏,凡干禄之人由它途进者,一切不用,时论翕然称焉。 何玮为御史中丞,陈当世要务十条,帝嘉纳之。京师孔子庙成,玮言:“唐、虞、三代,国都闾巷莫不有学,今孔庙既成,宜建国学于其侧。”从之。 赛音谔德齐、巴都高等还自贬所,复相位;玮言奸党不可复用,宜选正人以居庙堂,帝深然之。监察御史郭章劾郎中哈喇哈斯受赃,具伏,而哈喇哈斯密结权要,以枉问诬章;玮率台臣入奏,辨论剀切,章遂得释。 诏:“内外官七十者并听致仕。”独郭守敬以先朝旧德,朝政多谘之,累请谢事,不许。自是凡翰林、太史官不许致仕,著为令。 商议中书省事张孔孙累疏言:“凡七十致仕者,宜加一官;丁忧服阕者,宜特起复;宿卫冒滥者,必当革;州郡之职,必当遴选;久任达噜噶齐,宜量加迁转。又宜增给官吏俸禄,相位宜参用儒臣,不可专任文吏。”孔孙所言,多切时弊,顾一时不尽施行。 ◎元纪十三 ∷起阏逢执徐正月,尽强圉协洽十二月,凡四年。 ○成宗钦明广孝皇帝 大德八年年 春,正月,己未,以灾异故,诏天下恤民隐,省刑罚。平阳、太原免差税三年;江南佃户租太重,以十分为率减二分,永为定例;仍弛出场、河泊之禁,听民采捕。 庚申,以云南顺元同知宣抚事宋阿重,生获其叔隆济来献,升其官,赐衣一袭。 癸亥,禁锢朱清、张瑄族属。 丙寅,以御史中丞、太仆卿塔斯布哈为中书右丞,江南行台中丞赵仁荣为中书参知政事。 陈天祥自被召还京,至是且一岁,未尝得见帝,输忠无地,常郁郁不自释,遂移疾谢去。至通州,中书遣使追留,不还。帝闻之,赐钞给传,天祥辞所赐钞而行。 升教坊司三品。 辛巳,诏诸王、驸马往辽东捕海东鹘者,毋给驿。 自荥泽至睢州,筑河防十有八所,给其夫钞人十贯。 是月,平阳地震不止,已修民屋复坏。皇后召平章政事阿锡叶问曰:“灾异如此,殆下民所致耶?”阿锡叶曰:“天地示警,民何与焉!” 御史中丞何玮疏言地震咎在大臣,于是右丞洪君祥等俱罢。 命大都留守郑制宜赴平阳存恤。制宜惧缓不及事,昼夜兼行,至则亲人里巷,抚疮痍,给粟帛,存者赖之。 二月,丙戌,增置国子生二百员,遴宿卫大臣子孙充之。 甲午,诏父子兄弟有才者,许并居风宪。 徙江东建康道廉访司治于宁国,其建康路簿书,命监察御史钩考。 甲辰,翰林学士承旨萨里曼进金书《世祖实录节文》、《汉字实录》。 减宿卫繁冗者。 丙午,帝如上都。 敕:“军人奸盗诈伪,悉归有司。” 平章政事、商议枢密院事李庭薨,追封益国公,谥武毅。 湖广行省平章政事刘国杰久行边,患瘴,自入觐还镇,疾笃。僚属问之,国杰曰:“交贼不臣,若病幸小愈,得灭此贼,死无憾矣。”问以家事,不言。卒年七十二。 国杰善推诚,得士心,故所至立功。性雄猛,视死如归,尝语人曰:“吾为国宣力,虽身弃草野不恨,何必马革裹尸还葬哉!”讣闻,赠齐国公,谥武宣。 三月,丁巳,诏:“军民官已除,以地远官卑不赴者,夺其官不叙;军官擅离所部者,悉遣还翼,违者论如律;军人不告所部私归者,杖而还之。” 乙丑,彗星灭。自去岁十二月庚戌始见,约盈尺,在室十一度,入紫微垣,至是灭,凡七十四日。 戊辰,中书左丞尚文以疾辞,不允。 诏:“诸王、驸马所分郡邑,达噜噶齐惟用蒙古人,三年依例迁代;其汉人、女真、契丹名为蒙古者,皆罢之。” 敕:“军民逃奴,有获者即付其主;主在它所者,赴所在官司给之,仍追逃奴钞充获者赏;逃及诱匿者,论罪有差。” 诏:“诸路牧羊及百,至三十者官取其一,不及数者勿取。” 中书省言:“自内降旨除官者,果为近侍宿卫,践履年深,依已除叙;尝宿卫未官者,视散官叙。始历一考,准为初阶;无资滥进,降官二级。官高者,量降各位下;再任者,从所隶用;三任之上,听入常调。蒙古人不在此限。”从之。 庚辰,命凡为衙兵者,皆半隶屯田,仍谕各卫屯官及屯田者以勤惰为赏罚。 滦城、济阳等县陨霜杀桑。 夏,四月,丙戌,置千户所戍定海,以防岁至倭船。 命僧、道为商者输税。 甲午,诏:“诸王、驸马进捕鹰鹞,皆有定户,自今非鹰师而乘传冒进者,罪之。” 丁未,以国子生分教于上都。 集贤学士兼国子祭酒耶律有尚,以葬父还乡,已而朝廷思用老儒,以安车召之。累辞,不允,复起为昭文馆大学士兼国子祭酒。有尚前后五居国学,其教法一遵许衡之旧,而勤谨有加。诸生知趋正学,尊经术,尚躬行;宗仰有尚,犹旧时之宗仰许衡也。 五月,壬子朔,日有食之。 壬申,中书省言:“吴江、松江,实海口故道,潮水久淤,凡湮塞良田百有馀里,况海运亦由是而出,宜于租户役万五千人浚治,岁免租人十五石,仍设行都水监以董其程。”从之。 罢福建都转运盐使司,以其岁课并隶宣慰司。 庚辰,以去岁平阳、太原地震,宫观摊圮者千四百馀区,道士死伤者千馀人,命赈恤之。 是月,蔚州之灵仙,太原之阳曲,隆兴之天城、怀安,大同之白登大风,雨雹;开封之祥符、太康、阳武,卫辉之获嘉,河溢。 泾水暴涨,毁堰塞渠,陕西行省命屯田府总管瓜勒佳巴延特穆尔及泾阳尹王琚疏导之。 六月,丁酉,汝宁妖人李曹驴等妄言得天书惑众,事觉,伏诛。 是月,翰林学士致仕王惲卒。惲有材干,操履端方,好学,善属文,居官数进谠言。赠翰林学士承旨,追封太原郡公,谥文定。 秋,七月,辛酉,罢江淮等处财赋总管府。 癸酉,以顺德、恩州去岁霖雨,免其民租。 八月,太原之交城、阳曲、管州、岚州,大同之怀仁,雨雹、陨霜杀禾;杭州火,发粟赈之。以大名、高唐去岁霖雨,免其田税。 九月,癸丑,帝至自上都。 庚申,巴延、梁德珪并复为中书平章政事,巴特玛琳沁复为中书右丞,密勒和卓复为中书参知政事;以江浙行省平章阿尔为中书平章政事。庚午,御史杜肯构等言:“巴延等树党受赇,谪戍远方,道路相庆。方经数月,遽闻召复相位,又与原鞫之人列坐朝堂。天下之人,目巴延、梁德珪、巴特玛琳沁为三凶,三凶不诛,无以谢天下;又况密勒和卓、阿尔等,与之同恶相济,浊乱朝纲,是以此年灾异屡见。虽朝廷存恤之诏屡颁,而祸乱之源未塞,上失其政,民受其殃。请将群凶或斥或诛,明正其罪。”御史中丞何玮亦以为言。前后章数十上,皆不报。 梁德珪自湖广复入见,帝问:“卿安在?”德珪涕泣不能语。赐酒馔,使往拜其母。因以气疾乞骸骨,旋卒。 癸酉,潮州飓风起,海溢,漂民庐舍,溺死者众,给被灾户粮两月。 冬,十月,辛卯,有事于太庙。 辛巳,以宣徽使、大都护长寿为中书右丞,陕西行省右丞托欢为中书参知政事。 丁亥,安南遣使人贡。 诏诸王、驸马毋乘驿以猎。 庚寅,封皇侄哈尚为怀宁王,赐金印,仍割瑞州户六万五千隶之。 十一月,壬子,诏:“内郡、江南人凡为盗黥三次者,谪戍辽阳;诸色人及高丽二次,免黥,谪戍湖广。盗禁御马者,初犯谪戍,再犯者死。” 诏问弭灾之道,商议中书省事张孔孙条对八事,其略曰:“蛮夷诸国,不可穷兵远讨;滥官放谴,不可复加任用;赏善罚恶,不可数赐赦宥,献鬻宝货,不可不为禁绝;供佛无益,不可虚费财用;上下豪侈,不可不从俭约;官冗吏繁,不可不为裁减;太庙神主,不可不备祭飨。”帝嘉纳之,赐以钞。 丁卯,复免僧人租。 壬申,诏:“凡僧奸盗杀人者,听有司专决。” 十二月,庚子,复立益都淘金总管府。 始定国子生,蒙古、色目、汉人三岁各贡一人。 召程文海为翰林学士、商议中书省事。 云南行省平章政事伊苏岱尔上言:“所领云南,地居徼外,历世所不能臣。世祖皇帝天戈一麾,无思不服,今其民衣被皇庥,同于方夏,点苍山旧尝驻跸,请纪圣功,刻石其上,使臣民瞻仰。”帝命程文海撰文,勒碑云南”。 中书右司郎中伊赫特雅尔鼎尝与同列共议狱,有异其说者,伊赫特雅尔鼎曰;“公等读律,苟不变通以知事宜,譬之医者,虽熟于方论,而不能切脉用药,于疾痛奚益哉!”是岁肆赦,廷议,官吏因事受赇者不预。伊赫特雅尔鼎曰:“不可。恩如雨露,万物均被,赃吏固可疾,比之盗贼则有间矣。宥盗而不宥吏,何耶?”刑部尝有狱事上谳,既论决,已而丞相知其失,以谴右司主者。伊赫特雅尔鼎初未尝署其案,因取成案阅之,窃置其名于下。或谓之曰:“兹狱之失,公实不与,丞相方谴怒,而公反追署其案,何也?”伊赫特雅尔鼎曰:“吾偶不署此案耳,岂有与诸君同事而独幸免哉!”丞相闻而贤之,同列因以获免。伊赫特雅尔鼎,回回人也。 大德九年年 春,正月,戊午,以帝师辇真监藏卒,赐金银币帛,仍建塔寺。 以畅师文为陕西汉中道廉访副使,仍以疾不赴。 二月,癸未,中书省言:“近侍自内传旨,凡除授赏罚,皆无文记,惧有差违,请自今传旨者悉以文记付中书。”从之。 甲午,免天下道士赋税。 乙未,建大天寿万宁寺。中塑秘密佛像,其形丑怪,皇后幸寺见之,恶焉。以帕障其面而过,寻敕毁之。 庚子,命中书议行郊祀礼。 辛丑,赦天下。令御史台、翰林、集贤院、六部于五品以上各举廉能识治体者三人,行省、行台、宣慰司、廉访司各举五人。 三月,丁未朔,帝如上都。 先是省、院、台臣请上尊号,帝不允。及帝在上都,皇后自请之,帝曰:“我病日久,国家大事,多废不举,宁尚理此等事耶!”事遂寝。 戊午,以枢密副使高兴为平章政事,仍枢密副使。 上都留守贺仁杰请老。仁杰居官五十馀年,为留守者居半,车驾春秋行幸,出入供亿,未尝致上怒。其妻刘殁,世祖欲为娶贵族,固辞;乃娶民间女,已而丧明,夫妻相敬有加。帝雅重之,晋平章政事,商议陕西行省事,赐金币归第。以其子胜代为上都留守。 夏,四月,乙酉,大同路地震,有声如雷,坏官民庐舍五千馀间,压死二千馀人;怀仁县地裂二所,涌水尽黑,漂出松柏朽木。遣使以钞四千锭、米二万五千馀石赈之,是年租赋、税课、徭役,一切除免。 先是中书省臣言:“前代郊祀,皆以祖宗配享。今始行郊礼,请专祀天地为宜。”从之。壬辰,始定郊祀礼。 元初,用国俗,拜天于日月山。郊祀之事,自平宋后犹未举行。至是,哈喇哈斯等言:“祈天保民之事,有天子亲祀者三:曰天,曰祖宗,曰社稷;而祭天尤国之大事也。陛下虽未及亲祀,宜如宗庙、社稷,岁时遣官摄行之。”制下翰林、集贤、太常及中书议之。以为:“《周礼》冬至圜丘礼天,夏至方泽礼地;西汉元始间,始合祭天地;历东汉至宋,千有馀年,分祭合祭,讫无定议。然时既不同,礼乐亦异,王莽之制,何可法也!今当循三代之典,祀天南郊,而方泽之礼,续议以闻。又按周作坛壝三成,近代坛四成;以广天文从祀之位。今宜去其一成,以合阳、奇之数;每成高八尺一寸,以合数之九九;坛设丙巳之地,以就阳位。又,古者器用陶匏,席用藁鞂,以祀天;汉唐而后,礼乐玉帛,日益繁缛,宋、金多循唐礼;今宜取唐制损益而行之。”既而太常复议尊祖配天之仪,省臣曰:“自古汉人有天下,率尊祖以配天。宗庙已有时飨,郊止祭天为宜。”中丞何玮曰:“严父配天,不易之制也。”不从。 五月,戊申,诏求山林间有德行文学识治道者。征原任陕西儒学提举萧赴阙,且曰:“或不乐于仕,可试一来与朕语,当即遣归。”令有司给以安车。 初为府史,与上官语不合,即引退,读书南山者三十年。于是博极群书,及门受业者甚众。乡人有暮行遇盗者,诡曰:“我萧先生也。”盗惊愕,释去。世祖时,辟为陕西儒学提举,不赴;后累授集贤直学士、国子司业,改集贤侍读学士,皆不赴。省宪大臣即其家具宴为贺,使一从史先诣舍。方汲水灌园,从史至,不知其为也,使饮其马,即应之不拒。及冠带迎宾,从史见之有惧色,殊不为意。 戊午,改各道肃政廉访司为详刑观察使,听省、台辟人用之。 癸亥,以地震,改平阳为晋宁,太原为冀宁。 复立洪泽、芍陂屯田,令河南行省平章阿萨尔领其事。 召陈天祥为中书右丞,议枢密院事,提调诸卫屯田;以年老固辞。 六月,庚子,立子德寿为皇太子,诏告天下。赐高年帛。流窜远方之人,量移内地。 甲午,潼川霖雨,江溢,漂没居民,溺死者众。敕有司给粮一月,免其田租。 秋,七月,辛亥,筑郊坛于丽正、文明门之南丙位;设郊祀署,令、丞各一员,太祝三员,奉礼郎二员,协律郎一员,法物库官二员。 甲寅,太白经天。 壬戌,以金银钞厚赐兴圣太后及宿卫臣,出居怀州,复置怀宁王府官。 八月,丁丑,复给曲阜林庙洒扫户,以尚珍署田五十顷供岁祀。 丙戌,海商以珍宝来献,议以钞六万锭酬其直。或谓左丞尚文曰:“此所谓雅库特珠也,六十万酬之不为过。”文问:“何所用之?”答曰:“含之可不渴,熨面可使目有光。”文曰:“一人含之,千人不渴,则诚宝也;若一珠止济一人,则用已微矣。吾之所谓宝者,米粟是也,一日不食则饥,三日则疾,七日则死,有则百姓安,无则天下乱,以功用较之,岂不愈于珠哉!” 癸巳,复立制用院。 是月,归德、陈州河溢。 九月,庚申,帝至自上都。 冬,十月,丙戌,太白经天。 乙未,帝谕中书省、枢密院、御史台臣曰:“省中政事,听右丞相哈喇哈斯总裁,自今用人,非与议者悉罢之。” 戊戌,诏:“芍陂、洪泽等屯田为豪右占据者,悉令输租。” 辛丑,复以详刑观察司为肃政廉访司。 括两淮地为豪民所占者输租赋。 北方奇噜伦部大雪。同知宣徽院事图沁布哈请买驼马,补其死缺;出衣币于内府,身往给之,全活数万人。其还也,帝赐以七宝笠。 是月,帝不豫,皇后巴约特氏秉政。诏遣阿裕尔巴里巴特喇,就其母鸿吉哩氏居怀州。阿裕尔巴里巴特喇,怀宁王哈尚之母弟也。 江浙行省平章彻尔召入为中书平章政事,是月薨。家赀不满二百缗,人服其廉。追封徐国公,谥忠肃。 十一月,丁未,黄胜许遣其属来献方物,请复其子官。帝不允,曰:“胜许反侧不足信,如其悔罪自至,则官可得。”命赐衣服遣之。 旧制,凡遇享祀,司天虽掌时刻,无钟鼓更漏,往往至旦始行事。至是将郊祀,齐履谦摄司天台官,言于宰执,请用钟鼓更漏,俾早晏有节,从之。 庚午,祀昊天上帝于南郊,牲用马一,苍犊一,羊、豕、鹿各九。其文舞曰《崇德之舞》,武舞曰《定功之舞》。以摄太尉,右丞相哈喇哈斯、左丞相阿固岱、御史大夫特们德尔为三献官。 壬申,太白经天。 拱卫直都指挥使王伯胜,自帝有疾,晨夕入侍;安西王忌之,出为大宁路总管。 十二月,丙了,地震。 庚寅,皇太子德寿薨。皇后遣人问西僧丹巴曰:“我夫妇崇信佛法,以师事汝,只有一子,宁不能延其寿也?”对曰:“佛法如灯笼,风雨至则可蔽,若烛尽,则无如之何也。”一时称其敏给。 大德十年年 春,正月,甲辰,诏询访庄圣皇后、昭睿顺圣皇后、徽仁裕圣皇后仪范中外之政,以备纪录。 丙午,浚吴松江等处漕河。 庚戌,浚真、扬等州漕河;令盐商每引输钞二贯,以为佣工之费。 戊午,罢江南白云宗都僧录司,汰其民归州县,僧归各寺,田悉令输租。初,南台御史言:“江南寺观田亩,历年诏免租赋,上亏公额,下侵民利。其所隶民户,或罹饥窘,为其徒者,坐视不恤。请于秋成之时,验其顷亩,减半征之,以备凶岁推赈其民,庶几利害稍均。”从之。 壬戌,发河南民十万筑河防。 丁卯,命近侍无辄驿召外郡官。 营国子学于文宣王庙西。 中书左丞尚文,以老疾告归;复召为中书右丞,商议中书省事,不起。 闰月,晋宁、冀宁地震不止。 二月,辛亥,中书省言:“近侍传旨以文记至省者,凡一百五十馀人,令臣擢用,其中犯法妄进者实多,宜加遴选。”许之。 己未,江西、福建奉使宣抚塔布岱坐赃;遇赦,释其罪,终身不叙。 戊辰,帝如上都。 是月,大同路暴风,大雪,坏民庐舍;雨沙阴霾,马牛多毙,人亦有死者。 三月,乙未,道州营道等处暴雨,江溢,山裂,漂荡民庐,溺死者众;复其田租。 夏,四月,庚子朔,诏:“凡匿鹰犬者,没家赀之半,笞三十;来献者给之以赏。” 壬戌,云南罗雄州、普定路诸蛮为寇。右丞汪惟能进讨,贼退据越州,谕之不服,遣平章伊苏岱尔率兵万人往捕之;兵至曲靖,与惟能合兵压贼境,获其渠,斩之,馀众皆溃。命伊苏岱尔留军二千戍之。 癸亥,置昆山、嘉定等处水军上万户府。 甲子,倭商有庆等抵庆元贸易,以金铠甲为献。命浙江行省平章阿喇卜丹等备之。 是月,郑州暴风雨雹,大若鸡卵,积厚五寸,麦及桑枣皆损;蠲今年田租。 五月,癸未,诏:“西番僧往还者,不许驰驿,给以舟东。” 禁御史台、宣慰司、廉访司官毋买盐引。 乙酉,遣高丽国王王昛还国,仍置征东行省镇抚之。 丁亥,诏右丞相哈喇哈斯、达喇罕、左丞相阿固台等整饬庶务;凡铨选钱谷等事,一听中书裁决,百司勤怠者,悉以名闻。 六月,癸卯,御史台言:“江南行台监察御史嘉珲,劾江浙行省宣使李元不法。行省亦遣人摭拾嘉珲不令检核案牍。”中书省复言嘉珲等不循法度,擅遣军士守卫其门,搒掠李元,诬指行省等官不法事。诏省、台及额尔克达噜噶齐同讯之。 壬戌,来安路总管岑雄叛,湖广行省遣宣慰副使呼图噜特穆尔招谕之。雄令其子世坚来降,赐衣物遣之。 秋,七月,辛巳,宣德等处雨雹害稼。大同之浑源陨霜杀禾。平江大风海溢,漂民庐舍。 八月,壬寅,开成路地震,王宫及官民庐舍皆坏,压死故秦王妃等五千馀人;以钞万三千六百馀锭、粮四万四千馀石赈之。 先是,命江浙行省制造宣圣庙乐器,以宋旧乐工施德仲审校应律,运至京师。丁巳,京师文宣王庙成,行释奠礼,牲用太牢,乐用登歌,制法服三袭;命翰林院定乐名、乐章。 是秋,辽阳行省右丞洪万罢,以其叔君祥代之。君祥请于朝,宜新省治,增巡兵,置儒学提举官、都镇抚等员,以兴文教,修武备。既而事不果行。 陕西饥,省、台议请赈于朝,安西路总管赵世延曰:“救荒如救火,愿先发廪以赈。朝廷若不允,世延当倾财若身以偿。”省、台之从,所活者众。 世延娴习官政,其始除总管也,前政壅滞者三千牍,世延既至,不三月,剖决殆尽。 冬,十月,丁未,有事于太庙。 丁卯,安南遣使贡方物。 青山叛蛮来附。 吴江洲大水,民乏食,发米万石赈之。 十一月,己巳,帝至自上都。 十二月,乙卯,帝寝疾,禁天下屠宰四十二日。 内侍李邦宁,钱塘人,宋故小黄门也,宋亡,从瀛国公入见,世祖命给侍内庭。警敏称上意,令学国书及诸番语,即通解,遂见亲任。帝即位,进太医院使。自帝初得疾至此,不离左右者十馀月。 癸亥,琼州临高县那篷洞主王文何等作乱,伏诛。 阿裕尔巴里巴特喇至怀州,所过郡县供帐华侈,悉令撤去,严饬扈从毋扰民,民皆感悦。 是岁,大都留守郑制宜卒。帝遇制宜特厚,每侍宴,辄不敢饮,终日无惰容。帝察其忠勤,屡赐内酝,辄持以奉母。帝闻之,特封其母苏氏为潞国夫人。及制宜殁,追封泽国公,谥忠宣。 大德十一年年 春,正月,丙辰朔,帝大渐,免朝贺;癸酉,崩于玉德殿,国语称鄂勒哲图皇帝。 帝承世祖混一之后,善于守成;惟末年连岁寝疾,凡国家政事,内则决于宫壶,外则委于宰臣,幸去世祖未远,守其成宪,不至废坠。 乙亥,灵驾发引,葬起辇谷,从诸帝陵。 皇后巴约特氏,以己尝谋出阿裕尔巴里巴特喇及其母居怀州,至是恐其兄怀宁王哈尚立,必报前怨,乃命召安西王阿南达入京师,欲立之。左丞相阿固岱、平章赛音谔德齐、巴特玛琳沁、巴延及诸王莽赖特穆尔阴左右之,谋断哈尚归路,奉皇后垂帘听政,立安西王辅之。于是,阿固岱以祔庙及摄位事集廷臣议之,太常卿田忠良、御史中丞何玮皆执不可,阿固岱变色曰:“制自天降耶?公等不畏死,敢沮大事!”玮曰:“死畏不义尔;苟死于义,何畏!”议遂寝。 右丞相哈喇哈斯收百司符印,封府库,称疾,守宿掖门,内旨日数至,皆不听。众欲害之,未敢发。怀宁王适遣哈喇托克托计事京师,哈喇哈斯令急还报,复遣使南迎阿裕尔巴里巴特喇于怀州。 使至怀州,阿裕尔巴里巴特喇疑未行,其傅李孟曰:“支子不嗣,世祖之典训也。今宫车晏驾,大太子远在万里,宗庙社稷危疑之秋,殿下当奉大母急还宫庭,以折奸谋,安人心;不然,国家安危,未可保也。”阿裕尔巴里巴特喇犹豫未决,孟复进曰:“邪谋得成,以一纸书召还,则殿下母子且不自保,岂暇论宗族乎!”阿裕尔巴里巴特喇大悟,乃奉其母行。 先遣孟趋哈喇哈斯所觇之。适皇后使问疾哈喇哈斯所,孟入,长揖,引其手诊之,众谓孟医也,不疑之。既而知安西王即位有日,还告曰:“事急矣,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不可不早图之。”左右之人皆不能决,或曰:“皇后深居九重,八玺在手,四卫之士,一呼而应者累万。安西王府中,从者如林,殿下侍卫单寡,不过数十人,兵仗不备,奋赤手而往,事未必济。不如静守,以待大太子之至,然后图之,未晚也。”。孟曰:“群邪违弃祖训,党附中宫,欲立庶子,天命人心,必皆弗与。殿下入造内廷,以大义责之,则凡知君臣之义者,无不舍彼为殿不用,何求而弗获!克清宫禁,以迎大兄之至,不亦可乎?且安西既正位号,纵大太子至,彼安肯两手进玺,退就藩国,必将斗于国中,生民涂炭,宗社危矣。且危身以及其亲,非孝也;遣祸难于大兄,非弟也;得时弗为,非智也;监机不断,非勇也;仗义而动,事必万全。”阿裕尔巴里巴特喇曰:“当以卜决之。”命召卜人。有儒服持囊游于市者,召之至,孟出迎,语之曰:“大事待汝而决,但言其吉。”乃人筮,遇《乾》之《睽》,立而献卦曰:“卦大吉。乾,刚也;睽,外也;以刚处外,乃定内也。君子乾乾,行事也;飞龙在天,上治也;舆曳牛,掣其人,耏龙劓,内兑废也;厥宗噬肤,往必济也;大君外至,明相丽也;乾而不乾,事乃睽也;刚运善断,无惑疑也。”孟曰:“筮不违人,是谓大同,时不可以失。”阿裕尔巴里巴特喇喜,振袖而起。众翼之登骑,诸臣皆步从。 至卫辉,经比干墓,顾左右曰:“纣内荒于色,毒痡四海,比干谏,纣刳其心,遂失天下。”令祀比干墓,为后世劝。至漳水,值大风雪,田叟有以孟粥进者。近侍却不受,阿裕尔巴里巴特喇曰:“汉光武尝为寇兵所迫,食豆粥。大丈夫不备尝艰阻,往往不知稼穑艰难,以致骄惰。”命取食之。赐叟绫一匹,慰遣之。 二月,辛亥,阿裕尔巴里巴特喇至大都,与母鸿吉哩氏人内,哭尽哀,复出居旧邸。 安西之党见阿裕尔巴里巴特喇既至,遂谋以三月三日伪贺其生辰,因以举事。阿实克布哈知之,言于哈喇哈斯,且曰;“先人者胜,后人者败。后一垂帘听政,我等皆受制于人矣,不若先事而起。”哈喇哈斯曰:“善!”夜,遣人启阿裕尔巴里巴特喇曰:“怀宁王远,不能速至,恐变生不测,当先事而发。” 阿裕尔巴里巴特喇复遣都万户囊嘉特诣诸王图喇定计,囊嘉特力赞之,乃先二日,以三月丙寅率卫士入内,称怀宁王遣使召安西王计事。至即并诸王莽赉特穆尔执之,鞫问,辞服,械送上都。收阿固岱、巴特玛琳沁、赛音谔德齐、巴延等,诛之。 诸王库库楚、伊克图进曰:“今罪人斯得,太子实世祖之孙,宜早正大位。”阿裕尔巴里巴特喇曰:“王何为出此言也!彼恶人潜结宫壶,乱我家法,故诛之,岂欲作威福以觊望神器耶!怀宁王,吾兄也,宜正大位,已遣使奉玺北迎之矣。”遂自称监国,与哈喇哈斯日夜居禁中以备变。 监国命李孟参知政事。孟损益庶务,裁抑侥幸,群小皆不乐。既而曰:“执政大臣,当自天子亲用,今銮舆在道,孟未见颜色,诚不敢冒大任。”固辞,弗许,遂逃去,不知所之。 监国命杨多尔济讥察禁卫。多尔济,宁夏人,早侍藩邸,见倚重。李孟之使京师也,多尔济从行,至是密致警备,监国赖焉。 是月,道州营道县暴雨,山裂一百三十馀处。 夏,五月,乙丑,怀宁王哈尚至上都。初,哈尚闻帝崩,自阿勒台山至和林。诸王勋戚合辞劝进,王曰:“吾母及弟在大都,俟宗亲毕会议之。” 时内难既平,鸿吉娌妃以两子星命,令阴阳家推算所宜立者,曰:“重光大荒落有灾,旃蒙作噩长久。”重光为哈尚年干,旃蒙为阿裕尔巴里巴特喇年干也。妃惑其言,遣近臣告哈尚曰:“汝兄弟二人,皆我所生,岂有亲疏,阴阳家所言,运祚修短,不容不思。”哈尚语托克托曰:“我捍边陲十年,又嗣次居长,星命之言,茫昧难信。设我即位后,所行上合天心,下副民望,则虽一日之短,亦足重名万年,何可以阴阳家言而乖祖宗之托哉!此殆用事之臣擅权专杀,恐他日或治其罪,故为是奸谋耳。汝为我往察事机,疾归报我。”乃亲率大军由西道,诸王昂辉由中道,绰和尔由东道,各以劲卒一万,而迟回不进。 托克托驰至大都,具道哈尚言,妃愕然曰:“修短之说,虽出术家,为太子周思远虑,乃出我深爱。今大憝已除,诸王大臣议已定,太子不速来何为!汝所致言,殆有谗间。汝归,为我弥缝之而趣其来。”先是,妃以怀宁王不至,复遣阿实克布哈迎之,备道安西谋变始末及太弟监国与诸王群臣推戴之意。至是托克托继往,行至中道,怀宁王舆中望见之,趣使同裁。托克托备述妃言,怀宁王大感悟,及是至上都,以阿实克布哈为平章政事,遣还报两宫。阿裕尔巴里巴特喇即侍其母来会于上都,废皇后巴约特氏,出居东安州,杀之。诛安西王阿南达及诸王莽赉特穆尔。 甲申,怀宁王即皇帝位。诏曰:“昔我太祖皇帝以武功定天下,世祖皇帝以文德洽海内,列圣相承,丕衍无疆之祚。朕自先朝,肃将天威,抚军朔方,殆将十年;亲御甲胄,力战却敌者屡矣。方诸蕃内附,边事以宁,遽闻宫车晏驾。乃有宗室、诸王、贵戚、元勋,相与定策于和林,咸以朕为世祖曾孙之嫡,裕宗正派之传,以功以贤,宜膺大宝。朕谦上未遑,至于再三。还至上都,宗亲、大臣复请于朕。间者奸臣乘隙,谋为不轨,赖祖宗之灵,母弟阿裕尔巴里巴特喇禀命太后,恭行天罚。内难既平,神器不可久虚,宗祧不可乏祀,合词劝进,朕勉徇舆情,于五月二十一日即皇帝位。其与民更始,可大赦天下。” 是日,追尊考曰顺宗皇帝,母元妃鸿吉哩氏曰皇太后。 壬辰,加知枢密院事托多尔海太傅,中书右丞相哈喇哈斯、达喇罕太保,并录军国重事;知枢密院事塔喇海为中书左丞相,预枢密院、宣徽院事;同知徽政院事绰和尔、额尔克达噜噶齐阿实克布哈、江浙行省平章政事莽赉布哈并为中书平章政事;江浙行省左丞刘正为中书左丞,中书右丞、行御史中丞塔斯布哈为御史大夫。 是月,建州大雨雹。 六月,癸巳朔,诏立母弟阿裕尔巴里巴特喇为皇太子,受金宝。 甲午,建中都,立宫阙。 遗使四方旁求经籍,识以玉刻印章,命近侍掌之。有进《大学衍义》者,命王约等节而译之。皇太子曰:“治天下,此一书足矣。”因命与《图像孝经》、《列女传》并刊行,赐臣下。 翰林学士阎复陈三事,曰:惜名器,明赏罚,择人材,言皆剀切。未几,遥授平章政事。复力辞,不许;上疏乞骸骨,诏从其请。 丁酉,中书右丞相哈喇哈斯、左丞相塔喇海言:“臣等与翰林、集贤、太常老臣集议,皇帝嗣登宝位,诏追尊皇考为皇帝。皇考,大行皇帝同母兄也;大行皇帝祔庙之礼尚未举行,二帝神主,依兄弟次第祔庙为宜。今拟请谥皇考昭圣衍考皇帝,庙号顺宗;大行皇帝曰钦明广孝皇帝,庙号成宗。太祖之室居中,睿宗西第一室,世祖西第二室,裕宗西第三室;顺宗东第一室,成宗东第二室。先元妃鸿吉哩氏宜谥曰真慈静懿皇后,祔成宗庙室。”制可之。 初,累朝皇后既崩者,犹以名称,未有谥号。礼部主事曹元用言:“后为天下母,岂可直称其名!宜加徽号,以彰懿德。”至是皇后上谥,用元用之言也。 壬寅,塔喇海加太保、录军国重事、太子太师。 癸卯,置詹事院。 乙巳,中书省言:“中书宰臣十四员,御史大夫四员,前制所无。”诏与翰林、集贤诸老臣议拟以闻。 壬子,封皇妹为鲁国大长公主,驸马琱阿布喇为鲁王。 甲寅,敕内郡、江南、高丽、四川、云南诸寺僧诵《藏经》,为三宫祈福。 丙辰,御史大夫塔斯布哈言:“旧制,内外风宪官有所弹劾,诸人勿预;而近有受赃为监察御史所劾者,狱具,夤缘奏请,托言事入觐以避其罪。臣等以为今后有罪者,勿听至京,待其对辨事竟,果有所言,方许奏陈。”从之。 戊午,进封高丽国王王昛为沈阳王,加太子太傅。 秋,七月,癸亥朔,封诸王图喇为越王。 初,皇太子入定内难,阿固岱有勇力,人莫能近,诸王图喇实手缚之,故有是命。哈喇哈斯力争,以为:“旧制,非亲王不得加一字之封。图喇疏属,岂可以一日之功,废万世之制!”帝不听。因喇因谮于帝曰:“安西谋干大统时,丞相亦曾署其牍。”未几,罢为和林左丞相。 哈喇哈斯至镇,斩为盗者一人,分遣使者赈贷降民,奏出钞帛,易牛羊以给之;近水者教取鱼鳖为食。会大雪,命诸部署传车,相去各三百里,凡十传转米数万石,以饷饥民。又度地置仓廪,积粟以待来者。求古渠浚之,溉田数千顷。治称海屯田,令部民杂耕其间,岁得米二十馀万,北边大治。 甲子,以中书参知政事赵仁荣为太子詹事。 以阿保功,授莽赉大司徒,封其妻为顺国夫人。 己巳,置宫师府,设太子太师、少师、太傅、少傅、太保、少保、宾客、左右谕德、赞善、庶子、洗马、率更令丞、司经令丞、中允、文学、通事舍人、校书、正字等官。 召张养浩为司经。养浩,济南人,先为堂邑县尹,毁淫祠三十馀所,罢旧盗之朔望参者,曰:“彼皆良民,饥寒所迫,不得已而为盗耳。既加之以刑,犹以盗目之,是绝其自新之路也。”众盗感泣,相戒曰:“毋负张公!”有李虎者,尝杀人,其党暴戾为害,民不堪命,旧尹莫敢诘。养浩至,尽置诸法,民快之。去官十年,犹为立碑颂德。至是召用,未至,改文学,旋拜监察御史。 丁丑,以中书左丞相塔喇海为中书右丞相,监修国史;御史大夫塔斯布哈为中书左丞相。 辛巳,加封至圣文宣王为大成至圣文宣王。遣使阙里,祀以太牢。 塔喇海、塔斯布哈言:“中书庶务,同僚往往有不俟公议,即以上闻。今后事无大小,请共议而后奏。”帝曰:“卿等言是,自今庶务非公议者勿奏。” 以江浙行省左丞郝天挺为中书右丞。 天挺英爽刚直,有志略,受业于元好问。以勋臣子,世祖召见,嘉其容止,令备宿卫东宫。裕宗遇之甚厚,累官陕西行御史台中丞。至是迁江浙行省左丞,不赴,拜中书右丞。与宰相论事,有不合辄面斥之。一日,以奏事敷陈明允,特赐黄金百两,不受。帝曰:“非利汝也,第旌汝肯言耳。” 丙戌,御史大夫伊啰勒言:“旧制,中书省、枢密院、御史台、宣政院许得自选其人,它司悉从中书铨择,近臣不得辄奏,如此则纪纲不紊。”帝嘉纳之。 辛卯,发卒二千人为晋王伊苏特穆尔筑邸舍。 是月,江浙、湖广、江西、河南、两淮属郡饥,于盐、茶课钞内折粟,遣官赈之。诏富家能以私粟赈贷者,量授以官。 礼部尚书吴鼎,奉命赈山东诸郡饥,朝议发粟四万石,钞折米一万石。鼎谓同使者曰:“民得钞何从易米?”同使者曰:“朝议已定,恐不可复得。”鼎曰:“人命岂不重于米耶!”言于朝,卒从其请。 都指挥使茂穆苏以角抵屡胜,遥授中书平章政事。伶官实迪等授干章,仍领玉宸乐院使。未几,乐工有犯法者,刑部逮之。实迪以玉宸与刑部秩皆三品,官皆荣禄大夫,留不遣,中书以闻。帝曰:“凡诸司视其资级,授之散官,不可超越。其间冗职名品高者,宜遵旧制降之。” 八月,甲午,中书省言:“内降旨与官者八百八十馀人,已除三百,未除者犹五百馀。请自今,越奏者勿与。又外任官多带相衔,非制。”御史台亦言:“御史、廉访使官,宜从本台公选,不当从诸臣所请,降内旨用之。”帝曰:“凡若此者,卿等皆当执勿与。”未几,省臣复言:“比有应入常调者,夤缘骤选,或未入仕及已尝废黜,亦复请自内降。计奉诏禁革之后,所降内旨。复有百馀。中书政务,他人辄得干请,责以整饬,其效实难。自今铨选、钱谷之事,请如前制,不由中书议者,不得奏闻。”从之。 辛亥,中书右丞博啰特穆尔以国字译《孝经》进,诏曰:“此乃孔子之微言,自王公达于庶民,皆当由是而行。其命中书省刻板模印,诸王而下皆赐之。” 戊午,冀宁路地震。 九月,甲子,帝至自上都。 壬申,上皇考及大行皇帝尊谥、庙号;又上先元妃鸿吉哩氏尊谥。祔于成宗庙室。 丙子,塔喇海言:“比蒙圣恩,赐臣江南田百顷。今诸王、公主、驸马赐田还官,臣等请还所赐。”从之,仍谕诸人赐田悉令还官。 丁丑,中书省言:“比议省臣员数,奉旨,依旧制定为十二员。右丞相塔喇海、左丞相塔斯布哈、平章绰和尔、奇塔特布济克如故,馀令臣等议。请以阿实克布哈、塔斯哈雅为平章政事,博啰达实、刘正为右丞,郝天挺、额森特穆尔为左丞,于璋为参知政事。其诸司冗员,并宜拣汰。”从之。 甲申,诏立尚书省,分理财用,命塔喇海、塔斯布哈仍领中书,以托克托、嘉珲、帕哈哩鼎任尚书省,俾自举官属。命铸尚书省印。 丙戌,皇太子建佛寺,请买民地益之,给钞万七百锭有奇。 辛卯,御史台言:“至元中,阿哈玛特综理财用,立尚书省,三载并入中书;其后僧格用事,复立尚书省,事败又并入中书。粤自大德五年以来,四方地震、水灾、岁仍不登,百姓重困。顷又闻为综理财用立尚书省,如是则必增置所司,滥设官吏,殆非益民之事也。且综理财用,在人为之,若只命中书整饬,未见不可。”帝曰:“卿言良是。但此三臣愿任其事,姑听其行。” 冬,十月,庚子,中书省言:“前置中书省时,裕宗为中书令,尝至省署敕。其后僧格迁立尚书省,不四载而罢。今复迁中书于旧省,请徙中书令位,仍请皇太子一至中书。”从之。 乙巳,敕方士、日者勿游诸王、驸马之门。 丙辰,中书省言:“常岁,海漕粮百四十五万石;今江浙岁俭,不能如数。请仍旧例,湖广、江西各输五十万石,并由海道达京师。”从之。 先是都水监言:“巡视白浮、瓮山河堤,崩三十馀里,宜编荆笆为水口,以泄水势。”夏初兴役,至是月工竣。 十一月,丙寅,帝朝隆福宫,上皇太后玉册、玉宝。 太后性聪慧,教宫中侍女皆执治女功。然不自检饬,自正位东朝,淫恣日甚,内则赫噜谟、伊勒色巴用事,外则幸臣实勒们、耨埒及宣徽使特们德尔相率为奸,以至浊乱朝政焉。 辛未,以塔喇海领中政院事。 乙亥,中书省言:“大都路供亿浩繁,概于属郡取之。其军站、鹰坊、控鹤等户,恃其杂徭无与,冒占编氓。请降玺书,依祖宗旧制,悉令均当,或辄奏请者,亦宜禁止。”制可。 皇太子言:“近蒙恩以安西、吉州、平江为分地,租税悉以赐臣。臣恐宗亲昆弟援例,自五户丝外,馀请输之内帑。其陕西运司岁办盐十万引,向给安西王,以此钱斟酌与臣,惟陛下裁之。”帝曰:“太子所思甚善,岁以十万锭给之,不足则再赐。” 己卯,以皇太子受册礼成,帝御大明殿,受诸王百官朝贺。 杭州、平江等处大饥。丁亥,发粟赈之。 庚寅,赐太师伊彻察喇江南田四十顷。时赐田悉夺还官,中书省以为言。诏:“伊彻察喇自世祖时积有勋劳,非馀人比,宜以前后所赐合百顷与之。” 十二月,壬辰朔,中书省言:“旧制,金虎符及金银符,典瑞院掌之,给则由中书,事已则复归典瑞院。今出入多不由中书,下至商人,结托近侍奏请,以致泛溢,出而无归。自后除官及奉使应给者,非由中书省勿给。”从之。 乙未,齐塔察尔等扰檀州民,强取米粟六百馀石,诏官讯之。 癸卯,命留守司以来岁正月十五日,起灯山于大明殿后、延春阁前。 丁巳,以中书省言,国用浩穰,民贫岁歉,诏宣政院并省佛事。 中书省言:“刑法者,譬之权衡,不可偏重。世祖已有定制,自元贞以来,以作佛事之故,放释有罪,失于太宽,有司无所遵守。今请凡内外犯法之人,悉归有司依法裁决。又,各处民饥,除行宫外,工役请悉罢停。”从之。 庚申,诏改大德十二年为至大元年。 敕:“内廷作佛事毋释重囚,以轻囚释之。” 是岁,征萧为太子右谕德,扶病至京师,入觐东宫,书《酒诰》为献,以朝廷时尚酒故也。寻以病请解职,或问之,则曰:“礼,东宫东面,师傅西面,此礼今可行乎?”俄擢集贤学士、国子祭酒,依前右谕德。疾作,固辞而归,卒,谥贞敏。致行甚高,贱履笃实,关辅之士,翕然宗之。 起王利用为太子宾客。疏言时政,曰:“寡欲养身,酒宜节饮,财宜节用,杜绝谗言,求纳直谏,官司量材而授,工役相时而动。”帝及太子嘉纳。皇后闻之,命录副本以进。 利用寻以老疾不能朝,帝遣医诊视之。利用语其弟曰:“吾受国厚恩,愧不能报,死生有命,药不能为也。”遂卒。后赠平章政事,谥文贞。 中书平章政事鄂尔根萨里卒。后赠太师,追封赵国公,谥文定。 江浙行省平章政事托克托卒。帝以托克托善为治,吏民安之,久不及召还。至是卒,年才四十四。 ◎元纪十四 ∷起著雍涒滩正月,尽屠维作噩十二月,凡二年。 ○武宗仁惠宣孝皇帝 讳哈尚,顺宗达尔玛巴拉之长子,母曰兴圣皇太后鸿吉哩氏。至元十八年七月十九日生。成宗大德三年,总兵北边。八年,封怀宁王,赐金印。十一年春,成宗崩,帝自阿勒台山至于和林,诸王勋戚皆劝进。五月,遂即位于上都。 至大元年戊申,一三零八年 春,正月,辛酉朔,曲赦御史台见系犯赃官吏,罪止征赃罪职。 帝之在潜邸也,知枢密院济尔哈图有不逊语,至是将置之法。托克托谏曰:“陛下新正位,大信未立而辄行诛戮,知者以为彼自有罪,不知者以为报仇,恐人人自危。况济尔哈图习于先朝典故,今固不可少也。”乃宥之。 甲子,以阿实克布哈为右丞相,行御史大夫。 初,阿实克布哈见帝容色日瘁,乘间进曰:“陛下八珍之味不知御,万金之身不知爱,而惟麹蘖是耽,嫔妃是好,是犹两斧伐孤树,未有不颠仆者。陛下纵不自爱,独不思祖宗付托之重、天下仰望之切乎?”帝大悦,曰:“非卿,孰为朕言!”因命进酒。阿实克布哈顿首谢曰:“臣方欲陛下节饮,而反劝之,是臣之言不信于陛下也,臣不敢奉诏。”左右皆贺帝得直臣,遂有是命。帝尝观近臣蹴踘,命出钞十五贯赐之。阿实克布哈顿首言曰:“以蹴踘而受上赏,则奇伎淫巧之人日进而贤者日退矣,将如国家何?臣死不敢奉诏。”乃止。 己巳,绍兴、台州、庆元、广德、建康、镇江六路饥,死者甚众,饥户四十六万有奇。诏户月给米六斗,以没入朱清、张瑄财产赈之。时浙东宣慰同知托欢彻尔议行劝贷之令,敛富民钱一百五十馀万,以二十五万属宁海县主簿胡长孺藏之。长孺察其有乾没意,悉散于民。既而果索其钱,长孺抱成案进曰:“钱在是。”托劝彻尔虽怒,不敢问也。长孺,婺州人,其在宁海,发奸摘伏,明断若神。 特授乳母夫寿国公杨燕嘉努开府仪同三司。自是因乳母推恩及其夫,沿为故事,名器益滥矣。 甲戌,中书省言:“进海东青鹘者,常乘驿马五百不敷,应重括民间车马。兵部请以各驿马陆续而进,勿括为便。”从之。 戊子,皇太子请以阿实克布哈复入中书,托克托复人御史台。 巳丑,中书省言:“阿实特穆尔请诣河西地采玉,役人千馀,需马四十馀匹。以不急之务劳民,宜罢之。”又言:“近百姓艰食,盗贼充斥,苟不严治,将至滋蔓。宜遣使巡行,遇有罪囚,即行决遣;与随处官吏共议弭盗方略,明立赏罚;或匿盗不闻,或期会不至,及逾期不获者,官吏连坐。江浙行者海贼出没,杀虏军民,其已获者,例合结案待报,会官审录无冤,弃之于市,自首者原罪给粟,能擒其党者加赏。”帝曰:“弭盗安民,事为至重,宜即议行之。” 西番僧在上都者,强市民薪,民诉于留守李璧。璧方询其由,僧率其党持白梃突入公府,隔案引璧发,捽诸地,箠扑交下,拽归,闭诸空室,久乃得脱,奔诉于朝;僧竟遇赦免。未几,其徒龚柯等与诸王妃争道,拉妃堕车,殴之,语侵上;事闻,亦释不问。时宣政院方奉诏言殴西僧者断其手,詈者截其舌。皇太子亟上言:“此法昔所未有。”乃寝其令。 二月,癸巳,立鹰坊为仁虞院,秩正一品。以右丞相托克托、遥授左丞相图喇特穆尔、额克达噜噶齐伊勒齐并为仁虞院使。 乙未,中书省言:“陛下登极以来,赐赏诸王,恤军力,赈百姓,及殊恩泛赐,帑藏空竭。请权支钞本以周急用,不急之费姑缓之。”帝曰:“卿等言是。泛赐者,不问何人,毋得蒙蔽奏请。” 壬演,从皇太子请,改詹事院使为詹事,副詹事为少詹事,院判为丞。 太子近侍有以俳优进者,典收太监王结言:“昔唐庄宗好此,卒致祸败。殿下方育德春宫,视听宜谨。”太子优纳之。 中书省言:“陕西开成路前者地震,民力重困,已免赋二年,请再免今年。”从之。 甲辰,发军士千五百人修五台山佛寺。 命有司市邸舍一区,赐丞相特因特穆尔。 己未,以皇太子建佛寺,立营缮署。 三月,庚申朔,中书省言:“鄃王彻图南人户散失,诏有司括索。昔阿济奇括索所失人户,成宗虑其为例,不许。今若括索,未免扰民,且诸王多必援例。请寝其事。”从之。 时庄圣皇后及诸王呼托克托人户散入他郡,哈都齐托欢辄降玺书括索。陕西行省及真定等路省臣复言:“百姓均在国家版籍,今所遣使,辄夺军、驿、编民等户,非宜。”帝曰:’彼奏误也,卿等速追以还。” 丁卯,建兴圣宫。 遣使祀五岳、四渎、名山、大川。 戊寅,帝如上都。 建佛寺于大都城南。 巳卯,命翰林国史院纂修《顺宗实录》。 是春,绍兴、庆元、台州大疫,死者二万六千馀人。 夏,四月,戊戌,中书省言:“请依元降诏敕,勿超越授官,泛滥赐赉。”帝曰:’朕累有旨止之,又复蒙蔽以请。自今纵有旨,卿等其覆奏,罪之。” 辛亥,枢密院言:“诸王各用其印符乘驿,使臣旁午,驿户困乏。宜准旧制,量其马数,降以玺书。”奏可。 丙辰,高丽国王王昛言:“陛下令臣还国,复设官行征东行省事。高丽岁数不登,百姓乏食;又数百人仰食其土,民不胜其困,且非世祖旧制。”帝曰:“先请立者以卿言,今请罢亦以卿言,其准世祖旧制,速遣使往罢之。” 五月,丁卯,御史台言:“成宗朝建国子监学,迄今未成,皇太子请毕其功。”制可。 召吴澄为国子监丞。国学自许衡后,渐失其旧法。澄至,旦然烛堂上,诸生以次受业;日昃,退燕居之室,执经问难者接踵而至。澄各因其材质,反覆训诱之,每至夜分,虽寒暑不易。 己巳,管城县大雨雹,深一尺,无麦禾。 丙子,以诸王及西番僧从驾上都,途中扰民,禁之。 禁白莲社,毁其祠宇,以其人还隶民籍。 御史台言:“比奉旨罢不急之役,今复为各官营私宅。请俟行宫及大都、五台寺毕工,然后从事为宜。”诏除亻瓜头、三宝努所居,馀悉罢之。 辛巳,中书省言:“旧制,枢密院、御史台、宣政院得自选官,诸官府必中书省奏闻迁调,宜申严告谕。”从之。 六月,丁酉,陇西宁远县地震。云南乌撒、乌蒙三日之中,地大震者六。 帝欲以宦者李邦宁为江浙平章,邦宁辞曰:“臣以阉腐馀命,前朝赦而用之,使承乏中官,荣宠过甚。今陛下复欲置臣宰辅,臣闻宰相者,佐天子治天下者也,奈何辱以寺人?陛下纵下臣惜,如天下后世何!臣不敢奉诏。”帝大悦。戊戌,加邦宁大司徒,遥授左丞相,仍领太医院事。 辛丑,以没人朱清、张瑄田产隶中宫,立江浙财赋总管府提举司。 是月,以江淮大饥,免今年常赋及夏税。益都水,民饥,采草根树皮以食,有父食其子者;诏免今岁差徭,仍发粟赈之。 秋,七月,庚申,流星起自句陈,南行,圆若车轮,微有锐,经贯索灭。 敕:“以金银岁入数少,自今勿问何人,以金银为请奏及托之奏者,皆抵罪。又,各处宣慰使等官,多以结托来京师,今后非奉朝命毋赴阙。 皇太子谕詹事库春曰:“汝旧事吾,其与同僚协议,务遵法度,凡世祖所未尝行及典故所无者,慎毋行。” 壬戌,皇子和实拉请立总管府,括河南归德、汝宁濒河荒地约六万馀顷,岁收其租。中书省言:“濒河之地,出没无常,近有伊玛罕者,妄称省委,括地蚕食其民,以有主之田指为荒地,所至骚动。被害之民六百馀人,相率来诉,方议其罪,遇赦获免;今乃妄以其地献于皇子。且河南连岁凶荒,人方缺食,若从所请,为害非细。”帝曰:“安用多言,其止勿行。” 筑呼鹰台于漷州泽中,发军千五百人助其役。 中都行宫成,立留守司兼开宁路都总管府。 己巳,真定水溢,赈之。 癸酉,诏谕安南国。 癸未,枢密院言:“世祖时枢密臣六员。成宗时增至十三员。今署事者三十二员,宜汰之。”敕罢塔斯岱等十一人。 甲申,太师淇阳王伊彻察喇请置王傅;中书省谓异姓王无置傅例,不许。 乙酉,以豢虎人彻尔集斯为监察御史。 是月,以左丞相塔斯布哈为中书右丞相,太保奇塔特布济克为中书左丞相。敕:“内外大小事务,并听中书省区处,诸王、公主、驸马、势要人等,毋得搅扰沮坏。近侍臣员及内外诸衙门,毋得隔越闻奏。各处行省、宣慰司及在外诸衙门官,非奉旨及中书省明文,毋得擅自乘驿赴京,营干私事。” 八月,丙申,御史台言:“奉敕逮监察御史萨都鼎赴上都。按世祖、成宗迄于陛下,累有明旨,监察御史乃朝廷耳目,中外臣僚作奸犯科,有不职者,听其纠劾,治事之际,诸人勿得与焉。迩者鞫问刑部尚书乌喇实赃罪,蒙诏奖谕,诸御史皆被赐赉,台纲益振。今萨都鼎被逮,同列皆惧,所系非小,宜寝其命,申明宪台之制,诸人勿得与闻。”制可。 九月,丙辰,以内郡岁不登,诸部人马之入都城者,减十之五。 中书省言:“夏秋之间,巩昌地震,归德暴风雨,济宁、泰安、真定大水,民居荡析。江浙饥荒之馀,疫疠大作,死者相枕藉;父鬻其子,夫离其妻,哭声震野,所不忍闻。是皆臣等不才,猥当大任,以致政事乖违,阴阳失序,害及百姓,愿退位以避贤路。”帝曰:“灾害事有由来,非尔等所致也,但当慎所行耳。” 高丽国王王昛卒。 召山东宣慰司刘敏中为翰林学士承旨。时灾异荐臻,帝召公卿集议弭灾之道。敏中疏列七事,帝嘉纳之。未几,以疾还乡里。敏中义不苟进,进必有所匡救,每以时事为忧,或郁而勿申,则戚形于色。尝与同侪各言志,曰:“自幼至老,相见而无愧色,是吾志也。” 壬戌,太慰托克托奏:“泉州大商进异木沈檀可构宫室者。”敕江浙行省驿致之。未几,泉州商复进珍异及宝带、西域马。 丙寅,蒲县地震。 乙亥,帝至自上都。 帝尝奉皇太后燕大安阁,阁中有故箧,指以问内侍李邦宁,对曰:“此世祖贮裘带者。臣闻圣训曰:‘藏此以遗子孙,使见吾朴俭,可为华侈之戒。’”帝命发箧视之,叹曰:“非卿言,朕安知之!”时有宗王在侧,遽曰:“世祖虽神圣,然啬于财。”邦宁曰:“不然。世祖一言无不为后世法,一予夺无不当功罪。且天下所入虽富,苟用不节,必致匮乏。自先朝以来,岁赋已不足用,又数会宗亲,资费无算,旦暮不给,必将横敛掊怨,岂美事耶?”太后及帝深然其言。 庚辰,以高丽国王王璋嗣高丽王。 冬,十月,癸巳,蒲县、陵县地震。 甲午,以阿实克布哈知枢密院事。 甲辰,以西蕃僧嘉勒斡巴勒为翰林学士承旨。 中书省请以湖广米十万石贮于扬州,分江西、江浙海漕五万石贮朱汪、利津二仓,以济山东饥民,从之。 敕:“凡持内降文记买河间盐,及以诸王、驸马之言至运司者,一切禁之。持内降文记不由中书者,听运司以闻。” 十一月,己未,中书省言:“世祖时,自中书以下诸司,官有定员。迩者诸司递升一级,一司多至二三十员,事不改旧而官日增。请如大德十年员数,冗滥者悉汰之。又,今中都筑城,大都建寺,及为诸贵近营造私第,军民困敝,仓廪空虚,而用度日广,每赐一人,动至巨万,恐将不断,宜暂节缩。”又言:“百司之事,每与中书有干预者,请申禁之。”帝曰:“尝令诸人勿干中书之政,他日或有乘朕忽忘,持内降文记至中书者,其执之以来,朕加之罪。” 己巳,以奇塔特布济克为右丞相,托克托为左丞相。既又从托克托言,以塔斯布哈与奇塔特布济克俱为右丞相。 中书省言:“国用不给,请沙汰宣徽、大府、利用等院籍,定应给人数。其在上都、行省者,委官裁省。又,行泉院专以守宝货为任,宜禁私献宝货者。又,天下屯田所,由所用者多非其人,以致废弛;除四川、甘州、应昌府、云南为地绝远,馀当选习农务者往,与行省宣慰司亲至其地,可兴者兴,可废者废,各具籍以闻。”并从之。 癸未,皇太后造寺五台山,摘军六千五百人供其役。时太后欲幸五台。言者请开保定五迥岭以取捷径,遣使偕总管吴鼎视地形,计工费。鼎言:“荒山陡入,人迹久绝,非乘舆所宜往。”还报,太后为寝其役。 宣徽使特们德尔,出为江西平章政事,旋拜云南行省左丞相。时特们德尔犹未用事也。 闰月,乙丑,以大都米贵,发廪,减其价以粜赈贫民。民有鬻子者,命有司赎之。 乙未,厚恤故丞相鄂勒哲之家。 丙申,罢江南进沙糖;止富民输粟赈饥补官。 丁酉,禁江西、湖广、汴梁私捕鴐鹅。 乙巳,中书言:“回回商人,持玺书,佩虎符,乘驿马,各求珍异,既而以一豹上献,复邀回赐,似此甚众。虎符,国之信器,驿马,使臣所需,今以畀诸商人,诚非所宜,请一概追之。”制可。 罢顺德、广平铁冶提举司,听民自便,有司税之如旧。 甲寅,太傅哈喇哈斯薨。 哈喇哈斯之在和林也,帝赐以大帐,如诸王、诸藩礼。及寝疾,语其属曰:“吾不复能佐理国事矣。行省之务,汝曹勉之,毋贻朝廷忧!”帝闻其殁,惊悼曰:“丧我贤相!”诏归葬昌平,赠太师,追封顺德王,谥忠献。 是岁,太师伊彻察喇言:“察巴尔诸王之在边境者,素无悛心,倘诸部合谋,必为国患。请抚安都尔斡之子库春及处诸部来归者于金山之阳,遣军屯田山北,脱彼有谋,吾已捣其腹心矣。”帝称善,趣进军攻之。察巴尔等果欲奔库春,库春不纳,遂相率来降,漠北悉平。 至大二年年 春,正月,乙丑,从皇太子请,罢宫师府,设宾客、谕德、赞善如故。太子知礼部尚书王约之贤,乞以自辅,帝以约为詹事府丞。 庚寅,越王图喇有罪赐死。 图喇居常怏怏,有怨望意。去年秋,帝幸凉亭,将御舟,图喇前止之,言涉不逊,帝由是衔之。及御万岁山,图喇醉,起,解腰带掷地,瞋目谓帝曰:“尔与我者止此耳!”帝疑其有异志,命省臣鞫之,辞服,遂伏其辜。 禁日者、方士出入诸王、公主、近侍及诸官之门。 辛卯,皇太子、诸王,百官上尊号曰:“统天继圣钦文英武大章孝皇帝。 乙未,恭谢太庙。太庙旧尝遣官行事,至是复欲如之,李邦宁谏曰:“先朝非不欲亲致享祀,但以疾废礼耳。陛下继成之初,正宜开彰孝道以率先天下,躬祀太室以成一代之典。循习故弊,非臣所知也。”帝称善,即日备法驾,宿斋宫,且命邦宁为大礼使。亲飨太庙自此给。 丙申,诏天下弛山泽之禁,恤流移,毋令见户包纳差税。 己亥,封知枢密院容国公绰和尔为句容郡王。 初,帝在海上,绰和尔请急归定大业,帝纳其言。及即位,封为公。至是入朝,晋封王。帝曰:“世祖征大理时所御武帐及所服珠衣,今以赐卿,其勿辞。”翌日,又以世祖所御安舆赐之,且曰:“以卿有足疾,故赐此。”绰和尔叩头涕泣固辞曰:“世祖所御,非臣所敢当也。”帝顾左右曰:“他人不知辞此。”命有司别置马轿赐之,俾乘至殿门下。 乙巳,塔思布哈、奇塔特布济克言:“诸人恃恩径奏,玺书不由中书,直下翰林院给与者,今核其数,自大德六年至至大元年所出,凡六千三百馀道,皆干田土、户口、金银铁冶、增馀课程、进贡奇货、钱谷、选法、词讼、造作等事,害及于民,请尽追夺之。今后有不由中书者,乞勿与。”制可。 丙午,定制:大成至圣文宣王春、秋二丁释奠用太牢。 二月,戊午,赐真定路饥。 癸亥,皇太子如五台佛寺,以王约从。既至,约谏不可久留,太子然之,即还上京。 罢行泉府院,以市舶归之行省。 乙丑,以和林屯田有收,给赏官吏军士有差。 壬申,令各卫董屯田官三年一易。 甲戌,弛中都酒禁。 三月,己丑,辽阳行省右丞洪万诉高丽国王王璋不奉国法、恣暴等事,中书省请令洪万与璋辩对。敕中书毋令辩对,令璋从太后之五台山。 以梁王在云南有风疾,命诸王娄都尔代镇云南。 庚寅,帝如上都。御史台言:“京师工役繁兴,加之岁旱民饥,狂愚易惑,今乘舆行幸,请命丞相一人留守京师,著为令。”从之。 甲辰,中书省言:“国家岁赋有常,顷以岁俭,所入曾不及半,而去岁所支,钞至千万锭,粮三百万石。陛下尝命汰其求刍粟者,而宣徽院勃克逊竟不能行,视去岁反多十三万石,请用知钱谷者二三员于宣徽院佐理之。又,中书省断事官,大德十年四十三员,今皇太子位增二员,诸王库库楚等亦各增一员,非旧制。臣等以为皇太子位所增宜存,诸王者宜罢。”并从之。 乙巳,中书省言:“中书为百司之首,宜先汰冗员。”帝曰:“百司所汰,卿等宜定议;省臣去留,朕自筹之。” 夏,四月,甲寅,中书省言:“江浙杭州驿,半岁之间,使人过者千二百馀;有桑乌保赫鼎等进狮、豹、鸦、鹘,留二十有七日,人畜食肉千三百馀斤。请自今远方以奇兽异宝来者。”依驿递;其商人因有所献者,令自备资力。”从之。 辛酉,立兴圣宫江淮财赋总管府。 癸亥,摘汉军五千,给田十万顷,于直沽沿海口屯粮。 壬午,诏中都创皇城角楼。中书省言:“农事正殷,蝗蝝遍野,百姓艰食,请依前旨罢其役。”帝曰:“皇城若无角楼,何以壮观!先毕其功,馀者缓之。 以建新寺,铸提调、监造三品银印。 益都诸路蝗。 五月,丁酉,以阴阳家言,自今至圣诞节不宜兴土,权停新寺工役。 六月,癸亥,选官督捕蝗。 从皇太子言,禁诸赐田者驰驿征租扰民。 庚午,中书省言:“奉旨即停新寺工役,其亭苑鹰坊诸役,请并罢。又,太医院遣使取药材于陕西、四川、云南、费公帑,劳驿传。臣等议,事干钱粮,隔越中书径行,宜禁止。”并从之。 以大都隶儒籍者四十户充文庙乐工。 从皇太子请,改典乐司提点、大使等官为卿、少卿、丞。 甲戌,以宿卫之士比多冗杂,遵旧制,存蒙古、色目之有阀阅者,馀皆革去。 皇太子言:“宣政院文案不检核,于宪章有碍,遵旧制为宜。”从之。 安西王阿南达既以谋逆诛,国除,其秦中版赋入詹事院。至是大臣请封其子复国,太子以问王约,约曰:“安西以何罪诛?今复之,何以惩后!”议遂寝。 乙亥,中书省言:“宣政院奏免僧道田租;臣等议,田有租,商有税,乃祖宗成法,不当免。”诏依旧制征之。 秋,七月,癸未,河决归德府境。 己亥,河决汴梁之封丘。 四川肃政廉访使赵世延修都江堰,民便之。蒙古军士科差繁重,而军士就戍往来者多害人,军官或抑良为奴。世延悉正其罪,除其弊。 八月,癸酉,复置尚书省。 初,帝从托克托、嘉珲、帕合哩鼎言,欲复置尚书省,分理财用。至是约苏言钞法大怀,请更之,令工役画新钞式以进,又与保巴议立尚书省,帝命与塔斯布哈集议。保巴言:“政事得失,皆前日中书省臣所为。今欲举正,彼惧有累,孰愿行者!臣请旧事从中书,新政从尚书。其尚书省官,请以奇塔特布济克、托克托为丞相,三宝努、约苏为平章,保巴为右丞,王罴参知政事。以画新钞式者为印钞库大使。”并从之。塔斯布哈言:“此大事,遽尔更张,乞与老臣更议之。”帝不从。三宝努言:“尚书省既立,更新庶政,变易钞法,用官六十四员,其中宿卫之士有之,品秩未至者有之,未历仕者有之。此皆素习于事,既已任之,宜勿拘例,授以宣敕。”制可,仍改各行中书省为行尚书省,条画颁示天下,敢有阻挠者罪之。 己未,置太子右卫率府,命左丞相托克托、御史大夫布琳尼敦领府事,取河南蒙古军万馀人隶之。 王约曰:“左卫率府,旧制有之,今置右府何为?诸公深思之,不可以累储宫也。”太子又命取安西军器给宿卫士,约谓詹事鄂勒哲曰:“詹事移文千里取兵器,人必惊疑。主上闻之奈何?”鄂勒哲愧谢曰:“实虑不及此。”又命福建取绣工童男女六人,约言曰:“福建去京师六七千里,使人父子相离,有司承风动扰,岂美事耶?”太子即命止之,称善再三。家令薛居言陕西分地五事,命往理之,约不为署行,语之曰:“太子,潜龙也,当勿用之时,为飞龙之事,可乎?”遂止。太子喜,谕群下曰:“事未经王彦博议者,勿启。”一日约方启事,一宦官侍侧,太子问曰:“自古宦官坏人家国,有诸?”对曰:“宦官善恶皆有之,但恐处置失宜耳。”太子深然其言。彦博,约字也。 是月,司徒、加平章政事石天麟薨。 天麟在世祖时,以忠直见称。江南道观偶藏宋主遗像,有僧素与交恶,发其事,将置之极刑。世祖以问天麟,对曰:“辽国主、后铜像在西京者,今尚有之,未闻有禁令也。”事遂寝。世祖尝以所御金龙头杖赐之,曰:“卿年老,出入宫掖,杖此可也。”殁年九十二。追封冀国公,谥忠宣。 九月,庚辰朔,诏:“朝廷得失,军民利害,有上言者,皆得实封以闻,在外者赴所属转达。各处人民,饥荒转徙复业者,逋欠并行蠲免,仍除差税三年。田野死亡,遗骸暴露,官为收拾。” 颁行至大银钞,诏曰:“昔我世祖皇帝,始造中统交钞以便民用,岁久法隳,亦既更张,印造至元宝钞。逮今又二十三年,物重钞轻,不能无弊,乃循旧典,改造至大银钞,颁行天下。至大银钞一两,准至元钞五贯,白银一两,赤金一钱。随路立平准行用库,买卖金银,倒换昏钞;或民间丝绵布帛,赴库回易,依验时估给价。随处路府州县,设立常平仓以权物价,丰年收籴菽麦米谷,青黄不接之时,比附时估,减价出粜,以遏沸涌。金银私相买卖及海舶兴贩金、银、铜钱、丝锦、布帛下海者,并禁之。中统交钞,诏书到日,限一百日尽数赴库倒换;诸色课程,如收至大银钞,以一当五颁行。至大银钞二两至一厘,定为一十三等,以便民用。”元之钞法,至是凡三变云。 监察御史张养浩言立尚书省不便;既立,又言变法乱政,将祸天下;台臣抑而不闻。养浩曰:’昔僧格用事,台臣不言,后几不免。今御史既言,又不以闻,台将安用!” 江南治书侍御史敬俨,以议立尚书省不便忤宰臣意,适两淮盐法久杯,乃左迁俨为转运使,欲陷之。俨至,黜贪厘弊,课役增羡至二十五万引。河南省臣来会盐筴,欲以所增羡为岁入常额。俨以民罢已甚,以羡为额,是病民以为己也,不可。乃止。 癸未,尚书省言:“古者设官分职,各有攸司。方今地大民众,事益繁冗。若使省臣总挈纲领,庶官各尽厥职,其事岂有不治!顷岁省务壅塞,朝夕惟署押文案,事皆废弛。天灾民困,职此之由。请自今省部一切皆令从宜处置,大事或须上请,得旨即行,用成至治;上顺天道,下安民心。”又言:“国家地广民众,古所未有。累朝格例,前后不一,执法之吏,轻重任意,请自太祖以来所行政令九千馀条,删除烦冗,使归于一,编为定制。”并从之。 以大都城南建佛寺,立行工部,领行工部事三人,行工部尚书二人,仍令尚书左丞相托克托兼领之。 丙戌,帝至自上都。 诏访求先朝旧臣,特除耶律希亮翰林学士承旨。希亮,铸之子也,先事世祖为符宝郎,累迁吏部尚书,屡进谠言,为世祖所嘉纳,以足疾谢事,家居二十馀年,至是复召用。寻命知制诰兼修国史。希亮以职在史官,乃类次世祖嘉言善行以进。 癸巳,以薪价贵,禁权豪畜鹰犬之家不得占据山场,听民憔采。 丙申,御史台言:“顷年岁凶民疾,陛下哀矜赈之,获济者众。今山东大饥,流民转徙,请以本台没入赃钞万锭赈救之。”制日。 又言:“比者近侍为人奏请,赐江南田一千二百三十顷,为租五十万石,请拘还官。”从之。 巳亥,始制钱。先是行钞法,虽皆以钱为文,而废钱弗铸。至是始于大都立资国院,山东、河南、辽阳、江淮、湖广、四川立泉货监六,产铜之地立提举司十九,铸钱。曰至大通宝者,每一文准银钞一厘,曰大元通宝者,准至大钱十文,与历代钱通用。其当五、当三、折二,并以旧数用之。既而御史台言:“至大银钞始行,品目繁多,民犹未悟,而又兼行铜钱,虑有相妨。今民间拘收铜器甚急,民殊不便,请与省臣调议。”不报。 尚书省言:“三宫内降之旨,曩中书奏请勿行,臣等谓宜仍旧行之。倘于大事有害,则复奏请。中书之务,请以尽归臣等。至元二十四年,凡宣敕亦以尚书省掌之,今臣等议,宜从尚书省任人,而以宣敕散官委之中书。”从之。 詹事院启太子,金州献瑟瑟洞,请遣使采之。太子曰:“所宝维贤,瑟瑟何用焉!若是者,后勿复闻。”先是近侍言贾人有献美珠者,太子曰:“吾服御雅不喜饰以珠玑,生民膏血,不可轻耗。汝等当广进贤才,以恭俭爱人相规,不可导以奢靡蠹财也。” 丁未,三宝努言养豹者害民为甚,诏禁之,有复犯者,虽贵幸亦加罪。 冬,十月,庚戌朔,以皇太子为尚书令。 初,帝从塔特布济等言,凡中书宣敕,皆以尚书掌之。至是太子言:“旧制,百官宣敕皆归中书,以臣为中书令故也。自今敕牒宜令尚书省给降,宣命仍委中书。”从之。 以郝彬为参知政事。彬见尚书省诸同列生事要功,杀无罪之人,务积诚意相开引,或从或违,横不可制。旋命兼大司徒,不拜。彬见皇太子,恳辞至力,因称疾笃,遂得归。 丙辰,约苏言:“江南平垂四十年,其民止输地税、商税,馀皆无与。其富室有蔽占王民,奴使之者,动辄百千家,有多至万家者。请自今有岁收粮五万石以上者,令石输二升于官,仍质一子为军;所输之粮,半入京师以养卫士,半留于彼以备凶年。富国安民,无善于此。”诏如其言行之。 辛酉,弛酒禁,立酒课提举司。 尚书省以钱谷繁剧,增户部侍郎、员外郎各一员;又增礼部侍郎、郎中各一员,凡言时政者属之。 立太庙廪牺署,设令、丞各一员。 乙丑,以皇太后有疾,诏释天下大辟百人。 癸酉,尚书省言:“比年拣汰冗官之故,百官俸至今未给,请如大德十年所设员数给之,馀弗给。”从之。 加知枢密院事图呼鲁左丞相。 戊寅,御史台言:“常平仓本以益民,然岁不登,遽立之必反害民,罢之便。”又言:“岁凶乏食,不宜遽弛酒禁。”诏与省臣议。 是月,右丞相阿实克布哈薨。 阿实克布哈忠直廉介,尝命出太府金分赐诸王、贵戚及近侍。方出朝,见一人仓皇若有所惧状,曰:“此必盗金者。”召诘之,果得黄金五十两,白金百两,以闻;就以金赐之,命诛盗者,辞曰:“盗诛固当,金非臣所宜得,愿还金以赎盗死。”帝悦而从之。有以左道惑众者,大室多信之,捕置于法。后追封顺宁王,谥忠烈。 十一月,庚辰朔,以徐、邳连年大水,悉免今岁差税;又以东平、济宁荐饥,免差税之半,下户悉免之。 增吏部郎中、员外郎、主事各一员,令考功以行黜陟。 八百媳妇及大小彻里诸蛮作乱,诏遣云南右丞索勒济尔威往招谕之。此至,为贼所赂,复肆攻掠,遂以败还,命严鞫之。 乙酉,尚书省及太常礼仪院言:“郊祀者,国之大典。今南郊之礼已行而未备。北郊之礼,尚未举行。今年冬至祀天南郊,请以太祖配;明年夏至祀地北效,请以世祖配。”制可。 辛丑,尚书省言:“国之粮储,岁费浸之,而所入不足。今岁江南颇熟。欲遣和籴,恐米价倍僧,请以至大钞二千锭分之江浙、河南、江西、湖广四省,于来岁诸色应支粮者,视时直予以钞,可得百万;不给则足以各省钱。”从之。 丁未,择卫士子弟充国子学生。 十二月,乙卯,帝亲飨太庙,上太祖圣武皇帝谥、庙号及光献皇后谥,又上睿宗景襄皇帝谥、庙号及庄圣皇后谥。 武昌妇人刘氏,诣御史台诉三宝努夺其所进亡宋玉玺一,金椅一,夜明珠三。诏尚书省臣及御史中丞杂问。乃三宝努谪武昌时与刘往来,及三宝努贵,刘托以追逃婢来京师,至三宝努家,见逃婢所窃物,以问,三宝努不答,刘忿,诉于台。狱成,以刘氏为妄,杖之归籍。时三宝努已晋太保,而素行不孚于众如此。 丙辰,并中书省左右司。 遣使往诸路分拣逋负,合征者征之,合免者免之。 辛酉,申禁汉人执弓矢、兵仗。 壬戌,阳曲县地震,有声如雷。 丁丑,诏:“封赠内外百官,三品以上者许请谥。凡请谥者,许其家具本官平日勋劳、政绩、德业、艺能,经由所在官司保勘,与本家所供相同,转申吏部考覆呈都省,都省准拟,令太常礼仪院验事迹定谥。若勋戚大臣奉旨赐谥者,不在此例。” 商议辽阳行中书省事洪君祥卒。君祥自少受知世祖,许为远大之器。从南伐,战功较多,及退居,则绝口不言时事。 浦江郑文嗣家,十世同居,凡二百四十馀年,一钱尺帛,无敢私者。文嗣卒,从弟大和继主家事,益严而有恩,家庭中凛如官府,子弟稍有过,颁白者犹鞭之。每遇岁时,大和坐堂上,群从子侄皆盛衣冠雁行立左序下,以次进拜跪,奉觞上寿毕,皆肃容拱手,自右趋出,足武相衔,无敢参差者。见者嗟慕,谓有三代遗风。有司以状闻,诏表其门,复其役。 大和方正,不奉浮屠、老子教,冠婚丧葬,必稽朱熹《家礼》而行,执亲丧,三年不御酒肉。子孙从化,皆孝谨,虽尝仕宦,不敢一毫有违家法。诸妇惟事女工,不使预家政。宗族、闾里,皆怀之以恩。家蓄两马,一出则一为之不食,人以为孝义所感。 初,李孟既逃去,有谮于帝者曰:“内难初定时,孟尝劝皇太子自取。”帝弗之信。一日,太子侍夜宴,饮半,忽戚然改容,帝曰:“吾弟何不乐?”太子从容起谢曰:“赖天地、祖宗神灵,神器有归。然成今日母子、兄弟之欢者,李道复之功为多。适有所思,不自知其变于色耳。”道复,孟之字也。帝感其言,即命访孟,得之许昌陉山,遣使召之。 ◎元纪十五 ∷起上章掩茂正月,尽重光大渊献十二月,凡二年。 ○武宗仁惠宣孝皇帝 至大三年年 春,正月,癸未,省中书官吏,自客省使而下一百八十一员。 李孟入见于玉德殿,帝指孟谓宰执大臣曰:“此皇祖妣命为朕宾师者,宜速任之。”乙酉,特授孟荣禄大夫、平章政事、集贤大学士、同知徽政院事。 戊子,禁近侍诸人外增课额及进他物有妨经制。 丁亥,白虹贯日。 营五台寺,役工匠千四百人,军三千五百人。 辛卯,立皇后鸿吉哩氏。 乙未,定税课法。诸色课程,并系大德十一年考校,定旧额、元增总为正额,折至元钞作数。自至大三年为始,馀止以十分为率,增及三分以上为下酬,五分以上为中酬,七分以上为上酬,增及九分为最,不及三分为殿。所设资品官员,以二周岁为满。 癸卯,改太子少詹事为副詹事,擢詹事丞王约为之。 约尝谏太子节饮,词意恳切,太子嘉纳。一日,太子如西园观角牴戏,命取缯帛赐之。约入,遥见,问曰:“汝何为来?”太子遽止之。又欲观俳优,事已集而约至,即命罢去。其见敬礼如此。 乙巳,令中书省官吏,如安图居中书事时例存设,其已汰者,尚书省迁叙。 二月,癸未,浚会通河,给钞四千八百锭、粮二万一千石以募民。 乙丑,尚书省言:“官阶差等,已有定制,近奉圣旨、懿旨、令旨要索官阶者,率多躐等,愿依世祖旧制,次第给之。”制可。 丁卯,尚书省言:“至元钞初行,即以中统钞本供亿及销其板。今既行至大银钞,宜以至元钞输万亿库,销毁其板,止以至大钞与铜钱相权通行为便。”从之。 己巳,宁王库库楚,与越王图喇子喇特纳实哩谋为不轨,事觉,下库库楚狱,窜喇特纳实哩于漠北,磔西僧特哩等二十四人于市。遂欲诛库库楚,平章政事特尔格独辨其诬,诏释之,流于高丽。 三宝努赐号达喇罕,以库库楚食邑清州赐之,自达噜噶齐而下,并听举用。 壬申,约苏加尚书左丞相、行平章政事,封齐国公。 三月,庚寅,尚书省言:“初,世祖以哈都叛,积其分地五户丝为币帛,俟其来降赐之,藏二十馀年。今其子彻伯尔感慕德化,归觐朝廷,请以赐之。”帝曰:’世祖谋虑深远若是,待诸王朝会,颁赏既毕,卿等备述其故,然后与之,使彼知所愧。” 壬辱,帝如上都。 夏,四月,辛未,赐角抵者阿尔银千两,钞四百锭。 丙子,增国子生为三百员。 五月,癸巳,赈东平饥。 六月,丁未朔,诏尚书右丞相托克托、左丞相三宝努总治百司庶务,并以尚书省奏行。 三宝努等劝帝立皇子为皇太子。托克托方猎于柳林,亟召之还。三保努曰:“建储议急,故相召耳。”托克托惊曰:“何谓也?”曰:“皇子浸长,圣体近日倦勤,储副所宜早定。”托克托曰:“国家大计,不可不慎。曩者太弟躬定大事,功在宗社,位居东宫,已有定命。自是兄弟叔侄世世相承,孰敢紊其序者!”三宝努曰:“今日兄已授弟,后日叔当授侄,能保之乎?”托克托曰:“在我不可渝。彼失其信,天实鉴之。”三宝努莫能夺其议。 己酉,立上都、中都等处银冶提举司。尚书省言:“拜都噜斯云,云州、潮河等处产银,令往试之,得银六百五十两。”诏以拜都噜斯为银冶提举司达噜噶齐。 壬申,以西北诸王彻伯尔等来朝,告祀太庙,特设宴于大廷。故事,凡大宴,必命近臣敬宣王度,以为告戒。托克托荐济尔哈呼,具其言以进,果称旨。帝叹曰:“博勒呼、博尔济,前朝人杰,托克托今世人杰也!”即以所进之言授托克托。及诸王大臣被宴就列,托克托即席陈西北诸藩始离终合之由,去逆效顺之义,词旨明畅,听者倾服。 赐长克托及三宝努珠衣,又封三宝努为楚国公,以常州路为分地。 是月,荆门州大水,山崩,坏官廨民居二万馀间,死者二千馀人。汝州、六安州俱大水。 秋,七月,丙戌,循州大水,漂没庐舍。 癸巳,给亲民长吏考功印历,令监治官岁终验其行迹,书而上之,廉访司、御史台、尚书礼部考校以为升黜。 己亥,禁权要商贩挟圣旨、懿旨、令旨阻碍会通河民般者。 八月,甲寅,白虹贯日。 丙辰,以行用铜钱诏谕中外。 己巳,尚书省言:“今岁颁赉已多,凡各位下奏圣旨、懿旨、令旨赐财物者,请分汰。”帝曰;“卿等但具名以进,朕自分汰之。” 九月,丙戌,帝至自上都。 壬辰,皇太子言:“司徒刘夔,乘驿省亲江南,大扰平民,二年不归。”诏罢之。 监察御史张养浩上时政书。其略曰:’自古国家之难,多伏于治平无事之日。为人臣者欲及未然而言,则恐无实迹,人主忽焉而莫之信;欲俟已然而言,又恐事成不救,贻人主无可奈何之忧。世徒知听言者难,而不知进言者之为尤难也。 “陛下龙飞之始,诏中外一遵世祖皇帝旧制;而近年以来,稽厥庙谟,无一不与世祖异者。岂陛下欲自成一代之典,以祖宗为不必法欤?将臣下工为佞词,阴变之而陛下不知也?世祖时,官外者有田,今乃假禄米以夺之;世祖时,江南无质子,今乃入泉谷以诱之;世祖时,用人必循格,今乃破宪法以爵之;世祖时,守令三载一迁,今则限九年以困之;世祖时,楮币有常数,今则随所费以造之;世祖时,台省各异选,今则侵其官而代之;世祖时,墨敕在所禁,今则开幸门以纳之;世祖时,课额未尝添,今则设苛禁以括之;世祖时,言事者无罪,今则务锻炼以杀之。当国者奸谋诡计,谬论作忠,以荧惑朝廷,欺天罔人,惟己是利,陛下信彼方深,任彼方笃。今天下藩镇无有,外敌无有,大盗窃发者无有,宦官作福者无有,女谒乱政者无有,然而所以未极于治者,良由任事之臣惟知曲意迎合,而不知进逆耳之忠言,惟务一切更张,而不知绳武祖宗,足以为法。今则姑举害政之太甚者十事为陛下言之: “一曰赏赐太侈。货财非经天降,皆世祖铢累寸积而致之,百姓罢精殚力而奉之。四方万里之外,穷乡陋邑,疫魂嫠妇,发鹤于耕,手龟于织;采玉者蹑不测之渊,煎卤者抱无涯之苦。比至积微成巨,改朴以文,为功几许,为费几何,然后得入于官。水舸陆舆,兵民警卫,没则责偿于见官,坏则倍征于来者。其在下者有如是之难,苟因一笑之欢,一醉之适,不论有功无功,纷纭赐予,岂不灰民心,糜国力哉? “二曰刑禁太疏。法者,天下公器,将以威奸弼教也。比见近年臣有赃败,各以左右贿赂而免;民有贼杀,多以好事赦宥而原。加以三年之中,未尝一岁无赦。杀人者固已幸矣,其无辜而死者,冤孰伸耶?臣尝官县,见诏郝之后,罪囚之出,大或仇害事主,小或攘夺编氓,有朝蒙恩而夕被执,旦出禁而暮杀人,数四发之,未尝一正厥罪者;又有始焉鼠偷,终成狼虎之噬,远引虎攀,根连株逮,故蔓其狱,未及期岁,又复宥之。古之赦令出人不意;今诏稿未脱,奸民已群然诵之,乘隙投机,何事不有!以致为官者不知所畏,罪露则逃;为民省不知所忧,衅祸益炽;甚非导民以善之义。 “三曰名爵太轻。陛下正位宸极,皇太子册号东宫以来,由大事初定,喜激于中,故左右之人,往往爵之太高,禄之太重,微至优伶、屠沽、僧道,有授左丞、平章、参政者。其他因修造而进秩,以技艺而得官,曰国公,曰司徒,曰丞相者,相望于朝。 自有国以来,名器之滥,无甚今日。夫爵禄,人君所以厉世磨钝。因一时之欢,加以极品之贵,则有功者必曰:‘吾艰苦如此而得之,彼优游如此而得之!’自今孰肯赴汤蹈火以徇国家之急哉! “四曰台纲太弱。御史台乃国家耳目所在,近年纲纪法度,废无一存。昔在先朝,虽掾吏之微,省亦未尝敢预其选;今台阁之官,皆从尚书省调之。夫选尉,所以捕盗也,尉虽不职,而使盗自选之,可乎?自古奸臣欲固结恩宠,移夺威权者,必先使台谏默然,乃行其志,臣不容不言于未然也。 “五曰土木太盛。累年山东、河南诸郡,蝗、旱洊臻,郊关之外,十室九空,民之扶老携幼就食他所者,络绎道路,其他父子、兄弟、夫妇至相与鬻为食者,比比皆是。当此灾异之时,朝廷宜减膳、彻乐、去几、缓刑,停一应不切之役。今创城中都,崇建南寺,外则有五台增修之扰,内则有养老宫殿营造之劳,括匠调军,旁午州郡,或度辽伐木,或济江取材,蒙犯毒瘴,崩沦压溺而死者,无日无之;粮不实腹,衣不覆体,万目睊睊,无所控告,以致道上物故者,在所不免。以此疲氓,使佛见之,陛下知之,虽一日之工,亦所不忍。彼董役者惟知鞭扑趣成,邀功幸赏,因而盗匿公费,奚暇问国家之财诎,生民之力殚哉! “六曰号令太浮。近年朝廷用人,不察其行,不求诸公,纵意调罢,有若弈弈,其立法举政,亦莫不尔。虽制诰之下,未尝有旬月、期年而不变者;甚则朝出而夕改,甫行而即止,一人昉仕,而代者踵随,不惟取笑于一时,又贻口实于后世。庙堂之上,举措如此,则外方诸郡,事体可知。原其所以致此者,盖由执政偏心自用,恃宠大言,或急于迎合之私,或牵于好恶之过,轻率无谋,而徒为是纷扰也。 “七曰幸门太多。比见天下邪巫、淫僧、庸医、谬卜、游食、末作,及因事亡命无赖之徒,往往依庇诸侯王、驸马为其腹心羽翼,无位者因之以求进,有罪者以之而祈免,出则假其势以凌人,更因其众以结党;入则离间宗戚,造构事端。啖以甘言,中以诡计,中材以下,鲜不为其所惑。近如库库楚,赖发觉之早,未及生变,岂可不为之寒心也哉! “八曰风俗太靡。风俗者,国家之元气也。方今之俗,以伪相高,以华相尚,以冰蘖为沽誉,以脂韦为达时,以吹毛求疵为异能,以走势趋炎为合变,顺巳者虽跖、蹻而必用,逆己者虽夷、惠而莫容;自非确然有守,不顾一世非笑者出而正之,则未易善其后也。 “九曰异端太横。今释、老二氏之徒,畜妻育子,饮醇啖腴,萃逋逃游惰之民,为暖衣饱食之计,使吾民日羸月瘠,曾不得糠粃以实腹,褴缕以盖体。今日通《藏经》,明日排好事,今年造某殿,明岁构某宫,凡天下人迹所到,精蓝胜观,栋宇相望,使吾民穴居露处,曾不得茎芽撮土以覆顶托足。昔世祖尝欲沙汰天下僧道有室者,籍而民之,后夺于众多之口,寻复中止。臣尝略会国家经费,三分为率,僧居二焉。近者至大二年十一月,昊天寺无因而火,天意较然,可为明鉴。望自今谕诸省臣,凡天下有夫、有室、僧、尼、道士、女冠之流,移文括会,并勒为民,以竟世祖欲行未及之意。 “十曰取相之术太宽。比闻中外皆曰,朝廷近年命相,多结宠入状以自求进。自古岂有入状而为宰相之理!望自今有大除拜,宜下群臣会议,惟人是论,毋以己所好恶、上所爱憎者以私去取。” 养浩言切直,当国者不能容,遂除翰林待制,复构以罪,罢之,戒省台勿复用。养浩恐祸及,乃变姓名遁去。 冬,十月,甲辰朔,太白经天。 戊申,帝率皇太子、诸王、群臣朝兴圣宫,上皇太后尊号册宝曰:“仪天兴圣慈仁昭懿寿元皇太后”。 御史台言:“江浙省平章乌讷尔,遣人从使臣鼐智密鼎枉道驰驿,取赃吏绍兴狱中释之。”。敕台臣遣官往鞫,勿徇私情。 以吴鼎同知中政院事。 两浙财赋隶中政者钜万计,前任率多取其赢,鼎治之,一无私焉。朱清、张瑄既籍没,而民间贷券之已偿者亦入于官,官惟验券征理,民不能堪。鼎力为辨白,始获免。 丁巳,尚书省言:“宣徽院廪给日增,储彳侍虽广,亦不能给,宜加分减。”帝曰:“比见后宫饮膳,与朕无异,其核实减之。” 庚申,谕曰:“尚书省事繁重,诸司有才识明达者,并从尚书省选任,枢密院、御史台及诸司毋辄奏用,违者论罪。” 辛酉,以皇太后受尊号,赦天下。 三宝努言省部官不肯勤恪署事,敕:“自今晨集暮退,苟或怠弛,不必以闻,便宜罪之。其到任者或一再月辞以病者,杖罢不叙。”又言:“故丞相和尔果斯时,参议府左右断事官、六部官日具一膳,今则无以为资,乞各赐钞一百锭规运,取其息钱以为食。”制可。 壬申,晋王伊苏特穆尔言:“世祖以张特穆尔所献地士、金银、铜冶赐臣,后以成宗拘收诸王所占地土民户,例输县官,乞回赐。”从之,仍赐钞赈其部贫民。 江浙省言:“曩者朱清、张瑄海漕米岁四五十万至百十万,时船多粮少,顾直均平;比岁赋敛横出,漕户困乏,颇有逃亡;今岁运三百万,漕舟不足,遣人于浙东、福建等处和顾,百姓骚动。本省左丞锡布鼎言其弟哈巴密及玛哈们坦实等皆有舟,且深知漕事,请以为海道运粮都漕万户府官,各以己力输运官粮,万户、千户并如军官例承袭,宽恤漕户,增给顾直,庶有成效。”尚书省以闻,请以玛哈们坦实为遥授右丞、海外诸蕃宣慰使、都元帅、领海道运粮都漕万户府事,设千户所十,每所设达噜噶齐一,千户三,副千户二,百户四,制可。 云南省左丞相特穆德尔,擅离职守,赴都,有旨诘问。以皇太后旨贷免,令复职。 诏谕大司农司劝课农桑。 十一月,庚辰,河南水。死省给槥,漂庐舍者给钞,验口赈粮两月。免今年租赋。 自立尚书省,赐予无节,迁叙无法,财用日耗,名爵日滥。托克托进言曰:“爵赏者,帝王所以用人也。今爵给否德,赏给罔劝,缓急之际,何所赖乎”中书所掌钱粮、工役、选法十有二事,若从臣言,恪遵旧制,则臣愿与诸贤黾勉从事。不然,用臣何补!”诏:“滥受宣敕者,赴所属缴纳。”由是奔竞之风稍衰。 辛巳,加托克托为太师、录军国重事,封义国公。 戊子,以朱清子虎、张瑄子文龙往治海漕,以所籍宅一区、田百顷给之。 尚书省言:“昔世祖命皇子托欢为镇南王,居扬州。今其子老章出入导卫,僣窃上仪。”敕遣官诘问,有验,召老章赴阙,仍以所僣仪物来上。 敕城中都,以牛车运土,令各部卫士助之。 丙申,有事于南郊,以太祖配享;从三宝努及司徒田忠良之言也。三宝努等惮皇太子英明,谋摇动东宫,以托克托之言而止。李邦宁揣知三宝努之意,言于帝曰:“陛下富于春秋,皇子渐长。父作子述,古之道也,未闻有子而立弟者。”帝不悦曰:“朕志已定,汝自往东宫言之。”邦宁惭惧而退。 己亥,尚书省以武卫亲军都指挥使郑阿尔斯兰与兄郑荣祖、段叔仁等图为不轨,置狱鞫之,皆诬服,十七人并弃市,籍没其家,中外冤之。 十二月,戊申,冀宁路地震。 河南江北行省平章事何玮卒,赠太傅,谥文正。 是岁,太常礼仪院判官张升,出知汝宁府。宁有告寄束书于其家者,逾三年取阅,有禁书一编,且记里中大家姓名于上。升亟呼吏禁其书曰:“妄言诬人;且再更赦矣,勿论。”同列惧,皆引起。既而事闻,廷议谓升脱奸宄,遣使鞫问,卒无迹可指,乃诘以擅焚书状,升对曰:“事固类奸宄;然升备位郡守,为民父母,今斥诬诉,免冤滥,虽重得罪,不避也。”乃坐夺俸二月。升,平州人也。 至大四年年 春,正月,癸酉,帝不豫,免朝贺,大赦天下。 庚辰,帝崩于玉德殿,在位五年,寿三十一。壬午,葬起辇谷。 帝承世祖、成宗承平之业,慨然欲创制改法;而封爵太盛,多遥授之官,锡赉太优,泛赏无节。至元、大德之政,于是乎变。 皇太子哀恸不已,家令察罕进曰:“庶民修短,尚云有数,圣人天命,夫岂偶然!今天下重器,悬于殿于,纵自苦,如宗庙、太后何!”太子辍泣曰:“曩者大丧必命浮屠,何益!吾欲发府库以赈鳏寡,何如?”曰:“发政施仁,文王所以圣也。殿下行之,幸甚!” 皇太子令罢尚书省,托克托、三宝努、约苏、宝巴、王罴等皆伏诛。 初,太子以托克托等变乱旧章,流毒百姓,凡误国者,欲悉按诛之。延庆使杨多尔济谏曰:“为政而首尚杀,非帝王之治也。”太子感其言,特诛其尤者。既而御史台言:“托克托等既正典刑,而党附之徒布在百司,若博啰、孟克、特穆尔、奇尔济苏、乌纳尔等奸贪害政,今中书方欲用为行省平章、参政等官,宜加罢黜。”遂流孟克等于海南,寻复以行尚书省为行中书省,百司庶务,复归中书。 壬子,罢城中都。 召前平章程鹏飞、董士选,太子少傅李谦,少保章律,右丞陈天祥、尚文、刘正,左丞郝天挺,中丞董士珍,太子宾客萧,参政刘敏中、王思廉、韩从益,侍御史赵君信,廉访使程钜夫,杭州路达噜噶齐阿哈特,给传诣阙。 乙未,禁百官役军人营造及守护私第。 丁酉,以云南行省左丞相特们德尔为中书右丞相,太子詹事鄂勒哲、集贤大学士李孟并为平章政事。太子用鄂勒哲、李孟,方欲更张庶务,而皇太后在兴圣宫已有旨召特们德尔赴阙,因遂相之。 戊戌,以塔斯布哈及徽政院使沙沙并为御史大夫。 庚子,停各处营造。 壬寅,敕中书,凡传旨非亲奉者勿行。 禁鹰坊驰驿扰民。 二月,乙巳,命和林、江浙行省依前设左丞相,馀省唯置平章二员;遥授职事勿与。 戊申,罢运江南所印《佛经》。 辛亥,罢阿喇卜丹买卖浙盐,供中政食羊;禁宣政院违制度僧。 甲寅,还中都所占民田。 司徒萧珍以城中都徼功毒民,命追夺其符印,令有司禁锢之。 甲子,命平章政事李孟领国子监学,谕之曰:“学校人才所自出,卿等宜数诣国学课试诸生,勉其德业。” 敕:“诸司擅奏除官者,毋给宣敕。” 御史台言:“白云宗总摄所统江南为僧之有发者,不养父母,避役损民,请追收所授玺书银印,勒还民籍。”从之。 罢福建绣匠、河南鱼课两提举司。 丁卯,命西番僧非奉玺书驿券及无西番宣慰司文牒者,勿辄至京师,仍戒黄河津吏验问禁止。 罢总统所及各处僧录、僧正、都纲司,凡僧人诉讼,悉归有司。 罢仁虞院,复置鹰坊总管府。 庚午,立淮安忠武王巴延庙于杭州,仍给田供祀事。 罢中书左丞相哈喇托克托为江浙行省左丞相。托克托下车,进父老,问民间利病。或谓:“杭城旧有便河通江浒,湮废已久,若疏凿以通盘楫,物价必平。”僚左或难之,托克托曰:“吾陛辞之日,许以便宜行事,民以为便,行之可也”俄有诏禁作土功,托克托曰:“敬天莫如勤民,民蒙其利,则灾沴自弭,土功何尤焉!”不一月,河成。 三月,庚寅,皇太子即皇帝位。时皇太后欲用阴阳家言,令太子即位隆福宫,御史中丞张珪言当御大明殿。御史大夫止之曰:“议已定,虽百奏无益。”珪曰:“未始一奏,讵知无益!”遂奏之。太子副詹事王约亦言于太保齐苏曰:“正名定分,当御大内。”齐苏入奏,帝悟,移仗大明殿即位,受诸王百官朝贺。 诏曰:“惟昔先帝,事皇太后,抚朕眇躬,孝友天至。由朕得托顺考遗体,重以母弟之嫡,加有削平内难之功,于其践阼曾未逾月,授以皇太子宝,领中书令、枢密使,百揆机务,听所总裁,于今五年。先帝奄弃开下,勋戚元老咸谓大宝之承,即有成命,非与前圣宾天而始征集宗亲议所宜立者比;当稽周、汉、晋、唐故事,正位宸极。朕以国恤方新,诚有未忍,是用经时。今则上奉皇太后勉进之命,下徇诸王劝戴之勤,三月十八日,于大都大明殿即皇帝位。凡尚书省误国之臣,先已伏诛,同恶之徒,亦已放殛,百官庶政,悉归中书,命丞相特们德尔、平章政事李孟等从新整治。可大赦天下,敢以赦前事相告言者,罪以其罪。诸衙门及近侍人等,毋隔越中书奏事;诸上事陈言者,量加旌擢。其侥幸献地土并山场、窑治及奇宝之人并禁止之。诸王、驸马经过州郡,不得非理需索,应和顾、和卖,随即给价,毋困吾民。” 辛卯,禁民间制金箔、销金、织金。 丁酉,敕:“百司改升品级者,悉复至元旧制。” 己亥,宁夏路地震。 是月,帝谕省臣曰:“卿等裒集中统、至元以来条草,择晓法律老臣,斟酌重轻,折衷归一,颁行天下,俾有司遵行,则抵罪者庶无冤抑。”又谕太府监曰:“财用足,则可以养万民,给军旅。自今虽一缯之微,不言于朕,毋辄与人。” 遣宦者李邦宁释奠于孔子。邦宁既受命行礼,方就位,大风起,殿上及两庑烛尽灭,烛台底铁鐏入地尺许,无不拔者。邦宁悚息伏地,诸执事者皆伏,良久风息,乃成礼。邦宁因惭悔累日。帝初即位,左右咸谓邦宁尝持异议,劝先帝自立皇子,请诛之,帝曰:“帝王历数,自有天命,其言何足介怀!”加邦宁开府仪同三司,为集贤院大学士,寻卒。 赐大都路民年九十者二千三百馀人,人帛二匹;八十者八千三百馀人,人帛一匹。 小云石哈雅,为皇子说书秀才,宿卫禁中,上疏条六事:“一日释边戍以修文德,二曰教太子以正国本,三曰设谏官以辅圣德,四曰表姓氏以旌勋胄,五曰定服色以变风俗,六曰举贤才以恢至道。”书凡万馀言,未报,拜翰林侍读学士、知制诰、同修国史。夏,四月,丁未,以太子少保章律为江浙行省平章,戒之曰:“以汝先朝旧人,故命汝往。民为邦本,无民何以为国!汝其上体朕心,下爱斯民。” 丁巳,罢中政院。 辛酉,敕:“国子监师儒之职,有才德者,不拘品级,虽布衣亦选用。” 丁卯,罢行至大银钞、铜钱。诏曰:“我世祖皇帝,参酌古今,立中统、至元钞法,天下流行,公私蒙利,五十年于兹矣。比者尚书省不究利病,辄意变更,既创至大银钞,又铸大元至大铜钱。钞以倍数太多,轻重失宜;钱以鼓铸弗给,新旧恣用;曾未再期,其弊滋甚。爰咨廷议,允协舆言,皆愿变通以复旧制。其罢资国院及各处泉货监提举司,买卖铜器,听民自便。应尚书省已发各处至大钞本及至大铜钱,截日封贮,民间行使者,赴行用库倒换。”杨多尔济曰:“法有便否,不当视立法之人为废置。铜钱与楮币相权为用,古之道也。钱何可遽废耶!”言虽不用,时论是之。 帝御便殿,李孟曰:“陛下御极,物价顿减,方知圣人神化之速,敢以为贺。”帝蹙然曰:’卿等能尽力赞襄,使兆民又安,庶几天心克享。至于秋成,尚未敢必。今朕践阼曾未逾月,宁有物价顿减之理!朕托卿甚重,兹言非所赖也。”孟愧谢。 帝谕集贤学士呼图鲁都尔密色曰:“向召老臣十人,所言治政,汝其详译以进,仍谕中书悉心举行。” 初,尚书省用建言者冒献河汴官民地为无主,奏立田粮府,岁输数万石。帝即位,诏罢之,窜建言人于海外,令河南行省复其旧业。行省方并缘为奸,田犹未给;及太子副詹事王约出为河南右丞,至则立期檄郡县厘正如诏。 会更钱钞法,且令天下税尽收至大钞。约度河南岁用钞七万锭,不致上供不给,乃下诸州,凡至大、至元钞相半。众以方诏命为言,约曰:“吾岂不知!第岁终诸事不集,责亦匪轻。”丞相布琳济岱赞之,曰:“善。”遣使白中书省,遂遍行天下。 帝如上都。 五月,癸酉,遣兵击八百媳妇。陕西侍御史赵世延谏曰:“蛮夷事在羁縻,先朝用兵不已,致亡失军旅,诛戮省臣。今第当选重臣知治体者,付以边寄,兵且勿用也。”不听。命云南王及阿固岱率众讨之。 丙子,命翰林国史院纂修先帝实录及累朝皇后、功臣列传。 甲午,复太常礼仪院为太常寺。 是月,禁民捕鴐鹅。 六月,癸卯,敕宣政院:“凡西番军务,必移文枢密院同议以闻。” 丁巳,敕:“翰林国史院春秋致祭太祖、太宗、睿宗御容,岁以为常。” 大同路宣宁县民家产犊而死,颇类麒麟,车载以献,左右曰:“古所谓瑞物也。”帝曰:“五谷丰熟,百姓安业,乃为瑞耳。” 庚申,敕:“自今诸司白事,须殿中侍御史在侧。” 甲子,上仁惠宣孝皇帝尊谥,庙号武宗,国语曰库鲁克皇帝。 己巳,卫王阿珠格入见。帝谕省臣曰:“朕与阿珠格同父而异母,朕不抚育,彼将谁赖!其赐钞二万锭,它勿授例。” 帝览《贞观政要》,谕翰林侍讲阿林特穆尔曰:“此书有益于国家,其译以国语刊行,俾蒙古、色目人诵习之。” 秋,七月,癸未,甘州地震,大风,有声如雷。 己亥,诏谕省臣曰:“朕前戒近侍毋辄传旨中书,自今敢有犯者,不须奏闻,直捕其人付刑部究治。” 是月,大宁等路陨霜。 闰月,辛丑,命国子祭酒刘赓诣曲阜,以太牢祠孔子。 甲辰,帝将还大都,太后以秋稼方盛,勿以鹰坊、驼人、卫士先往,庶免害稼扰民。敕禁止之。 枢密院言:“居庸关古道四十有三,军吏防守之处仅十有三;旧置千户,位轻责重,请置隆镇万户府,俾严守备。”制可。 丙午,奉武宗神主祔于太庙。 戊申,封李孟秦国公。孟感帝知遇,以国事为己任,见当时赐予太广,名爵太滥,风俗太侈,僣拟无章,劝帝以“人君之柄在刑与赏,刑不足惩,赏不足劝,何以为治!”帝在怀州,深见吏弊,既即位,欲痛铲除之。孟曰:“吏亦当有贤者,在激厉之而已。”帝曰:“卿儒者,宜与此曹气类不合,而曲为保护如此,真长者之言也。”孟尝乘间请罢政权,避贤路。帝谓之曰:“朕在位,必卿为中书,朕与卿相与终始。自今其勿复言。”因图其像,命词臣为之赞,及御书“秋谷”二字赐之。入见,必赐坐,语移时,称其字而不名。 己未,诏谕省臣曰:“昔世祖注意国学,如博果密等皆蒙古人,而教以成材。朕今亲定国子生额为三百人,仍增陪堂生二十人,通一经者,以次补伴读,著为定式。” 甲子,宁夏地震。 丁卯,鄂勒哲、李孟等言:“方今进用儒者,老成日已凋谢,四方儒士有成材者,请擢任国学、翰林、秘书、太常或儒学提举等职,俾学者有所激劝。”诏:“自今勿限资格,果才而贤,虽白身亦任之。” 禁医人非选试及著籍者,毋行医药。 大同宣宁县雨雹,积五寸,苗稼尽损。 八月,己巳朔,裁京朝诸司员数,并依至元三十年旧额。 以近侍库勒实为户部尚书。 九月,丙子,安南国王陈益稷入见,言:“自世祖朝来归,妻子皆为其国人所害,朝廷因遥授湖广平章,仍与王爵,赐汉阳田五百顷,俾自赡。今臣年几七十,而有司拘所授田,就食无所。”帝谓省臣曰:“益稷来归,宜厚赐以怀远之,其进勋爵,授田如故。” 壬子,诏改明年元曰皇庆。 都水监传旨,给驿往取杭州所造龙舟,省臣谏曰:“陛下践阼,诞告天下,凡非宣索,毋得擅进。诚取此舟,有乖前诏。”诏止之。 是月,江陵路水,漂民居,有溺死者。 冬,十月,己巳,敕绘武宗御容,奉安大崇恩福元寺,月四上祭。 辛未,赐大普庆寺金千两,银五千两,钞万锭,西锦、纟采缎、纱、罗、布帛万端,田八百亩,邸舍四百间。 丁丑,禁诸僧寺毋得冒侵民田。 辛巳,罢宣政院理问僧人词讼。 壬辰,诏收至大银钞。 十一月,辛丑,李孟言:“世祖朝量入为出,恒务撙节,故仓库充牣。今每岁支钞六百馀万锭,又土木营缮百馀处,计用数百万锭,内降旨赏赐复用三百馀万锭,北边军需又六七百馀万锭;今帑藏见贮止十一万馀锭,若此安能周给!自今不急浮费,宜悉停罢。”帝纳其言,凡营缮悉罢之。 戊午,禁汉人、回回术者出入诸王、驸马及大臣家。 甲子,敕增置京城米肆十所,日平粜八百石以赈贫民。 十二月,辛卯,遣官监视焚至大银钞。 乙未,中书省言:“世祖立选法升降,以示激劝。今官未及考,或无故更代,或躐等进阶,僣受国公、丞相等职,诸司已裁而复置者有之。今春以来,内降旨除官千馀人,其中欺伪,岂能悉知!坏乱选法,莫此为甚。”帝曰:’自今凡内降者,一切勿行。” 命李孟整饬国子监学。 遣礼部尚书柰玛台等赍诏往谕安南,颁皇庆元年历日。 是月,太白屡经天。 是岁,遣官至江浙议海运事。时江东宁国、池、饶、建康等处运粮,率令海船从扬子江逆流而上,江水湍急,又多石矶,走沙涨浅,粮船岁有损坏。又湖广、江南粮运至真州泊入海船,船大底小,亦非江中所宜。于是以嘉兴、松江秋粮并江淮、江浙财赋府岁办粮充海运。 初,海运之道,自平江刘家港入海,经扬州路通州海门县黄连沙头、万里长滩开洋,沿山屿而行,抵淮安路盐城县,历西海州、海宁府东海县、密州、胶州界,放灵山洋,投东北路,多浅沙,行月馀始抵成山。计其水程,自上海至杨村码头,凡一万三千三百五十里。至元二十九年,朱清等言:“其路险恶,复开生路,自刘家港开洋,至撑脚沙转沙觜,至三沙、扬子江,过匾担沙、大洪,又过万里长滩,放大洋至清水洋,又经黑水洋至成山,过刘家岛,至之罘、沙门二岛,放莱州大洋,抵界河口,其道差为径直。”明年,千户殷明略又开新道,从刘家港入海,至崇明三沙放洋,向东行,入黑水大洋,取成山,转西至刘家岛,又至登州沙门岛,于莱州大洋入界河。当舟行风信有时,自浙西至京师,不过旬日而已,视前二道为最便云。然风涛不测,粮船漂溺者,无岁无之。间亦有船坏而弃其米者,后乃责偿于运官;人船俱溺者始免。然视河漕之费,则其所得盖多矣。 ◎元纪十六 ∷起玄黓困敦正月,尽旃蒙单阏三月,凡三年有奇。 ○仁宗圣文钦孝皇帝 讳阿裕尔巴里巴特喇,顺宗次子,武宗母弟也。至元二十二年三月丙子生。大德九年与太后出居怀州。十一年正月成宗崩,帝与太后入大都,平内难,遣使迎武宗。武宗至上都,帝与太后往会之。武宗即位,诏立帝为皇太子。 皇庆元年年 春,正月,庚子,帝谕御史大夫塔斯布哈曰:“凡大臣不法,卿等劾奏勿避。” 癸卯,敕:“诸僧犯奸盗、诈伪、斗讼,仍令有司专治之。” 戊午,制诸王设王傅六员,其次设官四员。 壬戌,升国史院秩从一品。帝谕省臣曰:“翰林、集贤儒臣,朕自选用,汝等毋辄拟进。人言御史台任重,朕谓国史院尤重;御史台是一时公论,国史院实万世公论也。” 帝尝命道士为醮事,近侍分其所用金币,道士讼之御史台。近侍谮道士于帝,当杀者六人。中丞张珪力辨道士无死罪,帝怒曰:“汝以台纲胁我耶?”珪曰:“御史台陛下之台,则台纲乃陛下之纲也,陛下奈何欲自坏其纲乎?”帝怒未解,顾左右扶出。明日,珪复谏曰:“陛下必欲用谮言杀无罪,臣请先死。”帝为宽道士罪,亲解衣以赐珪。既而帝语近臣曰:’张中丞乃张忠臣,非官中丞也。”召慰之曰:“朕欲厚赐卿,非无宝玉,如非卿心何!”因以御巾拭面额,纲珪怀曰:“朕泽之所存,朕心之所存也,其服膺勿失。” 二月,丁卯朔,徙大都路学所置周宣王石鼓于国子监。 燕京之始平也,宣抚使王楫以金枢密院为宣圣庙,春秋率诸生行释菜礼,仍取石鼓列庑下。及国子监立,以其庙为大都路学。至是复徙石鼓于国子监。 辛未,改安西路为奉元路,吉州路为吉安路。 壬申,以霸州文安县屯田水患,遣官疏决之。 甲戌,制定封赠名爵等级。 改和林省为岭北省。 赐晋王伊苏特穆尔及世祖诸皇子等民户有差,使食其岁赋。 己卯,八百媳妇献驯象二。 庚寅,敕岭北省赈阙食流民;两淮民种荒田者,如例纳税。 赈通、漷州饥。 诏勉励学校。以国子监虞集言,升监丞吴澄为司业,与齐履谦同日并命,时号得人。 澄用程颢《学校奏疏》,胡安国《六学教法》,朱熹《学校贡举私议》,约之为教法四条:一曰经学,二曰行实,三曰文艺,四曰治事。未及行而履谦以迁去。澄亦移病归,诸生有不谒告而从之南者,俄拜集贤直学士,授奉议大夫,俾乘驿至京师,及真州,疾作而还,学制稍为之废。 三月,丁酉朔,罢诸王、大臣私第营缮。 己亥,以生日为天寿节。 戊申,以前河南行省平章政事达实哈雅为御史大夫。 庚申,简汰大明宫、兴圣宫宿卫。 甲子,遣户部尚书玛尔经理河南屯田。 乙丑,命河南省建故丞相阿珠祠堂。 初,帝元日临朝,谓中书省臣曰:“汴省王右丞可即召之。”至是约至,召见,慰劳,特拜集贤大学士。约首言:“河南行省丞相布琳吉岱,勋阀旧臣,不宜久外。”召至,封河南王。约又疏荐国子博士姚登孙、应奉翰林文字揭傒斯、成都儒士杨静,请起复中山知府致仕辅惟良、前尚书参议李源、右司员外郎曹元用,皆除擢有差。 夏,四月,丁卯,简汰控鹤还本籍。 以都水监隶大司农寺。 庚午,命浙东都元帅郑祐同浙江军官教练水军。 辛未,给钞万锭修香山永安寺。 癸酉,帝如上都。 庚寅,太白经天。 五月,丙申朔,以中书平章哈克繖为中书左丞相,江浙行省平章章律为中书平章政事。 壬寅,改和林路为和宁路。 诸王托克斯哈密实以农时出猎扰民,敕禁止之,自今十月方许出猎。 六月,乙丑朔,日有食之。 丁卯,天雨毛。 己巳,敕李孟博选中外才学之士任翰林。 丁亥,敕罢封赠,诫左右守法度,勤职业,勿妄侥幸加官。时封拜繁多,群臣无功而受公王之爵者,前后相继,故有是敕。 秋,七月,丙午,升大司农秩从一品。帝谕司农曰:“农桑衣食之本,汝等举谙知农事者用之。” 中书参知政事贾钧以病请告,赐钞,给安车还乡。 八月,己卯,以吏部尚书许师敬为中书参知政事。 庚辰,帝至自上都。 辛卯,敕云南省右丞阿固岱等,率蒙古兵从云南王讨八百媳妇。 以张珪为枢密副使。 旧制,中州军士镇江南省,逾岭以戍,率二年而代,遭犯瘴疠,十无一还。珪曰:“是徒置之死地耳,请屯置近边。其岭表要害,因其土人以戍,前死者,官给槥传还家。”从之。 徽政院使实勒们,请以洪城军隶兴圣宫而己领之,以上旨移文枢密院,众恐惧承命,张珪曰:“徽政有左右都卫两军,足备工役,又欲此将何为?因不署,事得寝。实勒们由是怨珪。 是月,滨州旱,泾县水,赈之。 九月,丁酉,增江浙海漕粮二十万石。 戊戌,罢征八百媳妇、大小彻里蛮,以玺书招谕之;寻献驯象及方物。 甲辰,以参议中书省事阿布哈雅为参知政事。 壬戌,琼州黎贼啸聚,遣官招谕。 冬,十月,甲子,有事于太庙。 云南行省右丞索勒济尔威有罪,国师请释之,帝斥之曰:“僧人宜诵佛书,吏事岂当与耶!” 癸未,以中书参知政事察罕为平章政事,商议中书省事。 戊子,翰林学士承旨伊辇齐布哈等进顺宗、成宗、武宗《实录》。 辛卯,赦天下。 赐李孟潞州田二十顷。 十一月,甲辰,捕沧州群盗阿实达等,擒之,支解以徇。 丙午,谕六部官毋隔越中书奏事。 庚申,占城献犀象;缅国遣使来朝。 中书平章政事李孟请归葬其父母,帝劳饯之,曰:“事讫宜速还,勿久留,孤朕所望。”十二月,孟入朝,帝大悦。孟因请谢事,优诏不允;请益坚,癸亥,乃命孟以平章政事议中书省事、承旨翰林。 癸酉,遣使分道决囚。 庚辰,知枢密院事达实曼罢。 鹰坊请往河南、湖广括取孔雀、珍禽,帝以扰民,不允。 丁亥,中书省言:“中书职在总挈纲维,比者行省六部诸司应决不决者,往往作疑咨呈,以致文繁事弊。”诏体世祖立中书初意,定拟成式以闻。 是岁,以左司郎中张思明为两江盐运使,岁课充赢,僚属请上增数,思明叹曰:“赢缩不常,万一以增为额,是我希一己之荣,遗百世之害也。” 以梁曾为先朝旧臣,特起昭文馆大学士。曾累章乞致仕,不允。复起为集贤侍讲学士,国有大政,必命与诸老议之。 前翰林学士承旨姚燧卒,谥曰文。 燧少学于许衡,其为文宗韩愈。衡赏其辞,且戒之曰:“弓矢为物,以待盗也,使盗得之,亦将待之。文章固发闻士子之利器,然先有能一世之名,将何以应人之见役者哉!非其人而与之与非其人而拒之,钧罪也,非周身入世之道也。”燧自是反躬实践,为世名儒。当世争求其文,词无溢美,高丽沈王欲求燧诗文,燧不与,奉诏乃与之。王赠谢币帛、金玉、名画五十篚,燧即时分散于人,一无所取。或问之。燧曰:“彼藩邦小国,唯以货利为重,吾能轻之,使知大朝不以是为意。”其器识过人类如此。 皇庆二年年 春,正月,丁未,以太府卿图呼鲁为中书右丞相;时特们德尔以病去职,故以图呼鲁代之。枢密副使张珪为中书平章政事,以代李孟也。 己未,置辽阳行省儒学提举司。 召河南行省右丞郝天挺为御史中丞。 天挺入见,首陈纪纲之要,以猎为喻,曰:“御史职在击奸,犹鹰扬焉。禽之弱者易获也,其力大者必借人力;不然,不惟失其前禽,仍或有伤鹰之患矣。”帝嘉其言。 二月,壬戌,改典内院为中政院。秩正二品。 己卯,免征益都饥民所贷官粮二十万石。 各寺修佛事,日用羊九千四百四十,敕遵旧制,易以蔬食。 命张珪纲领国子学。 辛巳,诏以钱粮、造作、诉讼等事悉归有司,以清中书之务;从张珪之请也。 丁亥,敕:“外任官应有公田而无者,皆以至元钞给之。” 功德使策琳沁等以佛事奏释重囚,不允。 帝谕左右曰:“回回以宝玉鬻于官。朕思此物何足为宝,惟善人乃可为宝。善人用则百姓安,兹国家所宜宝也。” 三月,丙午,册立皇后鸿吉哩氏。 壬子,图呼鲁言:“臣等职专燮理,去秋至春亢旱,民间乏食,而又陨霜雨毛,天文示变,皆由臣等不能宣上恩泽,致兹灾异,乞黜臣等以答天谴。”帝曰:“事岂关汝,其勿复言。” 教坊使曹耀珠得幸,命为礼部尚书。张珪谏曰:“伶人为大宗伯,何以示后世?”帝曰:“姑听其至部而去之。”珪力言不可,乃止。 皇太后命以特们德尔为太师,以万户博实参知行省政事。张珪言于帝曰:“太师辅上道德,特们德尔非其人。万户无功,不得为外执政。”帝然之。太后闻而怒甚,于是实勒们之谮得行。 御史中丞郝关挺上疏论时政,其略曰:“先帝即位之初,大事方定,故于左右三五有功之人,爵之太高,遂使近幸之臣,因而相袭,王公师保,接迹于朝。比者虽令裁罢,曾未经岁,又复纷然。昔人有言:‘服之不衷,身之灾也’。是则朝廷名器重,则升斗之禄足以鼓舞豪杰,滥则日拜卿相而人不劝矣。” 又言:“国初设官,在内须三十月,在外须三周岁,考其殿最以为黜陟。比者省院台部之臣,久者一二岁,少者三五月,甚有旬日之间而屡迁数易者,奔走往来之不暇,何暇宣风布化,参理机务哉!请自今,惟大臣可急遴选授,其馀内外大小官属,必候任满方许超迁,以免朝除夕改,启幸长奸之弊。” 寻出为海南行省平章。时河南王布琳济达为丞相,待以师礼,由是政化大行。未几卒,谥文定。 丙辰,帝以亢旱既久,于宫中焚香默祷,遣官分祷诸祠。 诏敦谕劝课农桑。 夏,四月,乙亥,帝如上都。 丙子,高丽国王王璋辞位,以其世子王焘为征东行省左丞相,封高丽国王。时朝廷欲璋归国,璋无以为词,请传位于其子。 甲申,诏遴选贤士,纂修国史。 乙酉,御史台言:“富人夤缘特旨,滥受官爵;徽政、宣徽用人,率多罪废之流;内侍托为贫乏,互奏恩赏。而西僧以作佛事之故,累释重囚。外任之官,身犯刑宪,辄营求内旨以免罪。诸王、驸马、寺观土田每岁征租,扰民尤甚。请悉革其弊。”制可。 真定、保定、大宁路饥,并免今年田租之三。 安南国贡方物。 五月,中书平章政事张珪罢。 时太后多宠幸,恶张珪持正,幸臣实勒们等尤嫉之,以帝遇之厚,未敢遽发。至是帝由居庸巡上都,乃以中旨召珪,至宫门下,数以违懿旨之罪,杖之。珪创甚,舆归京师,明日出国门。珪子景元掌符玺,不得一日去宿卫,至是以父病笃告,遽归。帝惊曰:“朕来时,卿父无病。”景元顿首涕泣不敢言。帝不怿,遣人赐珪酒,遂拜大司徒。珪谢病家居。 辛丑,以中书右丞哲伯都拉为平章政事,左丞巴喇托音为右丞,参知政事阿布哈雅为左丞,参议中书省事图鲁哈特穆尔为参知政事。 顺德、冀宁饥,原州水,赈之。 六月,己未,京师地震。癸亥,图呼鲁等以灾异乞赐放黜,不允。 丙寅,京师地又震。 己卯,河东廉访使赵简,请选方正博洽之士任翰林侍读学士,讲明治道以广圣听,从之。 御史台言:“比年廉访司多不悉心奉职,宜令监察御史检核名实而黜陟之。广海及甘肃、云南地远,迁调者惮勿肯往,请今后加一等官之。”制可。 壬午,命监察御史检察监学官,考其殿最。 甲申,建崇文阁于国子监。 以宋儒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邵雍、司马光、朱熹、张栻、吕祖谦及故中书左丞许衡从祀孔子庙廷。 河决陈、亳、睢州及开封之陈留县,沿民田庐。先是命官没河相视,上治河之议而竟未施行,故有此患。 秋,七月,癸巳,以作佛事,释囚徒二十九人。 甲午,置榷茶批验所并茶田局官。 庚子,立长秋寺,掌武宗皇后宫政。 壬寅,京师地震。 己酉,改淮东、淮西道宣慰司为淮东宣慰司,以淮西三路隶河南省。 敕:“守令劝课农桑,勤者升迁,怠者黜降。著为令。” 丁巳,太白经天。 八月,戊午朔,扬州路崇明州大风,海潮泛溢,漂没民居。 丁卯,帝至自上都。 庚午,以侍御史薛居敬为中书参知政事。 九月,癸巳,以宣徽院使鄂勒哲知枢密院事。 戊申,敕镇江路建银山寺,勿徙寺旁茔冢。 京师大旱。帝问弭灾之道,翰林学士承旨程钜夫举桑林六事以对,忤时宰意。帝遣近侍赐上尊劳之曰:“中书集议,惟卿所言甚当,后临事其极言之。” 陕西行台治书侍御史尉迟德诚亦上言:“西僧作佛事,疏放罪囚,以为祈福。奴婢杀主,妻妄杀夫,皆获夤缘以免,实紊典常。必欲修政以答天遣,无有先于此者。”不报。 初,世祖、成宗皆尝议定科举制而未及行,至是帝与李孟论用人之方,孟曰:“人材所出,固非一途。然汉、唐、宋、金,科举得人为盛。今欲举天下之贤能,如以科举取之,犹胜于多门而进。然必先德行经术而后文辞,乃可得真材也。”帝深然其言,决意行之。冬,十月,丁卯,敕中书省议行科举。 辛未,徙昆山州治于太仓,昌平县治于新店。 癸未,以辽阳路之懿州隶辽阳行省;复置蒙阴县,隶莒州。 乙酉,旌表高州民萧乂妻赵氏贞节,免其家科差。 壬寅,汉人、南人、高丽人宿卫,分司上都,勿给弓矢。 甲辰,行科举。帝使程钜夫及李孟、许师敬议其事。钜夫建言:“经学当主程颐、朱熹《传》、《注》,文章宜革唐、宋宿弊。”于是命钜夫草诏行之。令天下以皇庆三年八月,郡县兴其贤者、能者,充贡有司,次年二月,会试京师,中选者亲试于廷,赐及第、出身有差。自后率三岁一开科。蒙古、色目人与汉人、南人各命题。蒙古、色目人愿试汉人、南人科目,中选者加一等注授。 帝谓侍臣曰:“朕所愿者,安百姓以图至治,然匪用儒士,何以致此!设科取士,庶几得真儒之用,而治道可兴也。”集贤修撰虞集,独谓当治其源,因会议学校,乃上议曰:“师道立则善人多。学校者,士之所受教,以至于成德达材者也。今天下学官猥以资格授,强加之诸生之上而名之曰师尔,有司弗信之,生徒弗信之,于学校无益也。如此而望师道之立,可乎?下州小邑之士,无所见闻,父兄所以导其子弟,初无必为学问之实意,师友之游从,亦莫辨其邪正,然则所谓贤材者,非自天降地出,岂有可望之理哉!为今之计,莫若使守令求经明行修者,身自师尊之,至诚恳恻以求之,俟其德化之成,庶几有所观感也;其次则求操履近正而不为诡异骇俗者,确守先儒经议师说而不敢妄为奇论者,众所敬服而非乡愚之徒者,延致之日,诚诵其书,使学者习之,入耳著心以正其本,则他日亦当有所发也;其次则取乡贡至京师罢归者,其议论文艺犹足以耸动乎人,非若泛泛莫知根柢者矣。” 十二月,丙子,定百官致仕资格。 京师以久旱,民多疾疫。帝曰:“此皆朕之责也,赤子何罪!”明日,大雪。 广东采珠之人,悬縆于腰,沉入海中,良久得珠,撼其縆,舶上人引出之。葬于鼋鼍蛟龙之腹者,比比而有,有司名曰乌蜒户。至是特旨放免。江西行省参知政事敬俨,俾掾吏具乌蜒户姓名,置册申解,同列皆曰:“中书咨文无是,可不必也。”俨曰:“万一申明旧典,庶不害及良民。”未几,皇太后中使至,人咸服俨先见之明。 延祐元年年 春,正月,丁亥,以中书右丞刘正为平章政事。 帝初政风动天下,正与诸老臣陈赞之力居多,累乞致仕,不许,遂有是命。时议经理河南、淮、浙、江西民田,增茶、盐课额。正极言不可。弗从。岁大旱,野无麦谷,种不入土,台臣言燮理非其人,奸邪蒙蔽,民多冤抑,感伤和气所致,诏会议。平章李孟曰:“燮理之责,儒臣独孟一人,请避贤路。”平章呼图布鼎曰:“台臣不能明察奸邪,臧否时政,可还诘之。”正言:“台省一体,当同心献替,择善而行,岂容分异耶!”竟如乎图布鼎言。 庚子,敕各省平章为首者及汉人省臣一员,专意访求遗逸,先以名闻,而后致之。 以江浙行省左丞高昉为中书参知政事。 丁未,诏改元延祐。 庚戌,中书省臣图古勒等以灾变乞罢,不允。 二月,戊辰,大宁路地震。 中书省言:“比奉诏,汉人参政宜用儒者。侍御史赵世延其人也。”帝曰:“世延诚可用,然永古特氏非汉人,其署宜居右。”甲戌,拜世延参知政事。 壬午,以哈克繖为中书右丞相,与平章李孟监修国史。以揭傒斯为国史编修官。傒斯,富州人,程钜夫、卢挚先后为湖南宪长,咸器重之。至是以钜夫荐充编修官。李孟读其所撰《功臣列传》叹曰:“是书方可名史笔。若他人所为,直誊吏牍耳。” 癸未,以参知政事高昉为集贤学士。 三月,戊戌,真定、保定、河间民饥,给粮两月。 癸卯,暹罗入贡。 乙巳,以僧人作佛事,擅释狱囚,命中书审察。 戊寅,帝如上都。 巳酉,敕:“奸民宫其子为阉宦,谋避徭役者,罪之。” 辛亥,命参知政事赵世延纳领国子学。 癸丑,中书平章察罕致仕。 察罕暮年居德安白云山别墅,以白云自号。尝入见,帝目逆之曰:“白云先生来也!初以病请告,暨还朝,与李孟入谢,帝曰:“白云病愈耶?”顿首对曰:“荷陛下哀矜,放归田里,不觉沉疴去体耳。”帝顾李孟曰:“知止不辱,今见其人。”察罕天性孝友,田宅在河中者,悉分与诸昆弟,昆弟贫来归者,复分与田宅;奴婢纵放为民者甚众。既致仕,优游八年,以寿终。 晋宁民侯喜儿昆弟五人,并坐法当死,帝叹曰:“一家不幸而有是事,其择情轻者一人杖之,俾养父母,毋绝其祀。” 闰月,甲寅朔,敕减枢密知院冗员。 辛酉,罢咒僧月给俸。 遣人视大都至上都驻跸之地,有侵民田者,计亩给直。 丁丑,畿内饥,赈之。济宁等路陨霜杀桑果禾苗,归州饥,出粟平粜。 马八儿国来贡。 夏,四月,甲申朔,大宁路地震,有声如雷。 己酉,以特们德尔录军国重事,监修国史。 右丞相哈克繖言:“臣非世勋族姓,幸逢陛下为宰相,如丞相特们德尔练达政体,且尝监修国史,请授之印,俾领翰林,国史院,军国重事,悉令议之。”帝然其言,令启皇太后,与之印。 敕:“郡县官勤职者加赐币帛。” 立回回国子监。 帝以《资治通鉴》载前代兴亡治乱,命集贤学士呼图噜都尔密实及李孟择其切要者译写以进。 五月,丁卯,赐李孟孝感县地二十八顷。 禁诸王支属径取分地租赋以扰民。 敕岭北行省瘗陈没遗骸。 戊寅,京兆为故儒臣许衡立鲁斋书院,降玺书旌之。 武陵县霖雨,水溢,溺死居民,漂没庐舍禾稼;肤施县大风雹,损禾并伤畜。 六月,戊子,敕:“内侍今后止授中官,勿畀文阶。” 置云南行省儒学提举司。 甲辰,敕:“诸王、戚里入觐者,宜趁夏时刍牧至上都,勿辄入京师,有事遣使奏禀。” 赈衡州等路饥。 秋,七月,庚午,命中书省议复封赠。 赐晋王伊苏特穆尔部钞千锭。 诏开下蕃市舶之禁。 乙亥,会福院越制奏旨除官。敕:“自今举人,听中书可否以闻。” 浑河堤决,淹没民田,发廪赈之。 八月,戊了,帝至自上都。 癸卯,升太常寺为太常礼仪院,秩正二品。 丁未,冀宁、汴梁及武安、涉县地震,怀官民庐舍,死者三百馀人。 河南行省言:“黄河涸露,旧水泊污池,多为势家所据,骤遇泛溢,水无所归,遂致为害。由此观之,非河犯人,人自犯之耳。拟差和水利都水监官与行省廉访司同相视,可以疏辟堤障,未及泛溢,先加修治,用力少而成功多。又,汴梁路睢州诸处,决破河口数十,内开封县小黄村计会月堤一道,都水分监修筑障水堤堰,所拟不一,宜委官按验,从长讲议。”于是命太常丞郭奉政、前都水监丞边承务、都水监卿多尔济等、上自河阴,下至陈州,与该州县官沿河相视。开封县小黄村河口,测量比旧浅减六尺,陈留、通许、太康旧有蒲苇之地,后因闭塞西河、塔河诸水口,以便种莳,故他处连年溃决。 各官议以为:“治水之道,惟当顺其性之自然。大河东北入海,历年既久,迁徙不常,每岁泛溢,两岸时有冲决,强为闭塞,正及农忙,科椿梢,发丁夫,动至数万,所费不可胜计。郡县嗷嗷,民不聊生。盖黄河善迁徙,惟宜顺下疏泄。今相视上自河阴、下抵归德,经夏水涨,甚于常年,以小黄口分泄之故,并无冲决,此其明验也。陈州最为低洼,濒河之地,今岁麦禾未收,民饥特甚,欲为拯救,奈下流无可疏之处。若将小黄村河口闭塞,必移患邻郡,决上流南岸,则汴梁被害,决下流北岸,则山东可忧,势难两全,当遗小就大。如免陈村差税,赈其饥民,陈留、通许、太康县被灾之家,依例取勘赈恤。其小黄村河口,仍就通流外,当修筑月堤并障水堤。”于是以汴梁路所辖州县河提,或已修治及当疏通与补筑者,条列奏上,不果行。 九月,己巳,复以特们德尔为中书右丞相,哈克繖为左丞相。 特们德尔言:“比闻近侍隔越奏旨者众,倘非禁止,致治实难。请敕诸司,自今中书政务,毋辄干预。又,往时富民往诸蕃商贩,率获厚利,商者益众,中国物轻,蕃货反重。今请以江浙右丞曹立领其事,发舟十纲,给牒以往,归则征税如制,私往者没其货。又,经用不给,苟不预为规画,必至愆误。臣等集诸老议,皆谓动钞本则钞法愈虚,加赋税则毒流黎庶,增课额则比国初已倍五十矣;唯预买山东、河间运司来岁盐引及各冶铁货,庶可以足今岁之用。又,江南田粮,往岁虽尝经理,多未核实,可始自江浙以及江东、西,宜先事严限格,信罪赏,令田主手实顷亩状入官,诸王、驸马、学校、寺观亦令如之。仍禁私匿民田,贵戚势家毋得沮挠。请敕台臣协为以成,则国用足矣。” 罢陕西诸道行御史台。 冬,十月,乙未,敕:“吏人转官,止从七品,在选者降等注授。” 申饬内侍及诸司隔越中书奏请之禁,及下蕃商贩给牒征税,遣官括淮民所佃闲田不输税者,从特们德尔请也。 庚戌,监察御史言:“请命枢密院设法教练士卒,应军官袭职者,试以武事而后任之。”制可。 十一月,壬子,升司天台为司天监。秩正三品,赐银印。 戊辰,以通政院使萧拜珠为中书右丞。 癸酉,敕:“吏人贼行者黥其面。” 大宁路地震,有声如雷。 戊寅,特们德尔言:“比者僚属及六部诸臣,皆晚至早退,政务废弛。今后有如此者,视其轻重杖责之。臣或自惰,亦令诸人陈奏。”帝曰:“如更不悛,即罢不叙。” 以前中书右丞相图呼鲁知枢密院事。 诏检核浙西、江东、江西田税。章律言:“经理之法,世祖已行,但其间多欺蔽。”遂遣章律等往三省行之,限民四十日以所有田自实于官。期限猝迫,贪刻用事,富民黠吏,并缘为奸。枢密副使吴元珪言:“江南之平,几四十年,户有定籍,田有定亩,今经理之法,务以增多为能,加之有司头会箕敛,元元困苦日甚,臣恐变生不测,非国之福。”帝曰:“凡尔军士之田,悉遵旧制。”时有司以峻法相绳,民多虚报以塞命。其后田税无所于征,民多逃窜流移者。汴梁路总管达哈言其弊于朝,由是省民间虚粮二十二万。 十二月,辛卯,禁诸王、驸马、权势之人增价鬻盐。 壬辰,定官民车服制度。帝以市人靡丽相尚,僣礼费财,命中书省定其等第;惟蒙古及集赛诸色人不禁,然亦不许服龙凤文。 己亥,敕中书省定议孔子五十三代孙当袭封衍圣公者以名闻。及元明善为礼部尚书,正孔氏宗法,以宣圣五十四代孙思晦当袭封衍圣公,奏上,帝亲取孔氏谱牒按之,曰:’以嫡应袭封者,思晦也。复奚疑!”特授中议大夫,袭封衍圣公,月俸百缗,加至五百缗。 庚子,遣官浚扬州、淮安等处运河。 以翰林学士承旨李孟复为中书平章政事。 孟宇量弘朗,材略过人,三入中书,民间利害知无不言,引古证今,务归至当;士无贵贱,苟有贤者,不进不止。朝廷赖之。 乙巳,敕经界诸卫屯田。 是岁,复以齐履谦为国子司业。 履谦酌旧制,立升斋积分之法,每季考其学行,以次第升。既升上斋,又必逾再岁始与私试,词理俱优者一分,词平理优者为半分,岁终积至八分者为高等。礼部、集贤岁选六人以贡,三年不通一经者,黜之。帝从其议,自是人人励志,多文学之士。 特们德尔专政,一日,召刑曹官属问曰:“西僧讼某之罪,何以久弗治?”众莫敢对。刑部侍郎曹伯启从容言曰:“事在赦前。”竟莫能夺其议。宛平尹盗官钱,特们德尔欲并诛守者,伯户执不可,杖遣之。伯启,砀山人也。 延祐二年年 春,正月,戊午,赈怀孟、卫辉饥。 丙寅,霖雨坏浑河堤堰,没民田,发卒补之。 禁民炼铁。 发卒浚,漷州漕河。 己巳,置大圣寿万安寺都总管府,秩正三品。 庚午,立行用库于江阴州。 敕以江南行台赃罚钞赈恤饥民。 乙亥,诏遣宣抚使分十二道问民疾苦,黜陟官吏,并给银印。 特们德尔言:“天下庶务虽统于中书,而旧制省臣亦分领之。请以钱帛、钞法、刑名委平章李孟、左丞阿博哈雅、参政赵世延等领之;其粮储、选法、造作、驿传委平章章律、右丞萧拜珠、参政曹从革等领之。”诏皆如所请。 禁南人典质妻子商贩为奴。 御史台言:“比年地震、水旱,民流、盗起,皆风宪顾忌,失于纠察,宰臣燮理有所未至。或近侍蒙蔽,赏罚未当,或狱有冤滥,赋役繁重,以致乖和。宜与老臣共议所由。”诏明言其事当行者以。 二月,己卯朔,会试进士,命中书平章政事李孟、礼部侍郎张养浩知贡举,吴澄、杨刚中、元明善皆与焉,于是得人为多。进士诣谒,养浩皆不纳,但使人戒之曰:“诸君子但思报效,奚劳谢为!” 癸巳,太白经天。 甲午,诏禁民转鬻养子。 壬寅,辰、沅洞蛮吴干道为寇,敕调兵捕之。 丙午,太白经天。 三月,乙卯,廷试进士,赐呼图克岱尔、张起严等五十六人及第、出身。分进士为两榜,蒙古、色目人为右,汉人、南人为在左。第一名从六品,第二名以下及第二甲皆七品,第三甲正八品。 庚午,帝率诸王、百官奉玉册、玉宝,加上皇太后尊号,蠲天下逋欠税课。 丁丑,以中书平章事章律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 章律以妻病,谒告归江南,夺民河渡地。御史杨多尔济劾之,故调外。多尔济正色立朝,帝为改容。 ◎元纪十七 ∷起旃蒙单阏四月,尽著雍敦牂十二月,凡三年有奇。 ○仁宗圣文钦孝皇帝 延祐二年年 夏,四月,戊寅朔,日有食之。 辛巳,赐进士恩荣宴于翰林院。 辛丑,赐会试下第举人七十以上,从七流官致仕,六十以上,府、州教授;馀并授山长、学正;后勿援例。 敕:“诸王分地,仍以流官为达噜噶齐,各位所辟为副达噜噶齐。” 命李孟等类集本朝条格,俟成书,闻奏颁行。 乙巳,帝如上都。 宣徽院以供尚膳,遣人猎于归德,敕以其扰民,罢之。 自特们德尔定括田之议,遣人分行各省,苛急烦扰,江西为甚。是月,赣州民蔡五九聚众作乱,远近骚动。 五月,戊申朔,改给各道廉访司银印。 复立陕西诸道行御史台。 乙丑,秦州成纪县山移。是夜,疾风电雹,北山南移至夕河川,次日再移;平地突出士阜,高者二三丈,陷没民居。敕遣官核验赈恤。 监察御史马祖常言:“山,不动之物,今之动者,由在野有当用不用之贤,在官有当言不言之佞,故致然耳。” 甲戌,加授宦者中尚卿续元晖昭文馆大学士。 六月,戊戌,河决郑州。 辛丑,以济宁、益都亢旱,汰省卫士刍粟。 赣州贼蔡五九围宁都,焚四关,戕赵同知,分掠郡邑。秋,七月,乙卯,遣兵捕讨蔡五九。 甲子,江南、湖广道奉使温迪罕,言廉访使公田多取民租,宜复旧制,从之。 癸酉,命特们德尔总宣政院事。 是月,畿内大雨,漷州、昌平、香河、宝坻等县水,没民田庐。 八月,丙戌,官军击蔡五九,宁都围解。五九益修攻具,招集失业之民,势益张,遂陷汀州宁化县,僣称王号;遣江浙行省平章章律等率兵讨之。 己丑,帝至自上都。 乙未,台臣言:“蔡五九之变,皆由鼐智密鼎经理田粮,与郡县横加酷暴,逼抑至此;新丰一县,撤民庐千九百区,夷墓扬骨,虚张顷亩,流毒居民。请罢经理及冒括田租。”时台臣不敢斥言特们德尔建议之非,但言有司奉行不善,帝悟其弊,命罢其役。诏下,民大悦,由是五九之势渐衰。 壬寅,增国子生百员,岁贡伴读四员。 诏江浙行省印《农桑辑要》万部,颁降有司遵守劝课。 旌表贵州达噜噶齐相兀孙妻死节。 监察御史纳琳言事忤旨,帝怒叵测,中丞杨多尔济救之,一日至八九奏,曰:“臣非爱纳琳,诚不愿陛下有杀御史之名。”帝曰:“为卿宥之,可左迁昌平令。”多尔济曰:“以御史宰京邑,无不可者。但以言事而得左迁,恐后之来者用是为戒,不肯复言矣。”帝不允。后数日,帝读《贞观政要》,多尔济侍侧,帝顾谓曰:“魏征,古之遗直也,朕安得用之?”对曰:“直由太宗。太宗不听,征虽直,将焉用之!”帝笑曰:“卿意在纳琳耶?当赦之以成尔直。”有上书论朝政阙失,面触宰相,宰相怒,将取旨杀之。多尔济曰:“诏书云‘言虽不当,无罪。’今若此,何以示信天下!果诛之,臣亦负其职矣。”帝悟,释之,于是特加昭文馆大学士、荣禄大夫,以旌其直。 时位一品者,多乘间邀王爵,赠先世,或谓多尔济可援例以请,多尔济曰:“家世寒微,幸际遇至此,已惧弗称,尚敢多求乎!且我为之,何以风励侥幸者乎?” 九月,丁未,章律以括田逼死九人,敕吏部尚书王居仁等鞫之。 壬戌,蔡五九众溃,伏诛,馀党悉平。赏军士讨捕功,并官死事者子孙。 参知政事赵世延,居中书二十月,迁御史中丞,诏省臣自平章以下相率送之官,其礼前所无有。由是为权臣所忌,乃用皇太后旨,出世延为云南行省右丞。陛辞,帝特命仍还台为中丞。 冬,十月,庚辰,以淮西廉访使郭贯为中书参知政事。 乙未,授白云宗主沈明仁荣禄大夫、司空。 丁酉,加授特们德尔太师。 十一月,丙午,客星变为彗,犯紫微垣,历轸至壁十五宿。辛未,以星变,赦天下,减免各路差税有差。丞相哈克繖等乞避位,帝曰:“此朕之愆,岂卿等所致!其复乃职。苟政有过差,毋惮于改。又,凡可以安百姓者,当悉言之,庶上下交修,天变可弭也。” 辽东肃政廉访使尉迟德诚上疏言事,其略曰:“劳诸王以怀其心,防出入以严宫禁,正谏官以远谗佞,崇科目以求人才,立常平以备荒年,汰僧、道以宽民力,举贤良以励忠孝,抑奢侈以厚风俗”,及拯钞法、裁冗官等事,不报。德诚寻卒。 甲戌,封武宗子和实拉为周王,出镇云南。 初,武宗立帝为太子,命以次传位于和实拉。已而丞相三宝努复劝武宗立其子,既乃以哈喇托克托言而止。至是议立太子,特们德尔欲固位取宠,乃请立皇子硕迪巴拉,又与太后幸臣实勒们谮和实拉于两宫,遂有是命。 又谮哈喇托克托为武宗旧臣,诏逮至京师。居数日,绰和尔、实勒们传两宫旨谕托克托曰:“初疑汝亲于所事,故召汝。今察汝无他,其复还镇。”托克托入谢太后曰:“臣虽被先帝知遇,而受太后及今上恩不为不深,岂敢昧所自乎!”未几,迁江西行省左丞相。 十二月,庚寅,增置平江路行用库。 癸巳,命省臣定拟封赠通例,俾高下适宜以闻。 旌表汀州宁化县民赖禄孙孝行。 蔡五九之乱,禄孙负其母,挈其妻,随众入山避之。盗至,众散走,禄孙守母不去。盗将刃其母,禄孙以身翼蔽曰:“宁杀我,勿伤吾母。”时母病,渴,觅水不得,禄孙含唾喣之,盗相顾骇叹,不忍害,反取水与之。有掠其妻去者,众责之曰:“奈何辱孝子妇!”使归之。事闻。赐旌表。 朝廷以吏多滞事,责曹案不如程者。令下刑部,尚书谢让曰:“刑狱非钱谷、铨选之比,宽以岁月,尚虑失实,岂可律以常法乎!”乃入白宰相,由是刑曹独得不责稽迟。 延祐三年年 春,正月,乙巳,赈汉阳路饥。 丙午,增置晋王府属官。 以真定、保定洊饥,禁畋猎。 改直沽为海津镇。 二月,丁丑,调海口屯储汉军隶临清运粮万户府,以供转漕。 戊寅,赈河间等处饥。 庚寅,彗灭。自去年十一月丙午始见,至是乃灭,凡百有五日。 壬子,敕卫辉、昌平守臣修殷比干、唐狄仁杰祠,岁时致祭。 三月,甲寅,敕中书右丞萧拜珠及陕西四川省臣各一员,护送周王和实拉之云南。置周王常侍府官属,以遥授中书左丞相图古勒、大司徒鄂尔多、中政使尚嘉努、山北、辽阳等路蒙古军万户博啰、翰林侍讲学士嘉珲等并常侍,中卫亲军都指挥使唐古、兵部尚书赛罕巴图鲁为中尉,仍置谘议、记室各二员,遣就镇。 癸亥,帝如上都。 壬申,鹰坊博啰等扰民于大同,敕拘还所奉玺书。 禁天下春时田猎。初议犯者抵死,左司郎中韩若愚曰:“齐宣王之囿方四十里,杀其麇鹿者如杀人之罪,孟子非之。”众以为然,遂减其刑。 太史令郭守敬卒于位,年八十六。 守敬历数、仪象之学,并为时用,其尤济时者为水利之学。决金口以下西山之栰,而京师财用饶;复三白渠以溉濒河之地,而灵夏军储足;引汶、泗以接江、淮之派,而燕、吴漕运通;建斗闸以开白浮之源,而公私陆费省。其在西夏,尝挽舟溯流而上究所谓河源者;又尝自孟门以东,循黄河故道,纵广数百里间,皆为测量地平,或可以分杀河势,或可以溉灌田土,具有图志;又尝以海百较京师至汴梁地形高下之差,或汴梁之水去海甚远,其流峻,而京师之水去海至近,其流甚缓。其言皆有征验,论者惜其未尽见用云。 夏,四月,癸酉朔,以河南流民群聚渡江,所过扰害,命行台、廉访使以见贮赃钞赈之。 横州猺蛮为寇,命湖广省发兵讨捕。 己亥,以淮东廉访司签事苗好谦善课民农桑,赐衣一袭。 庚子,命中书省与御史台、翰林、集贤院集议封赠通制,著为令。 赈辽阳、盖州及南丰州饥。 是月,前集贤大学士、商议中书省事陈天祥卒于家,年八十,谥文忠。 五月,庚申,以大都留守拜特穆尔为中书平章政事。擢中书右丞萧拜珠为平章政事,左丞阿尔哈雅为右丞,郭贯为左丞,参议布哈为参知政事。时特们德尔恃势贪虐,凶秽愈甚,于是进拜珠为平章,稍牵制之。 庚午,置甘肃儒学提举司,辽阳金银铁冶提举司。 赈衡、永等路饥。 六月,乙亥,制封孟轲父为邾国公,母为邾国宣献夫人。 丙子,融、宾、柳州猺蛮叛,命湖广行省遣官督兵捕之。 丁丑,敕:“凡鞫囚,非强盗毋加酷刑。” 丁酉,河决汴梁,没民居,发粮赈之。 秋,七月,壬子,命御史大夫巴图托欢整治台纲,仍降诏宣谕中外。 丙寅,复以雅克特穆尔知枢密院事。 八月,癸酉,以兵部尚书奇达为中书参知政事。 己卯,帝至自上都。 戊戌,置织佛像工匠提调所。 九月,辛丑,以中书左丞郭贯为集贤大学士,集贤大学士王毅为左丞。毅旋出为江浙行省左丞。 庚戌,升缙山县为龙庆州,以帝生是县故也。 己未,冀宁、晋宁路地震。 丙寅,太白经天。 冬,十月,辛未,以江南行省侍御史高昉为中书参知政事。 壬申,有事于太庙。 壬午,河南路地震。 庚寅,敕五台灵鹫寺置铁冶提举司。 丁酉,禁民有父在者不得私贷人钱及鬻墓木。 是月,周王和实拉次延安,图古勒、尚嘉努、博啰及武宗旧臣哩日、锡布鼎、哈巴勒图等皆来会。嘉珲谋曰:“天下者,我武皇之天下也。出镇之事,本非上意,由左右构斗致然。请以其故白行省,俾闻之朝廷,庶可杜塞离间;不然,事变叵测。”遂与数骑驰去。 先是哈斯罕为太师,特们德尔夺其位,出之,为陕西行省左丞相。及嘉珲等至,即与平章政事塔齐尔、行台御史大夫图鲁布、中丞托欢悉发关中兵,分道自潼关、河中府入。已而塔齐尔、托欢中悔,袭杀阿斯罕、嘉珲于河中,周王遂西行至北边金山。西北诸王察克台等闻周王至,咸率众来附。周王至其部,与定约束,十馀年间,边境宁谧。 初,宣德府人武恪,以神童游学江南。吴澄为江西儒学副提举,荐入国学肄业,选为亲王和实拉说书秀才。及以周王出镇,恪在行,王欲起兵陕西,恪谏曰:“太子此行,于国有君命,于家有叔父之命,今若向京师发一箭,史官必书太子反。”左右恶恪言,乃曰:“武秀才有母在京,合遣归。”恪遂还大都,居陋巷,教训子弟。 十一月,壬寅,命监察御史监治岭北,钩校钱粮,半岁而代。 大万宁寺僧以所佩国公印移文有司,紊乱官政,敕禁止之。 十二月,庚午,以知枢密院事图古勒为陕西行省左丞相。 丁亥,立皇子硕迪巴拉为皇太子,兼中书令、枢密使,皇后鸿吉哩氏所生也。帝以嫡子,欲立之,硕迪巴拉入谒皇太后,固辞,曰:“臣幼无能,且有兄,宜立兄,以臣辅之。”太后不许,遂立为太子,授金宝,开府,置官属。 监察御史马祖常上言:“皇太子天赋美姿,急宜招延天下硕德雅望、文采博通之士,朝夕起居以侍左右,辅养懿美,薰陶冲和。《传》云:‘成王始为太子也,太公为师,周公为辅,召公为保,伯禽、唐叔与游,目不睹淫艳,耳不闻优笑,居不近庸邪。及为君也,血气既定,游习既成,虽有放心,不能夺已成之性。’今皇太子春秋鼎盛,请建立宫寮,核求名实相副,调护羽翼储闱之才;臣仆亦宜精择,不可杂以商贾冗琐之流。天下休戚之源,实在于此。”御史段辅、太子詹事郭实等并请近贤人、择师傅,帝嘉纳之。 是岁,翰林学士承旨程钜夫以病乞骸骨,归田里,不允。命尚医给药物,官其子大本郊祀署令,以便侍养,时令近臣抚视,且劳之曰:“卿,世祖旧臣,惟忠惟贞,其勉加餐粥,少留京师,以副朕心。”钜夫请益坚,特授光禄大夫,赐上尊,命群臣饮钱于齐化门外,给驿南还,敕行省及有司常加存问。 集贤学士赵孟頫,以钜夫荐起家,帝眷顾甚厚,以字呼之而不名,至是擢孟頫为翰林学士承旨。帝尝与侍臣论文学之士,以孟頫比唐李白、宋苏轼。又尝称孟頫操履纯正,博学多闻,书画绝伦,旁通佛、老之旨,皆人所不及,有不悦者间之,帝初若不闻者。又有上书者,言《国史》所载,不宜使孟頫与闻,帝乃曰:“赵子昂,世祖所简拔,朕特优以礼貌,置于馆阁,典司述作,传之后世,此辈呶呶何也!”俄赐钞五百锭。孟頫尝累月不至宫中,帝以问左右,皆谓其年老畏寒,敕御府赐貂鼠衣。 皇庆中,命西僧必兰纳识里翻绎诸梵经典,至是特赐银印,授光禄大夫。 延祐四年丁巳,一三一七年 春,正月,庚子,帝谓左右曰:“中书比奏百姓乏食,宜加赈恤。朕思民饥若此,岂政有过差以致然欤?向诏百司务遵世祖成宪,宜勉力奉行,辅朕不逮,惟当省刑薄赋,庶使百姓各遂其生也。” 乙卯,诸王托克托驻云南,扰害军民,以昂辉代之。丙辰,以知枢密院事鄂勒哲为云南行省平章政事。 壬戌,冀宁路地震。 闰月,丙戌,以立皇太子诏天下,赐鳏寡孤独钞,减免各路租税有差。 辛卯,封拜特穆尔为汾阳王。 壬辰,赈汴梁等路饥。 二月,甲辰,敕郡县各社复置义仓。 戊申,授近侍鄂勒哲布哈翰林侍读学士、知制诰、同修国史。 乙丑,升蒙古国子监秩正三品,赐银印。 三月,丁卯,帝如上都。 夏,四月,己亥,德安旱,免屯田租。 戊申,达哈逊寇边,吴王多勒达等败之,赐赉有差。 乙丑,帝夜坐,忧旱,谓侍臣曰:“雨?昜不时,奈何?”萧拜珠曰:“宰相之过也。”帝曰:“卿不在中省耶?萧拜珠惶愧。顷之,帝露香默祷。既而大雨,左右以雨衣进,帝曰:“朕为民祈雨,何避焉!” 翰林学士承旨图古勒都尔密实、刘赓等译《大学衍义》以进,帝览之,谓群臣曰:“《大学衍义》议论甚嘉,其令翰林学士阿琳特穆尔编译之。” 五月,戊寅,改太子卫率府为中翊府。 壬午,黄州、高邮、真州、建宁等处,流民群聚,持兵抄掠,敕所在有司:“其伤人及盗者罪之,馀并给粮遣归。” 以翰林学士承旨齐勒特穆尔为中书平章政事;以平章乌拜都拉为集贤大学士。己丑,擢左丞阿尔哈雅为平章政事,参政奇塔为右丞,高昉为左丞。 己丑,以参议中书省事完珠、张思明为参知政事。 浮屠妙总统有宠,敕中书官其弟五品,思明执不可。帝大怒,召见,切责之,对曰:“选法,天下公器。径路一开,来者杂遝,故宁违旨获戾,不忍隳祖宗成宪,使四方得窥陛下浅深也。”帝心然其言而业已许之,曰:“卿可姑与之,后勿为例。”乃以为万亿库提举,不与散官。 六月,戊申,中书右丞相特们德尔罢,以左丞相哈克繖为右丞相。 特们德尔贪虐日甚,中外切齿,群臣不知所为,中丞杨多尔济慨然以纠正其罪为己任。上都富民张弼,杀人系狱,特们德尔使家奴胁留守贺胜使出之,胜不可。而多尔济已廉得其赃巨万,乃与萧拜珠及胜奏发其事,内外御史共劾奏其“桀黠奸贪,欺上罔下;占据晋王田及卫兵牧地;窃食郊庙供祀马;受人珠宝之贿,动以万计。且既位极人臣,又领宣政院事,以其子巴尔济苏为之使,诸子无功于国,尽居贵显,纵家奴凌虐官府,为害百端。以致阴阳不和,山移地震,灾异数见,百姓流亡;己乃恬然略无省悔。私家之富,又在阿哈玛特、僧格之上。四海疾怨已久,愿早加显戮以示天下。”奏上,帝震怒,诏逮问,特们德尔逃匿兴圣近侍家。帝为不御酒数日以待决狱,诛其大奴同恶数人,特们德尔终不能得。多尔济持之急,徽政近臣以太后旨,召多尔济至宫门责之,对曰:“待罪御史,奉行祖宗法,非敢违太后旨也。”帝不忍伤太后意,但罢其相位,而迁多尔济为集贤学士。 己酉、乌拜都拉复为中书平章政事。 参知政事张思明,持法峭直,近臣疾之,日构谗间,迁工部尚书。帝顾左右曰:“张士瞻居工部,得毋怏怏乎?”对曰:“勤职如初。”帝嘉叹之,旋授宣徽院副使。士瞻,思明之字也。 壬子,以工部尚书王桂为中书参知政事。 癸亥,禁总摄沈明仁所佩司空印,毋移文有司。 秋,七月,乙亥,中书平章政事李孟罢。 孟以衰病,乞解政权归田里,帝不得已,从所请。复为翰林学士,入侍宴间,礼遇尤厚。 以江浙行省左丞王毅为中书平章政事。 己丑,成纪县山崩,土石溃徙,坏田稼庐舍,压死居民。 辛卯,冀宁路地震。 帝谕省臣曰:“比闻蒙古诸部困乏,往往鬻子女于民家为婢,其命有司赎之还各部。” 帝出,见卫土有敝衣者,驻马问之,对曰:“戍守边镇逾十五年,故贫耳。”帝曰:“此辈久劳于外,留守臣未尝以闻,非朕亲见,何由知之!自今有类此者,必言于朕。”因命赐之钱帛。 八月,丙申,帝至自上都。 庚申,哈克繖奏事毕,帝问曰:“卿等日所行者何事?”哈克繖对曰:“臣等第奉行诏旨而已。”帝曰:“卿等何曾奉行朕旨!虽祖宗遗训,朝廷法令,皆不遵守。夫法者,所以辨上下,定民志,自古及今,未有法不立而天下治者。使人君治法,宰相能守而勿失,则下民知所畏避,纪纲可立,风俗可厚。其或法驰民慢,怨言并兴,欲求治安,岂不难哉!” 帝在御已久,犹居东宫,而饮酒无度,监察御史马祖常上言:“天子承天继统,当极保爱。玉食之御,犹必审五味之宜;酒醴之供,可不思百拜之义!大内正衙朝贺之地,虽陛下不忘东宫之旧,窃虑起民间观听之疑。且国家百年,朝仪尚阙,诚使群臣奏对之际,御史执简,史官执笔,则虽有怀奸利乞官赏者,不敢出诸其口。乞令中书集议,或三日、二日,常出视朝,则治道昭明,生民之福也。” 九月,丙寅,右丞相哈克繖言:“故事,丞相必用蒙古勋臣;臣西域人,不厌人望。”遂恳辞相位。制以宣徽院使遥授左丞相巴达锡为中书右丞相,哈克繖仍左丞相。 壬辰,岭北地震,凡三日。 冬,十月,甲午,有事于太庙。 壬寅,遣御史大夫巴图、参知政事王桂祭陕西岳镇、名山;赈恤秦州被灾之民。 癸酉,监察御史言:“官吏丁忧起复,人情惊惑,请禁止以绝侥幸。惟朝廷耆旧特旨起复者,不在禁例。”制可。 十一月,己卯,复浚扬州运河。 壬辰,谕诸宿卫:“入直各居其次,非有旨不得上殿,阑入禁中者坐罪。大臣许从二人,它官一人,门者讥其出入。” 十二月,丁酉,复广州采金、银、珠子都提举司。 饶州路大饥,米价翔踊,总管王都中以官仓之米定其价为三等,言于江浙行省,以为须粜以下等价,民乃可得食,未报,辄于下等减价十之二,使民就粜。行省怒其专擅,都中曰:“饶去杭几二千里,比议定往还,非半月不可。人七日不食则死,安能忍死以待乎!”其民相与言曰:“公为我辈减米价,公果得罪,我辈当鬻妻子以代公偿。”会行省左右司都事王克敬言于其丞相曰:“鄱阳去此甚远,比待报,民且死。彼为仁,而吾属顾为不仁乎?”都中乃得免。郡岁贡金,而金户贫富不常,都中考得其实,乃更定之;包银之法,户不过二两,而州县征之加十倍,都中责之一以诏书从事。 江浙行省遣王克敬往四明监倭人互市。 先是往监者惧有叵测,必严兵自卫,如待大敌。克敬至,悉去之,抚以恩意,皆帖然无敢哔者。吴人从军征日本陷于倭者,及是从至中国,诉于克敬,愿还本乡。或恐为祸阶,克敬曰:“岂有军士怀恩德来归而不之纳耶?脱有衅,吾当坐。”事闻,朝廷嘉之。 延祐五年年 春,正月,甲戌,懿州地震。 丙子,安南来贡。 乙酉,敕:“诸王位下民在大都者,与民均役。” 丁亥,会试进士。 是月,召前中书右丞尚文为太子詹事。 河北、河南道廉访副使鄂啰言:“近年河决杞县小黄村口,滔滔南流,莫能御遏;陈、颍濒河膏腴之地浸没,百姓流散。今水迫汴城,远无数里,倘值霖雨水溢,仓猝何以防御!方今农隙,宜为讲究,使水归故道,达于江、淮,不惟陈、颍之民得遂其生,而汴城亦可恃以无患。”诏都水监与汴梁路分监修治。以二月兴工,至三月而毕。 以真定路总管曹伯启为司农丞,命至江浙议盐法。伯启既至,罢检校官,置六仓于浙东、西,设运盐官;输运有期,出纳有次,船户、仓吏资卖漏失者有罚。归报,著为令。 二月,癸巳朔,日有食之。 和宁路地震。 丁酉,秦州秦安县山崩。 戊申,建鹿顶殿于文德殿后。 辛亥,敕杭州守臣,春、秋祭淮安忠武王巴延祠。 乙卯,命中书省汰不急之役。 敕上都诸寺、权豪商贩货物并输税课。 戊午,给书西天字《维摩经》金三千两。 初,宣徽院使岁会内廷佛事之费,以斤数者,面四十万九千五百,油七万九千,酥蜜共五万馀。盖自至元三十年间,醮祠佛事之目仅百有二;大德七年,再立功德使司,增至五百馀;至是僧徒冒利无厌,岁费滋甚,较之大德,又不知几倍矣。 三月,辛酉,尚文入见,年八十二矣。帝顾太保库春而目之曰:“此自世祖皇帝效力,洁净人也。”徐谕曰:“汝知古今,识道理,练大务,皇太子托汝善辅之,有言勿吝善教,此朕意也。”文见太子,首以念祖宗、孝两宫、养德性、辨邪正陈之,太子异其言。 戊辰,廷试进士,赐呼图达勒、霍希贤以下五十人及第、出身。 癸未,命晋王伊苏特穆尔赈辽东贪民。 给金九百两,银百五十两,书金字《藏经》。 乙酉,御史台言诸司近侍隔越中书闻奏者,请如旧制论罪,从之。 曹伯启擢南台治书侍御史,上言:“扬清激浊,属在台宪。诸被枉赴诉者,实则直之,妄则加论可也。今诉冤一切不问,岂风纪定制乎!”伯启俄去位。 夏,四月,乙亥,眈罗辅猎户成金等为寇,敕征东行省督兵捕之。 庚戌,免怀孟、河南南阳居民所输陕西盐课。时解州盐池为水所坏,命怀孟等处食陕西红盐。后以地远,改食沧盐,而仍输课陕西,民不堪命,故免之。 甲寅,以侍御史敬俨为中书参知政事。 俨初为侍御史,台臣有劾去而复职者,御史复劾之。章再上,命丞相、枢密共决之。俨曰:“如是则台事去矣。”遂即帝前奏黜之,因伏殿上,叩头请代,帝曰:“事非由汝,其复位。”至是拜参政。台臣复奏留之,俨亦陛辞,不允,赐《大学衍义》及所服犀带。旧制,诸院及寺监得奏除其僚属,岁久多冒滥,富民或以赂进,有至大官者。俨以名爵当慎惜,会台臣亦以为言,乃奏悉追夺之,著为令。 戊午,帝如上都。 五月,丁卯,以御史中丞伊拉齐为中书右丞。 壬申,监察御史言:“比年名爵冒滥,太尉、司徒、国公,接迹于朝。昔奉诏裁罢,中外莫不欣悦;近闻礼部奉旨铸太尉、司徒、司空等印二十有六,此辈无功于国,载在史册,贻笑将来。请自今,门阀贵重、勋业昭著者,存留一二,馀并革去。”从之。 癸酉,遣官分道减杖笞以下罪。 己卯,德庆路地震。 巩昌陇西县大雨,南土山崩,压死居民;给粮赈之。 太子詹事尚文,以年老不受俸,帝慰留之,仍谕其尽言教太子。寻谢病归。 六月,辛卯,御史台言:“昔遣章律等经理江浙、江西、河南田粮,虚增粮数,流毒生民,已尝奉旨俟三年征租。今及其期,若江浙、江西当如例输之,其河南请视旧例减半征之。” 乙巳,术者赵子玉等七人伏诛。时魏王阿穆尔克以罪贬高丽,子玉言于王傅司马曹图卜台等曰:“阿穆尔克名应图谶。”于是潜谋备兵器、衣甲、旗鼓,航海往高丽取阿穆尔克至大都,俟时而发。行次利津县,事觉,诛之。 西番土寇作乱,敕甘肃省调兵捕之。 以宣政院副使张思明为西京宣慰使。岭北戍士多贫者,岁凶相挺为变。思明威惠并行,边境乃安,因条上和林运粮不便十二事。帝劳以端砚、上尊。 秋,七月,壬申,御史中丞赵简言:“皇太子春秋鼎盛,宜选耆儒敷陈道义。今李铨侍东宫说书,未谙经史,请别求硕学,分进讲读,实宗社无疆之福。”制可之。 诸王布里雅敦之叛,诸王额森、实列吉及卫士多岱、巴图坐持两端,不助官军进讨,敕流额森江西,实列吉湖广,多岱衡州,巴图潭州。 癸酉,拘魏王阿穆尔克王傅印。 壬午,罢河南行省左丞陈英等所括民田,止如旧例输税。 戊子,巩昌路宁远县山崩。 加封楚三闾大夫屈原为忠节清烈公。 八月,庚子,帝至自上都。 是月,伏羌县山崩;秦州成纪县暴雨,山崩,朽壤坟起,覆没畜产。 九月,癸亥,大司农迈珠进司农丞苗好谦所撰《栽桑图说》,帝命刊印千帙,散之民间。 丁卯,以中书右丞伊拉齐为中书平章政事,左丞高昉为右丞,参知政事完珠为左丞,吏部尚书雅济格为参知政事。 甲戌,以作佛事,释重囚三人,轻囚五十三人。 己卯,以江浙行省所印《大学衍义》五十部赐朝臣。 丁亥,立行宣政院于杭州,设官八员。 大同路金城县大雨雹。 先是,播州南宁长官洛么作乱,思州守臣诏谕之。冬,十月,己丑,洛么遣人以方物入贡。 癸巳,改中翊府为羽林亲军都指挥使司。 甲午,有事于太庙。 癸丑,赣州路雩都县里胥刘景周,以有司征括田新租,聚众作乱,敕免征新租,招谕之。 十一月,丁卯,用监察御史奈曼台等言,追夺建康富民王训等白身滥受宣敕;仍禁冒籍贯宿卫及巧受远方职官、不赴任求别调者,隐匿不自首者罪之。 癸未,敕增江西茶运司荼课。 初,世祖时,置榷茶都转运司于江州,总江南及两淮茶税,寻改江西。其税自二万四千锭以渐增至一十九万二千八百锭,至是又因江西茶副帕合哩鼎言,立减引增课之法,敕以二十五万锭为额,复增至十二八万九千馀锭。郡县所输,竭山谷之产,不能充其半,馀皆酷取民间,岁以为常。时转运使得以专制有司,凡五品以下官皆杖决,州县莫敢谁何。江南佥事邓文原请罢其司,俾郡县领之,不报。 十二月,辛亥,置重庆路江津、巴县屯田,省成都岁漕万二千石。 是岁,中书平章政事、商议枢密院事齐诺乞致仕,许之,仍给半俸,终其身。 齐诺退居濮上,筑先圣燕居祠堂于历山之下,聚书万卷,延名师教其乡里子弟,出私田百亩以供养之。有司以闻,赐额历山书院。家居七年而卒,年七十一,谥景宪。 ◎元纪十八 ∷起屠维协洽正月,尽上章涒滩十二月,凡二年。 ○仁宗圣文钦孝皇帝 延祐六年年 春,正月,丁巳朔,暹罗来贡方物。 丁卯,敕:“福建、两广、云南、甘肃、四川军官致仕还家,官给驿传如民官例。” 戊辰,赈晋王部贫民。 甲戌,监察御史富珠哩翀等言:“皇太子位正东宫,既立詹事院以总家政,宜择年德老成、道义厚重者为师保宾赞,俾尽心辅导,以广缉熙之学。”翀尝以御史巡按淮东,淮东宪司惟尚刑,多致狱具。翀曰:“国家所以立风纪,盖将肃清天下,初不尚刑也。”取其狱具焚之。 时凡以吏进者,例降二等,从七品以上不得用。翀言:“科举未立,人才多以吏进,若一概屈抑,恐非持平之议。请以吏进者,宜止于五品。”诏复旧制,其犯赃者止从七品,著为令。 己卯,广东南思、新州猺贼龙郎庚等为寇,命江西行省发兵捕之。 帝谓达噜噶齐玛噜曰:“凡人命所系,其详阅狱词;事无大小,必谋诸同僚,疑不能决者,与省台臣集议以闻。”又顾谓侍臣曰:“卿等以朕居帝位为安耶?朕惟太祖创业艰难,世祖混一疆宇,兢业守成,恒惧不能当天心,绳祖武,使万方百姓乐得其所,念虑在兹,卿等固不知也。” 二月,丁亥朔,日有食之。改释奠于中丁,祀社稷于中戌。 丁酉,云南阇里爱俄、永昌蒲蛮阿八剌等并为寇,命云南省从宜剿捕。 乙巳,敕:“诸司不由中书奏官而辄署事者罢之。” 三月,丁巳,以天寿节,释重囚一人。 辛酉,以御史中丞图图哈为御史大夫,谕之曰:“御史大夫职任至重,以卿勋旧之裔,故特授汝。当思乃祖乃父忠勤王室,仍以古名臣为法,否则坠汝家声,负朕委任之意矣。” 己巳,敕:“诸王、驸马、宗姻,诸事依旧制。领于内八府,勿径移文中书。” 免大都、上都、兴和、大同今岁租税。 夏,四月,壬辰,中书省言:“云南土官病故,子侄兄弟袭之,无则妻承夫位。远方蛮夷,顽犷难制,必任土人,可以集事。今或阙员,宜从本俗。”制可之。 庚子,帝如上都。 以前中书右丞相特们德尔为太子太师。内外监察御史四十馀人,劾其逞私蠹政,难居师保之任,帝以皇太后故,终不用其言。又尝以台事问集贤学士杨多尔济,对曰:“非臣职事,臣不敢与问。所念者特们德尔虽去君侧,反得为东宫师傅,在太子左右,恐售其奸,则祸有不可胜言者。”帝亦不能用。 五月,扬州火,毁官民庐舍二万三千三百馀区。 六月,辛丑,置河南田赋总管府,隶内史府。 戊申,置勇校置,以角牴者隶之。 庚戌,大同县雨雹,大如鸡卵。 诏以驼马牛羊分给朔方蒙古民戍守边徼者,俾牧养蕃息以自赡,仍议兴屯田。 癸丑,以羽林亲军万人隶东宫。 丁丑,以济宁等路大水,遣官阅视,其民之贫者赈之;仍开河泊禁,听民采食。 秋,七月,丙辰,缅国遣人来觐。 来安路总管岑世兴叛,据唐兴州,赐玺书招谕之。 壬戌,东宫增军万人,置右卫率府。 丁卯,谕江西官吏豪民勿阻挠茶课。 甲戌,皇姊大长公主作佛事,释全宁府重囚二十七人。帝闻之怒,敕按问全宁守臣阿纵不法,仍追所释囚还狱。 八月,甲申,以河东、山西道宣慰使张思明为中书参知政事。 先是左丞相哈克繖辞职,帝不允,其请益坚。帝诘之曰:“朕任卿未专耶?”曰:“非也。”“近臣有挠政者耶?”曰:“无有。”“然则何为而辞?”对曰:“臣自揆才薄,恐误陛下国事。若必欲任臣,愿荐一人为助。”帝问为谁,哈克繖再拜曰:“臣愿得张思明。”即日召用之。 庚子,帝至自上都,张思明谒见于道。帝曰:“卿向不负朕注委,故因哈克繖言复起用汝。” 是月,伏羌县山崩。 闰月,甲子,浚会通河。 癸酉,敕:“诸司有受命不之官及避烦剧托故去职者,夺其宣敕。” 九月,甲申,以奇彻尔为中书参知政事。 癸巳,以作佛事,释大辟囚七人,流以下囚六人。 戊戌,增海漕十万石。 癸卯,御史台言:“比者官以幸求,罪以赂免。请凡内外官非勋旧有资望者,不许骤升;诸犯赃罪已款伏及当鞫而幸免者,悉付原问官以竟其罪;其贪污受刑,夺职不叙者,夤缘近侍,出入内庭,觊幸名爵,宜斥逐之。”帝皆纳其言。 诏:“四宿卫尝受刑者,勿令造内庭。” 浚镇江练湖,以围田日多,致水泛溢也。 赈济宁等路饥。 冬,十月,乙卯,中书省言:“白云宗统摄沈明仁,强夺民田二万顷,诳诱愚俗十万人,私赂近侍,妄受名爵,已奉旨追夺,请汰其徒,还所夺民田。其诸不法事,宜令核问。”帝曰:“朕知沈明仁奸恶,其严鞫之。” 戊午,授皇太子玉册。 辛酉,以达噜噶齐特穆尔布哈为御史大夫。 癸亥,上都民饥,发官粟万石减价赈粜。 乙卯,浚通惠河。 十一月,辛卯,木邦路带邦为寇,敕云南省招捕之。 庚子,中书省言:“曩赐诸王阿济吉钞三万锭,使营子钱以给畋猎廪膳,毋取诸民。今其部阿噜呼等出猎,恣索于民,且为奸事,宜令宗正府、刑部讯鞫之,以正典刑。”制可之。 禁民匿蒙古军亡奴。 帝谕台臣曰:“有国家者,以民为本。比闻百姓疾苦衔冤者众,其令监察御史、廉访司审察以闻。” 翰林学士承旨赵孟頫,乞致仁南归,帝遣使赐衣币,促之还朝,以疾辞,不起。 赈河间饥。 十二月,壬戌,命皇太子参决国政。 太子谓中书省臣曰:“至尊委我以天下事,日夜寅畏,惟恐弗堪。卿等亦当洗心涤虑,恪勤乃职,勿有隳坏,以贻君父忧也。” 帝亦语左右曰:“前代皆有太上皇之号。今太子且长,可居大位,朕欲为太上皇,与若等游观西山,以终天年。”群臣皆称善。右司郎中鲁特穆尔曰:“臣闻昔所谓太上皇,若唐玄宗、宋徽宗,皆当祸乱,不得已而为之。愿陛下正天位,保无疆之业。前代虚名,何足慕哉!” 壬申,平章政事王毅,以亲老辞职;从之,仍赐其父币帛。 癸酉,夜,风雪甚寒,帝谓侍臣曰:“朕与卿等居暖室,宗戚、昆弟远戍边陲,曷胜其苦!岁赐币帛,可不遍及耶!” 是月,封宋儒周敦颐为道国公。 帝尝谓左右曰:“儒者皆用矣,惟虞伯生未显擢耳。”遂以集为翰林待制兼国史院编修,集寻以忧归。伯生,集之字也。 延祐七年年 春,正月,辛巳朔,日有食之。帝斋居损膳,辍朝贺。 壬午,御史台言:“比赐布尔罕鼎山场,鄂勒哲布哈海舶税,会计其钞,皆数十万锭;诸王军民贫乏者,所赐未尝若是,苟不撙节,渐至帑藏虚竭,民益困矣。”中书省臣进曰:“台臣所言良是,若非振理朝纲,法度愈坏。臣等乞赐罢黜,选任贤者。”帝曰:“卿等不必言,其各共乃事。” 辛卯,江浙行省丞相赫噜言:“白云僧沈明仁,擅度僧四千八百馀人,获钞四万馀锭,既已辞伏,今遣其徒沈崇胜潜赴京师行贿求援,请逮赴江浙并治其罪。”从之。 丁亥,帝不豫。皇太子忧形于色,夜则焚香祈告于天曰:“至尊以仁慈御世,庶绩顺成,四海清晏,天何遽降大厉!不如罚殛我身,使至尊永为民主。”辛丑,帝崩于光天宫,年三十六。太子哀毁过礼,素服寝于地,日啜一粥。癸卯,葬起辇谷。 帝天性恭俭,通达儒术,兼晓释典,每曰:“明心见性,佛教为深;修身治国,儒道为大。”在位七年,不事游畋,不喜征伐,尊贤重士,待宗戚勋旧,始终有礼。有司奏大辟,每惨恻移时。其孜孜为治,一遵世祖成宪云。 甲辰,中书右丞相巴达锡罢。太子太师特们德尔以皇太后命,复入中书为右丞相。 参议中书省事韩若愚,廉勤称职,特们德尔初为相时,以其不附己,欲罗织以事而不得遂,至是复相,乃诬若愚以罪,请杀之,皇太子不从。复奏夺其官,除名,归乡里。 丙午,遣使分谳内外刑狱。 戊申,汰知枢密院四员。 禁巫、祝、日者交通宗戚、大官。 二月,壬子,罢造永福寺。 赈大同、丰州诸驿饥。 以江浙行省左丞相赫噜为中书平章政事。 戊午,祭社稷。 建御容殿于永福寺。 汰富民窜名宿卫者,给役蒙古诸驿。 辛酉,中书平章政事齐勒特穆尔、御史大夫托欢并罢,为集贤大学士。 甲子,特们德尔、阿克繖请捕逮四川行省平章政事赵世延赴京。特们德尔以世延尝劾奏其罪恶十三事,锐意报复,属其党何志道秀世延从弟索哈尔哈呼诬告世延罪,逮世延置对;且使讽世延,啖以美官,令告引同时异己者,世延不肯从。行至夔州,遇赦,以疾抵荆门就医。特们德尔遣使督追至京师,俾其党锻炼成狱,会有旨,事经赦原者勿复问,乃已。 参议中书省事奇勒监,坐鬻官,刑部以法当杖,太后命笞之,太子曰:“不可,法者天下之公,徇私而轻重之,非示天下以公也。”卒正其罪。 丙寅,以陕西行省平章政事赵世荣为中书平章政事,江西行省右丞穆布喇为中书右丞,参知政事张思明为中书左丞,中书左丞完珠罢为岭北行省右丞。 白云宗统摄沈明仁以不法坐罪,诏籍江南冒为白云僧者为民。 己巳,修镇雷佛事于京城四门。 辛未,括民间系官山场、河泊、窑治、庐舍。 癸酉,括勘崇祥院地,其冒以官地献者追其直,以民地献者归其主。 丙子,定京城环卫更悉法,淮五卫汉军岁例。 丁丑,特们德尔以李孟初不附己,夺其秦国爵及前后制命,仆其先墓碑。 戊寅,中书平章政事乌巴都拉罢,为甘肃行省平章政事;阿尔哈雅罢,为湖广行省平章政事。 特们德尔怨集贤学士杨多尔济前为中丞时发其奸赃、专制等罪,而平章政事萧拜珠在中书牵制其所为,于是矫皇太后旨,召多尔济、萧拜珠至徽政院,与徽政使实勒们、御史大夫图勒哈杂问之,责以前违太后旨之罪。多尔济曰:“中丞之职,恨不即斩汝以谢天下!果违太后旨,汝岂有今日耶?”特们德尔请杀之,皇太子曰:“人命至重,刑杀非轻,不宜仓卒。二人罪状未明,当白太后,使详谳之,诛之未晚也。”特们德尔乃引同时为御史者二人证成其狱。多尔济顾二人唾之曰:“汝等尝得备风宪,乃为是犬彘事耶?”坐者皆惭,俯首。即起入奏,未几,称旨执多尔济,载诣国门之外,与萧拜珠俱见杀。是日,风沙晦冥,都人恟惧,道路相视以目。后又欲夺多尔济妻刘氏与人,刘剪发毁容自誓,乃免。萧拜珠之死,有吴仲者,潜守其尸,三日不去,竟收葬之。 时特们德尔日思报复仇怨,诛戮不已,张思明谓曰:“山陵甫毕,新君未立,丞相恣行杀戮,人皆谓丞相阴有不臣之心,万一诸王、驸马疑而不至,奈何?”特们德尔乃止。 徽政院使实勒们,以皇太后命请更朝官,皇太子曰:“此岂除官时耶?且先帝旧臣,岂宜轻动!俟予即位,议于宗亲、元老,贤者任之,邪者黜之,可也。”司农卿鄂勒哲布哈,言先帝以土田颁赐诸臣者,宜悉归之官,太子问曰:“所赐为谁?”对曰:“左丞相哈克繖所得为多。”太子曰:“予尝谕卿等,当以公心辅弼。卿于先朝尝请海舶之税,以哈克繖奏而止。今卿所言,乃复私憾耳,非公议也,岂辅弼之道耶!”遂出鄂勒哲布哈为湖南宣慰使。 三月,辛巳,以中书礼部领教坊司。 壬午,赈陈州、嘉定州饥。 爪哇入贡。 戊子,征诸王、驸马流窜者,给侍从,遣就分邑。 庚寅,皇太子即皇帝位,诏赦天下,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 壬辰,太皇太后受百官朝贺于兴圣宫。特们德尔进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太师。 初,太皇太后以周王和实拉少时有英气,而帝稍柔懦,诸群小亦以立和实拉必不利于己,遂定策。帝既即位,太皇太后来贺,帝毅然见于色。太后退而悔曰:“我不拟养此儿耶!” 敕:“群臣超授散官,朝会毋越班。” 戊戌,汰上都留守司留守五员。 定吏员秩止从七品如前制。 辛丑,禁擅奏玺书。 壬寅,降前中书平章政事李孟为集贤侍讲学士。特们德尔欲因其不就,阴中之,孟拜命欣然。帝谓特们德尔子巴尔济苏曰:“尔辈谓孟不肯为是官,今何如?”由是谗不得行。 御史台请诏谕百司以肃台纲,帝曰:“卿等但守职尽言,善则朕当服行,否亦不汝罪也。” 甲辰,诏中外毋沮议特们德尔。 敕罢医、卜、工匠任子,其艺精绝者择用之。 丙午,有事于南郊;夏,四月,庚戌,有事于太庙,告即位也。 罢行中书省丞相。河南、湖广、辽阳并降为平章政事,惟征东行省丞相高丽王不降。 乙卯,罢回回国子监。 戊午,祀社稷。 己未,绍庆路峒蛮为寇,命四川行省捕之。 祭遁甲神于香山。 命平章政事王毅等征理在京诸仓库钱谷,亏耗者七十八万石,及诸路岁贡币帛稍纰谬者,俱责偿所司。程督严刻,讟并作矣。 以太常礼仪院使拜珠为中书平章政事。 拜珠,安图孙也,闳远端亮,有祖风,袭宿卫长。延祐中,拜太常礼仪院使,每议大政,必问曰:“合典故否?”同官有异见者曰:“大朝止说典故耶?”拜珠微笑曰:“公试言之,国朝何事不合典故?”同官不能对。太常事简,每退食,必延儒士,谘访古今礼乐刑政,治乱得失,尽日不倦,尝曰:“人之仕宦,随所职司,事皆可习。至于学问有本,施于事业,此儒者之能事,宰相之资也。”帝在东宫,问宿卫之臣于左右,咸称拜珠贤,遣使召之,欲与语,拜珠谓使者曰:“嫌疑之际,君子所慎。我长天子宿卫,而与东宫私相往来,我固得罪,亦岂太子福耶!”竟不往。及即位,遂有是命。 壬戌,特们德尔请参决政务,禁诸臣毋隔越擅奏,从之。 乙丑,大行皇帝丧卒哭,作佛事七日。 丙寅,周王和实拉长子托欢特穆尔生。 戊辰,帝如上都。 初,太庙九室,合飨于一殿。及仁宗崩,无室可祔,乃权结彩殿于武宗室前,以奉神主。帝召礼官集议,太常礼仪院经历曹元用言:“古者宗庙,有寝有室,宜以今室为寝,当更营大殿于前,为十五室。”帝嘉其议,授翰林待制。 戊寅,有献七宝带者,因近臣以进,帝曰:“朕登大位,不闻卿等进贤而为人进带,是诱朕也。其还之。” 五月,己卯朔,禁僧驰驿,仍收元给玺书。 庚辰,杀上都留守贺胜。 胜与特们德尔居同巷,恶其奸恶,且帷薄不修,绝不通问,复与杨多尔济发其赃罪。特们德尔恚甚,乃奏其便服迎诏为大不敬,弃市,籍其家。胜死之日,百姓争持纸钱哭于尸旁甚哀。 己丑,中书左丞相阿克繖罢为岭北行省平章政事。以拜珠为左丞相,鼐喇呼、达斯哈雅并为中书平章政事,济尔哈朗为参知政事。 特们德尔恃其权宠,乘间肆毒,睚眦之私,无不报复。帝觉其所谮毁者皆先帝旧人,滋不悦其所为,乃以拜珠为左丞相,委以心腹,特们德尔渐见疏外矣。 辛卯,中书参知政事奇彻罢,为集贤学士。 遣使榷广东番货。 壬辰,和林民阎海,瘗殍死者三千馀人,旌其门。 乙未,上圣文钦孝皇帝尊谥,庙号仁宗,国语曰布延图皇帝。 戊戌,有告岭北平章政事阿克繖、中书平章政事赫噜及御史大夫图卜台、徽政使实勒们等与故约苏穆尔妻伊埒萨巴谋废立者,帝御穆清阁,召拜珠谋之。对曰:“此辈擅权乱政久矣,今犹不惩,阴结党与,谋危社稷。宜速施天威,以正祖宗法度。”帝动容曰:“此朕志也!”命率卫士擒斩之,籍其家,馀党皆伏诛。 先是近侍传旨,以姓名赴中书铨注者六七百员,选曹为之壅滞,拜珠奏阁之,注授一依选格次第,吏无容奸。刑曹事有情可矜者,宽恕之,贪暴不法,必不少容。帝尝谕左右曰:“汝辈慎之,苟陷国法,我虽典赦,拜珠不汝恕也。” 追封陇西公汪世显为陇右王。 辛丑,以知枢密院事特穆尔托为中书平章政事。 壬寅,监察御史请罢僧、道、工、伶滥爵及建寺、豢兽之费。 甲辰,以诛阿克繖、赫噜、贺胜等诏天下。胜死非其罪,而诏书与诸逆并言,时犹为特们德尔所蔽也。 丙午,捕伊哷萨巴子江浙平章玛噜,仍籍其家。 丁未,封汪沁为云南王,往镇其地。 以贺胜、实勒们、阿克繖家赀、田宅赐特们德尔等。 六月,己酉,流徽政院使密锡实于金刚山。 以托实哈、实勒们所夺人畜产归其主。 甲寅,前太子詹事绰和尔伏诛。 京师疫,作佛事于万寿山。 戊午,罢徽政院。 广东采珠提举司罢,以有司领其事。 庚申,赐角牴者百二十人钞各千贯。 壬戌,敕:“诸使入京者,大事五日,小事三日遣还。” 是夜,月食既。 乙丑,新作太祖幄殿。 时僧徒横甚,有司无敢诘难者。盩厔僧圆明以烧香受戒私相煽惑,从者日众,遂自称皇帝,众呼万岁,约以孟秋五日攻奉元路。秋,七月,丁丑朔,陕西参政多尔济以兵捕之,圆明遁去;逾月,始就擒,斩之。 甲申,车贺将北幸,调左右翊军赴北边浚井。 以知枢密院事玛噜、哈坦并为辽阳行省平章政事。 壬辰,遣扈从诸营还大都,禁践民禾。 安南内附人陈岩,言其国贡使多为觇伺,敕湖广行省汰遣之。 丙申,中书平章政事鼐喇呼罢。 禁献珍宝制衮冕。 庚子,以江南行御史台中丞廉恂为中书平章政事。恂,希宪之子也。 辛丑,晋王伊苏特穆尔遣使以地七千顷归朝廷,请有司征其租,岁给粮钞;从之。 是月,汴梁路言:“荥泽县河决塔海庄堤十步馀,横堤两重复决数处;又,开封县苏村及七里寺决二处。”诏本路及都水监官并工修筑。 八月,丁未朔,岭北省臣实都,坐以官钱犒军免官,诏复其职。 丙辰,祔仁宗圣文钦孝皇帝、庄懿慈圣皇后于太庙。特们德尔摄太尉,奉玉册行事。 戊午,特们德尔复诬赵世延以违诏不敬,下之狱。请置极刑,并究省台诸臣,不允。帝幸凉亭,从容谓近侍曰:“顷特们德尔必欲置赵世延于死地,此殆报怨耳。朕素闻其忠良,故每奏不纳。”左右咸称万岁。 丁卯,宫人官努,坐用日者请太皇太后禜星,杖之,籍其资。 托期玛部宣慰使尹琳沁,坐违制不发兵,杖流纽尔干地。 九月,甲申,建寿安山寺,给钞千万贯。 禁五台山樵采。 庚子,常德澧州洞蛮合诸洞为寇,命土官追捕之。 甲辰,遣玛萨曼等使占城、真腊、龙牙门,索驯象。 以廪藏不充,停诸王所部岁给。 冬,十月,丁未,时飨太庙。 庚戌,将作院使伊苏坐董制珠衣怠工,杖之,籍其家。 丁巳,酉阳耸侬洞蛮田谋远为寇,命守臣招捕之。 戊午,帝至自上都。 诏太常院曰:“朕将以四时躬祀太室,宜与群臣集议其礼。此追远报本之道,毋以朕劳于对越而有所损;其悉遵典礼。” 庚申,敕译佛书。 乙丑,幸大护国仁王寺。帝师请以醮八儿监藏为土番宣慰使、都元帅,从之。 丁卯,为皇后作鹿顶殿于上都。 庚午,命拜珠督造寿安山寺。 十一月,丙子朔,帝御斋宫。丁丑,恭诣太庙,备法驾,服衮冕以行礼;至仁宗室,即歔欷流涕,左右莫不感动。 甲申,敕翰林国史院纂修《仁宗实录》。 丁酉,诏各郡建帝师帕克斯巴殿,其制视孙子庙有加。 甲辰,特们德尔言:“和市织币薄恶,由董事者不谨,请免左丞高昉等官,仍令郡县更造,征其元直。”不允。 十二月,乙巳朔,诏:“以明年为至治元年,减天下租赋二分,包银五分;免大都、上都、兴和三路差税二年;优复煮盐、炼铁等户二年。开燕南、山东河泊之禁,听民采取。命官家属流落边远者,有司给资遣之;其子女典鬻与人者,听还其家。监察御史、廉访司岁举可任守令者二人。七品以上官,有伟画长策可以济世安民者,实封上之。士有隐居行义,明治体,不求闻达者,有司具状以闻。” 丁未,播州蜑蛮的羊笼等内附。 庚戌,铸铜为佛像,置玉德殿。 癸丑,以天寿节,预遣使修醮于龙虎山。 乙卯,率百官奉玉册玉宝,加上太皇太后尊号曰“仪天兴圣慈仁昭懿寿元全德泰宁福庆徽文崇祐太皇太后。” 翰林学士呼图噜都勒译进《大学衍义》,帝曰:“修身治国,无逾此书。”赐钞五万贯,以印本颁赐群臣。 河南饥,帝问其故,群臣莫能对,帝曰:“良由朕治道未洽,卿等又不尽心乃职,委任失人,致阴阳不和,灾害洊至。自今各务勤恪以应天心,毋使吾民重困。” 辛酉,作延春阁后殿。 乙丑,禜星于回回司天监四十昼夜。 丙寅,修秘密佛事于延春阁。 丁卯,特们德尔、拜珠言:“比者诏内外言得失,今上封事者或直进御前。乞令臣等开视,再入奏闻。”帝曰:“言事者直至朕前可也,如细民辄诉讼者则禁之。” 给武宗皇后钞七十五万贯。 己巳,敕罢明年二月八日迎佛。 以江南、浙西道廉访使薛处敬为中书参知政事。 辛未,拜珠进《卤簿图》,帝以唐制用万二千三百人耗财,乃定大骂为三千二百人,法驾二千五百人。 上思州猺结交趾寇忠州。 癸酉,帝闻贺胜母老,悯之,以所籍京兆田硙还其家。 江浙行省平章政事以巴延彻尔,江西行省平章政事白萨都,并坐贪墨免官。 是岁,决狱轻重七千六百三十事。 滹沱河决文字、大城等县,浑河溢,坏民田庐;秦州成纪县暴雨,山崩,朽壤坟起,覆没畜产;大同雨雹,大如鸡卵;益津是陨黑霜。 帝命宣徽院使特克实领中都威卫指挥使。 特克实,特们德尔党也。延祐中,近臣多托恩幸以求赏者,宣徽院使图沁布哈辄抑弗予。特克实、王廷显,皆同官也,仁宗赐特克实海舶,图沁布哈曰:“此军国之所资,上不宜赐,下不宜受。”又赐延显玉常,廷显欲取大官羊钱一万五千缗充其价,图沁布哈复持不可,于是怨之者众。及帝即位,特们德尔擅政,特克实竟谮杀之。 ◎元纪十九 ∷起重光作噩正月,尽昭阳大渊献十二月,凡三年。 ○英宗睿圣文孝皇帝 讳硕迪巴拉,仁宗嫡子也,母庄懿慈圣皇后鸿吉哩氏,以大德七年二月甲子生。延祐三年十二月丁亥,立为皇太子;六年十月戊午,命参决庶务。 至治元年年 春,正月,丁丑,修佛事于文德殿。 甲申,召高丽王王璋赴上都。 丙戌,帝服衮冕,享太庙,以左丞相拜珠亚献,知枢密院事图哲伯终献。 自世祖建太庙以来,历十四年,未行亲享之礼,拜珠乃言曰:“古云礼乐百年而后兴,此其时矣。”帝悦曰:“朕能行之。”敕有司上亲享太室仪注。至是礼毕,诏群臣曰:“一岁惟四祀,使人代之,不能致如在之诚,实所未安。岁必亲祀,以终朕身。”廷臣或言祀事毕宜赦天下,帝谕之曰:“恩可常施,赦不可屡下。使杀人获免,则死者何辜!”命中书陈便宜事,行之。 丁亥,帝欲结彩楼于禁中,元夕张灯设宴。参议中书省事张养浩上疏于左丞相拜珠,拜珠谓当进谏,即袖其疏入奏,其略曰:“世祖临御三十馀年,每值元夕,闾阎之间,灯火亦禁;况阙庭之严,宫掖之邃,尤当戒慎。今灯山之构,臣以为所玩者小,所系者大;所乐者浅,所患者深。愿以崇俭虑远为法,以喜奢乐近为戒。”帝览而喜曰:“非张希孟不敢言。”遽命罢之,且曰:“有臣如此,朕复何忧!自今朕凡有过,岂特台臣当谏,人皆得言。”赐养浩帛以旌其直。 二月,戊申,改中都威卫为忠翊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司。 己酉,作仁守神御殿于普庆寺。 辛亥,调军三千五百人修上都华严寺。 大永福寺成,赐金银钞币。 丁巳,畋于柳林,敕更造行宫。 寿安山寺役甚急,监察御史索约勒、哈迪密实与同列观音保、成珪、李谦享上章极谏,以为“东作方始而兴大役,以耗财病民,非所以祈福也。且岁在辛酉,不宜兴筑。”奏入,帝怒。初,司徒刘夔妄献浙右民田,冒出内帑钞六百万贯,丞相特们德尔分取其半;御史发其奸,由是疾忌台谏。治书侍御中索诺木,特们德尔之子也,至是密奏曰:“彼宿卫旧臣,闻事有不便,弗即入白,而讪上以扬己之直,大不敬。”帝乃杀索约勒、哈迪密实与观音保;杖珪、谦享,黥之,窜于纽尔干地。二人始亦不测,而特们德尔方引左丞张思明为己助,思明为言于丞相曰:“言事,御史职也。祖宗以来,未尝杀谏臣。成、李既属吏,当论法。”二人由是得轻典。 丁卯,以僧法洪为释源宗主,授司徒。 罢先朝传旨滥选者。 三月,丙子,建帝师帕克斯巴寺于京师。 丁丑,发民兵疏小直沽白河。 庚辰,廷试进士,赐泰布哈、宋本等六十四人及第、出身。 辛巳,帝如上都,拜珠从至察罕诺尔,帝以行宫制度卑隘,欲广之,拜珠曰:“此地苦寒,入夏始种粟黍。陛下初登大宝,不求民瘼,而遽兴大役以妨农务,恐失民望。”帝乃止。 帝尝谓拜珠曰:“朕委卿以大任者,以乃祖穆呼哩从太祖开拓土宇,安图相世祖克成善治也。卿念祖宗令闻,岂有不尽心者乎!”拜珠再拜曰:“陛下委臣以大任,臣有所畏者三:畏辱祖宗;畏天下事大,识见有所未尽;畏年少不克负荷,无以上报圣恩耳。” 壬午,遣咒师多尔济往牙济、班卜二国取《佛经》。 癸未,制御服珠袈裟。 甲申,敕纂修《仁宗实录》、《后妃功臣传》。 乙酉,宝集寺金书西番《般若经》成,置大内香殿。 益寿安山造寺役军。 己丑,大同路麒麟生。 己亥,宦者博啰特穆尔,坐罪流纽尔干地。 辛丑,以特克实为御史大夫,佩金符,领忠翊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帝尝谓特克实曰:“徽政虽隶太皇太后,朕视之与诸司同,凡簿书宜悉令御史检核。” 夏,四月,己未,造象驾金脊殿。 戊辰,敕赐特们德尔父祖碑。 命宦者博啰台为太常署令,太常官言“刑人难与大祭”,遂罢之。 五月,丙子,毁上都回回寺,以其地营帝师殿。 壬午,迁武宗子亲王图卜特穆尔于琼州。时持们德尔怀私固宠,构衅骨肉,诸王、大臣莫不自危。中政使耀珠告托欢彻尔等交通亲王,于是徙图卜特穆尔远居海南。因禁日者勿交通诸王、驸马,掌阴阳五科者毋泄占候。 辛卯,海漕粮至直沽,遣使祀海神天妃。 作行殿于缙山流杯池。 乙未,命世家子弟成童者入国学。 辛丑,太常礼仪院进太庙制图。御史、翰林、太常臣集议,以为:“前代庙室,多寡不同。晋则兄弟同为一室,正室增为十四间,东西各一间;唐九庙,后增为十一室;宋增室至十八,东西夹室各一间,以藏祧主。今太庙虽分八室,然兄弟为世,止六世而已。世祖所建,前庙后寝,往岁寝殿灾,请以今殿为寝,别作前庙十五间,中三间通为一室,以奉太祖神主,馀以次为室,庶几情文得宜。”帝称善,期以来岁营之。 六月,癸卯朔,日有食之。 作金浮暑于上都,藏佛舍利。 乙卯,以特们德尔领宣政院事。 丁巳,以前中书参知政事敬俨为陕西行台御史中丞。俨告病家居,以其乡在近圻,恐复征用,乃徙居淮南,虽亲故皆不接见。至是闻命,坚辞不赴。 辛酉,太白经天。 赵弘祚等言事,勒归田里,仍禁妄言时政。 己巳,霸州大水,浑河溢,被灾者二万三千三百户。 秋,七月,戊寅,通州潞县榆埭水决。 庚辰,滹沱河及巨马河溢。 郃阳道士刘志先以妖术谋乱,命枢密院判官章台捕之。 乙酉,大雨,浑河堤决。 丙申,禁服色逾制。 庚子,修上都城。 八月,壬寅,修大都城。 戊申,上都鹿顶殿成。 庚戌,以军士贫乏,遣知枢密院事特们布哈整治;仍诏谕中外,有敢扰害者罪之。 乙卯,中书平章政事特穆尔图罢,为上都留守。 壬戌,帝驻跸兴和,左右以寒甚,请还京师,帝曰:“兵以牛马为重,民以稼穑为本。朕迟留,盖欲马得刍牧,民得刈获,一举两得,何畏乎寒!” 雷州路海康、遂溪二县海水溢,坏民田四千馀顷;免其租。 秦州成纪县山崩。 九月,壬辰,中书平章政事塔斯哈雅坐受赃,杖免。 丁酉,帝至自上都。 庚子,安陆府汉水溢,坏民田,赈之。 冬,十月,辛丑朔,修佛事于大内。 庚戌,亲享太庙;以中书左丞相拜珠亚献,御史大夫特克实终献。 壬子,拜珠献嘉禾,两茎同穗。 癸丑,敕:“翰林、集贤官年七十者,毋致仕。” 延祐间,朔漠大风,羊马驼畜尽死,蒙古人民流散,以子女鬻于回回、汉人为奴婢。拜珠以兴王根本之地,其民宜加赈恤,请立宗仁卫统之,命县官赎置卫中以遂生养。诏从之,且令给子女冬衣。 禁中书掾曹毋泄机事。 己巳,遣雅克特穆尔巡边。雅克特穆尔,绰和尔第三子也,时为左卫亲军都指挥使。 十一月,乙亥,幸大护国仁王寺。 戊寅,群臣上尊号曰“继天体道敬文仁武大昭孝皇帝”。乙卯,诏天下;拜珠请释囚,不允。 庚辰,益寿安山寺役卒三千人。 辛巳,命御史大夫特克实领左、右阿苏卫。 初,世祖立阿苏巴图达噜噶齐,后招集阿苏军三千七百馀人,扈从车驾,掌宿卫禁城兼营潮河、苏沽两川屯田,并供给军储。本隶前后二卫,武宗至大初,始改立左、右卫阿苏亲军都指挥使司,至是以特克实领之。 丙申,敕立故丞相安图碑于保定新城。 右丞相特们德尔,广树朋党,凡不附己者,必以事去之。尤恶平章王毅,右丞高昉,因在京诸仓粮储失陷,欲奏诛之。左丞相拜珠密言于帝曰:“论道经邦,宰相事也,以金谷细务责之,可乎?”帝然之,俱得不死。 特们德尔忌拜珠方正,每与其党密谋中害之。左右得其情,乘间以告,且请备之,拜珠曰:“我祖宗为国元勋,世笃忠贞,百有馀年,我今年少,叨受宠命,盖以此耳。大臣协和,国之利也。今以右相仇我,我求报之,非特吾二人之不幸,亦国家之不幸。吾知尽吾心,上不负君父,下不负士民而已。死生祸福,天实鉴之,汝辈勿复言。”至是奉诏往新城为其祖立碑,特们德尔久称疾,闻拜珠行,将出莅省事。入朝,至内门,帝遣苏苏赐之酒,且曰:“卿年老,宜自爱,待新年入朝未晚。”遂怏怏而还。 十二月,辛丑,立伊奇哩氏为皇后,遣摄太尉、中书右丞相特们德尔持节授玉册、玉宝。 庚戌,作太庙正殿。 甲寅,幸西僧灌顶寺。 疏玉泉河。 甲子,命帝师往西番受具足戒,赐金千三百五十两,银四千五十两,币帛万匹,钞五十万贯。 以诸王锡济伯使者数入朝,发兵守北口及卢沟桥。 乙丑,置中瑞司,冶铜五十万斤作寿安山寺佛像。 特们德尔虽家居,其党布列朝中,事必禀于其家;以拜珠故,不得大肆其奸,百计倾之,终不能遂。 在京仓曹管库之职,岁终例应注代,时左丞张思明称疾不出,众旨顾望。拜珠以事不可缓,乃日坐省中,谓僚属曰:“左丞病,省事遂废乎?”郎中李处恭曰:“金谷之职,须慎选择,不得其人,未敢遽拟。”拜珠曰:“汝为卖官之计耳。”遣人善慰思明,思明乃出,共毕铨事。 是岁,集贤侍讲学士李孟卒。 孟既罢政左迁,尝语人曰:“老臣待罪中书,无补于国,圣恩宽宥,不夺其禄,今老矣,其何以报称!”帝闻而善之,恩意稍加。及卒,御史累章辨其诬,诏复元官,赠旧学同德翊戴辅治功臣,进封魏国公,谥文忠。 枢密院副使吴元珪与知械密院事特穆尔布哈上军民之政十馀事,大抵言:“诸王、近侍不可干军政,管军官吏不可渔取军户,军官之材者当迁其职,有司赋役当务均一,而军民不可有所偏,军官袭职惟传嫡嗣,而支庶不可有所乱。”帝并嘉纳,诏施行之。 以右侍仪兼修起居注星吉为监察御史。 星吉,河西人,少给事仁宗潜邸,以精敏称,故帝擢用之。在台中,直声大著。 至治二年年 春,正月,庚午,广太庙。 甲戌,禁汉人执兵器出猎及习武艺。 丁丑,亲祀太庙。始备法驾,设黄麾大杖。帝服通天寇、绛纱袍,出自崇天门,左丞相拜珠摄太尉以从。帝顾拜珠曰:“朕用卿言,举行大礼,亦卿所共喜也。”对曰:“陛下以帝王之道化成天下,非独臣之幸,实四海苍生所共庆也。”致斋大次,行酌献礼,升降周旋,俨若素习,中外肃然。明日还宫,拜珠率百官称贺于大明殿。执事之臣及导驾耆老赐金帛有差。拜珠又奏建太庙前殿,议行祫禘配享等礼。 戊寅,敕有司存恤孔氏子孙贫乏者。 辛巳,敕:“台宪用人,勿拘资格。” 仪封县河溢伤稼,赈之。 癸未,流徽政院使罗源于耽罗。 柳林行殿成。 癸巳,以西僧罗藏为司徙。 二月,庚子,置左右奇彻卫亲军都指挥使司,命拜珠总之。 罢上都歇山殿及帝师寺役。 辛丑,赐特克实父祖碑。 甲寅,以太庙役军造流杯池行殿。 乙卯,以西僧亦思剌蛮殿普有疾,释大辟囚一人,笞罪二十人。 三月,己巳朔,左丞相拜珠以学校政化大源,似缓实急,而主者不务尽心,遂致废驰,请令中书平章政事廉恂、参议中书省事张养浩、都事富珠哩翀董之;外郡学校,仍命御史台、翰林院、国子监同议兴举,从之。 辛未,禁捕天鹅,违者籍其家。 丙子,罢京师诸营缮役卒四万馀人。 河间、河南、陕西十二郡春旱秋霖,民饥,免其租之半。 戊寅,修大者城。 庚辰,敕:“江浙僧寺田,除宋故有永业及世祖所赐者,馀悉税之。” 丙戌,复置市舶提举司于泉州、庆元、广东三路,禁子女、金银、丝绵下番。 丁亥,凤翔道士王道明,以妖言伏诛。 己丑,命有司建穆呼哩祠于东平,仍树碑。 以国用匮竭,停诸王赏赉及皇后岁赐。 庚寅,命将作院更制冕旒。 辛卯,监察御史何守谦,坐赃杖免。 丁酉,幸柳林,驸马许纳之子苏拉诉曰:“臣父谋叛,臣母私从人。”帝曰:“人子事亲,有隐无犯。今有过不谏,乃复告讦!”命诛之。 帝从容谓拜珠曰:“朕思天下之大,非朕一人思虑所及。汝为朕股肱,毋忘规谏,以辅朕之不逮。”拜珠顿首谢曰:“昔尧、舜为君,每事询众,善则舍己从人,万世称圣。桀、纣为君,拒谏自贤,悦人从己,好近小人,国灭而身不保,民到于今称为无道之主。臣等仰荷洪恩,敢不竭忠以报?然凡事言之则易,行之则难,臣等不言,则臣之罪也。”又尝谓拜珠曰:“今亦有如唐魏征之敢谏者乎?”对曰:“槃圆则水圆,盂方则水方。有太宗纳谏之君,则有魏征敢谏可之臣。”或言佛教可治天下者,帝问之,对曰:“清净寂灭,自治要也;若治天下,舍仁义则纲常乱矣。”帝皆嘉纳之。 夏,四月,戊戌朔,帝如上都。中书左司都事富珠哩翀从帝次龙虎台,丞相拜珠命翀传旨中书,翀行数步还,曰:“命翀传否?”拜珠叹曰:“真谨饬人也!”间谓翀曰:“尔可作宰相否?”翀对曰:“宰相固不敢当,然所学,宰相事也。夫为宰相者,必福、德、才、量四者皆备,乃足当耳。”拜珠大悦,以酒觞翀曰:“非公不闻此言。” 乙丑,中书省臣请节赏赉以纾民之力,帝曰:“朕思所出倍于所入,出纳之际,卿辈宜慎之,朕当撙节其用。” 五月,乙巳,修滹沱河堤。 庚午,奉符、临邑二县民谋逆,其首王驴儿伏诛,馀杖流之。 庚辰,置营于永平,收养蒙古子女,遣使谕四方,匿者罪之。 癸未,置宗仁蒙古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司,以拜珠领其事。 甲申,帝幸五台山,拜珠曰:“自古帝王得天下以得民心为本,失其心则失天下。钱谷,民之膏血,多取则民困而国危,薄敛则民足而国安。”帝曰:“卿言甚善。朕思之,民为重,君为轻,国非民则何以为君!今理民之事,卿等当熟虑而慎行之。” 甲申,以吴全节为玄教大宗师,特进上卿。 闰月,戊戌,封诸葛忠武侯为“威烈忠武显灵仁济王”。 癸卯,禁白莲佛事。 甲辰,御史台请黜监察御史不称职者,以示惩劝;从之。 戊申,以特们德尔子、同知枢密院事拜坦知枢密院事。 壬子,作紫檀殿。 丙寅,辰州沅陵县洞蛮为寇,遣民捕之。 敕:“已除不赴任者,夺其官。” 六月,丁卯朔,帝至五台山,禁扈从宿卫毋践民禾。 癸酉,申禁日者妄谈天象。 丙子,修浑河堤。 壬午,辰州江水溢,坏民庐舍。 是月,前翰林学士承旨赵孟頫卒,追封魏国公,谥文敏。 秋,七月,丁未,赐拜珠平江田万亩。拜珠辞曰:“陛下命臣厘正庶务,若先受赐田,人其谓我何!”帝曰:“汝勋旧子孙,加以廉慎,人或授例,朕自谕之。” 帝自五台还,戊午,次应州,辛酉,次浑源州。拜珠奏召中书左丞张思明至,数其罪,杖而免之,籍其家。 八月,己巳,道州宁远县民符翼轸作乱,有司讨擒之。 甲戌,帝次奉圣州,筑宗仁卫营。 帝留意民事,戊寅,诏画《蚕麦图》于鹿顶殿壁,以时观之。 庚辰,增寿安山寺役卒七千人。 庚寅,太师、中书右丞相特们德尔卒于家,命给直市葬地。 九月,丙辰,太皇太后鸿吉哩氏崩。 庚申,敕停今冬祀南郊。 癸亥,地震。 甲子,作层楼于涿州鹿顶殿西。 冬,十月,丁卯朔,太史院请禁明年兴作土工,从之。 戊辰,享太庙。先是太常奏,国哀以日易月,旬有二日外乃举祀事,帝曰:“太庙礼不可废,迎香去乐可也。”至是以庙工未毕,妨陈宫县,止用登歌。 丙子,江南行台御史大夫托克托,坐请告未得旨辄去职,杖谪云南,从御史大夫特克实奏也。 甲申,建太祖神御殿于兴教寺。 己丑,以中书左丞相拜珠为右丞相,监修国史。帝欲爵以三公,恳辞,遂不置左相,独任以政。参议中书省事王结言于拜珠曰:“为相之道,当正己以正君,正君以正天下。除患不可犹豫,犹豫恐生它变;服用不可奢僣,奢僣则害及于身。”拜珠深是之。 治书侍御史索诺木罢,为翰林侍讲学士;特克实奏复其职,帝不允。 十一月,甲午朔,日有食之。 己亥,以立右丞相,诏:“天下流民复业者,免差税三年;站户贫乏鬻卖妻子者,官赎还之。凡差役造作,先科商贾末技富贵之家,以优农力。免陕西明年差税十之三,各处官佃田明年租之十二,江淮创科包银全免之。” 监察御史李端,言近者京师地震,日月薄蚀,皆臣下失职所致,帝自责曰:“是朕思虑不及致然。”因敕群臣亦当修饬以谨天戒。 罢世祖以后冗置官。 括江南僧有妻者为民。 癸卯,地震。 甲辰,罢徽政院。 丙午,造龙船三艘。 御史李端言:“朝廷虽设起居注,所录皆臣下闻奏事目。上之言动,亦宜悉书之以付史馆。世祖以来,所定制度,宜著为令,使吏不得为奸,治狱者有所遵守。”并从之。 乙卯,宣德县地震。 初,浙民吴机,以累代失业之田卖于司徒刘夔,夔赂宣政使巴喇吉斯买置诸寺,以益僧廪,矫诏出库钞六百五十万贯酬其直。田已久为它人之业,特们德尔父子及特克实等,上下蒙蔽分受之,为赃巨万。真人蔡道泰,以奸杀人,狱已成,特们德尔纳其金,令有司变其狱。拜珠举奏二事,命台察鞫之,尽得其情,以田归主、夔、道泰、巴喇吉斯等皆坐死,并籍其家。刑部尚书布达实哩坐受道泰金,范德郁坐诡随,并杖免。特赦特克实。 十二月,甲子朔,南康、建昌大水,山崩,死者四十七人;民饥,命赈之。 丁卯,中书平章政事玛噜罢,为大司农,廉恂罢,为集贤大学士。以集贤大学士张珪为平章政事。 珪家居已久,帝召见于易水之上,曰:“四世旧臣,朕将畀卿以政。”珪辞归,遣近臣设醴。拜珠问珪曰:“宰相之体何先?”珪曰:“莫先于格君心,莫急于广言路。”时拜珠方欲召用致仕老臣,优其禄秩,议事中书,遂首荐珪,起为集贤大学士。至是复拜平章,侍宴万寿山,赐以玉带。 戊辰,以掌道教张嗣成、吴全节、蓝道元各三授制命、银印,敕夺其二。 癸未,以地震、日食,敕廷臣集议弭灾之道。中书平章政事张珪抗言于坐曰:“弭灾当究其所以致灾者。汉杀孝妇,三年不雨。萧、杨、贺冤死,独非致沴之端乎?死者固不可复生,而情义犹可昭白,毋使朝廷终失之也。” 禁近侍奏取没入钱物。 丙戌,赐淮安忠武王巴延祠祭田二十顷。 西僧灌顶疾,请释囚,帝曰:“释囚祈福,岂为师惜!朕思恶人屡赦,反害善良,何福之有!” 宣徽院言,世祖时辉吉喇岁输尚食羊二千,成宗时增为三千,今请增五千。帝不许,曰:“天下之民,皆朕所有,如有不足,朕当济之。若加重赋,百姓必致困穷,国亦何益!”命遵世祖旧制。 是月,两江来安路总管岑世兴,葛蛮安抚司副使龙仁贵,皆以其地作乱,柔远州洞蛮把者为寇;并遣兵讨捕之。 是岁,山北廉访司经历许有壬,迁江南行台监察御史,行部广东,以贪墨劾罢廉访副使哈质蔡衍。至江西,会廉访使苗好谦监焚昏钞,检视钞者日至百馀人,好谦恐其有弊,痛鞭之,人畏罪,率剔真为伪以迎其意。管库吏而下,搒掠无全肤,讫莫能偿。有壬覆视,率真物也,遂释之。凡势官豪民,有壬悉擒治以法,部内肃然。 甘肃岁粜粮于兰州,多至二万石,距宁夏各千馀里至甘州,自甘州又千馀里始达伊集纳路,而宁夏距伊集纳仅千里。至是行省平章奈玛台令挽者自宁夏径趋伊集纳,岁省费六十万缗。奈玛台,穆呼哩五世孙也,性明果善断,所至有治声。 至治三年年 春,正月,癸巳朔,以禹城县去秋霖雨,县人邢著、程进出粟以赈饥民,命旌其门。 己亥,思明州盗起,湖广行省督兵捕之。 庚子,刑部尚书乌讷尔,坐赃杖免。 壬寅,以行省平章政事复兼总军政,军官有罪,重者以闻,轻者就决。 罢上都、云州、兴和、宣德、蔚州、奉圣州及鸡鸣山、房山、黄芦、三叉诸金银治,听民采炼,以十分之三输官。 起前枢密院副使吴元珪、王约为集贤大学士,翰林侍讲学士韩从益为昭文馆大学士,并商议中书省事。丞相拜珠又言前集贤侍讲学士赵居信,直学士吴澄,皆有德老儒,请征用之,帝喜曰:“卿言适副朕心,更当使访山林隐逸之士。”遂以居信为翰林学士承旨,澄为学士。王约年老,俾以其禄家居,每日一至中书,政多听参酌。 帝尝谓台臣曰:“朕深居九重,臣下奸贪,民生疾苦,岂能周知!故用卿等为耳目。曩者特们德尔贪蠹无状,汝等拱默不言。其人虽死,宜籍其家以惩后也。”辛亥,申命御史大夫特克实振兴台纲,诏谕中外。 壬子,遣回回炮手万户赴汝宁、新蔡,遵世祖旧制教习炮法。 静江、邕、柳诸郡獠为寇,命湖广行省督兵捕之。 丙辰,泉州民留应总作乱,命江浙行省遣兵捕之。 辛酉,禁故杀子孙诬平民者。 初,四川行省平章政事赵世延,为其弟讼不法事,系狱待对,其弟逃去,特们德尔必欲杀之,有司承望风旨,数胁令自裁,世延终不为动。至是丞相拜珠为言其无罪,诏释之。仍著令:“原告逃百日不出,则释待对者。” 二月,癸亥朔,作上都华严寺、帝师帕克斯巴寺及丞相拜珠第,役军六千二百人。 定军官袭职,嫡长子孙幼者,令诸兄弟摄之,所受制敕书权袭,以省争讼。 丙寅,翰林国史院进《仁宗实录》。进前数日,监修拜珠诣国史院听读首卷,书大德十年事,不书左丞相哈喇哈斯定策功,惟书越王图喇勇决。拜珠从容谓史官曰:“无左丞相,虽百越王何益!录鹰犬之劳而略发踪指示之人,可乎?”立命书之,其它笔削未尽然者,一一正之。人皆服其卓识。 己巳,修广惠河闸十有九所,治野狐、桑乾道。 癸酉,畋于柳林。帝顾谓拜珠曰:“近者地道失宁,风雨不时,岂朕纂承大宝行事有阙欤?”对曰:“地震自古有之,陛下自责固宜,亦由臣等失职,不能燮理。”帝曰:“朕在位三载,于兆姓万物,岂无乘戾之事!卿等宜与百官议,有便民利物者,朕即行之。” 拜珠患法制不一,有司无所守,请详定旧典以为通制。于是命枢密副使完颜纳坦、集贤学士侍御史曹伯启纂集累朝格例而损益之。书成,辛巳,奏上,凡二千五百三十九条,名曰《大元通制》,颁行天下。伯启言:“五刑者,刑异五等。今黥、杖、徒役于千里之外,百无一生还者,是一人身备五刑,非五刑各底于人也,法当改易。”丞相虽是之而不果行。 丙戌,雨土。 造五辂旗。 丁亥,敕金书《藏经》二部,命拜珠等总之。 戊子,封鹰师布哈为赵国公。 辛卯,以太子宾客巴图廉贫,赐钞十万贯。 三月,壬辰朔,帝如上都。 丁酉,平江路嘉定州饥,发粟六万石赈之。 丁未,西番参卜郎诸族叛,敕镇西武靖王绰斯监等发兵讨之。 戊申,祔太皇太后于顺宗庙室,上尊谥曰昭献元圣皇后。 辛亥,以圆明、王道明之乱,禁僧、道度牒符弦。 丙辰,敕:“医、卜、匠官,居丧不得去职,七十不听致仕,子孙无荫叙,能绍其业者量材录用。” 监察御史拜珠、嘉珲坐举巴斯尔济苏失当,并黜免。 夏,四月,壬戌朔,敕天下诸司命僧诵经十万部。 丁卯,旌内黄县节妇王氏。 己巳,浚金水河。 甲戌,敕都功德使库尔噜至京师。释囚大辟三十一人,杖五十七以上者六十九人。放笼禽十万,命有司偿其直。 己卯,诏行助役法。遣使考视税籍高下,出田若干亩,使应役之人更掌之,收其岁入以助役费,官不得与。 五月,庚子,大风,雨雹,柳林行宫大木尽拔。 辛丑,以特克实独署御史大夫事。 戊申,监察御史善继元、宋翼言“特们德尔奸贪负国,生逃显戮,死有馀辜。”乃命毁所立父祖碑,并追官爵及封赠制书,籍没其家资,告谕中外。 帝御大安阁,见太祖、世祖遗衣,皆以缣素木棉为之,重加补缀,嗟叹良久,谓侍臣曰:“祖宗创业艰难,服用节俭乃如此,朕焉敢顷刻忘之!” 戊午,奏元行宫正殿灾,上都利用监库火,帝命卫士扑灭之。因语群臣曰:“也皇始建宫室,于今安焉,至朕而毁,实朕不能图治之故也。”奇御卫兵戍边,有卒累功,请赏以官,帝曰:“名爵岂赏人之物!”赐钞三千贯。 六月,寇围宁都,州民孙王臣出粮饷军,旌其门。 丁卯,西番参卜郎诸寇未平,遣徽政使丑噜往督师。 壬申,将作院使哈撒布哈,坐罔上营利,杖流之,籍其家。 留守司以雨请修都城,诏以不宜大兴土功,其略完之。 癸酉,太常请纂修累朝仪礼,从之。 乙酉,诸王锡济伯数寇边,至是遣使来降,帝曰:“朕非欲彼土地人民,但吾民不罹边患,军士免于劳役,斯幸矣。今既来降,当厚其赐以安之。” 秋,七月,辛卯朔,宣政使奇彻台自伟旨署事,中书以体制非宜,请通行禁止,从之。 癸卯,太庙成。前殿十有五间,东西二门为夹室,南向。 知枢密院事拜坦,坐赃杖免。 乙巳,招谕左右两江黄胜许、岑世兴。 己酉,丞相拜珠,以海运粮视世祖时顿增数倍,今江南民力困极而京仓充满,请岁减二十万石;帝遂并特们德尔增科江淮粮免之。 丙辰,御史台请降旨开言路,帝曰:“言路何尝不开,但卿等选人未当耳。朕知向所劾者,率由宿怨罗织成狱,加之以罪,遂玷其人,终身不复伸。御史尝举巴尔济苏可任大事,未几,以贪墨伏诛。言路选人,当乎否乎?”时特们德尔两子俱获罪,毁碑籍资,明致其罚。帝方委任拜珠,以进贤退不肖为急务。特克实以奸党不自安,而帝又屡饬台臣以阿比特们德尔之事,特克实由是益惧。 是月,冀宁、兴和、大同三路陨霜。 帝在上都,夜寐不宁,命作佛事,拜珠以国用不足谏止之。既而奸党惧诛者,复阴诱群僧,言国当有厄,非作佛事而大赦,无以禳之。拜珠叱曰:“尔辈不过图得金帛而已,又欲庇有罪耶?”奸党闻之,知必不免,遂萌逆图。 八月,辛酉,晋王猎于图喇之地,特克实遣乌鲁斯告曰:“我与哈克繖、额森特穆尔、实达尔谋已定,事成,推立王为皇帝。”又令乌鲁斯以其事告晋王之内史都尔苏,且言:“汝与巴苏呼知之,勿令舒玛尔节得闻也。”晋王命囚乌鲁斯,遣巴勒密实特等赴上都,以逆谋告。 帝南还。癸亥,驻跸南坡,晋王之使未至。是夕,特克实、额森特穆尔、实达尔与前中书平章政事齐勤特穆尔、前云南行省平章政事鄂勒哲、特们德尔之子前治书侍御史索诺木、特克实之弟宣徽使索诺木、典瑞院使托和齐、枢密院副使阿萨尔、签书枢密院章岱、卫士图们及诸王额特布哈、博啰、伊噜特穆尔、库库布哈、乌鲁斯布哈等,以特克实所领阿苏卫兵为外应,杀右丞相拜珠,而特克实直犯禁幄,手弑帝于卧所。年二十一,从葬诸帝陵。 帝性刚明,尝以地震,减膳,彻乐,避正殿,有近臣称觞以贺,问:“何为贺?朕方修德不暇,汝为大臣,不能匡辅,反为陷耶?”斥出之。尝戒群臣曰:“卿等居高位,食厚禄,当勉力图报。苟或贫乏,朕不惜赐汝;若为不法,则必刑无赦。”巴尔济苏下狱,谓左右曰:“法者,祖宗所制,非朕所得私。巴尔济苏虽事朕日久,今有罪,当论如法。”尝御鹿顶殿,谓拜珠曰:“朕以幼冲,嗣承大业,锦衣玉食,何求不得!惟我祖宗栉风沐雨,戡定万方,曾有此乐耶?卿元勋之裔,当体朕至怀,毋忝尔祖!”拜珠顿首谢曰:“创业维艰,守成不易,陛下言及此,亿兆之福也。”又谓大臣曰:“中书选人署事未旬日,御史台即改除之。台除亦然。今山林之士,遗逸良多,卿等不能尽心求访,惟以亲戚故旧更相引用耶?”其明断如此。然以果于刑戮,奸党惧诛,遂构大变云。 张珪在大都,闻南坡之变,密言于监省魏王库库图曰:“我世为国忠臣,不敢爱死。事已如此,大统当在晋邸。我有密书陈诛逆定乱之宜,非王莫敢致。”库库图曰:“公诚忠,万一事泄,得无危乎?”珪曰:“事成,王之功,不成,吾家甘齑粉万死,不敢以言累王。”库库图乃遣人达珪书于晋王,且劝进。 诸王额特布哈及额森特穆尔奉皇帝玺绶北迎晋王于镇所。癸巳,晋王即皇帝位于龙居河,大赦天下。 是日,以知枢密院事额森特穆尔为中书右丞相,以内史都尔苏为中书平章政事,奈曼台为中书右丞,御史大夫特克实知枢密院事,博啰为宣徽院使,舒玛尔节为宣政院使。 乙未,以枢密副使阿萨尔为御史中丞,内史善僧为中书左丞。 丁酉,以鄂勒哲知枢密院事,图们同签枢密院事。 戊戌,以萨迪密实知枢密院事,章台同知枢密院事。 己亥,敕谕百司:“凡铨授官,遵世祖旧制,惟枢密院、御史台、宣政院、宣徽院得自奏闻,馀悉由中书。” 辛丑,以玛谟锡知枢密院事,实达尔为大司农。 召诸王属流徙远地及还元籍者二十四人还京师。 冬,十月,癸亥,修佛事于大明殿。 特克实之变,诸王迈努逃赴潜邸,愿效死力,且言于帝曰:“不诛元凶,则陛下善名不著,天下后世何从而知!”帝深然之。甲子,以舒玛尔节为中书右丞相,陕西行省左丞图鲁、通政院使宁珠并为御史大夫,苏苏为御史中丞。遣使至大都,以即位告天地、宗庙、社稷。命舒玛尔节、宁珠诛逆贼特克实、实达尔、齐勤特穆尔、托和齐、章岱等于大都,并戮其子孙,籍没家产;惟特们德尔子索诺木议远流,张珪曰:“索诺木从逆贼,亲斫丞相拜珠,乃欲活之耶?” 初,特克实使齐勤特穆尔遽至京师,趣召两院学士北上,翰林学士曹元用独不行,曰:“此非常之变,吾宁死,不可曲从也。”未几,贼伏诛,人服其先见之明。 壬申,以内史诸达库为太师、知枢密院事。 癸未,以舒玛尔节兼阿苏卫达噜噶齐。 八番、顺元及静江、大理、威楚诸路猺兵为寇,丙戌,敕湖广、云南二省招谕之。 十一月,己丑朔,帝次于中都,修佛事于昆刚殿。 辛丑,车驾至大都。丁未,御大明殿,受诸王、百官朝贺。 初,特克实遣使至大都,封府库,收百司印。监察御史许有壬知事急,即往告中丞董守庸。守庸谓:“宫禁事非子所当问。”有壬即疏守庸及经历多尔济班、监察御史郭额森呼都附特克实之罪以俟,及御史大夫宁珠至,有壬即袖疏上之。辛亥,守庸坐党特克实免官。 壬子,敕营缮不急者罢之。 癸丑,遣使诣曲阜,以太牢祀孔子。 敕会福院奉北安王纳穆罕像于高良河寺。 祭遁甲五福神。 丙辰,御史中丞苏苏,坐贪淫免官。 丁巳,广州路新会县民颒长弟作乱,广东副元帅乌讷尔率兵捕之。 诏:“凡有罪自首者,原其罪。” 十二月,己未,御史台经历多尔济巴勒、御史御里达汉、乌图曼、郭额森呼图,并坐党特克实免官。 监察御史许有壬言:“曩者特们德尔专政,诬杀杨多尔济、萧拜珠、贺胜、观音保、索约勒、哈迪密实,黥窜成珪、李谦享,罢免王毅、高昉、张志弼,而赵世延受祸尤惨,天下咸知其冤。请昭雪之,存者召还录用,死者赠官有差。” 壬戌,浚镇江路漕河及练湖。江浙行省言:“镇江运河,全藉练湖之水为上源,官司漕运及商贾、农民来往,其舟楫莫不由此。宋时专设人夫,以时修浚,潴蓄潦水,若运河浅阻,开放湖水一寸,则可添河水一尺。近来淤浅,舟楫不通,凡有官物,差民运递,甚为不便。委官相视,疏治运河,自镇江路至吕城坝长百三十一里,计役夫万五百十三人,六十日可毕;又用三千馀人浚涤练湖,九十日可完。人日支粮三升,中统钞一两。”诏从之,以来春兴工。 戊辰,追尊皇考晋王噶玛拉曰光圣仁孝皇帝,庙号显宗,妣晋王妃鸿吉哩氏曰宣懿淑圣皇后。 庚午,盗入太庙,窃仁宗及庄懿慈圣皇后金主。时参知政事玛喇兼领太常礼仪使,当迁左丞,集贤大学士张珪曰:“太常奉祭祀不谨,当待罪,而反迁官,何以谢在天之灵?”命遂格。 甲戌,命道士吴全节修醮事。 乙亥,太常院言:“世祖以来,太庙岁惟一享,先帝始复古制,一岁四祭,请裁择之。”帝曰:“祭祀,大事也,朕何敢简其礼!命仍四祭。 监察御史托克托、赵成庆等言:“特们德尔在先朝,包藏祸心,离间亲藩,诛戮大臣,使先帝孤立,卒罹大祸。其子索诺木,亲与逆谋,久逃天宪,宜正其罪,以快元元之心。伊鲁托克托、呼萨敦,皆特克实之党,不宜宽宥。”遂并伏诛。 丙子,命岭北守边诸王修佛事以却寇兵。 己卯,命僧作佛事于大内以厌雷。 癸未,流诸王伊噜特穆尔于云南,额特布哈于海南,库鲁克布哈于尼噜罕,博啰及乌鲁斯布哈于海岛,并坐与特克实逆谋也。 乙酉,谕百司惜名器,各遵世祖定制。 丙戌,舒玛尔节言:“宗戚之中,能自拔逆党,尽忠朝廷者,惟有诸王迈努,请加封赏,以示激劝。”遂以泰宁县五千户封迈努为泰宁王。 丁亥,议赏讨逆功,赐舒玛尔节金银钞,都尔苏为中书左孙相,玛谟锡、宁珠、索多并加授光禄大夫。 诏改明年元曰泰定。 云南花脚蛮为寇,诏招谕之。 ◎元纪二十 ∷起阏逢困敦正月,尽旃蒙赤奋若八月,凡一年有奇。 ○泰定帝 讳伊苏特穆尔,显宗噶玛拉之长子,裕宗珍戩之嫡孙也。初,北安王那木罕薨,世祖以噶玛拉封晋王,代镇北边,至元十三年十月二十九日,帝生于晋邸。大德六年,晋王薨,帝袭封,是为嗣晋王。 泰定元年年 春,正月,乙未,以柰曼岱为平章政事,善僧为右丞相。 帝以元夕,命有司于禁中张灯山为乐。监察御史赵师鲁上言:“燕安怠惰,肇荒淫之基;奇巧珍玩,发奢侈之端。张灯虽细事,而纵耳目之欲,则上累日月之明。”帝遽命罢之,仍赐上尊酒,以嘉其忠直。 辛丑,诸王、大臣请立皇太子。 壬寅,以故丞相拜珠子达勒玛实哩为宗仁卫亲军都指挥使,彻尔哈为左右卫阿苏亲军都指挥使。 自延祐末,水旱相仍,民不聊生。及拜珠入相,振立纲纪,裁不急之务,杜侥幸之门。英宗倚之,相与励精图治,故天下晏然有乐生之心。奸臣畏之,卒构锅难。特克实等既伏诛,帝乃诏有司备仪卫,百官、耆宿前导,舆拜珠画像于海云寺,大作佛事,观者万数,无不叹惜泣下。中书言:“拜珠尽忠效节,殒于群凶,宜赐褒崇,以光后世。”制赠清忠一德功臣、太师、上柱国,追封东平王,谥忠献。复官其二子,以长宿卫。 拜珠母齐喇氏,年二十二,寡居守节。初,拜珠为太常礼仪使,方弱冠,吏就第请署事,适在后圃阅群戏,母厉声呵之曰:“官事不治,若所为,岂大臣事耶?”拜珠深自克责。一日,入内侍宴,英宗素知其不饮,是日,强以数杯。既归,母戒之曰:“天子试汝量,故强汝饮。汝当日益戒惧,无酣于酒。”又尝代祀睿宗原庙,归,母问之曰:“真定官府待汝若何?”对曰:“所待甚重。”母曰:“彼以天子威灵,汝先世勋德故耳,汝何有焉!拜珠之贤,母之教也。后封东平王夫人。 命僧讽西番经于天光殿。 甲辰,敕译《列圣制诰》及《大元通制》,刊本赐百官。 戊申,八番生蛮来附,置长官司以抚之。 己酉,命诸王远徙者悉还其部。召亲王图卜特穆尔于琼州,阿穆尔克于大同。初,英宗在上都,谓拜珠曰:“朕兄弟实相友爱,曩以小人谮诉,俾居远方,当亟召还,明正小人离间之罪。”未及召而遇弑,至是帝悉召之。 甲寅,敕高丽王王璋归国。璋尝请于仁宗,降御香,南游江、浙,至宝陀山而还。及英宗即位,复请降香于江南,许之。行至江南,遣使急召,令骑士拥逼以行,璋侍从皆奔窜。还至京师,命中书省护送本国安置。璋迟留不即发,英宗下璋于刑部。既而祝,置之石佛寺,寻又流璋于吐番。帝即位,以大赦得还。至是命璋还本国,仍归其沈王印。 丙辰,赐故监察御史观音保、索约勒、哈迪密实妻子钞各千锭。 敕封解州盐池神曰灵富公。 赈广德诸州饥。 虞集赴召至京师,除国子司业,寻迁秘书少监。 翰林侍讲学士袁桷辞归,许之。桷尝请购求辽、金、宋三吏遗书,为议以上,所列应采之书,最为该博,时不能用。 二月,丁巳朔,作显宗影堂。 己未,修西番佛事于寿安山,僧四十人,三年乃罢。 庚申,监察御史傅岩起、李嘉宾言:“辽王托克托,乘国有隙,诛屠骨肉,其恶已彰,恐怀疑贰。如令归藩,譬之纵虎出柙。请废之,别立近族以袭其位。”不报。 甲子,作佛事,命僧八百人及倡优百戏,导帝师游京城。 先是英宗在上都,使左丞苏苏召翰林吴澄撰《金字藏经序》,澄曰:“主上写经祈福,甚盛举也。若用以追荐,臣所未知。盖福田利益,虽人所乐闻,而轮回之事,彼习其学者,犹或不言。不过谓为善之人,死则上通高明,其极品与日月齐光;为恶之人,死则下沦污秽,其极下则与沙虫同类。其徒遂为荐拔之说以惑世人。今列圣之神,上同日月,何庸荐拔!且国初以来,写经追荐,不知几举,若未效,是无佛法矣;若已效,是诬其祖矣。撰为文辞,不可以示后世,请俟驾还奏之。”会南坡之变,事得寝。及帝即位,佛事益盛。 旧制,台宪岁各举守令、推官二人,有罪连坐。至是言其不便,庚午,命中书复于常选择人用之。 壬申,上大行皇帝尊谥曰睿圣文孝皇帝,庙号英宗,国语曰格根皇帝。 甲戌,浙江行省左丞赵简,请开经筵及择师傅,令太子及诸王大臣子孙学。遂命平章政事张珪、翰林学士承旨呼图噜图尔密实、学士吴澄、集贤直学士邓文原,以《帝范》、《资治通鉴》、《大学衍义》、《贞观政要》等书进讲,复敕右丞相额森特穆尔领之。文原寻以疾致仕归。 丁丑,监察御史宋本言:“逆贼特克实等虽伏诛,其党枢密副使阿萨尔,身亲弑逆,以告变得不死,窜岭南,请早正天讨。”先是太庙仁宗室主为盗窃去,久而未获,本言:“在法,民间失盗,捕之违期不获犹治罪。太常失典守及在京应捕官,皆当罢去。”又言:“中书宰执日趋禁中,固宠苟安,兼旬不至中堂,壅滞机务。宜戒饬臣僚,自非入宿卫日,必诣所置治事。”皆不报。 戊寅,监察御史李嘉宾劾逆党左阿苏卫指挥使图特穆尔,罢之。 赈绍兴诸路饥。 先是至治末,诏作太庙,议者习见同堂异室之制。乃作十三室,未及迁奉而国有大故。有司疑于昭穆之次,命集议之。吴澄议曰:“世祖混一天下,悉考古制而行之。古者天子七庙,庙各为宫,太祖居中,左三庙为昭,右三庙为穆,神主各以次递迁。其庙之宫,颇如今之中书六部。夫省部之设,亦仿金、宋,岂以宗庙叙次而不考古乎?”时有司以急于行事,竟如旧制云。 国学旧法,每以积分次第,贡以出官。执政用监丞张起岩议,欲废之,而以推择德行为务,中书左司员外郎许有壬折之曰:“积分虽未尽善,然可得博学能文之士。若曰惟德行之择,其名固嘉,恐皆厚貌深情,专意外饰,或懵不能识一丁矣。” 三月,丁亥朔,罢徽政院,立詹事院。 以同知宣政院事杨庭玉为中书参知政事。 以秘书少监虞集为礼部考试官。初,集与元明善剧论以相切劘,明善言集治诸经,惟程、朱诸儒传注耳,自汉以来先儒所尝尽心者,考之殊未博。集初不相下,后以明善之言为然,每见明经之士,即以其言告之。至是谓同列曰:“国家科目之法,诸经传注各有所主者,将以一道德,同风俗,非欲使学者专门擅业,如近代《五经》学究之固陋也。圣经深远,非一人之见可尽。试艺之文,惟其高者取之,不必先有主意;若先定主意,则求贤之心狭,而差自此始矣。”后两为考官,率持是说,故所取每称得人。 戊戌,廷试进士,赐巴喇、张益等八十四人及第、出身;会试下第者亦赐教官有差。 庚子,以四川行省平章政事囊嘉岱兼宣政院使,往征西番。 丙午,御大明殿,册巴拜哈斯氏为皇后,皇子喇实晋巴为皇太子。 己酉,以皇子巴的玛伊尔克布嗣封晋王。 泰宁王迈努卒,以其子策璘沁多尔济嗣。 庚戌,监察御史宋本、李嘉宾、傅岩起言:“太尉、司徒、司空,三公之职,滥假僧人,及会福、殊祥二院,并辱名爵,请罢之。”不报。 以临洮诸县旱饥,赈之。 广西横州猺寇永淳县。 夏,四月,戊午,廉恂罢,为集贤大学士,食其禄终身。 己未,以硃字诏赐帝师所居萨斯嘉部。 庚申,诏整饬御史台。 作昭圣皇后御容殿于普庆寺。 亲王图卜特穆尔还,至潭州,有诏止之。居数月,乃行。辛酉,至上都,赐车帐、驼马。 甲子,帝如上都。以讲臣多高年,命虞集与侍读学士王结执经以从,集自是岁常在行经筵之制,取经史中切于心德治道者,用国语、汉文两进读。润译之际,患夫陈圣学者未易尽其要,指时务者难于极其情,每选一时精于其学者为之,犹数日乃成一篇。集为反复古今名物之辨以通之,然后得以无讹。其辞之所达,万不及一,则未尝不退而窃叹也。 发兵民筑浑河堤。 辛未,月食既。 癸酉,以太子詹事图们特尔为中书平章政事。 甲戌,命咒师作佛事以厌雷。 庚辰,以风烈、月食、地震,手诏戒饬百官,并令大都守臣集议以闻。王结昌言于朝曰:“今朝廷君子小人混淆,刑政不明,官赏太滥,故阴阳错谬,咎征荐臻,宜修政事以弭天变。” 时宿卫士自北方来者复遣归,乃百十为群,剽劫杀人桓州道中。既逮捕,舒玛尔节奏释之。蒙古千户使京师,宿邸中,适民间朱甲妻女车过邸门,千户悦之,并从者夺以入。朱泣诉于中书,舒玛尔节庇不问。于是国子监丞宋本复抗言:“特克实馀党未诛,仁庙神主盗未得,桓州盗未治,朱甲冤未伸,刑政失度,民愤天怨,灾异之见,职此之由。”辞气激奋,众皆耸听。 辛巳,太庙新殿成。 五月,丁亥,监察御史董鹏南、刘潜等以灾异上言:“平章柰曼台,宣政院使特穆尔布哈,詹事图们达尔,党附逆徒,身亏臣节,太常守庙不谨,辽王擅杀宗亲,布哈实里矫制乱法,皆蒙宽宥,甚为失刑,宜定其罪以销天变。”不允。 己丑,帝谕都尔苏曰:“朕即位以来,无一人能执法为朕言者。知而不言则不忠,且陷人于罪。继自今,凡有所知,宜悉以闻,使朕明知法度,断不敢自纵。非独朕身,天下一切政务能守法以行,则众皆乂安,反是则天下罹于忧苦矣。”又曰:“凡事防之于小则易,救之于大则难。尔其以朕言明告于众,俾知所慎。” 壬辰,御史台图呼鲁、宁珠言:“御史奏灾异屡见,宰相宜避位以应天变,可否仰自圣裁。顾惟臣等为陛下耳目,有徇私违法者,不能纠察,慢官失守,宜先退避以授贤能。”帝曰:“御史所言,其失在联,卿等何必遽尔!”图呼鲁又言:“臣已老病,恐误大事,乞先退。”于是中书省臣乌温都尔、张珪、杨庭玉皆抗疏乞罢。丞相舒玛尔节、都尔苏言:“比者灾异,陛下以忧天下为心,反躬自责,谨遵祖宗圣训,修德慎行,敕臣等各勤乃职,手诏至大都,居守省臣皆引罪自劾。臣等为左右相,才下识昏,当国大任,无所襄赞,以致灾祲,罪在臣等,所当退黜,诸臣何罪!”帝曰:“卿若皆辞避而去,国家大事,朕孰与图之!宜各相谕,以勉乃职。” 癸巳,前翰林学士小云石哈雅卒,赠集贤学士,追封京兆郡公,谥文靖。初,议科举事,小云石哈雅多所建明,忽喟然叹曰“辞尊居卑,昔贤所尚也。今禁林清选,与所让军资孰高?人将议吾后矣。”乃称疾,辞还江南,卖药于钱塘市中;诡姓名,易服色,人无有识之者。 戊午,迁列圣神主于太庙新殿。 辛丑,循州猺寇长乐县。 丙午,御史高奎上书,请求直言,辨邪正,明赏罚,帝善其言,赐以银币。 己酉,宾州民方二为寇,有司捕擒之。 癸丑,詹事丞回回请如裕宗故事,择名儒辅太子,敕中书省臣访求以闻。回回,博果密之子,库库之兄也,敦默寡言,嗜学能文,历山南、淮西、河南廉访使,皆有政声。 中书平章政事张珪与枢密院、御史台、翰林、集贤两院官极论当世得失,与左右司员外郎宋文缵诣上都奏之,其略曰: “前宰相特们德尔,奸狡险深,阴谋丛出,专政十年,始以赃败。谄附权奸实勒们及嬖幸额勒实班之徙,苟全其生,寻任太子太师。未几,仁宗宾天,乘时幸变,再入中书。当英庙之初,与实勒们等恩义相许,表里为奸,诬杀萧、杨等以快私怨。天讨元凶,实勒们之党既诛,坐要上功,遂获信任,诸子内布宿卫,外据显要,蔽上抑下,杜绝言路,卖官鬻狱,威福己出。由是群邪并进,如逆贼特克实之徒,名为义子,实其心腹,构成弑逆;其子索诺木,亲与逆谋,虽剖棺戮尸,诛灭其家,犹不足以蔽罪;今复回给所籍家产,诸子尚在京师,夤缘再入宿卫。世祖时,阿哈玛特贪残败事,虽死犹正其罪,况如特们德尔之奸恶者哉!宜遵成宪,仍籍特们德尔家产,远窜其子孙外郡,以惩大奸。特克实之党,结谋弑逆,天下之人,痛心疾首。比奉旨:‘诸王额特布哈等亦已流窜,逆党胁从者众,何可尽诛!后之言事者其勿复举。’臣等议:古法,弑逆,凡在官者杀无赦。圣朝立法,强盗劫杀庶民,其同情者,犹且首从俱罪。况弑逆之党,天地不容,宜诛额特布哈之徒以谢天下。辽王托克托,位冠宗室,居镇辽东,乘国家有变,报复仇忿,杀亲王、妃、主百馀人,分其羊马畜产,残忍骨肉,闻者切齿。今不之罪,乃复厚赐放还,臣恐国之纲纪,由此不振。且辽东地广,素号重镇,若使托克托久居,彼既纵肆,将无忌惮。况令死者含冤,感伤和气。宜削夺其爵土,置之他所,以彰天威。 “武备卿济里,前太尉布哈,以累朝待遇之隆,俱致高列,不思补报,专务奸欺,矫制令鹰师强收郑国宝妻古哈,刑曹逮鞫服实,竟原其罪。夫匹妇含冤,三年不雨,以此论之,即非细务。宜以济里、布哈仍付刑曹,鞫正其罪。 “贾胡中卖宝物,始自成宗,分珠寸石,售直万金。以经国有用之钞,而易此不济饥寒之物,大抵皆时贵与中贵之人妄称呈献,冒给回赐,高其价直,且至十倍,蚕蠹国财,暗行分用。宜下令禁止,其累朝未酬宝价,俟国用饶给日议之。比者建西山寺,损军害民,费以亿万计,近诏虽罢之,又闻奸人乘间奏请,复欲兴修。宜守前诏,示民有信。 “萧拜珠、杨多尔济等,枉遭诬陷,籍其家以分赐人,比奉明诏,还给元业,子孙奉祀,家庙修葺苟完,未及宁处,复以其家财仍赐旧人,止酬以直,即与再罹断没无异。宜如前诏以元业还之,量其直以酬后所赐者,则人无冤愤矣。额森特穆尔之徒,遇朱太医妻女过省门外,强拽以入,奸宿馆所。有司以扈从上都为解,竟勿就鞫。宜遵世祖成宪,以奸人付有司鞫之。 “广州东莞县大步海及惠州珠池,始自大德元年奸民刘进、程连言利,分蜑户七百馀家,官给之粮,三年一采,仅获小珠五两、六两,入水为虫鱼伤死者众,遂罢珠户为民。其后同知广州路事塔齐尔等又献利于实勒们,创设提举司监采;廉访司言其扰民,复罢归有司。既而内正少卿魏温都尔冒启中旨,驰驿督采,耗廪食,疲民驿,非世祖旧制,请悉罢之。 “特克实弑逆之变,学士布哈、指挥布延呼里、院使图古思,皆以无罪死;特们德尔专权之际,御史徐元素以言事琐项死东平,及贾图沁布哈之嘱,皆未申理。宜追赠死者,优叙其子孙。 “内外增置官署,员冗俸滥,白丁骤升,出身入流,壅塞日甚,军民俱蒙其害。宜悉遵世祖成宪,凡至元三十年以后,改升创设,员冗者悉减并除罢之。 “自古圣君,惟诚于治政,可以动天地,感鬼神,未尝徼福于僧道也。至元三十年,醮祠佛事之目,止百有二;大德七年,再立功德使司,积五百馀。僧徒又复营干近侍,买作佛事,岁用钞数千万锭。僧徒贪慕货利,养妻子,彼行既不修洁,适足亵慢天神,何以要福!比年佛事愈繁,累朝享国不永,致灾愈速,事无应验,断可知矣。宜罢功德使司,其在至元三十年以前及累朝忌日醮祠佛事名目,止令宣政院主领修举,馀悉罢。游惰之徒,妄投宿卫部属及宦者、女红、太医、阴阳之属,不可胜数。一人收籍,一门蠲复;一岁所请衣马刍粮,数十户所征入不足以给之,耗国损民为甚。宜如世祖时支请之数给之,馀悉简汰。 “参卜郎盗,始者劫杀使臣,利其财物而已,至用大师,期年不戢,伤我士卒,费国赀粮。宜遣良使抵巢招谕,仍敕边吏勿生事,则远人格矣。 “世祖时,准北内地惟输丁税,特们德尔为相,专务聚敛,遣使括勘两淮、河南田土,重并科粮,又以两淮、荆襄沙碛作熟收征,徼名兴利,农民流徙。宜如旧制,止征丁税,其括勘之粮及沙碛之税悉除之。 “世祖左右之臣,虽甚爱幸,未闻无功而给一赏者。比年赏赐泛滥,盖因近侍之人,窥伺天颜嘉悦之际,或称乏财无居,或称嫁女娶妇,或以技物呈献,递互奏请,要求赏赐,既伤财用,复启幸门。自今以后,非有功勋劳效著明实迹,不宜加以赏赐,请著为令。” 议凡数千言,辞甚剀切。六月,庚申,珪至上都,奏上,帝不允。珪复进曰:“臣闻日食修德,月食修刑,应天以实不以文,动民以行不以言,刑政失平,故天象应之,惟陛下矜察,允臣等议悉行之。”帝终不能用。 癸亥,作礼拜寺于上都及大同路。 丙寅,遣使招谕西番。 遣库库楚等诣高丽,取女子三十人。 广西、左、右两江黄胜许、岑世兴乞遣其子弟朝贡,许之。 丁卯,大幄殿成。 癸酉,帝受佛戒于帝师。 己卯,诏:“疏决系囚,存恤军士,免天下和买杂役三军,蜑户差税一年。远仕瘴地,身故不得归葬,妻子流落者,有司资给遣还,仍著为令。” 云南大理路你囊为寇。 是月,大同浑源河、直定滹沱河、陕西渭水、黑水、渠州江水皆溢,并漂民庐舍。 秋,七月,丙戌,思州平茶杨大车、酉阳州冉世昌寇小石耶、凯江等寨,调兵捕之。 癸卯,罢广州、福建等处采珠蜑户为民,仍免差税一年。 丁未,中书省言:“东宫卫士,先朝止三千人,今增至万七千,请命詹事院汰去,仍依旧制。”从之。 戊申,以籍入特们德尔及子班坦、观音努赀产给还其家。 是月,朝邑、楚丘、濮阳黄河溢,固安州清河溢,任县沙、沣、洛水皆溢;真定、广平、庐州等十一郡雨伤稼;龙庆州雨雹,大如鸡卵,平地深三尺;定州唐河溢、山崩。免河渠营田租,馀赈恤有差。 广西庆远猺酋潘父绢等率众来降,署簿、尉等官有差。 八月,丙辰,享太庙。 丁巳,禁言赦前事。 庚申,市牝马万匹,取〈阝荚〉酒。 庚午,作中宫金脊殿。 辛未,绘帝师帕克斯巴像十一。颁各行省,俾塑祀之。 丁丑,帝至自上都。 罢浚玉泉山河役。 癸未,秦州成纪县大雨,山崩水溢,壅土至来谷河成丘阜。 九月,丙申,葺太祖神御殿。 乙巳,昭圣元献皇后忌日,修佛事,饭僧万人。 癸丑,奉元路长安县大雨,沣水溢;延安路洛水溢。 冬,十月,丁巳,监察御史王士元请早谕教太子,帝嘉纳之。 戊午,享太庙。 庚申,命左右相日直禁中,有事则赴中书。 己巳,云南车里蛮为寇,遣鄂尔多招谕之,其酋出降。 壬申,安南国世子陈日爌遣使朝贡。 真州珠金沙河、吴江州诸河淤塞,诏有司佣民丁浚之。 丁丑,封亲王图卜特穆尔为怀王,赐金印。 徒封云南王旺沁为梁王,仍以其子特穆尔袭封云南王。 壬午,肇庆猺黄宝才等降。 延安路饥,发义仓赈之;广东道及武昌江夏县饥,赈粜有差。 以鲁国大长公主女适怀王。 十一月,癸巳,遣兵部员外郎宋本、吏部员外郎郑立、阿鲁辉、工部主事张成、太史院都事费著,分调闽海、两广、云南、四川选。 辛丑,造金字盖饰,以七宝贮佛舍利。 甲辰,作歇山鹿顶楼于上都。 庚戌,招谕融州蛮。 赈河间等路饥。 十二月,癸丑,以岑世兴,黄胜许为安远大将军,遥领汉洞军民安抚使,世兴仍来安路总管。胜许致仕,其子志熟袭上思州知州。 乙卯,云南猺阿吾及歪闹为寇,行省督兵捕之。 庚申,同州地震,有声如雷。 癸亥,盐官州海水溢,屡坏堤障,浸城郭,遣使祀海神,仍与有司视形势所便。还,请垒石为塘,帝曰:“筑塘,是重劳吾民也,其增石囤捍御。” 丙寅,命翰林、国史院纂修英宗、显宗《实录》。 敕:“内外百官,凡行朝贺等礼,雨雪免朝服。” 辛未,新作棕殿成。 己亥,太白经天。 曲赦重囚三十八人,为三宫祈福。 夔路容米洞蛮田先什用等九洞为寇,四川行省遣使谕降五洞,馀发兵捕之。 太子宾客巴图,江浙行省平章鄂啰欢之次子也,以疾辞职,寓居高邮。英宗命为江南行台御史大夫,巴图固辞,诏以平章之禄归养于家,复赐钞十万缗。所服药须空青,诏遣使江南访求之,巴图辞谢曰:“臣曩膺重寄,深惧弗称,况敢叨滥厚禄以受重赐乎!”并以所给平章之禄归有司。是岁,还京师,卒。朝廷知其贫,赙钞二万五千贯。御史奏益一万贯,仍还所辞禄。妻鸿吉哩氏弗受,曰:“始巴图仕于朝,不敢虚受廪禄,今没矣,苟受是禄,非其意也。”卒辞之。 王克敬为两浙盐运使司,首减绍兴民食盐五千引。温州逮犯私盐者,以一妇人至,怒曰“岂有逮妇人千百里外与吏卒杂处者!自今毋得逮妇人!”建议著为令。 泰定二年年 春,正月,乙未,以畿甸不登,罢春畋。 禁后妃、诸王、驸马毋通星术之士,非司天官不得妄言祸福。 敕:“御史台选举,与中书合议以闻。” 中书省言:“江南民贫僧富,诸寺观田土,非宋旧制并累朝所赐者,仍请如旧制与民均役。”从之。 以籍入巴斯吉斯地赐故监察御史观音保、索约勒、哈迪密实妻子各十顷。 戊戌,造象辇。 西番参卜郎来降,赐其酉班术儿银钞币帛。 辛丑,怀王图卜特穆尔出居于建康。 甲辰,奉安显宗像于永福寺,给祭田百顷。 广西山獠为寇,命所在有司捕之。 庚辰,诏谕宰臣曰:“向者绰尔、罕察苦鲁及山后皆地震,内郡大小民饥。朕自即位以来,惟太祖开创之艰,世祖混一之盛,与人民共享安乐,常怀祗惧,灾沴之至,莫测其由。岂朕思虑有所不及而事或僣差,故以此示儆欤?卿等其与诸司集议便民之事,其思自死罪始,议定以闻,朕将肆赦焉。” 赈肇庆等处饥。 闰月,壬子朔,诏赦天下,除江淮创科包银,免被灾地差税一年。 庚申,修紧狐岭、色泽、桑乾岭道。 乙丑,命整治屯田。 河南行省左丞姚炜请禁屯田吏蚕食屯户,及勿务增羡以废裕民之意,不报。 丁卯,中书省言国用不足,请罢不急之费,从之。 己巳,修滹沱河堰。 壬申,罢永兴银场,听民采炼,以十分之二输官。 罢松江都水庸田使司,命州县正官领之,仍加兼知渠堰事。 癸酉,作棕毛殿。 丙子,浙西道廉访司言:“四方代祀之使,弃公营私,多不诚洁,以是神不歆格,请慎择之。” 山南廉访使特穆格请削降特克实所用骤升官。 己卯,阶州土番为寇,巩冒总帅府调兵御之。 山东廉访使许师敬请颁族葬制,禁用阴阳、相地邪说。 雄州归信诸县大雨,河溢,被灾者万一千六百五十户,赈钞三万锭。 二月,甲申,祭先农。 丙戌,颁《道经》于天下名山宫殿。 丁亥,平伐酉率众十万来降,土官三百六十人请朝。湖广行省请汰其众还部,以四十六人入觐,从之。 辛卯,爪哇国来献方物。 广西猺潘宝陷柳城县。 己亥,命西僧作烧坛佛事于延华阁。 封阿里密实为和国公,张珪为莶国公,仍知经筵事。以中书右丞善僧为平章政事。 庚子,姚炜以河水屡决,请立行都水监于汴梁,仿古法备捍,仍命濒河州县正官皆兼知河防事;从之。 丙午,造玉御床。 赈通、漷二州饥。大都、凤翔诸路饥,赈粜有差。 三月,癸丑,修曹州济阴县河堤,役民丁一万八千五百人。 甲寅,禁捕天鹅。 辛酉,咸平府清河、滱河合流,失故道,坏堤堰,敕蒙古军千人及民丁修之。 乙丑,帝如上都。 乙亥,安南来贡方物。 荆门州旱,肇庆诸路饥,赈之。 鉴察御史策丹从帝至上都,疏纠中书参知政事杨庭玉赃罪,不报。即纳印还京师,帝遣使召复任。夏,四月,策丹复上章劾庭玉,罢职鞫讯,竟如所言。又劾平章政事图们岱尔,入集赛之目,英宗遇弑,必预闻其谋。帝不省,而赐图们岱尔带,策丹遂辞职,改工部员外郎。 丁亥,作吾殿。 癸巳,和市牝马有驹者万匹,敕宿卫驼马散牧民间者,归官厩饲之。 丁酉,濮州鄄城县言城西尧冢上有佛寺,请徙之,不报。 丙午,僰夷及蒐雁遮杀云南行省所遣谕蛮使者,敕追捕之。 丁未,封后父和勒克察尔为威靖王。 戊申,以许师敬为中书左丞;中政使冯享为中书参知政事,仍中政使。 巩昌路伏羌县大雨,山崩。 五月,辛酉,高丽国王王璋卒。 璋之留京师也,构万卷堂于其邸,招致阎复、姚燧、赵孟頫、虞集等与之游处,以考究自娱。时有鲜卑僧上言,帝师帕克斯巴,制蒙古字以利国家,宜令天下立祠比孔子,有诏公卿耆老会议。国公杨安普力主其说,璋谓安普曰:“师制字有功于国,祀之自应古典,何必比之孔氏!孔氏百王之师,其得通祀,以德不以功,后世恐有异论。”言虽不纳,闻者韪之。科举之设,璋尝以姚燧之言白于仁宗,及李孟执政,遂奏行焉,其端实自璋发也。右丞相图噜罢,帝欲以璋为相,璋固辞曰:“臣小国藩宣之寄,犹惧不任,乞付于子,况朝廷之上相哉!敢以死请。”帝笑曰:“固知渠善避权也。”性好贤疾恶,尤喜谈宋事。尝使僚佐读《东都事略》,至王旦、李沆、富弼、韩琦、范仲淹、欧阳修、司马光诸传,必举手加额以致景慕;至丁谓、蔡京、章惇等传,未尝不切齿愤惋。及是卒于京邸,赐谥曰忠宣。 辛未,遣察纳使于周王和实拉。 丙子,舒马尔节等以国用不足,请裁厩马,汰卫士,及节诸王滥赐,从之。 浙西诸郡霖雨,江湖水溢,命江浙行省兴役疏泄之。 置谏议书院于昌平县,祀唐刘蕡。 大都路檀州大水,平地深丈有五尺;汴梁路十五县河溢;江陵路江溢。 六月,己卯朔,皇子生,命巫祓除于宫。 葺万岁山殿。 广西静江猺为寇,宣慰使发兵讨捕。既而柳州猺亦谋变,戍兵讨斩之。 癸未,浔州平南县猺为寇,达噜噶齐图坚、都监姚泰享死之。 丙申,中书参知政事尊达布哈言:“大臣兼领军卫,前古所无。 特克实以御史大夫,额森特穆尔以知枢密院事,皆领卫兵,如虎而翼,故成逆谋。今军卫之职,请勿以大臣领之,庶勋旧之家得以保全。”从之,仍赐币帛以旌其直。 丁酉,敕广西守将捕静江猺寇,旋命湖广行省督所属捕柳州猺。 息州民赵丑厮、郭菩萨,妖言弥勒佛当有天下;有司以闻,命宗正府、刑部、枢密院、御史台及河南行省官杂鞫之。 丁未,立都水庸田使司,浚吴、松二江。 通州三可县大雨,水丈馀;潼川府绵江、中江水溢入城郭;冀宁路汾水溢;秦州秦安山移。 秋,七月,庚戌,遣阿实特祀宅神于北部行幄。 甲寅,宁珠、许师敬编类《帝训》成,请于经筵进讲,仍俾皇太子观览,命译其书以进。 丙辰,享太庙。 播州蛮黎平爱等集群夷为寇,湖广行省请兵讨之,不许;诏播州宣抚使杨额勒布哈招谕之。 戊午,遣使代祀龙虎、武当二山。 己未,置车里军民总管府,以土人寒赛为总管,佩金虎符。 中书省言:“往岁征猺,廉访使劾其滥杀,今凡出师,请廉访司官一员莅军纠正。”从之。 癸亥,以许师敬及郎中迈闾兼经筵官。 广西诸猺寇城邑,遣湖广行省左丞奇珠、兵部尚书李大成、中书舍人迈闾将兵二万二千人讨之,仍以诸王鄂尔多罕监其军。 庚午,以国用不足,罢书金字《藏经》。 辛未,立河南行都水监。 申禁汉人藏执兵仗;有军籍者,出征则给之,还,复归于官。 壬申,御史台言:“廉访司莅军,非世祖旧制。贾胡鬻宝,西僧修佛事,所费不赀,于国无益,并宜除罢。”从之。 敕太傅图台、太保图呼噜日至禁中集议国事。 敕山东州县收养流民遗弃子女。 是月,宗仁卫屯田陨霜杀禾;睢州河决。 八月,戊子,修上都香殿。 辛卯,云南白夷寇云龙州。 辛丑,敕:“诸王私入京者,勿供其所用;诸部曲宿卫私入京者罪之。” 卫辉路汲县河溢。 ◎元纪二十一 ∷起旃蒙赤奋若九月,尽强圉单阏十二月,凡二年有奇。 ○泰定帝 泰定二年乙丑,一三二五年 九月,戊申朔,分天下为十八道,遣使宣抚。 诏曰:“朕祗承洪业,夙夜惟寅,凡所以图治者,悉遵祖宗成宪。曩屡诏中外百官,宣布德泽,蠲赋详刑,赈恤贫民,思与黎元共享有土之乐。尚虑有司未体朕意,庶政或阙,惠泽未洽,承宣者失于抚绥,司宪者怠于纠察,俾吾民重困,朕甚愍焉。今遣奉使宣抚,分行诸道,按问官吏不法,询民疾苦,审理冤沈,凡可以兴利除害,从宜举行。有罪者,四品以上,停职申请,五品以下,就便处决。其有政绩尤异,暨晦迹丘园,才堪辅治者,具以名闻。” 太史院使齐履谦之江西、福建宣抚,黜罢官吏之贪污者四百馀人,蠲免括地虚加粮数万石,州县有以先贤子孙充防夫诸役者,悉罢遣之。福建宪司职田,每亩岁输米三石,民不胜苦,履廉命准令输之,由是召怨,及还京,宪司果诬以它事。未风,诬履谦者皆坐事免,履谦始得直,复为太史院使。 以郡县饥,诏:“运米十五万石,贮濒可诸仓,以备赈救。仍敕有司置义仓,募富民入粟拜官,二千石从七品,千石正八品,五百石从八品,三百石正九品,不愿仕者旌其门。” 己酉,海运江南粮百七十万石至京师。 癸丑,帝至自上都。 甲寅,禁饥民结扁担社,伤人者杖一百,著为令。 乙卯,享太庙。 己未,怀远大将军、来安路总管岑世兴上言,自明其不反,请置蒙古、汉人监贰官;优诏从之。 丁丑,浚河间陈玉带河。 礼部员外郎元永贞言:“特克实弑逆,皆由特们德尔始祸,请明其罪,仍录付史馆,以为人臣之戒。” 汉中道文州霖雨,山崩;开元路三河溢。 是秋,以太子宾客曹元用为礼部尚书兼经筵官,及大朝会为纠仪官,申卷班之令,俾以序退,无争门而出之扰。又谓太医、仪凤、教坊等官不当序正班,当自为一列,后皆行之。时宰执有欲罢科举者,元用以为国家文治正在于此,何可罢也!又有欲损太庙四时之祭,止存冬祭者,元用谓:“禴祀烝尝,四时之享,不可阙一,乃经礼之大者,其可惜费而废礼乎!” 冬,十月,戊寅朔,张珪归保定上冢,以病辞禄,不允。 岑世兴及子特穆尔率众寇上林等州,命抚谕之。 癸未,以都尔苏为御史大夫。 丁亥,享太庙。 韩林学士吴澄致仕。先是澄庙议不行,已有去志,会修《英宗实录》,命总其事。居数月,《实录》成,未上,即移疾不出,中书左丞许师敬奉诏赐宴国史院,仍致朝廷勉留之意。宴罢,即出城,登舟去,中书闻之,遣官驿追,不及而还,言于帝曰:“吴澄国之名儒,朝之旧德,今请老而归,不忍重劳之,宜有所褒异。”诏加资善大夫,仍以金织文绮二及钞五千贯赐之。 乙未,皇后受佛戒于帝师。 丁酉,广西猺酋何童降,请防边自效,许之。 十一月,戊申朔,周王和实拉遣使以豹来献。 庚戌,舒玛尔节以岁饥,请罢皇后上都营缮,从之。 宁珠以病乞罢,不允。 丙辰,郭菩萨等伏诛,杖流其党。 丁巳,幸大承华普庆寺,祀昭献元圣皇后于影堂,赐僧钞千锭。 岑世兴结八务蛮班光金等合兵攻石头等寨,敕调兵御之。八番宣慰司官以失备坐罪。 庚申,倭舶来互市。初,成宗遣僧使日本,而日本人竟不至。至是越二十馀年,始来互市。 壬戌,敕军民官荫袭者,由本贯图宗支,申请铨授。 丙寅,都尔苏复为中书左丞相、录军国重事。 都尔苏密专命令,不使中外预知,监察御史赵师鲁上言:“古之人君,将有言也,必先虑之于心,咨之于众,决之于故老大臣,然后行之,未有独出柄臣之意,不咨众谋者也。”不报。都尔苏虽刚狠,亦服其敢言。 丁卯,罢蒙山银冶提举司,命瑞州路领之。 壬申,诸王鄂尔多罕,以追捕广西猺寇上闻。帝曰:“朕自即位,累诏天下悯恤黎元,惟广猺屡叛,杀掠良民,故命鄂尔多罕等讨之。今闻迎降者甚众,宜更以恩抚之。若果不悛,严兵追捕。” 常德路水,民饥,赈之。 十二月,戊寅,以达实特穆尔为中书右丞相、录军国重事,监修国史,封蓟国公。 乙酉,帝复受佛戒于帝师。旋以帝师之弟将至,诏中书持羊酒效劳。而其兄遂尚公主,封白兰王,赐金印,给圆符;其弟子之号司空、司徒、国公、佩金玉印章者,前后相望。为其徒者,怙势恣睢,气焰薰灼,延于四方,为害不可胜言。 监察御史李昌言:“臣尝经平凉府、静、会、定西等州,见西番僧佩金字圆符,络绎道路,驰驱累百,传舍至不能容,则假馆民舍,因迫逐男子,奸污妇女。奉元一路,自正月至七月,往返者百八十五次,用马至八百四十馀匹,较之诸王行省之使,十多六七,驿户无所控诉,台察莫敢谁何。且国家之制圆符,本为边防警报之虞,僧人何事而辄佩之?请更正僧人给驿法,且令台宪得以纠察。”当时以为切论。 丁亥,修鹿顶殿。 镇南王图布哈薨,遣中书平章政事柰曼岱摄镇其地。 中书省言山东、陕西、湖广地接戎夷,请议选宗室往镇,从之。 申禁图谶,私藏不献者罪之。 京师多盗。癸巳,达实特穆尔请处决重囚,增调逻卒,仍立捕盗赏格,从之。 甲午,召张珪于保定。 壬寅,中书左丞赵简请行区田法于内地,以宋董煟所编《救荒活民书》颁州县。 是岁,御河水溢。 广西溪洞,自岑世兴而外,诸猺所在为寇,朝廷命行省督所属讨捕之。寻遣使奉诏分谕,或梗或降,终未能悉平也。 以故翰林学士布哈、中政使布延图、指挥使布延呼尔为特克实等所系死,赠功臣号及阶勋爵谥。 富珠哩翀以国子司业出为河南行省左右司郎中,丞相曰:“吾得贤佐矣!”翀曰:“世祖立法,成宪具在,慎守足矣。譬若乘舟,非一人之力所能运也。”翀乃开壅除弊,省务为之一新。 泰定三年年 春,正月,丙午,播州宣慰使杨雅尔布哈招谕蛮酋黎平庆等来降。 戊申,元江路总管普双叛,命云南行省招捕。 壬子,封诸王宽彻布哈为威顺王,镇湖广;迈努为宣靖王,镇益都。 以山东、湖广官田赐民耕垦,人三顷,仍给牛具。 征前翰林学士吴澄,不起。 置都水庸田司于松江,掌江南河渠水利。 戊辰,缅国乱,遣使乞授。 安南国阮叩寇思明路,命湖广行省督兵备之。 赈大都属县饥。 二月,丁丑,购能首告谋逆厌魅者,立赏格,谕中外。 壬午,广西全茗州土官许文杰率诸猺以叛,寇茗盈州,杀知州事李德卿等,命湖广行省督兵捕之。 丁亥,中书省臣请罢征猺,敕诸王鄂尔多罕等班师,其镇戍者如故。 甲午,葺真定玉华宫。 丙申,建显宗神御殿于卢师寺,赐额曰大天源延寿寺。 敕以金书西番字《藏经》。 戊戌,爪哇来贡方物。 庚子,以通政院使察纳为中书平章政事。 甲辰,帝如上都。 归德府属县河决,民饥,赈之,复赈河间、建昌诸路饥。 三月,乙巳朔,帝以不雨自责,命审决重囚,遣使分祀五岳、四渎之神及名山大川并京城寺观。 丁未,敕百官集议急务。中书省臣等请汰卫士,节滥赏,罢营缮,防猺寇,诸寺官署坑冶等事归中书,并从之。 壬子,禜星于司天台。 癸丑,八番岩霞洞蛮来降,愿岁输布二千五百匹,设蛮夷官镇抚之。 乙卯,申禁民间龙文织币。 戊午,诏安抚缅国。 甲子,命功德使司简岁修佛事一百二十七。 丙寅,翰林承旨阿林特穆尔、许师敬译《帝训》成,更名曰《皇图大训》,敕授皇太子。 辛未,泉州民阮凤子作乱,寇陷城邑,军民官以失讨坐罪。 癸酉,怀王图卜特穆尔子伊勒哲伯生。 畿内、河北、山东诸路饥。张珪赴召入见,帝问曰:“卿来时,民间如何?”珪曰:“臣老矣,少宾客,不能远知。保定、真定、河间,臣乡里也,民饥甚;朝廷虽赈以金帛,惠未及者十五六。”帝恻然,命赈粮,至是复令免三路及济南等郡县民租之半。 夏,四月,丙戌,镇安路总管岑修广为弟修仁所攻,来告,命湖广行省辨治之。 戊戌,米洞蛮田先什用等结十二洞蛮寇长阳县,湖广行省遣九姓长官彭忽多布哈招之。田先什用等五洞降,馀发兵讨之。 修夏津、武城河堤二十三所,役丁万七千五百人。 以虞集为翰林学士兼国子祭酒。集尝因讲罢,论京师恃东南海运,实竭民力以航不测,非所以宽远人而因地利也。乃与同列上言:“京师之东,濒海数千里,北极辽海,南滨青齐,萑苇之场也,海潮日至,淤为沃壤。用浙人之法,筑堤捍水为田,听富民欲得官者,合其众,分授以地,官定其畔以为限,能以万夫耕者,授以万夫之田,为万夫之长,千夫、百夫亦如之,察其惰者而易之。一年勿征也,二年勿征也,三年视其成,以地之高下定额于朝廷;以次渐征之,五年有积蓄,命以官,就所储,给以禄;十年佩之符印,得以传子孙,如军官之法。则东方民兵数万,可以近卫京师,外御岛夷,远宽东南海运以纾疲民,遂富民得官之志而获其用,江海游食盗贼之类,皆有所归。”议者以为一有此制,则执事者必以贿成而不可为,事遂寝。其后海口万户之设,大略宗之。 五月,乙巳,修镇雷佛事三十一所。 罢造福建岁贡蔗糖。 禁西僧驰驿拢民,始从李昌奏也。 甲寅,八百媳妇蛮遣子来朝。 甲子,中书会岁钞出纳之数,请节用以补不足,从之。 监察御史劾宣抚使多尔济巴勒、学士李达喇哈、刘绍祖庸鄙不胜任。中书议:“三人皆勋旧子孙,罪无实状,乞复其职,仍敕宪台勿以空言妄劾。”从之。 丁卯,岑世兴及镇安路岑修文合山獠、角蛮六万馀人为寇,命湖广、云南行省招谕之。 遣指挥使乌图曼镌西番咒语于居庸关崖石。 庚午,乞住招谕永明县五洞猺来降。 征处士札实至上都。札实,其先大食国人,后家于真定,博极群籍,见诸践履,皆笃实之学。延祐初,诏以科举取士,有劝其就试者,札实不应;既而侍御史郭思贞,翰林学士刘赓,参知政事王士熙,交章论荐,及是以遗逸征,见帝于龙虎台,眷遇优渥。时都尔苏柄国,西域人多附焉,札实独不往见,都尔苏屡使人招致之,即以养亲辞归。 六月,癸酉朔,以图哈特穆尔为四川行省平章政事;请终母丧,从之。 癸未,播州蛮黎平爱复叛,合谢乌穷为寇,宣抚使杨雅尔布哈招平爱出降。乌穷不附,命湖广行省讨之。 丁酉,遣道士吴全节修醮事于龙虎、三茅、阁皂三山。 戊戌,遣使祀解州盐池神。 中书省臣言:“比来郡县旱蝗,臣等不能调燮,故灾异降戒。今当恐惧修省,力行善政,亦冀陛下敬慎修德,悯恤生民。”帝嘉纳之。 己亥,纳皇姊嘉宁公主之女于中宫。 道州路栎所源猺为寇,命奇珠督兵捕之。 大昌屯河决。 秋,七月,甲辰,车驾发上都,禁车骑践民禾。 造豢豹毡车三十两。 丙午,享太庙。 丁未,绍庆酉阳寨冉世昌及何惹洞蛮为乱。 甲寅,幸大元符寺,敕铸五方佛铜像。 乙卯,诏翰林侍讲学士阿噜卫、直学士雅克齐译《世祖圣训》,以备经筵进讲。 戊午,遣日本僧瑞兴等四十人还国。 作别殿于潜邸。 敕:“入粟拜官者准致仕铨格。” 乙丑,发兵修野狐、色泽、桑乾三岭道。 戊辰,太白经天。 河决郑州阳武县,漂万六千五百馀家,赈之。 大同浑源河溢;檀、顺等州两河决,温榆水溢。 八月,甲戌,乌伯都拉、许师敬,并以灾变饥歉乞解政柄,不允。 甲申,享太庙。 长春宫道士蓝道元,以罪被黜。诏:“道士有妻者悉给徭役。” 宁远州洞蛮刁用为寇,命云南行省备之。 辛卯,云南行省丞相伊尔吉岱,廉访副使萨图济岱,以使酒相抵,状闻,诏两释之。 甲午,以灾变罢猎,罢行宣政院及功德使,免武备寺逋负兵器。 辛丑,帝次中都。 鹿顶殿成。 户部尚书郭良坐赃免。 作天妃宫于海津镇。 诏谕廉州蜑户复业。 盐官州大风,海溢,坏堤防三十馀里,遣使祭海神,不止,徙民居千二百五十家。 大都昌平大风,坏居民九百家。 扬州、崇明州大风雨,海水溢,溺死者给棺敛之。 九月,庚申,帝还大都。 壬戌,以察纳领度支事。 戊辰,中书省言:“今国用不给,陛下当法世祖之勤俭以为永图。臣等在职,苟有滥承恩赏者,必当回奏。”帝嘉纳之。 汾州平遥县汾水溢。 冬,十月,辛未朔,发卒四千治通州道。 庚辰,享太庙。 辛巳,天寿节,遣道士祀卫辉太一万寿宫,敕中书省遣官从行,备供亿。 癸未,河水溢汴梁路,乐利堤坏,役丁夫六万四千人筑之。 京师饥,发粟八十万石,减价粜之。 赐大天源延圣寺钞二万锭,吉安、临江二路田千顷。 中书省言:“养给军民,必藉地利。世祖建大宣文弘教等寺,赐永业,当时已号虚费。而成宗复构天寿万宁寺,较之世祖,用增倍半。若武宗之崇恩福元,仁宗之承华普庆,租榷所入,抑又甚焉。英宗凿山开寺,损民伤农,而卒无益。夫土地祖宗所有,子孙当共惜之。臣恐兹后藉为口实,妄兴工役,徼福利以逞私欲,惟陛下察之。”帝嘉纳焉,然不能用也。 江西行省平章巴延迁河南行省平章政事。旧有赐田五千顷在河南,以二千顷奉帝师祝釐,八百顷助给缩卫,自取不及其半。 十一月,庚子朔,陕西行台中丞姚炜,请集世祖嘉言善行,以时省览,从之。 宣抚使玛〈王莫〉哈、李让劾浙西廉访使鄂勒哲布哈受贿,对簿不服,诏遣刑部郎中索珠鞫其侵辱使者,笞之。 赈辽阳等路饥。 癸卯,中书省言西僧每假元辰疏释重囚,有乖政典,请罢之,诏:“自今当释者,令宗正府审覆。” 己酉,作鹿顶棕楼。 辛亥,追复前平章政事李孟官。 乙卯,广西透江团猺为寇,宣慰使迈努谕降之。扶灵、青溪、栎头等洞蛮为寇,湖南道宣尉司遣使谕降之。 戊午,造中统、至元钞各十万锭。 封诸王特穆尔布哈为镇南王,镇扬州。 播州蛮宋王保来降。 己巳,徙上都清宁殿于巴伊勒行宫。 锦州水溢,坏田千顷,漂死者百人,人给钞一锭。崇明州海溢,漂民舍五百家,赈粮一月,死者钞二十贯。 十二月,壬午,监察御史贾垕,请祔武宗皇后于太庙,不报。 敕以来年元夕构灯山于内庭,御史赵师鲁以水旱请罢其事,从之。 丙戌,以回回阴阳家言天变,给钞二千锭,施有道行者及乞人、系囚,以禳之。 丁亥,宁夏路地震,有声如雷,连震者四。 庚寅,赦天下。 左丞相都尔苏与平章政事额卜德哷勒,以私意欲因赦酬累朝贾胡所献诸物之直,及擢用英庙至今为宪台夺官者,以诏稿示左司都事宋本,本曰:“今警灾异而畏献物未酬直者愤怨,此有司细故,形诸王言,必贻笑天下。司宪褫有罪者官,世祖成宪也。今上御位,累诏法世祖,今擢用之,是废成宪而反汗前诏也。后复有邪佞赃秽者,将治之耶,置不问耶?”明日,宣诏竟,本遂称疾不出。 召江浙行省右丞赵简为集贤大学士,领经筵事。 癸巳,作鹿顶殿。 己亥,命帝师修佛事,释重囚三人。 置大承华普庆寺总管府。 御史言:“比年营缮,以卫军供役,废武事不讲,请遵世祖旧制,教习五卫亲军,以备扈从。”不报。 是岁,亳州河溢,漂民舍八百馀家,坏田二千三百顷,免其租。大宁路大水,坏田五千五百顷,漂民舍八百馀家。死者人给钞一锭。 泰定四年丁卯,一三二七年 春,正月,乙巳,御史台请亲祀郊庙。先是监察御史赵师鲁,以大礼未举,言:“天子亲祀郊庙,所以通精诚,逆福釐,生蒸民,阜万物,百王不易之礼也。宜讲求故事,对越以格纯嘏。”至是台臣复以为言,帝曰:“朕遵世祖旧制,其命大臣摄之。” 庚寅,监察御史辛钧,言西商鬻宝,动以数十万锭,今水旱民贫,请节其费,不报。 壬子,以中政院金银铁冶归中书。 甲寅,鹰师托克托病,赐钞千锭。 戊午,命市珠宝首饰。 庚申,皇子允坦臧布受佛戒于智泉寺。 盐官州海水溢,坏捍海堤二千馀步。 丁卯,浚会通河。筑漷州护仓堤,役丁夫三万人。 赈辽阳诸路饥。 辛未,祀先农。 二月,甲戌,祭太祖、太宗、睿宗御容于大承华普庆寺,以翰林院官执事。 乙亥,亲王额森特穆尔出镇北边。 壬午,狩于漷州。 丙戌,诏同签枢密院事雅克特穆尔教阅诸卫军。 戊子,进袭封衍圣公孔思晦阶嘉议大夫。时山东廉访副使王鹏南,言思晦袭爵上公而阶止四品,于格弗称,且失尊崇之意,故有是命。 思晦以宗祀责重,恒惧弗胜,每遇祭祀,必敬必慎。先是庙毁于兵,后虽苟完,而角楼围墙未备,思晦竭力营度以复其旧;金丝堂坏,一新之,祭器礼服,悉加整饬。又以尼山乃毓圣之地,有庙已毁,民冒耕田且百年,思晦复其田,且请置尼山书院以列于学官,朝廷从之。三氏学旧有田三千亩,占于豪民,子思书院旧有营运钱万缗,贷于民,取子钱以供祭祀,久之民不输子钱,并负其本,思晦皆理而复之。五季时,孔末之后方盛,欲以伪灭真,害宣圣子孙几尽,至是其裔复欲冒称宣圣后。思晦以为:“不早辨,则真伪久益不可明,彼与我不共戴天,乃列于族,与共拜殿庭,可乎?”遂会族人,稽典故,斥之。既又重刻宗谱于石,而孔氏族裔益明。 庚寅,八百媳妇蛮酋来献方物。 三月,辛丑,皇子允坦臧布出镇北边。 以纳哈齐为惠国公,商议内史府事。 癸卯,和宁地震,有声如雷。 丙午,廷试进士,赐阿拉齐、李黼等八十五人及第、出身。 潮州路判官钱珍,挑推官梁楫妻刘氏,不从,诬楫不狱,杀之。事觉,珍饮药死,诏戮尸传首。海北廉访副使刘安仁,坐受珍赂除名。 庚申,遣使往江南求奇花异果。 辛酉,召翰林学士承旨张珪,集贤大学士廉恂,太子宾客王毅,悉复旧职,陕西行台中丞敬俨为集贤大学士,并商议中书省事,珪仍预经筵事。遣使召俨,俨令使者先返,而挈家归易水。 壬戌,帝如上都。 浑河决,发军民万人塞之。 夏,四月,辛未,盗入太庙,窃武宗金主及祭器。以典守宗庙不严,罢太常礼仪院官。壬申,作武宗主。 太常博士东明李好文言:“在礼,神主当以木为之,金玉祭器,宜贮之别室。”又言:“祖宗建国以来七八十年,每遇大礼,皆临时取具,博士不过循故应答而已。往年有诏为《集礼》,而乃令各省及各郡县置局纂修,宜其久不成也。礼乐自朝廷出,郡县何有哉!”白长院者,选僚属数人,乃请出架阁文牍以资采录,三年书成,凡五十卷,名曰《太常集礼》。 甲戌,作棕毛鹿顶楼。 己卯,道州永明县猺为寇。 癸未,盐官州海水溢,侵地十九里,命都水少监张仲仁及行省官发工匠二万馀人,以竹落木栅实石塞之,不止;寻命天师张嗣成修醮禳之。 癸巳,高州猺寇电白县,千户张额力战,死之。邑人立祠,敕赐额曰旌义。 乙未,禜星于回回司天台。 湖广猺寇泉州义宁属县,命守将捕之。 赈河南、奉元诸路饥。 五月,己未,占城来贡。 丁卯,罢诸王分地州县长官世袭,俾如常调官,以三载为考。 元江路部管普双坐赃免,遂结蛮兵作乱,敕复其旧职。未几复叛。 是月,睢州河溢;卫辉路大风九日,禾尽偃;河南路洛阳县有蝗四五亩,群鸟食之既,数日蝗再集,又食之。 六月,辛未,翰林侍讲学士阿噜卫、直学士雅克齐等进讲,仍命译《资治通鉴》以进。 中书参知政事史惟良请解职归养,不允。 都尔苏等以灾变乞罢,诏留之。罢两都营缮工役;录诸郡系囚。 辛巳,造象舆六乘。 甲申,广西花脚蛮为寇,命所部讨之。 乙未,汴梁路河决。 秋,七月,己亥,御史台言内郡、江南旱、蝗洊至,非国细故,丞相达实特穆尔、都尔苏,参知政事布哈、史惟良,参议迈努,并乞解职。帝曰:“朕当自儆,卿等亦宜各钦厥职。” 修大明殿。 建横渠书院于郿县,祀宋儒张载。 丁未,敕:“经筵讲读官,非有代不得去职。” 诏谕宗正府,决狱遵世祖旧制。 庚戌,遣翰林侍读学士阿鲁卫还大都,译《世祖圣训》。 乙丑,周王和实拉及诸王雅济格台等来贡,赐金银、钞币有差。 是月,云州黑水河溢。 八月,戊辰,滹沱河水溢,发丁浚冶河以杀其势。 奉元路治中单鹄,言令民采捕珍禽异兽不便,请罢之,敕:“应猎者其捕以进。” 乙亥,苗人寇李陁寨,命湖广行省捕之。 庚辰,运粟十万石贮濒河仓,备内郡饥。 田州洞猺为寇,遣湖广行省捕之。 壬辰,御史李昌,言河南行省平章政事童童,世官河南,大为奸利,请徙它镇,不报。 癸巳,谥武宗皇后曰宣慈惠圣,英宗皇后曰庄静懿圣,升祔太庙。 发卫军八千,修白浮、瓮山河堤。 是月,崇明州海门县海水溢,扶沟、兰阳二县河溢,没民田庐,并赈之。通渭县山崩。碉门地震,有声如雷,昼晦。天全道山崩,飞石毙人。凤翔、兴元、成都、峡州、江陵地同日震。 九月,丙申朔,日有食之。 敕:“国子监仍旧制岁贡生员业成者六人。” 禁僧道买民田,违者坐罪,没其直。 壬寅,宁夏地震。 甲子,御史言广海古流放之地,请以职官赃污者处之以示惩戒,从之。 帝特署敬俨为中正院使,复遣使召之,乃舆疾入见,赐食慰劳,亲为差吉日视事,朝会日无下拜。是月,拜中书平章政事,复以老疾辞,不从。 闰月,己巳,太白经天。 帝至自上都。壬申,以灾变赦天下,诏问所以弭灾者。礼部尚书曹元用,言:“应天以实不以文,修德明政,应天之实也。宜撙浮遇,节财用,选守令,恤贫民,严禋祀,汰佛事,止造作以纾民力,慎赏罚以示劝惩”,皆切中时弊。又论科举取士之法,当革冒滥,严考核,俾得真才之用。 广西两江猺为寇,命所部捕之。 甲戌,命祀天地,享太庙,致祭五岳、四渎、名山、大川。 赈建昌诸路饥。 冬,十月,丙申,享太庙。 己亥,御史德珠请择东宫官。 己酉,以治书侍御史王士点为参知政事。 癸丑,江浙行省左丞相托欢达喇罕,平章政事高昉,以海溢病民,请解职,不允。 丁巳,以御史中丞赵世延为中书右丞,以中书参议傅岩起为吏部尚书。御史韩镛言:“吏部掌天下铨衡,岩起从吏入官,乌足知天下贤才!尚书三品秩,岩起累官四品,于法亦不得升。”制可。镛,济南人也。 壬戌,开南州土官阿只弄率蛮兵为寇,云南行省招捕之。 大都路诸州县霖雨,水溢,坏民田庐,赈粮二十四万九千石。 是月,中书平章政事致仕尚文卒,年九十二。追封齐国公,谥正献。文为刘秉忠所荐,受知世祖,历事五朝。才识弘远,尝曰:“天下无难事,第恐处之失其要耳。”累召,必勇退。家居,缙绅造之,随其器量大小,必使受益。闻者称之。 十一月,丙子,平乐猺为寇,湖广行省督兵捕之。 辛卯,云南蒲蛮来附,置顺宁府宝通州庆甸县。 以岁饥,开内郡山泽之禁。 永平路饥,蠲其赋三年。 阳曲县地震。 十二月,庚子,发米三十万石赈京师饥。 定捕盗令,限内不获者,偿其赃。 癸丑,命中忆右丞赵世延、参议韩让、左司郎中姚庸提调国子监。 乙卯,翰林学士承旨蔡国公张珪卒于家。 是岁,汴梁诸属县霖雨,河决。扬州路通州、崇明州大风,海溢。 平乐、梧州、静江诸猺并为寇,湖广行省督兵捕之。 前江南行台御史大夫哈喇托克托卒。延祐末,托克托为江西行省左丞相,英宗嗣位,召拜御史大夫。特齐尔先为大夫,阴忌之,奏改江南行台御史大夫;复嗾言者劾其擅离职守,将徙之云南,会特齐尔伏诛,乃解。家居不出者五年,及是卒。后追封和宁王,谥忠献。 托克托尝即宣德别墅延师以训子,乡人化之,皆向学。朝廷赐其精舍额曰景贤书院,为设学官。其没也,即于中祀焉。 前翰林学士承旨耶律希亮卒。希亮性至孝,困阨遐方,家赀散亡已尽,仅藏祖考画像,四时就穹庐陈列致奠,尽诚尽敬。朔漠之人,咸相聚来观,叹曰:“此中土之礼也!”虽疾病,不废书史。卒年八十一。追封漆水郡公,谥忠嘉。 ◎元纪二十二 ∷起著雍执徐正月,尽十二月,凡一年。 ○泰定帝 致和元年年 春,正月,甲戌,享太庙。 命绘《蚕麦图》。 乙亥,诏:“百司凡不赴任及擅离职者,夺其官;避差遣者,笞之。” 监察御史邹惟亨言:“时享太庙,三献官旧皆勋戚大臣,而近以户部大臣为亚献,人既疏远,礼难严肃。请仍旧制,以省、台、枢密、宿卫重臣为之。” 丁丑,颁《农桑旧制》十四条于天下,仍厉有司以察勤惰。 帝将畋柳林。己卯,御史王献等以岁饥谏,帝曰:“其禁卫士毋扰民家,命御史二人巡察之。” 占城来贡方物,且言为交趾所侵,诏谕解之。 禁僧道匿商税。 辛巳,静江猺寇灵川、临桂二县,命广西招讨之。 戊子,罢河南铁冶提举司归有司。 大都及河间、大名诸路饥,赈之。 二月,庚申,诏改元致和。 免河南自实钱粮一年,被灾州郡税粮一年,流民复业者差税三年,疑狱系三年不决者咸释之。 癸亥,解州盐池黑龙堤坏,调悉休盐丁修之。 赈陕西诸路饥。 三月,庚午,云南安龙寨土官岑世忠与其弟世兴相攻,籍其民三万二千户来附,岁输布三千匹,请立宣抚司以总之,不允。置州一,以世兴知州事,知县二,听世忠举用,仍谕其兄弟共处。 达实特穆尔、都尔苏,言灾异未弭,由官吏以罪黜罢者怨悱所致,请量才叙用,从之。 辛未,大天源延圣寺显宗神御殿成,置总管府以司财用。 己卯,帝御兴圣殿受无量佛戒于帝师。庚辰,命僧千人修佛事于镇国寺。 甲申,遣户部尚书李嘉努往盐官祀海神,仍集议修海岸。丙戌,帝师命僧修佛事于盐官州,造浮屠二百一十六,以厌海溢。 帝畋于柳林,以疾还宫。时签收枢密院事雅克特穆尔兼总环卫,以帝在位五年,根本未固,而都尔苏狡愎自用,人心不附,遂谋立武宗之子以徼大功,诸王满图、阿穆尔台、太常礼仪使噶海齐、宗正达噜噶齐库库楚等亦与雅克特穆尔谋曰:“主上之疾日臻,今将往上都,如有不讳,吾党扈从者执诸王大臣杀之,居大都者即缚大都省台官,宣言太子已至,正位宸极,传檄守御诸关,则大事济矣。” 戊子,帝如上都,满图、库库楚等扈从,西安王喇特纳实哩居守,雅克特穆尔亦留京师。 赈河南、四川饥。 夏,四月,丙申,钦州猺黄焱等为寇,命湖广行省备之。 己亥,达实特穆尔、都尔苏请凡蒙古、色目人效汉法丁忧者除其名,从之。 己酉,御史杨倬等以民饥,请分僧道储粟济之,不报。 戊午,禁伪造金银器。 是月,崇明州大风,海溢。 五月,甲子,遣官分护流民还乡,仍禁聚至千人者杖一百。 丙寅,广西普宁县僧陈庆安作乱,僣号,改元。 癸酉,籍在京流民废疾者,给粮遣还。 大理怒江甸土官阿哀你寇乐辰诸寨,命云南行省督兵捕之。 庚辰,有流星大如缶,其光烛地。 秋,七月,辛酉朔,宁夏地震。 庚午,帝崩于上都,年三十六。葬起辇谷。 帝在位,灾异数见,然能守祖宗之法,天下号称治平。 己卯,大宁路地震。 乙酉,皇后、皇太子降旨谕安百姓。 雅克特穆尔闻帝崩,谋于西安王喇特纳实哩,阴结勇士。八月,甲午,黎明,百官集兴圣宫,雅克特穆尔率阿喇特穆尔、佛伦齐等一十七人,兵皆露刃,号于众曰:“武宗皇帝有子二人,大统所在,当迎立之,敢有不顺者斩!”乃手缚平章政事乌巴图尔、巴延彻尔,分命勇士执中书左丞托多,参知政事王士熙、参议托克托、吴秉道、侍御史特默格、邱世杰、太子詹事丞王桓等,皆下狱。雅克特穆尔与西安王入守内庭,分处腹心于枢密,自东华门夹道重列军士,使人传命往来其中,以防泄漏。于是籍府库,录符印,召百官入内听命。时周王和实拉方远在沙漠,猝未能至,虑生他变,乃遣前河南行省参政明埒栋阿、前宣政使达里玛实勒,驰驿迎怀王图卜特穆尔于江陵,密以意谕河南行省平章事物事巴延,令简兵以备扈从。 是日,推前湖广行省左丞相拜布哈为中书左丞相,太子詹事塔斯哈雅为中书乎章政事,前湖广行省右丞苏苏为中书左丞,前陕西行省参知政事王布璘济达为枢密副使,与中书右丞赵世延、翰林学士承旨伊勒齐、通政院使达什分典机务。调兵守御关要,以诸卫兵屯京师,出府库犒军士。诸卫军无统属者,又有谒选及罢退军官,皆给之符牌以待调遣,既受命,未知所谢,乃指使南向拜,众皆愕然,始知有定向。 雅克特穆尔直宿禁中,达旦不寐,一夕或再徙,人莫知其处。弟萨敦,子腾吉斯,时留上都,密遣达实特穆尔召之,皆弃其妻子来归。 乙未,调诸卫兵守居庸关及卢儿岭。丙申,遣左卫率使图噜将兵屯白马甸,隆镇卫指挥使鄂图曼将兵屯泰和岭。丁酉,发中卫兵守迁民镇,又遣萨里布哈等往江陵趣怀王早发,且令达实特穆尔矫为使者自南来,言怀王已次近闻,使民无惊疑。 戊戌,征宣靖王迈奴、诸王雅克布哈于山东。 己亥,征兵辽阳。 明埒栋阿等至汴梁,以其谋密告巴延,巴延曰:“此吾君之子也。”即集僚属,告以故。于是会计仓廪府库谷粟金帛之数,乘舆供御牢饩膳羞、徒旅委积士马刍粮供亿之须,以及赏赉犒劳之用,靡不备至;不足,则檄州县募民折输明年田租及贷商人货资,约倍息以偿;又不足,则邀东南常赋之经河南者止之以给其费。征发民丁,增置驿马,补城橹,浚濠池,修战守之具,严徼逻斥堠,日披坚执锐,与僚佐属掾筹其便宜。即遣莽赉扣布哈以其事驰告怀王,又使罗勒报雅克特穆尔曰:“公尽力京师,河南事我当自效。”巴延别募勇士五千人以迎怀王,而躬勒兵以俟。 参政托克台曰:“今蒙古军马与宿卫之士皆在上都,而令特默谙军守诸隘,吾恐此事之不可成也。我等图保性命,它何计哉!”巴延不从其言。是夜,托克台怀刃欲杀巴延为变;巴延觉,拔剑杀之,夺其所部军器,收马千二百匹。 怀王命萨哩布哈拜巴延河南行省左丞相。 庚子,发宗仁卫兵增守迁民镇。 辛丑,遣万户彻里特穆尔将兵屯河中。 癸卯,河南行省杀平章济里、右丞济特穆尔。 是日,明埒栋阿等至江陵。甲辰,怀王发江陵,遣使召镇南王特穆尔布哈、威顺王宽御布哈、湖广行省特穆尔布哈来会。执湖广行省左丞玛合谟送京师,以集赛代之。 丙午,遣前西台御史赉玛赫巴等谕陕西。 丁未,命萨敦以兵守居庸关,腾吉斯屯古北口。 戊申,复令柰曼台为北使,称周王从诸王兵整驾南来,中外乃安。 己酉,上都诸王们图、阿穆尔台、宗正达噜噶齐库库楚、前河南行省平章政事玛噜、集贤侍读学士乌鲁斯布哈、太常礼仪院使噶海齐等十八人,同谋援大都,事觉,都尔苏杀之。 庚戌,怀王至汴梁,前翰林学士承旨阿尔哈雅,以父忧家居,闻王来,即易服出迎。至汴郊,王命为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巴延属橐鞬,擐甲胄,与百官父老导入,咸俯伏称万岁,即叩首劝进。王解金铠、宝刀及海东白鹘、文豹赐巴延,明日,扈从北行。阿尔哈雅镇汴,高价籴粟以峙粮储,命近郡分治戎器,阅士卒,括马民间,以备不虞。 辛亥,萨里布哈至自江陵,言怀王已启涂。是日,拜雅克特穆尔知枢密院事。 壬子,阿苏卫指挥使托克托穆尔,帅其军自上都来归,即命守古北口。 癸丑,上都诸王及用事臣,以兵分道犯京畿,留辽王托克托、诸王博啰特穆尔、太师多岱、左丞相都尔苏、知枢密院事特穆尔图居守。 甲寅,赉玛赫巴等至陕西,皆见杀。 乙卯,托克托穆尔及上都诸王实喇、平章政事柰玛岱、詹事奇彻战于宜兴,斩奇彻于阵,擒柰玛岱,送京师杀之,实喇败走。 丙辰,雅克特穆尔率百官备法驾效迎。丁巳,怀王至京师,入居大内。 贵赤卫指挥使托克实率其军自上都来归,命守古北口。 戊午,怀王以苏苏为中书平章政事,前御史中丞曹立为中书右丞,江浙行省参知政事张友谅为中书参知政事,河南行省左丞相巴延为御史大夫,中书左丞赵世延为御史中丞。 己未,以河南万户伊苏岱尔同知枢密院事。 上都梁王旺沁、右丞相达实特穆尔、太尉布哈、平章政事玛鲁、御史大夫宁珠等兵次榆林。 隆镇卫指挥使赫善,谋附上都,坐弃市,籍其家。 九月,庚申朔,雅克特穆尔督师居庸关,遣萨敦袭上都兵于榆林,击败之,追至怀来而还。 隆镇卫指挥使鄂多曼,以兵袭上都诸王明里托穆尔、托穆齐于陀罗台;执之,归于京师。 时都尔苏在上都,立皇太子喇实晋巴为皇帝,年方九岁,改元天顺。 命有司括马。 中书左丞相拜布哈言:“回回人哈哈迪,自至治间贷官钞,违制别往番邦,得宝货无算,法当没官,而都尔苏私其种人,不许。今请籍其家。”从之。 雅克特穆尔请释玛哈谟,从之。 陕西兵入河中府,劫行用库钞万八千锭,杀同知会事布伦图。 壬戌,命苏苏宣谕中外曰:“昔在世祖以及列圣临御,咸命中书省纲维百司,总裁庶政,凡钱谷、铨选、刑罚、兴造,罔不司之。自今除枢密院、御史台,其馀诸司及左右近侍,敢有隔越中书奏请政务者,以违制论。监察御史其纠言之。” 以高昌王特穆尔布哈知枢密院事,额森特为宣徽院使。 征五卫屯田兵赴京师,赐上都将士来归昔钞各有差。 枢密院言:“河南行省军列戍淮西,距潼关、河中不远;湖广行省军,唯平阳、保定两万户,号称精锐;请发蕲、黄戍军一万人及两万户军为三万,命湖广参政郑昂霄、万户托克托穆尔将之,并黄河为营,以便征遣。”从之。 召雅克特穆尔赴阙。 上都诸王额森特穆尔、辽东平章图们岱尔,以兵入迁民镇,遣萨敦往拒,至蓟州东流沙河,累战,败之。 丁卯,雅克特穆尔率诸王、大臣,请早正大位以安天下,怀王固辞曰:“大兄在朔漠,予敢紊天序乎!”雅克特穆尔曰:“人心向背之机,间不容发,一或失之,噬脐无及。”怀王曰:“必不得已,当明著吾意以示天下而后可。” 遣元帅阿图尔守居庸关。 上都军攻碑楼口,指挥使伊苏岱尔御之,不克。 戊辰,以大司农明埒栋阿、大都留守库库台并为中书平章政事。 募勇士从军,遣使分行河间、保定、真定及河南等路,括民马,征鄢陵县河西军赴阙。 命襄阳万户杨克忠、邓州万户孙节以兵守武关。 己巳,铸御宝成。 立行枢密院于汴梁,以同知枢密院伊苏岱尔知行枢密院事;将兵行视太行诸关,西击河中、潼关军,以折叠弩分给守关军士。 辛未,常服谒太庙。 是日,额卜德呼勒、特默格弃市。托多、王士熙、巴延彻尔、托欢等各流于远州,并籍其家。 壬申,怀王即皇帝位于大明殿,受诸王百官朝贺,大赦。 诏曰:“我世祖混一海宇,爰立定制,以一统绪,宗亲各受分地,勿敢妄生觊觎。世祖之后,成宗、武宗、仁宗、英宗,以公天下之心,以次相传,宗王贵戚,咸遵祖训。至于晋邸,具有盟书,愿守藩服,而与贼臣特克实、额森特穆尔等潜通阴谋,冒干宝位,使英宗不幸罹于大故。联兄弟播越南北,遍历艰险,临御之事,岂复与闻!朕以叔父之故,顺承唯谨,于今六年,灾异迭见。权臣都尔苏、乌拜都喇,专权自用,疏远勋旧,废弃忠良,变乱祖宗法度,空府库以私其党类。大行上宾,利于立幼,显握国柄,用成其奸。宗王、大臣以宗社之重,统绪之正,协谋推戴,属于眇躬。朕以菲德,宜俟大兄,固让再三。宗室、将相,百僚、耆老,以为神器不可以久虚,天下不可以无主,周王辽隔朔漠,民庶皇皇,已及三月,诚恳迫切。朕姑从其请,谨俟大兄之至,以遂朕固让之心。已于致和元年九月十三日,即皇帝位于大明殿。其以致和元年为天历元年,可大赦天下。” 癸酉,封雅克特穆尔为太平王,以太平路为食邑,赐平江官地五百顷,加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录军国重事、中书右丞相、监修国史。 时辽东图们岱尔兵至蓟州,即日命雅克特穆尔将兵击之。己亥,次三河,而旺沁等军已破居庸关,遂进屯三冢。丙子,雅克特穆尔蓐食倍道而进,丁丑,抵榆河关。帝出齐化门视师,将亲督战,雅克特穆尔单骑请见曰:“陛下出,民必惊。凡剪寇之事,一以责臣,愿陛下亟还宫以安黎庶。”帝乃还。 先是征左右阿苏卫军老幼赴京师,不行者斩,籍其家。阿苏卫指挥呼图布哈、塔哈特穆尔等于是构变。事觉,械送京师,斩以徇。 戊寅,谕中外曰:“近以奸臣都尔苏、额卜德埒勒,潜通阴谋,变易祖宗成宪,既已明正其罪。凡回回种人不预其事者,其安业勿惧;有因而煽惑其人者,罪之。” 命留守司完京城,军十乘城守御。 雅克特穆尔与旺沁前军遇于榆河北,奋击,败之,追至红桥北。旺沁将枢密副使阿喇特穆尔、指挥呼图特穆尔引兵会战。阿喇特穆尔执戈入剌,雅克特穆尔侧身以刀格其戈,就斫之,中其左臂;部将和尚驰击呼图特穆尔,亦中其左臂。二人,骁将也,敌为夺气,遂却,因据红桥。两军阻水而阵,命善射者射之,遂退师于白浮南。命知院伊苏岱尔、巴都尔、伊讷斯等分为三队,张两翼以角之,敌军败走。 庚辰,诏谕御史台:“今后监察御史、廉访司,凡有刺举,并著其罪,无则勿妄以言。廉访司书吏,当以职官、教授、吏员、乡贡进士参用。” 加封汉前将军关羽为“显灵义勇武安英济王”,遣使祀其庙。 辛巳,雅克特穆尔与上都军大战于白浮之野,雅克特穆尔手毙七人。会日晡,对垒而宿,夜二鼓,遣阿喇特穆尔等将精锐百骑,鼓噪射其营,敌众惊扰,自相击,至旦始悟,人马死伤无数。壬午,天大雾,旺沁等窜身山谷;癸未,集散卒复来战。雅克特穆尔率师驻白浮西,坚壁不动。是夜,又命萨敦前军绕其后,部曲巴都尔压其前。夹营吹铜角以震荡之,敌乱,自相击,已乃西遁。迟明,追及于昌平北,斩首数千级,降者万馀人。 帝遣使赐雅克特穆尔上尊,谕旨曰:“丞相每临阵,躬冒矢石,脱有不虞,奈何?自今第以大将旗鼓凭高督战可也。”雅克特穆尔对曰:“凡战,臣必以身先之。若委之诸将,万一失利,悔将何及!”是日,敌军再战再北,旺沁单骑亡命,萨敦追之不及,还至昌平南。俄报古北口不守,上都军掠石槽,乃遣萨敦为先驱,雅克特穆尔以大军继其后。至石槽,敌军方炊,掩其不备,直捣之。大军并进,追击四十里,至牛头山,擒驸马博啰特穆尔等献阙下,戮之。各卫将士降者不可胜计,馀兵奔窜。夜,遣萨敦袭之,逐出古北口。 清安王库布哈等将陕西兵潜由潼关南水门入,万户博啰弃关走,库布哈等分据陕州诸县,引兵前进,河南告急之使狎至。丁亥,图们岱尔及诸王额森特穆尔军陷通州,将袭京师。雅克特穆尔急引军还,会京城里长,召募丁壮及百工合万人,与兵士为伍,乘城守御。命居庸关及冀宁、保德、灵石、代、崞、岚石、汾、隰、吉州诸关,皆穿堑垒石为固,调丁壮守之。 戊子,陕西行台御史大夫额森特穆尔引兵从大庆关渡河,擒河中府官,杀之。万户萨里特穆尔军溃而遁,官带领皆弃城走,额森特穆尔悉以其党代之。 有司持诏自江浙还,言行省臣意有不服者,诏遣使问不敬状,将悉诛之。中书左司郎中策丹言于雅克特穆尔曰:“上新即位,云南、四川犹未定,乃以使臣一言杀行省大臣,恐非盛德事。况江浙豪奢之地,使臣不得厌其所需,则造言以陷之耳。”雅克特穆尔以言于帝,事乃止。 冬,十月,己丑朔,日将昏,雅克特穆尔抵通州。乘图们岱尔等初至,击之,敌军狼狈走,渡潞河。庚寅,夹河而军,敌列植秫秸,衣以毡衣,然火为疑兵夜遁。辛卯,渡河追之。 上都诸王呼喇台等兵入紫荆关,将士皆溃,遣托克托穆尔等将兵四千援之。紫荆关溃卒南走保定,因肆剽掠,同知路事阿里锡及故蔡国公张珪子武昌万户景武等率民持梃击死数百人。壬辰,额森特军至保定,杀阿里锡及张景武兄弟五人,并取其家赀。 癸巳,雅克特穆尔及阳翟王太平、国王多罗岱等战于檀子山之枣林,腾吉斯陷阵,杀太平,死者蔽野。馀宵遁,遣萨敦追之,不及而还。 忽喇台等兵自紫荆关进逼涿州,至良乡,游骑犯南城。甲午,托克托穆尔、章吉与额森特合兵击之,转战至卢沟桥,呼喇台被创,据桥而宿。乙未,雅克特穆尔率诸将循北山而西,令脱衔系囊,盛莝豆以饲马,士行且食,晨夜兼程,至于卢沟河,呼喇台闻之,望风西走。是日,凯旋,入自肃清门,帝大悦。丙申,赐宴兴圣殿,尽欢而罢。 丁酉,以缙山县民十人尝为旺沁乡导,诛其为首者四人,馀各杖一百,籍其家赀,妻子分赐守关军士。 戊戌,诸将追阿喇特穆尔等至紫荆关,获之,送京师,皆弃市。 己亥,图们岱尔军复入古北口,雅克特穆尔以师赴之,战于檀州南野,败之。东路蒙古万户哈喇那怀率麾下万人降,馀兵皆溃,图们岱尔走还辽东。 乙未,使者颁诏于甘肃,至陕西行省,行台官涂毁诏书,械使者送上都。 湘宁王巴喇实里引兵入冀宁,杀掠吏民;时太行诸关守备皆缺,冀宁路来告急,敕万户和尚将兵由故关援之。冀宁路官募民兵迎敌,和尚以师为殿,杀获甚众。会上都兵大至,和尚退保故关,冀宁遂陷。 初,齐王伊噜特穆尔,东路蒙古元帅布哈特穆尔,闻帝即位,乃趣上都,围之。上都屡败,势蹙。辛丑,都尔苏奉皇帝宝出降,梁王旺沁遁,辽王托克托为齐王所杀,遂收上都诸王符印;天顺帝喇实晋巴不知所终。 壬寅,以宣徽使额森特知行枢密院事,宣徽副使章吉为行枢密院副使,与知枢密院事伊苏岱尔等将兵西行,击潼关军。以张珪女归额森特。 癸卯,额森特穆尔军至晋宁,本路军皆遁。 甲辰,晋邸及辽王所辖路府州县达噜噶齐并罢免禁锢,选流官代之。 丙午,中书省言;“凡有罪者,既籍其家赀,又没其妻子,非古者罪人不孥之意,今后请勿没人妻子。”制可。 丁未,告祭于南郊。 己酉,陕西兵夺武关,万户杨克忠等兵溃。 庚戌,帝御兴圣殿,齐王伊噜特穆尔及诸王大臣奉上皇帝宝。都尔苏等从至京师,下之狱。分遣使者檄行省内郡罢兵,以安百姓。 壬子,以河南、江西、湖广入贡鴐鹅太频,令减其数以省驿传。 癸丑,雅克特穆尔辞知枢密院事,命其叔父东路蒙古元帅布哈特穆尔代之。 御史台言:“近北兵夺紫荆关,官军溃走,掠保定之民。本路官与故平章张珪子景武等五人。率其民以击官军,额森特不俟奏闻,辄擅杀官吏及珪五子。珪父祖三世,为国勋臣,即珪子有罪,珪之妻女又何罪焉!今既籍其家,又以其女归额森特,诚非国家待遇勋臣之意。”帝命中书革正之。 甲寅,罢徽政院,改立储庆使司。 湘宁王巴喇实尔之冀宁,还,次马邑,元帅伊苏岱尔执送京师。 丁巳,毁显宗室,升顺宗祔右穆第二室,成宗祔右穆第三室,武宗祔左昭第三室,仁宗祔左昭第四室,英宗祔右穆第四室。 加命雅克特穆尔为达喇罕,仍命子孙世袭其号。 戊午,诏廷臣曰:“凡今臣僚,惟丞相雅克特穆尔、大夫巴延许兼三职署事,馀者并从简省。百司事当奏者,共议以闻,不许独请。上都官吏,自八月二十一日以后擢用者,并追收其制。” 敕:“天下僧道有妻者,皆令为民。” 盗杀太尉布哈。初,布哈乘国家多事,率众剽掠,居庸以北,皆为所扰,至是盗入其家,杀之。兴和路当盗死罪,刑部议,以为:“布哈不道,众所闻知,遇盗杀之,而本路隐其残剽之罪,独以盗闻,于法不当。”中书以闻,帝嘉其议。 是月,河南行省平章阿尔哈雅,集省宪官问御西兵之策,无有言者。阿尔哈雅曰:“汴在南北之交,使西人得至此,则江南三省之道,不通于畿甸,军旅应接,何日息乎!夫事有缓急轻重,今重莫如足兵,急莫如足食。吾征湖广之平阳、保定两翼军,与吾省之邓新翼、庐州、沂、郯炮弩手诸军以备虎牢;裕州哈喇鲁、邓州孙万户两军以备武关、荆子口;以属郡之兵及蒙古两都万户左右两卫诸部丁壮之可入军者,给马乘、资装,立行伍,以次备诸隘;芍陂等屯兵本自襄、邓诸军来田者,还其军,益以民之丁壮,使守襄阳;白土、峡州诸隘,别遣塔海以备自蜀至者,括汴、汝荆、襄、两淮之马以给之。府库不足,则命郡县假诸殷富之家。安丰等郡之粟,溯黄河运至于陕,籴诸汴、汝,近郡者则运至荥阳以达于虎牢。吾与诸军各奋忠义以从王事,宜无不济者。”众曰:“唯命。” 即日部分行事,使廉访使董守忠、佥事锡苏往南阳,右丞图特穆尔、廉访使布延往虎牢,分遣兵马,听其调用,馈饷相望,阿尔哈雅亲阅实之,自虎牢之南至于襄汉,无不毕给。时朝廷置行枢密院以总西事,襄汉、荆湖、河南郡县皆缺官,阿尔哈雅便宜择才以使之,朝廷皆从其请。 已而西兵北行者,度河中以趋怀、孟、磁,南行者特默格过武关,残邓州,直趋襄阳,攻破郡邑三十馀,所过杀官吏,焚庐舍,且西结囊嘉特,以蜀兵至。阿尔哈雅谍知之,益督饷西行,遣行院官塔海领兵攻特默克,又设备江、黄,置铁绳于峡口,作舟舰以待战。十九日,与西兵遇于巩县之石渡,转战及暮,两军杀伤与堕涧谷死者相等,而虎牢遂为敌有,兵储巨万,一旦悉亡。诸军敛兵而退,二十二日,至汴,民大恐。阿尔哈雅前后遣使告于朝,辄为额森特所留,不得朝廷音问。阿尔哈雅亲出拊循其民,修城关以备冲突,戒卒伍以严守卫,虽当危急,怡然如平时,众赖以安。 十一月,庚申,以江南行台御史王琚仁言,汰近岁白身入官者。 敕行台:“凡有纠劾,必由御史台陈奏,勿径以封事闻。”辛酉,额森特兵至武安,额森特穆尔以军降。河东州县闻之,尽杀其所署官吏。 癸亥,帝宿斋宫;甲子,服兖冕,享于太庙。 是日,西兵逼汴城,将百里而近。阿尔哈雅召行院、宪司、诸将吏告之曰:“吾荷国厚恩,惟有一死以报上。敌亦乌合之众,何所受命而敢犯我!诚使知圣天子之命,则众沮而散耳。吾今遣使告于朝,请降诏赦其胁众诖误,而整军西向以临之。别遣精骑数千上龙门,绕出其后,使之进无所投,退无所归,必成擒于巩、洛之间矣。”众皆曰:“善!”即日与行院出师。 会使者自大都还,言齐王已克上都,奉宝玺来归,刻日至京,阿尔哈雅乃置酒相贺,发书告属郡及江南三省。又募士得兰珠者,赍书谕之,朝廷亦遣都护伊噜特穆尔以诏放散西军之在虎牢者。西军多欲散走,且闻行省院以兵至,朝廷又使参政泻布哈亲谕之,靖安王乃遣使四辈与兰珠来请命,逡巡而去。阿尔哈雅乃解严,敛馀财以还民,从陕西求民之被俘掠者归其家,凡数千人,陕西官吏被获者亦皆遣还。朝廷迁阿尔哈雅为陕西行台御史大夫以绥定之。 庚午,命总宿卫官分简所募勇士,非旧尝宿卫者皆罢去。 日本舶商至福建博易者,浙江行省选廉吏征其税。 中书省言:“今岁既罢印钞本,来岁拟印至元钞一百一十九万二千锭,中统钞四万锭。”监察御史言:“户部钞法,岁会其数,易故以新,期于流通,不出其数。迩者都尔苏以上都经费不足,命有司刻板印钞;今事已定,宜急收毁。”从之。 监察御史萨里布哈、索诺木、于饮、张士弘言:“朝廷政务,赏罚为先,功罪既明,天下斯定。近因特们德尔擅权窃位,假刑赏以济其私,纲纪始紊,迨至泰定,爵赏益滥。比以兵兴,用人甚急,然赏罚不可不严,宜命有司,务合舆情,明示黜陟。功罪既明,赏罚攸当,则朝廷肃清,纪纲振举,而天下治矣。”帝嘉纳之。 辛未,特默格兵入襄阳,本路官皆遁。襄阳县尹谷廷珪、主簿张德独不去,西兵执之使降,不屈,死之。时佥枢密院事塔海拥兵南阳不救。 壬寅,雅克特穆尔言:“向者上都举兵,诸王实喇、枢密同知阿奇喇等十人,南望宫阙鼓噪,其党拒命逆战,情不可恕。”诏各杖一百七,流远州,籍其家赀。 甲戌,居泰定后雍吉喇氏于东安州。 丙子,苏苏坐受赂,杖之,徙襄阳;以母年老,诏留之京师。 丁丑,以躬祀太庙礼成,御大明殿,受诸王、百官朝贺。 荆王伊苏布干遣使传檄至襄阳,特默格引兵走。 己卯,中书省言:“内外流官年及致仕者,并依阶叙授以制敕,今后不须奏闻。”从之。 诸卫汉军及州县丁壮所给甲胄兵仗,皆令还官。 庚寅,遣使奉迎皇兄周王和实拉于漠北。 以中政院使敬俨为中书平章政事。 壬午,第三皇子宝宁更为太平讷,命大司农迈珠保养于其家。 诏行枢密院罢兵还。 癸卯,上都左丞相都尔苏伏诛,磔其尸于市,梁王旺沁亦赐死,玛谟锡、宁珠、萨实密实、额森特穆尔等皆弃市。时朝议欲尽戮朝臣之在上都者,敬俨杭论,谓是皆循例从行,杀之非罪,众赖以获免。 甲申,命威顺王库春布哈还镇湖广。 先是,帝尝命王征八番,而蜀省囊嘉特拒命未平。南台御史秦起宗言:“武昌重镇,当备上流之师,亲王不可远去。”力止之。及王入见,帝谓曰:“八番之行,非秦元卿,几为失计”遂遣王还镇。朝议以起宗治蜀,幕府忘其名,以其字称之曰秦元卿,尝引笔改曰“起宗”,其眷注如此。未几,拜中台御史。起宗,广平深水人也。 御史中丞赵世延以老疾辞职,不许。用故中丞崔彧故事,加平章政事,居前职。 丙戌,以阿鲁辉特穆尔等六人在上都欲举义,不克而死,并赐赠谥,恤其家。 遣诸卫兵各还镇。 辽王托克托之子巴都聚党出剽掠,敕宣德府官捕之。 四川行省平章囊嘉特自称镇西王,以其省左丞托克托为平章,前云南廉访使杨静为左丞,杀其省平章宽春等,称兵烧绝栈道。乌蒙路教授杜岩肖,谓“圣明继统,方内大宁,省臣当还兵入朝,庶免一方之害”,囊嘉特杖之一百七,禁锢之。 十二月,庚寅,命通政院整饬蒙古驿,诸关隘尝毁民屋之塞者,赐民钞,俾完之。 丙午,谒武宗神御殿。 御史台言额森特将兵所至,擅杀官吏,俘掠子女贷财;诏刑部鞫之,籍其家,杖之,窜于南宁,命其妻归父母家。 庚子,赦天下。 辛丑,江南行台御史言:“辽王托克托,自其祖父以来,屡为叛逆,盖因所封地大物众。宜削王号,处其子孙远方,而析其元封分地。”诏中外与勋旧议其事。 甲寅,复遣使萨迪等奉迎皇兄于漠北。 丁巳,封西安王喇特纳实哩为豫王。 戊午,诏:“蒙古、色目人愿丁父母忧者,听如旧制。” 是月,加谥颜真卿正烈文忠公,命有司岁时致祭。 陕西自泰定二年至是岁不雨,大饥,民相食。 朔漠诸王皆劝周王南还,王遂发,诸王察阿台、沿边元帅多拉特、万户玛噜等,咸帅师扈行,旧臣博啰、尚嘉努、哈巴尔图皆从。至金山,岭北行省平章政事和尼奉迎,武宁王库库图命知枢密院事特穆尔布哈继至,乃命博啰如京师。两都之民闻王使者至,欢呼曰:“天子实自北来矣!”诸王旧臣争先迎谒,所至成聚。 是岁,两都构兵,漕舟后至直沽者不果输,复漕而南还。行省欲坐罪督运者,海道都漕运万户王克敬曰:“若平时而往返如是,诚为可罪。今蹈万死完所漕而还,岂得已哉!请令其计石数,附次年所漕舟达京师。”从之。 雅克特穆尔议封巴延王爵,众论附之;参议中书省事策丹独不言,雅克特穆尔问故,策丹曰:“巴延已为太保,位列三公,而复加王封,后再有大功,将何以处之?且丞相封王,出自上意。今欲加太保王封,丞相宜请于上,王爵非中书选法也。”遂寝其议。 前集贤直学士邓文原卒。文原内严而外恕,家贫而行廉,自致仕归,召为翰林侍讲学士,复拜岭北、湖南道肃政廉访使,皆以疾不赴。后谥文肃。 ◎元纪二十三 ∷起屠维大荒落正月,尽十二月,凡一年。 ○明宗翼献景孝皇帝 讳和实拉,武宗长子也,母曰仁献章圣皇后伊奇哩氏。帝以大德四年十一月壬子生。十一年,武宗入继大统,立仁宗为皇太子,命以次传于帝。武宗崩,仁宗立,延祐三年春,立英宗为皇太子,封帝为周王,出镇云南。行至陕西,从臣不欲南行,拥帝至金山之北,遂居焉。 天历二年年 春,正月,己未朔,立都督府,以总左右奇彻及龙翊卫,命雅克特穆尔兼统之。 庚申,遣前翰林学士承旨布达实哩赴周王行所,仍命太府太监实喇卜奉金币以往。 平章政事敬俨以伤足告归。 辛酉,以高昌王特穆尔布哈为中书左丞相,大司农王毅为平章政事。 周王遣和勒图达逊喇至京师。以巴特穆尔扈从有功,遣使以币帛百匹即行所赐之。 武宁王库库图遣使来言周王启行之期。 癸亥,以雅克特穆尔为御史大夫。初,雅克特穆尔乞解相印,还宿卫,帝勉之曰:“卿已为省院,惟未入台,其听后命。”至是迁御史大夫,依前录军国重事、达喇罕、太平王。 甲子,齐王伊噜特穆尔薨。 乙丑,命中书左丞伊勒特穆尔迎周王。 丙寅,帝幸大崇恩福元寺。 戊辰,遣使献海东鹘于周王。 辛未,中书省言:“近籍没奇彻家,其子年十六,请令与其母同居;仍请自今臣僚有罪籍没有,其妻、其子,他人不得陈乞没为官口。”从之。 壬申,遣近侍星吉巴勒以诏往四川谕囊加特。 癸酉,以辽阳省、蒙古、高丽、肇州三万户将校从逆,举兵犯京畿,拘其符印制敕。 囊嘉特乞师于镇西武靖王绰斯班,绰斯班以兵守关隘。 甲戌,复命太仆卿嘉晖献海东鹘于周王。 丙子,皇后媵臣章珠图等七人,授集贤侍进学士等官。 丁丑,囊嘉特攻破播州猫儿垭隘,宣慰使杨雅尔布哈开关纳之。陕西蒙古军都元帅布哈台者,囊嘉特之弟;囊嘉特遣使招之,布哈台不从,斩其使。 中书省言:“朝廷赏赉,不宜滥及罔功。鹰、鹘、狮、豹之食,旧支肉价二百馀锭,今增至万三千八百锭,控鹤旧止六百二十八户,今增至二千四百户;又,佛事岁费,以今较旧,增多金千一百五十两,银六千二百两,钞五万六千二百锭,币帛三万四千馀匹;请悉简汰。”从之。 壬午,周王遗常侍博啰及特珠勒先至京师,赏以金币、居宅,仍遣内侍图嘉珲如周王行所。 乙酉,萨题等见周王于行幄,致命辞劝进。 播州杨万户,引四川贼兵至乌江峰,官军击败之;八番元帅图楚克破乌江北岸贼兵,复夺关口;诸王伊噜特穆尔,统军五万五千至乌江,与图楚克会,囊嘉特焚鸡武关大桥,又烧绝栈道。 丙戌,周王即皇帝位于和宁之北,是为明宗。扈行诸王大臣咸入贺,乃命萨题遣人还报京师。已而布达实里等辇金银币帛至,遂遣萨题等还京师。帝命之曰:“朕弟曩观书史,迩者得毋废乎?听政之暇,宜亲贤士大夫,讲论史籍,以知古今治乱得失。卿等至京师,当以朕意谕之。” 奉元蒲城县民王显政,五世同居;卫辉安寅妻陈氏,河间王成妻刘氏,冀宁李孝仁妻寇氏,濮州王义妻雷氏,南阳郄二妻张氏,怀庆阿鲁辉妻翟氏,皆以贞节闻;并旌其家。 二月,己丑,曲赦四川囊嘉特。 庚寅,大都复以雅克特穆尔为中书右丞相、监修国史、知枢密院事,馀如故。辛卯,御大明殿,册命皇妃永吉喇氏。 壬辰,宣靖王迈努自大都来觐于行在。 癸巳,大都遣翰林侍讲学士曹元用祀孔子于阙里。 囊嘉特据鸡武关,夺三叉、柴关等驿,以书诱巩总帅汪延昌,又进兵至金州,据白土关,陕西行省督军御之。大都枢密院言:“囊嘉特阻兵四川,其乱未已,请命镇西武靖王绰斯班等皆调军,以湖广行省官托欢、集赛博啰及郑昂霄总其兵进讨。”戊戌,命察罕托诺尔,宣慰使萨特密实,将本部蒙古军,会镇西武靖王讨四川。 颁行《农桑辑要》及《栽桑图》。 辛丑,大都中书省议追尊皇妣伊奇哩氏曰仁献章圣皇后,唐古氏曰文献昭圣皇后,伊奇哩,明宗母;唐古,文宗母也。 丙午,囊嘉特分兵逼襄阳,湖广行省调兵镇播州及归州。 辛亥,大都谕廷臣曰:“萨题还,言大兄已即皇帝位。凡二月二十一日以前除官者,速与制敕。后凡铨选,其诣行在以闻。” 庐州路合肥县地震。 壬子,命有司造行在帐殿。 癸丑,诸王伊噜特穆尔等至播州,招谕土官之从囊嘉特者,杨延里布哈及其弟等皆来降。 大都立奎章阁学士院,秩正三品,以翰林学士承旨呼图鲁都尔、集贤大学士赵世延并为大学士,侍御史萨题、翰林直学士虞集并为侍读学士;又置承制、供奉各一员,遣使以除目奏于行在,帝并从之。 三月,戊午朔,帝次洁坚察罕之地。 辛酉,大都遣右丞相雅克特穆尔奉皇帝宝于行在所,御史中丞巴实喇、知枢密院事图尔、哈特穆尔等各率其属以从。复命有司以金银、币帛诣行在所以备赐予。因谓其廷臣曰:“宝玺既北上,继今国家政事,其遣人闻于行在所。” 癸亥,大都命有司造乘舆服御,北迎大驾。 大都改潜邸所幸诸路,名建康曰集庆,江陵曰中兴,琼州曰乾宁,潭州曰天临。 丙寅,耀里特穆尔自行在还大都,谕旨曰:“朕至上都,宗王、大臣必皆会集,有司当备供帐。上都积贮,已为都尔苏所耗,大都府藏,闻亦尽虚,供亿如有不足,其以御史台、司农寺、枢密、宣徽、宣政等院所贮充之。” 戊辰,云南诸王达实布哈、图沁布哈及行省平章玛呼斯等,集众五万,数丞相额森吉尼专擅十罪,将杀之。额森吉尼遁走八番。达实布哈伪署参知政事等官。 己巳,大都命改集庆潜邸,封大龙翔集庆寺,以来岁兴工。 夏,四月,壬辰,大都命浚漷州漕运河。 癸巳,雅克特穆尔见帝于行在,率百官上皇帝宝。帝嘉其勋,拜太师,仍命为中书右丞相、录军国重事、达喇罕、太平王,馀并如故。复谕雅克特穆尔等曰:“凡京师百官,朕弟所用者,并仍其旧,卿等其以朕意谕之。”雅克特穆尔曰:“陛下君临万方,国家大事所系者,中书省、枢密院、御史台而已,宜择人居之。”帝然其言,以武宗旧人哈玛尔图为中书平章政事,前中书平章政事巴特穆尔知枢密院事,常侍博啰为御史大夫。 甲午,立行枢密院,命昭武王知枢密院事,和锡领行枢密院事,赛特穆尔、迈努并同知行枢密院事。 是日,帝宴诸王、大臣于行殿,雅克特穆尔、哈玛尔图、巴特穆尔、博啰等待。帝特命台臣曰:“太祖皇帝尝训饬臣下云:‘美色、名马、人皆悦之,然方寸一有系累,即能坏名败德。’卿等居风纪之司,亦尝念及此乎?世祖初立御史台,首命塔齐尔、宾达杰尔二人协司其政。天下国家,譬犹一人之身,中书则右手也,枢密则左手也。左右手有病,治之以良医,省院缺失,不以御史台治之,可乎?凡诸王、百司,违法越礼,一听举劾。风纪重则贪墨惧,犹斧斤重则入木深,其势然也。朕有缺失,卿亦以闻,朕不以责也。” 乙未,特命博啰等传旨,宣谕雅克特穆尔、巴特锡、和实、哈玛尔图、巴特勒等曰:“凡省、院、台、百司庶政,询谋佥同,标译所奏,以告于朕。军务机密,枢密院当即以闻,毋以夙夜为间而稽留之。其它有所言,必先中书、院、台,其下百司及脩御之臣,毋得隔越陈请。宜宣谕诸司,咸俾闻知,倘违朕意,必罚无赦。” 丁酉,以陕西行台御史大夫特穆尔图为上都留守。 己亥,湖广行省参知政事博啰奉诏至四川赦囊嘉特罪。囊嘉特等听诏,蜀地悉定,诸省兵皆罢。 癸卯,遣使如京师,卜日命中书左丞相特穆尔布哈摄告即位于郊庙、社稷。遣武宁王库库图、平章政事哈玛尔图,立皇弟图卜特穆尔为皇太子,仍立詹事院,罢储庆司。 以彻尔特穆尔为中书平章政事,阔尔吉为中书右丞。 乙巳,监察御史言:“岭北行省,控制一方,广轮万里,实为太祖肇基之地,国家根本系焉,方面之寄,岂可轻任!平章达锡济素非勋旧,奴事都尔苏,倔起宿卫,辄为右丞,俄升平章,年已七十,眊昏殊甚。右丞玛谟本晋邸部民,以女妻都尔苏,引为都水,遂除左丞。郎中罗勒,市井小人,呼鲁呼乃晋邸卫卒,不谙政务,并宜黜退。”帝曰:“御史言甚善,其并黜之。”又谕台臣曰:“御史劾岭北省臣,朕甚嘉之。继今所当言者,勿有所惮。被劾之人,苟营求申诉,朕必罪之。或廉非其实,毋辄以闻。” 五月,丁巳朔,帝次多勒巴津之地。 是日,皇太子赐雅克特穆尔父祖纪功碑铭。 戊午,遣豫王特纳实哩还大都。 己未,皇太子遣翰林学士承旨阿邻特穆尔来迎大驾。 庚申,帝次鄂尔木东。癸亥,次拜萨济图之地。是日,皇太子复遣翰林学士承旨鄂尔多来迎大驾。 乙丑,命有司给行在宿卫士衣粮及马刍豆。 庚午,帝命雅克特穆尔升用岭北行省官吏,其馀官吏并赐散官一级。选用潜邸旧臣及扈从士,受制命者八十有五人,六品以下二十有六人。 甲戌,皇太子命中书省臣,拟用中书六部官,奏于行在所。 壬申,次温都尔海之地,以重嘉努为御史中丞。 乙亥,次呼图喇,敕大都省臣铸皇太子宝。时求太子故宝不知所在,近侍巴布哈言宝藏于上都行幄,遣人于上都索之,无所得,乃命更铸之。 丁丑,皇太子发京师,北迎大驾。镇南王特穆尔布哈及诸王、驸马、扈卫、百官悉从行,市马二百匹,载乘舆服御送行在所。 六月,丁酉,升都督府为大都督府。 壬寅,戒近侍毋得辄有奏请。 庚戌,皇太子次于上都之六十店。 辛亥,帝次哈尔纳图之地。诏中书省臣:“凡国家铨选、钱谷诸大政事,先启皇太子,然后以闻。” 陕西行台御史孔思迪言:“人伦之中,夫妇为重。内外大臣得罪就刑者,其妻妾即断付他人,似与国朝旌表贞节之旨不侔,夫亡终制之令相反。况以失节之妇配有功之人,又与前贤所谓‘娶失节者以配身,是己失节’之意不同。今后凡负国之臣,籍没奴婢财产,不必罪其妻子。当典刑者,则孥戮之,不必断付他人,庶使妇人均得守节,请著为令。” 壬子,海运粮至大都,凡百四十万九千一百三十石。 是月,皇太子赐凤翔府岐阳书院额。书院祀周文宪王,仍命设学官,春秋释奠,如孔子庙仪。 秋,七月,丙辰朔,日有食之。自六月壬子雨,至是日乃已。 己未,皇太子更定迁徙法:“凡应徙者,验所居远近,移之千里,在道遇赦,皆得放还。如不悛再犯,徙之本省不毛之地,十年无过,则量移之。所迁人死,妻子愿归土者所。著为令。” 壬申,监察御史巴迪斯言:“朝廷自去秋命将出师,戡定祸乱,其供给军需,赏赉将士,所费不可胜计。况冬春之交,雪雨愆期,麦苗槁死,秋田未种,民庶遑遑,流移者众,此正国家节用之时也。如果有功必当赏赉者,宜视其官之崇卑而轻重之,不惟省费,亦可示劝。其近侍诸臣奏请恩赐,宜悉停罢,以纾民力。”帝嘉纳之,仍敕中书省,以其言示有司。 癸亥,太白经天。 丙子,皇太子受新宝。 辛巳,冀宁阳曲县雨雹,大者如鸡卵。 八月,乙酉朔,帝次鸿和尔之地。丙戌,皇太子入见。是日,宴皇太子及诸王、大臣于行殿。庚寅,帝暴崩,年三十,葬起辇谷。 皇太子入临,哭尽哀。雅克特穆尔以皇后命,奉皇帝玺宝授皇太子。皇太子疾驱而还,雅克特穆尔从行,昼则率宿卫士以扈从,夜则躬擐甲胄,绕幄殿巡护。壬辰,次博啰察罕,以巴延为中书左丞相,依前太保;奇彻台、阿尔斯兰哈雅、赵世延并中书平章政事;甘肃行省平章多尔济为中书右丞,中书参议阿荣、太子詹事丞赵世安并中书参知政事;前右相相达实特穆尔、知枢密院事特穆尔布哈及上都留守特穆尔图并为御史大夫。 宣政院使回回闻明宗崩,流涕不能食,自是杜门不出者数年,以疾卒。回回与弟库库皆为时之名臣,世号双璧,皆博果密之子也。 癸巳,皇太子至上都,雅克特穆尔遂与诸王、大臣陈劝复进大位。 丙申,流诸王图喇楚于海南。 戊戌,四川囊嘉特以指斥乘舆,坐大不道弃市。 己亥,皇太子复即位于上都之大安阁。 诏曰:“晋邸违盟构逆,据有神器,天示谴告,竟陨厥身;于是宗戚旧臣,协谋以举义,正名以讨罪,揆诸统绪,属在眇躬。朕兴念大兄播迁朔漠,以贤以长,历数宜归,力拒群言,至于再四。乃曰艰难之际,天位久虚,则众志弗固,恐隳大业。朕虽从其请,初志不移,是以固让之诏始颁,奉迎之使已遣。寻命喇特纳实里、雅克特穆尔奉皇帝宝玺,远迓于途,受宝即位之日,即遣使授朕皇太子宝;朕幸释重负,实获素心,乃率臣民,北迎大驾。而先皇帝跋涉山川,蒙犯霜露,道路辽远,自春徂秋,怀艰阻于历年,望都邑而增慨,徒御弗慎,屡爽节宣,信使往来,相望于道。八月一日,大驾次鸿和尔,朕切瞻对之有期,兼程先进,相见之顷,悲喜交集。何数日之间,而宫车弗驾,国家多难,遽至于斯!念之痛心,以夜继旦,诸王、大臣以为祖宗基业之隆,先帝付托之重,天命所在,诚不可违,请即正位,以安九有。朕以先皇帝奄弃方新,衔哀辞对,固请弥坚,执谊伏阙者三日,皆宗社大计,乃于八月十五日即皇帝位于上都。可大赦天下。” 辛丑,立宁徽寺,掌明宗宫分事。壬寅,以钞万锭,币帛二千匹,供明宗皇后费用。 乙巳,发诸卫军浚通惠河。 丙午,自庚子至是日,昼雾夜晴。 丁未,以玛萨尔岱为上都留守。玛萨尔岱前为陕西行台侍御史,坐涂毁诏书得罪,以其兄巴延有功,故特官之。 曹元用自曲阜代祀还,以司寇像及《代祀记》献,帝甚喜。值大禧宗禋院副使缺,中书请以元用为之。帝不允,曰:“此人翰林中所不可无者,将大用之”会卒,帝嗟悼久之,追封东平郡公,谥文献。 己酉,车驾发上都。 庚戌,改詹事院为储政院,以巴延兼储政院使。 河东宣慰使哈克繖托朝贺为名,敛所属钞千锭入己,事觉,征钞还其主。敕:“自今有以朝贺敛钞者,以枉法论罪。” 甲寅,监察御史劾“前丞相齐布哈,昔以赃罢;天历初,因人成功,遂居相位。既矫制以玛闾家资赐平章苏苏,又与苏苏等潜呼日者推测圣算。今奉诏已释其罪,请窜诸海岛以杜奸萌。”帝曰:“流窜海岛,朕所不忍,其并妻子置之集庆。” 加封大都城隍为护国保宁王。 景州莜县尹吕思诚,差民户为三等,均其徭役;刻孔子像,令社学祀事。每岁春,行田,树畜勤敏者赏以农器,人争趋事,地无遣力。民石安儿等,流离积年,至是闻风复业。印识文簿,俾社长藏之,季月报县,不孝弟、不事生业者悉书之,罚其输作。胥吏至社者何人,用饮食若干,多者责偿其直。豪猾者窜名职田户,思诚尽袪其弊。天旱,道士持青蛇曰:“卢师谷小青,谓龙也,祷之即雨。”思诚以其惑人,杀蛇,逐道士,雨亦随至,遂有年。县多淫祠,动以百馀计,刑牲以祭者无虚日,思诚悉命毁之,唯存汉董仲舒祠。 九月,乙卯朔,市故宋太后全氏田,赐大承大护圣寺。 辛酉,诏:“凡往明宗所送宝官吏,越次超升者,皆从黜降。” 丁卯,帝至自上都。 戊辰,敕翰林国史院官同奎章阁学士,采辑本朝典故,准唐、宋《会要》著为《经世大典》。 敕:“使者颁诏赦,率日行三百里。既受命,逗留三日及所至饮宴稽期者治罪;受赂者以枉法论。” 辛未,监察御史劾奏:“如枢密院事达实特穆尔,阿附都尔苏,又与旺沁举兵犯阙。今既待以不死,而又付之兵柄,事非便。”诏罢之。 癸酉,帝御大明殿,受诸王、百官朝贺。 特们德尔诸子索珠等,明宗尝敕流于南方。雅克特穆尔言天历初有劳于国,请各遣还田里,从之。 甲戌,命江浙行省明年漕运粮二百八十万石赴京师。 乙亥,史惟良上疏言:“今天下郡邑被灾者众,国家经费若此之繁,帑藏空虚,生民凋瘵,此正更新百度之时也。宜遵世祖成宪,汰冗滥蚕食之人,罢土木不急之役,事有不便者,咸厘正之。如此,则天灾可弭,祯祥可致;不然,因循苟且,其弊渐深,治乱之由,自此而分矣。”帝嘉纳之。 丙子,以卫辉路旱,罢苏门岁输米二千石。 论额森特以不忠不敬,伏诛。 癸未,建颜子庙于曲阜所居陋巷。 时方建龙翔集庆寺,命阿荣、赵世安督工,台臣监造。南台御史盖苗上封事曰:“臣闻使民以时,使臣以礼,自古未有不由斯道而致隆平者。陛下龙潜建业之时,居民困于供给;幸而获睹今日之运,百姓跂足举首以望非常之惠。今夺民时,毁民居,以创佛寺,岂圣人御天下之道乎?昔汉高祖兴于丰、沛,为复两县;光武中兴,南阳免税三年。今不务此而隆重佛氏,何以慰斯民之望哉?且佛以慈悲为心,方便为教,今尊佛氏而害生民,无乃违其方便之教乎?台臣职专纠察,表正百司,今乃委以修缮之役,岂其理哉?”书奏,为免台臣监役。 关中大饥,帝问奎章侍书学士虞集,何以救民之饥,对曰:“承平日久,人情晏安,有志之士,急于近效,则怨讟兴焉。不幸大灾之馀,正君子为治作新之机也。若遣一二有仁术、知民事者,稍宽其禁令,使得有所为,随郡具择可用之人,因旧民所在,定城郭,修闾里,治沟洫,限畎亩,薄征敛,招其伤残老弱,渐以其力治之,则远去而来归者渐至,春耕秋敛,皆有所助。一二岁间,勿征勿徭,封域既正,友望相济,四面而至者,均齐方正,截然有法,则三代之民将见出于空虚之野矣。”帝称善。因进曰:“幸假臣一郡,试以此法行之,三五年间,必有以报朝廷者。”左右有曰:“虞伯生欲以此去耳。”遂寝其议。 以张养浩为陕西行台御史中丞。 初,养浩以父老,弃官归养,屡征不赴。及闻陕西中丞之命,即散其家之所有与乡里贫乏者,登车就道,遇饿者则赈之。道经华山,祷雨于岳祠,大雨如注,水三尺乃止,禾黍自生,秦人大喜。时斗米值十三缗,民持钞出籴,稍昏即不用,诣库换易,则豪猾党蔽,易十与五,累日不可得,民大困。养浩乃检库中未毁昏封钞文可验者,得一千八十五万馀缗,悉以印记其背;又刻十贯、五贯为券,给散贫民,命米商视印记出粟,诣库验数以易之,于是吏弊不敢行。又率富民出粟,因请行纳粟补官之令。闻民间有杀子以奉母者,为之大恸,出私钱以济之。到官四月,未尝家居,止宿公署,夜则祷于天,昼则出赈饥民,终日无少怠,每一念至,即抚膺恸哭,遂得疾不起。卒年六十。关中之人,哀之如失父母。追封济国公,谥文忠。 是月,太史院使齐履谦卒。 履廉少笃学勤苦,家贫无书。及为星历生,在太史局,会秘书监辇亡宋遗书留置本院,因昼夜讽诵,深究自得,故其学无不淹贯。时立国百有馀年,而郊庙之乐,沿袭宋、金,未有能正之者。履谦谓“乐本于律,律本于气,而气候之法,具在前史。可择僻地为秘密,取金门之竹及河内葭莩候之,上可以正雅乐,荐郊庙,和神人,下可以同度量,平物货,厚风俗。”列其事上之。又得黑石古律管一,长尺有八寸,其制与律家所说不同,盖古所谓玉律也。适迁它官,事遂寝,有志者深惜之。后追封汝南郡公,谥文懿。 冬,十月,甲申朔,帝服衮冕,享太庙。 辛卯,雅克特穆尔率群臣请上尊号,不许。 申饬海道转漕之禁。 籍四川囊嘉特家产;其党杨静等皆夺爵,杖之,籍其家,流辽东。 甲午,以登极恭谢,遣官代祀于南郊社稷。 中书省言:“旧制,朝官以三十月为一考,外任则三年为满。比年朝官率不久于职,或数月即改迁,于典制不类,且治迹无从考验。请如旧制为宜。”敕:“除风宪官外,其馀朝官,不许二十月内迁调。” 丙申,上大行皇帝尊谥曰翼献景孝皇帝,庙号明宗,国语曰齐雅尔皇帝。 己亥,申饬都水监河防之禁。 辛丑,敕诸王公、官府、寺观拨赐田租;除鲁国大长公主听遣人征收外,其馀悉输于官,给钞酬其直。 壬寅,弛陕西山泽之禁以利民。 大宁路地震。 癸卯,监察御史劾奏:“张思明在仁宗朝,阿附权臣特们德尔,间谍两宫,仁宗灼见其奸,既行黜降。及英宗朝,特们德尔再相,复援为左丞,稔恶不悛,既以罢废。今又冒居是官,宜黜罢。”诏罢之。 戊申,征托多、王士熙等于贬所,放还乡里。 庚戌,罢大承天护圣寺工役。囚在狱三年疑不决者,释之;民欠官钱无可追征者,尽蠲免。 赈常德诸路饥。 十一月,乙卯,受佛戒于帝师,作佛事六十日。 甲子,赈庐州饥。 己巳,以萨迪为中书右丞。 命中书左丞赵世安提调国子监学。 丁丑,广源猺寇掠湖广州且,命行省招捕之。 己卯,翰林国史院言纂修《英宗实录》,请具都尔苏款伏付史馆,从之。 高丽国王王焘久病,不能朝,请命其子桢袭位。 以平江官田百五十顷赐大龙翔集庆寺及大崇禧万寿寺。 壬子,诏豫王喇特纳实哩镇云南。 十二月,甲申,以帝师自西番至,命朝廷一品以下咸郊迎。大臣俯伏进觞,帝师不为动。国子祭酒富珠哩翀举觞立进曰:“帝师,释迦之徒,天下僧人师也。予,孔子之徒,天下儒人师也。请各不为礼。”帝师笑而起,举觞卒饮。众为之悚然。 诏:“僧尼徭役一切无有所预。” 丙戌,诏:“百官一品至三品,先言朝政得失一事,四品以下,悉听敷陈。”仍命赵世安、阿荣辑录所上章疏,善者即议举行。 追封雅克特穆尔曾祖班都察为溧阳王。祖托克托呼为升王,父绰和尔为扬王。 乙未,改封前镇南王特穆尔布哈为宣让王。初,镇南王托布哈薨,子博啰布哈幼,命特穆尔布哈袭其爵,博啰布哈既长,特穆尔布哈请以王爵归之,乃特封富让王,以示褒宠。 诏谕群臣臣:“皇姑鲁国大长公主早寡守节,不从诸叔继尚,鞠育遗孤,其子袭其王,女配予一人。朕思庶民若是者犹当旌表,况在懿亲乎!赵世延、虞集等可议封号以闻。” 诏:“诸僧寺田,自金、宋所有及累朝赐予者,悉除其租;其有当输租者,仍免其役;僧还俗者,听复为僧。” 壬寅,命江浙行省印《佛经》二十七藏。 丁未,造至元钞四十五万锭,中统钞五万锭。 是岁,中书平章政事彻尔特穆尔,出为河南行省平章政事。是时黄河清,有司以为瑞,请闻于朝,彻尔特穆尔曰:“吾知为臣忠,为子孝,天下治,百姓安为瑞,馀何益于治!”岁大饥,彻尔特穆尔议赈之,其属以为必自县上之府,府上之省,然后以闻,彻尔特穆尔曰:“民饥,死者已众,乃欲拘以常格耶!往复累月,民存无几矣。此盖有司畏罪,将归怨于朝廷,吾不为也。”大发仓廪赈之,乃请专擅之罪;帝嘉之,赐龙衣、上尊。 ◎元纪二十四 ∷起上章敦牂正月,尽玄黓涒滩十二月,凡三年。 ○文宗圣明元孝皇帝 讳图卜特穆尔,武宗次子,明宗之弟也,母曰文献昭圣皇后唐古氏。大德八年春正月癸亥生。至治元年,出居海南;泰定元年,召还京师,封怀王。 至顺元年年 春,正月,丙辰,命赵世延、赵世安领纂修《经世大典》事。 辛酉,时享太庙。 甲子,雅克特穆尔、巴延并辞丞相职,不允,仍命阿荣、赵世安慰谕之。 丁卯,云南诸王图沁及万户布呼、阿哈等叛,攻中庆路,陷之,杀廉访司官,执左丞实都等,迫令署诸文牍。 辛未,中书省言:“科举会试日期,旧制以二月一日、三日、五日,近岁改为十一、十三、十五;请依旧制。”从之。 壬申,衡阳猺为寇,劫掠湘乡州。 丁丑,追封三宝努为郢城王,谥荣敏。 赵世延请致仁,不允。 庚辰,陛群玉署为群玉内司,仍隶奎章阁学士院,以礼部尚书库库兼监群玉内司事。库库尝以秘书监丞奉命往核泉舶,芥视珠犀,不少留目。国制,大乐诸坊,咸隶礼部,遇公宴,众伎毕陈。库库视之泊如,僚佐以下皆肃然。 二月,壬午朔,以赵世安为御史中丞,史惟良为中书左丞。 癸未,籍张珪子五人家赀。 丁亥,命江南、陕西、河南等外富民输粟,补江南万石者官正七品,陕西千五百石、河南二千百,江南五千石者从七品,自馀品级有差;四川富民有能输粟赴江陵者,依河南例;其不愿仕,乞封父母者听。僧、道输粟者,加以师号。 己丑,图沁、布呼等攻陷仁德府,至马龙州。调八番元帅鄂勒哲将八番达喇罕军千人、顺元土军五百人御之。 庚寅,以修《经世大典》久无成功,专命奎章阁学士阿邻特穆尔、和塔拉、都哩默色等译国言所纪典章为汉语,纂修则赵世延、虞集等,而雅克特穆尔如国史例监修。 奎章阁学士和塔拉、都哩默色、萨题、虞集辞职,诏谕之曰:“昔我祖宗睿知聪明,其于致治之道,自然生知。朕以统绪所传,实在眇躬,夙夜忧惧。自惟早岁跋涉艰阻,视我祖宗,既乏生知之明,于国家治体,岂能周知!故立奎章阁,置学士员,以祖宗明训、古昔治乱得失陈说于前,使朕乐于听闻,卿等宜推所学以称朕意,其勿复辞。” 甲午,图沁、布呼等攻晋宁州。图沁自立为云南王,布呼为丞相,阿哈、呼喇呼等为平章等官,立城栅,焚仓库以拒命。 乙未,中书省言:“江浙民饥,今岁海运,为米二百万石,其不足者,来岁补运。”从之。 丙申,赈常德、澧州路饥。 甲辰,帝及皇后、皇子喇特纳达喇并受佛戒。 己亥,命明宗皇子受佛戒。 监察御史言:“中书平章多尔济,职任台衡,不思报效,铨选之际,紊乱纲纪,贪污著闻,恬不知耻,宜行黜罢。”从之。 甲辰,流旺沁之子于吉阳军。 乙巳,封明宗皇子伊勒质伯为鄜王。 赈淮安饥。 丙午,命中尚卿苏尔约苏从以兵讨云南。 御史台言:“奇彻台天历初在上都,尝与库库楚等谋执都尔苏,事泄,同谋者皆死,奇彻台以出征获免。顷台臣疑而劾之,不称事情,宜雪其枉。”制可。 帝念雅克特穆尔拥戴之劳,既追封其三世,又命礼部尚书马祖常制文立石于北郊以昭其功;获谓未足以报,命独为丞相以尊异之。丁未,以巴延知枢密院事,依前太保、录军国重事。诏中书曰:“昔在世祖,尝以宰相一人总领庶务,故治出于一,政有所统。雅克特穆尔为右丞相,巴延既知枢密院事,左丞相其勿复置。凡号令、刑名、选法、钱粮、造作,一切中书政务,悉听雅克特穆尔总裁。诸王、公主、附马、近侍人员、大小诸司,敢有隔越闻奏,以违制论。” 戊申,中书省言:“旧制,正旦、天寿节,内外诸司各有贽献,顷者罢之。今江浙省臣言圣恩公溥,覆帱无疆,而臣等殊无补报,凡遇庆礼,进表称贺,请如旧制为宜。”从之。 征札实为应奉翰林文字,赐对奎章阁。帝问有所著述否,札实进所著《帝王心法》,帝称善,诏预修《经世大典》。以论议不合,求去,乃命奎章阁侍书学士虞集谕留之,札实坚以母老辞,遂赐币遣之。 辛亥,命市故瀛国公赵?田,赐龙翔集庆寺,御史台言不必予其直,帝曰:“吾建寺为子孙黎民计,若取人田而不予直,非朕志也。” 赈茶陵等州饥。杭州火,恤之。 三月,甲寅,乖西纟玄蛮三千人入松梸山,烧沿边军营堡。 戊午,封皇子喇特纳达喇为燕王,立宫相府总其府事,雅克特穆尔领之。 廷试进士,赐特勒图、王文煜等九十七人及第、出身。 时宗藩暌隔,功臣汰侈,政教未立。帝将策士,虞集为读卷官,乃拟制策以进,首以劝亲亲、体群臣、同一风俗、协和万邦为问。帝不用。 命彰德路岁祭羑里周文王祠。 以河南行省平章奇珠为云南行省平章,八番、顺元宣慰使特穆尔布哈为云南行省左丞,从豫王由八番道讨云南。 己巳,议明宗升祔,序于英宗之上,视顺宗、成宗庙迁之例。 辛未,诸王伊苏台,部七百馀人入天山县,掠民财产,遣枢密院、宗正府官往捕之。 壬申,祔明宗神主于太庙。 夏,四月,壬午朔,命西僧作佛事于仁和殿,自是日始,至十二月终罢。 癸未,中书省言:“各官分及宿卫士岁赐钱帛,旧额万人,去岁增四千人,迩者增数益广,请依旧额为宜。”诏阿布哈雅裁省以闻。 壬辰,以所籍张珪诸子田四百顷赐大承天护圣寺。 辛丑,明宗皇后必巴实崩,皇后鸿吉哩氏与宦者拜珠谋杀之也。 壬寅,括益都、般阳、宁海间田十六万馀顷,赐大承天护圣寺。 乌蒙土官禄余杀乌撒宣慰司官吏,降于布呼。罗罗诸蛮俱叛,与布呼相应,平章特穆尔布哈为其所害。禄余以蛮所七百馀人拒乌撒、顺元界,立关固守。重庆五路万户,军至云南境,值罗罗蛮万馀人遇害,千户祝天祥等引馀众遁还。 戊申,诏江浙、河南、江西三省调兵二万,命诸王运图斯特穆尔及枢密判官洪浃将之,与湖广行省平章托欢会兵讨云南。 五月,戊午,帝御大明殿,雅克特穆尔率文武百官及僧道、耆老奉玉册玉宝,上尊号曰:“钦天统圣至德成功大文孝皇帝。”是日,改元至顺。 丁卯,翰林国史院修《英宗实录》成。 戊辰,帝如上都。将立燕王喇特纳达喇为皇太子,乃以托欢特穆尔乳母夫言,明宗在日,素谓太子非其子,黜之江南,驿召翰林学士阿林特穆尔、奎章阁学士乌图噜笃勒哲书其事于《托布齐延》,召虞集使书诏,播告中外。 是月,以浙东宣慰使陈天祐、湖广参知政事樊楫死于王事,赠封特加一级。龙兴张仁兴妻邹氏、奉元李郁妻崔氏以志节,汴梁尹华以孝行,皆旌其门。 六月,辛巳朔,雅克特穆尔言:“向有旨,惟许臣及巴延兼领三职。今赵世延以平章政事兼翰林学士承旨、奎章阁大学士,世延引疾以辞。”帝曰:“朕重老成人,其令赵世延仍视事中书,果病。无预铨选可也。” 丙申,大名路黄河溢。 庚子,知枢密院事库春贝、托克托穆尔及通政使齐尔噶朗等十人,以雅克特穆尔权势崇重,谋诛之。页特密实托密以变告雅克特穆尔;即率奇彻军掩捕,按问,并弃市,籍其家。 乙巳,罗罗斯土官撒加伯,合乌蒙蛮兵万人攻建昌县,云南行省右丞跃里特穆尔拒之,斩首四百馀级;四川军亦败撒加伯于芦古驿。 秋,七月,己未,通渭山崩。 辛酉,以江西、建昌万户府军戍广海者,一岁更役,往来劳苦,诏仍至元旧制,二岁一更。 乙丑,调诸卫卒筑漷州、柳林海子堤堰。 庚午,中书省言:“近岁帑廪空虚,其费有五:“曰赏赐,曰作佛事,曰创置衙门,曰滥冒支领,曰续增卫士鹰坊,请与枢密院、御史台各集赛官同加汰减。”从之。 丁丑,特们德尔子将作使索珠与其弟观音努、姊夫太医使伊埒哈雅,坐怨望咒诅,事觉,诏中书鞫之。事连前刑部尚书乌讷尔、前御史大夫博啰、上都留守乌讷尔等,俱伏诛。 云南图沁、布呼等势愈猖獗,乌撒、禄余亦乘势连约乌蒙、东川、茫部诸蛮,欲令布呼弟拜延顺等兵攻顺元。诏即遣使督豫王喇特纳实哩及行枢密院、四川、云南行省亟会诸军分道进讨;以乌蒙、乌撒及罗罗斯地接西番,与碉门安抚司相为唇齿,命宣政院督所属军民严加守备,又命巩昌都总帅府调兵千人戍四川。 闰月,癸未,监察御史葛明诚言:“中书平章政事赵世延,年逾七十,志虑耗衰,固位苟容,无补于事,请斥归田里。”诏中书议之。雅克特穆尔言:“世延向日陈致仕,不允所请。御史之言,盖不知有旨。”帝曰:“如御史言,世延固难任中书矣,其仍任以翰林、奎章之职。” 云南茫部路九村夷人阿斡阿里,诣四川行省自陈:“本路旧隶四川,今土官撒加伯与云南连叛,愿备粮四百石,民丁千人,助大军进征。”事闻,诏嘉其去逆效顺,厚慰谕之。 癸巳,行枢密院言:“征戍云南军士二人逃归,捕获,法当死。”诏曰:“如临战阵而逃,死宜也。非接战而逃,辄当以死,何视人命之易耶!其杖而流之。” 安南国王陈益稷,以天历二年卒于汉阳府。丁酉,制赠开府仪同三司、湖广行省平章政事,王爵如故,谥忠懿。 戊申,加封孔子父齐国公为启圣王,母鲁国太夫人颜氏为启圣王夫人。旋封孔子妻并官氏为大成至圣文宣王夫人,从衍圣公孔思晦之请也。又加封颜子兖国复圣公,曾子郕国宗圣公,子思沂国述圣公,孟子邹国亚圣公,河南伯程颢豫国公,伊阳伯程颐洛国公。 罗罗斯土官撒加伯及阿陋土官阿剌、里州土官阿答,以兵八千撤毁栈道,遣把事曹通潜结西番,欲据大渡河进寇建昌。四川行省调兵一千七百人,令五户周勘统之,直抵罗罗斯界,以控扼西番及诸蛮部。 广西猺于国安寇修仁、荔浦等县,广西元帅府发兵捕之,贼众溃走,生擒国安。 是月,江南大水,江浙、湖广尤甚。 八月,辛亥,云南跃里特穆尔以兵屯建昌,执罗罗斯把事曹通,斩之。 雅克特穆尔出西道田猎,未至,丁巳,诏以机务至重,遣使趣召之。 己未,帝至自上都。 有上言蔚州广灵县地产银者,诏中书、太禧院遣人莅其事,岁所得银,归大承天护圣寺。 辛酉,御史台臣请立燕王为皇太子。帝曰:“联子尚幼,非裕宗为燕王时比,俟雅克特穆尔至,共议之。” 壬申,诏兴举蒙古字学。 中书省、枢密院、御史台言:“比奉旨裁省卫士,今定大内四宿卫之士,每宿卫不过四百人;累朝宿卫之士,各不过二百人。鹰坊万四千二十四人,当减者四千人;内饔九百九十人,四集赛当留者各百人;累朝旧邸宫分饔人三千二百二十四人,当留者千一百二十人;媵臣、怯怜口共万人,当留者六千人。其汰去者,斥归本部著籍应役。自裁省之后,各宿卫复有容匿汉、南、高丽人及奴隶滥充者,集赛官与其长杖五十七,犯者与典给散者皆杖七十七,没家赀之半,以籍入之半为告者赏。仍令监察御史察之。”制可。 九月,庚辰,罢入粟补官例。 大宁路地震。 甲申,命艺文监以《雅克特穆尔世家》刻板行之。 监察御史葛明诚劾奏:“辽阳行省平章哈喇特穆尔,尝坐赃被杖罪,今复任以宰执,控制东藩,亦足见国家名爵之滥,请行黜罢。”从之。 辛卯,监察御史哆啰台、王文若言:“岭北行省,乃太祖肇基之地,武宗时,太师伊齐彻尔为右丞相,太傅达尔罕为左丞相,保安边境,朝廷无北顾之忧。今乃命哈玛尔图为平章政事,其人琐琐无正大之称,钱谷甲兵之事,懵无所知,岂能昭宣皇猷,赞襄国政!且以伊齐彻尔辈居于前而以斯人继其后,贤不肖固不待辨而明,理宜黜罢。”制可之。 置麓川路军民总管府。复立总管府于哈喇火州。 乙未,御史台臣劾奏:“前中书平章苏苏,叨居台鼎,专肆贪淫,两经杖断,方议流窜。幸蒙恩宥,量徙湖广,不复畏法自守,而乃携妻取妾,滥污百端。况湖广乃屯兵重镇,岂宜居此!请屏之远裔,以示至公。”诏永窜雷州,湖广行省遣人械送。 己亥,敕:“诸色人非其本俗,敢有弟收其嫂,子收庶母者,坐罪。” 丁未,敕有司缮治南郊斋宫。 辰州万户图克里布哈母舒穆噜氏以志节,漳州龙溪县陈必达以孝行,并旌其门。 冬,十月,辛酉,帝始服大裘、衮冕,亲祀昊天上帝于南郊,以太祖配。盖自世祖至是凡七世,而南郊亲祀之礼始克举焉。 乙丑,广西猺寇横州及永淳县,敕广西元帅府率兵捕之。 壬申,御史台言:“内外官吏令家人受财,以其干名犯义,罪止杖斥。今贪污者缘此犯法愈多,请依十二章,计赃多寡论罪。”从之。 乙亥,赐伯夷、叔齐庙额曰圣清,岁春秋祀以少牢。 遣使趣四川、云南行省兵进讨。于是四川行省平章达春引兵由永宁、左丞博啰引兵由青山茫部并进,陈兵周泥驿,及禄余等战,杀蛮兵三百馀人。禄余众溃,即夺其关隘,以导顺元诸军。时云南行省平章奇珠等俱失期不至。 十一月,辛巳,御史台臣言:“陕西行省左丞齐喇,坐受人僮奴一人及鹦鹉,请论如律。”诏曰:“位至宰辅,食国厚禄,犹受人生口,理宜罪之。但鹦鹉微物,以是论赃,失于太苛,其从重者议罪。今后凡馈禽鸟者,勿以赃论,著为令。” 丙戌,罗罗斯撒加伯、乌撒阿答等合诸部万五千人攻建昌,跃里特穆尔等引兵追战于木托山下,败之,斩首五百馀级。 广西廉访司言:“今讨叛猺,各行省官将兵二万人,皆屯住静江,迁延不进,旷日持久,恐失事机。”诏遣使趣之。 知枢密院事雅克布连,请依旧制全给鹰坊刍粟,使无贫乏,帝曰:“国用皆百姓所供,当量入为出,朕岂以鹰坊失其利,重困吾民哉!”不从。 辛丑,敕河南行省:“民间自实田土粮税,不通舟楫之处,得以钞代输。” 十二月,己酉,以董仲舒从祀孔子庙,位列七十子之下。 国子生积分及等者,省、台、集贤院、奎章阁官同考试,中式者以等第试官,不中者复入学肄业。 辛亥,立燕王喇特纳达喇为皇太子,诏天下。 戊午,以郊祀礼成,御大明殿受文武百官朝贺,大赦天下。 癸酉,诏宣忠扈卫亲军都万户府:“凡立营司境内所属山林川泽,其禽兽鱼鳖悉供内膳,诸猎捕者坐罪。” 监察御史秦起宗,劾中丞和尚受人妇女,贱买县官屋,不报。起宗入见,跪辨久之,敕令起,起宗不起,会日暮,出。明日,立太子,有赦,起宗又奏:“不罪和尚,无以正国法。”和尚乃伏辜。帝曰:“为御史当如是矣。”元会,赐济逊服,令得与大宴。 甲戌,敕各行省:“凡遇边防有警,许令便宜发兵,事缓则驿闻。” 清江范梈,以朝臣荐为翰林院编修官,秩满,擢海南、海北道廉访司照磨,巡历遐僻,不惮风波瘴疠,所至兴学教民,雪理冤滞甚众。迁福建闽海道知事,闽俗素污,文绣局取良家子为绣工,无别尤甚。梈作歌诗一篇述其弊,廉访使取以上闻,皆罢遣之,其弊遂革。未几,移疾归,是岁卒。 奎章阁初开,首擢翰林应奉揭傒斯为授经郎,以教勋戚大臣子孙。帝时幸阁中,有所咨访,奏对称旨,恒以字呼之而不名。每中书奏用儒臣,必问曰:“其才何如揭曼硕?”间出所上《太平政要》四十九章以示台臣曰:“此朕授经郎揭曼硕所进也。”其见亲重如此。 傒斯,富州人。地不产金,官民惑于奸民之言,募淘金户三百户而以其人总之,散往它郡采金以献,岁课自四两,累增至四十九两。其人既死,而三百户所存无什一,又贫不聊生;有司乃责民之受役于官者代输,民多以是破产。中书因傒斯言,遂蠲其征,民赖以苏。 至顺二年年 春,正月,己卯,御制《奎章阁记》,亲书,刻于石。 行枢密院使彻尔特穆尔等言:“十一月,仁德府权达噜噶齐曲术,纠集兵众以讨云南,首败布呼贼兵于马龙州,以是月十一日杀布呼弟拜延,献馘于豫王。十三日,战于马金山,获布呼及其弟巴延彻尔、其党拜布哈等十馀人,诛之,馀皆皆溃,独禄,余据金沙江。”诏趣进兵讨之。 丁亥,以寿安山英宗所建寺未成,诏中书省给钞十万锭供其费,仍命雅克特穆尔、萨题等总督其工役。 戊子,造岁额钞本,至元钞八十九万五千锭,中统钞五千锭。 命兴和路建雅克特穆尔鹰棚。 辛卯,皇太子喇特纳达喇薨。壬辰,命宫相法哩等护灵辇北祔葬于山陵,仍命法哩等守之。 御史台臣劾奏福建宣慰副使哈济,前为广东廉访副使,贪污狼籍,宜罢黜,从之。 甲辰,建孔子庙于后卫。 乙巳,镇西武靖王绰斯班、豫王喇特纳实哩及行省、行院官同讨云南,兵十馀万,以去年十一月十一日,绰斯班师次罗罗斯,期跃里特穆尔会于曲靖、马龙等州;跃里特穆尔倍道兼进,夺金沙江。十二月十七日,大军击败阿哈兵,阿哈伪降,明日,率兵来袭我营,绰斯班等又击败之,阿哈窜走;大军直趋中庆,遇贼于安宁州,再战,大败之。二十八日,阿哈来逆战,遂就擒,斩于军前。三十日,将抵中庆,贼兵七千犹拒战于伽桥、古壁口,跃里特穆尔左颊中流矢,洞耳后,拔矢复战,大捷,遂复行省治,诸军皆会,驻于城中,分兵追捕残贼于嵩明州。捷闻,诏总兵官量度缓急,从宜区外。 行枢密院使彻尔特穆尔,治军有纪律,所过秋毫无犯;贼平,赏赉甚厚,悉分赐将士,囊装惟巾栉而已。 二月,戊申,立广教总管府,以掌僧尼之政,凡十六所,秩正三品。府设达噜噶齐、总管、民知府事、判官各一员,宣政院选流内官拟注以闻,总管则僧为之。 四川行省招谕怀德府驴谷、什用等四洞及生蛮十二洞皆内附,诏升怀德府为宣抚司以镇之。诸洞各设长官司及巡检司,且命各还所掠生口。 湖广参政彻尔特穆尔与苏苏、班坦俱坐出怨言,刑部鞫实定罪,会赦,并流荒僻州郡,仍籍其家;苏苏禁锢终身。 己酉,枢密院言:“彻尔特穆尔、博啰以正月戊寅败乌撒蛮兵,射中禄余,降其民,乌蒙、东川、易良州蛮兵、夷獠等俱款附。绰斯班等驻中庆,复行省事。”又言:“澄江路蛮官郡容报贼古喇呼,及图沁之弟拜喇图密实等,伪降于豫王而反围之,至易龙驿,古喇呼等掩袭官军。四川平章达春顿兵不进,平章奇珠妻子孳畜为贼所掠。谍知图沁方修城堡,布兵拒守,无出降意”诏速进兵讨之。 辛亥,建雅克特穆尔居第于兴圣宫之西南,诏萨题及留守司董其役。 乙卯,云南统兵官报诸蛮悉降,惟禄余追捕未获。 诸王齐齐克图、锡格,坐妄言不道,诏安置齐齐克图广州,锡格雷州。 三月,辛巳,御史台臣劾奏:“燕南廉访使布咱尔,前为闽海廉访使,受赃累万,虽遇赦原,宜追夺制命,籍没流窜。”诏如所言,仍暴其罪。 甲申,绘皇太子真容,奉安庆寿寺之东鹿顶殿,祀如累朝神御殿仪。以宦者拜珠侍皇太子疾不谨,杖斥之。 冠州有虫食桑四十馀万株。 丙戌,雨土霾。 司徒锡沙言:“陶弘景《胡笳曲》有‘负扆飞天历,终是甲辰君’之语,今陛下生年、纪号适与之合,此实受命之符,请录付史馆,颁告中外。”诏翰林、集贤、奎章、礼部杂议之。翰林诸臣议以为:“唐开元间,太子宾客薛让进武后《鼎铭》云:‘上元降监,方建隆基。’为玄宗受命之符。姚崇表贺,请宣示史官,颁告中外。而宋儒司马光斥其采偶合之文以为符瑞,乃小臣之谄,而宰相实之,是侮其君也。今弘景之曲,虽于生年、纪号若偶合者,然陛下应天顺人,绍隆正统,于今四年,薄海内外,罔不归心,固无待于旁引曲说以为符命。从其所言,恐启谶纬之端,非所以定民志。”事遂寝。 戊午,以龙庆州之流杯园池、水硙上田赐雅克特穆尔。 癸巳,修普天大醮。 豫王喇特纳实哩、镇西武靖王绰斯班等擒云南诸贼及其将校,磔以徇。 癸卯,中书省言:“嘉兴、平江、松江、江阴芦场、荡山、沙涂、沙田之籍于官者,尝赐他人,今请改赐雅克特穆尔。”令有司如数给付。 夏,四月,丙午朔,全宁民王托欢献银矿。诏设银场提举司,隶中政院。 命西僧于五台及雾灵山作佛事各一月,为皇子古噜达喇祈福。 戊申,皇姑鲁国大长公主薨。 以宫中高丽女子赐雅克特穆尔,高丽国王请割国中田为资送,诏遣使往受之。 发卫卒三千助大承天护圣寺工役。 庚戌,诏建雅克特穆尔生祠于红桥南,树碑以纪其勋。 真定武陟县地震,逾月不止。 戊午,命兴和建屋居海青,上都建屋居鹰鹘。 庚申,宁国路泾县民张道,杀人为盗,道弟吉从而不加功,拘囚七年不决。吉母老,无他子孙,中书省臣以闻,敕免死,杖而释之,俾养其母。 壬戌,枢密院言:“云南已平,镇西武靖王绰斯班奏言:‘种人叛者虽已略定,其馀党逃窜山谷,不能必其无反侧,请留荆王额苏额布罕及诸王索诺木等各领所部屯驻一二岁,以示威重。’”从之。仍命豫王分兵共守一岁以镇辑之,馀军皆遣还所部,统兵官召赴阙。 甲子,诏:“故尚书省丞相托克托,可视三宝努例,以所籍家资还其家。” 御史台言同佥中政院事殷仲容,奸贪邪佞,冒哀居官,诏黜之。 戊辰,奎章阁以纂修《经世大典》,请从翰林、国史院取《托布齐延》一书以纪太祖已来事迹,诏以命翰林学士承旨押布哈、塔斯哈雅。押布哈言:“《托布齐延》事关秘禁,非可令外人传写,臣等不敢奉诏。”从之。 衡州路比岁旱蝗,仍大水,民食草木殆尽,又疫疠者十九。壬申,湖南道宣慰司请赈粮米万石,从之。 五月,甲午,以平江官田五百顷立稻田提举司,隶宫相都总管府。 乙未,纂修《皇朝经世大典》成。 丙申,帝如上都,敕在京百司日集公署,自辰至暮勿废事。 戊戌,次红桥,临视雅克特穆尔生词。 六月,乙巳朔,监察御史韩元善言:“历代国学皆盛,独本朝国学生仅四百员,又复分辨蒙古、色目、汉人之额。请凡蒙古、色目、汉人,不限员额皆得入学。”又,监察御史陈守中言:“凡仕者亲老,别无他丁侍养,请不限地方名次,从优附近迁调,庶广忠孝之道。”皆不报。 乙卯,监察御史陈良,劾浙东廉访使托克托刘延:“阿附权奸都尔苏,又,其生母何氏,本父之妾而兄妻之,乃冒请封赠,请黜罢宪职,追还赠恩。”从之。 癸亥,诏:“诸官吏在职役或守代未任,为人行赇关说,其有所取者,官如十二章论赃,吏罢不叙终其身;虽无所取而讼起灭由己者,罪加常人一等。” 云南出征军悉还,乌撒、罗罗蛮复杀戍军黄海潮等,撒加伯又杀掠良民为乱。丙寅,命云南行省、院:“凡境上诸关戍兵,未可轻撤,宜俟缓急以制其变。” 秋,七月,辛巳,济尔哈达尔坐罪当流远,以腾吉斯舅氏故释之。 壬午,监察御史张益等言:“四川行省平章奇彻台为人反覆,不可信任,今云南未平,与蜀接境,宜削官远窜。”诏夺其制命、金符,同妻孥禁锢于广东。 丁亥,海南黎贼作乱,诏江西、湖广两省合兵捕之。 乙未,立闵子书院于济南。 庚子,广西猺贼平。 癸卯,知行枢密院事彻尔特穆尔以兵讨叛蛮,戮其党七百馀人。 大宁和众县何千妻殉夫,旌其门。 八月,甲辰朔,日有食之。 辛亥,帝至自上都。 甲寅,命宣课提举司毋收雅克特穆尔邸舍商贷税。 江浙水,坏田四十八万八千馀顷。 诏皇子古噜达喇出居雅克特穆尔家;九月,癸酉朔,市鄂尔根萨哩宅,命雅克特穆尔奉皇子古噜达喇居之。 乙亥,命留守司发军士,筑驻跸台于大承天护圣寺东。 御史台臣劾奏:“四川行省参政马镕,发粮六千石饷云南军,中道辄还,预借俸钞一十九锭以娶妾,又诟骂平章汪涛昌,罪虽蒙宥,难任宰辅。”帝曰:“纲常之理,尊卑之分,懵无所知,其何以居上而临下!亟罢之!” 丙子,海南贼王周,纠率十九洞蛮二万馀人作乱。命调广东、福建兵隶湖广左丞伊喇四努统领讨捕。 湖州安吉县久雨,太湖溢,漂没居民,赈之。 丁亥,御史台言:“江西行省参政李允中,乃故内侍李邦宁养子,器质庸下,误叨重选,宜黜罢。”从之。 云南禄余复叛,杀乌撒宣慰使伊噜、东川路总管府判官嘉珲迪等二十馀人,率兵击罗罗斯,寇顺元路。丁酉,云南行省遣都事诺海、镇抚栾智等奉诏往谕禄余及授以参政制命,至撒家关,禄余拒不受。俄而贼大至,诺海因与力战,贼乃退。及晚,乌撒兵入顺元境,左丞特穆尔布哈御贼,诺海复就阵宣诏招之,遂遇害,特穆尔布哈等敛兵还。 冬,十月,己酉,为皇子古噜达喇作佛事,释在京囚死罪者二人,杖罪者四十七人。 癸丑,蒙古都元帅齐喇引兵击阿哈贼党于靖江路海中山,为云梯登山,破其栅,杀贼五百馀人;图沁之弟必里克图库图齐,举家赴海死。 戊午,吴江州大风雨,太湖溢,漂没庐舍。辛酉,命江浙行省赈之。 丙寅,雅克特穆尔取牦牛五十于西域来献。 十一月,壬申朔,日有食之。 云南行省言:“伊奇布锡之地所牧国马,岁给盐,以每月上寅日啖之,则马健无病。比因布呼叛乱,云南盐不可到,马多病死。”诏四川行省以盐给之。 乙亥,李彦通、萧布兰奚等谋反,伏诛。 癸未,诏养雅克特穆尔之子塔喇哈为子,赐居弟。 隆祥司使晃忽尔布哈言:“海南所建大兴龙普时寺,工费浩穰,黎人不胜其扰,以故为乱。”诏湖广行省臣布哈及宣慰、宣抚二司领其役,仍命廉访司莅之。 十二月,戊申,陕西行台御史尼古巴、高坦等劾奏:“本台监察御史陈良,恃势肆毒,徇私破法,请罢职籍赃,还归田里。”诏:“虽会赦,其准风宪例,追夺敕命,馀如所奏。” 以黄金符镌文曰:“翊忠徇义、迪节同勋”,赐西域亲军副都指挥使奇彻,以旌其天历初红桥战功。 壬子,复命诸王呼喇春还镇云南。 癸丑,河南、河北道廉访副使僧嘉努言:“自古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今官于朝十年不省觐者有之,非无思亲之心,实由朝廷无给假省亲之制,而有擅离官次之禁。古律,诸职官父母在三百里,于三年听一给定省假二十日;无父母者,五年听一给拜墓假十日。以此推之,父母在三百里以至万里,宜计道里远近,定立假期。其应省觐而不省觐者坐以罪;若诈冒假期,规避以掩其罪,与诈奔丧者同科。”命中书省、礼部、刑部及翰林、集贤、奎章阁议之。 癸亥,雨木冰。 是岁,以集贤大学士岳柱为江西行省平章政事。时有诬告富民负永宁王官帑银八百馀锭者,中书遣使诸路征之。使至江西,岳柱曰:“事涉诬罔,不可奉命。”僚佐重违宰臣意,岳柱曰:“民为邦本,伤本以敛怨,亦非宰相福也。”令使者以此意复命。雅克特穆尔闻其言感悟,命刑部诘治,得诬罔状,坐告者罪,以其事闻,帝嘉之,特赐币帛及上尊酒。 桂阳州民张思进等,啸聚二千馀众,州县不能治,广东宣慰司请发兵捕之,岳柱曰:“有司不能抚绥边民,乃欲侥幸兴兵以为民害邪!遣千户王英往问状。英直抵贼巢,谕以祸福,贼曰:“致我为非者,两巡检司耳,我等何敢有异心哉!”谕其众使复业,一方以宁。岳柱,鄂尔根萨理之子也。 监察御史陈思谦言:“铨衡之弊有四:入仕之门太多,黜陟之法太简,州郡之任太淹,朝省之除太速。请设三策以救四弊:一曰至元三十年以后增设衙门,冗滥不急者,从实减并;其外有选法者,并入中书。二曰宜参酌古制,设辟举之科,令三品以下各举所知,得才则受赏,失实则受罚。三曰古者刺史入为三公,郎官出宰百里,盖使外职识朝廷治体,内官知民间利病。今后历县尹有能声善政者,授郎官、御史,历郡守有奇才异绩者,任宪使、书尚,其馀各验资品通迁。在内者不得三考连任京官,在外者须历两任乃迁内职;绩非出类,守不败官者,则循以年劳,处以常调。凡朝缺官员,须二十月之上,方许迁除。”帝命中书议行之。 时有官居丧者,往往夺情起复,思谦言:“三年之丧,谓之达礼,自非金革,不可从权。”遂著于令。有诏起报严寺,思廉曰:“兵荒之馀,当罢土木以舒民力。”帝嘉之曰:“此正得祖宗立台宪之意,继此事有当言者无隐。”赐缣绮旌之。思谦,祐之孙也。 帝幸奎章阁,命取国史阅之,左右舁匮以往,国史院长贰无敢言。编修吕思诚争曰:“国史纪当代人君善恶,自古天子无观阅之者。”乃止。 至顺三年年 春,正月,癸酉,命前高丽国王王焘仍为高丽国王,赐金印。初,焘有疾,命其子桢袭王爵。至是焘疾愈,故复位。 己卯,罢诸建造工役,惟城郭、河渠、桥道、仓库勿禁。 广西罗韦里叛寇马武冲等攻陷那马违等寨,命广西宣慰司严军御之。 伊阙彻尔冒请卫士刍粟,当坐罪,雅克特穆尔请释之。 戊子,万安军黎贼王奴罗等寇临水县。 己丑,四川行省言:“去年九月,左丞特穆尔布哈与禄余贼兵战被创,贼遂侵境,请调重庆、叙州兵二千五百人往救之。”顺元宣抚司亦言:“贼列行营为十六所,请调兵分道备御。” 诏上都留守司为雅克特穆尔建居第。 御史台言:“选除云南廉访司官,多托故不行,今有如是者,风宪勿复用。”制可。 庚子,夔路忠信寨洞主阿具什用合洞蛮八百馀人寇施州。 二月,戊申,云南行省言:“会通州土官阿赛及河西阿勒等,与罗罗贼等千五百人,寇会川路之卜龙村;又,禄馀将引兵与茫部合寇罗罗斯,截大渡河、金沙江以攻东川、会通等州,请奉先所降诏书招谕之,不奉命则众宜进军。”制可。 己酉,禄余言于四川行省曰:“自父祖世为乌撒土官宣慰使,佩虎符,素无异心。曩为布呼诱胁。比闻朝廷招谕,而今限期已过,乞再降诏赦,即率四路土官出降。仍乞改属四川省,隶永宁路,冀得休息。”行省以闻。诏中书、枢密、御史诸大臣杂议之。 集贤大学士致仕王约卒。 辛酉,雅克特穆尔兼奎章阁大学士、领奎章阁学士院事。 己巳,诏修曲阜先圣庙。 邛州有二井,旧名金凤、茅地。天历初地震,盐水涌溢,州民侯坤愿作什器煮盐而输课于官,诏四川转运盐司主之。 三月,庚午朔,中书省言:“凡远戍军官死而归葬者,宜视民官例,给道里之费。又,四川驿户,比以军兴消乏,宜遣官同行省量济之。”制可。 雅克特穆尔言:“平江、松江淀山湖圩田方五百顷有奇,当入官粮七千七百石。其总田者死,颇为人占耕。今臣愿增粮为万石入官,令人佃种,以所得馀米赡臣弟萨敦。”从之。 洛水溢。 己丑,复立功德使司。 癸巳,皇子古噜达喇更名雅克特古斯。 夏,四月,戊申,大宁路地震。 戊午,国师必兰纳识里与故安西王子伊噜特穆尔等谋为不轨,伏诛。有司籍之,得其人畜、土田、金银、贷贝、钱币、邸舍、书画、器玩以及妇人七宝装具,价值巨万万。 命有司为巴延建生祠,立纪功碑于涿州;仍别建祠,立碑于汴梁。 戊辰,免云南行省田租三年。 前中书右丞相太傅巴达锡卒。巴达锡清慎宽厚,号称长者,其殁也,贫无以为敛。赠太师,追封威平王。 五月,甲戌,萨题请备录登极以来固让明宗往复奏言,其馀训敕、辞命及雅克特穆尔等宣力效忠之迹,命多来续为《蒙古托布齐延》一书,置之奎章阁,从之。 戊寅,京师地震有声。 庚寅,帝如上都。 壬辰,太常博士王瓒言:“各处请加封神庙,滥及淫祠。按《礼经》,以劳定国,以死勤事,能御大灾,能捍大患,则祀之。其非祀典之神,今后不许加封。”制可。 追封颜子父颜无繇为杞国公,谥文裕,母齐姜氏杞国夫人,谥端献;妻宋戴氏兖国夫人,谥贞素。 汴梁之瞧州、陈州、开封之兰阳、封丘诸县河水溢。滹沱河决。 六月,己酉,以御史中丞赵世安为中书左丞。 乙丑,禁诸卜筮、阴阳人毋出入诸王公大臣家。 江南行台监察御史苏天爵虑囚于湖北。 湖北地僻远,民獠所杂居,天爵冒瘴毒,遍历其地。囚有言冤状者,天爵曰:“宪司岁两至不言,何也?”皆曰:“前此虑囚者,应故事耳。今闻御史至,当受刑,故不得不言。”天爵为之太息,每事必究心,虽盛暑,犹夜篝灯治文书无倦。天爵,真定人也。 秋,七月,辛未朔,调军士修柳林海子桥道。 丁丑,湖广行省言:“黎贼势猖獗,请益兵三千以备调用。”命依前诏,促伊喇世努克日进兵。 八月,己酉,帝崩于上都。是日,陇西地震。癸丑,葬起辇谷。 初,帝大渐,召皇后及皇子雅克特古斯、丞相雅克特穆尔谓曰:“昔日鸿呼尼之事,为朕平生大错,悔之无及。雅克特古斯虽为朕子,然今日大位,乃明宗之大位也。汝辈如爱朕,立明宗之子,使绍兹大位,则朕见明宗于地下,亦可有辞以对。”鸿呼尼,明宗自北来饮毒而崩之地也。雅克特穆尔内惧,踌蹰者累日,念鸿呼尼之事,己实造谋,恐明宗之子立而治其罪,秘遣诏不发,因谓皇后曰:“阿婆且权守上位玉宝,我与宗戚诸王徐议之可也。”于是遣使征诸王会京师。中书百司政事,咸启中宫取进止。 乙卯,雅克特穆尔以中宫旨,赐驸马诸王大臣金银、币帛有差。 九月,辛巳,修皇太后仪仗。 是夜,地震有声来自北。 时大位犹虚,而雅克特穆尔礼绝百僚,威焰熏约,宗戚诸王无敢言者。又久之,尚不立君,中外颇以为言,雅克特穆尔乃请立皇子雅克特古斯,皇后命立明宗第二子鄜王伊勒哲伯,雅克特穆尔不得已乃奉命。十月,庚子,鄜王即皇帝位于大明殿。 辛丑,以知枢密院事萨敦为御史大夫,中书右丞萨题为中书平章政事,宣政使奇尔济苏为中书左丞,中书平章政事图尔哈特穆尔知枢密院事。 丙寅,楚丘县河堤坏,发民丁修之。 十一月,戊寅,尊皇后曰皇太后。 壬辰,帝崩,年七岁,在位四十三日。甲午,葬起辇谷,谥宁宗。 时燕有妄男子上变,言部使者谋为不轨,按问皆虚。法司谓《唐律》告叛者不反坐,参议中书省事张起岩奋谓同列曰:“方今嗣君未立,人情危疑,不急诛此人以杜奸谋,虑妨大计。”趣有司具狱,都人肃然。 皇太后临朝,雅克特穆尔复与群臣议立雅克特古斯。太后曰:“天位至重,吾儿方幼,岂能任耶!托欢特穆尔在广西,今年十三矣,且明宗之长子,礼当立之。”乃命中书左丞奇尔济苏迎托欢特穆尔于静江。 皇太后在兴圣宫,正旦,议循故事行朝贺礼,礼部尚书宋本,言宜上表兴圣宫,废大明殿朝贺,众是而从之。 ◎元纪二十五 ∷起昭阳作噩二月,尽著雍摄提格十二月,凡六年。 ○顺帝 讳托欢特穆尔,明宗之长子,母南富鲁氏,延祐七年四月丙寅,生帝于北方。天历二年,明宗崩。至顺元年四月,徙帝于高丽;明年,移于广西之静江。 元统元年年 春,二月,托欢特穆尔北行至良乡,京师具卤簿迎之。雅克特穆尔并马而行,于马上举鞭指画,告以国家多难,遣使奉迎之故,而托欢特穆尔一无酬答。雅克特穆尔疑其意不可测,且恐追理明宗暴崩之故,心志日以瞀乱。会太史亦言托欢特穆尔不可立,立则天下乱,以故议未决。迁延者数月,国事皆决于雅克特穆尔,奏皇太后而行之。 雅克特穆尔自文宗复辟,遂秉大权,挟震主之威,肆意无忌,一宴或宰十三马。取泰定帝后为夫人,前后尚宗室之女四十人,或有交礼三日遽遣归者。后房充斥,不能尽识,一日宴赵世延家,男女列坐,名为鸳鸯会,见坐隅一妇色甚丽,问曰:“此为谁?”意欲与俱归,左右曰:“此太师家人也。”至是荒淫日甚,体羸,溺血而死。 太后乃与大臣定议立托欢特穆尔,且曰:“万岁之后,其传位于雅克特古斯,若武宗、仁宗故事。”诸王、宗戚奉上玺绶劝进。六月,己巳,托欢特穆尔即皇帝位于上都。诏赦天下。 辛未,命巴延为太师、中书右丞相、监修国史,萨敦为太傅、左丞相。 时有阿鲁辉特穆尔者,明宗亲臣也,言于帝曰:“天下事重,宜委宰相决之,庶可责其成功。若躬自听断,则必负恶名。”帝信之,由是深居宫中,每事决于宰相,而己无所专焉。 是月,大霖雨,京畿水,平地丈馀。泾水溢,关中水灾。黄河大溢,河南水灾。两淮旱,民大饥。 帝初受佛戒时,见玛哈喇佛前有物为供,因问学士实喇卜曰:“此何物?”曰:“羊心。”帝曰:“曾闻用人心肝者,有诸?”曰:“闻之,而未尝目睹。请问赖嘛。”赖嘛者,帝师也。帝遂命实喇卜问之,答曰:“有之,凡人萌歹心害人者,事觉,则以其心肝作供耳。”曰:“此羊曾害人乎?”帝师不能答。 前翰林学士吴澄卒。澄答问亹亹,使人涣若冰释。四方之士,来学者不下千数百人,称为草庐先生。卒年八十五。赠江西行省左丞,追封监川郡公,谥文正。 秋,七月,霖雨。 八月,壬申,巩昌徽州山崩。 是月,立奇彻氏为皇后。后,雅克特穆尔之女也。 奎章阁侍书学士虞集谢病归。 初,御史中丞马祖常,求集荐引其客龚伯璲,集曰:“是子虽小有才,然非远器,恐不得令终。”祖常固请,集固拒之,祖常不悦。宁宗崩,大臣将立帝,用至大故事,召诸老臣赴上都议政,集在召列,祖常使人告之曰:“御史有言。”乃谢病归临川。初,文宗黜帝居江南,使集书诏播告中外。时省、台臣皆文宗素所信用,御史亦不敢斥言其事,意在讽集速去而已。伯璲后坐事见杀,世乃服集知人。 九月,甲寅,中书省言:“官员递升,窒碍选法,请自省、院、台官外,其馀不许递升。”从之。 庚申,诏太师、右丞相巴延,太傅、左丞相萨敦,专理国家大事,馀皆不得兼领三职。 诏免儒人役。 秦州山崩。 冬,十月,丙寅,凤州山崩。 戊辰,诏改至顺四年为元统元年。 中书省臣言:“凡朝贺遇雨,请便服行礼。”从之。 丁丑,依皇太后行年之数,释放罪囚二十七人。 戊子,封萨敦为荣王,腾吉斯袭父封为太平王。 庚寅,中书省臣请集议武宗、英宗、明宗三朝皇后升祔。衍圣公孔思晦卒,子克坚袭。 十一月,丙申,恐昌成纪县地裂山崩,令有司赈被灾人民。 辛丑,起棕毛殿。 辛亥,追谥济雅尔皇帝为圣明元孝皇帝,庙号文宗。时寝庙未建,于英宗室次权结采殿以奉安神主。 封巴延为秦王。 江西、湖广、江浙、河南复立榷茶运司。 是日,秦州山崩地裂。 乙卯,以雅克特穆尔平江所赐田五百顷,复赐其子腾吉斯。 诏秦王、右丞相巴延,荣王、左丞相萨敦,总百官,总庶政。 十二月,乙丑,广西猺寇湖南,陷道州,千户郭震战死,猺焚掠而去。 壬申,遣省台官分理天下囚,罪状明者处决,冤者辨之,疑者谳之,淹滞者罪其有司。 乙亥,为皇太后置徽政院,设官属三百六十有六员。 监察御史多尔济巴勒,上疏陈时政五事:“其一曰太史言明年三月癸卯望,日食既,四月戊午朔,日又食。皇上宜奋乾纲,修刑政,疏远邪佞,专任忠良,庶可消弭灾变以为祯祥。二曰亲祀郊庙。三曰博选勋旧之子端谨正直者,前后辅导,使嬉戏之事不接于目,俚俗之言不及于耳,则圣德日新矣。四曰枢机之臣固宜尊宠,然必赏罚公则民心服。五曰弭安盗贼,赈救饥民。多尔济巴勒,穆呼哩七世孙也。 是月,河南、江北行省平章政事岳柱卒。 岳柱天资孝友,嗜经史,自天文、医药之书,无不究极。度量弘廓,有欺之者,恬不为意,或问之,则曰;“彼自欺也,我何与焉!”母郜氏亦尝称之曰:“吾子,古人也。” 同岁,以刑部尚书达尔玛为辽阳行省参知政事。高丽国使朝京,道过辽阳,谒行省官,各奉布四匹,书一幅,用征东省印封之。达尔玛诘其使曰:“国家设印,以署公牍,防奸伪,何为封私书?况汝出国时,我尚在京,未为辽阳省官,今何故有书遗我?汝君臣何欺诈如是耶?”使辞屈,还其书与布。达尔玛,高昌人也。 国制,日进御膳用五羊,而帝自即位以来,日减一半,以岁计之,省羊三百五十有奇。 起前吏部尚书王克敬为江浙行省参知政事。 克敬至,请罢富民承佃江、淮田。松江大姓有岁漕米万石献京师者,其人既死,子孙贫且行乞,有司仍岁征,弗足则杂置松江田赋中,令民包纳,克敬曰:“匹夫妄献米,侥名爵以荣一身,今身死家破,又已夺其爵,不可使一郡之人均受其害。国用宁乏此耶!”具论免之。岭海猺贼窃发,朝廷调兵戍之在行省者往讨之。会提调兵马官缺,故事,汉人不得与军政,众莫知所为,克敬抗言:“行省任方面之寄,假令万一有重于此者,亦将拘法坐视耶!”乃调兵往捕之。军行,给粮有差。事闻于朝,即令江西、湖广二省给粮亦如之。 视事五月,请老,年甫五十九,谓人曰:“穴趾而峻墉必危,再实之木,必伤其根。无功德而忝富贵,何以异此!故常怀止足之分也。”又曰:“世俗喜言勿认真,此非名言,临事不认真,岂尽忠之道乎?”故其历官所至,俱有政绩可纪。 元统二年甲戌,一三三四年 春,正月,庚寅朔,朝贺大明殿。监察御史多尔济巴勒上言:“百官逾越班次者,当同失仪论,以惩不敬。” 先是教坊班位在百官后,御史大夫萨迪传旨,俾入班。多尔济巴勒执不可。萨迪曰;“御史不奉诏耶!”多尔济巴勒曰:“事不可行,大夫复奏可也。” 是日,雨血于汴梁,著衣皆赤。 以御史大夫托勒岱为中书平章政事,阿尔哈雅为河南行省左丞相。 丁酉,享于太庙。 甲寅,立行宣政院于杭州。 二月,己未朔,诏内外兴举学校。 癸亥,广西猺寇边,杀官吏。广海官已除而未上者罪之。 甲申,太庙木陛坏,遣官告祭。 是月,滦河、漆河溢,永平诸县水灾。 三月,己丑朔,诏:“科举取士,国子监积分、膳学钱粮,儒人免役,悉依累朝旧制。学校官选有德行学问之人以充。” 辛卯,以阴阳家言,罢造作四年。 癸巳,广西猺贼复起,杀同知元帅吉赖斯,掠库物。遣右丞图噜密实将兵讨之。 癸卯,日食既。 乙巳,中书省言:“益都、真定盗起,请选省、院官往督捕之,仍募能擒获者倍其赏,获三人者与一官。”从之。 壬子,广西庆远府猺寇全州,诏平章政事特默齐统兵二万人击之。 丁巳,诏:“蒙古、色目犯奸盗放伪之罪者,隶宗正府;汉人、南人犯者,属有司。” 湖广旱,自是月不雨至于八月。 夏,四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壬申,命腾吉斯为总管高丽、女真、汉军万户府达鲁花赤,与满济勒噶台,并为御史大夫。 丁丑,太白经天。 己卯,奉文宗神主祔于太庙,躬行告祭之礼,乐用宫悬,礼三献。先是御史台言:“郊庙,国之大典,王者必行亲祀之礼,所以尽尊尊、亲亲之诚,宜因升祔有事于太庙。”帝从之。 是日,罢夏季时享。 壬午,帝命录许衡孙从宗为章佩监异珍库提点。 癸未,立盐局于京师南北城,官自卖盐,以革专利之弊。 乙酉,中书省言佛事布施费用太广,请除累朝期年忌日之外,馀皆罢,从之。 是月,帝如上都。 集贤大学士陈颢扈从至龙虎台,帝命颢造膝前,握其手曰:“卿累朝老臣,更事多矣,凡政事宜极言无隐。”颢顿首谢。颢每集议,其言无不剀切。 河南旱,自是月不雨至于八月。 五月,己丑,宦者博啰特穆尔传皇后旨,取盐十万引入中政院。 辛卯,以腾吉斯代萨敦为中书左丞相,萨敦仍商量中书省事。 戊申,诏文济王曼济镇大名,云南王阿噜镇云南。 是月,赠故中书平章政事王泰亨谥清宪。 旧令,三品以上官,立朝有大节及有大功勋于王室者,得赐功臣号及谥。时寝冗滥失实,惟泰亨在中书时,安南请佛书,请以《九经》赐之,使高丽不受礼遗,为尚书贫不能自给,故特赐是谥。 赠漳州万户府知事阚文兴英毅侯,妻王氏贞烈夫人,庙号双节。 六月,戊午,淮水涨,山阳县满浦、清冈等处民畜房舍多漂溺。 乙亥,腾吉斯辞左丞相不拜,复命萨敦为左丞相。 辛巳,诏蒙古、色目人行父母丧。 癸未,复立缮工司,造缯帛。 乙酉,追封雅克特穆尔为德王,谥忠武。 是月,彰德雨白毛。民谣云“天雨线,民起怨,中原地,事必变。” 秋,七月,丁亥,戒阴阳人毋得于贵戚之家妄言祸福。 辛卯,祭太祖、太宗、睿宗三朝御容,罢秋季时享。 壬辰,帝幸大安阁。是日,宴侍臣于奎章阁。 壬寅,诏:“蒙古、色目人犯盗者免刺。” 是日至九月,太白屡经天。 监察御史多尔济巴勒条陈九事:“一曰比日幸门渐启,刑罚渐差,无功者觊觎希赏,有罪者侥幸求免。恐刑政渐弛,纪纲渐紊,劳臣何以示劝,奸臣何以警惧!二曰天下之财皆出于民,民竭其力以佐公上,而用犹不足,则嗟怨之气,上干阴阳之和,水旱灾变所由生也。宜专命中书省官二员,督责户部,议定减省,罢不急之工役,止无名之赏赐。三曰禁中常作佛事,权宜停止。四曰官府日增,选法愈敝,宜省冗员。五曰均公田。六曰铸钱币。七曰罢山东田赋总管府。八曰蠲河南自实田粮。九曰禁取姬妾于海外。” 八月,辛未,赦天下。 京师地震,鸡鸣山崩,陷为池,方百里,人死者甚众。 癸未,中书平章政事阿尔哈雅罢。 是月,南康路旱蝗,赈之。 九月,辛卯,帝至自上都。 甲午,猺贼陷贺州,发河南、江浙、江西、湖广诸军及八番义从军,命广西寅慰使都元帅章巴延将以击之。 壬子,赈吉安路水灾。 冬,十月,乙卯朔,正内外官朝会仪班次,一依品从。 戊午,享于太庙。 辛酉,以侍御史许有壬为参知政事,知经筵事。 丁卯,立湖广黎兵屯田万户府。 己卯,上皇太后尊号曰:“赞天开圣仁寿徽懿昭宣皇太后。”赦天下,免今年民租之半,内外官四品以下减一资。 先是监察御史台布哈率同列上章,言婶母不宜加徽称,太后怒,欲杀言者,台布哈语众曰:“此事自我发之,甘受诛戮,决不敢累诸公也。”已而太后怒解,曰:“风宪有臣如此,岂不能守祖宗之法乎!”赐金币二匹以旌其直,然其言终不用也。 却献天鹅。 十一月,戊子,中书省臣请发两〈舟宗〉船下番,为皇后营利。 是月,集贤直学士兼国子祭酒宋本卒。本制行纯白,不可干以私,而笃朋友之义,人有片善,称道不少置。尤以植立斯文自任,知贡举,取进士满百人额;为读卷官,增第一甲为三人。父官南中,贫卖宅以去;居官清慎,饘粥至不给。本未弱冠,聚徒以养亲,殆二十年,历仕通显,犹僦屋以居。 十二月,甲戌,诏整治学校。 是岁,始以珍格皇后配享武宗。时议三朝皇后升祔未决,巴延以问太常博士逯鲁曾曰:“先朝既以珍格皇后无子,不为立主,今所当立者,明宗母耶,文宗母耶?”对曰:“珍格皇后在武宗朝,已膺宝册,则明、文二母皆为妾。今以无子之故不得立主,而以妾母为正,是为臣而废先君之后,为子而封先父子妾,于礼不可。昔燕王慕容垂即位,追废其母后,而立其生母为后以配享先皇,为万世笑。岂可复蹈其失乎?”集贤学士陈颢素嫉鲁曾,乃曰:“唐太宗册曹王明之母为后,是亦二后也,奚为不可?”鲁曾曰:“尧之母为帝喾庶妃,尧立为帝,未闻册以为后而配喾。皇上为大元天子,不法尧、舜而法唐太宗耶?”众服其议,而巴延亦是之,遂以珍格皇后配享武宗,擢鲁曾为监察御史。 禁私创寺观庵院。僧道入钱五十贯,给度牒,方听出家。 至元元年乙亥,一三三五年 春,正月,癸巳,申命廉访司察郡县劝农勤惰,达大司农司以凭黜陟。 二月,甲寅朔,革冗官。 乙卯,帝将畋于柳林,御史台臣谏曰:“陛下春秋鼎盛,宜思文皇付托之重,致天下于隆平。况今赤县之民,供给敏劳,农务方兴而驰骤冰雪之地,脱有衔橛之变,如宗庙社稷何!”遂止。 三月,壬辰,河州路大雪十日,深八尺,牛羊驼马冻死者十九,民大饥。 庚子,御史台言:“高丽为国首效臣节,而近年屡遣使往选取媵妾,至使生女不举,女长不嫁,宜赐禁止。”从之。 中书省臣言帝生母太后神主宜于太庙安奉,命集议其礼。 乙巳,以中书左丞王结参知政事。中宫命僧尼于慈福殿作佛事,已而殿灾,结言僧尼亵渎,当坐罪。左丞相萨敦疾革,家人请释重囚禳之,结极陈其不可。先是有罪者,北人则徒广海,南人则徒辽东,去家万里,往往道死;结请移乡者止千里外,改过听还其乡,因著为令。职官坐罪者多从重科,结曰:“古者刑不上大夫。今贪墨虽多,然士之廉耻不可以不养也。”闻者谓其得体。 封安南世子陈端午为安南国王。 夏,四月,癸丑朔,诏:“诸官非节制军马者,不得佩金虎符。” 己卯,诏翰林国史院纂修累朝《实录》及后妃、功臣《列传》。 庚辰,禁犯御名。 五月,戊子,帝如上都。 遣使者诣曲阜孔子庙致祭。 壬辰,命严谥法以绝冒滥。 甲辰,巴延请以右丞相让腾吉斯,诏不允,命腾吉斯为左丞相。 六月,辛酉,有司言甘肃撒里畏产金银,请遣官税之。 癸酉,禁服色不得僣上。 乙亥,罢江淮财赋总管府所管杭州、平江、集庆三处提举司,以其事归有司。 庚辰,巴延奏左丞相腾吉斯及其弟塔喇海谋逆,诛之。 初,萨逆已死,巴延独秉政,腾吉斯忿然曰:“天下,吾家之天下,巴延何人而位吾上!”遂与其叔父句容郡王达朗达赉潜蓄异心,谋立诸王鸿和特穆尔。帝数召达赉不至,郯王齐齐克图发其谋。腾吉斯伏兵东郊,率勇士突入宫阙,巴延及鄂勒哲特穆尔、定珠、奇尔济苏等捕获之。腾吉斯、塔喇海并伏诛,而其党北奔达赉所,达赉即应以兵。帝遣使谕之,达赉杀使者而率其党逆战,为绰斯戩等所败,遂奔鸿和特穆尔。帝命追袭之,执达赉等送上都,鸿和特穆尔自杀。 先是巴延、腾吉斯二家之奴,怙势为民害,多尔济巴勒巡历漷州,悉捕其人置于法。及还,腾吉斯怒曰:“御史不礼我已甚,辱我家人,我何面目见人耶!”答曰:“多尔济巴勒知奉法而已,它不知也。”腾吉斯从子玛克锡为奇彻亲军指挥使,恣横不法,多尔济巴勒劾奏之。玛克锡因集无赖子欲加害,会腾吉斯被诛,乃罢。 是月,大霖雨。 中书省员外郎陈思谦上言:“强盗但伤事主者,皆得死罪。而故杀从而加功之人与斗而杀人者,例杖一百七,得不死,与私宰牛马之罪无异,是视人与牛马等也。法有加重,因奸杀夫,所奸妻妾同罪,律有明文。今坐所犯,似失推明。”遂今法曹议,著为定制。 初,腾吉斯事败被擒,攀折殿槛不肯出。塔喇海走匿皇后座下,后匿蔽之以衣,左右拽出斩之,血溅后衣。巴延使人并执后,后呼帝曰:“陛下救我!”帝曰:“汝兄弟为逆,岂能相救!”乃迁出后宫。秋,七月,壬午,巴延鸩杀之于开平民舍。 壬寅,专命巴延为中书右丞相,罢左丞相不置。 乙巳,罢雅克特穆尔、腾吉斯举用之人。 戊申,诛达朗达赉等于市。 诏曰:“曩昔文宗皇帝,以雅克特穆尔尝有劳伐,父子兄弟,显立朝廷,而辄造事衅,出朕远方。文皇寻悟其妄,有旨传次于予。雅克特穆尔贪利幼弱,复立朕弟伊勒哲伯,不幸崩殂。今丞相巴延,追奉遗诏,迎朕于南,既至大都,雅克特穆尔犹怀两端,迁延数月,天陨厥躬。巴延等同时翊戴,乃正宸极。后萨敦、达赉、腾吉斯相袭用事,交通宗王鸿和特穆尔,图危社稷,阿喇楚亦尝与谋,赖巴延等以次掩捕,明正其罪。元凶构难,贻我太皇后震惊,朕用兢惕。永惟皇太后后其所生之子,一以至公为心,亲挈大宝,畀子兄弟,迹其定策两朝,功德隆盛,近古罕比。虽尝奉上尊号,揆子朕心,犹为未尽,已命大臣特议加礼。巴延为武宗捍御北边,翼戴文皇,兹又克清大憝,明饬国宪,爰赐达尔罕之号,至于子孙,世世永赖。可赦天下。” 八月,乙卯,议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许有壬曰:“皇上于太后,母子也,若加太皇太后,则为孙矣。且今制,封赠祖父母,降父母一等,盖推恩之法,近重而远轻。今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是推而远之,乃反轻矣。”不从。 是月,广西猺反,命湖广行省左丞鄂勒哲讨之。 九月,庚辰朔,车驾驻扼胡岭。 丙戌,赦天下。 庚子,御史台言:“国朝初用臣官,不过数人,今内府执事不下千馀。请依旧制,裁减冗滥,广仁爱之心,省糜费之意。”从之。 丙午,诏以乌撒、乌蒙之地隶四川行省。 是月,帝至自上都。 冬,十月,丁巳,流鸿和特穆尔、达朗达赉及腾吉斯子孙于边地。 帝既除权奸,思更治化,翰林学士承旨知经筵事库库,日劝帝务学,帝辄就之习授,欲宠以师礼,库库力辞不可,凡《四书》、《五经》所载治道,为帝?绎而言,必使辞达,感动帝衷而后已。若柳宗元《梓人传》,张商英《七臣论》,尤常所诵说,尝于经筵,力陈商英所言七臣之状,左右错愕。帝暇日欲观古名画,库库即取郭忠恕《比干图》以进,因言商王受不听忠臣之谏,遂亡其国。帝一日览宋徽宗画称善,库库进言:“徽宗多能,惟一事不能。”帝问:“何一事?”对曰:“独不能为君尔。身辱国破,皆由不能为君所致。人君贵能为君,它非所尚也。”或遇天变民灾,必忧见于色,乘间则进告于帝曰:“天心仁爱人君,故以变示儆。譬如慈父于子,爱则教之戒之,子能起敬起孝,则父怒必释;人君侧身修行,则天意必回。”帝察其真诚,虚己以听,特赐济逊燕服九袭及玉带、楮币。库库尝言:“天下事在宰相当言;宰相不得言,则台谏言之;台谏不敢言,则经筵言之。备位经筵,当言人所不敢言于天子之前,志愿足矣。”故于时政得失有当匡救者,未尝缄默。 癸亥,流御史大夫鄂勒哲特穆尔于广海。鄂勒哲特穆尔,额森特穆尔骨肉之亲也,监察御史以为言,故斥之。 选省、院、台、宗正府通练刑狱之官,分行各道,与廉司审决天下囚。 十一月,庚辰,敕以所在儒学贡士庄田租给宿卫粮。 诏罢科举。初,彻尔特穆尔为江浙平章,会科举,驿请考官,供张甚盛,心不能平。及复入中书,首议罢科举,乃论学田租可给卫士衣粮,动当国者以发其机,又欲损太庙四祭为一。吕思诚等劾之,不报,彻尔特穆尔持议益坚。 明罢科举诏已书而未用玺,参政许有壬力争之,巴延怒曰:“汝风台言臣彻尔特穆尔耶?”有壬曰:“太师擢彻尔特穆尔在中书,御史三十人,不畏太师而听有壬,岂有壬权重于太师耶?”巴延意稍解。有壬乃曰:“科举若罢,天下才人觖望。”巴延曰:“举子多以赃败。”有壬曰:“科举未行时,台中赃无算,岂尽出于举子?”巴延曰:“举子中可任用者惟参政耳。”有壬曰;“若张起岩、马祖常辈,皆可任大事,即欧阳原功之文章,亦岂易及!”巴延曰:“科举虽罢,士之欲求美衣食者,自能向学,岂有不至大官者耶?”有壬曰:“为士者初不事衣食,其事在治国平天下耳。”巴延曰:“科举取人,实妨选法。”有壬曰:“今通事、知印等,天下凡三千三百馀名。今岁自四月至九月,白身补官受宣者亦且七十三人,而科举一岁仅三十馀人,选法果相妨乎?”巴延心然其言,而其议已定,不可中辍,乃温言慰解之。翊日,宣诏,特令有壬为班首以折辱之,有壬惧祸不敢辞。治书侍御史布哈诮有壬曰:“参政可谓过桥拆桥者矣!有壬以为大耻,移疾不出。 甲申,太白经天。 乙酉,巴延请内外官悉循资铨注,今后无得保举,涩滞选法,从之。 丙戌,太白经天。 甲午,以雅克特穆尔、腾吉斯、达朗达赉所夺高丽田宅还其王喇特纳实里。 戊戌,召前知枢密院事福鼎实喇布哈、萨尔迪格还京师。初,二人以帝未立,谋诛雅克特穆尔,为所诬贬,故正之。 太史屡言星文示儆,帝以世祖在位久,欲祖述之,辛丑,下诏改元。诏略曰:“惟世祖皇帝,在位长久,天人协和,诸福咸至,祖述之意,良切朕怀。今特改元统三年为至元元年。” 监察御史李好文言:“年号袭旧,于古未闻;袭其名而不蹈其实,未见其益也。”因言时弊不如至元者十馀事,不报。 好文录囚河东,有李拜拜者杀人,而行凶之状不明,凡十四年不决,好文曰:“岂有不决之狱如是其久乎?”立出之。王傅萨都喇以足蹋人而死,众皆曰:“杀人非刃,当杖之。”好文曰:“怙势杀人,甚于用刃。况因有所求而杀之,其情为尤重。”乃置之死,河东为之震肃。 立常平仓。 赵世延自至顺中移疾归,旋有诏征还朝,不能行,仍徐奎章阁大学士、翰林学士承旨、中书平章政事。 十二月,戊午,日色如赭。 乙丑,上太皇太后尊号曰:“赞天开圣徽懿宣昭贞文慈佑储善衍庆福元太皇太后。” 丙子,安庆、蕲、黄地震。 丁丑,西番贼起,遣兵击之。 戊寅,蒙古国子监成。 闰月,丁亥,日赤如赭,凡二日。 中书平章政事彻尔特穆尔尝指斥武宗,于是台臣复劾之,而巴延亦恶其忤己,壬寅,流之于安南,人皆快之,寻卒。 是岁,赐天下田租之半。 诏:“凡有妻室之僧,还俗为民。”既而复听为僧。 山东盗起。陈马骡及新李白昼杀掠,山东廉访使达尔玛以为吏贪污所致,先劾去之,而后上擒贼方略,朝廷嘉纳之。即遣兵擒获,济、鲁以安。 至元二年丙子,一三三六年 春,正月,乙丑,宿松县地震,山裂。 是月,置都水庸田使司天平江。 前中书左丞王结卒,追封太原郡公,谥文忠。结立言制行,皆法古人。故相张珪曰:“王结非圣贤之书不读,非仁义之言不谈。”识者以为名言。 二月,甲申,太白经天。 戊子,诏以世祖所赐王积翁田八十顷,还其子都中。初,积翁赍诏谕日本,死于王事,尝受赐,后收入官,故复赐之。 己丑,立穆陵关巡检司。 丁酉,追尊帝生母玛勒岱为贞裕徽圣皇后。 三月,丁巳,以累朝珠衣、七宝项牌赐巴延。 庚申,日赤如赭;壬戌,复如之。 乙丑,以萨敦上都居第赐太保定珠,仍束有司籍萨敦家财。 甲戌,复四川盐茶之禁。 夏,四月,丁丑朔,日赤如赭。 丁亥,禁服麒麟、莺凤、白兔、灵芝、双角五爪龙、八龙、九龙、万寿、福寿、赭黄等服。 戊戌,帝如上都。 五月,丙午朔,黄河复于故道。 乙卯,南阳、邓州大霖雨,自是日至六月甲申,湍河、白河大溢,大为灾。 壬申,秦州山崩。 六月,丁丑,禁诸王、驸马从卫服济逊衣,系绦环。 辛卯,以汴梁、大名诸路图卜台地土赐巴延。 礼部侍郎呼勒岱请复科举取士之制,不听。 庚子,泾水溢。 秋,七月,庚申,禁隔越中书口传敕旨,冒支钱粮。 庚午,敕赐上都孔子庙碑,载累朝尊崇之意。 是月,黄州蝗,督民捕之,日有五斗。 八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诏:“云南、广海、八番及甘肃、四川边远官,死而不能归葬者,有司给粮食舟车护送还乡;无亲属者,官为瘗之。” 庚子,诏:“强盗罪皆死;盗牛马者劓;盗驴骡者黥额,再犯劓;盗羊豕者墨项,再犯黥,三犯劓;鼻后再犯者死。盗诸物者,照其数估价。省、院、台、五府官三年一次审决。著为令。” 九月,戊辰,帝至自上都。 冬,十月,己亥,诏:“每日,右丞相巴延、太保定珠、中书平章政事昂吉尔聚议于内廷。平章事政塔斯哈雅、右丞相衮巴布勒、参知政事纳琳、许有壬等聚议于中书。” 十一月,壬子,武宗、英宗、明宗三朝皇后升祔入庙,命官致祭。 丁巳,遣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勒格布哈于西番为僧。 是月,中书平章政事赵世延卒,年七十七,追封鲁国公,谥文忠。世延历官省、台五十馀年,凡军国利病,生民休戚,知无不言,而于儒者名教尤拳拳焉。 十二月,江州诸县饥,总管王大中贷富人粟以赈贫民,免富人杂徭以为息,约年丰还之,民不病机。 陕西行台监察御史札实上封事十条,曰法祖宗,揽权纲,敦宗室,礼勋旧,惜名器,开言路,复科举,罢数军,一刑章,宽禁网。时巴延等变乱成宪,帝方虚己以听,札实所言,皆一时群臣所不敢言者。侍御史赵承庆见之,叹曰:“御史言及此,天下福也!”威里有执政陕西行省者,恣为不道,札实发其罪而按之;弃职夜遁,有诏勿逮问,然犹杖其私人。 是岁,江浙旱,自春至于八月不雨,民大饥。 至元三年丁丑,一三三七年 春,正月,癸卯,广州增城县民朱光卿反,其党石昆山、钟大明率众从之,伪称大金国,改元赤符;命指挥纽萨尔、江西行省左丞锡谤讨之。 辛亥,升祔伊勒哲伯皇帝于太庙,谥曰冲圣嗣孝,庙号宁宗。 豫王喇特纳实里买池州铜陵产银地一所,请用私财锻炼,输纳官课,从之。 戊午,帝猎于柳林,凡三十五日。监察御史绰迪、宋绍明进谏,帝嘉纳之,赐金币。绰迪等固辞,帝曰:“昔魏征进谏,唐太宗未尝不赏,汝其受之。” 二月,壬申朔,日有食之。 棒胡反于汝宁、信阳州。棒胡本陈州人,名闰儿,好使棒,棒长六七尺,进退技击如神,故称“棒胡”。至是以烧香惑众,妄造妖言作乱,破归德府、鹿邑,焚陈州,屯营于杏冈,命河南行省左丞庆图以兵讨之。 丙子,立船户提举司十处,提领二十处。定船户科差船一千,料之上者岁纳钞六锭,以下递减。 甲申,定服色、器皿、舆马之制。 己丑,汝宁献所获棒胡弥勒佛、小旗、伪宣敕并紫金印、量天尺。时大臣有忌汉官者,取所献班地上,问曰:“此欲何为耶?”意汉官讳言反,将以罪中之。侍御史许有壬曰:“此曹建年号,称李老君太子,部署士卒以敌官军,反状甚明,尚何言!”其语遂塞。 辛卯,发钞四十万锭,赈江浙等处饥民四十万户,开所在山场、河泊之禁,听民樵采。 广西猺贼复反,命湖广行省平章诺海、江西行省平章图尔密实哈雅总兵捕之。 庚子,中书参知政事纳琳等请立采珠提举司。先是尝立提举司,泰定间以其烦扰罢之,至是复立之,且以蜑户四万赐巴延。 三月,戊午,立鸿吉哩氏为皇后。因雨辍贺。后,武宗宣慈惠圣皇后之侄,毓德王博啰特穆尔之女也。 夏,四月,癸酉,禁汉人、南人、高丽人不得执持军器,有马者拘入官。 己卯,帝如上都。 辛卯,合州大足县民韩法师反,自称南朝赵王。 己亥,惠州归善县民聂秀卿、谭景山等造军器,拜戴甲为定光佛,与朱光卿相结为乱,命江西行省左丞锡迪捕之。 是月,诏:“省、院、台、部、宣慰司、廉访司及部府幕官之长,并用萱古、色目人。禁汉人、南人不得习学蒙古、色目文字。” 五月,辛丑,民间讹言朝廷拘刷童男、童女,一时嫁娶殆尽。 戊申,诏:“汝宁棒胡,广东朱光卿、聂秀卿等,皆系汉人,汉人有官于省、台、院及翰林、集贤者,可讲求诛捕之法以闻。” 甲寅,西番贼起,杀镇西王子丹巴。立行宣政院,以额森特穆尔为院使,往讨之。 壬戌,命四川行省参政举理等捕反贼韩法师。 丁卯,彗见于东北,大如天船星,色白,约长尺馀,彗指西南,至八月庚午始灭,凡六十三日,自昴至房,凡历十五宿。 六月,成寅,赠丞相安图推忠佐运开国元勋、东平忠宪王,于所封城内建立祠庙,官为致祭。 辛巳,大霖雨,自是日至癸已不止。御河、黄河、沁河、浑河水皆溢,没人畜、庐舍甚众。 戊子,加封尹子、庚桑子、徐甲、列子、庄子各为真君。 壬辰,彰德府大水,平地深一丈。 秋,七月,癸卯,帝出猎。丙午,幸实喇鄂尔多。丁未,幸龙冈,洒马乳以祭。 庚戌,河南武陟县禾将熟,有蝗自东来,县尹张宽仰天祝曰:“宁杀县尹,毋伤百姓。”俄有鱼鹰群飞啄食之。 庚申,诏:“除人命重事之外,凡盗贼诸罪,不须候五府官审录,有司依例决之。” 是月,纽萨尔、锡谛擒朱光卿,寻追擒石昆山、钟大明。 卫辉府自六月淫雨至是月,平地水深二丈馀,漂没人民房舍,民皆栖于树木。郡守僧嘉努以舟载饭食之,移老弱居城头,日给粮饷。月馀,水方退。 八月,辛巳,京畿贼起。壬午,京师地大震,太庙梁柱裂,各室墙壁皆坏,压损仪物,文宗神主及御床尽碎;西湖寺神御殿壁仆,压损祭器。自是累震,至丁亥方止,所损人民甚众。 癸未,河南地震。 弛高丽执持军器之禁。 是月,帝至自上都。 九月,己酉,立皮货所于宁夏,设提领使、副主之。 立四川、湖广、江浙行枢密院。 冬,十月,癸酉,日赤如赭。 乙亥,命江浙行省丞相绰斯戩提调海运。国用所倚,海运为重。绰斯戩措置有方,所漕米三百馀万石,悉达京师,无耗折者。 是月,金华处士许谦卒。当时学者,称何基、王柏、金履详及谦为金华四子。 十一月,丙午,立屯田于雄州。 是月,太白屡经天。 十二月,以满济勒噶台为太保、分枢密院,镇北边。满济勒噶台,巴延弟也,时议进爵为王,辞曰:“兄封秦王,弟不宜并受王爵。”故有是命。 是岁,巴延请杀张、王、刘、李、赵五姓汉人,帝不从。 诏赐孝子靳昺碑。昺,绛州曲沃人,兄荣,为奎章阁承制学士,奉母王氏官于朝,母殁,昺与荣护丧还家。至平定,大雷雨,流水骤至,昺伏柩上,荣呼之避水,昺不忍舍去,遂为水所漂没。后得王氏柩于三里外,得昺尸于五里外,故特赐碑以旌之。 札实除佥浙西廉访司事。至,即按问都转运盐使、海道都万户、行宣政院等官赃罪,由是郡县无敢为贪墨者。又以诸僧寺私芘猾民,有所谓道人、道民、行童得,类皆渎伦常,隐徭役,使民力日耗,契勘嘉兴一路,为数已二千七百。建议请勒归本族,俾供皇赋,庶少宽民力,朝廷是之,即著为令。 诏知岭北行枢密院事奈曼台袭国王,授以金印。继又以安边睦邻之功,赐珠络半臂并海东名鹰、西域文豹,国制以此为极恩云。 至元四年戊寅,一三三八年 春,正月,丙申,以地震,赦天下。 诏:“内外廉能官,父母年七十无侍丁者,附近铨注,以便就养。” 宣政院使布埒齐以年七十致仕,授大司徒,给全俸终身。 是月,诏修曲阜孔子庙。 二月,丁卯,罢河南等五省行枢密院。 庚午,帝畋于柳林。 乙酉,奉圣州地震。 三月,辛酉,命中书平章政事昂吉尔监修《至正条格》。 夏,四月,辛未,京师天雨红沙,昼晦。 癸酉,以御史中丞托克托为御史大夫。托克托,满济勒噶台之子也,早为文宗所器,曰:“此子可大用。”至是掌风宪,大振纲纪,中外肃然。 乙卯,帝如上都。 河南执棒胡至京师,诛之。 癸巳,帝薄暮至八里塘,雨雹,大如拳,其状有小儿、瑰玦、狮、象、鱼卵之形。 五月,命佛嘉律为考功郎中,乔林为考功员外郎,魏宗道为考功主事,考校天下郡县官属功过。 六月,辛巳,袁州民周子旺反,僣称周王,改年号。寻擒获,伏诛。 己丑,邵武路大雨,水入城郭,平地二丈,漂民居殆尽。 是月,信州路灵山裂。 漳州路南胜县民李志甫,聚众围漳州城,守将绰斯戩与战,失利。贼转掠龙溪,县民萧景茂结乡兵拒之,战败,被执,贼胁使从己,景茂骂曰:“狗盗,我生为大元民,死作隔州鬼,岂从汝为逆耶!”隔州,其居里所也。贼怒,缚景茂于树,脔其肉,使自啖,景茂益愤骂,贼以刀抉其口至耳傍,景茂骂不绝声而死。有司上其事,朝廷命褒表之,仍给钱以葬。时贼势益盛,诏江浙平章拜布哈发闽、浙、江西、广东四省兵讨之,不克。龙岩尉黄佐才与贼战,妻子四十馀口皆被害;事闻,授佐才龙岩县尹。 秋,七月,壬寅,诏以巴延有功,立生祠于涿州、汴梁。 己酉,奉圣州地大震,损坏人民庐舍。 丙辰,巩昌府山裂,压死人民。 八月,癸亥朔,日有食之。 己巳,申取高丽女子及阉人之禁。 辛未,宣德府地大震。丙子,京师地震,日二三次,至乙酉乃止。 癸未,改宣德府为顺宁府,奉圣州为保安州,以其地数震故也。 是月,帝至自上都。 闰月,戊戌,日赤如赭;己亥、壬寅复如之。 九月,癸酉,奔星如杯大,色白,起自右旂之下,西南行,没于近浊。 冬,十月,辛卯,享于太庙。 十一月,丁卯,立绍熙府军民宣抚都总使司。绍熙府本领六州、二十县、一百五十二镇。国初,以其地荒而废之,至是居民二十馀万,故立府治之。命御史大夫托克托兼都总使,治书侍御史吉当普为副都总使。 初,帝发上都,至鸡鸣山之浑河,将畋于保安州,马蹶。托克托谏曰:“古者帝王端居九重之上,日与大臣、宿儒讲求治道,至于飞鹰、走狗,非其事也。”帝纳其言。 壬午,四川散毛峒蛮反,遣使赈被寇人民。 十二月,戊戌,立邦牙等处宣慰司都元帅府并总管府。先是世祖既定缅地,以其处云南极边,就立其酋长为帅,令三年一入贡;至是来贡,故立官府。 是月,太白屡经天。 是岁,集贤大学士陈颢致仕,命食全俸于家。 前枢密副使马祖常卒,追封魏郡公,谥文贞。 祖常立朝既久,多所建明,会议:“今国族及诸部,既诵圣贤之书,当知尊诸母以厚彝伦。”又议:“将家子弟骄脆,有孤任使,而庶民有挽强蹶张,老死草野者,当建武学、武举,储材以备非常。”时虽弗用,识者韪之。 ◎元纪二十六 ∷起屠维单阏正月,尽旃蒙作噩十二月,凡七年。 ○顺帝 至元五年己卯,一三三九年 春,正月,癸亥,禁滥予僧人名爵。 二月,庚寅,信州雨土。 庚子,免广海添办盐课万五千引,止办元额。 集贤大学士致仕陈颢卒。颢出入禁闼数十年,乐谈人善,荐牍累数百。有讦之者,颢曰:“吾宁以缪举受罚,蔽贤诚所不忍。”士大夫因其荐拔以至通显,有终身莫知所自者。追封蓟国公,谥文忠。 夏,四月,癸巳,立巴延南口、过街塔二碑。 乙未,加封孝女曹娥为慧感灵孝昭顺纯懿夫人。 己酉,申汉人、南人、高丽人不得执军器、弓矢之禁。 是月,帝如上都。 镇江丹阳县雨红雾,草木叶及行人衣裳皆濡成红色。 六月,庚戌,长汀大水,没民庐八百家,赈恤之。 秋,七月,戊寅,诏:“诸王位下官毋入常选。” 甲申,常州宜兴山水出,势高二丈,坏民庐。 八月,丁亥,帝至自上都。 九月,丁巳,赈沈阳饥。 自七月至是月,太白屡经天。 冬,十月,辛卯,享于太庙。 壬辰,禁倡优盛服,许男子裹青巾,妇女服紫衣,不许戴笠、乘马。 甲午,命巴延为大丞相,加元德上辅功臣之号,赐七宝玉书、龙虎金符。 十一月,戊辰,河南行省掾杞县范孟端谋不轨,诈不诏使,入行省,杀平章政事伊禄特穆尔、廉访使鄂勒哲布哈等,召官属及去位者署而用之。执大都路儒学提举归旸,俾北守黄河口;旸力拒不从,贼怒,系之狱。既而官军捕孟端,诛之,凡污贼者皆得罪,惟旸独免。旸同里有吴炳者,尝以翰林待制征不起,贼召司卯酉历,炳惧不敢辞。时人为之语曰:“归旸出角,吴炳无光。”旸之名用是大著。寻由国子博士拜监察御史,入谢,台臣奏曰:“此河南抗贼不屈者。”帝曰;“好事卿尝数为之。”赐以上尊。 癸酉,瑞州路、新昌路雨木冰,至明年二月始解。 十二月,巴延构陷郯王齐齐克图,请赐之死,帝未允,辄传旨杀之;又秦贬宣让王特穆尔布哈、威顺王库春布哈,不俟命即遣之。帝为之不平。 至元六年庚辰,一三四零年 春,二月,己亥,黜中书大丞相巴延为河南行省左丞相。 诏曰:“朕践位以来,命巴延为太师、秦王、大丞相,而巴延不能安分,专权自恣,欺朕年幼,轻视太皇太后及朕弟雅克特古斯,变乱祖宗成宪,虐害天下。加以极刑,允合舆论。朕念先朝之故,尚存悯恤,今出为河南行省左丞相。所有元领诸卫亲军并集赛丹人等,诏书到时,即许散还本卫。” 初,巴延既诛腾吉斯,独秉国钧,渐有异谋,帝患之。巴延素养其侄托克托为己子,欲令宿卫,侦帝起居,惧涉物议,乃以知枢密院旺嘉努、翰林学士承旨实喇卜同侍禁近。巴延自领诸卫精兵,以杨珠布哈为羽翼,异从之盛,填溢街衢,而帝之仪卫反落落然,天下之人知有巴延而已。托克托深忧之,私请于其父满济勒噶台曰:“伯父骄纵已甚,万一天子震怒,吾族赤矣,曷若于未败图之!”其父亦以为然。托克托复质于其师浦江吴直方,直方曰:“传有之,大义灭亲。大夫果欲忠于国,馀复何顾!”一日,乘,间于帝前自陈忘家徇国之意,帝犹未之信。时帝前后左右皆巴延之党,独沙克嘉本、阿噜为帝腹心,乃遣二人与托克托游,日以忠义之言相与往复论辨,乃悉其心靡他。二人以闻于帝,帝始信之不疑。及巴延擅贬二王,帝决意逐之,一日泣语托克托,托克托亦泣下。归与直方谋,直方曰:“此大事,议论之际,左右为谁?”曰:“阿噜及托克托穆尔。”直方曰:“子之伯父,挟震主之威,此辈苟利富贵,其语一泄,则主危身戮矣。”托克托乃延二人于家,置酒张乐,昼夜不令出。遂与沙克嘉本等谋,欲俟巴延入朝擒之,戒卫士,严宫门出入,螭坳皆置兵。巴延见之大掠,召托克托责之,对曰:“天子所居,防禁不得不尔。”然遂疑托克托,亦增兵自卫。 至是,巴延以所领兵后请帝出畋,托克托劝帝称疾不往;巴延固请,乃命太子雅克特古斯与巴延出次柳林。托克托遂与阿噜等合谋,悉拘京城门钥,命所亲信列布城门下。是夜,奉帝居玉德殿,召省、院大臣先后入见,出五门听命。夜二鼓,遣集赛伊彻察喇率三十骑抵营中,奉太子入城,又召杨瑀、范汇入,草诏数巴延罪状,命平章政事珠尔噶岱赍赴柳林。黎明,巴延遣骑士至城下问故,托克托踞城上,宣言:“有旨黜丞相一人,诸从官无罪,可各还本卫。”巴延乞陛辞,不许。道出真定,父老奉觞酒以进,巴延曰:“尔曹见子杀父事乎?”对曰:“不曾见子父杀,惟闻有臣弑君。”巴延俯首,有惭色。 以太保满济勒噶台为太师、中书右丞相,太尉塔斯哈雅为太傅、知枢密院事,特默齐为太保,御史大夫托克托为知枢密院事,旺嘉努为中书平章政事,岭北行省平章政事额森特穆尔为御史大夫。额森特穆尔,托克托之弟也。 壬寅,诏:“除托克托之外,诸王候不得悬带弓箭、瑰刀辄入内府。” 乙巳,罢各处船户提举、广东采珠提举二司。 丁未,罢通州、河西务等处抽分。 己酉,彗星如房星大,色白,状如粉絮,尾迹约长五寸馀。彗指西南,渐向西北行。 三月,甲寅,漳州义士陈君用,袭杀反贼李志甫,授君用同知漳州路总管府事。 丙辰,赦漳、潮二州民为李志甫,刘虎仔胁从之罪,褒赠军将死事者。 辛未,诏徙巴延于南恩州阳春县安置;行至龙兴路驿舍,病死。 庚辰,彗灭,自三月己酉至是日,凡三十三日。 夏,四月,丙午,诏封满济勒噶台为忠王,赐号达尔罕,固辞不受。御史请示天下以劝廉让,从之。 五月,癸丑,禁民间藏军器。 甲子,庆元奉化州山崩,水涌出平地,溺死人甚众。 丙子,帝如上都。 六月,丙申,诏废文宗庙主,迁太皇太后鸿吉哩氏于东安州安置,放雅克特古斯于高丽。 诏曰:“自武宗升遐,太后惑于憸慝,皇考出封云南。英宗遇害,皇考以武宗之嫡,逃居沙漠,宗王大臣同心翊戴,以地近先迎文宗暂总机务。继知天理人伦所在,假让位之各,以宝玺来上,皇考推诚不疑,即立为皇太子,文宗当躬迓之际,乃与其臣伊噜布哈、额勒雅、明埒栋阿等谋为不轨,使我皇考饮恨上宾。归而再御宸极,又私图传子,乃构流言,嫁祸于必巴实皇后,谓朕非明宗之子,遂俾出居遐陬,内怀愧歉,则杀额勒雅以杜口;上天不佑,随降殒罚。叔婶布达实哩,怙其势焰,不立明宗之冢嗣,而立孺稚之弟伊埒哲伯,奄复不年,诸王大臣以贤以长,扶朕践位。赖天之灵,权奸屏黜,尽孝正名,不得复缓,永惟鞠育罔极之恩,忍忘不共戴天之意。既往之罪,不可胜诛,基命太常彻去图卜特穆尔在庙之主,布达实哩削太皇太后之号,徒东安州安置,雅克特克斯放诸高丽。当时贼臣布哈、额勒雅已死,其以明埒栋阿等明正典刑。” 监察御史崔敬言:“文皇获不轨之愆,已撤庙祀,叔母有阶祸之罪,亦削鸿名。尽孝正名,斯亦足矣。惟念皇帝雅克特古斯太子,年方在幼,罹此播迁,天理人情,有所不忍。方明皇上宾,皇弟尚在襁褓,未有知识,义当矜悯。盖武宗视明、文二帝,皆亲子也,陛下与太子,皆嫡孙也。以武皇之心为心,则皆子孙,固无亲疏;以陛下之心为心,未免有彼此之论。臣请以世喻之,常人有百金之产,尚置义田,宗族困厄者,为之教养,不使失所,况皇上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子育黎元,当使一夫一妇无不得其所。今乃以同气之人置之度外,适足贻笑边邦,取辱外国;况蛮夷之心,不可测度,倘生它变,关系非轻,兴言及此,良为寒心!望陛下遣归太后、太子,以全母子之情,尽骨肉之义。天意回,人心悦,则宗社幸甚!”书奏,不报。未几,太后崩于东安州,雅克特古斯于中道遇害。 己亥,秦州成纪县山崩地坼。 庚戌,处州松阳、龙泉二县积雨,水涨入城中,深丈馀,溺死者五百馀人。遂昌县尤甚,平地二丈馀。桃源乡山崩,压死者三百六十馀。 秋,七月,甲寅,诏封微子为仁靖公,箕子为仁献公,比干加封为仁显忠烈公。 戊午,以星文示异,地道失宁,蝗旱相仍,颁罪己诏于天下。 戊寅,命翰林学士承旨腆哈、奎章阁学士库库等删修《大元通制》。 是月,禁色目人勿妻其叔母。 八月,帝至自上都。 九月,辛亥,明埒栋阿伏诛。 癸丑,加封汉张飞“武义忠显英烈灵惠助顺王。” 丙寅,诏:“今后有罪者,毋籍其妻女以配人。” 冬,十月,甲申,尊皇考为“顺天立道睿文知武大圣孝皇帝”,亲裸太室。 壬辰,立曹南王阿喇罕、淮安王巴延、河南王阿珠祠堂。 壬寅,满济勒噶台辞右丞相职,仍为太师;以托克托为中书右丞相,宗正达噜噶齐特穆尔布哈为左丞相。 满济勒噶台使人于通州开酒馆、糟房,日卖至万石,又广贩长芦、淮南盐,托克托不以为然,属参政佛家律曰:“吾父喜君,君所言无不听,盍谏吾父使解职!不然,人将议我家逐其兄而攘其位,众口甚可畏也。”佛嘉律如其言,乘间讽之。满济勒噶台遂辞职家居,而托克托代其位。 是月,河南府宜阳等县大水,漂没民庐,溺死者众;人给殡葬钞一锭,仍赈义仓粮两月。 十一月,辛未,以孔克坚袭封衍圣公。 十二月,诏复行科举。国子监积分生员,三年一次,依科举入会试,中者取一十八人。初,中书参知政事阿荣,精于数学,逆推多奇中。天历三年,策士之日,与虞集会于直庐,语集曰:“更一科后,科举当辍,辍两科而复,复则人材彬彬大出矣。”已而果然。 戊子,罢天历以后增置官属。初,文宗设太禧宗禋等院及奎章阁、艺文监,至是大臣议悉革罢。翰林学士承旨库库曰;“民有千金之产,尚设家塾以延馆客,堂堂天朝,一学房乃不能容耶?”帝然之,改奎章阁为宣文阁,艺文监为崇文监,就命库库董治,馀悉罢之。库库又请置检讨等职十六员以备进讲,帝皆俞允。 虞集既谢病归,帝尝遣使赐上尊酒,金织文锦二,召还禁林。集病作,不能行,屡有敕即家撰文以褒锡勋旧,至是侍臣有以旧诏为言者,帝不怪曰:“此我家事,岂由彼书生耶?” 是岁,立奇氏为第二皇后。后,高丽人,徽政院使图们岱尔进为宫女,主供茗饮以事帝,性颍黠,日见宠幸。奇彻皇后方骄妒,数箠辱之。奇彻后既遇害,帝欲立之,丞相巴延争不可。巴延死,实喇卜遂请立为第二皇后,居兴圣宫,置资正院使以掌其财赋。后无事则取《女孝经》、史书,访问历代皇后之有贤行者为法。四方贡献,或有珍味,辄先遣使荐太庙,然后敢食。奇氏在高丽家微,用后贵,三世皆追封王爵。 至正元年辛巳,一三四一年 春,正月,己酉朔,诏改至元七年为至正元年,与天下更始。 癸亥,诏天寿节禁屠宰六日。 是月,命右丞相托克托领经筵事。 免天下税粮五分。 命永明寺写金字经一藏。 二月,印造至元钞九十九万锭,中统钞一万锭。 三月,己未,汴梁地震。 夏,四月,丁丑,道州土贼蒋丙等反,破江华县,掠明远县。 戊寅,彰德有赤风自西北起,忽变为黑,昼晦如夜。 庚寅,帝幸护圣寺。 命中书右丞特穆尔达实为平章政事,阿噜为右丞,许有壬为左丞。特穆尔达实,国王托克托之子也。巴延罢相,庶务多所更张,特穆尔达实尽心辅赞,每入番直,帝为出宿宣文阁,赐坐榻前,询以政道,必夜分乃罢。 己亥,立吏部司绩官。 庚子,复封太师满济勒噶台为忠王。 罢漷州河西务行用库。 是月,帝如上都。 五月,戊申,以崇文监属翰林国史院。 闰月,甲午,赏易扈从明宗诸王官属八百七人金银、币帛各有差。 壬寅,诏刻宣文、至正二宝。 六月,戊午,禁高丽及诸处民以亲子为宦者,因避赋役。 是月,扬州路崇明、通、泰等州,海潮涌溢,溺死一千六百馀人,赈钞万一千八百馀锭。 时帝在上都,不御内殿,监察御史崔敬上疏曰:“世祖以上都为清暑之地,车驾行幸,岁以为常。阁有大安,殿有鸿禧、睿思,所以保养圣躬,适起居之宜,存敬畏之心也。实勒鄂尔多斯,乃先皇所以备晏游,非常时临御之所。今国家多故,天道变更,愿大驾还大内,居深宫,严宿卫,与宰臣谋治道,万几之暇,则命经筵进讲,究古今盛衰之由,缉熙圣学,乃宗社之福也。”帝又数以历代珍宝分赐近侍,敬复上疏曰:“臣闻世皇时,大臣有功,所赐不过鞶带,重惜天物,为后世虑至远也。今山东大饥,燕南亢旱,海潮为灾,天文示儆,地道失宁,京畿南北蝗飞蔽天,正当圣主恤民之时。近侍之臣,不知虑此,奏禀承请,殆无虚日,甚至以府库百年所积之宝物,遍赐仆御、阍寺之流,乳稚、童孩之子,帑藏几空。万一国有大事,人有大功,又将何以为赐乎?宜追回所赐,以示恩不可滥,庶允公论。” 秋,八月,帝至自上都。 九月,壬寅,许有壬进讲明仁殿,帝悦,赐宣酒文阁中,仍赐豹裘、金织文币。 冬,十月,戊午,月食既。 十一月,猺贼寇边,湖广行省平章衮巴布勒总兵讨平之。 十二月,乙卯,诏:“民年八十以上,蒙古人赐缯帛二表里,其馀州县,旌以高年耆德之名,免其家杂役。” 道州路民何仁甫等兵起,土贼蒋丙等与之合,攻破江华等州县,溪洞猺二百馀寨亦相率入边抄掠。 山东、燕南,强盗纵横,至三百馀处,选官捕之。 是月,复立司禋监,加封真定路滹沱河神为昭佑灵源侯。 太常博士逮鲁曾复拜监察御史,劾太尉达实哈雅昂吉尔,右丞衮巴布勒,刑部尚书鄂都玛勒,御史吉当普,院使哈刺、鄂勒哲、伊鲁布哈,郎中吕思诚,皆黜之。八人之中,惟思诚少过,亦变祖宗选法,馀皆巴延之党,朝廷肃然。除枢密院都事上言:“前巴延专杀大臣,其党利其妻女,巧诬以罪。今大小官及诸人有罪,止坐其身,不得籍其妻女。郯王为巴延构陷,妻女流离,当恤其无辜,给复子孙。”从之,除刑部员外郎,悉辨正横罹巴延所诬者。 时国子监蒙古、回回、汉人生员凡千馀,然祭酒、司业、博士多非其人,惟粉饰章句,补葺时务,以应故事。在监诸生,日啖笼炊粉羹,一人之食,为钞五两。而十百为群,恬嬉玩惕,以嫚侮嘲谑相尚;或入茶酒肆,则施屏风以隔市人,饮罢不偿直,掉臂而出,莫敢谁何。 至正二年壬午,一三四二年 春,正月,丙戌,托克托用人言,于都城外开河置闸,引金口浑河之水,东达通州以通舟楫,深五十尺,广一百五十尺,役夫十万人。时廷臣多言不可,而托克托排群议不纳。左丞许有壬言:“浑河之水,湍悍易决,足以为害;淤浅易塞,不可行舟。况西山水势高峻,金时在城北,流入郊野,纵有冲决,为害亦轻。今则在都城西南,若霖潦涨溢,加以水性湍决,宗社所在,岂容侥幸!即成功一时,亦不能保其永无冲决不患。”托克托终不听。 是月,大同饥,人相食,运京师粮赈之。 二月,壬寅,颁《农桑辑要》。 乙卯,李沙的伪造御宝圣旨,称枢密院都事,伏诛。 三月,戊寅,亲试进士七十八人,赐拜珠、陈祖仁等及第、出身。 夏,四月,辛丑,冀宁路平晋县地震,声如雷,裂地尺馀,民居皆倾。 是月,帝如上都。 金口河工毕,启闸放水,湍急少壅,船不可行。而开挑之际,毁民庐舍、坟茔,夫丁死伤甚众,费用不赀,卒以无功。既而御史纠劾建言者,中书参议博啰特穆尔、都水傅佐并伏诛。 五月,甲申,太白经天。 丁亥,东平雨雹,如马首。 六月,戊申,命江浙拨赐僧道田,运官征粮以备军储。 壬子,济南山崩,水涌。 是月,汾水大溢。 秋,七月,庚午,惠州路罗浮山崩。 己亥,庆无路莫八聚众反,攻陷南丹、左、右两江等处,命托克托赤颜讨平之。 立司狱司于上都,比大都兵马司。 是月,佛郎国贡异马,长一丈一尺三寸,高六尺四寸,身纯黑,后蹄皆白。 八月,庚子朔,日有食之。 九月,己巳,诏遣湖广行省平章政事衮卜布勒领河南、江浙、湖广诸军讨道州贼,平之,复平溪峒堡寨二百馀处。 辛未,帝至自上都。 丁丑,京城强贼四起。 是月,归德府睢阳县因黄河为患,民饥,赈粜米万三千五百石。 冬,十月,己亥朔,日有食之。 壬戌,诏遣官致祭孔子于曲阜。 罢织染提举司。 甲子,权免两浙额盐十万引,福建馀盐三万引。 十二月,己酉,京师地震。 癸亥,阿鲁、图们等以谋害宰臣,图为叛逆,伏诛。 是岁,以御史大夫博尔济布哈为江浙行省左丞相。行至淮东,闻杭城大火,烧官廨民庐几尽,仰天挥涕曰;“杭,江浙省所治,吾被命出镇而火如此,是吾不德累杭人也!”疾驰赴镇,即下令,录被灾者二万三千馀户,户给钞一锭,焚死者亦如之,人给月米一斗,幼稚给其半。又请日减酒课,为钱千三百五十缗,织坊减元额之半,军器、漆器权停一年,泛税皆售。事闻,朝廷从之。又大作省治,民居附其旁,增直买其基,募民就役,则厚其佣直。又请岁减江浙、福建盐课十三万引。或遇淫雨亢旱,辄祷于神词,无不应。在镇二年,虽儿童、妇女,莫不感其恩。 以户部郎中盖苗为御史台都事。御史大夫欲以故人居言路,苗曰:“非其才也。”大夫不悦而起。其晚,邀至私第以谢,人两贤之。寻出为山东廉访副使。益都、淄、莱地旧称产金,朝廷建一府、六所综其事,民岁买金以输官,至是六十年矣。民有忤其官长意,辄谓所居地有金矿,掘地及泉而后止。猾吏为奸利,莫敢谁何,苗建言罢之,其害遂息。 监察御史成遵扈从至上都,上封事言:“天子宜慎起居,节嗜欲,以保养圣躬,圣躬安则社稷安矣。”言甚迫切,帝改容称善。又言台察四事:一曰差遣台臣,越职问事;二曰左迁御史,杜塞言路;三曰御史不思尽言,循叙求进;四曰体覆廉访,声迹不实,贤否混淆。帝皆嘉纳,谕台臣曰:“遵所言甚善,皆世祖风纪旧规也。”特赐上尊旌其忠。遵又言江浙火灾当赈恤,及劾达噜噶齐不法十事,皆从之。复上封事言时务:一曰法祖宗,二曰节财用,三曰抑奔竞,四曰明激劝。奏入,帝称善久之,命中书速议以行。一岁之中,言事并举劾凡七十馀章,皆指讦时弊。执政者恶之,改刑部员外郎,寻出为陕西行省员外郎,以母病辞归。遵,穰县人也。 至正三年癸未,一三四三年 春,正月,丙子,中书左丞许有壬罢。 先是,有壬父熙载仕长沙日,设义学训诸生,既没而诸生思之,为立东冈书院,朝廷赐额设官,以为育才之地。南台监察御史穆巴喇锡,缘睚眦之怨,言书院不当立,并构浮辞诬蔑有壬乃其二弟仪、有孚,有壬遂称病归。 二月,丁未,辽阳沃济野人叛。 是月,汴梁新郑、密二县地震。秦州成纪县、巩昌府宁远、伏羌县山崩,水涌,溺死者无算。 三月,壬申,造鹿顶殿。 监察御史成遵等,请用终场下第举人充学正、山长,国学生会试不中者,与终场举人同。 戊寅,诏:“作新风宪。在内之官有不法者,监察御史劾之;在外之官有不法者,行台监察御史劾之。岁以八月终出巡,次年四月中还司。” 是月,诏修辽、金、宋三史。初,世祖立国史院,首命王鹗修辽、金二史。宋亡,又命史臣修通三史。延祐末,国史院编修官袁桷请购求辽、金、宋遗事,从之。然义例未定,有欲如《晋书》例,以宋为本纪而辽、金为载记者,或又谓辽立国先于宋五十年,宋南渡后尝称臣于金,以为不可;又有待制王理者,著《三史正统论》,欲以辽、金为《北史》,建隆至靖康为《宋史》,建炎以后为《南宋史》;一时士论不决,至是诏厘为三史,而各统其所统。以中书左丞相托克托为都总裁官,平章政事特穆尔达实、右丞贺惟一、御史中丞张起岩、翰林学士欧阳玄、侍御史吕思诚、翰林侍讲学士揭傒斯为总裁官。惟一,胜之子也。 托克托问修史以何为本,傒斯曰:“用人为本,有学问文章而不知史事者不可与,有学问文章知史事而心术不正者不可与,用人之道,又当以心术为本也。”又与僚属言:“欲求作史之法,须求作史之意。古人作史,虽小善必录,小恶必记。不然,何以示惩劝!”由是毅然以笔削自任,凡政事得失、人才贤否,一律以是非之公。至于物论之不齐,必反复辨论,以求归于至当而后止。 起岩熟于金源典故,宋儒道学原委,尤多究心。有露才自是者,每立言未当,起岩据理窜定,深厚醇雅,理致自足。 玄发凡举例,俾论撰者有所据依。史官中有悻悻露才,议论不公者,玄不以口舌争,俟其呈稿,援笔窜定之,统系自正。其于论赞、表奏,皆玄属笔。 夏,四月,丙申朔,日有食之。 是月,帝如上都。 六月,壬子,命经筵官月进讲者三。 是月,中书户部以国用不足,请撙节浮费。 回回刺里五百馀人,渡河寇掠解、吉、隰等州。 秋,七月,戊辰,修大都城。 是月,兴国路旱。河南自四月至是月,霖雨不止。 八月,山东有贼焚掠兖州。 帝至自上都。 九月,甲子,湖广行省平章衮巴布勒,擒道州、贺州猺贼首唐大二、蒋仁五至京师,诛之。其党蒋丙,自号顺天王,攻破连、桂二州。 冬,十月,戊戌,帝将祀南郊,告祭太庙。至于宗室,遣阿噜问同知太常礼仪院事李好文曰:“朕,宁宗兄也,当拜否?”好文与博士刘闻对曰:“宁宗虽弟,其为帝时,陛下为之臣。春秋时,鲁闵公,弟也,僖公,兄也,闵公先为君,宗庙之祭,未闻僖公不拜。为人后者,为之子也。陛下当拜。”帝乃拜。由是每亲祀,必命好文摄礼仪使。 己酉,帝亲祀上帝于南郊,以太祖配。 己未,以南郊礼成,大赦天下,蠲民间田租五分,赐高年帛。 十二月,丙申,诏写金字《藏经》。 丁未,以翰林学士承旨博尔济布哈为中书左丞相,特穆尔布哈罢。 是月,胶州及属县高密地震。 是岁,诏立常平仓,罢民间食盐。 征遗逸托音巴延、张瑾、杜本。本辞不至。本,清江人,在武宗时,尝被召至京师,即归武夷山中,文宗闻其名,征之,不起。至是右丞相托克托荐之,召为翰林待制兼国史院编修官。使者致君相意,趣之行,至杭州,称病固辞,而致书于托克托曰:“以万事合为一理,以万民合为一心,以千载合为一日,以四海合为一家,则可言制礼作乐,而跻五帝、三王之盛矣。”遂不行。时有金华张枢,亦屡征不起。 既又征隐士勒哲图、济尔噶朗、董立、李孝光,诏以鄂勒哲图、济尔噶朗为翰林待制,立修撰,孝光著作郎。或疑其太优,右丞相特穆尔达实曰:“隐士无求于朝廷,朝廷有求于隐士,名爵岂足吝惜耶!”识者诵之。 卫辉、冀宁、忻州大饥,人相食。 临察御史李稷劾奏宦官高龙卜:“恃赖恩私,侵挠朝政,擅作威福,交通时相,为国基祸,请窜逐之。”章上,流龙卜于征东。又言:“御史封事须至御前开拆,以防壅蔽之患;言事官须优加擢用,以开谏诤之路;殿中侍御史、给事中、起居注须任端人直士,书百司奏请及上所可否,月达省台,付史馆,以备纂修之实。”承天护圣寺火,诏更作之,稷言水旱相仍,公私俱乏,不宜妄兴大役,议遂寝。稷,滕州人。 监察御史乌古逊良桢,以帝方揽万几,不可不求贤自辅,乃上疏言:“祈天永命之术,在乎敬身修德而已。今经筵多领以职事臣,数日一进讲,不逾数刻已罢,而{执曰}御小臣,恒侍左右,何益于盛德哉!请招延宿儒若许衡者数人,置于禁密,常以唐、虞、三代之道启沃宸衷,日新其德。”又以国俗父死则妻其后母,兄弟死则收其妻,父母死无忧制,遂上言:“纲常皆出于天而不可变。议法之吏,乃云国人不拘此例,诸国人各从本俗,是汉人、南人当守纲常,国人、诸国人不必守纲常也。名曰优之,实则陷之;外若尊之,内实侮之;推其本心,所以待国人者不若汉人、南人之厚也。请下礼官有司及右科进士在朝者会议,自天子至于庶人,皆从礼制,以成列圣未遑之典,明万世不易之道。”奏入,皆不报。 至正四年甲申,一三四四年 春,正月,辛巳,诏:“定守令黜陟之法,六事备者升一等,四事备者减一资,三事备者平迁,六事俱不备者降一等。” 庚寅,河决曹州,雇夫万五千八百修筑之。 是月,河又决汴梁。 三月,壬寅,特授巴图玛多尔济征东行省左丞相,嗣高丽国王。王本名昕,高丽国王王桢之长子也。桢在国淫暴无道,帝以槛车征至,流之于揭阳,无一人从行者;桢手持衣袱以去,至岳阳而死。帝乃命昕嗣其位。 夏,四月,帝如上都。 五月,甲辰,中书右丞相托克托罢,以知枢密院事阿噜图为右丞相。托克托固辞相位,帝问谁可代者,以阿噜图对,遂擢用之。封托克托为郑王,食邑安丰,赐金印及海青、文豹等物,俱辞不受。 阿噜图既为相,议除一人为刑部尚书,或难之曰:“此人柔软,于刑部非所宜。”阿噜图曰;“选刽子邪?若选刽子,须用强壮人,尚书详谳刑狱,不枉人坏法,即是好官,何用强壮者为!”其为治知大体如此。 是月,大霖雨二十馀日,黄河暴溢,北决白茅堤。 六月,己巳,赐托克托松江田,为立松江等处稻田提领所。 是月,黄河又北决金堤,曹、濮、济、兖皆被灾,民老弱昏垫,壮者流离四方。水势北侵安山,沿入会通、运河,延袤济南、河间,将坏两漕司盐场,省臣以闻。朝廷患之,遣使体量,仍督大臣访求治河方略。 秋,七月,戊子朔,温州飓风大作,海水溢,地震。 益都濒海盐徒郭火你赤作乱。 是月,滦河水溢。 八月,丁卯,山东霖雨,民饥相食,赈之。 丙戌,赐托克托金银钞帛,辞不受。 是月,莒州蒙阴县地震。 郭火你赤上太行,由陵川入壶关,至广平,杀兵马指挥,复还益都。 帝至自上都。 九月,丁亥朔,日有食之。 丙午,命中书平章政事贺惟一提调都水监。 冬,十月,乙酉,议修黄河、淮水堤堰。 十一月,丁亥朔,令民入粟补官以备赈济。在匿奸罪而输粟得七品杂流者,为怨家所告,有司议,输粟例无有过不与之文。中书右司郎中成遵以为:“卖官鬻爵,已非令典;况又卖于奸淫之人,其何以为治!必夺其敕,还其粟,著为令。”从之。又有议赃吏丧不许归葬,须竟其狱者,遵曰:“恶人固可怒,然与人伦孰重?国家以孝治天下,宁失罪人,不可使天下有无亲之子。”议遂寝。 十二月,戊寅,猺贼冠靖州。 是月,汉阳、东平皆地震。 是岁,《辽史》成,仍督早成金、宋二史。总裁官翰林侍读学士揭傒斯留宿史馆,朝夕不敢休,因得寒疾,七日卒。 先是,傒斯数求去,不许,命丞相托克托及执政大臣面谕毋行,傒斯曰:“使揭傒斯有一得之献,诸公用其言而天下蒙其利,虽死于此何恨!不然,何益之有!”托克托因问:“方今致治何先?”傒斯曰:“储材为先。养之于名位未隆之时,而用之于周密庶务之后,则无失材废事之患矣。”一日,集议朝堂,傒斯抗言当兼行新旧铜钱以救钞法之弊,执政言不可,傒斯持之益力。托克托虽称不阿而竟莫行其言也。至是卒,给驿护丧归江南,追封豫章郡公,谥文安。 猺贼寇浔州,同知府事保董率民兵击走之。 至正五年年 春,正月,蓟州地震。 三月,辛卯,帝亲试进士七十有八人,赐巴布哈、张士坚等及第、出身。 是春,东平路及徐州路大饥,人相食。 以陈思谦参议中书省事,先是思谦建言:“所在盗起,盖由岁饥民贫,宜在发仓廪赈之以收人心,仍分布重兵镇抚中夏。”不听。 夏,四月,募富户出米五十石以上者,旌以义士之号。 帝如上都。 五月,己丑,诏以军士所掠云南子女千一百人放还乡里,仍给其行粮,不愿归者听。 辛卯,翰林学士承旨库库卒,年五十一,谥文忠。库库在帝左右,论思献纳,多所匡救。以重望居高位,而雅爱儒士,甚于饥渴,以故四方士大夫翕然萃于其门。达官有怙势者,言曰:“儒有何好,君酷爱之?”库库曰:“世祖以儒足以致治,命裕宗学于赞善王恂。今秘书所藏裕宗仿书,当时御笔于‘学生’之下,亲署‘御名习书谨呈’,其敬慎若此。世祖尝暮召我先人坐寝塌下,陈说《四书》及古史治乱,至丙夜不寐,世祖喜曰:‘朕所以令卿从许平仲学,正欲卿以嘉言入告朕耳。卿益加懋敬以副朕志。’今汝言不爱儒,宁不念圣祖神宗笃好之意乎!且儒者之道,从之则君仁,臣忠,父慈,子孝,人伦咸得,国家咸治;违之则人伦咸失,国家咸乱。汝欲乱而家,吾弗能御;汝慎勿以斯言乱吾国也。儒者或身若不胜衣,言若不出口,然腹中贮储,有过人者,何可易视也!” 既而出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明年,复以翰林学士承旨召还。时中书平章政事阙员,近臣欲有所荐用,以言觇帝意,帝曰:“平章已有人,今行半途矣。”近臣知帝意在库库,不复荐人,至京七日,感热疾卒。家贫,几无以为敛。帝闻,震悼,赐赙银五锭,其所负官中营运钱,台臣奏以罚布为之代偿。 六月,庐州张顺兴出米赈饥,旌其门。 秋,七月,丁亥,河决济阴,漂官民庐舍殆尽。 丙午,命额森特穆尔、特穆尔达实并为御史大夫。诏作新风纪。 八月,帝至自上都。 九月,壬午朔,日有食之。 辛丑,以中书右丞达实特穆尔为翰林学士承旨,中书参知政事绰斯戩为右丞,资政院使多尔济巴勒为中书参知政事。旋命多尔济巴勒同知经筵事、提调宣文阁。时纂集《至正条格》,多尔济巴勒曰:“是书上有祖宗制诰,安得独称今日年号;又律中条格,乃其一门耳,安可独以为书名!”时相不能从,唯除制诰而已。 冬,十月,壬子,以中书平章政事贺惟一为御史大夫。初,惟一迁宣徽院使,宣徽典饮膳,权势多横索,惟一取簿阅之,惟太常礼仪使阿喇布哈一无所需,惟一因言于帝,请擢居近职,且厚赐之。故事,台端非国姓不以授,惟一固辞,诏特赐蒙古氏,而改其名曰泰费音。 辛酉,命诸臣奉宣抚巡行天下。 集贤侍讲学士苏天爵巡京畿道,究民所疾苦,察吏之奸贪,其兴除者七百八十有三事,其纠劾者九百四十有九人。都人有包、韩之誉。然以忤时相意,竟坐不称职,罢归。 辛未,辽、金、宋三史成。右丞相阿噜图进之,鼓吹导从,自史馆进至宣文阁,帝具礼服接之,因谓群臣曰:“史既成书,前人善者取以为法,恶者取以为戒,非独为君者当然,人臣亦宜知之。”是日,大宴群臣于宣文阁。托克托进曰:“给事中、殿中侍御史所纪录陛下即位以来事迹,亦宜渐加修撰,收入金滕。”帝曰:“待朕它日归天,令吾儿修之可也。仍以御图书封藏金滕,自今以后,不许有所入。”托克托遂不复言。时给事、殿中之职,皆纨礻夸子弟为之,备员而已,全无所书,史事遂废。 己卯,监察御史布克达实里请罢造作不急之务。 十一月,甲午,《至正条格》成。 奉元路民陈望叔,伪称雅克特古斯太子,伏诛。 十二月,丁巳,诏定荐举守令法。 是岁,以河决,遣礼部尚书台哈布哈奉珪玉、白马致祭于河神。台哈布哈还,言:“淮安以东,河入海处,宜仿宋置撩清夫,用辊江龙铁埽撼荡沙泥,随潮入海。”朝廷从其言。会用夫屯田,其事中废。 ◎元纪二十七 ∷起柔兆掩茂二月,尽上章摄提格十二月,凡五年。 ○顺帝 至正六年年 春,二月,庚戌朔,日有食之。 辛未,兴国雨雹,大者如马尾首。 是月,山东地震,七日乃止。 司天监奏:“天狗星坠地,血食人间五千日,始于楚,遍及齐、赵,终于吴,其光不及两广。”后天下之乱。皆如所言。 三月,辛未,盗扼李开务之闸河,劫商旅船,两淮运使宋文瓒言:“世皇开会通河千有馀里,岁运米至京者五百万石。今骑贼不过四十人,劫船三百艘而莫能捕,恐运道阻塞,请选能臣率壮勇千骑捕之。”不听。 戊申,京畿盗起,范阳县请增设县尉。 山东盗起,诏中书参知政事索诺木巴勒至东平镇遏。 是月,高苑县地震,坏民居。 夏,四月,壬子,辽阳为捕海东青烦扰,沃济野人及硕达勒达皆叛;万户迈珠等讨之,遇害,诏恤其家。 癸丑,颁《至正条格》于天下。 甲寅,以中书参知政事吕思诚为左丞。 乙卯,享于太庙。 丁卯,帝如上都,中书平章政事特穆尔达实留守。 旧法,细民籴于官仓,出印券月给之者,其直三百文,谓之“红帖米”,贼筹而给之,尽三月止者,其直五百文,谓之“散筹米”;贪民买其筹帖以为利。特穆尔达实请别发米二十万石,遣官坐市肆,使人持五十文即得米一斗,奸弊遂绝。 以中书左丞吕思诚知经筵事。命左右二司、六部吏属于午后讲习经史。 五月,壬午,广西象州盗起。 江西田赋提举司扰民,罢之。 丁亥,盗窃太庙神主。 遣和尔呼达讨沃济野人。 辛卯,绛州雨雹,大者二尺馀。 丁酉,以黄河决,立河南、山东都水监。 六月,己酉,汀州连城县民罗天麟、陈积万叛,陷长汀县;福建元帅府经历真宝、万户廉和尚等讨之。 丁巳,诏以云南贼死可伐盗据一方,侵夺路甸,命伊图珲为云南行省平章政事,讨之;旋降诏招谕。 是月,罗浮山崩,水涌,溺死百馀人。 秋,七月,己卯,享于太庙。 癸巳,诏选集赛官为路、府、县达噜噶齐。 丙申,以参知政事多尔济巴勒为中书左丞。 时有善音乐得幸者,帝命为崇文监丞,多尔济巴勒他拟一人以进,帝怒曰:“选法尽由中书邪?”多尔济巴勒顿首曰:“用幸臣居清选,恐后世以此议陛下。今选他人,臣实有罪,省臣无与焉。”帝悦,擢为右丞。 甲辰,京畿奉使宣抚鼎鼎奏御史萨巴尔等罪,杖黜之。时诸道奉使,皆与台宪互相掩蔽,惟鼎鼎与湖广道巴实纠举无避。 是月,鄜州雨白毛如马鬃。 八月,丙午,命江浙行省右丞呼图克布哈、江西行省右丞图噜统军合讨罗天麟。 是月,帝至自上都。 益都临淄县雨雹,大如杯盂,野无青草,赤地如赭。 九月,乙酉,克复长汀。 戊子,邵武地震,有声如鼓,至夜复鸣。 冬,十月,思靖猺寇武冈;诏湖广省臣及湖南宣慰元帅鄂勒哲特穆尔讨之,俘斩数百级,猺贼败走。 闰月,乙亥,诏赦天下,免差税三分,水旱之地全免。 靖州猺贼吴天保陷黔阳。 癸未,汀州贼徒罗德用杀用天麟、陈积万,以首级送官,馀党悉平。 十二月,丁丑,省臣改拟明宗母寿章皇后徽号曰:“庄献嗣圣皇后。” 辛卯,有司以赏赉泛滥,奏请恩赐必先经省、台,院定拟。 壬寅,山东、河南盗起,遣左右阿苏卫指挥布尔国等讨之。 是岁,尚书李絅以河灾,请躬祀郊庙,近正人,远邪佞,是崇阳抑阴,不报。 以侍御史盖苗为中书参知政事。 时大臣以两京弛道狭隘,请毁民田庐广之,已遣使督有司治之矣,苗议曰:“驰道创自至元初,何今日独为隘为?”力辨,乃罢。时议以宿卫士悉出为郡长官,俾以养贫,苗议曰:“郡长所以牧民,岂养贫之地哉!果有不能自存,赐之钱可也。若任郡寄,必择贤才而后可。”议遂寝。又欲以钞万贯与角牴者,苗曰:“诸处告饥,不蒙赈恤;力戏何功,获此重赏乎!”又签四川廉访司事家人违例收职田,奉使宣抚直坐其主,宰相命奉使即行遣,苗请付司详议,勿使宪司以为口实。于是宰相顾谓僚佐曰:“所以引盖君至枢机者,欲其相助也,乃每事相抗,何耶?今后有公务,毋白参政。”苗叹曰:“猥以非才,待罪执政,中书之事,皆当与闻。今宰相言若此,不去何俟!”将引去,适诏拜江南行台御史中丞,宰相怒苗终不解,比至,即除甘肃行省左丞。时苗已致仕归田里,宰相复奏,旨趣赴任,苗舁疾就道。至镇,即上言:“西土诸王,为国藩屏,赐赉虽有常制,而有司牵于文法,遂使恩泽不以时及,有匮乏之忧,大非隆亲厚本之意。”又言:“甘肃每岁中粮奸弊百端,请以粮钞兼给,则军民兼利矣。”从之。迁陕西行台中丞,到官数日,即上疏乞骸骨,归,逾年而卒。追封魏国公,谥文献。 苗学术淳正,性孝友,喜施与,置义田以赡宗族。平居恂恂谦谨,及至遇事,张目敢言,虽经挫折,无少回挠,有古遗直之风焉。 至正七年年 春,正月,甲辰朔,日有食之。大寒而风,朝官仆者数人。 壬子,以中书左丞相博尔济布哈为右丞相。 先是,博尔济布哈与右丞相阿噜图谋挤害托克托,阿噜图曰:“我等岂能久居相位,当亦有退休之日,人将谓我何!”博尔济布哈屡以为言,终不从。博尔济布哈遂讽御史劾奏阿噜图不宜居相位。阿噜图即避出城。其姻党皆为之不平,请曰:“丞相所行皆善,而御史言者无理,丞相何不见上自陈?上必辨焉。”阿噜图曰:“我,开国四杰博尔济之世裔,岂丞相为难得邪?但命我,不敢辞。今御史劾我,我宜即去。御史乃世祖所设,我若与御史抗,即与世祖抗矣。尔等无复言。”阿噜图遂罢去。博尔济布哈寻亦辞职而罢。 二月,己卯,山东地震,坏城郭,棣州有声如雷。河南、山东盗蔓延济宁、滕、邳、徐州等处。 丙戌,以宦者拜特穆尔为司徒。 是月,猺贼吴天保寇沅州。 三月,甲辰,中书省臣言:“世祖之朝,省、台、院奏事,给事中专掌之,以授国史纂修。近年废弛,恐万世之后,一代成功无从稽考,请复旧制。”从之。 乙巳,遣使铨选云南官员。 庚戌,试国子监,会食弟子员,选补路府及各卫学正。 戊午,诏编《六条政类》。 庚申,监察御史王士点劾集贤大学士吴直方躐进官阶,夺其宣命。 乙丑,云南王博啰来献死可伐之捷。 夏,四月,己卯,享于太庙。 辛巳,以通政院使多勒奇尔为辽阳行省参知政事,讨沃济野人。 庚寅,复以博尔济布哈为中书右丞相,以平章政事特穆尔达实为左丞相。 特穆尔达实天性忠亮,学术正大。帝尝问:“为治何先?”对曰:“法祖宗。”又问:“王文统,奇才也,恨不得如斯人者用之!”对曰:“世祖有尧、舜之资,文统不告以王道,而乃尚霸术,要近利,世祖之罪人也。使今有文统,正当远之,又何足取乎!” 临清、广平、滦河等处盗起,遣兵捕之。 通州盗起,监察御史言:“通州密迩京城而贼盗蜂起,宜增兵讨之,是杜其源。”不报。 是月,河东大旱,民多饥死,遣使赈之。 帝如上都。 五月,庚戌,猺贼吴天保陷武冈路,诏遣湖广行省右丞实保统军讨之。实保坚不欲往,左右司郎中余阙曰:“右丞受天子命,为方岳重臣,不思执弓矢讨贼,乃欲自逸邪?右丞当往。”实保曰:“郎中语固是,如刍饷不足何?”阙曰:“右丞第往。此不难致也。”阙遂下令趣之,三日皆集,实保乃行。 乙丑,右丞相博尔济布哈以调燮失宜、灾异迭见罢,诏以太保就第。 是月,临淄地震,七日乃止。河东地坼泉涌,崩城陷屋,伤人民。 六月,诏免太师满济勒噶台官,安置西安州。时博尔济布哈以宿憾谮满济勒噶台,故有是诏。其子托克托力请与父俱行,时相欲倾之,因有告变者,复移于西域萨克苏之地。御史大夫额琳沁巴勒曰:“托克托父子无大过,奈何迫之于险?”乃召还甘肃。 复以御史大夫泰费音为中书平章政事。 彰德路大饥,民相食。 秋,七月,猺贼吴天保复寇沅州,陷溆浦、辰溪县,所在焚掠无遣。 八月,壬午,杭州、上海浦中午潮退而复至。 九月,癸卯,八怜内哈喇诺海、图噜和伯贼起,断岭北驿道。 戊申,帝至自上都。 甲寅,诏举才能学业之人,以备侍卫。 丁巳,中书左丞相特穆尔达实薨。特穆尔达实之为相也,修饬纲纪,立内外通调之法,朝官外补,许得陛辞,亲受帝训,责以成效,郡邑贤能吏,次第甄拔,入补朝阙。分海漕米四十万石,置沿河诸仓,以备凶荒;先是僧人与齐民均受役于官,其法中变,至是奏复其旧;孔子后袭封衍圣公,阶止四品,奏升为三品;岁一再诣国学,进诸生而奖励之。中书故事,用老臣豫议大政,久废不设,特穆尔达尔奏复其规,起腆合、张元朴等四人为议事平章,曾未半年,补偏救弊之政,以次兴举。从幸上都还,入政事堂甫一日,感暴疾而卒,年四十六,赠太师,追封冀宁王,谥文忠。 辛酉,以御史大夫多尔济为中书左丞相。 甲子,集庆路盗起,镇南王博啰布哈讨平之。 丁卯,猺贼吴天保复陷武冈,延及宝庆,杀湖广行省右丞实保于军中。 冬,十月,庚辰,诏建穆呼里、巴延祠堂于东平。 丙戌,额琳沁济达勒反,遣兵讨之。 辛卯,开东华射圃。 戊戌,西蕃盗起,凡二百馀所,陷哈剌火州,劫供御蒲萄酒,杀使臣。 是月,猺贼吴天保复寇沅州,州兵击走之。 十一月,辛丑,监察御史库库,以宦者陇普凭藉宠幸,骤升荣禄大夫,追封三代,田宅逾制,上疏劾之。 甲辰,沿江盗起,剽掠元忌,有司莫能禁。两淮运使宋文瓒上言:“江阴、通、泰,江海之门户,而镇江、真州次之,国初设万户府以镇其地。今戍将非人,致贼舰往来无常;集庆花山劫贼才三十六人,官军万数,不能进讨,反为所败,后竟假手盐徒,虽能成功,岂不贻笑!宜亟选智勇,任兵柄,以图后功;不然,东南五省租税之地,恐非国家有矣。”不报。 拨山东十六万二千馀顷地,属大承天护圣寺。 乙巳,中书户部言:“各处水旱,田禾不收,湖广、云南,盗贼蜂起,兵费不给,而各位集赛冗食甚多,请加分拣。”帝牵于众请,令三年后减之。 庚戌,猺贼吴天保复陷武冈,命湖广行省平章政事纽勒领兵讨之。 以河决,命工部尚书密勒玛哈谟行视金堤。 甲寅,猺贼吴天保陷靖州,命威顺王库春布哈、镇南王博啰布哈及湖广、江西二省以兵讨之。 戊午,命河南、山东都府发兵讨湖广洞蛮。 丁卯,海北、湖南猺贼窃发两月馀,有司不以闻,诏罪之,并降散官一等。 是月,满济勒噶台卒。满济勒噶台所至,不以察察为明,赫赫为威,僚属各效其勤,至于事功既成,未尝以为己出也。以仁宗宠遇之深,忌日必先百官诣原庙致敬,或一食一果之美,必持献庙中。至是卒于甘肃。帝念托克托勋劳,召还京师。 十二月,庚午,以中书左丞相多尔济为右丞相,平章政事泰费音为左丞相。先是多尔济请于帝曰:“臣藉先臣之荫,早袭国王,昧于国家之理。今备位宰相,非得泰费音不足与共事。”至是遂拜泰费音左丞相,多尔济为右丞相。 多尔济为人,宽洪有度。留守司行致贺礼,其物先陈鸿禧观,将馈二相,多尔济家臣察知物有丰杀,其致左相者特丰,家臣具白其事,请却之,多尔济曰:“彼纵不送我,亦又何怪!”即命受之。 时顺江酋长乐孙求内附,请立宣抚司及置郡县一十三处,省臣将许之,右司都事归旸曰:“古人有言曰:‘鞭虽长,不及马腹。’使郡县果设,有事不救,则孤来附之意,救之,则疲中国以事外夷,所谓获虚名而受实祸也。”与左丞吕思诚抗辨甚力。泰费音问:“其策安出?”旸曰:“其酋长可授宣抚,勿责其贡赋,使者赐以金帛遣归足矣。”卒从旸言。京师苦寒,有丐诉相丞马前者,丞相索皮服予之,仍核在官所藏皮服之数。将悉给贫民,旸曰:“宰相当以广济天下为心,皮服能几何,而欲给之耶?莫若录饥寒者赈之。”丞相悟而止。 多尔济为相,务存大体,而泰费音则兼理庶务。一时政权颇出于泰费音,趋附者众,多尔济处之凝然,不与较,然泰费音亦能推让尽礼,中外皆号为贤相云。 丙子,以连年水旱,民多失业,选台阁名臣二十六人出为守令,许以民间利害实封呈省。参知政事魏中立言于帝曰:“必欲得贤守,无如参议韩镛者。”帝乃特书镛姓名,授饶州路总管。饶俗尚鬼,有觉山庙者,能祸福人,盗将行劫,必往卜之。镛至,即撤其祠宇,沈土偶人于江,凡境内淫祠皆毁之;人初大骇,已而皆叹服。镛乃选民俊秀入学,求尊宿有学行为《五经》师,朔望,幅巾深衣谒先圣,每月课试,以示劝勉,由是人人自励于学。镛居官,自奉澹泊,僚属化之。先是朝使至外郡者,所奉一不厌其欲,还即腾谤于朝。其使饶者,镛延见郡舍中,供以粝饭,退,终无后言。寻有旨,以织币脆薄,遣使笞行省臣及诸郡长吏,独镛无预焉。 丙戌,中书省建议:“以河南盗贼出入无常,宜分拨达勒达军与扬州旧军于河南水陆关隘戍守,东至徐、邳,北至夹马营,遇贼掩捕。”从之。 湖广行省右丞实保,既为猺贼所害,其子实迪方为中书掾,请奔丧。丞相以实迪有兄弟,不许,归旸曰:“孝者,人子之同情,以其有兄弟而沮其请,非所以孝治天下也。”乃许之。 是月,陕西行御史台臣,劾奏博尔济布哈乃逆臣之亲子,不可居太保之职,不报。 是冬,卫辉路天鼓鸣。 是岁,隆福宫三皇后鸿吉哩氏薨。 鄱阳朱公迁,以遣逸征至京师,授翰林直学士,每劝帝亲贤远奸,抑豪强,省冗费,修德恤民,庶天意可回,民志可定,不然,恐国家之忧,近在旦夕,帝嘉纳之。当国者恶其切直,不能容,公迁亦力辞;章七上,乃出为金华路学正。 至正八年年 春,正月,戊戌朔,命额林特穆尔知枢密院事。 丁未,享于太庙。 辛亥,黄河决,迁济宁路于济州。 诏:“各官府谙练事务之人,毋得迁调。” 诏翰林国史院纂修后妃、功臣列传,学士承旨张起岩、学士杨宗瑞、侍讲学士黄溍为总裁官,左丞相泰费音,左丞吕思诚领其事。 是月,诏给铜虎符,以宫尉鄂勒哲布哈、贵赤卫副指挥使寿山监湖广军。命湖广行省右丞图齐、湖广宣慰都无帅鄂勒哲特穆尔,讨莫磐洞诸蛮,斩首数百级,其馀二十馀洞,缚其洞酋杨鹿五赴京师。 二月,丙子,命皇子阿裕实哩达喇习读辉和尔文字。 甲申,以宣政院使桑节为江南行台御史大夫。 时承平日久,内外方以观望为政,桑节独持风裁,御史行部,必饬厉而遣之。湖广签事三宝珠,性廉介,所至搏贪猾无所贷;御史有以私请者,拒不纳,则诬以事劾之。章至,桑节怒曰:“若人之廉,谁不知之,乃敢为是言耶?”即奏杖御史而白其诬。执政者恶之,移湖广行省平章政事。 湖广地连江北,威顺王岁尝出猎,民病之;又起广乐园,多萃名倡巨贾以网大利,有司莫敢忤。桑节至,谒王,王阖中门,启左扉,召以入。桑节引绳庆坐王中门而言曰:“吾受天子命来作牧,非王私臣也,焉得由不正之道入乎?”阍者入告王,王命启中门。桑节入,责王曰:“王,帝室之懿亲,古之所谓伯父、叔父者也。今德音不闻,而骋猎、宣淫,贾怨于下,恐非所以自贻多福也。”王急握桑节手谢之,为悉罢其所为。有胡僧曰小住持者,服三品服,恃庞横甚,数以事陵轹官府,桑节掩捕之,得妻、妾、女乐、妇女十有八人,狱具,罪而籍之,由是豪强敛手。桑节,河西人也。 是月,以前奉使宣抚贾惟贞称职,特授永平路总管。会岁饥,惟贞请降钞四万馀锭赈之。 诏济宁郓城立行都水监,以工部郎中贾鲁为之。鲁,高平人也。 三月,丁酉,诏以束帛旌守令之廉勤者。 辽东索和努反,诈称大金子孙,命将讨擒之。 壬寅,土番盗起,有司请不拘资级,委员讨之。 福建盗起,地远,难于讨捕,诏汀、漳二州立分元帅府辖之。 癸卯,帝亲试进士二十有八人,赐阿噜辉特穆尔、王宗哲等及第、出身。 己酉,湖广行省遣使献石壁洞蛮捷。 辛酉,辽阳乌延达噜欢,妄称大金子孙,受玉帝符文,作乱;官军讨斩之。 壬戌,《六条政类》书成。 是月,猺贼吴天保复寇沅州。 夏,四月,辛未,河间等路以连年河决,水旱相仍,户口消耗,乞减盐额,诏从之。 乙亥,帝幸国子学,赐衍圣公银印,升秩从二品。 定弟子员出身及奔丧、省亲等法。 诏:“守令选立社长,专一劝课农桑。” 诏:“京官三品以上,岁举守令一人,守令到任三月,亦举一人自代。” 平江、松江水灾,给海运粮十万石赈之。 丁丑,辽阳董哈喇作乱,镇抚奇彻讨擒之。 己卯,海宁州、沐阳县等处盗起,遣翰林学士图沁布哈讨之。 是月,帝如上都。 命托克托为太傅,提调宫傅,综理东宫之事。 湖广平章巴延引兵捕土寇莫万五、蛮雷等。已而广西峒贼乘隙入寇,巴延退走。 五月,丁酉朔,大霖雨,京城崩。 庚子,广西山崩,水涌,漓江溢,平地不深二丈馀,屋宇、人畜漂没。 乙卯,钱塘江潮比之八月中高数丈,沿江民皆迁居以避之。 己未,奎章阁侍书学士致仕虞集卒。集从吴澄游,授受具有原委。性孝友,抚庶弟,嫁孤妹,恩义备至。当权门赫奕,未尝有所附丽;集议中书,正言谠论,多见容受。屡以片言解疑误,出人于滨死,亦不以为德也。 是月,永嘉大风,海舟吹上平陆二三十里,死者千数。 六月,丙戌,立司天台于上都。 己丑,中兴路松滋县骤雨,水暴涨,平地深丈有五尺,漂没六十馀里,死者一千五百人。 是月,山东大水,民饥,赈之。 秋,七月,丙申朔,日有食之。 乙巳,享于太庙。 壬子,量移窜徙官于近地安置,死者听归葬。 乙卯,遣使祭曲阜孔子庙。 以江州总管刘恒有政绩,擢山东宣慰使。 八月,帝至自上都。 冬,十月,丁亥,广西蛮掠道州。 十一月,辛亥,猺贼吴天保率众六万掠全州。 是岁,设分元帅府于沂州,以迈博齐为元帅,备山东寇。 礼部郎中成遵,奉使山东、淮北,察守令贤否,得循良者九人,贪懦者二十一人,奏之。九人者赐上尊、币帛,仍加显擢;其二十一人悉黜之。 台州黄岩民方国珍,入海为乱。 国珍世以贩盐浮海为业,时有蔡乱头者,行剽海上,有司发兵捕之。国珍怨家告其通寇,国珍杀怨家,遂与史国璋、弟国瑛、国珉亡入海,聚众数千人。劫掠漕运,执海道千户德流干实。事闻,诏江浙参政多尔济巴勒总舟师捕之。追至福州五虎门,国珍知事危,焚舟将遁,官军自相惊溃,多尔济巴勒遂被执;国珍迫其上招降之状。朝议授国珍定国尉,将治多尔济巴勒之罪,枢密参议归旸曰:“将臣失利,罪之固当;然所部皆北方步骑,不习水战,是驱之死地耳,宜募海滨之民习水利者擒之。今国珍遣人请降,决不可许;国珍已败我王师,又拘我王臣,力屈而来,非真降也,必讨之以示四方。”朝廷方事姑息,卒从其请。国珍竟不肯赴,势益猖獗。帝遣礼部尚书台哈布哈察实以闻。台哈布哈既得其状,遂上招捕之策,不听。 监察御史张桢言:“明埒栋阿、额尔佳、伊噜布哈,皆陛下不共戴天之仇;巴延贼杀宗室嘉王、郯王一十六口,法当族诛,而其子孙兄弟尚皆仕于朝,宜急行诛窜。右丞相博尔济布哈,阿附权奸,亦宜远贬。今灾异迭见,盗贼蜂起,海寇敢于要君,阃帅敢于玩寇,若不振举,恐有唐末藩镇噬脐之祸。”奏上,徽政院使高陇布力为博尔济布哈解,帝乃出御史大夫额琳沁巴勒为江浙左丞相中丞,馀皆辞职。诏复加博尔济布哈太保,于是两台各道言章交至,博尔济布哈益不自安,寻谪居渤海县。 监察御史李泌上言:“世祖誓不与高丽共事,陛下践世祖之位,何忍忘世祖之言,乃以高丽奇氏为皇后?今河决、地震,盗贼滋蔓,皆阴盛阳微之象,请仍降为妃,庶几三辰奠位,灾异可息。”不听。 至正九年年 春,正月,丁酉,享于太庙。 癸卯,立山东、河南等处行都水监,专治河患。 乙巳,广西猺贼复陷道州,万户郑均击走之。 三月,丁酉,坝河浅涩,以军士、民夫各一万浚之。 是月,黄河北溃。 胶州大饥,人相食。 猺贼吴天保复寇沅州。 夏,四月,丁卯,享于太庙。 丁丑,知枢密院事奇彻台,为中书平章政事。 己卯,以燕南廉访使韩元善为中书左丞。 是月,帝如上都。 五月,丙辰,定守令督摄之法:路督摄府,府督摄州,州督摄县。 是月,白茅河东注沛县,遂成巨浸,诏修金堤,民夫日给钞三贯。 蜀江大溢,浸汉阳城,民大饥。 六月,丙予,刻小玉印,以“至正珍秘”为文,凡秘书监所掌书,尽以识之。 秋,七月,庚寅,监察御史沃勒海寿,劾奏殿中侍御史哈玛尔及其弟舒苏罪恶,御史大夫韩吉纳以闻。哈玛尔者,宁宗乳母之子也,与舒苏早备宿卫,帝深眷宠之。而哈玛尔有口才,尤为帝亵幸,累官殿中侍御史,舒苏亦累官集贤学士,帝每即内殿,与哈玛尔以双陆为戏。一日,哈玛尔服新衣侍侧,帝方啜茶,噀茶于其衣,哈玛尔视帝曰:“天子固当如是耶?”帝一笑而已。其被爱幸,无与为比。由是哈玛尔声势日盛,自藩王、戚里皆赂遗之。 至正初,托克托为丞相,其弟额森特穆尔为御史大夫,哈玛尔日趋附其兄弟之门。会托克托去相位,而博尔济布哈为丞相,与托克托有旧怨,欲中伤之,哈玛尔每于帝前营护,故得免。 初,博尔济布哈与泰费音、韩吉纳、图们岱尔等情好甚密,及博尔济布哈罢,泰费音、韩吉纳乃谋黜哈玛尔,讽御史劾奏之。其小罪则受宣让王等驼马诸物,其大者则设帐房于御幄之后,无君臣之分;又恃以提调宁徽寺为名,出入托果斯皇后宫,犯分之罪尤大。宁徽寺者,掌托果斯皇后钱粮;托果斯皇后,帝庶母也。哈玛尔各御史有所言,先于帝前析其非罪,事皆泰费音、韩吉纳所摭拾。及韩吉纳以御史所言奏,帝大怒,斥弗纳。明日,章再上,帝不得已,仅夺哈玛尔、舒苏官,居之草地,而沃埒海寿出为陕西廉访副使。于是泰费音罢为翰林学士承旨,韩吉纳为宣政院使。 壬辰,诏皇太子阿裕实哩达喇习学汉人文字,以翰林学士李好文兼谕德,归旸为赞善。 好文力辞,上书宰相曰:“三代帝王,莫不以教世子为先务,盖帝王之治本于道,圣贤之道存于经,而传经期于明道,出治在于为学,关系至重,要在得人。自非德堪范模,则不足以辅成德性;非学臻阃奥,则不足以启迪聪明;宜求道德之鸿儒,仰成国家之盛事。好文天资本下,人望素轻,草野之习,久与性成,章句之学,浸以事废,骤以重托,负荷诚难。必别加选抡,庶几国家有得人之助,而好文免妨贤之饥。”丞相以其书闻,帝嘉叹之,而不允其辞。好文言:“欲求二帝、三王之道,必由于孔氏,其书则《孝经》、《大学》、《论语》、《孟子》、《中庸》。”乃摘其要略,释以经义,又取史传及先儒论说有关治体而协经旨者,加以己见,仿真德秀《大学衍义》之例,为书十一卷,名曰《端本堂经训要义》,奉表以进。 帝师闻之,言于奇皇后曰:“向者太子学佛法,顿觉开悟,今乃使习孔子之教,恐坏太子真性。”后曰:“吾虽居深宫,不明道德,尝闻自古及今治天下者,须用孔子之道,舍之他求,即为异端。佛法虽好,乃馀事耳,不可以治天下。安得使太子不读书耶?” 甲午,以额森特穆尔为御史大夫。 乙未,以湖广行省左丞相额琳沁巴勒知枢密院事。 甲寅,以巴延为集贤大学士。 乙卯,右丞相多尔济罢,依前为国王。 是月,大霖雨,水没高唐州城,江、汉溢,漂没民居、禾稼。归德府霖雨浃十旬。 闰月,辛酉,以太傅托克托复为中书右丞相,出韩吉纳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 初,托克托自甘州还上都,将复相,中书参议赵期颐,员外郎李稷,谒翰林直学士兼赞善归旸私第,致托克托之命,属草诏,旸辞曰:“丞相将为伊、周事业,入相之诏,当命词臣视章。今属笔于旸,恐累丞相之贤也。”期颐曰:“若上命为之,奈何?”旸曰:“事理非顺,亦当固辞。”期颐知不可屈,乃已。 庚午,以额尔克达噜噶齐绰斯戩为中书右丞。 辛巳,诏赦湖南猺贼诖误者。 初,满济勒噶台卒,泰费音请令托克托归葬,左右以为难,泰费音为之固请,托克托得还,且拜太傅,然不知泰费音之有德于己也,因汝中柏谗间成隙,欲中伤之。是时中书参知政事孔思立等,皆一时名人,泰费音所拔用者,悉诬以罪黜去。泰费音既罢,又诬劾之,而并论其子额森呼图不宜僣娶宗室女。托克托之母闻之,谓托克托兄弟曰:“泰费音,好人也,何害于汝而欲去之?汝兄弟若违吾言,非吾子也。”侍御史萨玛特扬言于朝曰:“御史欲害正人,坏台纲,如天下后世何!”即卧病不起。故吏田复劝泰费音自裁,泰费音曰:“吾无罪,当听于天。若自杀,则诚有慊矣!”遂还奉元,杜门谢客,以书史自娱。 托克托以哈玛尔尝为己营护,深德之,遂援引哈玛尔复为同知枢密院事。 八月,甲辰,以巴延为中书平章政事。 是月,帝至自上都。 九月,甲子,诏:“凡建言中外利害者,委官选其可行之事以闻。” 丙子,中书平章政事定珠以病辞职,不可。 是月,遣御史中丞李献代祀河渎。 冬,十月,辛卯,享于太庙。 丁酉,皇太子入端本堂肄业。命托克托、雅克布哈领其事。端本堂虚中坐以俟至尊临幸,太子与师傅分东西向坐授书,其下僚属以次列坐,从归旸议也。 诏以李好文所进《经训要义》付端本堂,令太子习焉。好文又集《历代帝王故事》,总百有六篇:一曰圣慧,如汉孝昭、后汉明帝幼敏之类;二曰孝友,如舜、文王、唐玄宗友爱之类;三曰恭俭,如汉文帝却千里马、罢露台之类;四曰圣学,如殷宗缉学及陈、隋诸君不善学之类;以为太子问安馀暇之助,又取古史自三皇迄金、宋,历代授受,国祚久速,治乱兴废为书,名曰《大宝录》;又取前代帝王是非善恶之所当法戒者为书,名曰《大宝龟鉴》,皆录以进。复上书曰:“殿下以臣所进诸书,参之《贞观政要》、《大学衍义》等篇,果能一一推而行之,则太平之治,不难致矣。” 十一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托果斯皇后以沃埒海寿之言侵己,泣诉于帝。帝怒,乃夺沃埒海寿官,屏归田里,禁锢之,并诬韩吉纳赃罪,杖流纽尔干以死;而图们岱尔自中书右丞出为四川右丞,亦诬以罪,追至中道杀之。 十二月,丁未,猺贼吴天保陷辰州。 是岁,诏汰冗官,均俸禄,赐致仕官及高年帛。 漕运使贾鲁建言便益二十馀事,从其八事:其一曰京畿和籴,二曰优恤漕司旧领漕户,三曰接运委官,四曰通州总治预定委官,五曰船户困于坝夫,海粮坏于坝户,六曰疏浚运河,七曰临清运粮万户府当隶漕司,八曰宜以宣中船户付本司节制。 冀宁平遥等县曹七七反,命刑部郎中巴克什、兵马指挥锡布罕讨平之。 沅、靖、柳、桂等路猺獠窃发,朝廷以溪洞险阻,下诏招谕之。湖广行省平章达实特穆尔谓“寇情不可料,请置三分省:一治静江,一治沅、靖,一治柳、桂,以左、右丞、参政兵镇其地;罢靖州路总管府,改立靖州军民安抚司,设万户府,益以戍兵。”从之。达实特穆尔,特穆尔达实之弟也。 至正十年年 春,正月,丙辰朔,以中书右丞绰斯戩为平章政事。 甲戌,陨石隶州,色黑,中微有金星,先有声自西北来,至州北二十里乃陨。 是月,前太保、中书右丞相博尔济布哈卒于渤海县。 三月,奉化州山石裂,有禽鸟、山川、人物之形。 是春,彰德大寒,近清明节,雨雪三尺,民多冻馁死。 夏,四月,丁酉,赦天下。 是月,帝如上都。 五月,右丞相托克托居母忧,帝遣近臣谕之,俾出理庶务。于是托克托用乌库逊良桢、龚伯璲、汝中柏、拜特穆尔等为僚属,皆委以腹心之寄,小大之事皆与之谋,事行而群臣不知也。 六月,壬子,有星大如月,入北斗,震声若雷,三日复还。 甲子,宁州大雨,山崩。 丙寅,上高县蒙山崩。 八月,壬寅,帝至自上都。 九月,辛酉,祭三皇如祭孔子礼。先是岁祀以医官行事,江西廉访使文殊讷建言,礼有未备,乃敕工部具祭器,江浙行省造雅乐,太常定仪式,翰林撰乐章,至是用之。 庚午,命枢密院以军士五百修筑白河提。 壬午,右丞相托克托以吏部选格条目繁多,莫适据依,铨选者得以高下之,请编类为成书,从之。 冬,十月,乙酉,安溪县后山鸣。 乙未,托克托欲更钞法,乃集省、台、两院共议之。 先是,左司都事武祺,以钞法不行,请如旧,凡合支名目,于总库转支,从之。至是与吏部尚书偰哲笃俱欲迎合丞相意,请以楮币钞一贯文省权铜钱一千文,钞为母而钱为子,众皆唯唯,不敢出一语。中书左丞兼国子祭酒吕思诚曰:“中统、至元,自有母子,上料为母,下料为子,譬如达勒达人乞养汉人为子,是终为汉人之子而已,岂有以故纸为母而以铜钱为过房儿子者乎!”思诚又曰:“钱钞用法,以虚换实,其致一也。今历代钱与至正钱、中统钞、至元钞、交钞分为五项,虑下民知之,藏其实而弃其虚,恐不为国家利。”偰哲笃曰:“至元钞多伪,故更之。”思诚曰:“至元钞非伪,人为伪尔,交钞若出,亦有为伪者矣。且至元钞人犹识之,交钞人未之识,伪将滋多。”偰哲笃曰:“钱钞兼行何如?”思诚曰:“钱钞兼行,轻重不伦,何者为母,何者为子?汝不通古今,徒以口舌取媚大臣,可乎?”偰哲笃怒曰:“我等策既不可行,公有何策?”思诚曰:“我有三字策,曰行不得,行不得!”又曰:“丞相勿听此言,如向日开金口河,成则归功汝等,不成则归罪丞相矣。”托克托见思诚之言直,狐疑未决。御史大夫额森特穆尔曰:“吕祭酒之言亦有是者,但不当在廊庙上大声厉色耳。”御史劾思诚狂妄,左迁湖广行省左丞。 遂定更钞之议,以中统、交钞一贯省权铜钱一千文,准至元宝钞二贯,仍铸至元通宝钱与历代钱并用,以实钞法。行之未久,物价腾踊至逾十倍。及兵兴,所在郡县皆以物贷相贸易,公私所积者皆不行,国用由是大乏。 是月,南阳、大名、东平、济南、徐州,各立兵马指挥司,以捕上马贼。时南阳路总管庄文昭言:“本郡鸦路有上马贼百十为群,突入富家,计其家赀,邀求金银为撒花。或劫州县官库,取轻资,约束装载毕,拘妓女,置酒高会,三日乃上马去。州郡无武备,无如之何。”于是始命立兵马分司五处,然终不能禁。 十一月,壬子朔,日有食之。 辛酉,罢辽阳滨海民煎熬野盐。 是月,三星陨于耀州,化为石,如斧形,削之有屑,击之有声。 十二月,壬午朔,修大都城。 右丞相托克托慨然有志于事功,时河决五年不能塞,方数千里,民被其患,托克托请躬任其事,帝嘉纳之。辛卯,以大司农图噜等兼领都水监。 集群臣议黄河便益事,言人人殊,唯都漕运使贾鲁昌言必当治。先是鲁尝为山东道奉使宣抚首领官,循行被水郡邑,具得修捍成策。后又为都水使者,奉旨诣河上相视,验状为图,以二策进献:一议修筑北堤以治横溃,其用功省;一议疏塞并举,挽河东行,使复故道,其功费甚大。至是复以二策进,取其后策,且以其事属鲁,鲁固辞,托克托曰:“此事非子不可。”乃入奏,大称旨。托克托出告群臣曰:“皇帝方忧下民,为大臣者,职当分忧。然事有难为。犹疾有难治。自古河患,即难治之疾也。今我必欲去其疾,而人人异论,何也?”然廷议终莫能决。帝乃命工部尚书成遵偕大司农图噜行视河,议具疏塞之方以闻。 命前同知枢密院事布延布哈等讨广西猺贼。 方国珍复叛,己酉,寇温州。 是冬,温暖,霹雳暴雨时行,衢、饶、处等处雨黑黍,内白如粉,草木皆萌芽吐花,大雪而雷电。 是岁,京师丽正门楼上,忽有人妄言灾祸,鞫问之,自称蓟州人,已而不知所往。 ◎元纪二十八 ∷起重光单阏正月,尽玄黓执徐六月,凡一年有奇。 ○顺帝 至正十一年年 春,正月,庚申,命江浙行省左丞博啰特穆尔讨方国珍。 丁卯,兰阳县有红星大如斗,自东南坠西北,其声如雷。 己卯,命绰斯戩提调大都留守司。 是月,清宁殿火,焚宝玩万计,由宦官熏鼠故也。 二月,命游皇城。 初,世祖至无七年,以帝师帕克斯巴之言,于大明殿御座上置白伞盖一顶,用素缎泥金书梵字于其上,谓镇伏邪魔,护安国利。自后每岁二月十五日,于大殿启建白伞盖佛事,与众祓除不祥。中书移文诸司,拨人舁监坛汉关羽神轿及供应三百六十坛幢幡、宝盖等,以至大乐鼓吹,番部细乐,男女杂扮队戏;凡执役者万馀人,皆官给铠甲、袍服、器仗,俱以鲜丽整齐为尚,珠玉锦绣,装束奇巧,首尾排列三十馀里,都城士女聚观。先二日,于西镇国寺迎太子游四门,舁高塑像,具仪仗入城。十四日,帝师率梵僧五百人,于大明殿内建佛事,至十五日,请伞盖于御座,奉置宝舆,诸仪卫导引出宫,至庆寿寺,具素食;食罢,起行,从西宫门外垣、海子南岸,入厚载红门,过延春门而西。帝及后妃、公主,于玉德殿门外搭金脊吾殿彩楼以观览焉。事毕,送伞盖,复置御座上。帝师、僧众作佛事,至十六日罢散,谓之游皇城,岁以为常。至是命下,中书省臣以其非礼,谏止之,不听。 立湖南元帅分府于宝庆路。 三月,庚戌,立山东元帅分府于登州。 丙辰,亲策进士八十三人,赐多勒图、文允中等及第、出身。 壬戌,征建宁处士彭炳为端本堂说书,不至。 是月,遣使赈湖南、北被寇人民,死者钞五锭,伤者三锭,毁所居屋者一锭。 是春,成遵与图噜自济、濮、汴梁、大名行数千里,掘井以量地之高下,测岸以究水之浅深,遍阅史籍,博采舆论,以为河之故首断不可复。且曰:“山东饥馑,民不聊生,若聚二十万众于其地,恐他日之忧,又有重于河患者。”时托克托先入贾鲁之言,闻遵等议,怒曰:“汝谓民将反耶?”自辰至酉,论辨终莫能入。明日,执政谓遵曰:“挽河之役,丞相意已定,且有人任其责。公勿多言,幸为两可之议。”遵曰:“腕可断,议不可易!”遂出遵为河间盐运使。 夏,四月,壬午,诏开黄河故道,命贾鲁以工部尚书为总治河防使,发汴梁、大名等十三路民十五万,庐州等戍十八翼军二万,自黄陵冈南达白茅,放于黄固、哈齐等口,又自黄陵西至杨青村,合于故道,凡二百八十里有奇,仍命中书右丞玉枢呼尔图哈、同知枢密院事哈斯以兵镇之。 冀宁路属县多地震,半月乃止。 乙酉,诏加封河渎神为灵源神祐灵济王,乃重建河渎及西海神庙。 丁酉,孟州地震,有声如雷,圮民屋,压死者甚众。 乙巳,彰德府雨雹,形如斧,伤人畜。 是月,罢沂州分元帅府,改立兵马指挥使司,复分司于胶州。 帝如上都。 五月,己酉朔,日有食之。 辛亥,颍州妖人刘福通为乱,以红巾为号,陷颍州。初,栾城人韩山童祖父,以白莲会烧香惑众,谪徒广平永年县。至山童,倡言天下大乱,弥勒佛下生,河南及江、淮愚民皆翕然信之。福通与杜遵道、罗文素、盛文郁、王显忠、韩雅尔复鼓妖言,谓“山童实宋徽宗八世孙,当为中国主。”福通等杀白马、黑牛,誓告天地,欲同起兵为乱,事觉,县官捕之急,福通遂反。山童就擒,其妻杨氏,子韩林儿,逃之武安。惟福通党盛不可制,时谓之“红军”,亦曰“香军”。 壬申,命同枢密院事图克齐领阿苏军六千并各支汉军讨之,授以分枢密院印。图克齐者,回回部人也,素号精悍,善骑射,至是与河南行省徐左丞俱进军。二将皆耽酒色,军士但以剽掠为事,剿捕之方,漫不加省。图克齐望见红军阵大,扬鞭曰:“阿布,阿布。”阿布者,译言走也,于是所部皆走,淮人传以为笑。其后图克齐死于上蔡,徐左丞为朝廷所诛,阿苏军不习水土,病死者过半。 先是庚寅岁,河南、北童谣云:“石人一只眼,挑运黄河天下反。”及贾鲁治河,果于黄陵冈掘得石人一眼,而汝、颍盗起,竟如所言。 六月,发军一千,从直沽到通州,疏浚河道。 是月,刘福通据朱皋,攻破罗山、真阳、确山,遂犯舞阳、叶县。 前监察御史藁城张桓,避乱之确山,贼久知桓名,袭获之,罗拜,请为帅,弗听。囚六日,拥至渠魁前,桓直趋据榻坐,与之抗论逆顺。其徒捽桓起跪,桓仰天大呼,詈叱弥厉,且屡唾贼面。贼犹不忍杀,谓桓曰:“汝但一揖,亦怒汝死。”桓?真目曰:“吾恨不能手斩逆首,肯听汝诱胁而折腰哉!”贼知终不可屈,遂杀之,年四十八。贼后语人曰:“张御史真铁汉,害之可惜。”事闻,赠礼部尚书,谥忠洁。 丞相托克托议军事,每回避汉人、南人;方入奏事,目顾同列韩伯高、韩大雅随后来,遽令门者勿纳,入言曰:“方今河南汉人反,宜榜示天下,令一概剿捕。诸蒙古、色目因迁谪在外者,皆召还京师,勿令诖误。”于是榜出,河北之民亦有变而从红军者矣。 方国珍兄弟入海,烧掠沿海州郡。博啰特穆尔兵至大闾洋,国珍夜率劲卒,纵火鼓噪,官军不战皆溃,赴水死者过半。博啰特穆尔被执,反为国珍饰辞上闻。朝廷复命大司农达实特穆尔、江浙参政樊执敬、浙东廉访使董守悫同招谕国珍,至黄岩,国珍兄弟皆登岸罗拜,退,止民间小楼。绍兴总官台哈布哈欲命壮士袭杀之,达实特穆尔曰:“我受诏招降,公欲擅命耶?”乃止。仍檄台哈布哈亲至海滨,散其徒众,授国珍兄弟官有差。 八月,丁丑朔,中兴路地震。 丙戌,萧县李二及老彭、赵君用陷徐州。 李二号“芝麻李”,以岁饥,其家惟有芝麻一仓,尽以济人,故得此名。时江工大兴,人心不安,芝麻李与其社长赵君用谋曰:“颍上兵起,官军无如之何,此男子取富贵之秋也。”君用曰:“我所知,惟城南老彭,其人勇悍有胆略,不得其人,不可举大事,我当为汝致之。”即访其家,见老彭,讽以起事,老彭曰:“其中有芝麻李乎?”曰:“有。”老彭即欣然从之,与俱见芝麻李,共得八人,歃血而盟。是夕,伪为挑河夫,仓皇投徐州城宿,四人在内,四人在外。夜四更,城内火发,城外亦举火应之,夺守门军仗,斩关而入,内外呼噪。民久不见兵革,一时惊惧,皆束手听命。天明,竖大旗,募人为军,从之者十馀万人,四出略地,徐州属县皆下。 是月,帝至自上都。 蕲州罗田人徐寿辉举兵为乱,亦以红巾为号。寿辉体貌魁岸,木强无他能,以贩布为业,往来蕲、黄间,因烧香聚众。 初,袁州慈化寺僧彭莹玉,以妖术惑人;其徒周子旺,因聚众欲作乱,事觉,江西行省发兵捕诛子旺等。莹玉走至淮西,匿民家,捕不获。既而黄州麻城人邹普胜,复以其术鼓妖言,遂起兵为乱。以寿辉貌异于众,乃推以为主。沔阳陈友谅往从之。友谅,渔家子,略通文义,尝为县小吏,非其好也。有术者相其祖墓当大贵,友谅心窃喜,至是欲从乱,其父普才曰:“奈何为灭族事?”友谅曰:“术者之言验矣。”遂从寿辉。 九月,壬子,丞相托克托奏以其弟御史大夫额森特穆尔知枢密院事,及卫王库春格尔总率大军,出征河南妖寇;诏从之。 壬戌,诏以高丽国王布答实里之弟巴延特穆尔袭其王封。布答实里本名祯,巴延特穆尔本名祺。时国王王昕无道,祯之庶子也,立三年,遇鸩卒,国人请立祯弟祺,遂从之。 是月,刘福通陷汝宁府及息州、光州,众至十万。 徐春辉陷蕲水县及黄州路,卫王库春格尔与其二子帅师击之,为寿辉将倪文俊所败,二子被获。文俊,沔阳渔家子也。 冬,十月,癸未,命知枢密院事老章以兵同额森特穆尔讨河南妖寇。 辛卯,立中书分省于济宁。 癸卯,以宗王神保克复睢宁、虹县有功,赐金带一,从征者赏银有差。 是月,天雨黑子于饶州,大如黍菽。 徐寿辉据蕲水为都,国号天完,僣称皇帝,建无曰治平,以邹普胜为太师。 十一月,己酉,有星孛于西方,见于娄、胃、昴、毕之间。 壬子,中书省言:“河南、陕西腹里诸路,供给繁重,调兵讨贼,正当春首耕作之时,恐农民不能安于田亩,守令有失劝课。宜委通晓农事官员,分道巡视,督勒守令,亲诣乡村,省谕农民,依时播种,务要人尽其力,地尽其利。其有曾经盗贼、水患、供给之处,贫民不能自备牛种者,所在有司给之。仍命总兵官禁止屯驻军马,毋得踏践,以致农事废弛。”从之。 以资政院使多尔济巴勒为中书平章政事。 多尔济巴勒首言治国之道,纲常为重,前西台御史张桓,仗节死义,不污于寇,宜首旌之以劝来者;又言宜守荆襄、湖广以绝后患。又数论祖宗用之兵,非专于杀人,盖必有其道焉,今倡乱者止数人,顾乃尽坐中华之民为叛逆,岂足以服人心!其言颇忤丞相托克托意。时托克托倚信左司郎中汝中柏、员外郎拜特穆尔两人,因擅权用事。而多尔济巴勒正色立朝,无所附丽,适陕州危急,因出为陕西行台御史大夫。 工部尚书总治河防使贾鲁,以四月二十二日鸠工,七月疏凿成,八月决水故河,九月舟楫通行。是月,水土工毕,河复故道,南汇于淮,又东入于海。帝遣贵臣报祭河伯,召鲁还京师。鲁以《河平图》献,超拜荣禄大夫、集贤大学士,赏赉金帛;都水监及宣力诸臣三十七人,皆予迁秩。敕翰林承旨欧阳玄制《河平碑》,以旌托克托劳绩,具载鲁功,宣付史馆。并赠鲁先臣三世,赐托克托世袭达尔罕之号,仍赐淮安路为其食邑。 玄既撰《河平碑》,又自以为司马迁、班固记河渠、沟洫,仅载治水之道,不言其方,使后世任事者无所考则,乃从鲁访问方略,及询过客,质吏牍,作《至正河防记》。 其略曰:“治河一也,有疏,有浚,有塞,三者异焉。酾河之流,因而导之,谓之疏;去河之淤,因而深之,谓之浚;抑河之暴,因而扼之,谓之塞。疏浚之别有四:曰生地,曰故道,曰河身,曰减水河。生地有直有纡,因直而凿之,可就故道;故道有高有卑,高者平之以趋卑,高卑相就,则高不壅,卑不潴,虑夫壅生溃,潴生堙也;河身者,水虽通行,身有广狭,狭难受水,水益悍,故狭者以计辟之,广难为岸,岸善崩,故广者以计御之;减水河者,水放旷则以治其狂,水隳突则以杀其怒。治堤一也,有创筑、修筑、补筑之名。有刺水堤,有截河堤,有护岸堤,有缕水堤,有石船堤。治埽一也,有岸埽、水埽,有龙尾、栏头、马头等埽。其为埽台及推卷、牵制、藐挂之法,有用土、用石、用铁、用草、用木、用杙、用縆之方。河塞一也,有缺口,有豁口,有龙口。缺口者,已成川;豁口者,旧尝为水所豁,水退则口下于堤,水涨则溢出于口;龙口得,水之所会,自新河入故道之潀也。” 又曰:“决河势大,南北广四百馀步,中流深三丈馀,益以秋涨,水多故河十之八。两河争流,近故河口,水刷岸北行,洄漩湍激,难以下埽。且埽行或迟,恐水尽涌入决河,困淤故河,前功遂隳。鲁乃精思障水入故河之方,以九月七日癸丑,逆流排大船二十七艘,前后连以大桅或长〈木舂〉,用大麻索、竹縆绞缚,缀为方舟,又用大麻索、竹縆将船身缴绕上下,令牢不可破;乃经铁锚于上流硾之水中,又以竹縆绝七八百尺者,系两岸大橛上,每縆硾二舟或三舟,使不得下。船腹略铺散草,满贮小石,以合子板钉合之,复以埽密布合子板上,或二重,或三重,以大麻索缚之急,复缚横木三道于头桅,皆以索维之。用竹编笆,夹以草石,立之桅前,约长丈馀,名曰水帘,桅复以木楮拄,使帘不偃仆。然后选水工便捷者,每船各二人,执斧凿,立船首尾,岸上捶鼓为号,鼓鸣,一时齐凿,须臾舟穴,水入舟沈,遏决河,水怒溢,故河水暴增,即重树水帘,令后复布小埽、土牛、白阑、长稍,杂以草木等物,随宜填垛以继之,石船下诣实地,出水基址渐高,复卷大埽以压之。前船势略定,寻用前法沉馀船以竟后功。昏晓百刻,役夫分番甚劳,无少间断。 “鲁尝言,水工之功视土工之功为难,中流之功视河滨之功为难,决河口视中流又难,北岸之功视南岸为难。用物之效,草虽至柔,柔能狎水,水渍之生泥,泥与草并,力重如碇;然维持夹辅,缆索之功居多。盖由鲁习知河事,故其功之所就如此。” 十二月,己卯,立河防提举司,隶行都水监。 丁酉,命托克托于淮安立诸路打捕鹰房、民匠、钱粮总管府。 辛丑,额森特穆尔复上蔡县,擒韩雅尔等送京师,诛之。 是岁,盗蔓延于江浙;江西之饶、信、徽、宣、铅山、广德,浙西之常、湖、建德,所在不守。江浙行省平章庆通分遣僚佐往督师,以次克复。既乃令长吏按视民数,诖误者悉置不问;招徕流离,发官粟以赈之。 蕲、黄贼造船北岸,锐意南攻。九江、江州路总管李黼,治城壕,修器械,募丁壮,分守要害,且上攻守之策于江西行省,请兵屯江北以扼贼冲,不报。黼叹曰:“吾不知死所矣!”乃椎牛享士,激忠义以作其气,数日之间,纪纲初立。 庐州盗起,淮西廉访使陈思廉言于宣让王特穆尔布哈曰:“承平日久,民不知兵。王以帝室之胄,镇抚淮甸,岂得坐视!思谦愿与王戮力殄灭之。且王府属集赛人等,数亦不少,必有能摧锋陷阵者。”王曰:“此吾责也。但鞍马、器械未备,奈何?”思谦括官民马,置兵甲,不日而集,分道并进,遂擒渠贼,庐州平。既而颍寇将渡淮,思谦又言于王曰:“颍寇东侵,亟调芍陂屯卒用之。”王曰:“非奉诏不敢调。”思谦言:“非常之变,理宜从权。擅发之罪,思谦坐之。”王感其言,从之。 其侄立本,为屯田万户,召语曰:“吾祖宗以忠义传家,汝之职,乃我先人力战所致。今国家有难,汝当身先士卒以图报效,庶无负朝廷也。”寻召入为集贤侍讲学士,修定《国律》。 济宁路总管董抟霄,奉诏从江浙平章嘉珲进征安丰,至合肥定林站,遇贼,大破之。 时朱皋、固始贼复猖獗,军少不足以分讨,有大山名寨及芍陂屯田军,抟霄皆奖劳而约束之,遂得障蔽朱皋。官军屯朱家寺,贼至,追杀之。乃遣进士程明仲往谕贼中,招徕者千二百家,因悉知基虚实。夜,缚浮桥于淝水,既渡,贼始觉。贼数万据磵南,官军渡者,辄为其所败;抟霄乃麾骑士别渡浅滩袭贼后,贼回东南向,与骑士迎敌。抟霄忽跃马渡磵,扬言于众曰:“贼已败!”诸军皆渡,一鼓而击之,贼大败,复追杀之,相藉以死者二十五里,遂复安丰。抟霄,磁州人也。 方国珍兵起,江浙行省檄前沿海上副万户舒穆噜宜逊守温州,宜逊即起任其事。已而闽寇犯处州,复檄宜逊以兵平之,以功升浙东宣慰使,复分府于台州。顷之,处之属县,山寇并起,宜逊复奉省檄往讨之,至则筑处州城为御敌计。宜逊,其先辽人也。 太傅阿噜图出守和林,寻卒。 至正十二年年 春,正月,丙午朔,诏印造中统元宝交钞一百九十万锭,至元钞十万锭。 戊申,竹山县贼陷襄阳路,同知额森布哈等惊溃。达鲁噶齐博罗特穆尔领义兵二百人,且战且引,至监利县,遇沔阳府达噜噶齐耀珠等军。时滨江有船千馀,乃纠合诸义兵、丁壮、水工五千馀人,畀以军号,给刀槊,具哨马五十,水陆继进。比至石首县,闻中兴路亦陷,乃议趣岳州就元帅特克嘉,而道阻不得前,仍趋襄阳,贼方驻杨湖港,乘其不虞击之,获其船二十七艘,生擒贼党刘雅尔,讯得其情。进次潜江县,又斩贼数百级,获三十馀船,枭贼将刘万户、许堂主等。甫止兵未食,而贼大至,与战,抵暮,耀珠等军各当一面,不能救。博罗特穆尔被重创,麾从子玛哈实勒使去,曰:“吾以死报国,汝无留此。”玛哈实勒泣曰:“死生从叔父。”既而博罗特穆尔被执,贼请同为逆,博罗特穆尔怒骂之,遂遇害。玛哈实勒帅家奴求其尸,复与贼战,俱没于阵,举家死者凡二十六人。博罗特穆尔,高昌人也。是日,荆门州亦陷。 初,妖贼起,陷邓州,人情恟恟。俄而贼锋自邓抵南阳境,南阳县达噜噶齐喜同,以计获数贼,诘之,云贼将大至,喜同乃悉斩之以安众心,昼夜督丁壮巡逻守备。时大司农钱木尔以兵驻于诸葛庵,为贼所袭,死之,贼遂乘锐取南阳,喜同守西门,望见贼势盛,即与家人诀曰:“吾与汝等不能相顾矣!但各逃生,吾分死此,以报国也。”已而城中皆哭。喜同策厉义兵,奋力与贼搏,贼退去,明日复至,与战甚力,杀贼凡数百。贼知无援,战愈急,南阳遂陷。喜同突围将自拔,贼横刺其马,马蹶,喜同鞭马跃而起,手斩刺马者,他贼追之,身被数创,不能斗,遂为所杀。妻邢氏,骂贼见杀,一家死者二十馀人。事闻,赠南阳路判官。喜同,河西人也。 时富珠哩远调襄阳县尹,须次居南阳,贼起,远以忠义自奋,倾财募丁壮,得千馀人,与贼拒战。俄而贼大至,远被害。远妻雷氏为贼所执,贼欲妻之,雷曰:“我参政冢妇,县令嫡妻,肯从汝狗彘以生乎!”贼将污之,雷号哭大骂不从,乃见杀,举家皆被害。远,翀之子也。 丙辰,徐寿辉遣其将丁普郎、徐明远陷汉阳;丁巳,陷兴国府。 己未,徐寿辉将邹普胜陷武昌。 先是贼氛日炽,湖广行省平章桑节会僚属议之。或曰:“有郑万户,老将也,宜起而用之。”桑节乃命募土兵,完城池,修器械,严巡警,悉以其事属郑。贼闻之,遣其党二千来约降,桑节与郑谋曰:“此诈也,然降而却之,于事为不宜,受而审之可也。”果得其情,乃歼之,械其渠魁数十人以俟命。适召入为大司农,桑节去,同僚受贼赂,且嫉其功,乃诬郑罪,释其所械者。明日贼大至,内外响应,威顺王库春布哈、行省平章和尚,皆弃城走,城遂陷。武昌之人骈首夜泣曰:“大夫不去,吾岂为俘囚乎!” 有冯三者,湖广省公使也,素不知书;武昌陷,皂隶辈拉三共为盗,三固辞曰:“贼名恶,我等岂可为!”众怒,将杀之,三遂唾骂,众乃缚诸十字木,舁以行而刲其肉,三益骂不止,抵江上,断其喉,委之去。其妻随三号泣,俯拾刲肉纳布裙中,伺贼远,收三血骸,脱衣裹之,大哭,投江而死。 命刑部尚书阿噜收捕山东贼,给敕牒十一道,使分赏有功者。 辛酉,徐寿辉将鲁法兴陷安陆府,知府绰噜死之。 法兴之来攻也,绰噜募兵得数百人,帅以拒贼,败贼前队,乘胜追之。而贼自他门入,亟还兵,则城中火起,军民溃乱,计不可遏而归,服朝服,出坐公堂。贼胁以白刃,绰噜犹喻以逆顺,一贼排绰噜下使拜,不屈,且怒骂,贼渠不忍害,拘之。明日,又逼其从乱,绰噜疾叱曰:“吾守土臣,宁从汝贼乎!”贼怒,以刀斫绰噜,左胁断而死。贼愤其不降,复以布囊缠其尸,舁置其家,绰噜妻侯氏出,大哭,且列酒肉满前,渴者令饮酒,饥者令食肉,以绐贼使不防己,至夜自经死。事闻,赠绰噜河南行省参知政事,侯氏宁夏郡夫人,表其门曰双节。 丙寅,以河复故道,大赦天下。 辛未,徐寿辉兵陷沔阳府,壬申,陷中兴路。沔阳推官象山俞述祖,领民兵守绿水洪,城陷,被执,械至寿辉所,述祖骂不辍,寿辉怒,支解之。其犯中兴也,山南宣慰司同知伊古轮实出战,众溃,宣慰使锦州布哈弃城走。山南廉访使济尔克敦以兵与抗,射贼多死,明日,贼益兵来,袭东门,力战,被执,不屈而死。 武昌既陷,江西大震,贼舳舻蔽江而下,行省右丞博罗特穆尔方驻兵江州,闻之,亦遁去。总管李黼,虽孤立,辞气愈奋厉。时黄梅县主簿伊苏特穆匀愿出击贼,黼大喜,向天沥酒与之誓。言始脱口,贼游兵已至境,急檄诸乡落聚木石于险塞处,遏贼归路,仓卒无号,乃墨士卒面,统之出战;黼身先士卒,大呼陷阵,伊苏特穆尔继进,贼大败,逐北六十里。乡丁依险阻,乘高下木石,横尸蔽路,杀获二万馀。黼还,谓左右曰:“贼不利于陆,必由水以舟薄我。”乃以长木数千,冒铁锥于杪,暗植沿岸水中,逆刺贼舟,谓之“七星桩”。会西南风急,贼舟数千,果扬帆顺流鼓噪而至,舟遇桩不得动,进退无措,黼帅将士奋击,发火翎箭射之,焚溺死者无算,馀舟散走。行省上黼劲,拜江西行省参政,行江州、南康等路军民都总管,便宜行事。 二月,乙亥朔,定远人郭子兴,集少年数千人,自称节制元帅。子兴兄弟三人,皆善殖赀产,由是豪里中。子兴知天下有变,元乃散家财,椎牛酾酒,与壮士结纳,至是与孙德崖及俞某、鲁某、潘某等以众攻城。 甲申,邹平县马子昭为乱,官军捕斩之。 乙酉,徐寿辉兵陷江州,总管李黼死之,遂陷南康路。 时贼势愈盛,西自荆湖,东际淮甸,守臣往往弃城遁,黼中外援绝。贼将薄城,分省平章政事图沁布哈自北门遁。黼引兵登陴,布战具,贼已至甘棠湖,焚西门,乃张弩射之。贼转攻东门,黼救之,而贼已入,与之巷战,知力不敌,挥剑叱贼曰:“杀我,毋杀百姓!”贼刺黼堕马,黼与兄冕之子秉昭俱骂贼而死,郡民哭声震天,相率具棺葬于东门外。黼死逾月,参政之命始下。冕居颍,亦死于贼。事闻,赠黼淮南、江北行省左丞,追封陇西郡公,谥忠文,立庙江州,赐额曰崇烈,官其子秉方集贤待制。 丙戌,霍州灵石县地震。 房州贼陷归州。 戊子,诏:“徐州内外群聚之众,限二十日,不分首从,并与赦原。” 置安东、安丰分元帅府。 巳丑,游皇城。 庚子,郭子兴陷濠州,据之。 辛丑,邓州贼王权、张椿陷澧州,龙镇卫指挥使谙都喇哈曼等帅师复之。 褒赠仗节死义者宣徽使特穆尔等二十七人。 是月,贼侵滑、濬,命德珠为河南右丞,守东明。德珠时致仕于家,闻命,即驰至东明,浚城隍,严备御,贼不敢犯。 徐寿辉将欧普祥陷袁州。普祥,黄冈人,以烧香聚众,从寿辉起兵为元帅,人称“欧道人”。至是引兵掠江西诸郡县,攻破袁州,焚室庐,掠人民以去,令别将守之。 三月,乙巳朔,追封太师、忠王满济勒噶台为德王。 丁未,徐寿辉将许甲攻衡州,洞官黄安抚败之。 壬子,河南左丞相台哈布哈,克复南阳等处。 癸丑,中书省请行纳粟补官之令:“凡士庶为国宣力,自备粮米供给军储者,照依定拟地方实授常选流官,依例升转、封荫;及已除茶盐钱谷官有能再备钱粮供给军储者,验见授品级,改授常流。”从之。 甲子,徐寿辉将项普略陷饶州路,遂陷徽州、信州。 时官军多疲懦不能拒,所在无赖子乘间窃发,不旬日众辄数万,皆短衣草屦,齿木为杷,削竹为枪,截绯帛为巾襦,弥野皆赤。饶州守臣魏中立,率丁壮分塞险要,戒守备,俄而贼至,达噜噶齐马来出战,不能发矢,贼愈逼,中立以义兵击却之。已而贼复合,遂为所执,以红衣被其身,中立叱之,须髯尽张。信州总管于大本以土兵备御,贼又陷其城而执之,并送蕲水。寿辉欲使从己,二人皆大骂不屈,遂被害。中立,济南人;大本,密州人也。 丁卯,以出征马少,出币帛各二十万匹,于迤北万户、千户所易马。 戊辰,诏:“南人有才学者,依世祖旧制,中书省、枢密院、御史台皆用之。”于是吏部郎中宣城贡师泰,翰林直学士饶州周伯琦,同擢监察御史。南士复居省台自此始。 中书省臣言:“张理献言,饶州、德兴二处,胆水浸铁,可以成铜,宜即其地各立铜冶场,直隶宝泉提举司,以张理就为铜冶场官。”从之。 是月,方国珍复劫其党下海,浙东道宣慰使都元帅台哈布哈发兵扼黄岩之澄江,而遣义士王大用抵国珍示约信,使之来归。国珍拘大用不遣,以小舸二百突海门,入州港,犯写鞍诸山,台哈布哈语众曰:“吾以书生登显要,诚虑负所学。今守海隅,贼甫招徕,又复为变。君辈助我击之,其克,则汝众功也,不克,则我尽死以报国耳。”众皆踊跃愿行。时国珍戚党陈仲达,往来计议,陈其可降伏,台哈布哈率部众张受降旗乘潮,而船触沙不能行。垂与国珍遇,呼仲达申前议,仲达目动气索,台哈布哈觉其心异,手斩之。即前搏贼船,射死五人,贼跃入船,复斫死一人,贼举槊来刺,辄斫折之。贼群至,欲抱持过国珍船,台哈布哈瞋目叱之脱,起夺贼刀,又杀二人,贼攒槊刺之,中颈死,犹植立不仆,投其尸海中,年四十九。僮名抱琴,及临海尉李辅德,千户赤盏,义士张君璧,皆死之。后追赠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封魏国公,谥忠介,立庙台州,赐额曰崇节。台哈布哈尚气节,不随俗浮沉。泰费音为台臣劾去相位,台哈布哈独饯送都门外,泰费音曰:“公且止,勿以我累公!”台哈布哈曰:“士为知己者死,宁畏祸耶!” 诏定军民官不守城池之罪。 陇西地震百馀日,城郭颓移,陵谷迁变,定西、会州、静宁庄浪尤甚。会州公宇中墙崩,获弩五百馀张,长者丈馀,短者九尺,人莫能挽。改定西为安定州,会州为会宁州。 闰月,甲戌朔,钟离人朱元璋从郭子兴于濠州。 元璋先世家沛,后自句容、泗州徙钟离。昆弟四人,元璋其季也。少苦疾,比长,姿貌雄杰,既就学,聪明英武,沈几大度,人莫能测也。年十七,值四方旱蝗,民饥疫,父母兄相继殁,遂入皇觉寺为僧,逾月,西至合肥,又适六安,历光、固、汝、颍诸州,凡三年,复还皇觉寺。久之,寺为乱兵所焚,僧皆逃散,元璋亦出避兵,不知所向,人有招以起事者,元璋意不决。是时彻尔布哈率兵欲复濠城,惮不敢进,惟日掠良民为盗以徼赏,民皆恟惧。元璋恐不免于难,乃诣伽蓝卜珓,问避乱,不吉,即守故,又不吉,因祝曰:“岂欲予从群雄倡义乎?”果“大吉。”复自念从群雄非易事,祝曰:“盍许我以避兵!”投之,珓跃而立,意乃决。抵濠城,门者疑为谍,执之,以告子兴,子兴奇其貌,问所以来,具告之故,子兴喜,遂留置左右。寻命长九夫,常召与谋事,久之,甚见亲爱,凡有攻讨,即命以往,往辄胜,子兴由是兵益盛。 初,宿州人马公,与子兴为刎颈交,马公卒,以季女属子兴,子兴因抚为己女。至是欲以妻元璋,与其妾张氏谋,张氏曰:“吾意亦如此。今天下乱,君举大事,正当收豪杰,一旦彼为他人所亲,谁与共功业者!”子兴意遂决,乃以女妻元璋。 乙酉,徐寿辉将陈普文陷吉安路,乡民罗明远起义兵复之。 立淮南、江北等处行中书省,治扬州。 丁酉,湖广行省参政铁杰以湖南兵复岳州。 是月,诏:“江西行省左丞相策琳沁班,淮南行省平章政事鸿和尔布哈,江浙行省左丞遵达特哩,湖广行省平章政事额森特穆尔,四川行省平章政事巴实呼图,及江南行台御史大夫纳琳与江浙行省官,并以便宜行事。” 陕西行台御史大夫多尔济巴勒,行至中途,闻商州陷,武关不守,即轻骑昼夜兼程至奉元,而贼已至鸿门。吏白涓日署事,不许,曰:“贼势若此,尚顾阴阳拘忌哉!”即就署。省、台素以举措为嫌,不相聚论事,多尔济巴勒曰:“多事如此,毋得以常例论。”乃与行省平章托多约五日一会集。寻有旨命与托多同讨贼,即督诸军复商州。乃修筑奉元城垒,募民为兵,出库所藏银为大钱,射而中的者赏之,由是人皆为精兵。金、商义兵以兽皮为矢房,状如瓠,号“毛葫芦”,军甚精锐,列其功以闻,赐敕书褒奖之,由是其军遂盛。金州由兴元、凤翔达奉元,道里回远,乃开义谷,创置七驿,路近以便。 时御史大夫额森特穆尔驻兵沙河,军中夜惊,额森特穆尔尽弃军资、器械,收散卒,北奔汴梁。时文济王在城头,遥谓之曰:“汝为大将,见贼不杀而自溃,吾将劾汝,此城必不容汝也。”遂离城南四十里朱仙镇屯焉。朝廷以其不习兵,诏别将代之。额森特穆尔径归,昏夜入城,明日仍为御史大夫。西台监察院御史蒙古鲁哈雅、范文等十二人,劾其丧师辱国之罪,多尔济巴勒当署字,顾谓左右曰:“吾其为平章湖广矣。”奏上,丞相托克托怒,果左迁多尔济巴勒,而御史十二人皆谪为各路添设佐贰官。 多尔济巴勒赴湖广,关中人遮路涕泣曰:“生我者公也,何遽去我而不留乎!”多尔济巴勒慰遣之,不听,乃从间道得出。 夏,四月,癸卯朔,日有食之。 江西临川贼邓忠陷建昌路。 乙卯,铁杰及万户陶梦祯复武昌、汉阳,寻再陷。 丙辰,江西宜黄贼涂佑与邵武、建宁贼应必达等攻陷邵武路,总管吴按摊布哈以兵讨之,千户魏淳用计擒佑、必达,复其城。 贼自邵武间道逼福宁州,知州霑化王巴延乃与监州阿萨都喇,募壮兵五万,分扼险阻,贼至杨梅岭立栅,巴延与其子相驰破之。贼帅王善,俄拥众直压州西门,胥隶皆解散,巴延麾下唯白梃市儿数百人。巴延射贼,不复反顾,贼以长枪舂马,马仆,遂见执。善说巴延从己,仍领州,巴延呵善曰:“我天子命官,不幸失守,义当死,肯从汝反乎!”善怒,叱左右扼以跪,弗屈,遂殴之,巴延嚼舌出血噀善面,骂曰:“反贼,杀即杀,何以殴为!吾民,天民也,汝不可害。大丞相统百万之师亲讨叛逆,汝辈将无遗种矣。”贼又执阿萨都喇至,善厉声责其拒斗,噤不能对,巴延复唾善曰:“我杀贼,何言拒耶?我死,当为神以杀汝。”言讫,挺颈受刃,颈断,涌白液如乳,暴尸数日,色不变,州人哭声连巷,贼并杀阿萨都喇,欲释相官之,相骂曰:“吾与汝不共戴天,恨不寸斩汝,我受汝官耶!”贼杀之。相妻潘氏挈二女,为贼所获,亦骂贼,母子同死。 甲子,翰林学士承旨欧阳玄以湖广行省右丞致仕,赐玉带及钞一百锭,给全俸终其身。 是月,帝如上都。 永怀县贼陷桂阳。 四川行省平章耀珠以兵复归州,进攻峡州,与峡州总管赵余褫大破贼兵,诛贼将李太素等,遂平这。 诏天下完城郭,筑堤防。 五月,戊寅,命龙虎山张嗣德为三十九代天师,给印章。 命江南行台御史大夫纳琳给宣敕与台州民陈子由、杨恕卿、赵士正、戴甲,令其集民丁夹攻方国珍。 己卯,四川行平省章耀珠复中兴路,参政达实巴都鲁请自攻襄阳,许之,进次荆门。时贼十万,官军止三千馀,遂用宋廷杰计,招募襄阳官吏及土豪避兵者,得义丁二万,遍排部伍,申其约束。行至蛮河,贼守要害,兵不得渡,即令屈万户率奇兵间道出其后,首尾夹攻,贼大败。追至襄阳城南,大战,生擒其伪将三十人,要斩之,贼自是闭门不敢出。达实巴都鲁乃相视形势,内列八翼,包络襄城;外置八营,军岘山、楚山以截其援;自以中军四十据虎头山以瞰城中,署从征人李复为南漳县尹,黎可举为宜城县尹,拊循其民。城中之民,受围日久,夜半,二人缒城叩营门,具告虚实,愿为内应,达实巴都鲁与之定约,以五月朔日四更攻城,授之密号而去,至期,民垂绳以引官军,先登者近十人。时贼船百馀艘在城北,阴募善水者凿其底。天将明,城破,贼巷战不胜,走就船,船坏,皆溺水死;伪将王权领千骑而走,遇伏兵,被擒,襄阳遂平。 庚辰,监察御史彻彻特穆尔等言:“河南诸处群盗,辄引亡宋故号以为口实。宜以瀛国公子和尚赵完普及亲属徒沙州安置,禁勿与人交通。”从之。 癸未,建昌民戴良起乡兵,克复建昌路。 六月,丙寅,红巾周伯颜陷道州。 是月,大名路旱蝗,饥民七十馀万口,给钞十万锭赈之。 中兴路松滋县雨水暴涨,漂民舍千馀家,溺死七百人。 ◎元纪二十九 ∷起玄黓执徐七月,尽昭阳大荒落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顺帝 至正十二年年 秋,七月,庚辰,徐寿辉将项普略,引兵自徽、饶犯昱岭关,攻杭州。城中仓猝无备,参政樊执敬,遽上马率众出,中途与贼遇,射死贼四人,贼逐之,复射死三人,已而贼来益众,填咽街巷,且纵火,众皆溃去。贼呼执敬降,执敬怒叱之曰:“逆贼,守关吏不谨,汝得至此,恨不碎汝万段,何谓降邪!”乃奋力斫贼,因中创死。仆田也先驰救之,亦中枪死。 时董抟霄从江浙平章嘉珲征安丰,乘胜攻濠州,会朝廷命移军援江南,遂渡江至德清,而杭州已陷。嘉珲问计,抟霄曰:“贼见杭州子女玉帛必纵掠,不暇为备,宜急攻之。今欲退保湖州,设贼乘锐趣京口,则江南不可为矣。”嘉珲犹豫未决,诸将亦难其行。抟霄正色曰:“江浙,相君方面,既陷而及今不取,谁任其咎!”复拔剑顾诸将曰:“诸君荷国厚恩,而临难苟免。今相君在是,敢有慢令者斩!”遂进兵薄杭州。贼迎敌至盐桥,抟霄麾壮士突前,诸将相继夹击,凡七战,追杀至清河坊。贼奔接待寺,塞其门而焚之,贼皆死,遂复杭州,馀杭、武康、德清次第以平,抟霄亦受代去。 贼之入城也,伪帅项葵、杨苏,一屯明庆寺,一屯北关门妙行寺,称弥勒佛出世以惑众,不杀不淫,招民投附者,注姓名于籍,库中金帛,悉辇以去。平章嘉珲自湖州统军还,举火焚城,残伤殆尽,诛附贼充伪职者范县尹等,里豪施尊礼、顾八迎敌官军,剐于市,家产并没入官;省都事以下,坐失守城池,罢黜不叙;省官复任如故。 贼复自昱岭关寇於潜,行省乃假抟霄为参知政事,复提兵讨之。抟霄即日引兵至临安新溪,新溪为入杭要路,分兵守之,而以大军进至叫口,及虎槛,遇贼,皆大破之,追击至於潜,遂复其县治,既又复昌化及昱岭关,降贼将潘大间二千人。贼又有犯千秋关者,抟霄还军守於潜,而贼兵大至,焚倚郭庐舍。抟霄按军不动,左右请出兵,抟霄曰:“未也。”遣人执白旗登山望贼,约曰:“贼以我为怯,必少懈,伺其有隙,则麾所执旗。”又伏兵城外,皆授以火炮,复约曰:“见旗动,炮即发。”已而旗动炮发,兵尽出,斩首数千级,遂复千秋关。 未几,贼复攻独松、百丈、幽岭三关,抟霄乃先以兵守多溪,多溪,三关要路也。既又分为三军,一出独松,一出百丈,一出幽岭,然后会兵捣贼巢,遂乘胜复安吉。贼帅梅元等来降,且言复有帅十一人欲降者,即遣偏将余思忠至贼寨谕之。贼皆入暗室潜议,思忠持火投入室内,拔剑语众曰:“元帅命我来活汝,汝复何议!”已而火起,焚其寨,叱贼党散去,而引贼帅来降。明日,进兵广德,克之。 时蕲、饶诸贼复犯徽州,贼中有道士,能作十二里雾,抟霄引兵击之。已而妖雾开豁,诸伏兵皆起,贼大溃,斩首数万级,擒道士,焚其妖书而斩之,徽州遂平。 辛巳,命通政院使达尔玛实哩与枢密副使图沁布哈讨徐州贼,给敕牒三十道以赏功。 己丑,湘乡贼陷宝庆路,丁酉,湖南元帅副使小云实哈雅率兵复之。 托克托为相,讳言兵乱,哈玛尔从而媒蘖其短,帝怒,召托克托责之曰:“汝尝言天下太平无事,今红军一宇内,丞相以何策待之?”托克托汗流夹背。庚寅,自乞督军讨徐州,许之。兵部尚书穆尔哈玛穆特等言:“大臣,天子之股肱,中书,庶政之根本,不可一日离。请留托克托以弼亮天工,庶内外有兼治之宜。”不报。遂诏托克托以达尔罕、太傅、右丞相分省于外,总制诸路军马,爵赏诛杀,悉听便宜行事。 是月,徐寿辉将王善、康寿四、江二蛮等陷福安、宁德等县。 八月,癸卯,方国珍率其众攻台州,浙东元帅页特密实、福建元帅赫迪尔击退之。 甲辰,以同知枢密院事哈玛尔为中书添设右丞。 丁未,日本国白高丽贼过海剽掠,身称岛民,高丽国王合巴延特穆尔调兵剿捕之。 己酉,命知枢密院事耀珠、中书平章政事绰思戩、额楚克达噜噶齐福寿,并从托克托出师徐州。丁卯,托克托发京师。 安陆贼将俞君正,复陷荆门州,知州聂炳死之。荆门之初陷也,炳出募民兵,得众七万,复州城。既而君正复来攻,炳率孤军昼夜血战,援绝,城复陷,为贼所执,极口骂不绝,贼以刀抉其齿尽,乃支解之。炳,江夏人也。 贼将党仲达陷岳州。 九月,乙亥,俞君正复陷中兴,耀珠率兵与战于楼台,败绩,奔松滋。本路判官上都统兵出击之,既而东门失守,上都仓皇反斗,被执,大骂,贼刳其腹而死。 己卯,监察御史及河南分御史台、行枢密院、廉访司等官,交章言额森特穆尔出征河南功绩,帝从其言,赐额森特穆尔金系腰及金银钞币。 癸未,中兴义士范中,偕荆门僧李智率义兵复中兴路,俞君正败走,龙镇卫指挥使谙都刺哈曼领兵入城,耀珠自松滋还,屯兵于石马。 乙酉,托克托至徐州,有淮东元帅逯善之者,言官军不习水土,宜募场下盐丁,可使攻城,乃以礼部郎中逯曾为淮南宣慰使,领征讨事,募濒海盐丁五千人从征徐州。又有淮东豪民王宣者,言盐丁本野夫,不如募市中趫勇便捷者可用,托克托复从之。前后各得三万人,皆黄衣黄帽,号曰黄军。 托克托知城有必克之势,辛卯,下令攻其西门。贼出战,以铁翎箭射其马首,托克托不为动,麾军奋击之,大皮其众,入其郛。明日,大兵四集,亟攻之,城坚,不可猝拔,托克托用宣政院参议伊苏计,以巨石为炮,昼夜攻之不息。贼不能支,城破,芝麻李遁,获其黄伞、旗、鼓,烧其积聚,追擒其千户数十人,遂屠其城。 帝遣中书平章政事布哈等,即军中命托克托为太师,依前右丞相,趣还朝,而以枢密院同知图济等进师平颍、亳。师旋,赐上尊、珠衣、白金宝鞍,皇太子锡燕于私第。是役也,托克托以得芝麻李奏功,及班师后,伊彻察喇代之,月馀始获芝麻李,械送京师,托克托密令人就雄州杀之。 己亥,贼攻辰州,达噜噶齐和尚击走之。 是月,帝至自上都。 蕲、黄贼陷湖州、常州。 徐州既平,彭大、赵君用率芝麻李馀党奔濠州,托克托命贾鲁追击之。 孙德崖等与郭子兴不协,互相猜防,会彭、赵奔濠州,德崖纳之。二人本以穷蹙来奔,德崖与子兴反屈己下之,事皆禀命,遂为所制。彭大颇有智数,揽权专决,君用唯唯而已。子兴礼彭大而易君用,君用衔之,德崖等遂与君用谋,伺子兴出,执之通衢,械于孙氏,将杀之。朱元璋时在淮北,闻难亟归,念子兴素厚彭而薄赵,祸必赵发,非彭不可解,乃与子兴子往诉于彭大,彭大怒曰:“我在此,谁敢尔!”即命左右呼兵以出,元璋亦被甲持短兵与俱,至孙氏家,围其宅,发屋破械,使人负子兴以归,子兴遂得免。 江西行省平章政事桑节,受命出师湖广,行至江东,更令守江州。 时江州已陷,赵普胜、周驴等据池阳,太平官军止有三百人。贼号百万,众皆走,桑节曰:“畏贼而逃,非勇也;坐而待攻,非智也。汝等皆有妻子、财物,纵逃,其可免乎?”乃贷富人钱,募人为兵。先是行台募兵,人给百五十千,无应者;至是桑节募兵,人五十千,众争赴之,一日得三千人。乃具舟楫直趋铜陵,克之,又破贼白马湾。贼败走,分兵蹑之。抵白湄,贼穷急,回拒官军,官军乘胜奋击,贼尽殪,擒周驴,夺船六百艘,军声大振,遂复池州。乃命诸将分道讨贼,复石埭诸县。贼复来攻,命王惟恭列阵待之。锋始交,出小舰从旁横击,大破走之,进据清水湾。伺者告贼舰至自上流,顺风举帆,众且数十倍,诸将失色,桑节曰:“无伤也,风势盛,彼仓猝必不得泊。但伏横港中,偃旗以待,俟过而击之,无不胜矣。”风怒水驶,贼奄忽而过,乃命举旗张帆,鼓噪攻之,官军殊死战,风反为我用,又大破之。时贼久围安庆,捷闻,遽烧营走。进复湖口县,克江州,留兵守之。命王惟恭栅小孤山,而桑节自据鄱阳口,缀江湖要冲,以图恢复。 时湖广已陷,江西被围,淮、浙亦多故,卒无援之者。日久,粮益乏,士卒咸困。或曰:“东南完实,盍因粮以图再举乎?”桑节曰:“吾受命守江西,必死于此。”众莫敢复言。顷有贼乘大船四集来攻,取蒹苇编为大筏,塞上下流,火之。官军力战,众死且尽,桑节之从子拜布哈与亲兵数十人死之。桑节犹坚坐不动,贼发矢射桑节,乃昏仆。贼素闻桑节名,不忍害,舁置密室中,至旦乃苏。贼罗拜,争馈以食,桑节斥之,遂不复食,凡七日,乃自力而起,北面再拜曰:“臣力竭矣!”遂绝。桑节为人,公廉明决,在军中,能与将士同甘苦,以忠义感激人心,故能以少击众,得人死力云。 冬,十月,霍山崩。前三日,山如雷鸣,禽兽惊散,陨石数里。 是月,蕲、黄贼陷江阴州。州大姓许普与其子如章,聚恶少,资以饮食,贼四散抄掠,诱使深入,殪而埋之。战于城北之祥符寺,父子皆死。 十一月,乙亥,以桑节为江西行省平章政事,出师湖广,时犹未闻桑节死事也。 丙子,中书省臣请为托克托立《徐州平寇碑》及加封王爵。 癸未,命江浙行省右丞特里特穆尔总兵讨方国珍。 是月,蕲、黄贼番众寇安庆,水陆并进。上万户蒙古绰斯连破之,轻舟追北,中流矢,卒。 十二月,辛亥,诏以杭、常、湖、信、广德诸路皆已克复,赦诖误者,蠲其夏税、秋粮,命有司抚恤其民。 癸亥,托克托言京畿近地水利,召募江南人耕种,岁可得粟麦百万馀石,不烦海运而京师足食,帝曰:“此事有利于国家,其议行之。” 是月,贾鲁以兵围濠州。 先是中书左司郎中田本初言:“江南漕运不至,宜垦内地课种。昔渔阳太守张堪种稻八百馀顷,今其迹尚存,可举行之。”于是起山东益都、般阳等十三路农民种之,秋收课,所得不偿其所费。是岁,农民皆罢散,乃复立都水庸田司于汴梁,掌种植之事。 以察罕特穆尔为汝宁府达噜噶齐。察罕特穆尔者,系出北庭,其祖父徙河南,为颍州沈丘人。察罕特穆尔幼笃学,尝应进士举,有时名,身长七尺,修眉覆目,左颊有三毛,怒则毛皆直指,居常慨然有大志,及汝、颍盗发,乃奋义起兵,沈丘子弟愿从者数百人,与信阳州罗山人李思齐同设奇计,袭破罗山县。事闻,授察罕特穆尔汝宁府达噜噶齐,思齐知府事。于是所在义士俱将兵来会,得万人,自成一军,屯沈丘,数与贼战,辄克捷。 改淮东宣慰司为都元帅府,移治淮西,起余阙为宣慰副使,佥府事,分兵守安庆。 时南北音问隔绝,兵食俱乏,阙抵官十日而寇至,拒却之。乃集有司,与诸将议屯田战守计,环境筑堡寨,选精甲外捍,而耕稼于中,属县灊山八社,土襄沃饶,悉以为屯。 湖广行省平章政事多尔济巴勒卒于黄州兰溪驿。 多尔济巴勒自陕西间道行至重庆,闻江陵陷,道阻不可行,或请少留以俟之,不从。湖广行省时权治澧州,既至,律诸军以法而授纳粟者以官,人心翕然。 汝中柏、拜特穆尔言于丞相曰:“不杀多尔济巴勒,则丞相终不安。”盖谓其帝意所属,必复用耳。乃命多尔济巴勒职,专供给军食。时官廪所储无几,即延州民有粟者,亲酌酒谕劝之而贷其粟,约俟朝廷颁钞至,即还其直,民无不从者。又遣官籴粟河南、四川之境,民闻其名,争输粟以助军饷。右丞巴延布哈方总兵,承顺风旨,数侵辱之,多尔济巴勒不为动。会官军复武昌,至蕲、黄,巴延布哈百计征索无不给,或犹言其供需失期,达尔罕军帅王布哈奋言曰:“平章,国之贵臣,今坐不重茵,食无珍味,徒为我曹军食耳。今百需立办,顾犹欲诬之,是无人心也,我曹便当散还乡里矣!”托克托又遣国子助教鄂勒哲至军中,风使害之,鄂勒哲反加敬礼,语人曰:“平章,旧勋之家,国之祥瑞,吾苟伤之,则人将不食吾馀。” 多尔济巴勒素有风疾,军中感雾露,所患日剧,遂卒,年方四十。 多尔济巴勒立朝,以扶持名教为己任,荐拔人才而不以为私恩。留心经术,凡伊、洛诸儒之书,未尝去手;喜为诗及书画,翰林学士承旨临川危素,尝客于多尔济巴勒,谏之曰:“明公之学,当务安国家,利社稷,毋为留神于末艺。”多尔济巴勒深服其言。其在经筵,开陈大义为多,兼采前贤遣言,各以类次,为书凡四卷:一曰《学本》,二曰《君道》,三曰《臣职》,四曰《国政》,帝览而善之,赐名曰《治原通训》,藏于宣文阁。 蕲、黄贼之犯江东、西也,诏江浙行省平章布延特穆尔率兵讨之。布延特穆尔益募壮健为兵,得骁勇士三千,战舰三百艘。贼方聚丁家洲,官军猝与遇,奋击,败之,遂复铜陵县,擒其贼帅,复池州。分遣万户普贤努屯陵阳,王建中屯白面渡,闾尔讨无为州,而自率镇抚布哈万户明安驻池口,以防遏上流,为之节度。 已而江州再陷,安庆被围益急,遣使求救,诸将皆欲自守信地,布延特穆尔曰:“何言之不忠也!安庆与池隔一水,今安庆固守,是其节也。救患之义,我岂可缓!上流官军中溃,然皆百战之馀,所乏者钱谷、器具而已。吾受命总兵,安可坐视而不恤哉!”即大发帑藏以周之。溃军皆大集,而两军之势复振,安庆之围遂解。 江浙行省左丞相策琳沁巴勒,移官江西,时蕲、黄贼据饶州,饶之属邑安仁,与龙兴接壤,其民皆相挺为乱。策琳沁巴勒道出安仁,驻兵招之,来者厚加赏赉,不从则乘高纵火攻散之。馀干久为盗区,亦闻风顺服。先是江西平章道通,以宽容为政,军民懈驰;策琳沁巴勒既至,风采一新,威声大振,所在群盗多有谋归款者。 江浙行省参知政事苏天爵,总兵于饶、信,所克复一路六县,忧深病积,遂卒于军中。天爵为学,博而知要,长于纪载,著《名臣事略》。是中原前辈,凋谢殆尽,人称天爵独任一代文献之寄。 翰林学士承旨张起岩卒,谥文穆。 起岩眉目清扬,望而知其为雅量君子。及其临政决疑,意所背向,屹然不可回夺。或时面折人过,面颈发赤不少恕。哀者谓其外和中刚,不受人笼络如欧阳修。安南修贡,其陪臣致其世子之辞,必候起岩云。 蕲、黄二州大旱,人相食。 至正十三年年 春,正月,庚午朔,用帝师请,释放在京罪囚。 中书添设右丞哈玛尔正除右丞。 诏印造中统元宝交钞一百九十万锭,至元钞一十万锭。 辛未,以托克托先言京畿近地水利,立分司农司,以中书右丞乌兰哈达、左丞乌古逊良桢兼大司农卿,给分司农司印,西自西山,南至保定、河间,北抵檀、顺州,东及迁民镇,凡系官地及元管各处屯田,悉从分司农司立法佃种,给钞五百万锭,以供工价、牛具、农器、谷种之用。 癸酉,以皇第二子育于太尉众嘉努家,赐众嘉努及乳母钞各一千锭。 甲戌,重建穆清阁。 乙亥,命中书右丞图图以兵讨商州贼。 庚辰,中书省言:“近立分司农司,宜于江浙、淮东等处,召募能种水田及修筑围堰之人各一千各为农师,教民播种。宜降空名添设职事敕牒一十二道,遣使赍往其地,有能募农民一百名者授正九品,二百名者正八品,三百名者从七品,即书填流官职名给之,就令管领所募农夫,不出四月十五日,俱至田所,期年为满,即放还家。其所募农夫,每名给钞十锭。”从之。 丙戌,以武卫所管盐台屯田八百顷,除军见种外,荒闲之地,尽付分司农司。 二月,丁未,祭先农。 甲寅,中书省言徐州民愿建庙宇,生祠右丞相托克托,从之,诏仍立托克托《平徐勋德碑》。 三月,己卯,命托克托领大司农司。 甲申,诏修大承天护圣寺,赐钞二万锭。 丁亥,命托克托以太师开府、提调太史院、回回汉儿司天监。 己丑,以各衙门系官田地及宗仁等卫屯田地,并付分司农司播种。 是月,会州、定西、静宁、庄浪等州地震。 命江浙行省左丞特里特穆尔、江南行台侍御史遵达实哩招谕方国珍。 贼众十万攻池州,布延特穆尔会诸将分番与战,大败之,乘胜率舟师以进。 夏,四月,戊戌朔,特命中书左丞乌古逊良桢得用军器。 庚子,以礼部所辖掌薪司并地土,给付分司农司。 己酉,诏取勘徐州、汝南、南阳、邓州等处荒田并户绝籍没入官者。 立司牧署,掌分司农司耕牛,又立玉田屯署。 降徐州路为武安州,以所辖县属归德府,其滕州、峄州仍属益都路。 是月,帝如上都。 五月,己巳,命东安州、武清、大兴、宛平三县正官添给河防职名,从都水监官巡视浑河堤岸,或有损坏,即修理之。 辛未,江西行省左丞相策琳沁巴勒、江浙行省左丞老老引兵取道自信州,元帅韩邦彦、哈密取道自徽州、浮梁,同复饶州、蕲、黄贼闻风皆奔溃。 壬午,中书左丞贾鲁卒于军中。 鲁攻濠州,同总兵官平章伊撤察喇督战,鲁誓师曰:“吾奉旨统八卫汉军,顿兵于濠七日矣,尔等同心协力,必以今日巳午时取城池然后食。”鲁上马麾进,抵城下,忽头眩,下马,且戒兵马弗散。病愈亟,却药不肯汗,遂卒,官军解围去。 乙未,泰州贼张士诚陷高邮,据之。 士诚,泰州白驹场亭民也,以操舟贩盐为业。少有膂力,无赖,诸富家陵侮之,或弗酬其直,弓兵邱义屡辱之。士诚怨,欲报之,与其弟士义、士德、士信,结壮士李伯升等十八人,杀邱义及所仇富家,焚其庐舍,延烧居民甚众。自惧获罪,乃入旁近场,招集少年起兵。行至丁溪,大姓刘子仁集众拒之,士义中矢死,士诚益怒,决战,子仁众溃,入海。士诚遂乘势攻泰州,有众万馀,克兴化,结寨于德胜湖。朝廷遣使以万户告身招之,士诚不受。命淮东宣慰司掾纳苏喇鼎以兵捍德胜湖,贼船七十馀柁,乘风而来,即前击之,焚其二十馀船,贼溃去。 既而士诚袭高邮,屯兵东门,纳苏喇鼎麾兵挫其锋,贼鼓噪前,乃发火筒、火镞射之,死者蔽流而下。贼缭船于背,尽力来攻,而阿苏卫军及真、滁万户府等官,见贼势炽,皆遁走,纳苏喇鼎知必死,谓其三子曰:“汝辈可出走。”二子不肯去,遂皆死之。士诚陷高邮,据以为都,僣国号大周,自称诚王,建元曰天祐。 是月,布延特穆尔以舟师与贼战于望江,又战小孤山及彭泽,又战龙开河,皆败走之,进复江州。 濠州围解,军士多死伤,朱元璋乃归乡里,募兵得七百馀人;六月,丙申朔,还至濠,郭子兴喜,以元璋为镇抚。 时彭大、赵君用驭下无道,所部多横暴,元璋恐祸及己,乃以七百人属他将,而独与徐达等二十四人南去略定远,中余遇疾复还。闻定远张家堡有民兵号驴牌寨者,孤军乏食,欲来降未决,元璋曰:“此机不可失也!”乃强起,白子兴,选骑士费聚等从行,至宝公河,其营遣二将出,大呼曰:“来何为?”聚恐,请益人,元璋曰:“多人无益,滋之疑耳。”乃直前下马,渡水而往。其帅出见,元璋曰:“郭元帅与足下有旧,闻足下军乏食,他敌欲来攻,特遣吾相报,能相从,即与俱往,否则移兵避之。”帅许诺,请留物示信,元璋解佩囊与之,寨中以牛脯为献,令诸军促装,且申密约。元璋还,留聚俟之,越三日,聚还报曰:“事不谐矣,彼且欲他往。”元璋即率兵三百人抵营,诱执其帅。于是营兵焚旧垒悉降,得壮士三千人,又招降秦把头,得八百馀人。 缪大亨以义兵二万屯横涧山,元璋命花云夜袭破之,大亨举众降,军声大振。达,濠州人。云,怀远人,体长大,面铁色,骁勇绝人。 丁酉,立皇子阿裕实哩达喇为皇太子,授以金宝,诏天下,大赦。命右丞相托克托兼詹事院詹事。 庚子,知枢密院事实喇巴图总河南军,平章政事达实巴都鲁总四川军,自襄阳分道而下,克复安陆府。 癸卯,沃济野人以皮贷来降。 辛亥,命前河西廉访副使额森布哈为淮西添设宣慰副使,以兵讨泰州。 初,张士诚陷泰州,河南行省遣知高邮府李齐往招降,被拘久之,贼酋自相杀,始纵齐来归。俄而兴化陷,行省以左丞偰哲笃偕宗王镇高邮,使齐出守甓社湖。已而高邮破,省宪官皆遁,有诏赦凡叛逆者。诏至高邮,不得入,贼绐曰:“请李知府来,乃受命。”行省强齐往,至则下之于狱。官军谍知之,乃进攻城。士诚呼齐使跪,齐叱曰:“吾膝如铁,岂肯为贼屈!”士诚怒,扼之跪,齐立而诟之,乃曳倒,捶碎其膝而剐之。齐,广平人也。 诏淮南行省平章政事福寿讨张士诚。 秋,七月,丁卯,泉州天雨白丝,海潮日三至。 壬申,湖广行省参政阿噜辉复武昌及汉阳。 是月,布延特穆尔进兵攻蕲州,擒伪帅鲁普恭,遂克其城。进兵道士洑,焚其栅,抵兰溪口,歼黄连寨贼巢,分兵平巴河,于是江路始通。 朱元璋率兵略滁阳,道遇李善长,与语,悦之,留置幕下,俾掌书记,语之曰:“方今群雄并争,非有智者不可与谋议。吾观群雄中持案牍及谋事者,多毁左右将士,将士弗得效其能,以至于败。羽翼既去,主者安得独存!汝宜鉴其失,务协诸将以成功,毋效彼所为也。”善长,定远人也。 是月,进攻滁阳,花云为先锋,单骑前行,遇官军数千人,云提剑跃马,横冲其阵而过。敌大惊曰:“此黑将军勇甚,不可与争锋。”遂克滁阳,因驻师焉。 彭大、赵君用挟郭子兴往泗州,遣人邀共守盱眙,元璋以二人粗暴浅谋,不可与共事,辞弗往。未几,二人自相吞并,战士多死,而彭大亦亡,君用专兵柄,很戾益甚,将图子兴。元璋忧之,遣人说君用曰:“公昔困于彭城,南趋濠,使敦公闭壁不相纳,死矣。得濠而据其土,更欲害之,背德不祥。且郭公易与耳,其别部在滁者,兵势重,可虑也。”君用闻之,心颇恐,待子兴稍以礼,子兴乃得间将万人至滁州,阅元璋所部兵三万馀,号令严明,军容整肃,乃大悦。 八月,帝至自上都。 资政院使托和齐以众兵复江州路。 左迁四川行省平章耀珠为淮西元帅,供给乌撒军,进讨蕲、黄。 九月,乙丑朔,日有食之。 乙丑,建皇太子鹿顶殿于圣安殿西。 是月,太白再经天。 是秋,大旱,溪涧皆涸。 冬,十月,庚戌,诏授方国珍徽州路治中,国璋广德路治中,国瑛信州路治中,皆遣之任。国珍等疑惧,不受命,仍拥船千艘据海道,阻绝粮运,复遣江浙右丞阿尔珲锡等率兵讨之。 先是江浙左丞特哩特穆尔议招抚,浙东元帅府都事刘基持不可,曰:“国珍首乱,赦之无以惩后。”左丞称善,进基行省都事,闻之朝。而国珍使人浮海至京,贿用事者,许国珍官,听其降。坐其擅持威福,夺职羁管绍兴,并罢左丞特哩特穆尔。国珍遂不可制。 基,青田人,初举进士,揭傒斯深爱重之,曰:“子,魏元成流也。”尝入行省幕府,与其长抗议不合,投劾去。寻补浙江儒学副提举,上言御史失职数事,受台抨归,至是又被谪,遂放浪山水间。 命立水军都万户府于昆山州,以浙东宣慰使纳琳哈喇为正万户,宣慰副使董抟霄为副万户。 是月,撤世祖所立毡殿,改建殿宇。 郭子兴居滁再阅月,惑于谗言,悉夺朱元璋兵;又欲收李善长置麾下,善长涕泣自诉,不肯从。自是征讨之权,元璋皆不得与,且日疏远,而事之愈恭。既而官军围滁,有谮元璋战不力者,子兴信之,即令其人与元璋俱出战;其人出未十步,即被矢反走,元璋直前奋击,众皆披靡,徐还,了无所伤,子兴颇内愧。时诸将各有所献,元璋所至禁剽掠,即有获,以分下,无所献,子兴不悦。元璋妻马氏知其意,悉所有遗子兴妻张氏,张氏喜,由是疑衅渐释。 十一月,丁亥,江西右丞和尼齐以兵平富州临江,遂复瑞州。 是月,立义兵千户、水军千户所于江西,事平,愿为民者听。 十二月,癸卯,托克托请以赵完普家产田地,赐知枢密院事,僧格实哩。 庚戌,京师天无云而雷鸣,少顷,火见于东南。怀庆路及河南府西北有声如击鼓者数四,已而雷声震地。 是月,大同路疫,死者大半。 江浙行省平章布延特穆尔、南台中丞曼济哈雅及四川行省参政哈临图、左丞桑图实里、西宁王索哈尔哈呼军,讨徐寿辉于蕲水,拔其伪都,寿辉遁入黄梅山中,获伪官四百馀人。 陕西行省平章博啰、四川行省右丞达实巴都鲁复均、房等州,诏博啰等守之,达实巴都鲁讨东正阳。 是冬,彭大之子早住自称鲁淮王,赵君用称永义王。 是岁,自六月不雨至于八月。 造清宁殿、前山子、月宫诸殿宇,以宦官留守额森特穆尔等董其役。 托克托信任汝中柏,由郎中参议中书事,独右丞哈玛尔与之竞,托克托出哈玛尔为宣政院使,又位居第三,哈玛尔由是深衔托克托。 初,哈玛尔尝阴进西天僧,以运气数媚帝,帝习为之,号延彻尔法。延彻尔,译言大喜乐也。哈玛尔之妹婿集贤学士图鲁特穆尔,故有宠于帝,与娄都尔苏、巴朗等十人,俱号伊纳克。图鲁特穆尔性奸狡,帝爱之,言听计从,亦荐西蕃僧策琳沁于帝。其僧善秘密法,谓帝曰:“陛下虽尊居万乘,富有四海,不过保有一世而已。人生能几何,当受此秘密大喜乐禅定。”帝又习之,其法亦名双修法,曰延彻尔,曰秘密,皆房中术也。帝乃诏以西天僧为司徒,西蕃僧为大元国师,取良家女奉之,谓之供养,于是帝日从事于其法。伊纳克辈用高丽女为耳目,刺探贵人之命妇及士庶之室家,择其美而善淫者媒入宫中,数日乃出。巴朗者,帝诸弟也,与诸伊纳克皆在帝前,相与亵狎,甚至男女裸处,号所处室曰色济克乌格依,译言事事无碍也。君臣宣淫,而群僧出入禁中,无所防闲,丑声秽行,著闻于外,虽市井之人亦恶闻之。皇太子年日以长,尤深疾图鲁特穆尔等所为,欲去之,未能也。 江西贼帅王善寇闽,官军守罗源县拒之。 罗源与连江接壤,势将迫连江。宁善乡巡检刘浚妻真定史氏,故相家女也,有才识,谓浚曰:“事急矣,可聚兵以捍一方。”于是尽出奁中物,募壮士百馀,命仲子健将之,浃旬间众至数万。 贼寻破罗源,分两道攻福州,浚拒之辰山,三战三捷。俄闻福州陷,众多溃去,浚独率健兵进,遇贼于中麻,突其阵,斩前锋五人。贼兵大至,鏖战三时顷,浚中箭坠马,健下马掖之,俱被获。浚愤,戟手大骂,贼缚浚阶下,先斫手一指,骂弥厉,再斫一指,亦如之,指且尽,斫两腕,次及两足,浚色不变,骂声犹不绝,遂割其喉舌而死。健亦以死拒贼,善义之,舍健,使殓浚尸瘗之。健归,请兵于帅府以复父仇,弗听,健尽散家资,结死士百人,诈为工商、流丐,入贼中,夜半,发火大噪,贼惊扰,自相屠戮,健手斩杀其父者张破四,并擒善及寇首陈伯祥来献,磔之。事闻,赠浚福建行省检校官,授健古田县尹,为浚立祠福州北门外,有司岁时致祭。浚,河南人也。 知福宁州王巴延既死,贼时睹其引兵出入。及林德诚起兵讨贼,乃望空呼曰:“王州尹,王州尹,宜率阴兵助我斩贼!”时贼正祠神,睹红衣军来,以为伪帅康将军,亟往迎之,无有也,四面皆青衣官军,贼大败,斩其酋江二蛮,福宁遂平。事闻,赠巴延济宁路总管,追封太原郡侯。 泉州大饥,死者相枕籍,其能行者,皆老幼扶携,就食永春,永春尹卢琦命分诣浮屠及大家使食之,所存活不可胜计。 先是琦任永春,初下车,即赈饥馑,止横敛,均贼役,减口盐一百馀引,蠲包银、榷铁之无征者。已而讼息民安,乃新学宫,延师儒,课子弟。邻邑仙游盗发,琦适在彼境,盗遥见之,迎拜曰:“此永春大夫也。为大夫百姓者何幸甚!吾邑长乃以暴毒驱我,故至此耳。”琦因立马谕以祸福,众皆投刃槊,请缚其酋以自新,琦许之,酋至,械送元帅府。自是威惠行于境外,故泉民皆来就食。 ◎元纪三十 ∷起阏逢敦牂正月,尽旃蒙协洽十二月,凡二年。 ○顺帝 至正十四年年 春,正月,甲子朔,汴梁城东汴水冰,皆成五色花草如绘画,三日方解。 丁丑,帝谓托克托曰:“朕尝作多尔济克勒好事,迎白伞盖游皇城,实为天下生灵之故。今命喇嘛选僧一百八人,仍作多尔济克勒好事,凡所用物,官自给之,毋扰于民。” 二月,立镇江水军万户府,命江浙行省右丞佛嘉律领之。 诏河南、淮南两省并立义兵万户府。 遣吏部侍郎贡师泰和籴于浙西。时江浙兵起,京师食不足,故命师泰和籴,得粮百万石。 建清河大寿元忠国寺,以江浙废寺田归之。 三月,癸亥朔,日有食之。 己巳,廷试进士六十二人,赐薛朝晤、牛继志等及第、出身。 壬申,以皇太子行幸,和买驼马。 丙子,颍州陷。 是月,中书定拟义兵立功者权任军职,事平援以民职,从之。 诏和买马于北边以供军用,凡有马之家,十匹内和买二匹,每匹给钞一十锭。 是春,大雨凡八十馀日,群龙穴地而出者无数。 夏,四月,癸巳,汾州介休县地震,泉涌。 是月,帝如上都。 造过街塔于卢沟桥。 五月,甲子,安丰、正阳贼围庐州。 是月,诏修砌北巡所经色泽岭、黑石头、河西沿山道路,创建龙门等处石桥。 皇太子徙居宸德殿,命有司修葺之。 立南阳、邓州等处毛葫芦义兵万户府,募土人为军,免其差役,令讨贼自效。因其乡人自相团结,号毛葫芦,故以名之。募宁夏善射者及各处回回珠图殷富者,赴京师从军。 郭子兴以镇抚朱元璋为总管,率兵功全椒,克之。 六月,辛卯朔,张士诚寇扬州。丙申,达实特穆尔以兵讨士诚,败绩,诸军皆溃。诏江浙行省参政佛嘉律会达实特穆尔复进兵讨之。 己酉,彭早住、赵君用陷盱眙县;庚戌,陷泗州,官军皆溃。命刑部尚书阿噜于海宁州等处募兵讨泗州。 秋,七月,潞州襄垣县大风拔木偃禾。 是月,汾州孝义县地震。 八月,冀宁路榆次县桃李华。 帝至自上都。 江西行省左丞相策琳沁巴勒以疾卒于官,追封齐王,谥忠献。 时左丞和尼齐及平章政事道通以兵平富、瑞二州,分镇其地,适岁大旱,公私匮乏,道通乃移咨江浙行省,借米数十万石,盐数十万引,凡军民约三日人籴官米一斗,入缗钞二贯,又三日,买官盐十斤,入缗钞二贯,民皆便之,由是安堵如故,而贼亦不敢犯其境。道通,高昌人也。 九月,庚申,以湖广行省左丞吕思诚复为中书左丞。 思诚初左迁湖广,贻书参议龚伯璲曰:“去年许可用为河南左丞,今年吕思诚为湖广左丞,世事至此,足下得无动心乎?”抵武昌城下,语诸将曰:“贼据城与诸君相持经久,必不知吾为此来,出其不意,可以入城。”遂行,诸将不获已随其后,竟不烦转斗而入。思诚于是申号令,戒职事,修器械,葺城郭,明部伍,先谋自守,徐议出征。苗军暴横,侵辱省宪,思诚正色叱之曰:“若等能杀吕左丞乎?”自是无敢复至。俄召还中书,去三日,城复陷。 辛酉,命太师、右丞相托克托总制诸王、诸省、各翼军马讨张士诚,黜陟予夺一切庶政,悉听便宜行事,省、台、院部诸司,听选官属从行,禀受节制。西域、西蕃皆发兵来助,旌旗亘千里,金鼓震野,出师之盛,未有过之者。 甲子,封高丽国王托克托布哈为沈王。 丁卯,立宁宗影堂。 是月,以穆清阁成,赐工匠皮衣各一领。盖海青鹰房阁,连延数百间,千门万户,取妇女实之,为大喜乐故也。 濠州兵陷六合县。 方国珍执元帅页特密实、黄岩州达噜噶齐宋巴延布哈、知州赵宜浩,以俟诏命。 以宣政院使哈玛尔复为中书平章政事。 冬,十月,戊戌,诏达实巴都鲁及台哈布哈等会军讨安丰。 甲辰,诏加号海神为“辅国护圣庇民广济福惠明著天妃。” 托克托师次济宁,遣官指阙里祀孔子,过邹县,祀孟子。 十一月,丙寅,敕:“中书省、枢密院、御史台,凡奏事先启皇太子。” 丁卯,托克托领大兵至高邮;辛未,与张士诚战于高邮城外,大败之,遂遣兵西平六合。 是役也,一切军资、衣甲、器仗、谷粟、薪藁之属咸取具于江浙,平章政事庆图规措有方,陆运川输,千里相属,朝廷赖之。 六合遣使求救于滁州,郭子兴与其帅有隙,怒不发兵。朱元璋曰:“六合破,滁不独存,唇齿也,可以小憾而弃大事乎?”子兴悟,问诸将:“谁可往者?”时官军号百万,诸将畏之,莫敢住,且以祷神不吉为辞,元璋曰:“事之可否,当断于心,何祷也!”遂帅师趋六合,与耿再成守瓦梁垒。官军攻之急,每日暮,垒垂陷,官军去之,诘朝复完垒与战。寻以计绐之,乃敛兵入舍,备糗粮,遣妇女倚门戟手大骂,官军错愕不敢逼,遂列队而出,徐引还滁州。既而官军复大集,元璋令再成佯走,诱之渡涧,伏发,城中鼓噪而出,官军败走。元璋恐益兵来攻,谋款其师,乃具牛酒,敛所获马,遣父老送还,告其帅曰:“城主老病,不能行,谨遣犒军。城中皆良民,所以结聚者,备他盗耳。将军幸抚存之,惟军需是供。今高邮巨寇未灭,非并力不可,奈何分兵攻良民乎?”其帅信之,谓其众曰:“非良民,岂肯还马!”即日解去,由是滁城得完。 子兴无意远略,但欲据滁自王。元璋因说曰:“滁,山城也,舟楫不通,商贾不集,无形胜可据,不可居也。”子兴嘿然,元璋遂不复言。 是月,达实巴图鲁复苗军所据郑、均、许三州。 皇太子修佛事,释京师死罪以下囚。 十二月,辛卯,绛州北方,有红气如火蔽天。 托克托之出师也,以汝中柏为治书侍御史,俾辅额森特穆尔。中柏累言:“哈玛尔必当屏斥,不然必为后患。”额森特穆尔不从。哈玛尔知之,甚恐。 先是皇太子之立,哈玛尔与托克托议授册宝礼,托克托每言中宫有子,将置之何所,以故久不行。至是哈玛尔遂诉于皇后曰:“皇太子既立,而册宝及郊庙之礼不行者,托克托兄弟之意也。”皇后既颇信之。哈玛尔复与宣徽使旺嘉努之子僧格实哩、额森特穆尔之客明里明古谮诸太子。 会额森特穆尔移疾家居,于是监察御史袁赛音布哈等承望哈玛尔风指,劾奏:“托克托出师三月,略无寸功,倾国家之财为己用,半朝廷之官以自随。其弟额森特穆尔,庸材鄙器,玷污清台,纲纪之政不修,贪淫之心益著。”章三上,始允,诏收御史台印,令额森特穆尔出都门听旨,而以旺嘉努为御史大夫。丁酉,诏削托克托官爵,安置淮南路,额森特穆尔安置宁夏路,以台哈布哈为河南行省左丞相,伊阔察尔加太尉,舒苏知枢密院事,一同总兵,总领诸处征进军马。 当是时,丞相督军,将士郊命,高邮城旦夕且破,而忽闻有诏解军,军中皆大哭。辛亥,诏至,参议龚伯璲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且丞相出师时尝被密旨,今奉此,一意进讨可也,诏书且勿开,开则大事去矣。”托克托曰:“天子诏我而我不从,是与天子抗也,君臣之义何在!”既听诏,托克托顿首谢曰:“臣至愚,荷天子宠灵,委以军国重事,早夜战兢,惧弗能胜,一旦释此重负,上恩所及者深矣。” 先是大臣子弟领军从行者,哈玛尔历告其家,阴遣人先来军中白其长曰:“诏书且至,不即散者,当族诛。”以故宣诏毕,即时解散,其无所附者,多从红军,如铁甲一军入襄阳,号铁甲吴者是也。 是日,托克托出兵甲及名马三千,分赐诸将,俾各帅所部以听伊阔察尔、舒苏节制。客省副使哈喇台曰:“丞相此行,我等必死他人之手,今日宁死丞相前!”拔剑刎颈而死。 托克托居淮安一月,复有旨移置伊集纳路,即汉民延塞也,西南距甘州一千五百里。 有上变告龚伯璲劝托克托勒兵北向者,下其事逮问,词连中书左丞乌古孙良桢,簿对无验。伯璲伏诛,良桢仍还为左丞。 初,威顺王库春布哈,以贼据湖广,夺王印,是月,讨贼累立功,诏还其印,仍镇湖广。 是月,绍兴路地震。 达实巴都鲁复河阴、巩县。 猺贼自耒阳寇衡州,万户许托因死之。 是岁,诏谕:“民间私租太重,以十分为率减二分,永为定例。” 京师大饥,加以疫疠,民有父子相食者。 帝于内苑造龙船,命内官供奉少监塔斯布哈董其事。帝自制船样,首尾长一百二十尺,广二十尺,前瓦帘棚、穿廊、两暖阁,后吾殿楼子,龙身并殿宇用五彩金妆,前有两爪。上用水手二十四人,紫衫,金荔枝带,四带头巾,于船两旁下各执篙一。自后宫至前宫山下海子内,往来游戏,行时,其龙首眼口爪尾皆动。 又自制宫漏,约高六七尺,广半之,造木为柜,阴藏诸壶其中,运水上下。柜上设西方三圣殿,柜腰立玉女捧时刻筹,时至,辄浮水而上。左右立二金甲神,一悬钟,一悬钲,夜则神人自能按更而击,无分毫差。当钟钲之鸣,狮凤在侧者皆翔舞。柜之西东有日月宫,飞仙六人立宫前,遇子午时,飞仙自能耦进,度仙桥,达三圣殿,已而复退立如前。其精巧绝出,人谓前代所未有。 时帝怠于政事,荒淫游宴,以宫女三圣努、妙乐努、文殊努等一十六人按舞,名为十六天魔,首垂发数辫,戴象牙佛冠,身被缨络大红销金长短裙,金杂袄、云肩、合袖天衣、绶带、鞋袜,各执加巴喇般之器,内一人执铃杵奏乐。又宫女一十一人,练椎髻、勒帕、常服,或用唐帽窄衫。所奏乐用龙头管、小鼓、筝、篪、琵琶、笙、胡琴、响板、拍板。以宦者察罕岱布哈管领,遇宫中讃佛,则按舞奏乐。宫官受秘密戒者得入,馀不得预。 武昌自十二年为沔寇所残毁,民死于兵疫者十六七,而大江上下,皆剧盗阻绝,米直翔涌,民心皇皇。总管成遵,言于省臣,假军储钞万锭,募勇敢之士,具戈船,截兵境,且战且行,籴粟于太平、中兴,民赖以全活者众。会省臣出师,遵摄省事,于是省中、府中惟遵一人,乃远斥候,塞城门,籍民为兵,得五千馀人,设万夫长四,配守四门,所以为防御之备甚至,号令严肃,赏罚明当,贼船往来江中,终不敢近岸,城赖以安。 大臣有荐礼部郎中吴当世居江西,习知其民俗,且其才可任政事者,诏特授江西廉访使,偕江西行省参政和尼齐、兵部尚书黄昭招捕江西诸贼,便宜行事。当以朝廷兵力不给,既受命,至江南,即召募民兵,由浙入闽,至江西建昌界,招安新城孙塔,擒殄李三。道路既通,乃进攻南丰,渠凶郑天瑞遁,郑原自刎死。当,澄之孙也。 枢密院判官董抟霄,从丞相托克托征高邮,分戍盐城、兴化,贼巢在大纵、德胜两湖间,凡十有二,悉剿平之;即其地筑芙蓉寨,贼入,辄迷故道,尽杀之,自是不敢复犯。贼恃习水,渡淮,北据安东州。抟霄招善水战者五百人,与贼战安东之大湖,大败之,遂复安东。 先是枢密院都事徐人石普,以将略称,从院官守淮安,诣丞相托克托面陈取高邮之策,且曰:“高邮负重湖之险,地皆沮洳,骑兵卒莫能前。幸与普步兵三万,保为取之。”托克托遂命权山东义兵万户府事,招民义万户以行,汝中柏阴阻之,减其军半。初命普便宜行事,及行,又使听淮南行省节制。普次范水寨,夜漏三刻,下令衔枚趋宝应,其营中更鼓如平时,抵县,即登城树帜,贼大惊溃,因抚安其民,水陆进兵,乘胜拔十馀寨。将抵高邮城,分兵三队,一趣城东,备水战;一为奇乐,虞后;一自将攻北门。遇贼,与战,贼不能支,遁入城。普先士卒蹑之,纵火烧关,贼惧,谋弃城走。而援军望之,按甲不进,且忌普成功。总兵者遣蒙古军千骑突出普军前,欲收先入之功;而贼以死捍,蒙古军恇怯,即驰回,遂为贼所蹂践,率坠水中。普勒馀兵血战良久,仗剑大呼曰:“大丈夫当死国,有不进前者斩!”奋戟入贼阵中,从者仅三十人。至日西,援绝,被枪坠马,复步战数合,贼益至,左胁为贼枪所中,犹手握其枪以斫贼。贼众攒枪刺普,普与从者皆力战而死。 朱文正,元璋伯兄之子也,先同其母避乱,与季父相夫,至是闻驻兵滁阳,遂来归。姊子李文忠,以母卒随其父走乱军中,几不能存,至是亦来归。文忠年十二,牵舅衣而戏。元璋曰:“外甥见舅如见母也。”命与沐英同姓朱。英,定远人也,父母俱亡,元璋见而怜之,收以为养子。 至正十五年年 春,正月,辛未,大鄂尔多儒学教授郑咺建言:“蒙古乃国家本族,宜教之以礼。而犹循本俗,不行三年之丧,又收继庶母、叔婶、兄嫂,恐贻笑后世,必宜改革,绳以礼法。”不报。 丁丑,徐寿辉将倪文俊复陷沔阳。威顺王库春布哈,令其子报恩努、接待努、佛嘉努同湖南元帅何思南,以大船四十馀,水陆并进,至沔阳,攻倪文俊,且载妃妾以行。兵至汉川鸡鸣汊,水浅,船阁不能行,文俊以火筏尽烧其船,接待努、佛嘉努皆遇害,报恩努自杀,妃妾皆陷,库春布哈走陕西。 时河南贼数渡河,焚掠州县,中书参议成遵言于丞相曰:“今天下州县,丧乱过半,而河北稍安者,以天堑黄可为之障,贼兵卒不能飞渡;所以剥肤椎髓以供军储,而民无深怨者,视河南之民犹得保其室家也。今贼北渡河,官军不御,是大河之险亦不能守,河北之民复何所恃乎?河北民心一摇,国势将若之何?”语未毕,哽咽不能言,宰执以下皆为之挥涕,乃入奏。帝即遣使罪守河将帅,而防御稍严,仍遣兵分守陕西、山东诸路。 滁帅乏粮,诸将谋所向,朱元章曰:“困守孤城诚非计。今欲谋所向,惟和阳可图,然其城小而坚,可以计取,难以力胜也。”郭子兴曰:“如何?”元璋曰:“向攻民寨时,得民兵号衣二,其文曰‘庐州路义兵’。今拟置三千,选勇敢士,椎髻、左衽,衣青衣,佯为北军,以四橐驼载赏物驱而行,声言庐州兵送使者入和阳赏赉将士,和阳必纳之。因以绛衣兵万人继其后,约相距十馀里,候青衣兵薄城,举火为应,绛衣兵即鼓行而前,破之必矣。”子兴从其计,使张天祐将青衣兵,赵继祖为使者前行,耿再成率绛衣兵继其后。 天祐至陡阳关,和阳父老以牛酒出迎。会日午,天祐兵从它道就食误约,再成过期不见举火,意天祐必已进据,率众直抵城下,平章额森特穆尔急闭门,以飞桥缒兵出战。再成不利,中矢走,官军追至千秋坝。日暮,收兵还,天祐等始至,适与官军遇,急击之。追至小西门,城上急抽桥,汤和以刀断其索,天祐等夺桥而登,将士从之,遂据和阳,额森特穆尔夜遁。 再成败归,谓天祐陷没,俄又报官军入滁,遣使来招降,子兴益恐,召元璋与谋。元璋乃呼使者入,叱令膝行见子兴,众皆欲杀之,元璋曰:“杀之,是速其来也。不如恐以大言,纵使去,彼必惮我,不敢进。”子兴从之,急属元璋率兵往,仍规取和阳,至则天祐已据城矣,乃入,抚定其民。子兴于是命元璋总和阳兵。时诸将多子兴部曲,未肯屈服,独汤和奉命唯谨,李善长委曲调护之。诸将多杀掠,城中夫妇不相保,元璋恻然,召诸将谓曰:“诸君自滁来,多掠人妻女。军中无纪律,何以安众!凡所得妇女,悉还之!”于是各相携而去,民大悦。 闰月,壬寅,以各卫军屯田京畿,人给钞五锭,以是日入役,日支钞二两五钱,仍给牛种、农器,命司农司令本管万户督其勤惰。 二月,乙未,刘福通等自砀山夹河迎韩林儿至,立为皇帝,又号小明王,建都亳州,国号宋,建元龙凤。以其母杨氏为皇太后,杜遵道、盛文郁为丞相,罗文素、刘福通为平章,刘六知枢密院事。撤鹿邑县太清宫材建宫阙。遵道等各遣子入侍。遵道本国子生,尝上书于知枢密院事满济勒噶台,请开武举以收天下智谋勇力之士,满济勒噶台以遵道补本院掾史。遵道知不能行其策,乃弃去,适颍州,为红军举首,至是遂相小明王。 戊辰,命太傅、御史大夫旺嘉努为中书右丞相,中书平章政事定珠为左丞相。 壬申,立淮东等处宣慰使都元帅府于天长县,统濠、泗义兵万户府并洪泽等处义兵,听富民愿出丁壮义兵五千人者为万户,五百名者千户,一百名者百户,仍降宣敕牌面。 是月,命刑部尚书董铨等与江西行省平章政事和尼齐专任征讨之务,便宜从事;遣使先降曲赦,谕以祸福,如能出降,释其本罪,执迷不悛,克日进讨。 三月,癸巳,徐寿辉兵破襄阳。 甲午,命旺嘉努摄太尉,持节授皇太子玉册,锡以冕服九旒,祗谒太庙。 托克托既命移伊集纳路,台臣犹以谪轻,疏列其兄弟之罪;辛丑,诏流托克托于云南大理宣慰司镇西路,流额森特穆尔于四川碉门,托克托长子哈喇章肃州安置,次子三宝努兰州安置,家产簿录入官。 是春,苏州雨血。 官军十万攻和州,朱元璋以万人距守,间出奇兵击之,官军数败,多死者,乃解去,城中复乏粮。时太子图沁及枢密副使弁珠玛、民兵元帅陈埜先,各遣兵分屯新塘、高望、青山、鸡笼山,道梗不通,元璋率兵击走之。 濠州旧帅孙德崖亦乏粮,率所部就食和州。郭子兴故与德崖有隙,闻之怒,自滁州来和。德崖闻子兴至,即欲他往,其军先发,德崖后。元璋送其军出城,行二十里,忽城中走报,滁军与德崖斗,德崖为子兴所执。元璋大惊,亟呼耿炳文、吴桢,策骑欲还。德崖军先发在道者忿恨,拥元璋行数里,遇德崖弟,欲加害,有张某者力止之。子兴闻元璋被执,如失左右手,亟遣徐达往代,张复谕其众归元璋。于是子兴亦释德崖去,即而达亦脱归。 子兴勇悍善战,而性悻直,不能容物,以德崖故,饮恨而终。子兴既卒,众推其长子天叙为元帅,而德崖以宿将欲代统其军,天叙恐不能制,乃以书邀朱元璋为己助。 夏,四月,壬戌,中书省臣言:“江南因盗贼阻隔,所在阙官,宜遣人与各省及行台官以广东、广西、海北、海南三品以下通行迁调,五品以下先行照会之任,江浙行省三年一次迁调,福建等处阙官亦依前例。”从之。 癸酉,以中书左丞相定珠为右丞相,平章政事哈玛尔为左丞相,太子詹事僧格实哩为平章政事,舒苏为御史大夫。于是国家大柄,尽归于哈玛尔兄弟矣。 怀远人常遇春,刚毅多智勇,膂力绝人,年二十三,为群盗刘聚所得,遇春察其多抄掠,无远图,闻和州恩威日著,兵行有律,独率十馀人归附,请为先锋。元璋曰:“尔饥,故来归耳。且有故主在,吾安得夺之!”遇春顿首泣曰:“刘聚盗耳,无能为也。倘得效力贤者,虽死犹生。”元璋曰:“能相从渡江乎?取太平后属我,未晚也。” 是月,帝如上都。 诏翰林待制乌讷尔、集贤待制孙捴招安高邮张士诚,仍赍宣命、印信、牌面,与镇南王博啰布哈及淮南行省廉访司等官商议给付之。 御史台劾奏中书左丞吕思诚,罢之。 宁国敬亭、麻姑、华阳诸山崩。 五月,壬辰,复襄阳路。诏削台哈布哈官爵。 台哈布哈以军乏粮之故,遂骄蹇不遵朝廷命令,军士往往剽掠为民患。监察御史额特呼图等劾其慢功虐民,乃削其官爵,仍俾率领和硕衮从征,命四川行省平章达实巴图尔总领其军。 庚戌,倪文俊自沔阳复破中兴路,元帅多尔济巴勒死之。 亳州遣人招和阳诸将,诸将惟张天祐往,寻自亳归,赍杜遵道檄,授郭天叙为都元帅,张天祐右副元帅,朱元璋左副元帅。元璋初欲不受,曰:“大丈夫宁能受制于人邪!”已而诸将议藉为声援,遂从之,纪年称龙凤,然事皆不禀其节制。 时和州西南民寨,次第铲平,而城中乏粮,元璋与诸将谋渡江,无舟楫。有赵普胜、俞通海者,拥众万馀,船万艘,据巢湖,结水寨,与庐州左君弼有隙,惧为所袭,是月,遣俞通海间道来附,乞发兵为导。元璋谓徐达等曰:“方谋渡江,而巢湖水军来附,吾事济矣!”遂亲往,与普胜等会,就观水道,以舟出和阳。而桐城闸、马肠河等隘口,皆为中丞曼济哈雅水寨所扼,惟一小港可达,然浅涸不可通大舰。已而大雨兼旬,川谷流溢,素非行舟处,皆水深丈馀,元璋喜曰:“天助我也!”遂乘涨发巢湖,舟鱼贯而进,至黄墩,赵普胜以所部叛去,馀舟悉至和阳,乃降。舟之未至,遣人诱曼济哈雅军来互市,遂执之,得十九人,皆善操舟者,令其教诸军习水战,命廖永安、张得胜、俞通海等将之,攻曼济哈雅峪溪口。敌舟高大,不利进退,永安等操舟如飞,左右奋击,大败其众。遂与诸将定渡江之计,诸将咸欲直趋金陵,元璋曰:“取金陵必自采石始。采石南北喉襟,得采石,然后金陵可图也。” 六月,丁卯,监察御史哈琳图劾奏托克托之师、集贤大学士吴直方及其参军赫汉、长史和勒齐等,并宜追夺,从之。 监察御史怀格等辨明中书左丞吕思诚,给还元追所授宣命玉带。 丁丑,保德州地震。 庚辰,征徽州处士郑玉为翰林待制,赐以御酒、名币。玉辞疾不起,而为表以进曰:“名爵者,祖宗之所以遗陛下,使与天下贤者共之,陛下不得私与人。待制之职,臣非其才,不敢受;酒与币天下所以奉陛下,陛下得以私与人,臣不敢辞也。” 是月,朱元璋帅诸将渡江,与廖永安举帆前行。永安请所向,元璋曰:“采石大镇,其备必固,牛渚矶前临大江,彼难为备御,今往攻之,其势必克。”乃引帆向牛渚,风力稍劲,顷刻及岸。守者陈于矶上,舟距岸三丈许,未能猝登。常遇春飞舸至,元璋麾之,应声挺戈跃而上,守者披靡,诸军从之,遂拔采石,沿江诸垒,望风迎附。 诸将以和阳匮乏,各欲取资而归,元璋谓徐达曰:“如此,则再举必难,江东非我有,大事去矣。”因令悉斩缆,推置急流中,舟皆顺流东下。诸将大惊问故,元璋曰:“成大事不规小利,此去太平甚近,舍此不取,将奚为!”诸将乃听命,自官渡向太平,直趋城下,纵兵急攻,遂拔之,平章鄂勒哲布哈与佥事张旭等弃城走,执其万户纳克楚。 太平路总管靳义,出东门赴水死,元璋曰:“义士也!”具棺葬之。耆儒李习、陶安等,率父老出城迎谒,安见元璋状貌,谓习等曰:“龙姿凤质,非常人也,我辈今有主矣!”师之发采石也,先令李善长为《戒戢军士榜》,比入城,即张之。士卒欲剽掠者,见榜愕然不敢动,有一卒违令,即斩以徇,城中肃然。富民陈迪献金帛,即以分给诸将士。 召安、习,与语时事,安因献言曰:“四海鼎沸,豪杰并争,攻城屠邑,互相雄长,然其志在子女玉帛,非有拨乱、救民、安天下之心。明公率众渡江,神武不杀,以此顺天应人而行呆伐,天下不足定也。”元璋曰:“吾欲取金陵,如何?”安曰:“金陵,帝王之都,龙蟠虎踞,限以长江之险,若据其形势,出兵以临四方,则何向不克,此天所以资明公也。”元璋大悦,礼安甚厚,由是一切机密,辄与议焉。 改太平路为太平府,以李习知府事,李善长为帅府都事,汪广洋为帅府令史。时三帅虽共府署事,而运筹决策,皆出自元璋,将士乐战,军民倾向,权归于一矣。 时中丞曼济哈雅等以巨舟截采石江,闭姑孰口,绝和州军归路。方山寨民兵元帅陈埜先,以众数万攻太平镇,甚锐,朱元璋命徐达、邓愈、汤和引兵出姑孰来迎战,而设伏襄城桥以待之,埜先败走,遇伏,腹背受敌,遂擒埜先。 是夏,大雨,江涨,安庆屯田禾半没,城下水涌,有物吼声如雷。签淮西都元由府余阙,祀以少牢,水辄缩,秋稼登,得粮三万斛。阙度军有馀力,乃浚隍增埤,外环以大防,深堑三重,南引江水注之,环植木为栅,城上四面起飞楼,表里完固。 秋,七月,壬辰,右副元帅张天祐,率诸军及陈埜先部曲攻集庆路,弗克而还。 壬寅,倪文俊复陷武昌、汉阳。 遣亲王实勒们、四川左丞实勒布等各率兵守御山东、湖广、四川诸路,及招谕濠、泗诸起兵者。中书右丞许有壬言:“朝廷务行姑息之政,赏重罚轻,故将士贪掠子女玉帛而无斗志,遂倡为招谕之策耳。”不听。 陈埜先之被擒也,朱元璋释不杀。埜先问:“生我何为?”元璋曰:“天下大乱,豪杰并起,胜则人附,败则附人。尔既以豪杰自负,岂不知生尔之故?”埜先曰:“然则欲我军降乎?此易尔!”乃为书招其军,明日皆降。 曼济哈雅、勒呼木等见埜先败,不敢复进攻,率其众还屯峪溪口。 八月,庚申,命南阳等处义兵万户府召募毛葫芦义兵万人,进攻南阳。 戊辰,以中书平章政事达实特穆尔为江浙行省左丞相。时江、淮驿骚,南北阻隔,诏许达实特穆尔便宜行事。达实特穆尔任用非人,肆通贿赂,卖官鬻爵,惟视货之轻重为高下,由是谤议纷然;而所部郡邑往往沦陷,亦恬不为意。 云南死可伐等降,令其子莽三以方物来贡,乃立平缅宣抚司。四川向思胜降,以安定州改立安定军民安抚司。 是月,帝至自上都。 诏淮南行省左丞相泰费音统淮南诸军讨所陷郡邑,仍命湖广平章勒呼穆以所部苗军听其节制。 泰费音驻济宁已久,粮饷苦不给,乃命有司给诸军牛具以种麦,自济宁达于海州,民不扰而兵赖以济。又议立土兵元帅府,轮番耕战。 和州镇抚徐达军自太平进克溧水,将攻集庆路。初,陈埜先之为书也,阳为招辞,意实激之,不意其众遂降,自悔失计。及闻欲攻集庆,私谓部曲曰:“汝等攻集庆,毋力战,俟我得脱还,当与官军合。”朱元璋闻其谋,召语之曰:“人各有心,从元从我,不相强也。”纵之还。 诸军克溧阳,埜先乃收馀众屯于板桥,阴与行台御史大夫福寿合,为书以报太平,言:“集庆城三面阻水,不利步战,晋王浑、王浚、隋贺若弼、韩擒虎、杨素,皆以战舰取胜。今环城三面,元帅与苗军建寨其中,连络三十馀里,陆攻则虑其断后。莫若南据溧阳,东捣镇江,扼险阻,绝粮道,示以持久,可不攻而下也。”元璋知其计,以书复之曰:“历代之克江南者,皆以长江天堑,限隔南北,故须会集舟师,方克成功。今吾渡其上游,彼之咽喉,我已扼之,舍舟而进,足以克捷,自与晋、隋形同势异。足下奈何舍全胜之策而为此迂回之计耶?”乃遣裨将习伯容攻芜湖县,克之,置永昌翼,以伯容为万户。 托克托行至大理,腾冲知府高惠见托克托,欲以其女事之,许筑室一程外以居,虽有加害者,可以无虞。托克托曰:“吾,罪人也,安敢念及此!”巽辞以绝之。是月,朝廷遣官移置阿轻乞之地。高惠以托克托前不受其女,首发铁甲军围之。 九月,郭天叙、张天祐督兵自官塘经同山,进攻集庆之东门,陈埜先自板桥直抵集庆,攻南门,自寅至午,城中坚守。埜先邀郭天叙饮,杀之,擒张天祐,献于福寿,亦杀之。二帅俱没,诸将遂奉朱元璋为都元帅。 陈埜先追袭至葛仙乡,乡民兵百户卢德茂谋杀之,遣壮士五十衣青衣出迎。埜先不虞其图己,与十馀骑先行,青衣兵自后攒槊刺杀之。埜先即死,其子兆走,复集兵屯方山,曼济哈雅拥舟师结寨采石为掎角,规复太平。 先是河南行省平章达实巴图尔以兵进次长葛,与刘福通野战,为其所败,将士奔贵。是月,至中牟,收散卒,团结屯种,贼复来劫营,掠其辎重,遂与博啰特穆尔相失。会刘哈喇布哈来援,大破贼兵,获博啰特穆尔,归之,复驻汴梁东南青堽。 冬,十月,丁巳,立淮南江北等处行枢密院于扬州。 甲子,帝谓右丞相定珠等曰:“敬天地,尊祖宗,重事也,近年以来,阙于举行。朕将亲祀郊庙,务尽诚敬,不必繁文,卿等其议典礼,从其简者行之。” 庚午,以衍圣公孔克坚同知太常礼仪院事,以其子希学袭封衍圣公。 癸酉,哈玛尔奏言:“郊祀之礼,以太祖配。皇帝出宫,至郊祀所,便服乘马,不设内外仪仗,教坊队子,斋戒七日,内散斋四日于别殿,致斋三日,二日于大明殿西幄殿,一日在南郊祀所。” 丙子,以郊祀,命皇太子祭告太庙。 己卯,立黄河水军万户府于小清口。 十一月,壬辰,亲祀上帝于南郊,以皇太子为亚献,摄大尉、右丞相定珠为终献。 甲午,台哈布哈为湖广行省左丞相,总兵招捕沔阳等处,荆襄诸军悉听节制,仍给以功赏宣敕、金银牌面。 戊戌,介休县桃、杏花。 戊申,中书右丞相定珠,以病辞职,命以太保就第治病。 庚戌,贼陷饶州路。 是月,达实巴图尔攻夹河贼,大破之。 贼陷怀庆,会右丞布哈讨之。 十二月,壬子朔,朱元璋释万户纳克楚北归。纳克楚者,穆呼哩裔孙也,初获时,待之甚厚,而纳克楚居常郁郁不乐。至是元璋召语之曰:“为人臣者,各为其主,况尔有父母妻子乎!”遂纵之归。 己巳,以诸军供饷浩繁,命户部印造明年钞本六百万锭给之。 乙亥,以天下兵起,下诏罪己,大赦天下。 是月,达实巴图尔调兵进讨,大败刘福通等于太康,遂围亳州。小明王出居安丰。 立兴元等处宣慰使司都元帅府于兴元路。 己未,哈玛尔矫诏遣使赐托克托鸩,遂卒。年四十二。讣闻,中书遣尚舍卿七十六至阿轻乞之地,易棺衣以敛。 托克托仪状雄伟,颀然出于千百人中,而器弘识远,轻货财,远声色,好贤礼士,皆出于天性。至于事君之际,始终不失臣节。惟以惑群小,急复私仇,君子病焉。 是岁,荆州大水。蓟州雨血。湖广雨黑雪。陕西有一山,西飞十五里,山之旧基,积为深潭。 红巾贼势滋蔓,由汴以南陷邓、许、蒿、洛。汝宁府达噜噶齐察罕特穆尔兵日益盛,转战而北,遂戍虎牢以遏贼锋。贼乃北渡盟津,焚掠至怀州,河北震动。察罕特穆尔进战,大败之,馀党栅河州,歼之无遗类,河北遂定。朝廷奇其功,除中书刑部侍郎。 苗军以荥阳叛,察罕特穆尔夜袭之,虏其众几尽,乃结营屯中牟。已而淮右贼众三十万,掠汴以西,来捣中牟营,察罕特穆尔结阵待之,以死生利害谕士卒。士卒贾勇决死战,无不一当百。会大风扬沙,自率猛士鼓噪从中起,奋击贼中坚,贼遂披靡不能支,弃旗鼓遁走,追杀十馀里,斩首无算,军声益大振。 盗起常之无锡,江浙行省议以重兵歼之,平章政事庆图曰:“赤子无知,迫于有司,故弄兵耳。苟谕以祸福,彼无不降之理。”盗闻之,果投戈解甲,请为良民。 先是倪文俊质威顺王之子而遣人请降,求为湖广平章,朝臣欲许者半。参议中书省事成遵曰:“平章之职,亚宰相也。承平之时,虽德望汉人,抑而不与,今叛逆之贼,挟势要求,轻以与之,如纲纪何?”或曰:“王子,世皇嫡孙也,不许,是弃之与贼,非亲亲之道也。”遵曰:“项羽执太公,欲烹之以挟高祖,高祖乃以分羹答之。奈何今以王子之故废天下大计乎?”众皆韪其论。除治书侍御史,俄复入中书为参政,离省仅六日。丞相每决大议,则曰:“姑少缓之。”众莫晓其意,及遵复入,喜曰:“大政事今可决矣!” 召陕西行省平章绰斯戩知枢密院事,俄复拜中书平章政事。 初,绰斯戩奉命讨贼淮南,身先士卒,而中流矢不为动,及是复为执政。一日入侍,帝见其面有箭瘢,深叹闵之,遂有是命。 杜遵道相小明王,得宠专权,刘福通疾之,令甲士挝杀遵道。福通遂为丞相,后称太保。小明王徒拥虚名,事皆决于福通。福通每陷一城,以人为粮食,既尽,复陷一处,故其所过,赤地千里。 ◎元纪三十一 ∷起柔兆涒滩正月,尽强圉作噩六月,凡一年有奇。 ○顺帝 至正十六年年 春,正月,壬午朔,改福建宣慰使司都元帅府为福建行中书省。 是日,张士诚弟士德陷常熟州。时江阴群盗,互相吞啖,江宗三、朱英,分党戕杀。宗三将入城杀英,时英就招安,为判官,州之僚佐无如之何,遂申白江浙行省,云朱英谋反。省差元帅观孙压境,观孙利其货贿,逗留不进。英乘间挈家逃去,过江,求救于士诚,乃质妻子,借兵复仇。士诚初未决,英盛陈江南土地之广,钱粮之多,子女玉帛之富,士诚乃遣士德率高邮兵由通州渡江,入福山港,遂陷常熟。 丁酉,太保定珠以病辞职,不允。 庚戌,中书左丞相哈玛尔罢。 先是哈玛尔既相,以前进西僧为耻,告其父图噜曰:“我兄弟位宰辅,宜道人主以正。今图噜特穆尔专以淫亵媚上,天下士大夫必讥笑,我有何面目见人!我将除之。且上日昏暗,何以治天下!皇太子年长,聪明过人,不若立之为帝,而奉上为太上皇。”其妹闻之,归告其夫图噜特穆尔。图噜特穆尔恐太子为帝,则己必先诛,即以闻于帝,然不敢斥言淫亵事,第曰:“哈玛尔谓陛下年老故耳。”帝大惊曰:“朕头未白,齿未落,遽谓我老耶!”帝即与图噜特穆尔谋去其兄弟,遂罢哈玛尔。辛亥,御史大夫舒苏亦罢。以绰斯戩为御史大夫,复以定珠为中书右丞相。 是月,蓟州地震。 倪文俊建伪都于汉阳,迎徐寿辉居之。 三月,壬子朔,张士德陷平江路,据之。 江南自兵兴以来,官军死锋镝,乡村农夫洊罹饥馑,投充壮丁,生不习兵,乌合瓦解。江浙行省丞相达实特穆尔,以便宜升漕运万户托因为参政,统领官军、义民,捍御境上。平江达噜噶齐六十病亡,升松江府达噜噶齐哈萨沙为平江达噜噶齐,领兵出战,除都水庸田使贡师泰为平江总管,巡守城池。吴江境上,止有元帅王与敬一军,战败,死者过半,残兵千馀欲入城,城中闭门不纳,退屯嘉兴。与敬,淮西人也。 张士德众才三四千人,长驱而前,直造北门,弓不发矢,剑不接刃,明旦,缘城而上,遂陷平江路。托因匿俞家园,自刎,不死,游兵杀之。哈萨沙于境外闻城破,自溺死。贡师泰率义兵出战,力不敌,亦怀印绶遁,变姓名匿迹于海滨。既而昆山、嘉定、崇明州相继降。 维扬苏昌龄避乱居吴门,士德用为参谋,称曰苏学士。毁承天寺佛像为王宫,改平江路为隆平府,设省、院、六部、百司。凡寺观、庵院、豪门、巨室,将士争占而居,无虚者。 时义军府参谋杨椿守齐门,淮兵奄至,众皆不知所为,椿独谓寇不足畏。明日,城县陷,椿犹跃马呼其子,若有所指授,追者及之,遂并遇害。椿妻求得其尸,亦自经死。椿,蜀之眉山人,徙居吴中教授,强起就小职,卒举家殉义云。 嘉定州倅奉印降贼,州吏尤鼎臣沮之,为其将所絷,且诱以官,鼎臣抗不受,杖百,锢于家。 癸丑,图噜特穆尔辞职,不允。 绰斯戩劾奏哈玛尔及其弟舒苏等罪恶,帝曰:“哈玛尔兄弟虽有罪,然侍朕日久,与朕弟伊勒哲伯皇帝实同乳。且缓其罚,令出征自效。”丙辰,右丞相定珠及平章政事僧格实哩复言其罪恶不已,乃命其兄弟出城受诏,贬哈玛尔惠州安置,舒苏肇州安置,比行,俱杖死。 初,额森特穆尔就贬,籍其家资,以赐哈玛尔,及是籍哈玛尔家,而所得之库藏尚封识未启。时中外皆谓帝怒其谮托克托兄弟之故,而不知有易主之谋,实坐不轨之罪也。哈玛尔之死,距托克托遇鸩才数十日,人皆快之。 平江既陷,嘉兴地兴冲要,有司告急,驿使不绝于道。江浙丞相达实特穆尔兵少,策无所出,檄苗军帅杨鄂勒哲来守嘉兴,鄂勒哲取道自杭,以兵劫达实特穆尔,使升己为本省参知政事,达实特穆尔遂填募民入粟空名告身予之。 乙丑,禁销毁、贩卖铜钱。 丙寅,命翰林国史院、太常礼仪院拟皇后奇氏三代谥号、王爵。 己卯,命集贤直学士杨俊民致祭曲阜孔子庙,仍葺其殿宇。 王与敬抵嘉兴,杨鄂勒哲欲杀之,与敬遂往松江,谋结水寨于淀山诸湖,令上户供给其军,名曰守御,实恋其地倡女也。达噜噶齐巴图特穆尔、知府崔思诚,皆与之不协,会浙省又命元帅特古呼斯等提兵镇守,二帅抗衡不相下。己亥夜,与敬率万户戴列孙等自西门纵火大噪,官僚溃散,与敬自以辎重出西门。乙巳,鄂勒哲部将萧亮、员成等率苗军突至,与敬遂北走通波塘,降于张士诚。子女玉帛,悉为苗军所有,民亦持梃相逐,列孙等死者过半。苗军在松江一月,焚劫淫掠,死者填塞街巷。 常州豪民黄贵甫,间道归款张士德,许为内应,寇至,不战而城陷,改常州路为毗陵郡。士德之围常州也,万户府知事刘良,以援兵不至,命其子毅赍蜡书,浮江间道抵浙江行省求救。毅未及还,城已陷,良独不屈,阖门赴水死者十馀人。 常遇春攻官军于采石,以奇兵分其势,而以正兵与之合战,战则出奇兵捣之,纵火焚其连舰,大破之,曼济哈雅仅以身免,自是扼江之势遂衰。 三月,辛巳朔,朱元璋率诸军取集庆。自太平水陆并进,至江陵镇,攻破陈兆先营,擒兆先,尽降其众,得兵三万六千人,择其骁勇五百人置麾下。五百人多疑惧不自安,元璋觉其意,是日,令入宿卫,环榻而寝,悉屏旧人于外,独留冯国用一人侍卧榻旁,元璋解甲安寝达旦,疑惧者始安。 壬午,徐寿辉复寇襄阳。 癸未,台臣言:“系官牧马草地,俱为权豪所占,今后除规用总管府见种外,馀尽取勘,令大司农召募耕垦,岁收租课以资国用。”从之。 丁亥,以今秋出师,诏和买马六万匹。 先是集庆尝有警,湖广平章勒呼穆将苗军来援,事平,还镇扬州。而勒呼穆御军无纪律,苗蛮素犷悍,日事杀掳,莫能治。俄而苗军杀勒呼穆以叛,集庆之援遂绝,人心震恐,仓无积蓄,计未知所出,民乃愿为兵以自守。行台御史大夫福寿,因下令,民多资者,皆助粮饷,激厉士卒,为完守计,朝廷知其劳,数赏赉之。 至是太平兵大集,冯国用率五百人先登陷阵,败官军于蒋山,直抵城下,诸军拔栅争进,遂围之;福寿督兵出战,多败,于是尽闭诸城门,独开东门以通出入,而兵力实不能支。庚寅,城破,福寿犹督兵巷战,兵溃,乃独据胡床,坐凤凰台下,指麾左右,更欲拒战。或劝之去,叱之曰:“吾为国家重臣,国存则生,国破则死,尚安往哉!”达噜噶齐达尼达斯见其独坐,若有所为者,从问所决,因留弗去。俄而乱兵四集,福寿遂遇害,达尼达斯亦死之。又,同时死者,有治书侍御史贺方。方,晋宁人,以文学名。事闻,赠福寿江浙行省左丞相,追封卫国公,谥忠肃。 朱元璋之取集庆也,克城之日,曼济哈雅走投张士诚,水寨元帅康茂才等各率众降,凡得军民五十馀万。元璋入城,召官吏、父老,谕之曰:“元失其政,所在纷扰,生民涂炭。吾率众至此,为民除害耳,汝等各守旧业,无怀疑惧。贤人君子有能相从立功者,吾礼用之;旧政有不便者,吾除之。”于是城中军民皆喜悦,更相庆慰。嘉福寿之忠,为棺衾以礼葬之。改集庆路为应天府,置天兴、建康翼统军大元帅府,以廖永安为统军元帅,命赵忠为兴国翼元帅,以守太平。得儒士夏煜、孙炎、杨宪等十馀人,皆录用之。 癸巳,张士诚自高邮徙居隆平宫,服御、器用,皆拟乘舆,改至正十六年为天祐三年,国号大周,历曰《明时》,自称周王。设学士员,开弘文馆,以阴阳术人李行素为丞相,弟士德为平章,蒋辉为右丞,潘元明为左丞,史文炳同知枢密院事。其郡、州、县正官,郡称太守,州称通守,县仍曰尹,同知称府丞,知事曰从事,馀则损益而已。士诚以吴民多艰,牧字者非才,悉选而更张之,自令、丞、簿、尉以及录事、录判,同日命十有一人,各赐衣、马、粟、羜有差。 初,孙捴奉使抵高邮,士诚不迎昭,既入城,拘捴于他室,欲降之,捴诟斥不绝。及士诚徙平江,捴与士诚部将张茂先,谋遣人约镇南王克日进兵复高邮,语泄,遂遇害。 丙申,倪文俊陷常德路,总兵官温都喇遁。 丁酉,立行枢密院于杭州。命江浙行省左丞相达实特穆尔兼知行枢密院事,节制诸军,省、院等官并听调遣,凡赏功、罚罪、招降、讨逆,许以便宜行事。 是日,建康兵取镇江路。 朱元璋既定集庆,欲发兵取镇江,虑诸将不戢士卒为民患,遂召诸将,数常纵军士之过,欲置之法,李善长营救,乃免。于是命徐达为大将军,率诸将浮江东下,戒之曰:“吾自起兵,未尝妄杀。今尔等当体吾心,戒戢士卒,城下之日,毋焚掠杀戮。有犯令者,处以军法,纵者,罚无赦。”达等顿首受命。进兵攻镇江,翌日,克之,苗军元帅鄂勒哲出走,守将段武、平章定定战死。达等自仁和门入,号令严肃,城中晏然。遂分兵徇金坛、丹阳,下之。改镇江路为江淮府,命徐达、汤和为统军元帅,镇守其地。 戊申,方国珍复降,以为海道漕运万户,其兄国璋为衢州路总管,并兼防御海道事。 是月,有两日相荡。 夏,四月,辛亥,以中书平章政事绰斯戩为左丞相。 壬子,张士诚将赵打虎陷湖州。改湖州路为吴兴郡。 是月,帝如上都。 张士诚将史文炳,率兵自泖湖入古浦塘,破淀湖栅。苗军一矢不发,夜中遁去,松江遂陷。士诚即令文炳镇松江。 五月,丙申,倪文俊陷澧州路。 乙巳,贼寇辰州,守将和尚以乡兵击败之。 六月,乙丑,建康兵取广德路,改为广兴府,以邓愈守之。 壬申,建康降人陈保二,诱执詹、李二将,降于张士诚。保二,常州奔牛坝人,聚众,以黄帕首,号黄包头军。镇江既下,遂降于建康,至是复叛。 乙亥,朱元璋遣儒士杨宪通好于张士诚,书略曰:“近闻足下兵由通州,遂有吴郡。昔隗嚣据天水以称雄,今足下据姑苏以自王,吾深为足下喜。吾与足下,东西境也,睦邻守国,保境息民,古人所贵,吾深慕焉。自今以后,通使往来,毋惑于交构之言以生边衅。”士诚得书,以此己于隗嚣,不悦,留宪不遣。 是月,彰德李实如黄瓜。先是童谣云:“李生黄瓜,民皆无家。” 雷州地大震。 杨鄂勒哲以数万众屯嘉兴,先锋吕才以七千众屯王江泾,商旅不行,军容甚盛。张士德遂不敢取道嘉兴,乃自平望、乌墩直捣杭州。江浙丞相达实特穆尔,恃鄂勒哲兵强,漫不为备,寇至,城遂陷,达实特穆尔遁,平章政事遵达实哩战死。居民黄仲起妻朱氏及妾冯氏、仲起弟妻蔡氏,俱自缢死。 达实特穆尔遁入富阳。鄂勒哲乃以苗军及官军分为三路:蒋英从大麻塘栖,董旺从硖石长安,身率刘震、朱诚从海盐黄湾而进,吕才、吕升屯守嘉兴。士德知鄂勒哲分路而来,遂应接不暇,一败于皋亭,再败于谢村,三败于央城巷,贼水从德清、陆从海盐遁去。遂复杭州,达实特穆尔乃还。 董抟霄剿平北沙、庙湾、沙浦等寨,寻进兵泗州,不利,贼乘胜东下,断官军粮道。乃回军屯北沙,粮且绝,与贼死战,凡七昼夜,贼败走,夺贼船七十馀,乃得渡淮,保泗州。时方暑雨,湖水溢,诸营皆避去,而抟霄独守孤城,贼环绕数十里攻之。抟霄坐城上,遣偏将以骑士由西门突出贼后,约白旗一麾即还,既而旗动,骑士还,步卒自城中出,夹击之,贼大败。然贼寨犹阻西行之路,乃结阵而往,翼以奇兵,转战数十合,军始得至海宁。 初,礼部尚书致仕婺源汪泽民,寓居宣州。时贼数来犯,江东廉访使道通,雅重泽民,日就之询守御计,城得无虞。至是长枪军索诺木巴勒等叛,来寇城,或劝泽民去,泽民曰:“我虽无官守,故受国厚恩,临危爱死,非臣子节。”留不去,凡战斗筹画,多泽民参决之,累败贼兵。既而贼益众,城陷,泽民为所执,使之降,大骂不屈,遂遇害。 事闻,赠江浙行省左丞,追封谯郡公,谥文节。泽民,宋瑞明殿学士藻之七世孙也。 秋,七月,己卯朔,建康诸将奉朱元璋为吴国公,以御史台为府,置江南行中书省,元璋兼总省事,置官属。以韩林儿自称宋后,遥奉之,文移除授,悉以龙凤纪年。 是月,秦从龙应聘而至。从龙,洛阳人,初仕为校官,累迁江南行台侍御史,会兵乱,避居镇江,吴国公命徐达访之。达下镇江,得从龙,还报,吴国公喜,即命朱文正以白金、文绮往聘之。既至,亲至龙江,迎之以入,居从龙于西华门外,事无大小;皆与之谋,从龙尽言无隐,每以笔书漆简问答甚密,左右无知之者,吴国公呼为先生而不名。 渤海杨乘,尝为江浙行省左右司员外郎,坐事免官,寓居松江,士诚遣其党张经往招之,乘日与客痛饮,无一言,客问:“盍行乎?”乘曰:“乘以小吏致身显官,有死而已,尚何行之有!”经促其行愈急,乘命其子具牲醴告祖祢,迨暮,起行后圃,顾西日晴好,慨然曰:“人生晚节,如是足矣!”夜分,乃整衣冠自缢死。 张士诚以舟师攻镇江,吴统军元帅徐达等御之。吴国公使谕达曰:“张士诚起负贩,谲诈多端,今来寇镇江,是其交已变,当速出兵攻毗陵,先机进取,沮其诈谋。”达乃帅师攻常州,进薄其垒,且请益师,于是复遣兵三万往助之。达军城西北,汤和军城北,张彪军城东南,士诚遣数万众来援,达乃去城十八里,设伏以待之,仍命总管王均用,率铁骑为奇兵,达亲督师,与战于龙潭。锋既交,均用以铁骑横冲其阵,阵乱,士诚兵退走,遇伏,遂大败。 八月,己酉朔,张士诚将江通海降于吴。 丙辰,奉元路判官王渊等以义兵复商州。 庚午,吴国公以诸将虐取陈保二赀致叛,且攻常州久不下,命自元帅徐达以下皆降一官,以书责之曰:“虐降致叛,老师无功,此吾所以责将军。其勉思补过,否则罚无赦!” 是日,倪文俊陷衡州路,元帅甄崇福战死。 甲戌,彗见于张,色青白,指西南,长尺馀,至十二月戊午始灭。 是月,帝至自上都。 黄河决,山东大水。 张士诚将史文炳,以水师数万攻嘉兴,杨鄂勒哲以大军四伏,使小舟数百十艘饵之。贼樯橹蔽天,排江而下,追至杉青东西岸,多积苇以待,适南风大作,岸上举火,贼舟焚燎,至四十里不止,死者甚众。遂舍舟登陆,进逼城下,战于冬瓜堰,大破之,斩首万七千级,俘者数千,张士信以伏水遁还。然鄂勒哲凶肆,掠人货财妇女,部曲骄横,民间谣曰:“死不怨泰州张,生不谢宝庆杨。” 九月,戊寅朔,吴国公如江淮府,入城,先谒孔子庙,遣儒士告谕乡邑,劝耕桑,筑城开堑,命总管徐忠置金山水寨以遏南北寇兵,遂还。寻改江淮府为镇江府。 庚辰,汝颍贼李武、崔德等破潼关,参知政事舒穆噜杰战死。 壬午,豫王喇特纳实哩,同知枢密院事定珠,引兵复潼关,河南平章伯嘉努以兵守之。 丙申,潼关复陷,伯嘉努兵溃,豫王复以兵取之,李武、崔德败走。 戊戌,贼陷陕州及虢州。 诏以太尉纳琳复为江南行台御史大夫,迁行台治绍兴。 贼既陷陕、虢、断殽、函之路,势欲趣秦、晋。知枢密院事达实巴图尔方节制河南军,调兵部尚书察罕特穆尔与李思齐往攻之。察罕特穆尔即鼓行而西,夜,拔殽陵,立栅交口。陕州城阻山带河,险且固,而贼转南山粟给食以坚守,攻之猝不可拔。察罕特穆尔乃焚马矢营中,如炊烟状以疑贼,而夜提兵拔灵宝。城守既备,贼始觉,不敢动,即渡河,陷平陆,掠安邑,蹂晋南鄙。察罕特穆尔追袭之,蹙之以铁骑,贼回扼下阳津,赴水死者甚众。相持数月,贼势穷,皆溃,以功升佥河北行枢密院事。 冬,十月,丁未,大名路有星如火,从东南流,芒尾如曳篲,堕地有声,火焰蓬勃,久之乃息,化为石,青黑色,光莹,形如狗头,其断处如新割者。有司以闻,太史验视云:“天狗也。”命藏于库。 戊申,张士诚以兵败于常州,遣其下孙君寿奉书至建康请和,言:“既纳保二,又拘杨宪,遣兵来逼,咎实自贻。愿与讲和,以解困厄,岁输粮二十万石,黄金五百两,白金二百斤,以为犒军之费。”吴国公复书云:“尔既知过,归使、馈粮,即当班师,不堕前好。”且曰:“大丈夫举事,当赤心相示。浮言夸辞,吾甚厌之。”士诚得书,不报。 镇南王退驻淮安,赵君用自泗州来寇;乙丑,城陷,淮东廉访使褚布哈死之,镇南王被执,逾月不屈,与其妻皆赴水死。 初,布哈为副使,与判官刘甲捍御淮安,甲守韩信城,势相犄角。布哈寻上章劾总兵者逗挠之罪,朝廷录其功,升廉访使。甲有智勇,与贼战辄胜,贼惮头,号曰刘铁头,布哈颇赖之。总兵者怒其劾己,乃易甲别将击贼,欲以困布哈,甲去,韩信城陷。贼因掘堑围淮安,刍饷路绝,元帅吴德琇运米万斛入河,为贼所掠。攻围日急,总兵者屯下邳,按兵不出,遣使十九辈告急,皆不应,城中饿死者仆道上,即取啖之,草木、鱼鸟、靴皮、弓筋皆尽,撤屋为薪,人多露处,坊陌生荆棘。力既尽,城陷,布哈犹据西门力斗,中伤见执,为贼所脔,次子伴格冒刃护之,亦见杀。布哈,隰州石楼人,守淮安五年,殆数十百战,精忠大节,人比之张巡。赠翰林学士承旨,追封卫国公,谥忠肃。 先是同佥淮南行枢密院事董抟霄建议于朝曰:“淮安为南北襟喉,江、淮要冲,其地一失,两淮皆未易保,授救淮安,诚为急务。今日之计,莫若于黄河上下濒淮海之地,及南自沐阳,北抵沂、莒、赣榆诸州县,布连珠营,每三十里设一总寨,就二十里中又设一小寨,使烽堠相望而巡逻往来,遇贼则并力野战,无事则屯种而食,然后进有援,退有守,此善战者所以常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也。”又言:“海宁一境,不通舟楫,军粮惟可陆运;而凡濒淮海之地,人民屡经盗贼,宜加存抚,权令军人搬运。其陆运之方,每人行十步,三十六人可行一里,三百六十人可行一十里,三千六百人可行一百里,每人负米四斗,以夹布囊盛之,用印封识,人不息肩,米不着地,排列成行,日行五百回,计路二十八里,轻行一十四里,重行一十四里,日可运米二百石。每运给米一升,可供二万人,此百里一日运粮之术也。”又言:“江、淮多流移之人,并安东、海宁、沭阳、赣榆等州县俱废,其壮者已尽为兵,老幼无所依归者,宜置军民防御司,择军官才堪牧守者,使居其职,而籍其民以屯故地,练兵积谷,且耕且战,内全山东完固之邦,外捍淮海出没之寇,而后恢复可图也。”时不能用,淮安卒陷于贼。 十一月,张士诚将诱降吴兵七千人,因挟之以攻徐达、汤和垒。壬午,达勒兵与战,常遇春、廖永安、胡大海内外夹击,大破之,擒其将张德,馀军奔入城。士诚复遣其将吕珍驰入常州,督兵拒守,达复进师围之。 丁亥,流星大如酒杯,色青白,尾迹约长五尺馀,光明烛地,起自东北,东南行,没于近浊,有声如雷。 刘福通遣将分略河南、山东、河北,京师大震。 是月,河南陷,廉访副使谙普遁。徙河南廉访司于沂州,又于沂州置分枢密院,以兵马指挥使司隶之。 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布延特穆尔卒于池州。 布延特穆尔持身廉介,人不敢干以私,其将兵,所过不受馈遗宴犒,民不知有兵。性至孝,幼养于叔父阿珠,事之如亲父。常乘花马,时称为“花马平章”。 十二月,庚申,河南行省平章达实巴图尔大破刘福通兵于太康。 先是朝廷遣托欢来督兵,达实巴图尔父子亲与刘福通敌,自巳至酉,大战数合。达实巴图尔坠马,博啰特穆尔扶令上马先还,自持弓矢,连发以毙追者,夜三更,步回营中。已而率大军进逼陈留,攻取夹河刘福通寨。是日,次高柴店,距太康三十里,夜二鼓,贼五百馀骑来劫,以有备,亟遁,火而追之。比晓,督阵力战,自寅至巳,四门皆陷。壮士缘城入其郛,斩首数万,擒伪将军张敏、孙韩等九人,杀伪丞相王、罗二人,太康悉平。遣博啰特穆尔告捷京师,帝赐劳内殿,王其先臣二世,拜河南行省左丞相,仍兼知枢密院事,守御汴梁。弟识里穆,云南行省左丞,子博啰特穆尔,四川行省左丞,将校僚属,赏爵有差。 是月,倪文俊陷岳州路,杀威顺王子岱特穆尔。 湖广参政额森特穆尔与左江义兵万户邓祖胜,合兵复衡州。 宁国路长枪元帅谢国玺寇吴广兴府,元帅邓愈击败之,擒其总管武世荣,获兵千馀人。 是岁,诏:“沿海州县为贼所残掠者,免田租三年。” 河南行省左丞相台哈布哈驻军南阳、嵩、汝等州,叛民皆降,军势大振。 陕西行台监察御史李尚絅上《关中形势急论》,凡十有二事。 命大司农司屯种雄、霸二州以给京师,号“京粮”,以浙西被陷,海运不通故也。 义兵元帅方家努,以所部军屯杭城之北关,钩结同党,相煽为恶,劫掠财货,白昼杀人,民以为患。江浙行省平章庆图言于丞相达实特穆尔曰:“我师无律,何以克敌!必斩方家努,乃可出师。”达实特穆尔遂与庆图入其军,斩首以徇,民大悦。 既而苗军帅杨鄂勒哲进右丞,以功自骄,因求取庆图女,庆图初不许。时苗军势盛,达实特穆尔方倚以为重,强为主婚,庆图不得已以女之与。 广西苗军五万,从元帅阿尔斯蓝沿江下抵庐州,淮东都元帅余阙移文,谓苗蛮不当使之窥中国,诏阿尔斯蓝还军。苗军有暴于境者,即收杀之,凛凛莫敢犯。时群盗环布四外,阙居其中,左提右挈,屹为江淮一保障。论功拜江淮行省参政,仍守安庆,通道于江右,商旅四集。 池州赵普胜率众攻城,连战三日,败去,未几又至,相拒二旬始退;怀宁县达噜噶齐伯嘉努战死。普胜本巢湖水军,降于徐寿辉,骁勇,善用双刀,号为“双刀赵”云。 至正十七年年 春,正月朔,日有食之。 己丑,杭州降黑雨,河池水皆黑。 辛卯,命山东分省团结义兵,每州添设判官一员,每县添设主簿一员,专率义兵以事守御,仍命各路达噜噶齐提调,听宣慰使司节制。 二月,丙午朔,吴国公遣将耿炳文、刘成自广德趣长兴,张士诚将赵打虎以兵三千迎战,败之,追至城西门,打虎走湖州;戊申,克长兴,获战船三百馀艘,擒士诚守将李福安、达实曼等,义兵万户蒋毅率所部二百人降。 壬子,贼犯七盘、蓝田,命察罕特穆尔以军会达尔玛齐尔守陕州、潼关。哈喇布哈由潼关抵陕州,会豫王喇特纳实哩及定珠等同进讨。 癸丑,以征河南许、亳、太康、嵩、汝大捷,诏赦天下。 戊辰,知枢密院事托克托复邳州,调客省使萨尔达温等攻黄河南岸贼,大破之。 壬申,刘福通遣其党毛贵陷胶州,签枢密院托欢死之。 甲戌,倪文俊陷峡州。 是月,李武、崔德等破商州,攻武关,遂直趣长安,分掠同、华诸州,三辅震恐。时豫王喇特纳实哩及省、院官皆恟惧,计无所出,行台治书侍御史王思诚曰:“察罕特穆尔之名,贼素畏之,宜遣使求援,此上策也。”守将恐其轧己,论久不决,思诚曰:“吾兵弱,旦夕失守,咎将安归!”乃遗书察罕特穆尔曰:“河南、陕西两省,互为唇齿,陕西危则河南岂能独安!”察罕特穆尔得书大喜,遂提轻兵五千,与李思齐倍道来援。入潼关,与贼遇,战辄胜,杀获以亿万计,贼馀党皆散溃,走南山,入兴元。 诏授察罕特穆尔陕西行省左丞,李思齐四川行省左丞。 诏以高宝为四川行省参知政事,将兵取中兴路,不克,倪文俊遂破辘轳关。 三月,乙亥,义兵万户赛甫鼎、阿密勒鼎叛据泉州。 庚辰,毛贵陷莱州,守臣山东宣慰副使释嘉纳死之。 壬午,吴将徐达等克常州。 初,常州兵虽少而粮颇多,故坚拒不下。及诱叛军入城,军众粮少,不能自存,达等攻之益急,吕珍宵遁,遂克之。改常州路为常州府。达又与常遇春、桑世杰率兵徇马驮沙,克之。 甲午,毛贵陷益都路,益王迈努遁;丁酉,陷滨州;自是山东都邑皆陷。以江淮行枢密院副使董抟霄为山东宣慰使,从布蓝奚击之。 既而中书省臣言:“山东般阳、益都相次而没,济南日危,宜选将练卒,信赏必罚,为保燕、赵计,以卫京师。”不报。 监察御史张祯上疏陈十锅,以轻大臣、解权纲、事安逸、杜言路、离人心、滥刑狱六者为根本之祸,以不慎调度、不资群策、不明赏罚、不择将帅四者为征伐之祸,所言多剀切。其事安逸、不明赏罚二条,尤中时弊。 大略谓:“陛下因循自安,不豫防虑。今海内不宁,天道变常,民情难保,正当修实德以答天意,推至诚以回人心。凡土木之劳,声色之乐,宴安鸩毒之惑,皆宜痛绝勇改。而陛下乃泰然处之,若承平无事时,此事安逸所以为根本之祸者也。又,自四方有警,调兵六年,初无纪律,又失激劝之宜。将帅饰败为功,指虚为实,大小相谩,内外相依,其性情不一而徼功求赏则同。是以有覆兵之将,残兵之将,贪婪之将,怯懦之将,曾无惩戒。所经之处,鸡犬一空,货财罄尽,而面谀游说者反以克复受赏。今克复之地,悉为荒墟,河南提封三千馀里,郡县岁输钱谷数百万计,而今所存者,封丘、延津、登封、偃师三四县而已。两淮之北,大河之南,所在萧条。如此而望军旅不乏,馈饷不竭,使天雨粟,地涌金,朝夕存亡且不能保,况以地力有限之费,而供将师无穷之欲哉!陛下事佛求福,饭僧消祸,以天寿节而禁屠宰,皆虚名也。今天下兵起,杀人不知其数,陛下泰然不理,而曰吾将以是求福,福何自而至乎?颍上之兵,视其所向,洸洸可畏,不至于亡吾社稷,烬吾国家不已,此则不明赏罚所以为征伐之祸者也。”疏奏,不省。既而执政恶其讦直,出为山南廉访签事。 前海南、海北宣慰使王英,益都人也;性刚果,有大节,膂力绝人,袭父职为莒州翼千户,父子皆善用双刀,人号之曰“刀王”。初,漳州盗起,诏东西行省右丞雅克特穆尔讨之。时英已致仕,平章巴萨里谓僚佐曰:“是虽鼠窃狗偷,非刀王行不可。其人虽投老,可以义激。”乃使人迎致之。英曰:“国家有事,吾虽老,其可坐视乎!”据鞍横槊,精神飞动,驰赴其军。贼平,英功居多。 及益都陷,英时年九十有六,谓其子弘曰:“我世受国恩,今老矣,纵不能事戎马以报天子,何忍食异姓之粟以求生乎!”水浆不入口者数日而卒。毛贵闻之,使具棺衾葬之。 大司农吕思诚卒,谥忠肃。思诚气宇凝定,不为势利所屈,三为祭酒,一法许衡之旧,受教者后多为名士。 夏,四月,丙午,监察御史五十九言:“今京师周围,虽设二十四营,军卒疲弱,素不训练,诚为虚设,倘有不测,良可寒心。宜速选择骁勇精锐,卫护大驾,镇守京师,实当今奠安根本,固坚人心之急务。况武备莫重于兵,而养兵莫先于食。今朝廷拨降钞锭,措置农具,命总兵官于河南克复州郡,且耕且战,甚合寓兵于农之意。为今之计,宜权命总兵官,于军官内选能抚字军民者,授以路府州县之职,要使农事有成,军民得所,则扰民之害益除,而匮乏之忧亦释矣。”帝嘉纳之。 乙卯,毛贵陷莒州。 辛酉,达实巴图尔加太尉、四川行省左丞相。 汉中道廉访司劾陕西行省左丞萧嘉努遇贼逃窜,失陷所守郡邑,诏正其罪。 丁卯,吴国公兵取宁国路。 先是徐达、常遇春率兵略宁国,长枪元帅谢国玺弃城走,守臣拜布哈、杨仲英等闭城拒守,城小而坚,攻之久不下。遇春中流矢,裹创而战。吴国公乃亲往督师,命造飞车,前编竹为重蔽,数道并进,攻之,仲英等不能支,开门请降,百户朱文贵杀妻妾自刎死。擒其元帅朱亮祖,属县相继下。 亮祖,六合人,初为义兵元帅,太平克,来降,寻叛去,数败吴兵,诸将莫能当,至是缚亮祖以献。吴国公曰:“今何如?”亮祖曰:“是非得已,生则尽力,死则死耳!”吴国公壮而释之。 是月,帝如上都。 五月,乙亥朔,张士诚遣其左丞潘原明、元帅严再兴犯长兴,屯上新桥。吴守将耿炳文出师击败之,原明等遁去。 命知枢密院事布兰奚进兵讨山东。 戊寅,平章政事齐拉衮特穆尔复武安州等三十馀城。 己卯,吴兵攻泰兴,张士诚遣兵来援,元帅徐大兴、张斌击败之,擒其将杨文德等,遂克泰兴。 丙申,中书左丞相绰斯戩进为右丞相。召辽阳行省左丞相泰费音为中书左丞相。 诏天下免民今岁税粮之半。 铜陵县尹罗德、万户程辉降于吴。常遇春率师驻铜陵。池州路总管陶起祖亦来降,具言城中兵势寡弱可取之状,遇春遂谋取池州。是日,遣兴国翼分院判官赵忠、元帅王敬祖等攻其青阳县,赵普胜出兵拒敌,敬祖以数十骑冲其阵,阵乱,乘势疾击,遂破之,克其县。 吴枢密院判俞通海,以舟师略太湖马迹山,降张士诚将钮津等,遂趣东洞庭山,士诚将吕珍率兵御之。诸将仓卒欲退,通海曰:“彼众我寡,退则情见,彼益集其众,邀诸险以击我,何以当之!不如与之战。”于是身先士卒,矢中右目下,通海不为动,徐令劲者被己甲立船上督战。吕珍不得利,乃引去。 六月,甲辰朔,以实勒们为中书分省右丞,守济宁。 丙辰,监察御史托克托穆尔言:“去岁河南之贼窥伺河北,惟河南与山东互相策应,为害尤大。宜令中书省就台哈布哈、达实特穆尔、阿噜三处军马内,择其精锐,以守河北,进可以制河南之侵,退可以攻山东之寇,庶几无虞。”从之。 己未,以彻尔特穆尔、娄都尔苏并为御史大夫。 庚申,吴国公遣长春府分院判官赵继祖、元帅郭天禄、镇抚吴良略江阴州,张士诚兵据秦望山以拒敌,继祖引兵攻之。会大风雨,士诚兵奔溃,继祖据其山。是日,进攻州之西门,克其城,命良守之。 先是士诚北有淮海,南有浙西,长兴、江阴二邑,皆其要害。长兴据太湖口,陆走广德诸郡;江阴枕大江,扼姑苏、通州济渡之处。得长兴,则士诚步骑不敢出广德,窥宣、歙;得江阴,则士诚舟师不敢溯大江,上金、焦。至是悉归于吴,士诚侵轶路绝。 壬申,御史大夫特哩特穆尔劾陕西知行枢密院事额森特穆尔,罢之,令居于草地。 癸酉,温州路乐清江中龙起,飓风作,有火光如球。 是月,刘福通犯汴梁,其兵分三道,关先生、破头潘、冯长舅、沙刘二、王士诚入晋、冀,由朔方攻上都;白不信、大刀敖、李喜喜趣关中;毛贵自山东趣大都;其势复大振。 ◎元纪三十二 ∷起强圉作噩七月,尽著雍掩茂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顺帝 至正十七年年 秋,七月,丙子,吴徐达率兵攻常熟,张士德出挑战;先锋赵德胜麾兵而进,擒士德送建康,遂循望亭、甘露、无锡诸寨,皆下之。 士德骁鸷有谋,士诚陷诸郡,士德力居多,及是被擒,士诚为之丧气。 己卯,御史大夫特哩特穆尔奏续辑《风宪弘纲》。 庚辰,吴国公遣兵取徽州路。 元帅胡大海等既克绩溪,遂进兵攻徽州。守将元帅巴斯尔布哈及建德路万户吴讷等拒战,大海击败之,拔其城。讷与守臣阿噜辉、李克膺等退守遂安。大海引兵追及于白际岭,复击败之。讷自杀,属县次第皆下。 戊子,以李稷为御史中丞。 乙丑,义兵黄军万户田丰叛入红军,陷济宁路,分省右丞实勒们遁。义兵万户孟本周攻之,丰败走,本周还守济宁。 甲午,监察御史达尔默色、刘杰言:“疆域日蹙,兵律不严,陕西、汴梁、淮、颍、山东之寇,有窥伺燕、赵之志,宜俯询大臣,共图克复,豫定守备之策。”不报。 丙申,吴元帅胡大海进攻婺源。江浙参政杨鄂勒哲,率兵十万欲复徽州,大海还师,与战于城下,大败之,杀其镇抚吕才,鄂勒哲遁去。 是月,立四方献言详定使司。 归德府知府林茂,万户时公权叛,以城降于贼,归德及曹州俱陷。 八月,癸丑,刘福通兵陷大名路,遂自曹、濮陷卫辉路,博啰特穆尔与万户方托克托出兵击之。 是月,帝至自上都。 张士德至建康,吴国公以礼待之,供珍膳,俟其降。士德不食不语,其母痛之,令士诚岁馈建康粮十万石,布一万匹,永为盟信,吴国公不许。士德以身絷,事无所成,间遗士诚书,俾降元以图建康,遂不食而死。 张士诚使前江南行台中丞曼济哈雅为书,请降于浙江丞相达实特穆尔,辞多不逊。杨鄂勒哲欲纳之,达实特穆尔不可,曰:“我昔在淮南,尝招安士诚,知其反覆,其降不可信。”士诚使者往返讫无就,乃遣其伪隆平太守周仁亲诣江浙省堂,具陈自愿休兵息民之意。鄂勒哲固劝纳降,乃许之。士诚始要王爵,达实特穆尔不许,又请爵为三公,达实特穆尔曰:“三公,非有司所定,今我虽便宜行事,然不敢专也。”鄂勒哲又力以为请,达实特穆尔虽外为正辞,然实幸其降,又恐拂鄂勒哲意,遂授士诚太尉,士德淮南行省平章政事,士信同知行枢密院事。改隆平府复为平江路,士诚迁居府治,虽奉正朔,而甲兵、钱谷皆自据如故。朝廷顾以招安士诚为达实特穆尔功,诏加太尉。后闻士德之死,追封楚国公,而以士信为江淮平章政事。 初,达实特穆尔假周伯琦行省参政,招谕张士诚,及是已降,除伯琦同知太常礼仪院事,士诚留之;未行,拜左丞,士诚为造第宅于乘鱼桥,厚其廪给。 九月,癸酉朔,婺源州元帅汪同,与守将特穆尔布哈不协,以总管王起宗、黟县万户叶茂、祁门元帅马国宝降于吴;甲戌,江浙平章夏章等亦降于吴。 丙子,以御史大夫娄都尔苏为中书平章政事。 丙戌,吴广兴翼元帅费子贤率兵攻武康,与守将潘万户战,斩首百馀级,遂下之。 甲午,泽州陵川县陷,县尹张辅死之。 戊戌,台哈布哈复大名路并所属州县。 辛丑,诏中书右丞额森布哈、御史中丞成遵奉使宣抚彰德、大名、广平、东昌、东平、曹、濮等处,奖励将帅。 是月,命知枢密院事努都尔噶加太尉,总诸军守御东昌。时田丰据济、濮,率众来寇,击走之。 倪文俊谋杀其主徐寿辉,不果;自汉阳奔黄州,寿辉将陈友谅袭杀之。 友谅佐文俊攻陷诸州郡有功,遂用领兵为元帅,及文俊迎春辉居汉阳而专其政柄,友谅心不平,至是袭杀文俊,并其众,自称宣慰使,寻为平章政事。 闰月,癸卯,有飞星如盂,青色,光烛地,尾约长尺馀。 监察御史多尔济等劾奏知枢密院事哈喇巴图尔失陷所守郡县,诏正其罪。 乙丑,潞州陷。丙寅,贼攻冀宁,察罕特穆尔遣兵击走之。 赵普胜同青军两道攻安庆,淮南行省左丞余阙,拒战月馀,贼竟败走。安庆倚小孤山为藩蔽,命义兵元帅胡巴延统水军戍焉。冬,十月,壬戌,陈友谅自上游直捣小孤山,巴延与战四日夜,不胜,趋安庆,贼追至山口镇。明日,癸亥,遂薄城下,阙遣兵扼于观音桥。俄饶州祝寇攻西门,余阙击斩之,其兵乃退。 壬申,吴中翼大元帅常遇春,率廖永安等自铜陵进攻池州。永安去城十里,而常遇春及吴国宝率舟师抵城下合攻,自辰至巳,破其北门,遂入其城,执元帅洪某,斩之,擒别将魏寿、徐天麟等。官军败走,薄暮,复以战船数百艘来逆战,复大败之,遂克池州。 甲申,吴国公阅军于大通江,遂命元帅缪大享率兵攻扬州路,克之;青军元帅张明鉴以其众降。先是至正十五年,明鉴聚众淮西,以青布为号,名青军,人呼为“一片瓦”。其党张监骁勇,善用枪,又号为“长枪军”,暴悍,专事剽掠,由含山、全椒转掠六合、天长至扬州,人皆苦之。 时镇南王博啰布哈镇扬州,招降明鉴等,以为濠、泗义兵元帅,俾驻扬州,分屯守御。久之,明鉴等以食尽,复谋作乱,说镇南王曰:“朝廷远隔,事势未可知。今城中粮乏,众无所托命,殿下世祖孙,当正大位,为我辈主,出兵南攻,以通粮道,救饥窘。不然,人心必变,祸将不测。”镇南王仰天哭曰:“汝不知大义。如汝言,我何面目见世祖于宗庙耶?”麾其众使退,明鉴等不从,呼噪而起,因逐镇南王而据其城。镇南王走淮安,为赵君用所杀。 明鉴等凶暴益甚,屠城中居民以为食,至是兵大败不支,乃出降,得其众数万。置淮海翼元帅府,命元帅张德麟、耿再成守之。改扬州路为淮海府,以李德林知府事。城中居民仅存十八家,德林以旧城虚旷难守,乃截城西南隅,筑而守之。 戊戌,曹州贼入太行山,达实巴图尔与知枢密院事达哩玛实里以兵讨曹州贼,官军败溃,达哩玛实里死之。 是月,静江路山崩,地陷,大水。 关中贼散走南山者,出自兴元,陷秦、陇,据巩昌,有窥凤翔之志。察罕特穆尔即分兵入守凤翔,而遣谍者诱贼围其城,贼果来攻之,厚数十重。察罕特穆尔自将铁骑,昼夜驰二百里往赴。比去城里所,分军张左右翼掩击之,城中军亦开门鼓噪而出,内外合击,呼声动天地。贼大溃,自相践蹂,斩首数万级,伏尸百馀里,馀党皆遁还,关中悉定。 十一月,辛丑,山东道宣慰使董抟霄,复请令江淮等处各枝官军,分布连珠营寨,于隘口屯驻守御,且广屯田以足军食,从之。 汾州桃、杏花。 壬寅,贼侵壶关,察罕特穆尔以兵大破之。 十二月,丙戌,徐寿辉将明玉珍陷重庆路,据之。 玉珍,随州人,世农家,身长八尺,目重瞳,以信义为乡党所服。初闻寿辉兵起,集乡兵,屯于青山,结栅自固。未几,降于寿辉,授元帅,隶倪文俊麾下,镇沔阳。与官军战湖中,飞矢中右目,微眇,既而以兵千人,桨斗船五十,溯夔而上。时青巾盗李喜喜,聚兵苦蜀,义兵元帅杨汉以兵五千御之,屯平西。左丞相鄂勒哲图镇重庆,置酒饮汉,欲杀之,汉觉,脱身走,顺流下巫峡。遇玉珍,讼之,且言重庆可取状,玉珍未决,万户戴寿曰:“攻重庆,事济据蜀,不济,归无损也。”从之,遂进克其诚,鄂勒哲图遁。父老迎入城,玉珍禁侵掠,市肆晏然,降者相继。 己丑,吴国公下令释轻、重罪囚,以干戈未宁,人心初附故也。 丁酉,庆元路象山县鹅鼻山崩。 戊戌,翰林学士承旨欧阳玄卒。 初,汝、颍盗起,蔓延南北,州县几天完城。玄献招捕之策千馀言,时不能用,遂乞致仕,帝不允。会大赦,宣赴内府。玄久病不能步履,丞相传旨,肩舆至延春阁下。及卒,赐赙甚厚,赠大司徒,追封楚国公,谥曰文。玄性度雍容,处己俭约,为政廉平,历官四十馀年,册命、制诰多出其手。 己亥,流星如金星大,尾约长三尺馀,起自太阴,近东而没,化为青白气。 庚子,太尉、四川行省左丞相达实巴图尔卒于军中。 时诏遣知院达理玛实哩来援,分兵雷泽、濮州,而达理玛实哩为刘福通所杀,达勒达诸军皆溃。达实巴图尔力不能支,退驻石村,朝廷颇疑其玩寇失机,使者促战相踵;贼觇知之,诈为达实巴图尔通和书,遗诸道路,使者果得之以进。达实巴图尔知之,一夕忧愤死。 初,毛贵陷益都、般阳等路,帝命董抟霄从知枢密院事布兰奚讨之。而济南又告急,抟霄提兵援济南。贼众自南山来攻济南,望之两山皆赤。抟霄按兵城中,先以数十骑挑之,贼众悉来斗,骑兵少却,至磵上,伏兵起,遂合战,城中兵又大出,大破之。而般阳贼复约泰安之党逾南山来袭济南,抟霄列兵城上,弗为动。贼夜功南门,独以矢石御之,黎明,乃潜开东门,放兵出贼后。既旦,城上兵皆下,大开南门,合击之,贼败走,复追杀之,贼众无遗者。于是济南始宁。 诏就升淮南行枢密院副使、兼山东宣慰使、都元帅,仍赐上尊、金带、楮币、名马以劳之。有疾其功者,谮于总兵太尉努都尔噶,令抟霄依前诏从布兰奚同征益都。抟霄即出济南城,属老且病,请以其弟昂霄代领其众,朝廷从之,授昂霄淮南行枢密院判官。未几,命抟霄守河间之长芦。 是冬,张士诚筑城虎丘山,因高据险,役月馀而毕。 是岁,诏谕济宁李秉彝、田丰等,令其出降,叙复元任。啸乱士卒,仍给资粮,欲还乡者听。 义兵千户余宝,杀其知枢密院事宝图以叛,降于毛贵。余宝遂据棣州。 集贤大学士兼太子左谕德许有壬,以老病乞致仁,许之。有壬前朝旧德,皇太子颇加敬礼,一日入见,方臂鹰为乐,遽呼左右屏去,始见之。 盗据齐鲁,中书参知政事崔敬,与平章达览、参政谙普分省陵州。陵州乃南北要冲,无城郭,而居民散处,敬供给诸军,事无不集。丞相以其能上闻,赐之上尊,仍命其便宜行事。敬以军马供给浩繁,而民力已疲,乃请行纳粟补官之令,诏从之。河北、燕南士民接踵而至,积粟百万石,绮段万匹,以供军费,民获少苏。 中书右丞乌古逊良桢论罢陷贼延坐之令;有恶少年诬知宜兴州张复通贼之罪,中书将籍其孥,吏抱案请署,良桢曰:“手可断,案不可署!”同列变色,卒不署。 良桢自左曹登政府,多所建白,罢福建、山东食盐,浙东、西长生牛租,濒海被灾围田税,民皆德之。 至正十八年戊戌,一三五八年 春,正月,丙午,赵普胜、陈友谅等陷安庆,淮南行省右丞余阙死之。 贼之来攻也,初自东门登城,阙简死士,击却之;已而并军攻东、西二门,又击却之。贼恚甚,乃树栅起飞楼临城,阙分命诸将各以兵扦贼,昼夜不得息,贼益生兵来攻。是日,普胜军东门,友谅军西门,饶州祝寇军南门,群盗四面蚁集,外无一甲之援。西门势尤急,阙身当之,徒步提戈,为士卒先;士卒号哭止之,挥戈愈力,仍分麾下将督三门之兵,自以孤军血战,斩首无算,而阙亦被十馀创。日中,城陷,火起,阙知不可为,引刀自刭,堕清水塘中。妻耶卜氏,子德生,女福童,皆赴井死。 同时死者,守臣韩建,一家被害。建方卧疾,骂贼不屈,贼执之以去,不知所终。 城中民相率登城楼,自捐其梯,曰:“宁俱死此,誓不从贼!”焚死者以千计。其知名者,万户李宗可、纪守仁、陈彬、金承宗,元帅府都事特穆布哈,万户府经历段桂芳,千户和硕布哈、新李、卢廷玉、葛延龄、丘卺、许元琰,奏差乌图缦,百户黄寅孙,安庆推官黄图伦岱,经历杨恒,知事余中,怀宁尹陈巨济,凡十八人。 阙号令严信,与下同甘苦,然稍有违令,即斩以徇。尝病不视事,将士皆吁天,求以身代,阙强衣冠而出。当出战,矢石乱下如雨,士以盾蔽阙,阙却之,曰:“汝辈亦有命,何蔽我为!”故人争用命。稍暇,即注《周易》,帅诸生谒郡学会讲,立军士门外以听,使知尊君亲上之义,有古良将风烈。或欲挽之入翰林,阙以国步危蹙,辞不往,遂死于安庆。赠淮南、江北行省平章,追封豳国公,谥忠宣。议者谓兵兴以来,死节之臣,余阙与褚布哈为第一。 庚戌,张士诚兵攻常州,吴守将汤和击败之,获卒数百人。 吴行枢密院判邓愈遣部将王弼等攻婺源州,兵至城西,与守将特穆尔布哈战,自旦至日昃,杀伤五百馀人不下。乙卯,分兵为三道并进,遂拔其城,特穆尔布哈死之,士卒皆降,凡三千馀人。复遣万户朱国宝攻高河垒,克之。 乙丑,大风起自西北,益都土门万岁碑仆而碎。 丙寅,田丰陷东平路。 丁卯,知枢密院事布兰奚与毛贵战于好石桥,官军败绩,走济南。 是月,诏达实巴图尔子博啰特穆尔为河南行省平章政事,总领其父原管军马。 诏察罕特穆尔屯陕西,李思齐屯凤翔。 二月,乙巳朔,议团结西山寨大小十一处以为保障,命中书右丞达实特穆尔、左丞乌古逊良桢等总行提调,设万夫长、千夫长、百夫长,编立牌甲,分守要害,互相策应。 毛贵陷青、沧二州,遂据长芦镇。 中书省奏以陕西军旅事剧,去京师道远,供费艰难,请就陕西印造宝钞为便,从之;遂分户部宝钞府等官,置局印造,仍命诸路拨降钞本,畀平淮行用库倒易昏币,布于民间。 癸酉,毛贵陷济南路,守将爱迪战死。 毛贵立宾兴院,选用故宫,以姬京周等分守诸路。又于莱州立三百六十屯田,每屯相去三十里,造大车百两,以挽运粮储,官民田十止收二分,冬则陆运,夏则水运。 董抟霄将赴长芦,谓人曰:“我去,济南必不可保。”至是济南果陷。抟霄方驻兵南皮县之魏家庄,适有诏拜抟霄河南行省右丞。甫拜命,毛贵兵已至,而营垒犹未完,诸将谓抟霄曰:“贼至,当如何?”抟霄曰:“我受命至此,当以死报国耳!”因拔剑督兵以战,而贼众突至抟霄前,猝问为谁,抟霄曰:“我董老爷也。”众刺杀之,无血,惟见有白气冲天。是日,昂霄亦死之。事闻,赠抟霄河南行省平章政事,追封魏国公,谥忠定;昂霄礼部尚书,追封陇西郡侯,谥忠毅。 抟霄早以儒生起家,辄为能吏。会天下大乱,复以武功自奋,其才略有大过人者;而当时用之不能尽其才,君子惜之。 乙亥,吴国公以吴桢为天兴翼副元帅,使与其兄良守江阴。时江阴兵不满五千,而与张士诚接境。良兄弟训练士卒,严为警备,屯田以给军饷,敌不敢犯,民甚赖之。 吴国公命元帅康茂才为营田使,谕之曰:“比因兵乱,堤防颓圮,民废耕耨,故设营田司以修筑堤防,专掌水利。今军务殷繁,用度为急,理财之道,莫先于农。春作方兴,虑旱潦不时,有妨农事,故命尔此职,分巡各处,俾高无患干,卑不病潦,务在蓄泄得宜。大抵设官为民,非以病民,若但使有司增饰馆舍,迎送奔走,所至纷扰,无益于民而反害之,即非委任之意。” 山东贼渐逼京畿。辛巳,诏以台哈布哈为中书右丞相,总兵讨之。 壬午,田丰复陷济宁路;甲戌,陷辉州。丙戌,努都尔噶闻田丰近逼东昌,弃城走,城遂陷。 丁亥,察罕特穆尔调兵复泾州、平凉,保巩昌。 庚寅,王士诚自益都犯怀庆路,守将周全击败之。 丁酉,兴元路陷。 三月,己亥朔,日色如血。 加右丞相绰斯戩太保。 庚子,毛贵陷般阳路。 辛丑,大同路夜黑气蔽西方,有声如雷;少顷,东北方有云如火,交射中天,遍地俱见火,空中有兵戈之声。 癸卯,王士诚陷晋宁路,总管杜赛因布哈死之。 己酉,刘福通遣兵犯卫辉,河南行省平章博啰特穆尔击走之进克濮州。 庚戌,毛贵陷蓟州。 征四方兵入卫,诏察罕特穆尔以兵屯涿州。察罕特穆尔即留兵戍清湫、义谷,屯潼关,塞南山口以备他盗,而自将精锐赴召。 毛贵率众由河间趋直沽,乙卯,遂犯漷州,至枣林,已而略柳林,蹂畿甸,枢密副使达国珍战死,人心大骇。廷臣或劝乘舆北巡以避之,或劝迁都关陕,众论纷然。独左丞相泰费音执不可,帝乃命同知枢密院事刘哈喇布哈以兵拒之。战于柳林,官军捷,贼退走,京师乃安。 吴国公命提刑按察司佥事分巡郡县录囚,凡笞罪者释之,杖者减半,重囚杖七十。其有赃者免征,武将征讨有过者皆宥之。左右或言:“去年释罪囚,今年又从末减,用法太宽,则人不畏法,无以为治。”吴国公曰:“自丧乱以来,民初离创残,以归于我,正当抚绥之;况其间有一时误犯者,宁可尽法乎!大抵治狱以宽厚为本,而刑新国则宜用轻典,若执而不变,非时措之道也。” 丙辰,吴国公遣兵取建德路。 先是邓愈、朱文忠、胡大海,率兵由昱岭关进攻建德,道出遂安,长枪元帅余子贞以兵来拒,愈等击败之,追至淳安,降其众三千馀人。遂安守将洪某,率兵五千援淳安,大海与之战,擒将士四百馀人。由是直抵建德,参政布哈、院判庆寿等皆遁,父老何良辅等以城降。改建德路为严州府。 以周全为湖广行省参知政事,统鄂啰等军,移镇嵩州白龙寨。 丁巳,田丰陷益都路。 察罕特穆尔欲赴召涿州,而曹、濮贼方分道逾太行,焚上党,掠晋冀,陷云中、雁门、上郡,烽火数千里,复大掠而南。察罕特穆尔留御之,先遣兵伏南山阻隘,而自勒重兵屯闻喜,绛州贼果出南山,纵伏兵横击之,贼皆弃辎重走山谷。遂分兵屯泽州,塞碗子城,屯上党,塞吾儿谷,屯并州,塞井陉口,以杜太行。诸道贼屡至,守将数血战,击却之,河东悉定。 进陕西行省右丞,兼行台侍御史、同知河南行枢密院事。于是朝廷乃诏察罕特穆尔守御关陕、晋冀,镇抚汉沔、荆襄,便宜行事。察罕特穆尔益务练兵训农,以平定四方为己责。 夏,四月,己已朔,赵普胜自枞阳寇池州,陷之,执吴守将赵忠。 庚午,江浙行省左丞杨鄂勒哲以舟师攻徽州,吴将胡大海等击败之。丁丑,鄂勒哲又攻建德,吴将朱文忠击败之,鄂勒哲遁去。 甲戌,陈友谅陷龙兴路,省臣道通、和尼齐弃城遁。 壬午,田丰陷广平路,大掠,退保东昌,诏元帅方托克托以兵复广平。 癸未,以诸处捷音屡至,诏颁《军民事宜十一条》。 甲午,陈友谅遣部将王奉国陷瑞州路。 是月,帝如上都。 察罕特穆尔、李思齐,会宣慰使张良弼,良中郭择善,宣慰同知拜特穆尔,平章政事定珠,总帅汪长生努,各以所部兵讨李喜喜于巩昌,李喜喜败入蜀。察罕特穆尔驻清湫,思齐驻斜坡,良弼驻秦州,择善驻崇信,拜特穆尔驻通渭,定珠驻临洮,各自除路府州县官,征纳军需。思齐、良弼同谋袭杀拜特穆尔,分总其兵;思齐寻又杀择善。 五月,戊戌朔,以方国珍为江浙行省左丞兼海道运粮万户。 察罕特穆尔遣其将以兵复冀宁。 刘福通攻汴梁,壬寅,守将珠展弃城遁。福通遂入城,立宫阙,自安丰迎其主小明王居之以为都。 陈友谅遣部将康泰、邵宗、邓克明等以兵寇邵武路。 庚戌,陈友谅陷吉安路。 癸丑,监察御史密济尔海、七十等,劾太保、中书右丞相台哈布哈;乙卯,削台哈布哈官,安置盖州。 初,台哈布哈奉命讨贼,既渡河,即上疏谓:“贼势张甚,军行宜以粮饷为先。昔汉韩信行军,萧何馈粮,方今措置,无如丞相泰费音者。如令泰费音至军中供给,事乃可济;不然,兵不能进矣。”其意实衔泰费音,欲其至军中即害之地。时参知政事布延特穆尔、张晋等分省山东,二人者尝劾寿图不进兵,台哈布哈至,则以其馈运不前断遣之。又以知枢密院事鄂勒哲特穆尔为右丞之日,尝劾其罪,亦加以失误专制之罪,擅改其官,征至军,欲害之。事闻,廷议喧然。左丞相泰费音,以其欲害己也,遂讽御史劾其缓师拒命,而于帝前力排之。于是下削夺之诏,以知枢密院事乌兰哈达代总其兵,仍命乌兰哈达节制河北诸军,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周全节制河南诸军。 辛酉,陈友谅兵陷抚州路。 是月,山东地震,天雨白毛。 六月,戊辰朔,台哈布哈伏诛。 台哈布哈闻有诏,夜,驰诣刘哈喇布哈求救解。刘哈喇布哈,故台哈布哈部将也,以破贼累有功,拜淮南行省平章政事,时驻兵保定,见台哈布哈至,因张乐大宴,举酒慷慨言曰:“丞相国家柱石,有大勋劳如此,天子终不害丞相,是必为谗言所间。我当往见上白之,丞相毋忧也。”即走至京,见泰费音。泰费音问其来故,哈喇布哈具以告。泰费音曰:“台哈布哈大逆不道,今诏已下,尔乃敢妄言耶?不审处,祸将及尔矣!”哈喇布哈闻泰费音言,噤不能发。泰费音度台哈布哈必在哈喇布哈所,即语之曰:“尔能致台哈布哈以来,吾以尔见上,尔功不细矣。”哈喇布哈因许之,泰费音乃引入见帝,赐赉良渥。 初,哈喇布哈之事台哈布哈也,与倪晦者同在幕下,台哈布哈每委任晦,而哈喇布哈计多阻不行,哈喇布哈心常以为怨。及是知事已不可解,还缚台哈布哈父子送京师,未至,皆杀之于路。 察罕特穆尔调浩尔齐、关保同守潞州。拜察罕特穆尔陕西行省平章政事,便宜行事。 癸酉,吴左副都指挥使朱文忠率兵攻浦江,下之。义门郑氏,举家避兵山谷间,文忠重其累世雍睦,访得之,悉送还家,禁兵士无侵犯。 吴中翼左副元帅谢再兴等率兵略石埭县,与陈友谅兵遇,击败之,擒其将钱清等三人。 庚辰,关先生、破头潘等陷辽州,浩尔齐以兵击走之。 关先生等遂陷晋宁路,城中死者十二三。郡人乔彝,性高介有守,名称重一时,至是整衣冠,聚妻子,家有大井,彝坐其上,令妻子、婢妾辈循次投井中,而己随赴之。贼首王士诚,使人至彝家邀致之,至则彝死矣。贼平,赠彝临汾县尹,赐谥纯洁。有张{山品}起者,汾州人也,尝用荐,征为国子助教,居一岁免归。贼去晋宁,复陷汾州,{山品}起与妻亦赴井死。晋宁人王佐为贼所获,欲降之,佐诟詈不辍,亦遇害。 乙酉,命左丞相泰费音督诸军守御京城,便宜行事。 甲午,张士诚兵寇常熟县,吴守将廖永安与战于福山港,大破之。 自江南行台移治绍兴,即檄达噜噶齐迈尔石斯为行台镇抚。迈尔古斯大募民兵为守御计,与舒穆噜宜逊夹攻处州山贼,遂平之,擢江东廉访司经历,仍留绍兴,以兵卫台治。时浙东、西郡县多残破,独迈尔古斯保障绍兴,境内晏然,民爱之如父母。达实特穆尔承制授行枢密院判官,分院治绍兴。 及方国珍遣兵侵据绍兴属县,迈尔古斯曰:“国珍本海贼,今既降,为大官,而复来害吾民,可乎!”欲率兵问罪,先遣部将黄中取上虞。朝议方倚重国珍,资其舟以运粮,而御史大夫拜珠格,与国珍素通贿赂,情好甚厚,愤迈尔古斯擅举兵,且恐生事,即使人召至私第计事,至则命左右以铁锤挝杀之,断其头,掷厕溷中。民闻之,无不恸哭。迈尔古斯,宁夏人也。黄中率其众复仇,尽杀拜珠格家人及台府官员、掾吏,独留拜珠格不杀,以告于张士诚,士诚乃遣其将吕珍以兵守绍兴。 拜珠格寻迁行宣政院使,监察御史真图劾拜珠格阴害帅臣,几致激变,宜置诸严刑,诏削其官,安置湖州而已。 秋,七月,丁酉朔,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周全,据怀庆路以叛,附于刘福通。时察罕特穆尔驻军洛阳,遣拜特穆尔以兵过碗子城。周全来战,拜特穆尔为其所杀。全遂尽驱怀庆民渡河,入汴梁。 庚子,吴廖永安败张士诚于狼出,获其战舰而还。 丁未,布兰奚以兵复般阳路,已而复陷。 癸丑,贼兵犯京城,刑部郎中布哈守西门,夜,开门击退之。 丙辰,吴总管胡通海等袭破九华山寨。时寨首鲍万户,有众二千,据险自固,四面设礌石机弩,兵不能进。通海乃引兵潜由磴道攀援鱼贯而上,因风纵火,燔其寨,遂克之。 己未,刘福通遣周全引兵攻洛阳,守将登城,以大义责全,全愧谢,退兵,福通杀之。 全之攻洛阳也,察罕特穆尔以奇兵出宜阳,而自将精骑发新安来援。会贼已退,因追至虎牢,塞诸险而还。 是月,京师大水,蝗,民大饥。 是月,江南行省右丞郭天爵谋害吴国公,事觉,吴国公杀之。天爵,天秩之弟也。 八月,丁卯朔,江浙行省平章锡达布讨饶州,贪财玩寇,久无功,遂妄称迁职福建行省。至福建,为廉访佥事般若特穆尔所劾,拘之兴化路。 庚辰,陈友谅兵陷建昌路。 辛巳,义兵万户王信,以滕州叛,降于毛贵。 己丑,张士诚兵寇江阴,吴守将吴良击走之。 江浙行省丞相达实特穆尔,阴约张士诚以兵攻杨鄂勒哲,鄂勒哲仓卒不及备,遂自杀,其众皆溃。 鄂勒哲筑营德胜堰,周围三四里,子女玉帛皆在焉。用法深刻,任意立威,而邓子文、金希伊、王彦良之徒,又悉邪佞轻佻,左右交煽。达实特穆尔恶之。士诚素欲图鄂勒哲,遣其部将史文炳,往杭州谒鄂勒哲,相见甚欢。文炳大设宴,盛陈乌银器皿、嵌金铁鞍之类,尽以遗鄂勒哲,自是约为兄弟。 及士诚与达实特穆尔合谋,文炳率众围鄂勒哲营,鄂勒哲遣吏致牲酒为可怜之意,曰:“愿少须臾无死,得以底里上露。”文炳报不可。鄂勒哲乘城拒战,十日,力尽,自经死,其弟巴延亦自杀,文炳解衣裹鄂勒哲尸,瘗祭之。其后追封鄂勒哲潭国公,谥忠愍,巴延衡国公,谥忠烈。 鄂勒哲部将员成等欲为报仇,遣苗军元帅台哈布哈奉书纳款于建康,且言其部将李福等三万馀人在桐庐,皆愿效顺,吴国公命朱文忠往抚之。 庚寅,以娄都尔苏为御史大夫,诏作新风纪。 九月,丁酉朔,诏授锡班特穆尔同知河东宣慰司事,其妻云中郡夫人,子观音弩赠同知大同路事,仍旌表其门。先是锡班特穆尔为赵王位下总管府事,其妻尝保育赵王,及是部落明里叛,欲杀王,锡班特穆尔与妻谋,以其子观音弩服王平日衣冠居王宫,夜半,夫妻卫赵王微服遁去。贼至,遂杀观音弩,赵王得免。事闻,故旌其忠焉。 褒封唐赠谏议大夫刘蕡为昌平文节侯。 关先生攻保定路,不克,遂陷完州,掠大同、兴和塞外诸郡。 中书左丞张冲,请立团练安抚劝农使司二道,一奉元、延安等处,一巩昌等处,从之。 壬寅,诏中书参知政事布延布哈、治书侍御史李国凤经略江南。 癸卯,诏以福建行省平章政事庆图为江南行台御史在夫。时行台治绍兴,所辖诸道,多为吴所有,而明、台则制于方国珍,杭、苏则制于张士诚,宪台纲纪,不复可振,徒存空名而已。 丙午,贼兵攻大同路。壬戌,平定州陷。 乙丑,陈友谅陷赣州路,江西行省参政全普谙萨里及总管哈纳齐死之。 时江西下流诸郡,皆为友谅所据,普谙萨里乃与哈纳齐戮力同守。友谅遣其将围城,因使人胁之降,普谙萨里斩其使,日擐甲登城拒之。力战凡四月,兵少食尽,遂自刭。哈纳齐守赣尤有功,城陷之日,贼将胁之使降,哈纳齐谓之曰:“与汝战者我也。尔毋杀吾民,当速杀我。”遂遇害。 冬,十月,辛未,吴将胡大海取兰溪州。 先是大海至婺之乡头,擒万户赵布延布哈等,平其五垒。是日,进攻兰溪,官军千人出战,败之,克其城,廉访使赵秉仁等被执。立宁越翼元帅府,分兵守其要害,遂进攻婺州路。 甲戌,吴将徐达、邵荣克宜兴。 先是达等攻宜兴,久不下,吴国公遣使谓达等曰:“宜兴城小而坚,猝未易拔。闻其城西通太湖口,张士诚饷道所由出,若以兵断其饷道,彼军食内乏,城必破矣。”达等乃分兵绝太湖口,而并力急攻,遂拔其城。 同知枢密院事廖永安,复率舟师击士诚于太湖,乘胜深入,遇吕珍,战败,遂为所获,士诚欲降之,不屈。 壬午,监察御史杨珠制哈,劾中书右丞相绰斯戩任用私人都埒及妾弟崔鄂勒哲特穆尔,印造伪钞,事将败,令都埒自杀以灭口。绰斯戩乃请解机务,诏止收其印绶。乙酉,监察御史达尔玛实哩、王彝等复劾之,请正其罪,帝终不听。 壬辰,大同路陷,达噜噶齐鄂勒哲特穆尔弃城遁。 是月,博啰特穆尔统领诸军复曹州。 十一月,辛丑,吴立管领民兵万户府。 吴国公曰:“古者寓兵于农,有事则战,无事则耕,暇则讲武。今兵争之际,当因时制宜,所定郡县,民间武勇之材,宜精加简拔,编辑为伍,立民兵万户府领之,俾农时则耕,闲则练习,有事则用之。事平,有功者一体升擢,无功者还为民。如此,则民无坐食之弊,国无不练之兵,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庶几寓兵于农之意也。” 癸卯,陈友谅陷汀州路。 丁卯,田丰陷顺德路。 先是枢密院判官刘起祖守顺德,粮绝,劫民财,掠牛马,民强壮者令充军,弱者杀而食之。至是城陷,起祖遂尽驱其民走入广平。 甲子,吴国公以胡大海兵攻婺州,不克,乃自将亲军副都指挥使杨璟等师十万往攻之。 十二月,乙丑朔,日有食之。 癸酉,关先生、破头潘、沙刘二等由大同直犯上都,焚毁宫阙;留七月,乃转略辽阳。 甲申,吴取婺州路,达噜噶齐僧珠、浙东廉访使杨惠死之。 先是吴国公出师至徽州,召儒士唐仲实,问:“汉高帝、光武、唐太宗、宋太祖、元世祖平一天下,其道何由?”对曰:“此数君者,皆以不嗜杀人,故能定天下于一。公英明神武,驱除祸乱,未尝妄杀;然以今日观之,民虽得所归,而未遂生息。”吴国公曰:“此言是也。我积少而费多,取给于民,甚非得已。然皆为军需所用,未尝以一毫奉己。民之劳苦,恒思所以休息之,曷尝忘也!” 又闻前学士朱升名,召问之,对曰:“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吴国公悦,命参帷幄。 师进至德兴,闻张士诚兵据绍兴、诸暨,乃取道兰溪以至婺州,遣使入城招谕,不下,遂围之。 初,江浙行省丞相达实特穆尔,承制授浙东宣慰副使舒穆噜宜逊以行枢密院判官,分治处州,又以前江浙儒学副提举刘基为其院经历,萧山县尹苏友龙为照磨,而宜逊又自辟郡人胡深、叶琛、章溢参谋其军事。处为郡,山谷联络,盗贼凭险窃发,不易平治,宜逊用基等谋,或捣以兵,或诱以计,皆歼殄无遗类。寻升同佥行枢密院事。 至是闻吴兵抵兰溪,且逼婺,而宜逊弟厚逊方守婺,其母亦在城中。宜逊泣曰:“义莫重于君亲,食禄而不事其事,是无君也;母在难而不赴,是无亲也;无君无亲,尚可立天地哉!”即遣胡深等将民兵数万赴援,而亲率精锐为之殿。深等至松溪,观望不能进。 吴国公谓诸将曰:“婺倚舒穆噜宜逊,故未肯即下。闻彼以狮子战车载兵来援,此岂知变者,松溪山多路险,车不可行,今以精兵遏之,其势必破,援兵既破,则城中绝望,可不劳而下矣。”翌日,佥院胡大海养子德济,诱其兵于梅花门外,纵击,大败之,深等遁去。城中势益孤,台宪、将臣画界分守,意复不相能,于是同佥枢密院宁安庆与都事李相开门纳敌,杨惠、僧珠皆战死,南台御史特穆尔赉斯、院判舒穆噜厚逊等皆被执。 吴国公入城,下令禁戢军士剽掠,民皆安堵。改婺州路为宁越府,置中书分省,召儒士许元、叶瓒、胡翰、汪仲山等十馀人皆会食省中。日令二人进讲,敷陈治道。 以王宗显知宁越府。宗显,和州人,少攻儒业,博涉经史。于是命宗显开郡学,延宿儒叶仪、宋濂为《五经》师,戴良为学正,吴沈、徐厚为训导。时丧乱之馀,学校久废,至是始闻纟玄诵声,无不欣悦。 是月,太白经天者再。 吴国公发仓赈宁越贫民。有女子曾氏,自言能通天文,诳说灾异惑众,吴国公以为乱民,命戮于市。 是岁,河南贼蔓延河北,前江西廉访佥事巴延,家居濮阳,言于省臣,将结其乡民为什伍以自保,而贼已大至。巴延乃渡漳北行,乡人从之者数十万家。至磁州,与贼遇,贼知巴延名士,生劫之以见其帅,帅诱以富贵,巴延骂不屈,引颈受刃,与妻子俱死之。有司上其事,赠佥太常礼仪院事。太常上谥议曰:“以城守论之,巴延无城守之责而死,与江州守李黼同;以风纪论之,巴延无在官之责而死,与西台御史张恒同。以平生有用之学,成临义不夺之节,乃古之所谓君子人者,请谥曰文节。”从之。 江西诸郡皆陷,抚州路总管吴当,乃戴黄冠,著道士服,杜门不出,日以著书为事。陈友谅遣人辟之,当卧床不食,以死自誓,乃舁床载之舟送江州。拘留一年,终不为屈,遂隐居吉水县之谷坪,逾年,以疾卒。 京师大饥疫,而河南、北、山东郡县皆被兵,各挈老幼男女避居京师,以故死者相枕籍。资政院使保布哈请于帝,市地收瘗之,帝及皇后、皇太子、省、院诸臣施舍无算,而保布哈亦自出财贿珍宝以佐其费。择地自南北两城抵卢沟桥,掘深及泉,男女异圹,人以一尸至者,随给以钞,舁负相踵。至二十年四月,前后瘗者二万,用钞二万七千九十馀锭。凡居民病者予之药,不能丧者给之棺。翰林学士承旨张翥,为文颂其事曰《善惠之碑》。 保布哈,高丽人,亦曰王布哈,皇后奇氏微时,与布哈同乡里,相为依倚,及布哈以阉人入事后,累迁为资政院使,后益爱幸之,至是欲要誉干权,故有斯举。 帝尝为近幸臣建宅,亲画屋样,又自削木构宫,高尺馀,栋梁楹槛,宛转皆具,付匠者按此式为之,京师遂称“鲁般天子”。内侍利其金珠之饰,告帝曰:“此屋比某家殊陋劣。”帝辄命易之,内侍因刮金珠而去。 奇后见帝造作不已,尝挽上衣谏曰:“陛下年已大,子年已长,宜稍息造作。且诸夫人事上足矣,无惑于天魔舞女辈,自爱惜圣躬也。”帝艴然怒曰:“古今只我一人耶?”由此两月不至后宫。 后亦多畜高丽美人,大臣有权者,辄以此遗之,京师达官贵人,必得高丽女然后为名家。自至正以来,宫中给事使令,大半高丽女,以故四方衣服、靴帽、器物,皆仿高丽,举世若狂。 ◎元纪三十三 ∷起屠维大渊献正月,尽上章困敦六月,凡一年有奇。 ○顺帝 至正十九年己亥,一三五九年 春,正月,陈友谅遣其党王奉国,率兵号二十万,寇信州路,江东廉访副使巴延布哈德济自衢引兵援信,遇奉国于城东,力战,破走之,镇南王子大圣努、枢密院判官席闰等迎巴延布哈德济入城共守。后数日,贼复来攻,巴延布哈德济大享士卒,出城奋击,又大败之。 乙巳,吴国公以宁越既定,欲遂取浙东未下诸郡,集诸将谕之曰:“克城虽以武,而定民必以仁。吾师此入建康,秋毫无犯,故一举而遂定。今新克婺州,正当抚恤,使民乐于归附,则彼未下郡县,亦必闻风而归,吾每闻尔等下一城,得一郡,不妄杀人,辄喜不自胜。盖为将者能以不杀为心,非惟国家所利,即身及子孙亦蒙其福。尔等从吾言,则众心豫附,大功可成矣。” 丙午,辽阳行省陷,懿州路总管吕震死之,赠河南行省左丞,追封东平郡公。 戊申,吴将邵荣破张士诚兵于馀杭。 上都之初陷也,广宁路总管郭嘉闻之,躬率义兵出御。既而辽阳陷,嘉将众巡逻,去城十五里,遇青号队伍百馀人,给言官军,喜疑其诈,俄果脱青衣变红。嘉出马射贼,分兵两队夹攻之,杀获甚多。嘉见贼势日炽,孤城无援,乃竭家所有衣服、财物、犒义士以励其勇敢,且曰:“自我祖父有勋王室,今之尽忠,吾分内事也。况身守此土,当死生以之,馀不中恤矣。” 顷之,贼至,围城,亘数十里,有大呼者曰:“辽阳我得矣,何不出降!”嘉挽弓射其呼者,中左颊,堕马死。贼稍引退,嘉遂开西门逐之,贼大至,力战以死。事闻,赠河南江北行省左丞,追封太原郡公,谥忠烈。嘉之守广宁也,招集义兵数千,教以坐作进退,号令齐一,赏罚明信,故东方诸郡,粮富兵精,称嘉为最。 察罕特穆尔命枢密院判官陈秉直、班布尔实将兵二万守冀宁。 乙卯,方国珍遣使奉书献金带于吴。 先是吴国公遣典签刘辰招谕国珍,国珍与其下谋曰:“方今元运将终,豪杰并起,惟江左号令严明,所向无敌。今又东下婺州,恐不能与抗。况与我为敌者,西有张士诚,南有陈友谅,莫若姑示顺从,藉为声援,以观其变。”遂遣使奉书随辰来献金绮,于是复遣使报之。然国珍虽纳款,其实阴持两端也。 戊午,吴雄锋翼元帅王遇成、孙茂先率兵攻临安县,张士诚遣其右丞李伯升来援,茂先击败之,伯升敛兵退守,茂先攻之不下,引兵还。佥院故大海攻诸暨,守将战败宵遁,万户沈胜以众降,遂改诸暨州为诸全州。嵊县万户郝原,请降于吴。 二月,甲子朔,张士诚复攻江阴,战舰蔽江而下。吴守将吴良御之,戒诸将勿轻动。顷之,士诚兵阵于江滨,良命弟祯率一军出北门与战,锋才交,复遣元帅王子明率壮士出南门合击之。士诚不能支,遂败,溺死甚众。 癸酉,吴将邵荣攻湖州,屡败张士诚兵,其将李伯升敛兵退守,攻之,弗克,乃还屯临安。 辛巳,枢密副使多尔济以贼犯顺宁,命张立将精锐由紫荆关出讨,鸦鹘由北口出迎敌。 甲申,叛将梁炳攻辰州,守将和尚击败之。以和尚为湖广行省参知政事。 贼由飞狐、灵丘犯蔚州。 庚寅,御史台言:“先是召募义兵,用钞银一百四十万锭,多近侍、权幸冒名关支,率为虚数。请命军士,凡已领官钱者,立限出征。”诏从之,已而不果行。 是月,诏博啰特穆尔移兵镇大同,以为京师捍蔽。 置大都督兵农司,仍置公司十道,专督屯种,以博啰特穆尔领之。所在侵夺民田,不胜其扰。 台哈布哈之溃兵数万掠山西,察罕特穆尔遣陈秉直分兵驻榆次招抚之,其首领悉送河南屯种。 三月,癸己朔,陈友谅遣兵由信州略衢州,复遣兵陷襄阳路。 甲午,吴下令宥狱囚。 辛丑,京城北兵马司指挥周哈喇岱与林智和等谋叛,事觉,伏诛。 丁巳,张士诚兵攻建德,吴将朱文忠御之于东门,使别将潜出小北门,间道过鲍婆岭,由碧鸡坞绕出其阵后夹击,大破之。 方国珍遣郎中张本仁以温、台、庆元三路献于吴,且以其次子关为质。吴国公曰:“古者虑人不从,则为盟誓,明誓不信,变而为质子。此衰世之事,岂可蹈之!凡人之盟誓、交质者,皆由未能相信故也。今既诚心来归,便当推诚相与,如青天白日,何自怀疑而以质子为哉!”乃厚赐关而遣之。关后改名明完。 陈友谅遣部将赵普胜寇宁国太平县,江南总制胡惟贤,命万户陈允同、义士江炳叔率乡兵五千击败之。普胜复寇陵阳、石埭等县,佥院张德胜与战于栅江口,复破走之。 壬戌,诏定科举流寓人名额,蒙古、色目、南人各十五名,汉人二十名。 夏,四月,癸亥朔,汾水暴涨。 贼陷金、复等州,司徒、知枢密院事佛嘉努调兵平之。 甲子,毛贵为赵君用所杀。 帝以天下多故,诏却天寿节朝贺。皇太子及群臣屡请举行如故,帝不听,曰:“俟天下安宁,行之未晚。卿等无复言。” 癸酉,吴兵复池州。 初,赵普胜既陷池州,令别将守之,而自据枞阳水寨,数往来寇掠境上。元帅徐达患其侵轶,遣院判俞通海等击败之,俘其将赵牛儿等,普胜弃舟走陆。又擒其部将洪钧等,并获艨艟数百艘,遂复池州。 吴佥院胡大海率元帅王玉等攻绍兴,军至蒋家渡,遇张士诚兵,击败之,获战舰五十馀。又连战于三山、斗门、白塔寺,皆捷,擒士诚卒五十馀人,恐其叛,悉斩于双溪之上。 张士诚复攻建德,驻兵大浪滩,吴将朱文忠遣兵由乌龙岭循胥口而上,击破之。 庚辰,吴叛将陈保二寇宜兴,守臣杨国拒战,擒保二,槛送宁越,伏诛。 张士诚复遣兵争建德,据分水岭;朱文忠遣元帅何世明击破其营。 丁亥,张士诚兵击常州,守将汤和击败之。 己丑,贼陷宁夏路,遂略灵武等处。 张士诚将李伯升攻婺源,吴将孙茂先击败之。 五月,壬辰朔,以陕西行台御史大夫鄂勒哲特穆尔为陕西行台左丞相,便宜行事。 丁酉,皇太子奏请巡北边以抚绥军民,御史台臣上疏固留,诏从之。 先是中书左丞成遵言:“宋自景祐以来百五十年,虽无兵祸,常设寓试名额以待四方游士。今淮南、河南、山东、四川、辽阳及江南各省所属州县避兵士民,会集京师,如依前代故事,别设流寓乡试之科,令避兵士民就试,添差试官别为考校,依各处元额,选合格者充之,则无遗贤之患矣。”礼部议寓试解额依元额减半。既而福建乡试取江西流寓者十五人,察罕特穆尔又请河南举人及避兵儒士,不拘籍贯,依河南元额就陕州应试,从之。 辛亥,吴国公将还建康,召胡大海于绍兴,既至,谕之曰:“宁越为浙东重地,必得其人守之。吾以尔为才,故特命尔守,其衢、处、绍兴进取之宜,悉以付尔。宋巴延布哈在衢州,其人多智术;舒穆噜伊逊守处州,善用士;绍兴为张士诚将吕珍所据;数郡与宁越密迩,尔宜与常遇春同心协力,伺间取之。此三人皆勍敌,不可忽也。”仍命左右司员外侯原善、都事王恺、管句栾凤综理钱粮军务事。 未几,有三人称赵宋子孙,请再命大海攻绍兴,愿为内应,吴国公知其诈,命法司拷问,乃张士诚使为间,并其家属诛之。 山东、河东、河南及关中等处飞蝗蔽天,人马不能行,所落沟堑尽平,民大饥。 察罕特穆尔图复汴梁,是月,以大军次虎牢。先发游骑,南道出汴南,略归、亳、陈、蔡;北道出汴东,战船浮于河,水陆并下,略曹南,据黄陵渡。乃大发秦兵出函关,过虎牢,晋兵出太行,逾黄河,俱会汴城下,首夺其外城。察罕特穆尔自将铁骑屯杏花营,诸将环城而垒。 刘福通屡出战,战辄败,遂婴城以守。察罕特穆尔乃夜伏兵城南,旦日,遣苗军跳梁者略城而东,福通倾城出追,伏兵鼓噪起,邀击,败之。又令弱卒立栅外城以饵敌,敌出争之,弱卒佯走;薄城西,因纵铁骑突击,悉擒其众。福通自是不敢出。 先是陈友谅弟友德营于信州城东,绕城植木栅,急攻之。巴延布哈德济日夜与贼鏖战,粮竭矢尽而气不少衰。有大呼于城下者曰:“有诏!”参谋该里丹临城问何来,曰:“江西来。”该里丹曰:“如此,乃贼耳。吾大元臣子,岂受尔伪诏!汝不闻张睢阳事乎!”伪使者不应而去。时军民唯食草苗、荼纸,既尽,括靴底煮食之,又尽,罗掘鼠雀及杀老弱以食,然犹出兵大破贼。 六月,王奉国来攻城,昼夜不息者逾旬。巴延布哈德济登城麾兵拒之。已而士卒力疲不能支,万户顾马儿以城叛,城遂陷。席闰出降,大圣努、该里丹皆死之。巴延布哈德济力战不胜,遂自刎。部将蔡诚,尽杀妻子,与蒋广奋力巷战,诚遇害,广为奉国所执。爱广勇敢,使之降,广曰:“我宁为忠死,不为降生。汝等草中一盗尔,吾岂屈汝乎?”奉国怒,磔广于竿,广大骂而绝。时义兵陈受战败,为贼所擒,亦痛骂不屈,贼焚之。 先是巴延布哈德济之援信州也,尝南望泣下曰:“我为天子司宪,视彼城之危急,忍坐视乎!吾所念者,太夫人耳。”即入拜其母鲜于氏曰:“儿今不得事母矣!”母曰:“尔为忠臣,吾即死,何憾!”巴延布哈德济因命子额森布哈奉其母间道入福建,以江东廉访司印送行台御史,遂力守孤城而死,谥曰桓毅。 甲子,张士诚将吕珍围诸全州,胡大海自宁越率兵救之。珍堰水以灌城,大海夺堰,反以灌珍。珍势蹙,乃于马上折箭求解兵,大海许之。王恺谓大海曰:“彼猾贼难信,不如因而击之,可大胜也。”大海曰:“吾已许人而背之,不信,纵其去而击之,不武。”遂引兵还。 是月,吴佥院俞通海攻赵普胜,不克而还。诸将患之,吴国公曰:“普胜勇而无谋,陈友谅挟主以令众。上下之间,心怀疑贰,用计以离之,一夫之力耳。”时普胜有门客,颇通术数,常为普胜画策,普胜倚为谋主。乃使人阳与客交而阴间之,又致书与客,故误达普胜,普胜果疑客,客惧,不能安,遂来归。于是厚待客,客喜过望,倾吐其实,尽得普胜生平所为,乃重以金币资客,潜往说友谅所亲以间普胜。普胜不知,见友谅使者,辄自言其功,悻悻有德色,友谅由是忌之。 秋,七月,壬辰朔,以辽阳贼势张甚,起前中书右丞相绰斯戩为辽阳行省左丞相,便宜行事。 乙巳,吴同佥枢密院常遇春攻衢州,建奉天旗,树栅,围其六门,造吕公车、仙人桥、长木梯、懒龙爪,拥至城下,高与城齐,欲阶之以登;又于大西门、大南门城下穴地道攻之。守臣廉访使宋巴延布哈等悉力备御,以束苇灌油烧吕公车,架千斤称钩懒龙爪,用长斧以砍木梯,筑夹城以防穴道。遇春政之弗克,乃以奇兵出其不意,突入南门瓮城,毁其所架炮,督将士攻围益急。 戊申,命国王囊嘉特、中书平章政事佛嘉努、额森布哈、知枢密院事赫噜等统领特默齐军进征辽阳。 赵君用既杀毛贵,贵党续继祖自辽阳入益都;丙辰,杀赵君用,遂与其所部自相仇敌,彭早住不知其所终。 是月,以张士信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 八月,辛酉朔,倪文俊馀党陷归州。 庚午,吴将朱文逊、秦友谅攻无为州,取之。 察罕特穆尔谍知汴梁城中食且尽,乃与诸将阎思孝、李克彝、虎林赤等议分门而攻。戊寅夜,将士鼓勇登城,斩关而入,遂拔之。刘福通奉其主小明王从数百骑出东门遁走,仍据安丰。获伪后及贼妻子数万,伪官五千,符玺、印章、宝货无算。全居民二十万,军无所私,市不易肆,不旬日,河南悉定。献捷京师,以功拜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兼知河南行枢密院事、陕西行台御史中丞,仍便宜行事。诏告天下。 察罕特穆尔既定河南,乃以兵分镇关陕、荆襄、河洛、江淮,而重兵屯太行,营垒旌旗,相望数千里。乃日修车船,缮兵甲,务农积谷,训练士卒,谋大举以复山东。 乙卯,蝗自河北飞渡汴梁,食田禾尽。 九月,癸巳,以中书平章政事特哩特穆尔为陕西行省左丞相,便宜行事。 吴奉国上将军徐达,佥院张德胜,率兵自无为州登陆,夜至浮山寨,败赵普胜别将于青山。追至潜山,陈友谅遣参政郭泰渡沙河逆战,德胜复大破之,斩郭泰,遂克潜山,命将守之。 乙未,陈友谅杀其将赵普胜。 初,友谅既忌普胜,又有言普胜欲归吴者。及是愤潜山之败,友谅益欲杀普胜,乃诈以会军为期,自至安庆图之。普胜不虞友谅之图己,闻其至,且烧羊出迎,于雁氵义登舟见友谅,友谅遂执而杀之,并其军。 乙巳,以湖南北、浙东西四道廉访司之地皆陷,诏任其所便之地置司。 丙午夜,白虹贯天。 丁未,吴取衢州路。 时常遇春围城两月馀,攻击无虚日。枢密院判张斌度不能守,密遣其下约降,是夕,斌潜出小西门,迎吴军入城。宋巴延布哈不知其降,犹督兵拒战。俄而城中火起,遇春等入城,众遂溃。总管冯浩赴水死,宋巴延布哈及院判都尼等被执。改衢州路为龙游府,进遇春佥枢密院。 甲寅,吴遣博士夏煜授方国珍福建行省平章,其弟国瑛参政,国珉佥枢密分院事,各给符印,仍以所部兵马城守,候命征讨。煜至庆元,国珍欲不受,业已降;欲受之,又恐见制;乃诈称疾,但受平章印,告老,不任职,遇使者亦颇倨。惟国珉开院署事。 自中原丧乱,江南漕久不通,至是河南始平,乃遣兵部尚书巴延特穆尔、户部尚书曹履享,以御酒、龙衣赐张士诚,征海运粮。巴延等至杭州,传诏令方国珍具舟以运,而达实特穆尔总督其事。既而士诚虑国珍载粟不入京,国珍又恐士诚掣其舟,乘虚袭己,互相猜疑。巴延往来开谕,二人乃奉诏。 冬,十月,庚申朔,诏京师十一门皆筑瓮城,造吊桥。 以方国珍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 壬申,吴元帅俞廷玉率兵攻安庆,不克,卒于军。廷玉,佥院通海之父也。 张士诚兵攻江阴,吴守将吴良遣万户聂贵、蔡显率众间道出无锡三山绝其后,士诚兵遁去。 张士信大发浙西诸郡民筑杭州城,分为三番,以一月更代,皆裹粮远役,而督事长吏复藉之酷敛,鞭扑棰楚,死者相望。自七月兴工,至是月始毕,僚属为立碑以纪功。 初,嘉兴通判缪思恭,当张士信来攻,杨鄂勒哲命典火攻,官军大捷。及是城杭州,士信檄思恭统所属工徒就役,欲乘此僇辱之,俾治西北面数十百丈。思恭每作则先人,止则后众,劳来督罚,殊得众心,视他所筑倍坚好,士信亦无奈何。一日,巡工至其所,日已暮,而工犹未辍,士信曰:“日入而息,何独劳民如此?”思恭曰:“平章礼绝百司,犹日夕敬共王事,况小民,敢偷馀晷!”士信曰:“此人口利如锥,何怪杉青闸畔,烈烈逼人!”思恭曰:“今幸太尉革面,国家借此得成奖顺之典。若念杉青之役,犹恨不力,纵逸平章耳!”士信曰:“别驾好将息,言及杉青,犹使人肉跳不止。” 十一月,壬寅,吴兵取处州路。 初,经略使李国凤至浙东,承制拜舒穆噜伊逊为江浙行省参知政事,以守处州。吴国公既定宁越,即命耿再成驻兵缙云之黄龙山,谋取处州。至是佥院胡大海帅师入境,伊逊遣元帅叶琛屯桃花岭,参谋林彬祖屯葛渡,镇抚陈仲贤、照磨陈安屯樊岭,元帅胡深守龙泉,以拒敌。久之,右司郎中刘基弃官而归,伊逊无可与谋者,将士怠弛,皆无斗志。大海乃出军抵樊岭,与再成合攻之,连拔桃花岭、葛渡二寨,进薄城下。伊逊战败,弃城走,将士皆溃散。遂克处州。 胡大海部将缪美,分兵略定诸县,得叶琛,使谕胡深曰:“吾王,天授也,士之欲立功名者,不以此时自附,将谁与僇力!且去年尔之众战而大败,今年我之师不战而胜,则天意亦可见矣。与其险阻偷生旦夕,何如改图,可以保富贵也!”深然之,乃出降。龙泉、庆元皆平。 戊申,陈友谅兵陷杉关。 十二月,甲子,张士诚以分水之败,复遣其将据新城三溪结寨,数出寇掠,吴元帅何世明击破之,斩其将,分水兵溃去。自是士诚不敢窥严、婺。 戊辰,吴国公命佥院常遇春帅师攻杭州。 杭民尚奢侈,无蓄积,城门既闭,米旋尽,糟糠与米价等。既而糟糠亦尽,以油车糠饼捣屑啖之,饿死者十六七。 知枢密院事乌兰哈达领台哈布哈军,其所部方托克托与弟方巴特穆尔时保辽州,乌兰哈达屯孟州。是月,与察罕特穆尔部将班布尔实等交兵,已而乌兰哈达独引达勒达军还京师,方托克托等乃从博啰特穆尔。 先是陈友谅破龙兴,其伪主徐寿辉欲徙居之。友谅恐其来不利于己,遣人尼其行,寿辉不得已而止。至是寿辉复欲往,友谅仍遣人止之,寿辉不听,引兵发汉阳。行次江州,友谅阳遣使出迎,而阴伏兵于城西门外,寿辉既入,门闭,伏发,尽杀其部属。以江州为都,奉寿辉居之,友谅自称汉王,立王府于城西隅,置官属。自此事权一归于友谅,寿辉但拥虚位而已。 上都宫阙既废,是岁以后,帝不复时巡。 帝在位久,而皇太子春秋日盛,军国之事,皆其所临决。皇后奇氏乃谋内禅,遣资政院使保布哈谕意于丞相泰费音,泰费音不答,皇后又召泰费音至宫中,举酒申前意,泰费音终依违而已。太子欲去之,知枢密院事努都尔噶闻而叹曰:“善人,国之纪也。苟去之,国将何赖乎!”数于帝前左右之,故太子之志不得逞。 会努都尔噶卒,太子遂决意去泰费音,以中书左丞成遵及参知政事赵中,皆泰费音所用,两人去则泰费音之党孤。于是监察御史迈珠、僧格实哩承望风旨,嗾宝坻县尹邓守礼、弟子初等诬告遵、中与参议萧庸等六人皆受赃,太子命御史台、大宗正府等官杂问之,锻炼使成狱,遵等皆杖死,中外冤之。泰费音知势不可留,数以疾辞位。后数年,御史台臣辩明遵等诬枉,诏给还所授宣敕。 初,江南行台御史大夫纳琳赴召,由海道入朝,抵黑水洋,阻风而还。至是复由海道趋直沽,山东俞宝率战舰断粮道,纳琳命其子安安及同舟人拒之,破其众于海口,遂抵京师。帝遣使劳以上尊,皇太子亦馈酒脯。而纳琳感疾日亟,卒于通州,年七十有九。 京师有鸱鸮百群,夜鸣至晓,连月乃止。居庸关子规啼。 钱清场盐司会稽杨维桢迁江西儒学提举,未上,值兵乱,避地杭州。张士诚闻其名,欲见之,维桢谢不往,复书斥其所用之人。 其略曰:“阁下乘乱起兵,首倡大顺,以奖王室。淮、吴之人,万口一辞,以阁下之所为,有今日不可及者四:兵不嗜杀,一也;闻善言则拜,二也;俭于自奉,三也;厚给吏禄而奸贪必诛,四也。此东南豪杰望阁下之可与有为者也。然贤人失职,四民失业者尚不少也。吾惟阁下有可畏者又不止是:动民力以摇邦本,用吏术以括田租,铨放私人不承制,出纳国廪不上输,受降人不疑,任忠臣而复贰也。六者之中,有其一二,可以丧邦,阁下不可以不省也。 “况为阁下之将帅者,有生之心,无死之志矣;为阁下之守令者,有奉上之道,无恤下之政矣;为阁下之亲族姻党省,无禄养之法,有行位之权矣。有假佞以为忠者,有托诈以为直者,有饰贪虐以为廉良者。阁下信佞为忠,则靳尚用矣;信诈为直,则赵高用矣;信贪虐为廉良,则跖、蹻者进,随、夷者退矣。又有某绣使拜寇而乞生,某太守望敌而先退,阁下礼之为好人,养之为大老,则死节之人少,卖国之人众矣。是非一谬,黑白俱紊,天下何自而治乎!及观阁下左右参议赞密者,未见其砭切政柄,规进阁下于远大之域者,使阁下有可为之时,有可乘之势,而讫无有成之效,其故何也?为阁下计者少而为身谋者多也。 “阁下身犯六畏,衅隙多端,不有内变,必有外祸,不待智者而后知也。阁下狃于小安而无长虑,东南豪杰又何望乎!仆既老且病,爵禄不干于阁下,惟以东南切望于阁下,幸采而行之,毋蹈群小误人之域,则小伯可以为钱镠,大伯可以为晋重耳、齐小白也。否则麋鹿复上姑苏台,始忆维桢之言,於乎晚唉!”众恶其切直,目为狂生。 时四境日蹙,朝廷方倚达实特穆尔为保障,而纳贿不已,维桢上书讽之,由是不合。久之,乃徙居松江。 至正二十年庚子,一三六零年 春,正月,己丑朔,察罕特穆尔请以巩县改立军州万户府,招民屯种,从之。 御史大夫鲁达实、中丞耀珠奏:“今后各处从宜行事官员,毋得阴挟私仇,明为举索,辄将风宪官吏擅自迁除,侵扰行事,沮坏台纲。”从之。 己亥,夏煜自庆元还建康,言方国珍奸诈状,非兵威无以服之。吴国公曰:“吾方致力姑苏,未暇与校。”乃遣都事杨宪、傅仲章往谕之曰:“及今能涤心改过,不负初心,则三郡之地,庶几可保。不然,吾恐汝兄弟败亡,妻子为修,徒为人所指笑也。”国珍不省。 癸卯,大宁路陷。 乙卯,会试举人,知贡举平章政事巴特玛实哩、同知贡举翰林学士承旨李好文、礼部尚书许从宗、考试官国子祭酒张翥等言:“旧例,各处乡试举人,三年一次,取三百名,会试取一百名。今岁乡试所取,比前数少,止有八十八名,会试三分内取一分,合取三十名,请于三十名外添取五名。”从之。 是月,张士诚破濠州,遣其将李济据之,寻又破泗、徐、邳等州。 二月,戊午朔,中书左丞相泰费音罢为太保,俾养疾于家。御史台言:“时事艰危,正赖贤材弘济,泰费音以师保兼相职为宜。”帝不能从。 会阳翟王勒呼木特穆尔倡乱,骚动北边,势逼上都,皇太子乃言于帝,命泰费音留守上都,实欲置之死地。泰费音遂往,有同知太常院事托欢者,泰费音子额森呼图克故将也,闻阳翟王将至,乃引兵缚王至军前,泰费音不受,令生致阙下,北边遂宁。 初,努都尔噶卧病,谓人曰:“我疾固不起,而泰费音亦不能久于位,可叹也!”至是其言乃验。 庚申,福建行省参政袁天禄,遣古田县尹林文广以书纳款于吴。 时义兵万户赛甫鼎、阿里密鼎据泉州,陈友谅兵入杉关,攻邵武、汀州、延平诸郡县,群盗乘势窃发,闽地骚动。天禄知国势不振,故遣文广由海道来纳款,而福清州同知张希伯亦遣人请降,吴国公皆厚赏之,遣还招谕。 是月,吴将徐达克高邮,寻复失之。 三月,戊子朔,田丰陷保定路。 彗见东方。 吴改淮海翼为江南等处分枢密院,以缪大亨同佥院事,总制军民。大亨有治才,宽厚不挠,多惠爱及人,至于禁戢暴强,剖折狱讼,皆当其情,民皆悦之。 甲午,廷试进士三十五人,赐迈珠、魏元礼等及第、出身有差。 乙巳,冀宁路陷。 壬子,复拜辽阳行省左丞相绰斯戩为中书右丞相。 时帝益厌政,而宦者保布哈乘间用事,为奸利,绰斯戩因与结构相表里,四方警报及将臣功状,皆壅不上闻。 是月,吴征青田刘基、龙泉章溢、丽水叶琛、金华宋濂至建康。 初,吴国公至婺州,召见濂,及克处州,胡大海荐基等四人,即遣使以书币征之。时总制孙炎先奉命聘基,使者再往反,不起,炎为书数千言,陈天命以谕基,基乃与三人者同至。入见,吴国公甚喜,赐坐,劳之曰:“我为天下屈四先生,今天下纷争,何时定乎?”溢对曰:“天道无常,惟德是辅,不嗜杀人者能一之。”公称善。基陈时务十八事,且言:“明公因天下之乱,崛起草昧间,尺土一民,无所凭借,名号甚光明,行事甚顺应,此王师也。我有两敌,陈友谅居西,张士诚居东。友谅包饶、信,跨荆、襄,几天下半,而士诚仅有边海地,南不过会稽,北不过淮扬,首鼠窜伏,阴欲背元,阳则附之,此守虏耳,无能为也。友谅劫君而胁其下,下皆乖怨;性剽悍轻死,不难以其国尝人之锋,然实数战民疲;下乖则不欢,民疲则不傅,故汉易取也。夫攫兽先猛,擒贼先强,今日之计,莫若先伐汉。汉地广大,得汉,天下之形成矣。”吴国公大悦曰:“先生有至计,毋惜尽言。”于是设礼贤馆以处基等,宠礼甚至。 吴国公尝问郎中陶安曰:“此四人者,于汝何如?”安曰:“臣谋略不如基,学问不如濂,治民之才不如溢、琛。”公然之,复多其能让。 吴国公召常遇春于杭州。 遇春之出师也。吴国公戒之曰:“克敌在勇,全胜在谋。昔关羽号万人敌,为吕蒙所破,为无谋也,尔宜深戒之。”及攻杭州,战数不利,故召还。 夏,四月,庚申,命大司农司都事乐元臣招谕田丰,至其军,为丰所害。 辛未,佥行枢密院事张居敬复兴中州。 五月,丁亥朔,日有食之,雨雹。 乙未,陈友谅将罗忠显陷辰州。 是月,张士诚海运粮十一万石至京师,由是方面之权悉归士诚,丞相达实特穆尔尸位而已。 陈友谅兵攻池州,吴将徐达等击败之。 初,友谅既杀赵普胜,即有窥池州之意。吴国公察知之,遣使谓达与常遇春曰:“友谅兵旦暮且至,尔当以五千入守城,遣万人伏九华山下,俟彼兵临城,城上扬旗鸣鼓,发伏兵往绝其后,破之必矣。”至是友谅兵果至,其锋甚锐,直造城下。城上扬旗鸣鼓,伏兵悉起,缘山而出,循江而不,绝其归路;城中出兵夹击,大破之,斩首万馀级,生擒三千馀人。遇春曰:“此皆勍敌,不杀,为后患。”达不可,以状闻。吴国公遣使谕诸将释之,而遇春先以夜坑杀之,止存三百人,吴国公闻之不怿,命悉放还。 闰月,丙辰朔,陈友谅率舟师攻太平,守将枢密院判花云与朱文逊等以兵三千拒战,文逊死之。友谅攻城三日,不得入,乃引巨舟迫城西南,士卒缘舟尾攀堞而登,城遂陷。云被执,缚急,怒骂曰:“贼奴,尔缚吾,吾主必灭尔,斫尔为脍也!”遂奋跃,大呼而起,缚皆绝,夺守者刀,连斫五六人。贼怒,缚云于舟樯,丛射之,云至死骂贼不绝口。院判王鼎,知府许瑗,俱为友谅所执,亦抗骂不屈,皆死之。 云自濠州隶麾下,每战辄立奇功。因命宿卫,常在左右。至是出守太平,遂死于难,年三十九。妻郜氏,一子炜,生始三岁。战方急,郜氏会家人,抱儿拜家庙,泣谓家人曰:“城且破,吾夫必死,夫死,吾宁独生!然花氏惟此一儿,为我善护之。”云被执,郜氏赴水死。 文逊,吴国公养子也。瑗,饶州乐平人。鼎初为院判仪真赵忠养子,袭忠职,守太平,寻复姓王氏,至是与云并死于难。 戊午,陈友谅杀其主徐寿辉而自立。 友谅之攻太平也,挟寿辉以行。及太平既陷,急谋僣窃,乃于采石舟中使人诣寿辉前,佯为白事,令壮士持铁锤自后击之,碎其首。寿辉死,友谅遂以采石五通庙为行殿,称皇帝,国号汉,改元大义,仍以邹普胜为太师,张必先为丞相,张定边为太尉。群下立江岸,草次行礼,直大雨至,冠服皆濡湿,略无仪节。 庚申,陈友谅遣人约张士诚同侵建康,士诚未报,友谅自采石引舟师东下,建康大震。 献计者或谋以城降,或以钟山有王气,欲奔据之,或言决死一战,战不胜,走未晚也,独刘基张目不言。吴国公心非诸将议,召基入内问计,基曰:“先斩主降及奔钟山者。”公曰:“先生计安出?”基曰:“天道后举者胜。吾以逸待劳,何患不克!明公若倾府库以开士怒,至诚以固人心,伏兵伺隙击之,取威制胜,以成王业,在此举也。”公意益决。 或议先复太平以牵制之,公曰:“不可,太平吾新筑垒,濠堑深固,陆攻必不破,彼以巨舰乘城,故陷。今彼据上游,舟师十倍于我,猝难复也。” 或劝自将迎击,公曰:“不可,敌知我出,以偏师缀我,而以舟师顺流趋建康,半日可达,吾步骑亟引还,已穷日矣。百里趋战,兵法所忌,非良策也。”乃驰谕胡大海以兵捣信州以牵其后,而召指挥康茂才谕之曰;“有事命汝,能之乎?”茂才曰:“惟命。”公曰:“汝旧与友谅游,今友谅入寇,吾欲速其来,非汝不可。汝今作书伪降,约为内应,且招之速来,给告以虚实,使分兵三道以弱其势。”茂才曰:“诺。家有老阍,旧尝事友谅,使赍书往,必信。”公以语李善长,善长曰:“方忧寇来,何更速之?”公曰:“二寇合,吾何以支?惟速其来而先破之,则士诚胆落矣。” 阍者至友谅军,友谅得书,甚喜,问:“康公今何在?”阍者曰:“见守江东桥。”又问:“桥何如?”曰:“木桥也。”乃与酒食遣还,谓曰:“归语康公,吾即至,至则呼老康为验。”阍者诺,归,具以告。公喜曰:“贼入吾彀中矣。”乃命善长夜撤江东桥,易以铁石。比旦,桥成。 有富民自友谅军中逸归者,言友谅问新河口道路,即令张德胜跨新河,筑虎口城以守之,命冯国胜、常遇春率帐前五翼军三万人伏石灰山侧,徐达等陈兵南门外,杨璟驻兵大胜港,张德胜、朱虎率舟师出龙江关外。公总大军屯卢龙山,令持帜者偃黄帜于山之左,偃赤帜于山之右,戒曰:“寇至则举赤帜,举黄帜则伏兵皆起。”各严师以待。 乙丑,友谅舟师至大胜港,杨璟整兵御之。港狭,仅容二舟入,友谅以舟不得并进,遽引退,出大江,径冲江东桥,见桥皆铁石,乃惊疑,连呼老康,无应者,知见始,即与其弟友仁率舟千馀向龙湾,先遣万人登岸立栅,势甚锐。时酷暑,公衣紫茸甲,张盖督兵,见士卒流汗,命去盖。众欲战,公曰:“天将雨,诸军且就食,当乘雨击之。”时天无云,人莫之信。忽云起东北,须臾,雨大注。赤帜举,下令拔栅,诸军竞前拔栅,友谅麾其军来争。战方合而雨止,命发鼓,鼓大震,黄帜举,国胜、遇春伏兵起,达兵亦至,德胜、虎舟师并集,内外合击,友谅军披靡,不能支,遂大溃。兵走登舟,值潮退,舟胶浅,猝不能动,杀溺死无算,俘其卒二万馀,其将张志雄、梁铉、喻兴、刘世衍等皆降,获巨舰百馀艘。友谅乘别舸脱走,得茂才书于其所弃舟卧席下,公笑曰:“彼愚至此,可嗤也。” 志雄本赵普胜部将,善战,号长张,尝怨友谅杀普胜,故龙湾之战无斗志。及降,言于公曰:“友谅之东下,尽撤安庆兵以从。今之降卒,皆安庆之兵,友谅既败走,安庆无守御者。”公乃遣达、国胜、德胜等追友谅,又命元帅余某等取安庆。德胜追及友谅于慈湖,纵火焚其舟。至采石,复战,德胜死。国胜以五翼军蹴之,友谅与张定边出皂旗军迎战,又败之。友谅昼夜不得息,遂弃太平遁去,达追至池州而还。余某遂取安庆,守之。友谅还至江州,据以为都。德胜,庐州梁县人也。 戊寅,吴兵取信州路。 初,吴国公命胡大海捣信州,大海遣元帅葛俊率兵往。道过衢州,都事王恺止俊,乘驿至金华谓大海曰:“广信为友谅门户,彼既倾国入寇,宁不以重兵为守!非大将统全军以临之不可。今偏师尝敌,设若挫衄,非独广信不可下,吾衢先驿骚矣。”大海然之,乃亲率兵攻信州。至灵溪,城中步骑数千出迎战,大海击败之。督兵攻城,守者不能御,从溃,遂克之。先是招安郡县,将士皆征粮于民,名之曰:“寨粮”,民甚病焉,大海以闻,公亟命罢之。 吴置儒学提举司,以宋濂为提举,吴国公命长子标从受经学。 濂首以文学受知,恒侍公左右,尝命讲《春秋左氏传》,濂进曰:“《春秋》乃孔子褒善贬恶之书,苟能遵行,则赏罚适中,天下可定也。” 六月,己丑,命博啰特穆尔部将方托克托守御岚、兴、保德等州。又诏:“今后察罕特穆尔与博啰特穆尔部将,毋得互相越境,侵犯所守地,因而仇杀,方托克托不得出岚、兴界,察罕特穆尔亦不得侵其地。” 辛亥,吴更筑太平城。 初,太平城俯瞰姑溪,故陈友谅舟师得缘尾攀堞而登,至是常遇春复太平,乃移城去姑溪二十馀步,增置楼堞,守御遂固。 婺州之失也,舒穆噜伊逊之母为吴将所获,令其弟以书招伊逊,伊逊不至。及破处州,伊逊将数十骑出走,至建宁,聚兵欲图恢复,而所至人心已散,知事不可为,叹曰:“处州,吾所守也,今吾势穷,无所往,不如还处州,死亦为处州鬼耳!”遂以兵攻庆元,耿再成击败之。伊逊众溃,走竹口,欲还福建,道经桃花坑,为乡兵所邀击,伊逊力战死,其部将李文彦收葬其尸。孙炎以闻,吴国公嘉其尽忠死事,遣使祭之,复处州民所立生祠。 张士诚遣其将吕珍率舟师自太湖入陈渎港,分兵三路攻长兴。吴守将耿炳文亲率精兵击败之,获甲仗船舰甚众。 ◎元纪三十四 ∷起上章困敦七月,尽玄黓摄提格十二月,凡二年有奇。 ○顺帝 至正二十年庚子,一三六零年 秋,七月,辛酉,博啰特穆尔败贼王士诚于台州。 乙丑,陈友谅浮梁守将于光等以其县降于吴。 乙亥,诏博啰特穆尔总领达勒达汉儿军马,为总兵官,仍便宜行事。 八月,戊子,命博啰特穆尔守石岭关以北,察罕特穆尔守石岭关以南。 乙未,永平路陷。 甲辰,诏:“诸处所在权摄官员,专务渔猎百姓,今后非朝廷允许,不得之任。” 庚戌,诏:“江浙行省左丞相达实特穆尔,加太尉兼知江浙行枢密院事,提调行宣政院事,便宜行事。” 九月,乙卯朔,诏遣参知政事额森布哈等往谕博啰特穆尔、察罕特穆尔,令讲和。时博啰特穆尔调兵自石岭关直抵冀宁,围其城三日,复退屯交城。察罕特穆尔调参政阎奉先引兵与战,已而各于石岭关南北守御。 壬戌,贼陷孟州,又陷赵州,攻真定路。 癸未,贼复犯上都,右丞孟克特穆尔引兵击之,败绩。 佥山南道肃政廉访司张桢,尝劾额森布哈及枢密院副使托克托穆尔、治书侍御史努努弄权误国之罪,不报。及额森布哈等受和解之命,见博啰特穆尔、察罕特穆尔方构兵,中道迁延不进,桢又言:“额森布哈等贪懦庸鄙,苟怀自安,无忧国致身之忠。朝廷将使二家释憾,协心讨贼,此国之大事。谓宜风驰电走,而乃迂回退慑,枉道延安以西,绕曲数千里,迟迟而行。使两军日夜仇杀,黎庶肝脑涂地,实奉使者之所致也,宜急殛之以救时危。”亦不报。桢乃慨然叹曰:“天下事不可为矣!”即辞去,结茅安邑山谷间,不复言时事。 是月,张士诚兵侵诸全,吴元帅袁实战死。 黄冈人欧普祥,故徐寿辉将也,性残暴,所过室庐皆焚荡俘掠无遗,寿辉使守袁州。陈友谅弑寿辉,征兵于普祥,普祥不听其节制,乃以袁州降于吴。友谅闻之,遣其弟友仁攻袁州,普祥与部将刘仁、黄彬击败其众,获友仁,鞭而囚之。友谅惧,遣其太师邹普胜与普祥和,约各守其境,普祥乃释友仁归。 冬,十月,甲申,以张良弼为湖广行省参知政事,讨南阳、襄、樊。 诏博啰特穆尔守冀宁,博啰特穆尔遣保保等倍道趋之,守者不纳。己亥,察罕特穆尔遣陈秉直等,以兵攻博啰特穆尔之军于冀宁,博啰特穆尔军战败。时诏以冀宁畀博啰特穆尔,察罕特穆尔以为用兵数年,惟藉冀晋给其军,以致盛强,苟与之,则彼得以足兵足食,而己无以为资。乃托言用师汴梁,寻渡河就屯泽潞拒之,调延安军交战于东胜州,再遣班布尔实以兵援之。班布尔实谓:“彼军奉诏而来,我何敢抗王命?”察罕特穆尔怒,杀之。 十一月,甲寅朔,黄河清,凡三日。 博啰特穆尔以兵侵汾州,察罕特穆尔拒之。 癸酉,贼犯易州。 十二月,辛卯,广平路陷。 吴国公复遣夏煜以书谕方国珍。 是岁,阳翟王勒呼木特穆尔拥兵数十万,屯于穆尔古楚之地,将犯京畿,使来言曰:“祖宗以天下付汝,汝已失其大半;若以国玺付我,我当自为之。”帝遣报之曰:“天命有在,汝欲为则为之。”命知枢密院事图沁特穆尔等将兵击之,不克。军士皆溃,图沁特穆尔走上都。 关先生、沙刘二、破头潘兵入高丽,王王都出奔耽罗。其臣纳女请降,将校皆以女子配之,军士遂与高丽为姻娅,恣情往来,高丽人因各藏其马。一夕,传王令,除高丽声音者不杀,其馀并杀之。关先生、沙刘二皆死,惟破头潘及裨将左李率轻骑万人,从间道直走西京,降博啰特穆尔,听其调遣,后乃降于库库特穆尔。 至正二十一年辛丑,一三六一年 春,正月,癸丑朔,赦天下。 命中书平章政事达实特穆尔、参知政事七十往谕博啰特穆尔罢兵还镇,复遣使往谕察罕特穆尔,亦令罢兵。而丞相绰斯戩与资政院使保布哈,默货无厌,视南北两家赂遗厚薄而啖之以密旨,南之赂厚,则曰密旨令汝并北,北之赂厚,则曰令汝并南。由是构怨日深,兵终不解。 乙丑,河南贼犯杞县,察罕特穆尔讨平之。 丁卯,李思齐进兵平伏羌等县。 吴院判朱亮祖,率兵击陈友谅平章王溥于饶州安仁之石港,不利而还。 吴元帅朱文辉及饶州降将余椿等,引兵次池之建德,令元帅罗友贤攻东流贼垒,擒其将李茂仲,文辉又追袭其守将赵同佥,走之。 二月,甲申,同佥枢密院事特哩特穆尔复永平、滦州等处。 吴改枢密分院为中书分省。始议立盐法,置局设官以掌之,令商人贩鬻,二十分而取其一,以资军饷。 己丑,察罕特穆尔驻兵霍州,攻博啰特穆尔。 己亥,吴置宝源局于应天府,铸大中通宝钱,使与历代钱兼行,以四百为一贯,四贯为一两,四文为一钱,其物货价值,一从民便。 丙午,吴议立茶法,凡产茶郡县,并令征之。其法,官给茶引,付诸产茶郡县,凡商人买茶,具数赴官纳钱请引,方许出境贸易,每茶一百斤,输钱二百。郡县籍记商人姓名,以凭勾稽。 巴特勒布哈以廉访使久居广东,专恣自用,诏以鄂勒哲图等为廉访司官,而除巴特勒布哈为江南行台侍御史。巴特勒布哈不受命,尽杀鄂勒哲图等。唯廉访使董钥哀请得免。 三月,癸酉,察罕特穆尔调兵讨永城县,又驻兵宿州,擒贼将梁绵住。 泗州守将薛显,以城降于吴。 先是吴遣夏煜往谕方国诊,戊寅,国珍使者来谢,且以金玉饰马鞍舆献,吴国公曰:“吾今有事四方,所需者文武材能,所用者粟米布帛,其他玩宝,非所好也。”却其献。 是月,张士诚海运粮十一万石至京师。 博啰特穆尔罢兵还,遣图鲁卜等引兵据延安,以谋入陕。 张良弼出南山义谷,驻蓝田,受节制于察罕特穆尔。良弼又阴结陕西行省平章定珠,听丞相特哩特穆尔调遣,营于鹿台,察罕特穆尔闻而衔之。 夏,四月,辛已朔,日有食之。 以张良弼为陕西行省参知政事。 察罕特穆尔遣其子副詹事库库特穆尔贡粮至京师,皇太子亲与定约,遂不复疑。库库,本察罕甥也,姓王氏,名保保,察罕养以为子。 五月,癸丑,四川明玉珍陷嘉定等路,李思齐遣兵击败之。 乙亥,察罕特穆尔以兵侵博啰特穆尔所守之地。 是月,李武、崔德等降于李思齐。 吴命同佥朱文忠城严州。时抗州为张士诚所据,距严密迩,故筑城为守备。 陈友谅将李明道犯信州,闻吴将胡大海在浙东,惧其来援,乃遣兵据玉山之草坪镇以拒敌;夏德润出兵争之,战死。 六月,乙未,荧惑、岁星、太白聚于翼。 察罕特穆尔谍知山东群盗自相攻杀,而济宁田丰降于贼,欲总兵讨之,七月,丙申,舆疾自陕抵洛,大会诸将议师期,发并州军出井径,辽、沁军出邯郸,泽、潞军出磁州,怀,卫军出白马,及汴、洛军水陆俱下,分道并进,而自率铁骑,建大将旗鼓,渡孟津,逾覃怀,鼓行而东,复冠州、东昌。 丙午,吴雄锋翼元帅王思义,克鄱阳之利阳镇,遂会邓愈兵攻浮梁。 李明道攻信州益急,吴守将胡德济,以兵少闭城固守,遣人求援于胡大海。大海即帅兵由灵溪以进,德济乃引兵出城与明道战,大海纵兵夹击,大破之,擒明道及其宣慰王汉二,送朱文忠。汉二,溥之弟也。文忠令为书以招溥,复送之建康,吴国公皆仍其旧职,用为乡导以取江西。 秋,七月,甲子,吴国公以都事范常为太平府知府,谕之曰:“太平,吾股肱郡,其民数罹兵革,疲劳甚矣,当有以安集之,使各得所。”常之官,兴学恤民,以简易为治。官廪有谷数千石,请以给民乏种者,秋稔输官,公私俱足。 己巳,忻州西北有赤气蔽天如血。 壬申,陈友谅知院张定边陷安庆,吴守将余某战败,奔还建康,吴国公怒,斩之。 八月,甲申,吴将邓愈克浮梁,陈友谅守将侯邦佐等弃城走。院判于光复攻乐平州,友谅总管萧明率众拒战,光击败,擒之,遂克乐平。 吴将胡大海率兵攻绍兴,部将张英,恃勇轻进,至城下,遇伏被执,死之。大海围城久不下,乃引还。 乙酉,大同路北方夜有赤气蔽天,移时方散。 先是朱文忠送李明道至,吴国公问;“陈氏何如?”明道具言:“友谅弑主,将士离心,且政令不一,擅权者多。骁勇之将如赵普胜者,又忌而杀之,虽有众,不足用也。”及安庆之陷,公遂决意伐之,召谕诸将,各厉士卒以从。徐达进曰:“师直为壮,今我直而彼曲,焉有不克!”刘基亦言于公曰:“昨观天象,金星在前,火星在后,此师胜之兆也。” 公于是命徐达、常遇春等先发;庚寅,亲乘龙骧巨舰,率舟师溯流而上,友谅江上斥候,望风奔遁。戊戌,至安庆,敌固守不战,公以陆兵疑之,乃命廖永忠、张志雄以舟师击其水寨,破敌舟八十馀艘,遂复安庆,长驱至小孤山,友谅守将傅友德及丁普郎迎降。壬寅,次湖口,遇友谅舟出江侦逻,命常遇春击之,敌舟退走,乘胜追至江州。友谅亲率兵督战,公分舟师为两翼,夹击友谅,大破之,获其舟百馀艘。友谅穷蹙,夜半,挈妻子弃城走武昌。癸卯,公入江州,复遣达进兵追之。达闻友谅欲出沔阳战舰来拒战,乃屯沌口以遏之。 甲辰,吴遣兵攻南康,克之,改为西宁府。又分遣将士略各城之未下者,东流、蕲、黄、广济、饶州相继降。 是月,察罕特穆尔率师至盐河,遣库库特穆尔及诸将阎思孝等会关保、浩尔齐军,由东阿造浮桥以济,贼以二万馀众夺之,关保、浩尔齐且战且渡,遂拔长清。以精卒五万捣东平,东平伪丞相田丰遣崔世英等出战,大破之,斩首万馀级,直抵城下。察罕特穆尔以田丰据山东久,军民服之,乃遗书谕以逆顺之理,丰与王士诚皆降,遂复东平、济宁,令丰为前锋,从大军东讨。 时察罕特穆尔犹未渡河,群贼皆聚于济南,而出兵齐河、禹城以相抗。察罕特穆尔分遣奇兵间道出贼后,南略泰安,逼益都,北徇济阳、章丘及濒海郡邑,乃自将大军渡河,与贼将战,大败之。棣州俞宝、东昌杨诚皆降,鲁地悉定。 吴国公闻之,遣使与察罕特穆尔通好,谓左右曰:“察罕虽假义师,图恢复,乃与博啰兵争不解,屡格君命,此岂忠臣之为乎!又闻其好名,如田丰为人倾侧,察罕待如心腹,则暗于知人矣。古之名将,洞察几微,智谋弘远,使人不可测度,察罕岂知此乎!吾今遣人往与通好,观其所处何如,然后议之。” 九月,辛亥,陈友谅建昌守将王溥等降于吴。 甲寅,吴星源翼判官俞茂攻德兴,克之。 戊午,阳翟王勒呼木特穆尔伏诛。 壬戌,四川贼兵陷东川郡县,李思齐调兵击之。 壬申,命博啰特穆尔于保定以东、河间以南从便屯种。 是月,命兵部尚书齐齐克布哈、侍郎韩祺征海运粮于张士诚。 蜀刘桢密言于明玉珍曰:“西蜀形胜,东有瞿唐,北有剑阁,沃野千里。自遭青巾之虐,人物凋耗,大王抚有之,休养伤残之民,用贤治兵,可以立不世之业,当于此时称大号以系人心。”玉珍骇然曰:“此非我敢望也!”桢曰:“大王所部皆四方之人,若谦让犹豫,一旦将士思乡土,瓦解星散,大王谁与建国乎?”玉珍犹不听。已而桢复言之,玉珍乃谋以明年僣号。 冬,十月,察罕特穆尔进兵逼济南城,齐河、禹城皆来降,南道诸将亦报捷。再败益都兵于好石桥,东至海滨,郡邑闻风皆送款,济南乃下。诏拜中书平章政事,兼知河南、山东行枢密院事,陕西行台中丞如故。 察罕特穆尔令参政陈秉直、刘珪守御河南,而自驻山东,移兵围益都,环城列营凡数十,大治攻具,百道并进。贼悉力拒守,察罕特穆尔复掘重堑,筑长围,遏南洋河以灌城中,城中益困。 十一月,戊午,吴国公命参政常遇春率兵救长兴。 先是张士诚遣其司徒李伯升以众十馀万攻长兴,水陆并进,城中兵少,不能御。公在江州,即命华高、费聚等率三路兵往援,而诸军战皆不利,遂溃。耿柄文婴城固守,左副元帅刘成出战死。于是敌复围城,结九寨,为楼车下瞰城中,取土石填壕隍,放火烧水关,城中昼夜应敌,凡月馀,内外不相闻。公以围久不解,故复命遇春往救。 己未,吴遣平章吴弘等攻抚州,陈友谅右丞邓克明据城拒守,佥院邓愈自临川间道夜袭之,黎明至。兵由东、西、北三门入,克明单骑出南门走,自度不能免,乃诣愈降。愈留克明于军中,令其弟志明还新淦,收其故部曲。克明因请往江州见吴国公,愈以兵送之,至中途,克明逃归新淦。 戊辰,黄河自平陆三门碛下至孟津五百馀里皆清,凡七日。命秘书少监程徐祀之。 甲戌,吴常遇春兵至长兴,李伯升弃营遁。遇春追击,俘斩五千馀人。 是月,察罕特穆尔、李思齐遣兵围鹿台,攻张良弼,诏和解之,俾各还汛地,兵乃解。 十二月,己亥,陈友谅江西行省丞相胡廷瑞、平章祝宗,遣宣使郑仁杰诣江州纳降于吴。仁杰言廷瑞之意,以将校久居部曲,人情相安,既降之后,愿不以改属它人,吴国公有难色,刘基蹴所坐胡床,公悟,乃许诺,以书报曰:“郑仁杰至,言足下有效顺之诚,此足下明达也;又恐分散所部属它将,此足下过虑也。吾起兵十年,奇士、英才,得之四方多矣,有能审天时,料事机,不待交兵,挺然委身来者,尝推赤心以待,随其才任使之,兵少则益之以兵,位卑则降之以爵,财乏则厚之以赏,安肯散其部伍,使人自疑,负来归之心哉!且以陈氏诸将观之,如赵普胜骁勇善战,以疑见戮,猜忌若此,竟何所成!近建康龙湾之役,予所获长张、梁铉诸人,用之如故,视吾诸将,恩均义一。长张破安庆水寨,梁铉等攻江北,并膺厚赏。此数人者,自视无复生理,尚待之如此,况如足下以完城来归者耶!得失之机,间不容发,足下当早为计。” 是岁,京师大饥,屯田成,收粮四十万石。赐司农丞胡秉彝上尊、金币以旌其功。 至正二十二年壬寅,一三六二年 春,正月,辛亥,胡廷瑞得吴国公书,意遂决,遣其甥同佥康泰至江州降。 甲寅,诏李思齐讨四川,张良弼平襄汉。时两军不和,故有是命。 吴国公以胡廷瑞等降,遂发九江,如龙兴。己未,师次樵舍,廷瑞与祝宗遣人赍陈氏所授丞相印及军民粮储之数来献。辛酉,公至龙兴,廷瑞、宗率行省僚属迎谒于新城门,公慰劳之,俾各仍旧职。壬戌,公入城,军令肃然,民皆安堵。谒孔子庙,过铁柱观,复出城开宴于滕王阁。明日,命存恤鳏寡孤独,放陈友谅所畜鹿于西山。 戊辰,筑台于城北龙沙之上,召城中父老民人悉集台下,谕之曰:“自古攻城略地,锋镝之下,民罹其殃。今尔民得骨肉安全,生理无所苦者,皆丞相胡廷瑞灼见天道,先机来归,为尔民之福也。陈氏据此,军旅百需之供,尔民甚苦之。今吾悉去其弊,军需供亿,俱不以相累。匀等各事本业,毋游惰,毋作非为以陷刑辟,毋交结权贵以扰害良民,各保父母妻子,为吾良民。”于是民皆感悦。 建昌王溥,饶州吴弘,各率众来见,袁州欧普祥遣其子文广来见,公厚赐遣之。邓克明既逃归新淦,复收集旧部曲,仍肆劫掠;至是欲复降,恐见诛,乃诈为商贾,乘小舟至龙兴城下,潜使人觇可否为去就。事觉,被执,并获克明,公责其反覆,囚送建康。 丁卯,诏以太尉鄂勒哲特穆尔为陕西行省左丞相。仍命察罕特穆尔屯种于陕西。申谕李思齐、张良弼等各以兵自效。 以额森特穆尔为中书右丞。 辛未,宁州土官陈龙,遣其弟良平率分宁、奉新、通城、靖安、德安、武宁六县民兵降于吴;癸酉,守吉安土军元帅孙本立、曾万中与其弟粹中,诣龙兴纳款。吴国公以本立为江西行省参政,万中都元帅,粹中行军指挥,俾还守吉安。 乙亥,陈友谅平章彭时中,以龙泉降于吴,命仍其旧职。 二月,丁丑朔,盗杀陕西行省右丞塔布岱。 癸未,吴金华苗军元帅蒋英、刘震、李福叛,杀守臣参政胡大海及郎中王恺、总管高子玉。 初,大海下严州,震等自桐庐来降,大海喜其骁勇,留置麾下,待之不疑。至是震等谋乱,以大海遇己厚,未忍发,福曰:“举大事宁顾私恩乎!”众从之,以书通衢、处苗帅李佑之等,约以二月七日同举兵。是日,蒋英等入分省署,阳请大海观弩于八咏楼下。大海出,将上马,英令其党钟矮子跪马前,阳诉曰:“蒋英等欲杀我。”大海未及答,反顾英,英抽出铁锤,若击矮子状,因中大海脑,仆地,英即断其首,复杀大海子关住。执王恺,恺正色曰:“吾职居郎署,同守此土,义当死,宁从贼耶!”刘震欲全之,贼党吴得真与恺有隙,曰:“无自遗患。”遂杀恺及其子寅,掾史章诚亦死之。 典吏李斌,怀省印缒城走严州,告变于朱文忠,文忠遣元帅何世明、掾史郭彦仁等率兵讨之。至兰溪,英等惧,乃驱掠城中子女西走,降于张士诚。大海养子德济闻难,引兵奔赴,吴国公即命左司郎中杨元杲至金华,总理军储事,文忠亦率将士至,镇抚其民。 大海长身铁面,智力过人,尝自诵曰:“我本武人,不读书;然吾行军知有三事,不杀人,不掠人妇女,不焚人庐舍而已。” 乙酉,彗见于危,光芒长丈馀,色青白。 丁亥,吴处州苗军元师李佑之、贺仁得等,闻蒋英等已杀胡大海,亦作乱,杀院判耿再成、都事孙炎、知府王道同及朱文刚等,据其城。朱文忠闻乱,遣元帅王祐等率兵屯缙云以图之。 再成累著劳绩,自偏裨擢居帅职。至是佑之等叛,再成方与客饭,闻变即上马,收兵不及,迎贼骂曰:“贼奴,国家何负于汝,乃敢反耶!”贼争刺再成,再成挥剑连断数槊,兵及其颈,堕马,大骂不绝口死。炎初被执,幽空室中,贼环守胁之降,炎不屈。仁得以炙雁斗酒馈炎,炎不受,大骂曰:“今日乃为鼠所困!我死,为主;尔反覆贼,死,狗且不食!”守卒怒,拔刀叱炎解衣,炎曰:“此紫绮,乃主上赐我者,吾当服以死。”贼遂害之。 辛卯,吴国公既定洪都,乃经度城守,以旧城西南临水,不利守御,命移入三十步,东南空旷,复展二里馀。以邓愈为江西行省参政,留守洪都,万思诚为行省都事以佐之。胡廷瑞、张民瞻、廖永坚、傅瓛、潘友庆等从公还建康。 丁酉,彗犯离宫西星,至三月终,光芒长二丈馀。 壬寅,吴国公闻处州之乱,命平章邵荣率兵讨之。 是月,知枢密院事图沁特穆尔奉诏谕李思齐讨四川。时思齐退保凤翔,使至,思齐进兵益门镇;使还,思齐复归凤翔。 三月,己酉,明玉珍僣称帝于蜀,国号大夏,建元天统,立妻彭氏为皇后,子升为太子。仿周制设六卿,又置翰林院承旨、学士、国子监祭酒等官。以戴寿为冢宰,万胜为司马,张文炳为司空,向大享、莫仁寿为司寇,吴友仁、邹兴为司徒,刘桢为宗伯,牟图南为翰林院承旨。分蜀地为八道,赋税十取其一。开廷试以策士,置雅乐以供郊祀之用。皆刘桢所为也。 初,张士诚闻蒋英之乱,遣其弟士信率兵万馀围诸全州。吴守将谢再兴昼夜鏖战,未决,乃遣将设伏城外,自引兵出战,战既合,伏起,大败之,擒其将士千馀人。士信愤,益乐功城,再兴虑不能支,告急于浙江行省右丞朱文忠。 时金华叛寇初定,而严州逼近敌境,处州又为叛苗所据,文忠自度兵少,不能应援。闻邵荣将至,乃与都事史炳谋曰:“兵法先声而后实,今诸全被围日久,寇势益盛,而我军少,非谋不足以制之。今邵平章来讨处州,宜借以张声势,亦制寇一奇也。”炳曰:“善!”乃扬言右丞徐达与荣领大军至严州,克日进击,使谍者揭榜于义乌之古朴岭。士信兵见之,果惊,谋夜遁。同佥胡德济觇知之,密与再兴谋,癸丑,发壮士夜半开门出击,鼓噪从之,寇兵乱走,自相蹂践及溺死者甚众。 士信骄侈,不能拊循将士,常载妇人、乐器自随,日以樗蒲、蹴鞠、酣饮为事,部将往往效之,故至于败。 甲寅,明玉珍陷云南省治,屯金马山;陕西行省参政车力特穆尔等击败之,擒其弟明二。 癸亥,吴祝宗、康泰叛,攻陷洪都府。 初,洪都之降,非二人意,既降,复谋叛,时出语咎胡廷瑞,廷瑞反复开谕之,故未即发。及吴国公还建康,廷瑞恐二人为变,不利于己,乃微言于吴国公,公即发使诣洪都,令二人将所部兵往湖广,从徐达听征调。二人舟次女儿港,遂以其众叛,适遇商人布船,因掠其布为旗号,进劫洪都,是日暮,至城下,发鼓举火,攻破新城门。时邓愈居故廉访司,闻变,仓卒以数十骑出走,数与贼遇,且战且走,从者多遇害。愈窘甚,从抚州门出,走还建康。于是都事万思诚、知府叶琛皆死于难,公闻琛死,痛悼之。辛未,愈至建康,公遣使诣汉阳,命右丞徐达等还军讨之。 是月,命博啰特穆尔为中书平章政事,位第二,加太尉;张良弼受节制于博啰特穆尔。李思齐遣兵攻良弼,至于武功,良弼伏兵大破之。 夏,四月,己丑,禁诸王、驸马、御史台各官占匿人民,不应差役,以欲修上都宫阙故也。帝尝以上都宫殿火,敕重建大安、睿思二阁,因危素谏而止,至是复大兴工役。 吴平章邵荣及元帅王佑、胡深等兵攻处州,烧其东北门,军士乘城以入。李佑之自杀,贺仁得走缙云,耕者缚之,槛送建康,伏诛。处州复平,以王佑守之,荣乃还。 甲午,吴右丞徐达复取洪都府。 时达等师抵城下,祝宗、康泰分兵拒守,达攻破之。宗走新淦,依邓克明,后为志明所杀,函其首以献于吴。泰走广信,为追兵所获,送建康。泰,胡廷瑞之甥也。吴国公以廷瑞故,特宥之。 乙未,贼新桥张陷安州,博啰特穆尔请援于朝。 是月,绍兴路大疫。 五月,乙已朔,泉州岱布丹据福州路,福建行省平章雅克布哈击败之,馀众航海,还据泉州。参政陈友定复汀州路。 己未,中书参知政事陈祖仁,请罢修上都宫阙,疏曰:“自古人君,不幸遇艰虞多难之时,孰不欲奋发有为,成不世之功,以光复祖宗之业!苟或上不奉于天道,下不顺于人心,缓急失宜,举措未当,虽以之持盈守成,犹或致乱,而况欲拨乱世反之正乎! “夫上都宫阙,创自先帝,修于累朝,自经兵火,焚毁殆尽,所不忍言,此陛下所为日夜痛心,亟图兴复者也。然今四海未靖,疮痍未瘳,仓库告虚,财用将竭,乃欲驱疲民以供大役,废其耕耨而荒其田亩,何异扼其吭而夺之食以速其毙乎! “陛下追惟祖宗宫阙,念兹在兹,然不思今日所当兴复,乃有大于此者。假令上都宫阙未复,固无妨于陛下之寝处。使因是而违天道,失人心,或致大业之隳废,则夫天下者亦祖宗之天下,生民者亦祖宗之生民,陛下亦安忍而轻弃之乎! “愿陛下以生养民力为本,以恢复天下为务,信赏必罚,以驱策英雄;亲正人,远邪佞,以图谋治道。夫如是,则承平之观,不日可复,讵止上都宫阙而已乎!” 丙午,吴命大都督朱文正,统元帅赵德胜等同参政邓愈镇洪都;又以阮弘道为郎中,李胜为员外郎,汪广洋为都事,往佐之,程国儒知洪都府事。文正至,增浚城池,严为守备。 辛未,明玉珍遣伪将杨尚书守重庆,分兵寇龙州、清川,犯兴元、巩昌等路。 是月,张士诚海运粮十三万石至京师。 六月,戊寅,中书平章政事察罕特穆尔遣使报书于吴,言已奏朝廷,授以行省平章事,吴国公不答,因谓左右曰:“察罕书辞婉媚,是欲啖我,我岂可以甘言诱哉!况徒以书来而不反我使者,其情伪可见也。今张士诚据浙西,陈友谅据江汉,方国珍、陈友定又梗于东南,天下纷纷,未有定日,予方有事之秋,未暇与校也。” 宁海布衣叶兑,以经济自负,献书吴国公,列一纲三目,言天下大计。 其略曰:“愚闻取天下者,必有一定之规模,韩信初见高祖,画楚、汉成败,孙明卧草庐,与先主论天下三分形势者是也。今之规模,宜北绝李、察罕,南并张九四,抚温、台,取闽、越,定都建康,拓地江、广,进则越两淮以规中原,退则画长江而自守。 “夫长江天堑,所以限南北也。金陵古称龙蟠虎踞,帝王之都,诚宜建都于此,守淮以为藩屏,守江以为门户,如高祖之关中,光武之河内。以此为基,藉其兵力资财,以攻则克,以守则固,百察罕能如我何哉! “且江之所备,莫急上流。吴、魏所争在蕲春与皖,即今江州之境。今义师已克江州,足蔽全吴;况自滁、和至广陵皆吾有,又足以遮蔽建康,襟带江州,匪直守江,兼可守淮矣。张氏倾覆,可坐而待,淮东诸军,亦将来归,北略中原,李氏可并,孙权不足为也。 “今闻察罕妄自尊大,致书明公,如曹操之招孙权。窃以元运将终,人心不属,而察罕欲效操所为,事势不侔。宜如鲁肃计,鼎足江东,以观天下之衅。”此其大纲也。 至其目有三:“张九四之地,南包杭、越,北跨通、泰,而以平江为巢穴。昔田丰说袁绍袭许以制曹公,李泌欲先取范阳以倾禄山,殷羡说陶侃急攻石头以制苏峻,皆先倾敌巢穴。今欲攻张氏,莫若声言掩取杭、嘉、湖、越,而大兵直捣平江。平江城固,难以骤拔,则以锁城法困之。锁城者,于城外矢石不到之地,别筑长围,环绕其城,长围之外,分命将卒,四面立营,屯田固守,断其出入之路,分兵略定属邑,收其税粮以赡军中。彼坐守空城,安和不困!平江既下,巢穴已倾,杭、越必归,馀郡解体,此上计也。 “张氏重镇在绍兴,悬隔江海,所以数攻而不克者,以彼粮道在三江斗门也。若一军攻平江,断其粮道,一军攻杭州,绝其援兵,绍兴必拔。所攻在苏、杭,所取在绍兴,所谓多方以误之者也。绍兴既拔,杭城势孤,湖、秀风靡。然后进攻平江,犁其心腹,江北馀孽,随而瓦解,此次计也。 “方国珍狼子野心,不可驯狎。往年大兵取婺州,彼即奉书纳款,后遣夏煜、陈显道招谕,彼复狐疑不从。顾遣使从海道报元,谓江东委之纳款,诱令张赍诏而来,且遣韩叔义为说客,欲说明公奉诏。彼既降我,而反欲招我降元,其反覆狡狯如是,宜兴师问罪。然彼以水为命,一闻兵至,挈家航海,中原步骑,无如之何。彼则寇掠东西,捕之不得,招之不可。夫上兵攻心,彼言杭、越一平,即当纳土,不过欲款我师耳。攻之之术,宜限以日期,责其归顺。彼自方国璋之殁,自知兵不可用,又叔义还,称我师之盛,气已先挫,今因陈显道以自通,正可胁之而从也。事宜速,不宜缓。宣谕之后,更置官吏,拘集舟舰,潜收其兵权,以消未然之变,三郡可不劳而定。 “福建本浙江一道,倚山濒海,兵脆城陋,两浙既平,彼心计浙江四道,三道既已归附,吾孤守一道安归哉!下之,一辩士力耳。如复稽送款,则大兵自温、处入,奇兵自海道入,福州必不支。福州下,帝郡迎刃解矣。威声已震,然后进取两广,犹反掌耳。” 吴国公奇其言,欲留用之,力辞,赐银币、袭衣以归。 辛巳,彗见紫微垣,光芒长尺馀,东南指,西南行;戊子,光芒扫上宰。 时山东俱平,独益都孤城犹未下,至是田丰、王士诚复谋叛。 初,丰之降也,察罕特穆尔推诚待之,数独入其帐中。及丰既谋变,乃请察罕特穆尔行观营垒,众以为不可往,察罕特穆尔曰:“吾推心待人,安得人人而防之!”左右请以力士从,又不许,乃从轻骑十有一人,行至丰营,遂为士诚所刺。察罕特穆尔既死,丰与士诚走入益都城,众乃推库库特穆尔为总兵官,复围益都。 事闻,帝震悼,中原士庶老幼多痛惜之者。先是有白气如索,长五百馀丈,起危宿,扫太微垣,太史奏山东当大水,帝曰:“不然,山东必失一良将。”即驰诏戒察罕特穆尔勿轻举,未至而已及于难。诏赠河南行省左丞相,追封忠襄王,谥献武。其父司徒阿哩衮封汝阳王,其子库库特穆尔授中书平章政事,兼知河南、山东行枢密院事,一应军马,并听节制。仍诏谕其将士曰:“凡尔将佐,久为察罕特穆尔从事,惟恩与义,实同骨肉,视彼逆党,不共戴天,当力图报复以伸大义。” 己亥,益都兵出战,库库特穆尔生擒六百馀人,斩首八百馀级。 吴国公闻察罕死,叹曰:“天下无人矣!” 秋,七月,乙卯,彗灭。 丙辰,荧惑见西方,须臾,成白气如长蛇,光炯有文,横亘中天,移时乃灭。 吴平章邵荣,参政赵继祖,以谋反伏诛。 荣粗勇善战,与吴国公同起兵濠州,公待之甚厚。自平处州还,遂骄蹇有觊觎心,常愤愤出怨言。部将有欲告之者,荣不自安,与继祖谋俟间作乱。至是公阅兵三山门外,荣与继祖伏兵门内,欲为变,会大风卒发,吹旗触公衣,公异之,易服从它道还。荣等不得发,遂为部下士宋国所告。公召荣等面诘之,俱状,曰:“死而已!”公不欲即诛,幽于别室,谓诸将曰:“吾不负荣,而所为如此,将何以处之?”常遇春曰:“荣等一旦忘恩义,谋为乱逆,公纵不忍杀之,遇春等义不与之俱生。”公乃具酒食饮食之,涕泣与诀,皆就刑。 是月,河决范阳,漂民居。 西湖书院旧有经史书版,兵后零落,行省左右司员外郎陈基白平章张士诚出官钱补刊,从之,明年而工毕。 八月,癸已,陈友谅将熊天端寇吉安,吴守将孙本立战败,走永新。天瑞复攻破永新,执本立至赣州,杀之,友谅使其知院饶鼎臣守吉安。 己亥,库库特穆尔言:“博啰特穆尔、张良弼据延安,掠黄河上下,欲东渡以夺晋宁,乞赐诏谕。” 是月,张士诚杀淮南行省左丞汪同。 同初集义兵,捍御乡井,累官徽州路治中兼元帅,领兵征饶州,单骑潜往浙。张士诚以礼召至姑苏,同见其心不纯,乃去之淮安,见左丞史椿。椿本士诚部将,与张士德皆为谋主,士德被擒,椿见诸将骄侈,又,左丞徐义数谗毁椿,椿遂有异志,见同殊相得,谓同曰:“察罕公忠,盍往见之。”同谒察罕,察罕恨相见晚,俾朝于京,拜淮南行省左丞。还,见察罕,察罕曰:“士诚非忠于国者,中原事定,平江南当自姑苏始,君与史君宜协力焉。” 未几,察罕死,椿曰:“不幸及此,宜要金陵兵往取姑苏。”乃遣使者赍书往建康。使者姑苏人,以书达士诚所,士诚大怒,使士信招与言事,同惧,不欲往,椿曰:“士诚基本未固,未必便害我辈。况四平章我尝救其危急,宜不至此。”四平章,谓士信也。同遂行,至姑苏,士诚即拘同,问曰:“我何负于汝而反?”同曰:“我之来,以汝为元太尉,忠于国家。今汝既叛,我岂得从汝反耶?”士信力营救之,且具酒馔为别,同曰:“为语平章,具荷厚意,吾能死忠,不能为无义生也!但我死后,诸公亦不能久富贵耳。”遂遇害。事闻,追封平阳郡公。 同既死,士诚遂发兵攻淮安,执椿,杀之。 九月,癸卯朔,刘福通以兵援田丰,至火星埠,库库特穆尔遣关保邀击,大破之。 戊辰,以知枢密院事伊苏为辽阳行省左丞相。先是贼雷特穆尔布哈、程思忠等陷永平,诏伊苏出师,遂复滦州及迁安县。 时辽东郡县,惟永平不被兵,储粟十万,刍藁山积,民居殷富。贼乘间窃入,增土筑城,因河为堑,坚守不可下。伊苏乃外筑大营,绝其樵采,数与贼战,获其伪帅二百馀人,平山寨数十;又复昌黎、抚宁二县,擒雷特穆尔布哈送京师。贼急,乃乞降于参政彻尔特穆尔,为请命于朝,诏许之,命伊苏退师。伊苏度贼必以计怠大兵,乃严备以侦之,思忠果弃城遁去,亟追至瑞州,杀获万计。贼遂东走金、复州。至是诏还京师,拜辽阳左丞相、知行枢密院事,抚安迤东兵农,委以便宜,开省于永平,总兵如故。 金、复、海、盖、乾王等贼并起,西侵兴中州,阴由海道趣永平,闻伊苏开省,乃止。伊苏亟分兵防其冲突,贼乃转攻大宁,为守将王聚所败,斩其渠魁,众溃,皆西走。伊苏虑贼窥上都,即调左丞呼哩岱提兵护上都,简精锐,自蹑贼后,贼果寇上都,呼哩岱击破之,贼众又大溃、永平、大宁始复。乃分命官属,劳来安集其民,使什伍相保以事耕种,民德之。 冬、十月,壬寅朔,江西行省平章都埒布哈,移檄讨巴拉布哈。时都埒布哈分省广州,适州城为邵宗愚所陷,执巴拉布哈,杀之。 甲戌,博啰特穆尔南侵库库特穆尔所守之地,遂据真定路。 戊子,吴池州元帅罗友贤,据州之神山寨作乱,谋与张士诚通,杭、歙震动,命常遇春率兵讨之。 辛卯,吴设关市批验所官,主通百货,盐十分而税其一,它物十五分税一。 十一月,乙巳,库库特穆尔复益都,田丰等伏诛。 库库特穆尔既袭父职,身先士卒,誓必复仇,人心亦思自奋,围城益急。贼悉力拒守,乃以壮士穴地道而入,遂克之,尽诛其党,取丰及王士诚之心以祭察罕特穆尔。遣关保以兵复莒州,于是山东悉平。庚申,诏授库库特穆尔太尉,馀官并如故,将校、士卒论赏有差。 当是时,东至淄、沂,西逾关陕,皆宴然无事,库库特穆尔乃驻兵于汴、洛,朝廷方倚之以为安,而博啰特穆尔复以兵争晋、冀,帝虽屡谕解之,而仇隙日深。 癸亥,明玉珍兵陷清川。 十二月,丁亥,吴大都督朱文正,遣裨将率兵复吉安,饶鼎臣出走,遂以参政刘齐、陈海同、李明道、曾万中、粹中共守之,以朱叔华知府事。 壬辰,吴广信守将元帅葛俊擅发民夫筑城浚池,浙东行省左丞朱文忠遣人谕止之,俊不听,反出不轨言。文忠恐其为变,欲讨俊,先遣从事王辰往察之,辰还报曰:“彼城守如故,若临之以兵,恐激其变。”文忠曰:“此人不足惜,姑为一郡生灵少忍之。”遂不复问。复遣都事刘肃往劳之,谕以祸福,俊心乃安。 先是帝遣户部尚书张昶等,赍龙衣、御酒、八宝顶帽、荣禄大夫、江西行省平章政事宣命诏书,航海至庆元,欲因以通吴,方国珍遣检校燕敬以告吴国公,公不之答。敬还,国珍惧,乃送昶于福建平章雅克布哈所。时左丞王溥在建冒,闻之,遣人报公,公命溥招之来,且命符玺郎刘绍先候之于广信。溥招昶至,遂偕绍先赴建康。昶见公不拜,公怒曰:“元朝不达世变,尚敢遣人扇惑我民!”昶俯首无一言。公不欲穷诘,命中书馆之,时召问以事,知其才可用,遂留之。 庚子,以中书平章政事佛家努为御史大夫。 是月,库库特穆尔遣尹焕章至吴,送前使自海道还,并以马馈吴。 是岁,枢密副使李士瞻上疏极言时政,凡二十条:一曰悔己过以诏天下,二曰罢造作以快人心,三曰御经筵以讲圣学,四曰延老成以询治道,五曰去姑息以振乾纲,六曰开言路以求得失,七曰明赏罚以厉百司,八曰公选举以息奔竞,九曰察近幸以杜奸弊,十曰严宿卫以备非常,十一曰省佛事以节浮费,十二曰绝滥赏以足国用,十三曰罢各官屯种俾有司经理,十四曰减常岁计置为诸宫用度,十五曰招集散亡以实八卫之兵,十六曰广给牛具以备屯田之用,十七曰奖励守令以劝农务本,十八曰开诚布公以礼待藩镇,十九曰分遣大将急保山东,二十曰依唐广宁故事分道进取。先是蓟国公托和齐上言请罢三宫造作,帝为减军匠之半,还隶宿卫,而造作如故,故士瞻疏首及之。 帝尝谓伊纳克曰:“太子苦不晓秘密佛法,秘密佛法可以廷寿。”乃令图噜特穆尔教太子以秘密佛法。太子悦之,尝于清宁殿布长席,西番僧、高丽女东西列坐。太子顾谓左右曰:“李先生教我儒书多年,我不省书中所言何事。西番僧教我佛法,我一夕便晓。”李先生者,谕德好文也。太子由是惑溺于邪道,无复曩时恶伊纳克之竟矣。 帝以谗废高丽国王巴延特穆尔,立塔斯特穆尔为高丽国王。国人上书言旧王不当废,新王不当立之故。 初,皇后奇氏宗族在高丽,恃宠骄横,巴延特穆尔戒饬不悛,遂尽杀奇氏族。皇后谓太子曰:“尔年已长,何不为我复仇!”时高丽王昆弟有留京师者,乃议立塔斯特穆尔为王,而以奇族子三宝努为元子,以将作同知崔特穆尔为丞相,遣兵万人送之国,至鸭绿江,为高丽兵所败,仅馀十七骑还京师。 ◎元纪三十五 ∷起昭阳单阏正月,尽阏逢执徐三月,凡一年有奇。 ○顺帝 至正二十三年癸卯,一三六三年 春,正月,乙已,大宁陷。 庚戌,吴常遇春兵攻池州神山寨,擒罗友贤,斩之,馀党悉平。 丙寅,吴国公遣中书省都事汪河送尹焕章归汴,以书报库库特穆尔曰:“元失其政,中原鼎沸,庙廓方岳之臣,互相疑沮,丧师者无刑,得志者方命,悠悠岁月,卒致土崩。阁下先王,奋起中原,英勇智谋,过于群雄,闻而未识,是以前岁遣人直抵大梁,实欲纵观,未敢纳交也。不意先王捐馆,阁下意气相期,遗送使者涉海而来,深有推结之意,加以厚贶,何慰如之!薄以文绮若干,用酬雅意。自今以往,信使继踵,商贾不绝,无有彼此,是所愿也!” 初,吴国公命诸将分军于龙江等处屯田,惟康茂才积谷充牣,它皆不及。二月,壬申朔,公下令申谕诸将曰:“屯田数年,未见功绪,惟康茂才所屯得谷一万五千馀石,以给军饷,尚馀七千石。分地均而所得有多寡,由人力勤惰不齐耳。今宜督军及时开垦,以尽地利,庶几兵食充足,国有所赖。” 是月,库库特穆尔自益都领兵还河南,留索珠以兵守益都,以山东州县立屯田万户府。 都昌盗江爵等陷饶州。时吴将于光与吴弘、吴毅等不协,爵乘衅诱陈友谅将张定边、蒋必胜入寇;光等仓卒无备,皆出走,综理饶州军务理问穆燮死于难,郎中杨宪走还建康。 张士诚发兵攻安丰,以吕珍为前锋,而其弟士信以大军继之。珍至安丰,围其城,久之,城中人相食,或以井泥为丸,用人油煠而食之。刘逼通势穷,遣使告急于建康,吴国公曰:“安丰破,则张士诚益张,不可不救。”刘基谏曰:“陈友谅方伺隙,未可动也。” 三月,辛丑朔,彗见东方,经月乃灭。 诏中书平章政事爱布哈分省冀宁,库库特穆尔遣兵据之。 吴国公率右丞徐达、参政常遇春等救安丰。 吕珍已破安丰,杀刘福通,闻吴军至,乃水陆连营,战舰蔽沙,河际皆树木栅,缭以竹篱,外掘重堑,击败左右军。公命遇春以兵横击其阵,三战三胜,俘获其士马无算。时庐州左君弼出兵来助珍,遇春又击败之。珍与君弼皆遁去,安丰围解。公乃令军士各赍米积于东门外,以救城中饥者;以小明王归,居之滁州。公还建康,命徐达等移师讨左君弼,围庐州,竹昌、忻都遂乘间入安丰。 丙午,大赦天下。 丁未,廷试进士六十二人,赐宝宝、杨輗等及第、出身有差。 壬午,大同路有赤气亘天,中侵北斗。 是月,立广西行中书省,以廉访使额尔德尼为平章政事。时南方郡县多陷没,惟额尔德尼独保广西者十五年。 立胶东行中书省及行枢密院,总制东方事,以袁宏为参知政事。 闰月,丁丑,吴处州翼总制胡深言:“关市之征,旧例二十取一。今令盐货十取其一,税额太重,商人不复贩鬻,则盐货壅滞,军储缺乏,且使江西、浙东之民艰于食用。又如硫黄、白藤、苏木、棕毛诸物,皆资于彼,今十五分取一,亦恐以税重不能流通。请仍从二十取一之例,则流转不穷,军用给足。”从之。 夏,四月,壬戌,陈友谅复大举兵围洪都。 初,友谅愤其疆埸日蹙,乃作大舰来攻。舰高数丈,外饰以丹漆,上下三级,级置走马棚,下设板房为蔽;置橹数十,其中上下人语不相闻;橹箱皆裹以铁,载其家属、百官,空国而至。友谅前攻洪都,以大舰乘水涨附城以登,至是城移去江三十步,大舰不复得近,乃以兵围城,其气甚盛。吴都督朱文正与诸将谋,分城拒守,参政邓愈守抚州门,元帅赵德胜等守宫步、士步、桥步诸门,指挥薛显守章江、新城二门,元帅牛海龙守琉璃、澹台二门,文正居中节制诸将。 吴院判谢再兴以诸全叛,杀知州栾凤,凤妻王氏以身蔽风,并杀之,执参军李梦庚。元帅陈元刚等奔绍兴,降于张士诚。总管胡士明,弃妻子,单骑走建康。左丞朱文忠闻乱,遣同佥胡德济屯兵五指山下,自将精兵二千往来应援以御之。乙丑,诸全州以事闻,吴国公因命德济为浙江行省参政。德济遣万户王克瑀还侦敌境,遇士诚兵,被执,死之。 初,再兴用部将左总管、糜万户为腹心,二人常使人贩鬻于杭州,公知其阴泄机务,擒二人诛之,召再兴赴建康,而以梦庚总制诸全军马。公以再兴长女妻兄子文正,幼女适徐达,恩义甚厚,因命还守诸全。再兴以梦庚处己上,愤愤不乐,由是遂叛。 丙寅,陈友谅攻抚州门,其兵各戴竹盾如箕状,以御矢石,极力来攻,城坏三十馀丈。邓愈以火铳击退其兵,随树木栅。敌争栅,朱文正督诸将死战,且战且筑,通夕复完。于是总管李继先、元帅牛海龙、赵国旺、许珪、朱潜、万户程国胜等皆战死。 是月,库库特穆尔遣部将摩该等以兵击张良弼。 五月,己巳朔,张士诚海运粮十三万石至京师。 陈友谅知院蒋必胜、饶鼎臣等陷吉安府。 时吴将李明道与曾万中兄弟不协,明道因潜通必胜,约其来攻。兵至城下,明道举火为应,开西门纳之,杀参政刘齐、知府朱叔华。曾粹中亡走,仇家黄如渊执粹中送鼎臣,杀之。必胜又攻破临江府,执同知赵天麟,亦不屈死。 癸酉,吴置礼贤馆。 先是吴国公聘诸名儒集建康,与论经史及咨以时事,甚见尊宠,至是复命有司即所居之西创礼贤馆处之。陶安、夏煜、刘基、章溢、宋濂、苏伯衡、王祎、许元、王天锡等,皆在馆中。 陈友谅兵陷无为州,知州董曾死之。曾之守无为也,招集流亡,使各复业,州民安之。及城陷,寇逼其降,曾抗言不屈,遂缚之,沉于江。 丙子,陈友谅复攻新城门,吴指挥薛显将其锐卒开门突战,斩其平章刘进昭,擒其副枢赵祥,敌兵乃退。 百户徐明被执,死之。明有胆略,尝出劫友谅营,获其良马以归,故敌兵见明,并力攻杀之。 庐州城三面阻水,徐达等攻之不克,已而左君弼于城上为钓桥,达曰:“君弼窜伏穴内,久不见出,今遽为此,其将夜出劫我乎!”令军中严为之备。比夜半,闻钓桥有声,其兵奄至。营中万弩诸发,君弼退走,达纵兵击之,君弼大败,走入城,敛兵拒守,达攻围凡三月不下。 六月,戊戌朔,博啰特穆尔遣方托克托迎匡福于彰德,库库特穆尔遣兵追之,败还。匡福遂据保定路。 己亥,库库特穆尔部将岱噜等驻兵蓝田、七盘,李思齐攻围兴平,遂据盩厔。博啰特穆尔奉诏进讨襄汉,而岱噜阻道于前,思齐踵袭于后,乃请朝廷催督库库东出潼关,道路既通,即便南讨。 戊申,博啰特穆尔遣珠展等入陕西,据其省治。 时陕西行省右丞达实特穆尔与行台有隙,且恐陕西为库库特穆尔所据,阴结于博啰特穆尔,请珠展入城,劫御史大夫鄂勒哲特穆尔及监察御史张可遵等印。其后屡有使召鄂勒哲特穆尔,珠展拘留不遣。库库遣摩该与李思齐合兵攻之,珠展出降,遂从库库。 辛亥,陈友谅增修攻具,欲破栅自水关入,吴朱文正使壮士以长槊从栅内刺之,敌夺槊更进。文正乃命煅铁戟、铁钩,穿栅以刺敌,敌复来夺,手皆灼烂,不得进。友谅尽攻击之术,而城中备御,随方应之。友谅又攻宫步、士步二门,元帅赵德胜力御之,暮,坐宫步门楼,指挥士卒,流矢中腰膂而死。 甲寅,中书省奏:“江浙、福建举人涉海道赴京,有六人者已后会试期,宜授以教授之职;其下第三人,亦授教授,非徒慰其跋涉险阻之劳,亦以激励远方忠义之士。”从之。 洪都被围既久,内外阻绝,音问不通,朱文正遣千户张子明告急于建康。子明取东湖小渔舟,夜,从水关潜至石头口,宵行昼止,凡半月始得达,见吴国公,具言其故。公问:“友谅兵势何如?”对曰:“兵虽胜,而战斗死者亦不少。今江水日涸,贼之战舰将不利用。又师久粮乏,若援兵至,必可破也。”公谓子明曰:“汝归告文正,但坚守一月,吾自当取之,不足虑也。” 子明还,至湖口,为友谅兵所获。友谅谓曰:“若能诱之降,非但不死,且行富贵。”子明伪许之,至城下,大呼曰:“大军且至,但当固守以待。”友谅怒,杀之。 秋,七月,戊辰朔,京师大雨雹,伤禾稼。 癸酉,吴国公自将救洪都。 时徐达、常遇春围左君弼于庐州,公遣使命解围,曰:“为庐州而失南昌,非计也。”达、遇春乃还。 是日,公召诸将,谕以亲行之意,遂祃纛于龙江,舟师凡二十万俱发,徐达、常遇春、冯国胜、廖永忠、俞通海等皆从。壬午,风覆国胜舟,公以其不利,遣还建康。癸未,师次湖口,先遣指挥戴德以一军屯于泾江口,复以一军屯南湖嘴,以遏友谅归师。遣人调信州兵守武阳渡,防其奔逸。 陈友谅围洪都凡八十有五日,丙戌,闻吴国公至,即解围,东出鄱阳湖以迎敌。公率诸军由松门入鄱阳湖,丁亥,与友谅师遇于康郎山。友谅列巨舟当其前,吴国公谓诸将曰:“彼巨舟首尾连接,不利进退,可破也。”乃命舟师为十一队,火器弓弩,以次而列,戒诸将:“近寇舟,先发火器,次弓弩,及其舟则短兵击之。” 戊子,命徐达、常遇春、廖永忠等进兵薄战。达身先诸将,击败其前军,杀千五百人,获一巨舰而还。俞通海复乘风发炮火,焚寇舟二十馀艘,杀溺死者甚众。徐达等搏战不已,火延及达舟,敌遂乘之,达扑火更战,公急遣舟援达,达力战,敌乃退。友谅骁将张定边,奋前欲犯公舟,舟胶浅,敌兵匝集,吴军格斗,定边不能近,遇春从旁射中定边,定边舟始却。通海来援,舟骤进,水涌,公舟遂脱。指挥韩成、元帅宋贵、陈兆先、万国胜等皆战死。 永忠随以飞舸追定边,定边走,身被百馀矢,士率多死伤。既而遇春舟亦胶浅,公麾兵救之,俄有败舟顺流而下。触遇春舟,舟亦脱。会日暮,诸军欲退,公御楼船,鸣钲集诸将,申明约束。是日,命徐达还守建康,虑张士诚乘虚入寇故也。 己丑旦,公命鸣角,师毕集,乃亲布阵,复与友谅战。诸军奋击敌舟,敌不能当,杀溺死者无算。院判张志雄所乘舟樯折,为敌所觉,以数舟攒兵钩刺之,志雄窘迫自刎,丁普郎、余昶、陈弼、徐公辅皆战死。普郎身被十馀创,首脱,犹执兵若战状,植立舟中不仆。 时友谅悉巨舟连锁为阵,旌旗楼橹,望之如山,吴舟小,不能仰攻,连战三日,几殆。右师却,公命斩队长十馀人,犹不止,郭兴进曰:“非人不用命,舟大小不敌也。此非火攻不可。”公然之。至晡,东北起风,公命以七舟载火药其中,束草为人,饰以甲胄,各持军器,若斗敌者,令敢死士操之,备走舸于后。将迫敌舟,乘风纵火,风急火烈,须臾而至,其水寨数百艘悉被焚,烟焰涨天,湖水尽赤,死者大半,友谅弟友仁、友贵及其平章陈普略等皆焚死。师乘之,又斩首二千馀级。友仁,即所谓五王也,眇一目,有智数,骁勇善战。至是死,友谅为之丧气。普略,即新开陈也。 明日,公复谕诸将曰:“友谅战败气沮,亡在旦夕,今当并力蹙之。”于是诸将益自奋。时公所乘舟樯白,友谅觉,欲并力来攻,公知之,夜,令诸船尽白其樯,旦视莫能辨,敌益骇。辛卯,复联舟大战,大败敌兵。敌之巨舰,难于运转,吴兵环攻之,杀其卒殆尽,而操舟者犹不知,尚呼号摇橹如故,已而焚其舟,皆死。 俞通海、廖永忠、张兴祖、赵庸等,以六舟深入搏击,敌联巨舰,并力拒战。吴师望六舟无所见,谓已陷没,有顷,六舟旋绕敌舟而出,吴师见之,勇气愈倍,合战益力,呼声动天地,波涛起立,日为之晦。自辰至午,友谅兵大败,弃旗鼓、器仗,浮蔽湖面。张定边欲挟友谅退保鞋山,为吴师所扼,不得出,乃敛舟自守,不敢更战。 是日,公移舟泊柴棚,去敌五里许,数遣人往挑战,敌不敢应。诸将欲退师,少休士卒,公曰:“两军相持,先退非计也。”俞通海以湖水浅,请移舟扼江上流,公从之。时水路狭隘,舟不得并进,恐为敌所乘,至夜,令船置一灯,相随渡浅,比明尽渡,乃泊于左蠡。友谅亦移舟出泊渚矶,相持者三日,友谅左右二金吾将军率所部来降。 先是友谅数战不利,咨谋于下。其石金吾将军曰:“今战不胜,出湖实难,莫若焚舟登陆,直趋湖南,谋为再举。”左金吾将军曰:“今虽不利,而我师犹多,尚堪一战。若能戮力,胜负未可知,何至自焚以示弱!万一舍舟登陆,彼以步骑蹑我后,进不及前,退失所据,一败涂地,岂能再举耶?”友谅犹豫不决。至是战多丧败,乃曰:“右金吾言是也。”左金吾闻之,惧及祸,遂以其众降,右金吾见其降,亦率所部降。友谅复失二将,兵力益衰。 吴国公移书友谅曰:“曩者公犯池州,吾不以为嫌,生还俘虏,将欲与公为约从之举,各安一方以俟天命,此吾之本心也。公失此计,乃先为我仇,我是以破公江州,遂蹂蕲、黄、汉、沔之地,龙兴十一郡,奄为我有。今又不悔,复启兵端,自洪都迎战,两败于康山,杀其弟、侄,残其兵、将,捐数万之命,无尺寸之功,此逆天理、悖人心之所致也。公乘尾大不掉之舟,顿兵敝甲,与吾相持。以公平日之狂暴,正当亲决一战,何徐徐随后,若听吾指挥者,无乃非丈夫乎?公早决之。”友谅得书,怒,留使者不遣,犹建金字旗,周回巡寨,令获吴将士皆杀之。呈国公闻之,命悉出所俘友谅军,视有伤者,赐药疗之,皆遣还,下令曰:“但获彼军,皆勿杀。”又令祭其弟、侄及将士之战死者。 师出湖口,命遇春、永忠等统舟师横截湖面,邀其归路,又令一军立栅于岸,控湖口者旬有五日。友谅不敢出,复移书责之曰:“昨吾船对泊渚矶,尝遣使赍记事往,不见使回,公度量何浅浅哉!丈夫谋天下,何有深仇!江、淮英雄,唯吾与公耳,何乃自相吞并!公之土地,吾已得之,纵欲力驱残兵,来死城下,不可再得也。即公侥幸逃还,亦宜修德,勿作欺人之容,却帝名而待真主。不然,丧家灭姓,悔之晚矣。”友谅忿恚不答。 吴国公分兵克蕲州、兴国。友谅食尽,遣舟掠粮于都昌,朱文正使人燔其舟,友谅势益困。 是月,有星坠于庆元路西北,声如雷,光芒数十丈,久之乃灭。 八月,丁酉朔,倭人寇蓬州,守将刘暹击败之。自十八年以来,倭人连寇濒海郡县,至是海隅获安。 辛丑,库库特穆尔遣兵侵博啰特穆尔所守之境。 丙辰,沂州有赤气亘天,中有白色如蛇形,徐徐西行,至夜分乃灭。 戊午,博啰特穆尔言:“库库特穆尔踵袭父恶,有不臣之罪,请赐处置。” 陈友谅穷蹙,进退失据,欲奔还武昌,乃率楼般百馀艘趣南湖嘴,为吴军所遏。壬戌,友谅遂突出湖口,欲绕江下流遁去,吴国公麾诸军邀击,以火舟火筏冲之,追奔数十里,自辰至酉,战不解;至泾江口,泾江之师复击之。未几,有降卒来奔,言友谅在别舸中流矢,贯睛及颅而死。诸军闻之,大呼喜跃,益争奋,擒其太子善儿、平章姚天祥等。明日,平章陈荣等悉舟师来降,得士卒五万馀人。惟张定边夜以小舟来,窃载友谅尸及其次子理径走武昌,复立理为帝,改元德寿。 公之救安丰也,刘基谏,不听,至是谓基曰:“我不当有安丰之行。使友谅乘我之出,建康空虚,顺流而下,我进无所成,退无所归,大事去矣。今友谅不攻建康而围南昌,计之不者,不亡何待!” 九月,丁卯朔,吴国公发湖口,还建康。壬申,赐常遇春、廖永忠田,馀将士金帛有差。 壬午,吴国公命李善长、邓愈留建康,复率常遇春、康茂才、廖永忠、胡廷瑞等亲征陈理于武昌。 吴诸全叛将谢再兴,以张士诚兵犯东阳,左丞朱文忠率兵御之,部将夏子实、郎中胡深为前锋,与其兵遇于义乌。战方接,文忠自将精兵横出其后击之,再兴大败,遁去。深因建策,以为诸全乃浙东藩屏,诸全不守则衢不能支,请去诸全五十里,于五指山下筑城,分兵戍守,文忠从之。未几,士诚将李伯升大举来寇。兵号六十万,顿于城下,城坚不可拔,乃引去。 是月,太尉张士诚令其部属颂己功德,必欲求王爵。江浙丞相达实特穆尔谓左右曰:“我承制居此,徒藉口舌以驭此辈。今张氏复要王爵,朝廷虽微,必不为其所胁。但我今若逆其意,则目前必受害,当忍耻含垢以从之耳。”乃为具文书闻于朝,至再三,不报。士诚遂自称吴王,尊其母曹氏为太妃,治宫阙,置官属,改平江路复为隆平府。朝廷遣户部待郎博啰特穆尔等征海运粮于士诚,士诚不与。时天下谓建康为西吴,平江为东吴,然士诚尚奉元正朔,江北诸郡,皆诡云为元恢复,而实自守之。 初,士诚拒海漕之命,淮省郎中俞思齐言于士诚曰:“向为贼,不贡犹可,今为臣,其可乎?”士诚怒,抵案扑地而入。思齐,海陵人,本阴阳家者流,士诚开藩,与有功焉。至是知不可为,即弃官而隐,权授淮省参政,遂杜门谢病以卒。 又有淳安鲁渊者,由进士迁浙西提学,士诚称王,命为博士,辞不拜,还山。士诚地连十州,诸将咸以为安,松江陈思独上书危之,不报,思遁居海上。 郎中参军事陈基,以谏止称王,欲杀之,不果,已而超授内史,迁学士院学士,凡飞书、走檄、碑铭、传记,多出其手。基每以为忧,而未能去也。 冬,十月,丙申朔,青齐一方赤气千里。 壬寅,吴国公至武昌,马、步、舟师水陆并进。即抵其城,命常遇春等分兵于四门,立栅围之,又于江中联舟为长寨,以绝其出入之路。分兵徇汉阳、德安,于是湖北诸郡皆降于吴。 甲辰,湖广伪姚平章、张知院阴使人言于库库特穆尔,设计擒杀其主陈理及伪夏主明玉珍,不果。 皇太子恶太傅泰费音不归奉元而止于沙井,己酉,令御史大夫布哈劾泰费音故违上命,当正其罪,诏悉拘所授宣命及所赐物,俾往陕西之西居焉。丞相绰斯戩因益诬奏之,安置土蕃,寻遣使者逼令自裁,泰费音至东胜,赋诗一篇,乃自杀。 是月,库库特穆尔遣佥枢密院事任亮复安陆府。 博啰特穆尔遣兵攻冀宁,至石岭关,库库特穆尔大破走之,擒其将乌讷尔、殷兴祖。博啰军由是不振。 先是监察御史张冲等上章,雪故丞相托克托之冤,诏复托克托官爵,并给复其家产,召其子哈喇章、三宝努还朝。时额森特穆尔亦已死,乃授哈喇章中书平章政事,封申国公,分省大同;三宝努知枢密院事。 十一月,庚申,台臣又言:“托克托有大臣之体。向在中书,政务修举,深惧满盈,自求引退,加封郑王,固辞不受。再秉钧轴,克济艰危,统军进征,平徐州,收六合,大功垂成,浮言构难,奉诏谢兵,就贬以没。已蒙录用其子,还所籍田宅,更乞悯其勋旧,还所授宣命。”从之。 十二月,丙申朔,吴国公发武昌,还建康,命常遇春总督诸将守营栅,谕之曰:“彼犹孤犭屯处牢中,欲出无由,久当自服。若来冲突,慎勿与战,且坚守营栅以困之,不患其城不下也。” 宦者资政院使保布哈与宣政院使托欢,内恃皇太子,外结丞相绰斯戩,骄恣不法,监察御史额森特穆尔、孟额森布哈、傅公让等,劾奏保布哈、托欢奸邪,当屏黜。御史大夫娄都尔苏以其事闻,皇太子执不下,而奇后庇之尤固,御史乃皆坐左迁。 治书待御史陈祖仁上书皇太子言:“御史纠劾托欢、保布哈奸邪等事,此非御史之私言,乃天下之公论。今殿下未赐详察,辄加沮抑,使奸臣蠹政之情,不得达于君父,则亦过矣。夫天下者祖宗之天下,台臣者祖宗之所建立,以二竖之微,而于天下之重,台谏之言,一切不恤,独不念祖宗乎?且殿下职分,止于监国抚军,问安视膳而已,此外予夺赏罚之权,自在君父。方今毓德春宫,而使谏臣结舌,凶人肆志,岂惟君父徒拥虚器,而天下苍生亦将奚望!” 书奏,皇太子怒,令娄都尔苏谕祖仁,以谓:“托欢等俱无是事。御史纠言不实,已得美除。昔裕宗为皇太子兼中书令、枢密使,凡军国重事合奏闻者,乃许上闻,非独我今日如是也。” 祖仁复上书言:“昔唐德宗云:‘人言卢杞奸邪,朕殊不觉。’使德宗早觉,杞安得相!是杞之奸邪,当时皆知之,独德宗不知耳。今此二人亦皆奸邪,举朝知之,在野知之,独殿下未知耳。且裕宗既领军国重事,理宜先阅其纲,若台谏封章,自是御前开拆。假使必皆经由东宫,君父或有差失,谏臣有言,太子将使之闻奏乎,不使之闻奏乎?使之闻奏,则伤其父心;不使闻奏,则陷父于恶;殿下将安所处?如知此义,则今日纠劾之章不宜阻矣,御史不宜斥矣。斥其人而美其除,不知御史所言,为天上国家乎,为一身官爵乎?斥者去,来者言,言者无穷而美除有限,殿下又何以处此?” 祖仁书既再上,即辞职,而台臣大小亦皆求退,于是皇太子以其事闻,保布哈、托欢乃皆辞罢。 帝令娄都尔苏谕祖仁等,祖仁上疏曰:“祖宗以天下传之陛下,今乃坏乱不可救药,虽曰天运使然,亦陛下刑赏不明之所致也。且区区二竖,犹不能除,况于大者?愿陛下俯从台谏之言,摈斥此二人,不令以辞退为名,成其奸计,使海内皆知陛下信赏必罚,自二人始,则将士孰不效力!天下可抚有以还祖宗。若犹优柔不断,则臣宁饿死于家,誓不与之同朝,牵连及祸也!” 疏奏,帝大怒。会侍御史李国凤亦上书皇太子,言:“保布哈骄恣无状,招权纳贿,奔竞之徒,皆出其门,洸洸有赵高、张让、田令孜之风。渐不可长,望殿下思履霜坚冰之戒,早赐奏闻,投之边徼以快众心,则纪纲可振,政治修而百废举矣。” 由是帝益怒,台臣自娄都尔苏以下皆左迁。而祖仁出为甘肃行省参知政事,时天极寒,衣单甚,以弱女托于其友朱毅,即日就道。 保布哈之被劾,娄都尔苏执其事颇力,太子深恶之,而奇后又谮之于内,未几,保布哈复为集贤大学士、崇政院使。 知枢密院事图沁特穆尔与丞相额森布哈俱屯田西方。一日,图沁治具,躬诣额森屯所饷之,额森自恃尊属,不受,图沁怒,坐额森营门外,呼军士共啖之。额森不平,因诬其有异志,差五府官往讯。图沁忿曰:“我有何罪来问?”乃拘五府官,将往诉博啰特穆尔,会娄都尔苏亦惧诛,遂与图沁特穆尔皆奔大同,匿博啰特穆尔所。娄都尔苏者,帝母舅也,以故帝数谓太子寝其事,而太子不从,帝无知之何,乃传旨,密令博啰特穆尔隐其迹;而绰斯戩、保布哈皆附太子,欲穷究其事,遍图形求之。 保布哈见台宪弹劾不行,与其党谋曰:“十八功臣家子孙,朝夕在帝左右,我与汝等向日之所为,渠必得知,台臣亦必知之,终必为我不利。”绰斯戩曰:“彼皆娄都尔苏党也。娄都尔苏既为博啰所庇,必称兵犯阙,十八家为内应,社稷能无危乎!”遂诬娄都尔苏及额森呼图克、托欢等谋为不轨,遂执额森呼图克等送资政院,锻炼其狱,连逮不已。帝知其无辜,欲释其事,特命大赦,而绰斯戩增入条画内,独不赦前事。惟娄都尔苏逃匿博啰军中,馀皆远窜,有道死者,亦有贿免者。 额森呼图克,泰费音子也,赴贬所,行至中道,执政奏其违命,杖死之,年四十四。泰费音为相,务广延才彦,而额森呼图克亦倾身下士,名称藉甚,至是为奸臣所害。贺氏三世忠贞,皆死于非命,天下悲之。 是岁,吴宝源局铸钱三千七百九十一万有奇。 至正二十四年甲辰,一三六四年 春,正月,丙寅朔,吴李善长、徐达等奉表吴国公劝进,公曰:“戎马未息,疮痍未苏,天命难必,人心未定,若遽称尊号,诚所未遑。俟天下大定,行之未晚。”群臣固请不已,乃即吴王位,建百司官属,置中书省左右相国。以李善长为右相国,徐达为左相国,常遇春、俞通海为平章政事,汪广洋为右司郎中,张昶为左司郎中。 时小明王在滁州,中书设御座,以正旦行庆贺礼。刘基骂曰:“彼牧竖耳,奉之何为!”遂不拜。然犹以龙凤纪年,封拜、除授及有司文牒,并云:“皇帝圣旨,吴王令旨”。 丁卯,吴命减取官店钱。先是设官店以征商,吴王以税重病民,故减之。 戊辰,吴王退朝,谓左相国徐达等曰:“卿等为生民计,共推戴予。然建国之初,当先正纪纲。元氏昏乱,纪纲不立,主荒臣专,威福下移,由是法度不行,人心涣散,遂至天下骚动。今将相大臣,当鉴其失,协心图治,毋苟且因循,取充位而已。”又曰:“礼法,国之纪纲,礼法立则人志定,上下安,建国之初,此为先务。吾昔起兵濠梁,见当时主将皆无礼法,恣情任私,纵为暴乱,不知驭下之道,是以卒至于亡。今吾所任将帅,皆当时同功一体之人,自其归心于我,即与之定名分,明号令,故诸将皆听命,无敢有异者。尔等为吾辅相,当守此道,无谨于始而忽于终也。” 二月,乙未朔,吴王以诸将围武昌久不下,复亲往视师。辛亥,至武昌,督兵攻城。 先是陈理太尉张定边见事急,潜遣卒缒城走岳州,告其丞相张必先使入援。至是必先引兵至洪山,去城二十里,王命常遇春率精锐五千击之,敌兵大败,遂擒必先。必先骁勇善战,人号为“泼张”,城中倚以为重,及被擒,缚至城下示之曰:“汝所恃者泼张,今已为我擒,尚何恃而不降!”必先亦呼定边曰:“吾已至此,兄宜速降。”定边气索不能言。武昌城东南有高寇山,下瞰城中,诸将相顾莫能登,傅友德率数百人,一鼓夺之,矢中额,复洞胁,战益力,城中益丧气。 王复遣友谅旧臣罗复仁入城,谕理使降,复仁因清曰:“主上推好生之德,惠此一方,使陈氏之孤得保首领,而臣不食言,臣虽死不恨矣。”王曰:“吾兵力非不足,所以久驻此者,欲待其自归,免伤生灵耳。汝行,必不误汝。”复仁至城下号哭,理惊,召之入,复相持痛哭”哭止问故,复仁谕以王意,辞旨恳切。时陈氏诸将无出定边右者,定边亦知不可支。癸丑,陈理肉袒衔璧,率定边等诣军门降。理俯伏战慓,不敢仰视。王见其幼弱,起,挈其手曰:“吾不尔罪,勿惧也。”令宦者入其宫,传命慰谕友谅父母,凡府库储蓄,令理悉自取之,遣其文武官僚以次出门,妻子资装,皆俾自随。 师围武昌凡六阅月而降,士卒无敢入城,市井晏然不知有兵。城中民饥困,命给米赈之,召其父老抚慰,民大悦。于是汉、沔、荆、岳郡县相继来降,立湖广行省中书,以枢密院判杨璟为参政守之。 初,陈友谅命其兄友才,与左丞王忠信等守潭州,吴王至武昌,友才遣忠信来援,忠信战败而降,王授以参政,俾仍守潭州。友才率兵拒之于益阳,忠信巽辞开谕之,友才亦降,与其子俱送建康。友才,所谓“二王”者是也。 李明道被获,送武昌,伏诛。 明道,丰城人,故友谅将也,寻归吴,后复叛附于友谅。友谅败灭,明道俱,走归丰城,剪其发髯,逃匿武宁山中。有荼客识之,缚送武昌,王数其反覆之罪,戮之。 三月,乙丑,吴王至建康。丙寅,封陈理为归德侯。 吴置起居注、给事中。 戊辰,吴以中书左丞汤和为平章政事。 时和守常州,率元帅吴福兴以舟师徇黄杨山,遇张士诚水军,击败之,擒其千户刘文兴等,获风般六艘,胡有是命。 己巳,吴王谓中书省臣曰:“郡县官年五十以上者,虽练达政事,而精力既衰,宜令有司选民间俊秀年二十五以上、资性明敏、有学识才干者,辟赴中书,与年老者参用之。后老者休致而少者已熟于事,如此则人才不乏而官使得人。其下有司,宣布此意,悉令知之。” 吴江西行省以陈友谅镂金床进,王观之,谓侍臣曰:“此与孟昶七宝溺器何异!以一床工巧若此,其馀可知。陈氏父子穷奢极靡,焉得不亡!”即命毁之。 辛未,吴王御西楼,有军士十馀人,自陈战功以求升赏,王谕之曰:“尔从我有年,才力勇怯,我纵不知,将尔者必知之。尔有功,予岂遗尔!尔无功,岂可妄陈!且尔曹不见徐相国耶?今贵为元勋,其同时相从者犹在行伍。予亦岂忘之?以其才智止此,不能过人故耳。尔曹苟能黾勉立功,异日爵赏,我岂尔惜!但患不力耳。”于是无有复言者。 乙亥,监察御史王多勒图、崔布延特穆尔谏皇太子勿亲征。 先是博啰特穆尔阴使人杀其叔父左丞伊珠尔布哈,佯为不知,往吊不哭。朝廷知其跋扈,又以匿娄都尔苏事,太子深疾之。且时方倚重于库库特穆尔,而库库驻兵太原,与博啰构兵,相持不解,于是绰斯戩、保布哈诬博啰与类都尔苏谋为不轨。辛卯,下诏数博啰特穆尔悖逆之罪,解其兵权,削其官爵,候道路开通,许还四川田里。博啰杀使者,拒命不受。 ◎元纪三十六 ∷起阏逢执徐四月,尽旃蒙大荒落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顺帝 至正二十四年甲辰,一三六四年 夏,四月,甲午朔,命库库特穆尔讨博啰特穆尔。 吴王退朝,与孔克仁等论前代成败,因曰:“秦以暴虐,宠任邪佞之臣,故天下叛之。汉高起自布衣,能以宽大驾驭群雄,遂为天下主。今天下之势则不然。元之号令纪纲,已废弛矣,故豪杰所在蜂起,然皆不修法度以明军政,此其所以无成也。”又曰:“天下用兵,河北有博啰特穆尔,河南有库库特穆尔,关中有李思齐、张良弼。然有兵而无纪律者,河北也;稍有纪律而兵不振者,河南也;道途不通,馈饷不继者,关中也。江南则惟我与张士诚耳。士诚多奸谋而尚间谍,其御众尤无纪律。我以数十万之众,固守疆土,修明军政,委任将帅,俟时而动,其势有不足平者。”克仁顿首曰:“主上神武,当安天下于一,今其时矣。” 吴中书省进宗庙祭飨及月朔荐新礼仪,王览毕,悲怆流涕,谓宋濂、孔克仁曰:“吾昔遭世艰苦,饥馑相仍,当时二亲俱在,吾欲养而力不给,今赖天地之佑,化家为国,而二亲不及养。追思至此,痛何可言!”因命并录皇考妣忌日,岁时飨祀以为常。 吴平章俞通海、参政张兴祖,率兵掠刘家港,进逼通州,击败张士诚兵,擒其院判朱琼、元帅陈胜。 丙申,吴王命建忠臣祠于鄱阳湖之康郎出,祀丁普郎、张志雄、韩成、宋贵、陈兆先、余昶、吕文贵、王胜、李信、陈弼、刘义、徐公辅、李志高、王咬住、姜润、石明、王德、朱鼎、王清、常得胜、王凤显、丁宇、王仕、汪泽、王理、陈冲、裴轸、王喜仙、袁华、史得胜、常惟德、曹信、逯德山、郑兴、罗世荣等三十五人,并封赠勋爵有差。 博啰特穆尔知诏令调遣之事,非出帝意,皆右丞相绰斯戩所为,遂遣部将会图沁特穆尔举兵向阙。壬寅,图沁特穆尔兵入居庸关,癸卯,知枢密院事伊苏、詹事布埒齐迎战于皇后店。布埒齐力战,伊苏不援而退,布埒齐几为所获,脱身东走。 甲辰,皇太子率侍卫兵出光熙门,东走古北口,趋兴松。 乙巳,图沁特穆尔兵至清河列营。时都城无备,城中大震,令百官吏卒分守京城。 吴王命建忠臣祠于南昌府,祀赵德胜、李继先、刘济、朱叔华、许圭、朱潜、牛海龙、张子明、张德山、徐明、夏茂成、万思成、叶琛、赵天麟等十有四人。 吴王闻诸功臣家僮有横肆者,乃召徐达、常遇春等谕之曰:“尔等从我,起身艰难,成此功勋,匪朝夕所致。闻尔等所畜家僮,乃有恃势骄恣,逾越礼法。小人无忌,不早惩戒之,他日或生衅隙,宁不为其所累!此辈宜速去之,如治病当急除其根。若隐忍姑息,终为身害。” 丙午,吴中书省言:“湖广行省所属州县,胡有铁冶,方今用武之际,非铁无以资军用,请兴建炉治,募工炼铁。”从之。 宗王布延特穆尔等皆称兵,与博啰特穆尔合,表言其无罪。丁未,帝为降诏曰:“自至正十一年,妖贼窃发,选命将相,分任乃职,视同心膂。岂期绰斯戩、保布哈夤缘为奸,互相壅蔽,以致在外宣力之臣因而解体,在内忠良之士悉陷非辜;又复奋其私仇,诬构博啰特穆尔、娄都尔苏等同谋不轨。朕以信任之专,失于究察,遂调兵往讨,博啰特穆尔已尝陈辞,而乃寝匿不行。今宗王布延特穆尔等,仰畏明威,远来控诉,以表其情,朕为恻然兴念。而绰斯戩、保布哈,犹饰虚词,簧惑朕听,其以绰斯戩屏诸岭北,保布哈窜之甘肃,以快众愤。博啰特穆尔等悉与改正,复其官职。”然诏书虽下,而绰斯戩、保布哈仍留京师。是日,以伊苏为中书左丞相。 吴左相国徐达等率兵取庐州,左君弼闻达至,惧不敢敌,走入安丰,令其将殷从道、张焕等守城,达督兵围之。 诏书既下,图沁特穆尔军犹驻清河。帝遣达勒达国师往问故,言必得绰斯戩、保布哈乃退兵,帝不得已执二人畀之。 己酉,吴命中书省,凡商税三十税一,多取者以违例论。改在都官店为宣课司,府、州、县官店为通课司。 绰斯戩、保布哈囚首至图沁特穆尔营中,图沁为之加帽、易衣,置绰斯戩中坐,保布哈侧坐,拜之,二人于是交跪。图沁奏帝,求赦其擅执大臣及称兵犯阙之罪,得二赦乃已。 庚戌,图沁特穆尔陈兵自健德门入,觐帝于延春阁,恸哭请罪,且曰:“左右蒙蔽陛下,非一日矣,倘循习不改,奈天下何!臣今执二人去矣,陛下亦宜省过,卓然自新,一听正人所为,不复为邪佞所感,然后天下事可为,祖宗基业可保也。”帝唯唯,就宴赉之。加博啰特穆尔太保,依前守御大同,图沁特穆尔为中书平章政事。辛亥,图沁特穆尔军还。 皇太子至路儿岭,诏追及之,还宫。 壬戌,吴命江西行省置货泉局,设大使、副使各一人。颁大中通宝大小五等钱式。并使铸之。 初,吴降附诸将校,皆仍其旧官,至是下令曰:“为国先正名。诸将有称枢密、平章、元帅、总管、万户者,名不称实,甚无谓。其核诸将所部,满万人者为指挥,满千人者为千户,百人为百户,五十人为总旗,十人为小旗。 图沁特穆尔执绰斯戩、保布哈诣博啰特穆尔军,博啰厚礼之,逾三日,始问以浊乱天下之罪,复笑而问绰斯戩曰:“我前赂妆七宝数珠一串,今何不见还?”因取六串来,博啰视之,皆非故物。复命索之,乃得前所赂。博啰怒曰:“在君侧者贪焚如此,我可以姑容乎!”遂并杀之。 五月,甲子,黄河清。 戊辰,库库特穆尔奉命讨博啰特穆尔,屯兵冀宁,其东道以白索珠领兵三万,守御京师;中道,以摩该、珠展领兵四万;西道以关保领兵五万,合击之。关保等兵逼大同,博啰特穆尔留兵守大同,而自率兵与图沁特穆尔、娄都尔苏复大举向阙。 六月,癸卯,三星昼见,白气横突其中。 甲辰,河南府有大星夜见南方,光如昼。丁未,大星陨,照夜如昼,及旦,黑气晦暗如夜。 甲寅,白索珠以兵至京师,请皇太子西行。 是月,保德州黄龙见井中。 秋,七月,丁丑,吴徐达、常遇春克庐州。 时庐州被围久,众皆饥困不能战,张焕与贾丑潜通款于达,请攻东门,己为内应,于是进师急攻之。城中诸军悉救东门,张焕乃断吊桥,开西门,导达兵入城,执其部将吴副使并左君弼母、妻及子送建康。以指挥戴德守之。 戊寅,吴命平章常遇春会邓愈及金大旺兵,讨江西上流未附郡县。 己卯,左君弼部将许荣,以舒城降于吴,吴王令荣还守舒城,俾发安阳等五翼士马赴建康。 吴改庐州路为府,置江淮行省,命平章俞通海摄省事以镇之。兵革之际,民多窜匿,通海日加招辑,为政有惠爱,复业者众。 丙戌,博啰特穆尔前军入居庸关,京师震骇。皇太子亲统军御之于清河,丞相伊苏、詹事布埒齐军于昌平。伊苏军士无斗志,青军杨同签被杀于居庸,布埒齐战败走,太子亦驰还都城。白索珠引兵入平则门,丁亥,白索珠扈从皇太子及东宫官僚出顺承门,由雄、霸、河间,取道往冀宁。 戊子,博啰特穆尔驻兵健德门外,与图沁特穆尔、娄都尔苏入见帝于宣文阁,诉其非罪,皆泣,帝亦泣,乃赐宴。博啰特穆尔欲追袭皇太子,娄都尔苏止之。 庚寅,诏以博啰特穆尔为中书左丞相,娄都尔苏为中书平章政事,图沁特穆尔为御史大夫,其部属皆布列省台百司。”以伊苏知枢密院事。诏谕:“博啰特穆尔、库库特穆尔俱朕股肱,视同心膂,自今各弃宿忿,弼成大勋。” 先是绰斯戩欲削博啰兵权,召承旨张翥使草诏,翥辞曰:“此大事,非见天子不敢为。”乃更召参知政事危素,就相府客位草之。草毕,绰斯戩过中书,诧其郎中曰:“我为朝廷出诏削博啰兵权,此拨乱反正之举也。”郎中曰:“相公此举,得无拨正反乱乎?”坐客有畅勋者,亦曰:“此犹裸体搏虎豹耳。”至是博啰闻之,召素,责之曰:“诏从天子出,丞相客位,岂草诏之地乎?”素无以对。欲将出斩之,左右解曰:“素一秀才,岂敢与丞相可否?”乃止。旋出为岭北行省左丞,素弃官居房出。 八月,壬辰朔,日有食之。 吴常遇春、邓愈等率兵讨新淦之沙坑、麻岭、牛陂诸寨,平之。执伪知州邓志明送建康,与其兄克明皆伏诛。 乙未,吴命左相国徐达案行荆湖。 陈友谅既灭,荆湖诸郡多款附。至是王谕达曰:“今武昌既平,湖南列郡,相继款附。然其间多陈氏部曲,观望自疑,亦有山寨遗孽,凭恃险阻,聚众殃民。今命尔案行其地,抚辑招徕,俾各安生业。或有恃险为盗者,即以兵除之,毋贻民患。” 戊戌,吴常遇春、邓愈既平诸山寨,进次吉安。遇春遣人谓饶鼎臣曰:“吾今往取赣,可出城一言而去。”鼎臣不敢出,遣其幼子出见。遇春命坐而饮之,又赐以衣服,遣归,曰:“归语而父,将欲何为,匿而不见?吾往矣,不能为尔留,可善自为计。”鼎臣即夜弃城走。遇春遂复吉安,乃引兵趋赣州。 壬寅,诏以博啰特穆尔为中书右丞相、监修国史,节制天下军马。 监察御史言:“绰斯戩矫杀丞相泰费音,盗用钞板,私家草诏,任情放选,鬻狱卖官,费耗库藏,居庙堂前后十数年,使天下八省之地悉至沦陷,乃误国之奸臣,究其罪恶,大赦难原。曩者奸臣阿哈玛特之死,剖棺戮尸,绰斯戩之罪,视阿哈玛特有加,今虽死,必剖棺戮尸为宜。”诏从之。而台臣言犹不已,遂复没其家产,窜其子宣政使观音努于远方。 齐喇氏四世为丞相者八人,世臣之家,鲜与比盛。而绰斯戩早有才望,及居相位,人皆仰其有为。遭时多事,顾乃守之以懦,济之以贪,遂使天下之乱,日甚一日。论者谓元之亡,绰斯戩之罪居多。 乙巳,皇太子至冀宁,奏除前监察御史张桢为赞善,又除翰林学士,皆不起。 库库特穆尔将辅皇太子入讨博啰特穆尔;遣使传太子旨,赐以上尊,且访时事。 桢复书曰:“今燕、赵、齐、鲁之境,大河内外,长淮南北,悉为丘墟,关陕之区,所存无几。江左日思荐食上国,荆楚、川蜀,淫名僣号,幸我有变,利我多虞。阁下国之右族,三世二王,得不思廉、蔺之于赵,寇、贾之于汉乎?守京师者能聚不能散,御外侮者能进不能退,纷纷藉藉,神分志夺,国家之事,能不为阁忧乎?《志》曰:‘不备不虞,不可以师。’仆今献忠于阁下,大要有三:保君父,一也;扶社稷,二也;卫生灵,三也。请以近似者陈其一二:卫出公据国,至于不父其父;赵有沙丘之变,其臣成、兑平之,不可谓无功,而后至于不君其君;唐肃宗流播之中,怵于邪谋,遂成灵武之篡,千载之下,虽智辨百出,不能为雪。呜呼!是岂可以不鉴之乎?然吾闻之,天之所废不骤也。逞其得志。肆其宠乐,使忘其觉悟之心,非安之也,厚其毒而降之罚也。天遂其欲,民厌其汰,而鬼神弗福也。阁下览观焉,苟谋出于万全,询之舆议,通其往来之使,达其上下之情,得其情则得其策矣。 “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今九重在上者如寄,青宫在下者如寄,生民之优,国家之忧也,可不深思而熟计之哉!”库库特穆尔深纳其说。 乙卯,张士诚自以其弟代达实特穆尔,为江浙行省左丞相。 时江浙右丞达兰特穆尔,左右司郎中珍保,诌事士诚,多受金帛,数媒孽达实特穆尔之短。至是士信克安丰还,士诚乃使王晟等面数达实特穆尔过失,勒其移咨省院,自陈老病愿退,又言丞相之任非士信不可。士信即逼取其诸所常符印,而自为江浙行省左丞相,徙达实特穆尔于嘉兴,士信峻垣墙以锢之。达实特穆尔日对妻妾,放歌自若。 士诚令有司公牍皆首称吴王令旨,又讽行台为请实援于朝,行台御史大夫布哈特穆尔不从。乃使人至绍兴索行台印章,布哈特穆尔封其印,置诸库,曰:“我头可断,印不可与!”又迫之登舟,曰:“我可死,不可辱也!”从容沐浴更衣,与妻子诀,赋诗二章,乃仰药死,临终,掷杯地上曰:“逆贼,当继我亡也!”达实特穆尔闻之,叹曰:“大夫且死,吾不死何为!”遂命左右以药酒进,饮之而死。士诚乃使载其柩及妻孥北返于京师。 布哈特穆尔,柰曼氏,行台御史大夫特默格子也。 是月,博啰特穆尔请诛狎臣图啰特穆尔,罢三宫不急造作,沙汰宦官,裁减钱粮,禁止西蕃僧好事。 吴常遇春兵至赣州,熊天瑞固守不下,吴王令平章彭时中以兵会遇春等共击之。天瑞守益坚,遇春乃浚壕立栅以困之。 张士信既为江浙丞相,建第宅东城下,号丞相府。张氏诸臣皆起于寒微,自谓化家为国以底小康,亦皆大起第宅,饰园池,畜声妓,购图画,民间奇石名木,必见豪夺。士信后房百馀人,习天魔舞队,园中采莲舟楫,以沉檀为之。诸臣宴乐,率费米千石,居民趋附之者,辄得富贵。未几,士信令潘元明守杭州而自还姑苏,参军黄敬夫、蔡彦文、叶德新,皆佞幸用事,彦文,山阴人,尝卖药;德新,云阳人,善星卜;士信每倚以谋国。吴王闻之曰:“我诸事经心,法不轻恕,尚且有人欺我。张九四终岁不出门,不理政事,岂不受不欺乎!”时有市谣十七字曰:“丞相做事业,专用黄、蔡、叶,一朝西风起,乾鳖!”黄察,寓黄菜;西风,谓建康兵也。 九月,辛酉朔,宦官苏隆济岱,潜送宫女博果岱,出自顺承门,以达于皇太子。 癸酉夜,天西北有红光,至东而散。 辛巳,吴命中书省绘塑功臣像于卞壶及蒋子文庙,以时遣官致祭,其南昌府及康郎山、处州、金华、太平府各功臣庙,亦令有司依期致祭。其未褒赠者,论功定拟以闻。 吴徐达及杨璟等帅师取江陵,次于沙市。故陈友谅平章姜珏诣达乞降,且曰:“当死者珏耳,百姓无辜。”达善其言,下令安辑居民,禁兵侵扰。列郡闻之,望风归附。寻改江陵路为荆州府。 乙酉,徐达遣裨将傅友德将兵取夷陵,故陈友谅守将杨以德率耆民出降。寻改夷陵为峡州。 方明善攻平阳,吴参军胡深遣兵击败之。 先是温州土豪周宗道据平阳县,屡为明善所逼,遂降于深。明善怒,益率兵攻之,宗道求援于深,深击败明善,并下瑞安,进兵温州。明善惧,与方国珍谋,输岁贡银二万两充军费,请守乡郡如钱镠故事,吴王许之,命深班师。 吴徐达帅兵至潭州。湘乡土酋易华,集少壮据黄牛峰十馀年,至是达使人招之,华率其部众以降。 故陈友谅归州守将杨兴,以城降于吴,就以兴为千户,守之。 冬,十月,乙未朔,吴遥授廖永安为江淮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封楚国公。时永安为张士诚所拘,守义不屈,故有是命。永安后遂卒于苏州。 乙卯,吴守江西都督朱文正,遣元帅宋晟以兵讨须岭寨。晟至,遣人招谕之,寨帅丁廷玉等及其下五千人为降,文正徙其众并家属于南昌。 吴常遇春等兵围赣州既久,熊天瑞子元震,窃出觇兵势,遇春亦乘数骑出,猝与相遇,元震不知其为遇春也,过之。及遇春还,元震始觉,复来袭,遇春遣壮士挥双刀击之,元震奋铁挝以拒,且斗且却。遇春曰:“壮男子也!”舍去之。 己未,诏皇太子还京师。 命伊苏、娄都尔苏分道总兵。 十一月,辛酉,吴置湖广提刑按察司。 壬申,故邓克明部卒罗五叛,寇抚州;吴守将金大旺讨平之。 辛巳,吴命平章汤和率师救长兴。师至,张士信以兵拒战,自巳至申,不解,杀伤相当。耿炳文自城中出兵,内外夹击,败之俘其士卒八千馀人,获马二万馀匹,和乃还。 十二月,庚寅朔,吴徐达兵克辰州。 先是辰州为陈友谅左丞周文贵所据,达遣指挥张彬将兵讨之。文贵部将张川,据白云关以拒敌,彬败之,文贵弃城走湖南,遂克辰州。 达又遣指挥傅友德攻衡州,守将左丞邓祖胜弃城退保永州。衡州亦平。 己巳,吴王遣使以书与库库特穆尔,约其通好,略曰:“博啰犯阙,古今大恶,此正阁下正义明道、不计功利之时也。然阁下居河南四战之地,承颍川新造之业,而博啰寇犯不已,虑变之术,不可以不审。阁下何靳一介之使,渡江相约!予地虽不广,兵虽不强,然《春秋》恤交之义,常切慕焉。且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又何彼此之分哉!英雄相与之际,正宜开心见诚,共济时艰,毋自猜阻,失此旧好,惟阁下图之!” 新淦邓仲谦作乱,袭破州治,杀吴知州王真。仲谦,志明从子也。 是冬,张士诚浚常熟白茆港。 泰定间,周文英奏记,谓水势所趋,宜专治白茆、娄江,时莫之省也。士诚阅故籍,得文英书,起兵民夫十万,命吕珍督役,民怨之。及役音,颇得其利。 至正二十五年乙巳,一三六五年 春,正月,己未朔,吴常遇春、邓愈克赣州。遇春等围城凡五阅月,熊天瑞援绝粮尽,遣子元震出降,天瑞寻亦肉袒诣军门,尽献其地,遇春送天瑞于建康。呈王闻遇春克赣州不杀,喜甚,遣使褒谕之曰:“予闻仁者之师无敌,非仁者之将不能行也。今将军破敌不杀,是天赐将军隆我国家,千载相遇,非偶然也。捷音至,予甚为将军喜,虽曹彬之下江南,何以加兹!将军能广宣威德,保全生灵,予深有赖焉。” 先是天瑞据赣,常加赋横敛民财,及其降,有司请仍旧征之,王曰:“此岂呆为额耶!”命亟罢之,并免去年秋粮之未输者。 元震,本姓田氏,为天瑞养子,善战有名;遇春喜其才勇,荐之,授指挥,后复姓田氏。 吴徐达遣千户胡海洋取宝庆路,克之,守将唐龙遁去。于是靖州军民安抚司及诸长官司皆来降,达皆赏赉而遣之。 癸亥,封李思齐为许国公。 壬申,吴常遇春进师南安,遣麾下危正逾岭南,招谕韶州诸郡之未下者。于是韶州守将同签张秉彝及南雄守将孙荣祖,各籍其兵粮来降。遇春令指挥王屿守南雄,令秉彝守韶州。 吴大都督朱文正,遣参政何文辉、指挥薛显等,讨新淦邓仲谦,斩之。 吴王命平章汤和率兵讨江西永新诸山寨。参政邓愈还军至吉安,遣兵讨饶鼎臣于安福,部卒掠其男女千馀人,安福州判官潘枢告愈曰:“将军奉扬天威以除祸乱,渠魁未殄而良民先被其害,非吊伐之义也。”愈立起惊谢,趣下令:“掠民者斩!”大索军中所得子女,尽出之。枢因闭置空舍中,自坐舍外,煮糜粥食之,卒有谋夜劫取者,愈鞭之以徇。枢因悉护遣还其家,民大悦。愈还,至富州,复讨平其山寨。捷闻,以愈为江西行省右丞。 壬午,监察御史博啰特穆尔、贾彬等,辨明哈玛尔、舒苏之罪。 甲申,吴大都督朱文正,有罪免官,安置桐城县。 文正涉传记,饶勇略,初从渡江取集庆路有功,吴王问:“若欲何官?”文正对曰:“叔父成大业,何患不富贵!爵赏先及私亲,何以服众?”王善其言,益爱之。及江西平,文正功居多,王厚赐诸将,念文正前言知大体,锡功尚有待也,文正遂不能无少望。性素卞急,至是益暴怒无常,任掾吏卫可达夺部中子女。按察使李饮冰奏其骄侈觖望,王遣使诘责,文正惧,饮冰益言其有异志。王即日登舟,至南昌城下,遣人召之,文正仓卒出迎。王泣谓之曰:“汝何为者?”遂载与俱归。至建康,王妃力解之,曰:“儿特性刚耳,无它也。”群臣请置于法,王曰:“文正固有罪,然吾兄止有是子,若置之法,则伤恩矣。”乃免文正官,安置桐城。时其子守谦,甫四岁,王抚其顶曰:“尔父倍训教,贻吾忧。尔它日长成,吾封爵尔,不以尔父废也。”命王妃育之。 乙酉,吴王将经理淮甸,亲阅试将士,命镇抚居明率军士分队习战,胜者赏银十两,其伤而不退者,亦勇敢士,赏银有差,且遍给酒馔劳之,仍赐伤者医药。因谕之曰:“刃不素持,必致血指;舟不素操,必致倾覆;若弓马不素习而欲攻战,未有不败者,故使汝等练之。今汝等勇健若此,临敌何优不克!爵赏富贵,惟有功者得之。”顾谓起居注詹同等曰:“兵不贵多而贵精,多而不精,徒累行阵。近闻军中募兵多冗滥者,吾时为试之,冀得精锐,庶几用也。” 蜀明玉珍更定官制,并六卿为中书省、枢密院。以戴寿、万胜为左右丞相,向大享、张文炳知枢密院事;邹兴镇成都,吴友仁镇保宁,莫仁寿镇夔关,皆平章事;窦英镇播州,姜珏镇彝陵,皆参知政事;荆玉镇永宁,商希孟镇黔南,皆宣慰使。未几,遣胜攻兴元,下之。 二月,己丑朔,福建行省平章陈友定侵处州,吴参军胡深率兵往援。友定闻深至,遁去,深追至浦城,守将拒战,深击败之,遂下浦城。 辛丑,吴命千户夏以松守临江,张信守吉安,单安仁守瑞州,宋炳守饶州,并属江西行省节制。又命参军詹元享总制辰、沅、曲靖、宝庆等州郡,听湖广行省节制。 丙午,张士诚愤诸全之败,集兵二十万,遣其将李伯升,挟吴叛将谢再兴攻诸全之新城,置阵延亘十馀里,造庐舍,建仓库,预为必拔之计,且分兵数万,据城北十里以遏援兵。守将胡德济坚壁拒之,告急于严州朱文忠,文忠遣指挥张斌、元帅张俊率兵出浦江,遥为德济声援。 士诚又以兵自桐庐溯钓台,窥严州,文忠命以舟师拒之。未至而千户谢佑为其伏兵所执,诸将皆恐甚,文忠意气自若,分署诸将,各为备御,以何世明、袁洪、柴虎居守,自率指挥朱亮祖等驰救。丁巳,去新城二十里而军,德济潜使人告贼势盛,宜少避其锋俟大军,文忠曰:“昔谢玄以兵八千破苻坚百万,兵在精,不在众。”乃下令曰:“彼众而骄,我少而锐,以锐遇骄,必克。彼军辎重山积,此天以富妆曹也,勉之!”会有白气覆军上,占之曰“必胜”。 诘朝会战,天大雾晦冥,文忠使元帅徐大兴、汤克明等将左军,严德、王韶等将右军,而自以中军当敌冲。会胡深遣耿天璧以援师至,文忠复申约束,奋前搏击。雾稍开,文忠横槊引铁骑数十,乘高驰下,冲其中坚。敌以精骑围文忠数重,矛屡及膝,文忠大呼,手格杀其骁将,纵横驰突,所向皆靡。左右军乘之,城中守兵亦鼓噪出,士诚兵大溃,逐北十馀里,斩首数万级。文忠收兵会食,遣指挥朱亮祖、张斌追殄馀寇,燔其营落数十,获其同佥韩谦等六百,甲士三千,铠仗刍粟,收数日不尽,伯升、再兴仅以身免。 戊午,皇太子在冀宁,命甘肃行省平章多尔济巴勒,以岐王阿喇奇尔军马,会平章臧卜、李思齐,各以兵守宁夏。 三月,庚申,皇太子下令于库库特穆尔军中曰:“博啰特穆尔袭据京师,余既受命总督天下诸军,恭行显罚,少保、中书平章政事库库特穆尔,躬勒将士,分道进兵,诸王、驸马及陕西平章政事李思齐等,各统军马,尚其奋义戮力,克期恢复。” 博啰特穆尔闻之,大怒,嗾监察御史武起宗,言皇后奇氏外,挠国政,因奏帝,宜迁后出于外,帝不答。丙寅,遂矫制幽后于诸色总管府,令其党姚巴延布哈守之。 丁卯,命娄都尔苏、拜特穆尔并为御史大夫。 辛巳,吴常遇春平赣军还,王御戟门颁赏以劳之。 癸未,吴起居注宋濂乞归省金华,王赐金币而遣之。濂还家,进表谢,复致书世子,劝以进修。王览书甚喜,召世子谕之曰:“吾自幼艰难,今尔曹冠服华丽,饮食甘美,安居深宫,不思勇于进修,是自弃也。宋起居之言有益,尔其味之!”复遣使至其家,赐书奖谕,锡以绮帛,仍令世了亲致书以报。 夏,四月,己丑朔,吴参军胡深,进攻建宁之松溪,克之,获陈友定守将张子玉而还。留元帅李彦文安辑其众。 庚寅,博啰特穆尔至诸色总管府,见皇后奇氏,令还宫取印章,作书遗皇太子,遣内待官鄂勒哲图持往冀宁;复出皇后,幽之。 吴王命平章常遇春取湖广襄阳诸郡。王尝与徐达等论襄、汉形势曰:“安陆、襄阳,跨连荆、蜀,乃南北之襟喉,英雄所必争之地。今置不取,将贻后忧。况沔阳新附,城中人民,多陈氏旧卒,壤地相连,易于扇动。譬之树木,安陆、襄阳为枝,沔阳为干,干若有损,枝叶亦何有焉!今宜增兵守沔阳,庶几不失其宜。”至是遂命遇春将兵往讨之。 乙巳,关保等兵进围大同,乙卯,入其城。 五月,庚申,吴广信卫指挥王文英率师趣铅山,次佛母岭,与陈友定兵遇,击走之。 辛酉,吴参军胡深言:“近克松溪,获张子玉,其馀众败奔崇安,请发广信、抚州、建昌三路兵并攻之,因觇取八闽。”王曰:“子玉骁将,今为我擒,彼必破胆,乘势攻之,必无不克。”即命广信指挥朱亮祖由铅山,建昌左丞王溥由杉关,会深进兵。 甲子,京师天雨氂,长尺许。或言于帝曰:“龙须也。”命拾而祀之。 乙亥,吴平章常遇春攻安陆,克之。 先是遇春既行,王复调江西右丞邓愈为湖广平章,领兵继其后,使人谓愈曰:“凡得州郡,汝宜驻兵以抚降附。若襄阳未下,则令遇春分兵,半集沔阳,半集景陵,汝居武昌,使声援相应,以遏寇之奔轶。”愈奉命遂行。至是遇春攻安陆,其守将佥院任亮出拒战,遇春击败亮,执之,遂克其城,以沔阳卫指挥吴复守之。 己卯,吴常遇春至襄阳,守将弃城遁,遇春追击之,俘其众五千。佥院张德、罗明以谷城降,遇春送之建康。吴王以章溢为湖广按察佥事,溢以荆、襄多废地,议分兵屯田,王善之。 癸未,吴浙东元帅何世明,败张士诚兵于新溪,又败之于柴溪。 是月,侯布延达实奉威顺王自云南、西蜀转战而出,至成州,欲之京师,李思齐俾屯田于成州。 吴王赐邓愈书曰:“汝戍襄阳,宜谨守法度。山寨来归者,兵民悉仍胡籍,小校以下,悉令屯种,且耕且战。汝所戍地邻库库,若汝爱加于民,法行于军,则彼所部,皆将慕义来归,如脱虎口就慈母。我赖汝如长城,汝其勉之!”愈于是披荆棘,立军府,营屯练卒,拊循招徕,威惠甚著。 六月,戊子,以黎安道为中书参知政事。 己丑,吴置思南宣慰使司。 时思南宣慰使田仁智,遣其都事杨琛来归款,并纳元所授宣慰使印,王曰:“仁智僻处遐荒,世长谿洞,乃能识天命,率先来归,诚可嘉也!”俾仍为思南道宣慰使。授琛思州等处军民宣抚使,以三品银印给之。 丁酉,吴克安福州。 先是饶鼎臣父子既走安福,与其党刘颠等仍肆剽掠,邓愈遣兵讨之,久不下。王复命元帅王宝会参政何文辉、黄彬共讨之,鼎臣复弃城走茶陵。 辛丑,湖广行省左丞周文贵复宝庆路。 乙巳,皇后奇氏自幽所还宫。 后数纳美女于博啰特穆尔,博啰喜,故得还宫,自始幽至此凡百日。博啰特穆尔自入京师,纳女四十馀人,荒于酒色,锐气消耗矣。 壬子;吴参军胡深克温之乐清,擒方国珍镇抚周清、万户张汉臣、总管朱善等,械送建康。 吴指挥朱亮祖等进攻建宁。 时陈友定将阮德柔婴城固守,诸军次城下,亮祖即欲攻之,胡深视氛祲不利,语亮祖曰:“天时未协,将必有灾。”亮祖曰:“天道幽远,山泽之气,变态无常,何足征也!”迫深进兵,深犹持不可。德柔屯锦江,逼深阵后,亮祖督战益急。深不获已,遂引兵鼓噪而进,破其二栅,德柔尽率精锐扼深军,围之数重。日已暮,深突围出,伏兵起,深马蹶,被执,送于友定,友定敬礼之。深因盛称吴王神圣威武,群雄属心,以喻友定,友定亦无杀深意,会元使至,督迫之,遂遇害。 深久莅尹郡,驭众宽厚,用兵十馀年,未尝妄戮一人。吴王尝问宋濂曰:“深何如人?”濂曰:“文武才也。”王曰:“诚然,浙东一障,吾方赖之。”比伐闽,有星变,王曰:“东南必失一良将。”亟谕之,深已被害。 吴何文辉等平山寨,擒其盗万兴宗,斩之。 乙卯,以太尉和尼齐为御史大夫。 吴王下令:“凡农民田五亩至十亩者,栽桑、麻、木棉各半亩,十亩以上者倍之,其田多者,率以是为差。有司亲临督率,不如令者有罚,不种桑,使出绢一匹,不种麻及大棉,出麻布、棉布各一匹。” 吴以儒士滕毅、杨训为起居注,王谕之曰:“吾见元大臣门下士,多不以正自处,惟务谄谀以图苟合,见其人所为非是,不相与正救,及其败也,卒陷罪戾。尔从徐相国幕下,久而无过,故授尔是职。宜尽心所事,勿为阿容。”又曰:“起居之职,非专事纪录而已,要在输忠纳诲,致主于无过之地而后为尽职。吾平时于百官所言,一二日外犹寻绎不已;今尔在吾左右,不可不尽言也。”复命毅、训集古无道之君若夏桀、商纣、秦始皇、隋炀帝所行之事以进,曰:“吾观此者,正欲知其丧乱之由以为戒耳。” 是月,皇太子进封李思齐为邠国公,加封中书平章政事,兼知四川行枢密院事、虎符招讨使、分中书四部。 博啰特穆尔遣图沁特穆尔率军伐上都之附皇太子者,调伊苏南御库库特穆尔军。伊苏次良乡不进而归永平,使人西连太原,东结辽阳,军声大振。博啰患之,遣骁将姚巴延统兵出御,至通州,河溢,营红桥以待,伊苏出其不意袭破之,杀姚巴延。博啰恐,自将出通州,三日大雨,取一女子,不战而还。 博啰先尝以猜疑杀其将保安,既又失姚巴延,郁郁不乐,乃日与娄都尔苏饮宴,酗酒杀人,喜怒不测,人皆畏忌。 秋,七月,丁巳朔,吴命降将张德山归襄阳,招谕未附山寨。 吴平章汤和,进兵攻周安于永新。 初,陈友谅既亡,安即降,吴命仍守永新。及兵入安福讨饶鼎臣,安疑而复叛,仍与诸山寨相结。和至,安出拒战,和击败之,克其十七寨,擒伪官五十馀人,遂围其城。 庚申,故陈友谅左丞周文贵之党复攻陷辰溪,吴总制辰沅等州事参军詹允享遣兵讨之。 甲子,吴王遣使以书与库库特穆尔曰:“曩者初无兵端,尹焕章来,得书喜甚,即遣汪何同往,为生者贺,殁者吊。使者去而不回,复遣人往,皆被拘留。且阁下昔与博啰构兵,雌雄未决,尚以知院郭云、同佥任亮攻我景陵,掠我沔阳。予思此城虽元之故地,久在他人之手,予从他人得之,非取于元者也。阁下外假元名,内怀自逞,一旦轻我,遂留前使。予虽不校,但以阁下内难未除,犹出兵以欺我,使其势专力全,又当何如!果若挟天子令诸侯,创业于中原,则当开诚心,示磊落,睦我江淮,今乃遣竹昌、忻都率兵深入淮地,杀掠人民,殆非所宜。况有自中原来者,备言张思道、李思齐等,连和合从,专并阁下,此正可虑之秋,安可坐使西北数雄,结连关内,反舍近图,欲趋远利,独力支吾,非善计也。予尝博询广采,闻军中将欲为变,恐不利于阁下,故特遣人叙我前意,述我所闻,阁下其图之!节次使命若能遣回,庶不失旧好,惟亮察焉。”思道,张良弼字也。 乙丑,思州宣抚使田仁厚遣使如吴,献其所守之地。吴改宣抚司为思南、镇西等处宣慰司,以田仁厚为宣慰使。 癸酉,吴辰州沅陵县民向珍八作乱,参军詹元亨遣千户何德讨平之。 壬午,吴置太史监,以刘基为太史令。 乙酉,博啰特穆尔伏诛。 先是博啰索帝所爱女子,帝曰:“欺我至此耶!”遂欲图之。 士人徐士本,家居好奇计,不求仕进,至是命为翰林待制。威顺王子和尚,受帝密旨,与之谋结壮士金诺海、拜特勒、特古斯布哈、洪宝宝等六人,挟刀在衣中,外袭宽衣若听事,伺立延春门东排仗内。 是日,博啰早朝毕,将出,挟刀者相顾曰:“事不谐矣。”士本摄之曰:“未也。”会图沁特穆尔遣人告上都之捷,平章实勒们谓博啰曰:“好消息,丞相宜入奏。”博啰不欲入,实勒们强之,偕行至延春门李树下,俄有人突过其前,博啰方眙视曰:“此人面生。”遽有批其颊者,博啰以手御之,遽呼其从骑。拜特勒从众中跃出,斫中其脑,金诺海等攒杀之。娄都尔苏伤额趋出,博啰军大骇四走。帝时居窟室,约曰:“事捷,则放鸽铃。”于是鸽铃起,帝出自窟室,下令尽杀其部党,黎安道、方托克托、雷一声皆伏诛。娄都尔苏拥博啰母、妻、子偕图沁特穆尔北遁。 明日,遣使函博啰首往太原,诏皇太子还朝,诸道兵闻诏罢归。大赦天下,赏讨博啰者。士本不受赏、一夕逸去。 是月,京师大水,河决小流口,达于清河。 八月,丁亥朔,京城门至是不开者三日。珠展、摩该军至城外,命军士缘城而上,碎平则门键,悉以军入,占民居,夺民财。 周文贵复攻辰州,吴千户何德率轻骑直抵其寨,攻破之,文贵退保麻阳。德追击,又大败之,文贵遁去。 癸卯,命皇太子分调将帅,戡定未复郡邑,即还京师,行事之际,承制用人,并准正授。 库库特穆尔以岁当大比,而江南、四川诸行省皆阻于兵,其乡试不废者,唯燕南、河南、山东、陕西、河东而已,乃启皇太子倍增乡贡之额。 丁未,皇后鸿吉哩氏崩。 后生皇子珍戩,二岁而夭。后性节俭,不妒忌,动以礼法自持。第二皇后奇氏有宠,后无几微怨望意。从帝时巡上都,次中道,帝遣内官传旨欲临幸,后辞曰:“暮夜非至尊往来之时。”内官往复者三,竟不纳,帝益贤之。居坤德殿,终日端坐,未尝妄逾户阈。至是崩。奇后见其所遗衣服敝坏,大笑曰:“正宫皇后,何至服此等衣耶!”逾月,皇太子自冀宁归,哭之甚哀。 辛亥,吴罗田盗蓝丑儿,诈称彭莹玉,造妖言以惑众,设官吏,劫居民。麻城里长袁宝袭捕之,擒丑儿以献,吴王嘉其仗义,赐以绮帛。 壬子,以洪宝宝、特古斯布哈、萨勒图并为中书平章政事。 九月,丙辰朔,吴置国子监,以故集庆路学为之。 库库特穆尔扈从皇太子至京师。太子之奔太原也,欲用唐肃宗灵武故事,因而自立,库库特穆尔与布哷齐等不从。及是还京师,皇后奇氏传旨,令库库以重兵拥太子入城,欲胁帝禅之位。库库知其意,比至京城三十里,即散遣其军,太子心衔之。 壬午,诏以巴咱尔为中书右丞相,监修国史;库库特穆尔为太尉、中书左丞相,录军国重事,同监修国史,知枢密院事,兼太子詹事。 巴咱尔累朝旧臣,而库库以后生晚出,乃与并相,朝士往往轻之。且居军中久,乐纵恣,无检束,在朝两月,怏怏不乐,即请南还视师。 是月,以方国珍为淮南行省左丞相、衢同公,分省庆元。 明玉珍遣其参政江俨通好于吴,吴命都事孙养浩报以书曰:“足下处西蜀,予处江左,盖与汉季孙、刘相类,王保保虎踞中原,其志不在曹操下。予与足下实唇齿邦,愿以孙、刘相吞噬为戒。” 冬,十月,戊子,吴王闻明玉珍取云南失利,诸将往往暴掠,玉珍不能制,复以书戒之。 戊戌,吴王以张士诚屡犯疆埸,欲举兵讨之,下令曰:“士诚启衅多端,袭我安丰,寇我诸全,连兵构祸,罪不可逭,今命大军致讨,止于罪首;在彼军民,无恐无畏,毋妄逃窜,毋废农业。已敕大将军约束官兵,毋有掳掠,违者以军律论。” 庚子,吴命中书省以书招谕虎背寨刘宝,使之款附。 辛丑,吴王命左相国徐达、平章常遇春、胡廷瑞、同知枢密院冯国胜、左丞华高等,率马步舟师水陆并进,规取淮东泰州等处。 时张士诚所据郡县,南至绍兴,与方国珍接境,北有通、泰、高邮、淮安、徐、宿、濠、泗,又北至于济宁,与山东相距。王欲先取通、泰诸郡,剪士诚羽翼,然后专取浙西,故命达总兵取之。 壬寅,以哈喇章知枢密院事。 乙巳,吴徐达兵趋泰州,浚河通州,遇张士诚兵,击败之,遂驻军海安坝上。 丙午,娄都尔苏拥博啰特穆尔母、妻及其子天宝努西北走,合图沁特穆尔军。丁未,益王温都逊特穆尔、枢密副使观音努擒娄都尔苏,诛之,图沁特穆尔以馀兵往巴尔苏之地,命岭北行省左丞莽珊僧、知枢密院事魏赛音布哈同讨之。 吴徐达兵围泰州新城,败张士诚淮北援兵,获其元帅王成。 戊申,以资政院使图噜为御史大夫。 己酉,张士诚遣淮安李院判来援泰州,常遇春击败之,擒万户吴聚等。遣人谕降其城中,佥院严再兴、副使夏思忠、院判张士俊等拒守不下。 饶鼎臣既走茶陵,复合浦阳群盗于南峰山寨,时出侵掠。癸丑,吴元帅王国宝等率兵击败之,鼎臣遁去。 信州盗萧明,率兵攻围吴饶州,知府陶安召父老告之曰:“我粮实城坚。素有其备,贼党驱乌合而来,不足畏也。但能固守,不过数日,援兵至,破贼必矣。”众皆诺。安与千户宋炳亲率吏民分城拒守,选勇健为游兵,昼夜巡捍,而请救于江西行省。安登城谕贼曰:“尔众,吾民也,反为贼用,得毋失计乎?”众曰:“使皆如太守与总制,岂有今日!若破城,必不相害。”安命射之,矢下如雨,贼不能逼。越三日,行省援兵至,遂大败之,萧明遁去,擒伪招讨都海、万户袁胜,斩之。诸将欲屠从寇者,安曰:“民为所胁,奈何杀之!”不许。饶州遂安。 闰月,乙卯朔,吴江阴水寨守将康茂才遣告吴王曰:“张士诚以舟师四百艘出大江,次范蔡港,别以小舟于江中弧山往来,出没无常,疑有他谋,请为之备。” 王使谕徐达曰:“茂才言士诚以舟师往来江中,吾度此寇非有攻江阴直趋上流之计,不过设诈疑我,使我陆寨之兵还备水寨。我兵既分,彼将弃我水军,疾趋陆寨,捣吾之虚,此一诡策也。又闻常遇春出海安七十馀里击寇,寇兵不过万人,此非抗我大军之势,盖欲诱遇春深入。去泰州既远,彼必潜师以趋海安,或趋泰州,令我大军势分,首尾衡决,不及救援,此又一诡策也。兵法,致人而不致于人,尔宜审虑。使至,即令遇春驻师海安,慎守新城,坐以待寇。彼若远来趋敌,吾以逸待劳,可一战而克。泰兴以南并江寇舟,亦宜备之。” 己未,王亲至茂才水寨,又遣人以手书谕达等曰:“如有所言,即疾驰来报,予驻师以待。” 庚申,以宾国公五十八知枢密院事。 诏张良弼、俞宝、孔兴等悉听调于库库特穆尔。 戊辰,吴平章汤和克永新,执周安等送建康,斩之。 时中原虽无事,而江淮、川蜀皆失,皇太子累请出督师,帝难之。会左丞相库库特穆尔请南还视师,辛未,乃封库库特穆尔为河南王,代皇太子亲征,总制关陕、晋冀、山东诸路并迤南一应军马,凡机务、钱粮、名爵、黜陟、予夺,悉听便宜行事。 甲戌,吴指挥副使王汉宝取馀干州,以前镇抚李旭守之。 庚辰,吴徐达、常遇春克泰州,掳张士诚守将严再兴、夏思忠、张士俊等,献捷于建康,且以守城事宜为请。王命达以便宜处之,其未下诸城,乘胜进取。 辛巳,以托克托穆尔为中书右丞,达实特穆尔为参知政事。 吴徐达遣黄旗千户刘杰分兵徇兴化,张士诚守将李清战败,闭城固守,杰攻之不下。士诚遣将来援,杰击走之。 十一月,甲申朔,信州盗萧明寇婺源州,吴知州白谦力不能御,怀印出北门赴水死。 谦莅政廉忠,自奉甚薄,尝遇除夕,无他供具,惟蔬食而已。人以此称之。 辛卯,吴徐达进兵攻高邮,王闻之,恐达深入敌境,不能策应诸将,乃命冯国胜率所部节制高邮诸军,俾达还军泰州,图取淮安、濠、泗。 饶鼎臣复行剽掠,甲午,吴元帅王国宝出兵邀击,鼎臣中弩死,馀党悉溃。 乙未,吴王以李济据濠州,名为张氏守,而观望未决,命右相国李善长以书招之,以善长与济同乡里故也。济得书不报。 张士诚兵寇宜兴,吴王命徐达令冯国胜围高邮,常遇春守海安,遣别将守泰州,而自以精兵援宜兴。达遂率兵渡江,至宜兴城下,击败士诚之众,获三千馀人。 十二月,庚子朔,张士诚遣将以兵八万攻安吉,吴将费聚所部仅二千人,坚壁拒守,射杀其骁将二人,敌惊溃而去。 吴徐达自宜兴还兵攻高邮,张士诚遣其左丞徐义由海道入淮援之。义怨士诚,以为陷已死地,屯昆山之太仓,三月不进。 乙卯,立第二皇后奇氏为皇后。中书省奏改资政院为崇政院,而中政院亦兼主之,帝乃授之册宝,诏天下。改奇氏为索隆噶氏,仍封其父以上三世皆王爵。 是月,图沁特穆尔伏诛。 ◎元纪三十七 ∷起柔兆敦牂正月,尽强圉协洽六月,凡一年有奇。 ○顺帝 至正二十六年丙午,一三六六年 春,正月,癸未朔,张士诚以舟师驻君山,又出兵自马驮沙溯流窥江阴。吴守将以闻,吴王亲往救之。比至镇江,敌已营瓜洲,掠西津而遁,乃命康茂才等出大江追之,别命一军伏于江阴之山麓。翌日,茂才追至浮子门,遇海舟五百艘遮海口,乘潮薄吴师,茂才督诸军力战,大败之,其弃舟登岸者,伏兵掩击之殆尽。 辛卯,吴王命按察司佥事周桢等定拟按察事宜,条其所当务者以进。谕之曰:“风宪纪纲之司,惟在得人,则法清弊革。人言神明可行威福,鬼魅能为妖祸。尔等能兴利除害,辅国裕民,此即神明;若阴私诡诈,蠹国害民,此即鬼魅也。凡事当存大体,有可言者,毋缄默不言;有不可言者,毋沽名买直。苟察察以为名,苛刻以为能,下必有不堪之患,非吾所望于风宪矣。” 吴王命中书省录用诸司劾退官员,省臣傅瓛等言:“今天下更化,庶事方殷,诸司官吏,非精勤明敏者,不足以集事。此辈皆以迂缓不称职为法司劾退,岂宜复用?”王曰:“人之才能,名有长短,故致效亦有迟速,夫质朴者多迂缓,狡猾者多便给。便给者虽善办事,或伤于急促,不能无损于民,迂缓者虽于事或有不逮,而于民则无所损也。”命复用之。 己酉,以崇政院使博啰苏为御史大夫。 壬子,以鄂勒哲图知枢密院事。 是月,以萨蓝托里为中书左丞相。 命燕南、河南、山东、陕西、河东等处举人会试者,增其额数,进士及第以下递升官一级。 二月,癸丑朔,立河淮水军元帅府于孟津。 吴湖广参政张彬,率指挥胡海洋等讨辰州周文贵,攻破其垒。文贵党刘七自益阳来援,复败之,文贵等遁去。 丁卯,四川容美峒宣抚田光宝,遣其弟光受以元所授宣抚敕印降于吴,吴王以光宝为四川行省参政,兼容美峒军民宣抚使,仍为置安抚元帅以治之。 吴处州青田县山贼夏清,连福建陈友定兵攻庆元县,浙东按察佥事章溢召所部义兵击走之。 己巳,吴置两淮都转运盐使司,所领凡二十九场。 癸酉,吴徐达请以指挥孙兴祖守海安,平章常遇春督水军,为高邮声援,王从之,复敕达曰:“张士诚兵多有渡江者,宜且收兵驻泰州,彼若来攻海安则击之。” 吴湖广潭州卫指挥同知严广平茶陵诸寨。 甲戌,诏天下“以比者逆臣博啰特穆尔、图沁特穆尔、娄都尔苏等,干纪乱伦,内处之民经值军马,致使困乏,与免一切杂泛差徭。” 库库特穆尔自京师还河南,欲庐墓以终丧,左右咸以为受命出师,不可中止,乃复北渡,居怀庆。 初,李思齐与察罕特穆尔同起义师,齿位相等,及是库库特穆尔总其兵,思齐心不能平,而张良弼、孔兴、图鲁卜等亦皆以功自恃,各请别为一军,莫肯统属。时有孙翥、赵恒者,憸人也,为库库谋主,畏江南强盛,欲故缓其行,乃谓库库曰:“丞相受天子命,总天下兵,肃清江、淮。兵法,欲治人者先自治。今李思齐、图鲁卜、孔兴、张良弼四军,坐食关中,累年不调,丞相宜调四军南出武关,与大军并力渡淮。彼若不受调,则移军征之,据有关中,四军惟丞相意所使,不亦善乎?”库库欣然从之。 辛巳,吴下令禁种糯稻。其略曰:“曩以民间造酒醴,糜费米麦,故行禁酒之令。今春米麦价稍平,然不塞其源而欲遏其流,不可也,其令农民今岁无得种糯,以塞造酒之源。” 是月,明玉珍有疾,命其臣僚曰:“西蜀险塞,汝等协心同力,以辅嗣子,可以自守。不然,后事非吾所知也。”遂卒。僣号凡五年。子升立,年十岁,改元开熙,母彭氏同听政。 玉珍为人,颇尚节俭,好文学,蜀人经李喜喜残暴之后,赖以初安。然好自用,昧于远略,而嗣子暗弱,政出多门,国势日衷。 二月,庚寅,吴王令徐达自泰州进兵,取高邮、兴化及淮安。 甲午,库库特穆尔遣关保、浩尔齐统兵从大兴关渡河以俟,先檄调关中四军。张良弼、图鲁卜、孔兴俱不受调。李思齐得檄大怒,骂曰:“乳臭小儿,黄发犹未退,而反调我!我与汝父同乡里,汝父进酒,犹三拜而后饮,汝于我前无立地,而今日公然称总兵调我耶?”自是东西构兵,相持不解。 乙未,廷试进士七十三人,赐赫德布哈、张栋等及第、出身。 监察御史裕伦布建言八事:一曰用贤,二曰申严宿卫,三曰保全臣了,四曰八卫屯田,五曰禁止奏请,六曰培养人材,七曰罪人不孥,八曰重惜名爵。帝嘉纳之。 丙申,吴命江淮行省平章韩政率兵取濠州。 吴命中书严选举之禁。初令府县每岁荐举,得贤者赏,滥举及蔽贤者罚,至是复命知府、知县有溢举者,俟来朝治其罪;未当朝觐者,岁终逮至京师治之。 先是吴徐达援宜兴,令冯国胜统兵围高邮,张士诚将余同佥,诈遣人来降,约推女墙为应。国胜信之,夜,遣指挥康泰率数百人先入城,敌闭门尽杀之。王闻之怒,召国胜,决大杖十,令步诣高邮,国胜惭愤力攻,既而达自宜兴还,督攻益力,遂拔其城,戮余同佥等,俘其将士。王命悉遣戍沔阳、辰州,仍给衣粮有差。 丁未,王以书谕达曰:“近大军下高邮,可乘胜取淮安。兵不在众,当择其精者用之,水陆并进,勿失机也。其馀军马,悉令常遇春统领,守泰州、海安,应援江上。” 蜀丞相万胜,与知枢密院张文炳有隙,密遣人杀文炳。明玉珍有养子明昭,出入禁中,旧与文炳善,乃矫称太后彭氏旨,召胜,缢杀之。胜佐玉珍开蜀,功最多,死不以罪,蜀人多怜之者。吴友仁自保宁移檄,以清君侧为名,明升命戴寿讨之。友仁遣寿书曰:“不诛昭则国必不安,众必不服,昭朝诛,吾当夕至。”寿乃奏诛昭,友仁入朝谢罪。于是诸大臣用事,而友仁尤专恣。胜既死,升以刘桢为右丞相。 夏,四月,癸丑朔,明升遣其学士虞封告哀于吴。 乙卯,吴王以玉辂太侈,定用木辂。 丙辰,吴徐达兵至淮字,闻徐义兵在马骡港,夜,率兵在袭之,破其水寨,义泛海遁去,舟师进薄城下,其右丞梅思祖等籍军马府库出降,达宿兵城上,民皆安堵。命指挥蔡先、华云龙守其城。 先是黄河大决,省部募才能之土,俾召集民丁疏浚之。扬州王宣自荐,朝廷以为淮北、淮南都元帅府都事,赍楮币至扬州,募丁夫得三万馀人,就令宣统领治河,数月工成。 时徐州芝麻李起兵据州城,因命宣为招讨使,率丁夫从伊苏复徐州。寻授宣淮南、淮北义兵都元帅,守马陵,调滕州镇御,且耕且战,以给军储。又移镇山东,田丰兵侵益都,宣子信,从察罕特穆尔援之,破田丰。复令宣与信掠其旁郡,遂据沂州,至是以兵入海州,据之。 戊午,吴徐达由瓠子角进兵攻兴化,克之,淮地悉平。 庚申,濠州李济以城降于吴。 先是韩政兵至濠,攻其水帘洞月城,又攻其西门,杀伤相当。城中拒守甚坚,政乃督顾时等以云梯、炮石四面攻城。时孙德崖已死,城中度不能支,济及知州马麟乃出降。 吴王尝曰:“濠州乃吾家乡,张士诚据之,我无家矣。”及复濠州,吴王甚悦。壬戌,遣人赍书谕宿州吏民,以“桑梓之邦,不忍遽兴师旅,尔等宜体予怀,毋为自绝。” 徐州守将、同知枢密院事陆聚,闻徐达已克淮安,以徐、宿二州诣达军降,王以聚为江淮行省参政,仍守徐州。 甲子,吴王发建康,往濠州省陵墓,命博士许存仁、起居注王祎等从行。遣使谕徐达曰:“闻元将珠展领马步兵万馀自柳滩渡入安丰,其部将漕运自陈州而南,给其馈饷。我庐州俞平章见驻师东正阳,修城守御,宜令遣兵巡逻,绝其粮道。安丰粮既不给,而珠展远来之军,野无所掠,与我军相持,师老力罢,尔宜选刘平章、薛参政部下骑卒五百,并庐州之兵,速与之战,一鼓可克也。不然,事机一失,为我后患。”达闻命,即统率马步舟师三万馀人进攻安丰。 丁卯,吴江淮行省参政、守徐州陆聚遣兵攻鱼台,下之,又遣兵取邳州。于是邳、萧、宿、迁、睢宁诸县皆降于吴。 吴王至濠州,念父母始葬时,礼有未备,议欲改葬,问博士许存仁等改葬典礼,对曰:“礼,改葬,易常服,用緦麻,葬毕除之。今当如其礼。”王怆然曰:“改葬虽有常礼,父母之恩,岂能尽报耶!”命有司制素冠、白缨,衫、捴以粗布为之。王祎曰:“比緦为重矣。”王曰:“与其轻也宁重。”时有言改葬恐泄山川灵气,乃不复启葬,但增土以培其封。冢旁居民汪文、刘英,于王有旧,召至,慰抚之,令招致邻党二十家守冢,复其家。 戊辰,方国珍遣经历刘庸等贡金绮于吴。 濠州父老经济等谒见吴王,王与之宴,谓济等曰:“吾与诸父老不相见久矣。今还故乡,念父老、乡人遭罹兵难以来,未遂生息,吾甚悯焉。”济等曰:“久苦兵争,莫获宁居。今赖王威德,各得安息,乃复劳忧念。”王曰:“濠吾故乡,父母坟墓所在,岂得忘之!”诸父老宴饮极欢,王又谓之曰:“诸父老皆吾故人,岂不欲朝夕相见,然吾不得久留此。父老归,宜教导子弟为善,立身孝弟,勤俭养生。乡有善人,由其有贤父兄也。”济等顿首谢。王又曰:“乡人耕稼交易,且令无远出。滨淮诸郡,尚有寇兵,恐为所钞掠。父老亦宜自爱,以乐高年。”于是济等皆欢醉而去。 辛未,吴左相国徐达克安丰。 初,达率师至安丰,分遣平章韩政等以兵扼其四门,昼夜攻之,不下,乃于东城龙尾坝潜穿其城二十馀丈,城坏,遂破之。实都、竹昌、左君弼皆出走,吴师追奔十馀里,获实都及裨将贲元帅而还,竹昌、左君弼并走汴梁。至日晡时,平章珠展率官军来援,政等复与战于南门外,大败之。珠展遁去,遣千户赵祥以兵追至颍,获其运船以归。遂置安丰卫,留指挥唐胜宗守之。 戊寅,吴王将还建康,谒辞墓,召汪文、刘英,赏以绮帛、米粟,曰:“此以报宿昔相念之德。”又谓诸父老曰:“乡县租赋,当令有司勿征。一二年间,当复来相见也。” 五月,甲申,吴王自濠州还至建康。 甲辰,以托克托布哈为御史大夫。 六月,壬子朔,汾州介休县地震。平遥县大雨雹。绍兴路山阴县卧龙山裂。 己未,命知枢密院事玛噜以兵守直沽,命河间盐运使拜珠、曹履亨抚谕沿海灶户,俾出征夫从玛噜征讨。 丙寅,诏:“英宗时谋为不轨之臣,其子孙或成丁者,可安置旧地,幼者随母居草地,终身不得入京城及不得授官,止许于本爱马应役。” 皇后索隆噶氏生日,百官进笺,皇后谕萨蓝托里等曰:“自世祖以来,正宫皇后寿日,不曾进笺,近年虽行,不合典故。”却之。 秋,七月,辛巳朔,日有食之。 徐沟县地震,介休县大水。 壬午,吴王遣使与库库特穆尔书曰:“曩者尹焕章来,随遣汪何报礼。窃意当此之时,博啰提精兵往云中,与京师密迩,其势必先挟天子。阁下恐在其号令中,故力与之竞,若归使者,必泄其谋,故留而不遣。今阁下不留心于北方,而复千里裹粮,远争江淮之利,是阁下弃我旧好而生新衅也。兵势既分,未免力弱。是以博啰虽无馀孽跳梁于西北,而凤翔、鹿台之兵合党而东出,俞宝拒战于乐安,王仁逃归于齐东,幽燕无腹心之托,若加以南面之兵,四面并起,当如之何?此皆中原将士来归者所说,岂不详于使臣复命之辞!足下拘留不遣,果何益哉?意者阁下不过欲挟天子令诸侯,以效魏武终移汉祚;然魏武能使公孙康擒袁尚以服辽东,使马超疑韩遂以定关右,皇后、太子如在掌握中,方能抚定中原。阁下自度能垂绅搢笏,决此数事乎?恐皆出魏武下矣。倘能幡然改辙,续我旧好,还我使臣,救灾恤患,各保疆宇,则地利犹可守,后患犹可弭。如或不然,我则整舟楫,乘春水之便,命襄阳之师,经唐、邓之郊,北趋嵩、汝,以安陆、沔阳之兵,掠德安,向信、息,使濠、泗之将自陈、汝捣汴梁,徐,邳之军取济宁,淮安之师约王信海道舟师,会俞宝同入山东,加以张、李及天宝努腹心之疾,此时阁下之境,必至土崩瓦解。是拘使者之计,不足为利而反足以为害矣。惟阁下与众君子谋之,毋徒独断以贻后悔!” 丙申,库库特穆尔遣朱珍、卢旺屯兵河中,遣关保、浩尔齐合兵渡河,会珠展、商暠,且约李思齐以攻张良弼。良弼遣子弟质于思齐,思齐与良弼拒守。关保等战不利,思齐请诏和解之。 丁未,吴王以淮东诸郡既平,遂议讨张士诚,召中书省及大都督府臣计之。右丞相李善长曰:“张氏宜讨久矣,然其势虽屡屈而兵力未衰,土沃民富,又多储积,恐难猝拔,宜俟隙而动。”王曰:“彼淫昏益盛,生衅不已,今不除之,终为后患。且彼疆域日促,长淮东北之地,皆为吾有,吾以胜师临之,何忧不拔!况彼败形已露,岂待观隙耶!”左相国徐达曰:“张氏骄盈,暴殄奢侈,此天亡之时也。其所恃骁将如李伯升、吕珍之徒,皆龌龊不足数,徒拥兵众,为富贵之娱耳。其居中用事者,黄、蔡、叶三参军,皆迂阔书生,不知大计。臣奉主上威德,率精锐之师,声罪致讨,三吴可计日而定。”王喜,顾达曰:“诸人局于所见,独尔合吾意,事必济矣!”于是命诸将简阅士卒,择日启行。 是月,太白经天者再。 八月,庚戌朔,吴拓建康城。 初,旧城西北控大江,东尽白下门,距钟山既阔远,而旧内在城中,因元南台为宫,稍卑隘。王乃命刘基等卜地,定作新宫于钟山之阳,在旧城东白下门之外二里许增筑新城,东北尽钟山之阳,延亘周围凡五十馀里。 壬子,吴王命中书左丞相徐达为大将军,平章常遇春为副将军,帅兵二十万伐张士诚。吴王御戟门,集诸将佐谕之曰:“卿等宜戒饬士卒,毋肆劫掠,毋妄杀戮,毋发丘垄,毋毁庐舍。闻张士诚母葬姑苏城外,慎勿侵毁其墓。”诸将皆再拜受命。遂为戒约军中事,命人给一纸。 将发,王问诸将曰:“尔等此行,用师孰先?”遇春对曰:“逐枭者必覆其巢,去鼠者必熏其穴,此行当直捣苏州。苏州既破,其馀诸郡可不劳而下矣。”王曰:“不然,士诚起盐贩,与张天麟、潘元明等皆强梗之徒,相为手足。士诚苟穷促,天麟辈惧其俱毙,必并力救之。今不先分其势而遽攻功州,若天麟出湖州,元明出杭州,援兵四合,难以取胜。莫若出兵先攻湖州,使其疲于奔命。羽翼既披,然后移兵苏州,取之必矣。”遇春犹执前议,王作色曰:“攻湖州失利,吾自任之。若先攻苏州而失利,吾不汝贷也!”遇春不敢复言。 王乃屏左右谓达、遇春曰:“吾欲遣熊天瑞从行,俾为吾反间。天瑞之降,非其本意,心常怏怏。适来之谋,戒诸将勿令天瑞知之,但云真捣苏州,天瑞知之,必叛从张氏以输此言,如此则堕吾计中矣。” 癸丑,达等帅诸军发龙江,辛酉,师至太湖。己巳,遇春击贼十诚兵于湖州港口,擒其将尹义、陈旺,遂次洞庭山。王闻之,喜曰:“胜可必矣!”癸酉,进至湖州之毗山,又击败其将石清、汪海,擒之。士诚驻军湖上,不敢战而退。指挥熊天瑞果叛降于士诚。 甲戌,师至湖州之三坐桥,其右丞张天麟,分三路以拒吴师;参政黄宝当南路,院判陶子实当中路,天麟自当北路,同佥唐杰为后继。达率兵进攻之,有术者言今日不宜战,遇春怒曰:“两军相当,不战何待!”于是达遣遇春攻宝,王弼攻天麟,达自中路攻子实,别遣骁将王国宝率长枪军直扼其城。遇春与宝战,宝败走,欲入城,城下吊桥已断,不得入,复还力战,被擒。天麟、子实皆不敢战,敛兵而退。士诚又遣司徒李伯升来援,由荻港潜入城,吴军复四面围之,伯升及天麟闭门拒守。达遣国宝攻其西门,自以大军继之,子实及同佥余得全、院判张得义出战,复败走。 士诚又遣平章朱暹、王晟、同佥戴茂、吕珍、院判李茂及其所称五太子者率兵六万来援,号二十万,屯城东之旧馆,筑五寨自固。达与遇春、汤和等分兵营于东迁镇南姑嫂桥,连筑十垒,以绝旧馆之援。李茂、唐杰、李成惧不敌,皆遁去。士诚婿潘元绍,时驻兵于乌镇之东,为珍等声援,吴师乘夜击之,元绍亦遁,遂填塞沟港,绝其粮道。元绍,元明之弟也。士诚知事急,乃亲率兵来援,达等与战于皂林之野,又败之。 戊寅,以李国凤为中书左丞,陈友定为福建行省平章政事。 陈友定以农家子起佣伍,目不知书,至是尽有福建八郡之地。数招致文学知名士如闽县郑定、庐州王翰之属,留置幕府,友定遂粗涉文史。然颇任威福,所属违令者,辄承制诛窜不绝。漳州守将罗良,心不平,以书责之曰:“郡县者,国家之土地;官司者,入主之臣役;而隄廪者,朝廷之外府也。今足下视郡县如家室,驱官僚如圉仆,擅隄廪如私藏,名虽报国,实有鹰扬跋扈之心,不知足下欲为郭子仪乎,抑为曹孟德乎?”友定怒,竟以兵诛良。而福清宣慰使陈瑞孙,崇安令孔楷,建阳人詹翰,拒友定不从,皆被杀,于是友定威震八闽,然事朝廷未尝失臣节,岁运粮数十万至大都,海道辽远,至者常十三四。帝嘉之,下诏褒美。 九月,己卯朔,张士诚复遣其同佥徐志坚,以轻舟出东迁镇觇吴师,欲攻姑嫂桥,常遇春与之战。会大风雨,天晦甚,遇春令勇士乘划船数百突击之,复破其兵,擒志坚。 甲申,李思齐兵下盐井,获川贼余继隆,诛之。礼部待郎满尚宾,吏部待郎温都尔罕,自凤翔还京师。 先是尚宾等持诏谕思齐开通川蜀道路,思齐方兵争,不奉诏,尚宾等留凤翔一年,至是始还。 丙戌,以方国珍为江浙行省左丞相,弟国瑛、国珉,侄明善,并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 初,国珍虽以三郡献于吴,实未纳土,特欲假借声援以拒朝廷。及帝屡加命,国珍益骄横,终不肯奉正朔。 乙未,吴王命朱文忠帅师攻杭州,谕之曰:“徐达等攻苏州,张士诚必聚兵以拒。今命尔攻杭州,是掣制之也。我师或冲其东,或击其西,使彼疲于应战,其中必有自溃者。尔往,宜慎方略。” 己亥,以中书平章政事实勒们为御史大夫。 明升遣使聘于吴,使者自言其国之险固与富饶,吴王笑曰:“蜀人不以修德保民为本,而恃其险且富,非为国长久之道。且自用兵以来,商贾路绝,而乃称富饶,此岂自天而降耶?”使者退,王因语待臣曰:“吾平生务实,不尚浮伪。此人不能称述其主之善,而但夸其国之险固,失奉使之道矣,吾尝遣使四方,戒其谨于言语,勿为夸大,恐取笑于人。如蜀使者之谬妄,当以为戒也。” 辛丑,孛星见东北方。 乙巳,吴左丞廖永忠,参政薛显,将游军驻湖州这德清,遂取之,获船四十艘,擒其院判钟正及叛将晋德成。 张士诚自徐志坚败,甚惧,遣其右丞徐义至旧馆觇形势,吴常遇春以兵扼其归路,义不得出,乃阴遣人约张士信出兵,与旧馆兵合战,士诚又遣赤龙船亲兵援之,义始得脱,与潘元绍率赤龙船兵屯于平望,别乘小舟潜至乌镇,欲援旧馆。遇春由别港追袭之,至平望,纵火焚其赤龙船,众军散走。自是旧馆援绝,馈饷不继,多出降者。 吴湖广参政杨璟,命指挥副使张胜宗讨湘乡易华,斩之。 周文贵复攻掠辰州诸郡,吴王命杨璟、张彬等分兵进讨。 丙午,吴遣参政蔡哲报聘于蜀。 冬,十月,辛亥朔,吴徐达以所获张士诚将士徇于湖州城下,城中大震。 壬子,吴常遇春兵攻乌镇,徐义、潘元绍等拒战不胜,复退走。遇春追至升山,攻破其平章王晟陆寨,馀军奔入旧馆之东壁,其同佥戴茂乞降。是夕,晟亦降。 朝命屡促库库特穆尔南征,甲子,库库不得已,遣其弟托因特穆尔及部将摩该驻兵济宁、邹县等处,名为保障山东,且以塞南军入北之路,复命朝廷曰:“此为肃清江淮张本也。” 吴朱文忠率指挥朱亮祖、耿天璧攻桐庐,降其将戴元帅,复遣袁洪、孙虎略富阳,擒其同佥李天禄,遂合兵围馀杭。 戊寅,吴徐达复攻升山水寨,顾时引数舟绕张士诚兵船,船上人俯视而笑。时觉其懈,率壮士数人跃入其舟,大呼奋击,馀兵竞进薄之。士诚五太子盛兵来援,常遇春稍却,薛显率舟师直前奋击,烧其船,众大败,五太子及朱暹、吕珍等以旧馆降,得兵六万人。遇春谓显曰:“今日之战,将军之力居多,吾固不如也。”五太子者,士诚养子也,本姓梁,短小精悍,能平地跃起丈馀,善没水,朱暹、吕珍亦善战,士诚倚之;至是皆降,士诚为之夺气。 十一月,甲申,吴徐达遣冯国珍以降将吕珍、王晟等徇湖广城下,谕其司徒李伯升出降。伯升在城上呼曰:“张太尉养我厚,我不忍背之。”抽刀欲自杀,为左右抱持,不得死。左右语伯升曰:“援绝势孤,久困城中,不如降。”伯升俯手不能言。张天麟等以城降,伯升亦遂降。 吴参政胡德济讨诸暨斗岩山寨,平之。 己丑,吴徐达既下湖州,即引兵向苏州。至南浔,张士诚无帅王胜降。辛卯,至吴江州,围其城,参政李福、知州杨彝降。 吴朱文忠攻馀杭,下之。 先是文忠兵至馀杭,遣人语谢五曰:“尔兄以李梦庚小隙,归于张氏。今若来降,可保不死,且享富贵。”谢五答曰:“我诚误计,若保我以不死,我即降耳。”文忠许之,乃与弟、侄五人出降。 文忠遂趋杭州,未至,张士诚平章潘元明惧,遣员外郎方彝诣军门请纳款,文忠曰:“吾兵适至此,胜负未分而遽约降,无乃计太早乎?”对曰:“此城百万生灵所系,今天兵如雷霆,当之者无不摧破,若军至城下,欲降恐无及,故使先来请命。”文忠留之宿。明日,遣还报,而驻兵以待,元明即日献图籍。文忠至杭州,元明等奉士诚所授诸印,并执蒋英、刘震出降,伏谒道左,以女乐导迎,文忠麾去之,止壁丽谯,下令曰:“擅入民居者死!”一卒借民釜,立斩以徇,城中贴然。得兵三万,粮二十万,执元平章努都长寿等,与蒋英、刘震皆送建康。 元明,泰州人,初与张士诚俱起盐徒。官军围高邮,士诚与十八人突围出走,元明及李伯升、吕珍与焉。三人相继以城降,士诚由是势益孤。 先是吴征儒士熊鼎、朱梦炎等至建康,王命纂修公子书及务农、技艺、商贾书,谓之曰:“公卿贵人子弟,虽读书多,不能通晓奥义,不若集古之忠良、奸恶事实,以恒辞解之,使观者易晓。他日纵学无成,亦知古人行事,可以劝戒。其民间农工商贾子弟,亦多不知读书,宜以其所当务者直词详说,作务农、技艺、商贾书,使之通知大义,可以化民成俗。”至是书成,赐鼎等白金人五十两及衣、帽、靴、袜等物。 庚子,张士诚同佥李思忠等,以绍兴路降于吴,吴命驸马都尉王恭、千户陈清、李遇守之。 吴左丞华云龙率兵攻嘉兴,张士诚将宋兴以城降。 壬寅,吴大将军徐达等兵至苏州城南鲇鱼口,击张士诚将窦义,走之。康茂才至尹山桥,遇士诚兵,又击败之,焚其官渡战船千馀艘及积聚甚众,达遂进兵围其城。达军葑门,常遇春军虎丘,郭兴军娄门,华云龙军胥门,汤和军阊门,王弼军盘门,张温军西门,康茂才军北门,耿炳文军城东北,仇成军城西南,何文辉军西北,四面筑长围困之。又架木塔与城中浮图对,筑台三层,下瞰城中,名日敌楼,每层施弓弩、火铳于其上,又设襄阳炮以击之,城中震恐。 有杨茂者,无锡莫天祐部将也,善没水。无祐潜令入苏州与士诚相闻,逻卒获之于阊门水栅旁,送达军,达释而用之。时苏州城坚不可破,天祐又阻兵无锡,为士诚声援。达因纵茂出入往来,因得其彼此所遗蜡丸书,悉知士诚、天祐虚实,而攻围之计益备。 达时督兵攻娄门,士诚出兵拒战,吴武德卫指挥茅城战死。 甲辰,元平章努都长寿等至建康,吴王以其朝臣,命有司给廪饩,归之于朝,而诛蒋英于市,以潘元明金城归降,民不受锋镝,仍授平章,其官属皆守旧职,从朱文忠节制。旋授文忠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复姓李氏。 十二月,乙卯朔,永宁县贼饶一等作乱,吴指挥毕荣讨之,擒其元帅王子华,馀党悉平。陈友定将建宁阮德柔遣使纳款。 吴廖永忠沉小明王于瓜步。小明王自居滁州,至是来建康,为永忠所害。 吴群臣上言:“一代之兴,必有一代之制。今新城既建,宫阙制度,亦宜早定。”王以国之所重,莫先庙社,遂定议,以明年为吴元年,命有司营建庙社,立宫室。甲子,王亲祀山川之神,告以工事。己巳,典营缮者以宫室图来进,王见其有雕琢奇丽者即去之。 庚午,蒲城洛水和顺崖崩。 是岁,监察御史圣努额森、察图实哩等言:“昔奸邪构害丞相托克托,以致临敌易将,我国家兵机不振从此始,钱粮之耗从此始,生民涂炭从此始,盗贼纵横从此始。设使托克托不死,安得天下有今日之乱哉?乞封一字王爵,定谥及加功臣之号。”朝廷皆是其言,以时方多故,未及报而国亡。 至正二十七年丁未,一三六七年 春,正月,癸巳朔,吴王始称吴元年。 乙未,绛州夜闻天鼓鸣,将旦复鸣,其声如空中战斗者。 戊戌,吴王谓中书省臣曰:“吾昔在军中乏粮,空腹出战,归得一食,虽甚粗粝,食之甚甘。今尊居民上,饮食丰美,未尝忘之。况吾民居于田野,所业有限,而又供需百出,岂不重困!”于是免太平府租赋二年,应天、宣城等处租赋一年。 吴戴德等兵至沅州,围其城,凡六日,守将李兴祖出降。兴祖,即李胜也。 庚子,松江府、嘉定州守臣王立忠等诣吴徐达军降。 辛丑,吴王谓中书省臣曰:“古人祝颂其君,皆寓警戒之意。适观群下所进笺文,颂美之词过多,规戒之言未见,殊非古者君臣相告以诚之道。今后笺文,只令平实,勿以虚辞为美也。” 甲辰,吴王遣使与库库特穆尔书,责其拘使不还之罪,且讽之以关中张、李及俞宝、王信生衅可虞。又曰:‘若能遣汪何、钱桢等还,岂惟不失前盟,亦可取信天下。不然,是又开我南方之兵,为彼后时之战,阁下虽深谋如莽、操,诡计如懿、温,英雄满前,何以取生!古云:“攻被天下,守之以逊;富有天下,守之以谦。’况其为臣者乎?阁下其深思之。” 库库特穆尔与关中构兵,互相胜负,终不解。帝又下诏和解之,库库戕杀诏使。是月,李思齐、张良弼、图鲁卜自会于含元殿基,推思齐为盟主,同拒库库之师。 二月,丁未朔,库库特穆尔遣左丞李二以徐州兵驻陵子村,吴参政陆聚令指挥傅友德御之。友德度兵寡不敌,遂坚壁,詷其出掠,以二千人溯河至吕梁登陆击之,刺其骁将韩乙,馀众败去。友德度李二必益兵复至,亟还城,开门而阵于野,卧戈以待,约闻鼓声则起。二果至,鸣鼓,士跃起,冲其前锋,众大溃,多溺死,遂擒二。友德旋进江淮行省参知政事。 壬子,茗洋降贼周瑞卿叛,吴浙东按察佥事章溢,遣其子元帅存道合平阳、瑞安总制孙安兵讨之,斩瑞卿,获其党六十馀人。 吴置两浙都转运盐司于杭州,设场三十六。 乙卯,吴王闻陵子村之捷,谓都督府臣曰:“此盖库库之游兵,故以此饵我,使我将骄兵惰,掩吾不备。古人之戒,正在于此。善战者知彼知己,察于未形,可语安丰、六安、临濠、徐、邳守将,严为之备。” 庚申,以七十为中书平章政事,伊噜布哈为御史大夫。 乙丑,以詹事伊噜特穆尔为御史大夫。 吴王遣使陈州,以书招左丞左君弼降,曰:“足下垂白之母,糟糠之妻,天各一方,度日如岁。足下纵不以妻子为念,何忍忘情于老亲哉!”君弼得书,犹豫不能决,王乃遣归其母。 吴陆聚遣兵攻宿州,擒其佥院刑瑞。 丁卯,江西行省遣兵会湖广行省千户徐兴攻平江濑寨,伪镇抚杨五以寨降。 三月,丁丑朔,库库特穆尔遣兵屯滕州以御王信。 吴参政蔡哲自蜀归,具言蜀自明玉珍丧后,明升暗弱,群下擅权,因图其所经山川阨塞之处以献。 戊子,思、沅两界军民安抚使黄元明,以其地内附于吴。 丁酉,吴下令设文武科取士,令曰:“应文举者,察之言行以观其德,考之经术以观其业,试之书算骑射以观其能,策以经史时务以观其政事。应武举者,先之以谋略,次之以武艺,俱求实效,不尚虚文。然此二者,必三年有成,在司预为劝谕,俟开举之岁,充贡京师。” 沂州流民千馀家,还灵壁、虹县复业,王信追至宿迁,杀之,因大掠而还;馀民走入两县境上乞食,吴王闻而悯之曰:“王信不仁甚矣,民虽死,其如天道何!”乃遣人赈济之。 吴以黔阳县前元帅蒋节为靖州安抚使,俾讨平山寨,且耕且守,从参军詹允亨言也。 吴参政杨璟进兵取澧州石门县,故陈友谅守将邓义亨率众降。 夏,四月,丙午朔,吴上海县民钱鹤皋作乱,据松江府,徐达遣骁骑卫指挥葛俊讨平之。 初,王立中以城降,达就令守府事,即而王命荀玉珍代之。未几,达檄各府验民田,征砖甃城。鹤皋不奉令,号于众以倡乱,众皆从之,遂结张士诚故元帅府副使韩夏秦、施仁济,聚众至三万馀人,攻府治,通判赵儆仓猝不能敌,同妻子赴水死,玉珍弃城走,贼追杀之,鹤皋自称行省左丞,署旗以元字,刻砖为印,伪署官署,令其子遵义率小舟数千走苏州,欲归士诚以求援。至是达遣俊讨之,兵至连湖荡,望见遵义所率众皆操农器,知其无能为也,乃于荡东西连发十馀炮,贼皆惊溃,溺死者不可胜计。兵及松江城,鹤皋闭门拒守,俊攻下之,获鹤皋,槛送大将军,斩之。施仁济等脱走,率其党五千馀人突入嘉兴府,劫库藏军需而出。海宁卫指挥孙虎等率兵追击,悉擒之。 壬子,吴王谕起居注詹同曰:“国史贵直笔,善恶皆当书之。昔唐太宗观史,虽失大体,然命直书建成之事,是欲以公天下也。朕平日言行是非善恶,汝等皆当直书,不宜隐讳,使后世观之,不失其实。” 己未,方国珍既入贡于吴,复阴泛海,北通库库特穆尔,南交陈友定。吴师伐苏州,国珍拥兵觇胜败为叛服计。王以国珍反覆,以书数其十二过,且谕之曰:“尔能深烛成败,高览远虑,自求多福,尚可图也。”国珍得书不报。 丁卯,吴江浙行省平章李文忠,言嘉兴、海宁、海盐等沿海州县,皆边防之所,宜设兵镇守,王命文忠调兵戌之。 吴潭州卫遣兵攻易华馀党所据山寨,克之。 五月,丙子朔,白气二道亘天。 戊寅,以空名宣敕遗福建行省,命平章库春、陈友定同验有功者给之。 辛巳,大同陨霜杀麦。 癸未,福建行宣政院以废寺钱粮由海道送京师。 乙酉,以鄂勒哲特穆尔为中书右丞相,辞以老病,不许。 己丑,吴湖广行省遣兵讨平江花阳山寨,克之。 辛卯,以知枢密院事实勒们为岭北行省左丞相,提调分通政院。 己亥,以谙达布为中书平章政事。 吴王以天久不雨,日减膳素食,仍下令免徐、宿、濠、泗、襄阳、安陆等郡税粮三年。 辛丑,库库特穆尔定拟其所属官员二千六百一十人,从之。 是月,山东地震,雨白氂。 李思齐遣张良弼部将郭廉等守黄连寨,库库特穆尔部将关保、浩尔齐、商暠、珠展引兵拔其寨,谦走。 六月,丙午朔,日有食之,昼晦。 苏州围久不下,吴王以书遗张士诚,劝以全身保族,如汉窦融、宋钱俶故事,士诚不报。 己酉,士诚欲突围决战,觇城左方,见军阵严整,不敢犯,乃遣徐义、潘元绍潜出西门,欲掩袭吴军。转至阊门,将奔常遇春营,遇春觉其至,分兵北濠,截其兵后,遣军与战,良久未决,士诚复遣其参政黄哈喇巴图率兵千馀人助之,自出兵山塘为援。塘路狭塞不可进,麾令稍却。遇春抚王弼背曰:“军中以尔为猛将,能为我取此乎?”弼曰:“诺。”即驰铁骑,挥双刀往击之,敌众小却,遇春因率众乘之,士诚兵大败,人马溺死沙盆潭甚众。士诚有勇胜军,号十条龙者,皆善为盗者也,士诚每厚赐之,令被银铠、锦衣,将其众出入阵中,人不能测,是日亦败,溺死万里桥下。士诚马惊坠水,几不救,肩舆入城,计忽忽无所出。 时降将李伯升知士诚势迫,欲说令归命,乃遣客诣士诚告急,士诚召之入,曰:“尔欲何言?”客曰:“吾言为公兴亡祸福之计,愿公安意听之。”士诚曰:“何如?”客曰:“公知天数乎?昔项羽喑呜叱咤,百战百胜,卒败死垓下,天下归于汉。何则?此天数也。公初以十八人入高邮,元兵百万围之,死在朝夕。一旦元兵溃乱,公遂提孤军乘胜攻击,东据三吴,有地千里,甲士数十万,南面称孤,此项羽之势也。诚能于此时不忘高邮之厄,苦心劳志,收召豪杰,度其才能,任以职事,抚人民,练兵马,御将帅,有功者赏,无功者罚,使号令严明,百姓乐附,非直能保三吴,天下可取也。”士诚曰:“足下此时不言,今复何及!”客曰:“吾此时虽有言,亦不得闻也。何则?公之子弟、亲戚、将帅,罗列中外,美衣玉食,歌童舞女,日夕酣宴,提兵者自以为韩、白,谋画者自以为萧、曹,傲然视天下不复有人。当此之时,公深居内殿,败一军不知,失一地不闻,纵知亦弗问,故沦胥至今日。”士诚曰:“吾亦深憾无及。今当何如?”客曰:“吾有一策,恐公不能从也。”士诚曰:“不过死耳!”客曰:“死而有益于国家,有利于子孙,死固当;不然,徒自苦耳。且公不闻陈友谅乎?以锐师百万,与江左之兵战于鄱湖,友谅举火欲烧江左之船,天乃反风而焚之,友谅兵败身丧。何则?天命所在,人力无如之何。今公恃湖州援,湖州失;嘉兴援,嘉兴失;杭州援,杭州失;而独守此尺寸之地,誓以死拒,吾恐势极患生,变从中起,公欲死不得,生无所归也。故吾为公计,莫如顺天之命,自求多福,遣一介之使,疾走金陵,陈公所以归义救民之意,开城门,幅巾待命,亦不失为万户候,况曾许以窦融、钱俶故事耶?且公之地,臂如博者得人之物而复失之,何损!”士诚俯首沈虑良久,曰:“足下且休,侍我熟思之。”然卒狐疑莫能决。 壬子,士诚复率兵突出西门索战,锋甚锐,遇春御之,兵少却。士诚弟士信方在城楼上督战,忽大呼曰:“军士疲矣,且止!”遂鸣金收军,遇春乘势掩击,大破之。追至城下,攻之益急,复筑垒绕其城,自是士诚不复得出矣。 时徐达令四十八卫将士,每卫制襄阳炮架五座,它炮架各五十馀座,昼夜炮声不绝。士信张幕城上,踞银椅,与参政谢节等会食,左右方进桃,未及尝,飞炮碎其首而死。 丁巳,皇太子寝殿后新甃井中有龙出,光焰烁人,宫人震慑仆地。又长庆寺有龙缠绕槐树飞去,树皮皆剥。 壬戌,库库特穆尔部将李守道降于吴,呈王命馆之于会同馆。 丁卯,沂州山崩。 戊辰,大雨,吴群臣请复膳,王曰:“虽雨,伤禾已多,其免民今年田租。” 癸酉,吴王命:“自今凡朝贺不用女乐。” 吴杀前使臣户部尚书张昶。 昶既被留为参知政事,外示诚款,内怀阴计,与杨宪、胡惟庸等皆相善。昶有才辩,智识明敏,熟于前代典故,凡江左建置制度多出其手,裁决如流,事无停滞。昶自以奉使被羁,心不忘北归,阴使人上书颂功德,劝吴王及时行乐。王以语刘基曰:“是欲为赵高也。”基曰:“然,必有使之者。”王不欲穷治,但斥之,焚其书。后复劝王重刑法,破兼并之家,多陈厉民之术,欲吴失人心,阴为北方计。王皆不听。 时帝谓昶已死,且擢用其子。吴遣杭州所获平章努都长寿北归朝,昶乃阴奉表于帝,且寓书其子询存亡。会昶卧病,杨宪往候,丁昶卧内得书稿,奏之,王命大都督府按书,昶书八字于牍曰:“身在江南,心思塞北。”王始惜其才,犹欲活之。及见其所书牍词,曰:“彼意决矣。”遂杀之。 是月,知枢密院事寿安,奉空名宣敕与侯巴延达世,令其以兵援库库特穆尔。时李思齐据长安,与商暠拒战,侯巴延达世进兵攻长安,秦州守将萧公达降于思齐。思齐知关保等兵退,遣蔡琳等破其营,侯巴延达世奔溃。 库库特穆尔增兵入关,日求决战。李思齐、张良弼等军颇不支,使人求助于朝廷,朝廷因遣左丞袁涣及知院安定臣、中丞明托特穆尔传旨,令两家罢攻,各率所部共清江淮,孙翥进密计于库库曰:“我西事功垂成,不可误听息兵之旨。且袁涣贪人也,此非其本意,可令在京藏吏私贿其家,则涣必助我,而西事可成也。”库库如其计,涣果私布意于库库曰:“不除张、李、终为丞相后患。”于是攻张、李益急。 ◎元纪三十八 ∷起强圉协洽七月,尽著雍涒滩七月,凡一年有奇。 ○顺帝 至正二十七年戊申,一三六八年 秋,七月,关中兵胜负犹未决,库库特穆尔谓孙翥、赵恒曰:“今当何如?”并对曰:“关中四军,独李思齐最强,思齐破,则三军不攻自服矣。今关中兵将相持不决,所畏者惟摩该耳。宜抽摩该一军疾趋河中,自河中渡河捣凤翔,覆思齐巢穴,出其不意,则渭北之军一战可降,此唐庄宗破汴梁之策也。关中既定,然后出兵以讨江淮,破之必矣!”库库即行其策,檄摩该率兵攻凤翔。 甲申,命伊苏提调武备寺。 吴右相国李善长等劝王即皇帝位,王未许。善长等复力请,王曰:“吾尝笑陈友谅初得一隅,妄自称尊,卒臻覆灭,岂得更自蹈之!若天命在我,固自有时,无庸汲汲也。” 吴给府州县官之任费,锡绮帛及其父、母、妻、长子有差。著为令。 己丑,雷震吴宫门兽吻,得物若斧形而石质,王命藏之,出则使人负于驾前,临朝听政则奉置几案,以祗天戒。遂赦狱囚。 方国珍之初降吴也,约杭州下即入朝,已而据地自若,且使通于闽,图为掎角。吴王闻之怒,遣使责国珍贡粮二十三万石,仍以书谕之曰:“尔早改过效顺,犹可保其富贵。不然,为偷生之计,窜入海岛,吾恐子女玉帛反为尔累,舟中自生敌国,徒为豪杰所笑也。” 书至,国珍大惧,集弟、侄及将佐决去就,其郎中张本仁曰:“苏州未下,彼安能越千里而取我!”刘庸曰:“江左兵多步骑,其如吾海舟何!”国珍弟、侄多以为然,唯邱楠争曰:“二人所言,非公福也,唯智可以决事,唯信可以守国,唯直可以用兵,公经营浙东,十馀年矣,迁延犹豫,计不早定,不可谓智。既许之降,抑又倍焉,不可谓信。彼之征师,则有词矣,我实负彼,不可谓直。幸而扶服听命,庶几可视钱俶乎!”国珍素戆暗,不能决,唯日夜运珍宝,集臣舰,为泛海计。 辛丑,吴置太常、司农、大理、匠作四司。 是月,李思齐遣部将许国佐、薛穆飞,会张良弼、图鲁卜兵屯华阴。 时命图鲁为陕西行省左丞相,思齐不悦,命部将郑应祥守陕西,而自还凤翔。 龙见于临朐龙山,大石起立。 摩该部将多博啰特穆尔之党,及摩该奉檄调往陕西,行至卫辉,诸将夜聚谋曰:“我辈官军,杀南兵可也。今闻欲趋凤翔,凤翔亦官军也,以官军杀官军,其谓之何?”其众俱以为然,遂相约扶摩该为总兵,摩该善论兵,先为察罕特穆尔所信任;关保自察罕特穆尔起兵以来,勇冠诸军,功最高;至是皆不服库库特穆尔。摩该使其首领官胡安之控告朝廷,遣部将北夺彰德,西夺怀庆。 萨蓝托里、特里锡、巴延特穆尔、李国凤进谋于皇太子曰:“向日诏书,令诸将各将本部分道进兵,而不立大将以总之,宜其不相从也。太子何不奏上,立大抚军院以镇之。凡指挥各将,皆宜出自抚军院然后行,使权归于一,自内制外,庶几天下可为。又,摩该一部背库库而向朝廷,亦宜别作名号以旌异之。”太子如其言以请。 八月,丙午,命皇太子总天下兵马。 迢曰:“元良重任,职在抚军,稽古征今,卓有成宪。阿裕实哩达喇计安宗社,累请出师,朕以国本至重,讵宜轻出,遂授库库特穆尔总戎重寄,畀以王爵,俾代其行。李思齐、张良弼等各怀异见,构兵不已,以致盗贼愈炽,深遗朕忧。询之众谋,佥谓皇太子聪明仁孝,文武兼资,聿遒旧典,爰命以中书令、枢密使,悉总天下兵马,诸马,驸马,各道总兵,将吏,一应军机政务,生杀予夺,事无轻重,如出朕裁。其库库特穆尔,总领本部军马,自潼关以东,肃清江淮;李思齐总领本部军马,自凤翔以西,与侯巴延达世进取川蜀;以少保图鲁为陕西行中书省左丞相,总领本部军马及张良弼、孔兴、图鲁卜各支军马,进取襄、樊;王信本部军马,固守汛地,别听调遣。诏书到日,汝等悉宜洗心涤虑,同济时艰”。 摩该所遣部将至彰德,诈为使者以入,遂据之。至怀庆,库库守将黄瑞觉之,城闭,不得入。庚戌,摩该杀卫辉守将余仁辅、彰德守将范国英,引军至清化,闻怀庆有备,复还彰德,上疏言库库特穆尔罪状。诏以库库特穆尔不遵君命,宜黜其兵权,就令摩该付之。又,摩该首倡大义,赐以所部将士皆号忠义功臣。 辛亥,特穆尔布哈进封淮王。 甲寅,以右丞相鄂勒哲特穆尔、翰林承旨达尔玛、平章政事鄂勒哲特穆尔并知大抚军院事。 癸丑,吴圜丘、方丘及社稷坛成,并仿汉制,为坛二成。 丙辰,鄂勒哲特穆尔言:“大抚军院专掌军机,今后迤北军务,仍旧制枢密院管,其馀内处诸王、驸马、各处总兵、行省、行院、宣谕司一应军情,不许隔越,径移大抚军院。” 以詹事院同知李国凤同知大抚军院事,中书参知政事鄂勒哲特穆尔为副使,左司员外郎耀珠、枢密院参议王弘远为经历。 庚申,鄂勒哲特穆尔言:“诸军将士有能用命效力,建立奇功者,请所赏宣敕依常制外,加以忠义功臣号。”从之。 时诏书虽下,诸将皆不用命。李思齐闻摩该为变,关保、浩尔齐夜遁,遂解兵而西。托音特穆尔尽劫掠山东民畜而西趋卫辉,库库特穆尔尽率河、洛民兵北渡怀庆,摩该惧库库兄弟有夹攻卫辉之势,亦劫掠卫辉民畜而北,屯彰德,朝廷无如之何。 关保列库库罪状于朝,举兵攻之。 辛酉,命鄂勒哲特穆尔仍前少师、知枢密院事,伊苏仍前太保、中书右丞相,特哩特穆尔以太尉为添设中书左丞相。 丙寅,立行枢密院于阿南达察罕诺尔,命陕西行省左丞相图噜仍前少保兼知行枢密院事。 戊辰,命特哩特穆尔仍前太尉、左丞相,知大抚军院事,中书右丞陈敬伯为中书平章政事。 吴王以书谕沂州王宣父子曰:“尔父子数年前与吾书云:‘虽在苍颜皓首之际,犹望阁下鼓舞群雄,殪子婴于咸阳,戮商辛于牧野,以清区宇。’今整兵取河南,已至淮安,尔若能奋然来归,相与戮力戡乱,岂不伟哉!” 己巳,吴太庙成,四世祖各为庙,高祖居中,曾祖居东第一庙,祖居西第一庙,考居东第二庙。 吴王命参政朱亮祖讨方国珍,戒之曰:“三州之民,疲困已甚,城下之日,毋杀一人。” 九月,甲戌朔,义士戴晋生上皇太子书,言治乱之由。 命中书右丞相伊苏以兵往山东,参知政事法图呼喇分户部官,一同供给。 乙亥,以兵起,迤南百姓供给繁重,其真定、河南、陕西、山东、冀宁等处,除军人自耕自食外,与免民间今年田租之半。 辛巳,吴大将军徐达克苏州,执张士诚。 时围城既久,熊天瑞教城中作飞炮,拆祠庙、民居为炮具,达令军中架木若屋状,承以竹笆,军伏其下,载以攻城,矢石不得伤。达督将士破葑门,常遇春破阊门新寨,遂率众渡桥,进薄城下。其枢密唐杰,登城拒战,士诚驻军门内,令周仁立栅以补外城。杰及周仁、潘元绍皆降,士诚军大溃,诸将遂蚁附登城。士诚更使其副枢密刘毅收馀兵,尚二三万,亲率之,战于万寿寺东街,复败,毅降。士诚仓皇归,从者仅数骑。初,士诚谓其妻刘氏曰:“我败且死,若曹何为?”刘曰:“必不负君!”乃积薪齐云楼下,城破,自焚死。士诚独坐室中,达遣李伯升谕意,时日已暮,士诚拒户自经。伯升决户,令降将赵世雄挽解之,气未绝,复苏。达又令潘元绍以理晓之,反覆数四,士诚瞑目不言,乃以旧盾舁之出葑门,中途,易以户扉,舁至舟中。莸其官属平章李行素、徐义、左丞饶介等,并元宗室神保大王、赫罕等,皆送建康,而诛熊天瑞。 初,达与遇春约,城破之日,中分抚之。先集将士,申明王意,令将士各悬小木牌,令曰:“掠民财者死,拆民居者死,离营二十里者死!”及城破,达军其左,遇春军其右,号令严肃,军士不敢妄动,居民宴然。 癸未,吴王闻苏州已破,命中书平章政事胡廷瑞取无锡州,仍命大都督府副使康茂才继之。又命虎贲左卫副使张兴,率勇士千人赴淮安候师期;又令濠州练习平乡山寨军,会取胶州、登、莱;义命江淮卫以兵千人守御邳州。 吴徐达等遣兵取通州,乙酉,次狼山,其守将率所部降。 无锡莫天祐以城降于吴。 初,天祐附张士诚,士诚累表为同佥枢密院事,亦羁縻而已。徐达数遣使谕降,天祐俱杀之。至是胡廷瑞等攻其城,州人张翼知事急,率父老见天祐曰:“张氏就缚,纵固守,将谁为?一城生命存亡,皆在今夕,愿熟虑之。”天祐沉思良久,乃许降。翼缒城下,纳款于廷瑞,廷瑞喜曰:“城不受兵,皆汝力也!”翼还告,天祐遂出降。 己丑,诏伊苏以中书右丞相分省山东,萨蓝托里以中书左丞相分省大同。 吴朱亮祖驻军新昌。遣指挥严德攻关岭山寨,平之。 徐达遣人送张士诚至建康。士诚在舟中,闭目不食,至龙江,坚卧不肯起。舁至中书省,李善长问之,不语,已而士诚言不逊,善长怒。王欲全士诚,而士诚竟自缢死,赐棺葬之。 浙西民物蕃盛,储积殷富。士诚兄弟骄侈淫佚,又暗于断制,欲以得士要誉,士有至者,无问贤不肖,辄重其赠遗,舆马居室,靡不充足,士多往趋之。及士信用事,疏简旧将,夺其兵权,由是上下乖疑。凡出兵遣将,当行者或卧不起,邀求官爵、美田宅,即如言赐之。及丧师失地而归,士诚亦不问,或复用为将。其威权不立类此。 士信愚妄,不识大体,士诚委以政,卒以亡其国。而士信之败,又为黄、蔡、叶三参军所误,至是骈诛,并杀潘元绍,磔莫天祐。 又有周侲者,山阳铁冶子也,以聚敛至上卿。城破被获,言于主者曰:“钱谷盐铁,籍皆在我,汝国欲富,当勿杀我。”主者曰:“亡国贼,尚不知死罪耶?”遂杀之。民大悦曰:“今日天开眼!” 辛卯,吴置宣徽院,改太医监为太医院。 甲午,吴朱亮祖兵至天台,县尹汤盘降。 丙申,太师旺嘉努追封兖王,谥忠靖。 丁酉,吴朱亮祖进攻台州,方国珍出师拒战,亮祖击败之,指挥严德中矢死。德,采石人也。 戊戌,吴王遣使以书送元宗室神保大王及赫罕等九人于帝,又以书与库库特穆尔曰:“阁下如存大义,宜整师旅,听命于朝。不然,名为臣子,而朝廷之权专属军门,纵此心自以为忠,安能免于人议!若有它图,速宜坚兵以固境土。” 己亥,沂州王宣遣其副使权苗芳谢过于吴,吴王遣镇抚侯正纪往报之。 辛丑,吴王命于泗州灵壁取石制磬,湖州采桐梓制琴瑟。 吴封李善长为宣国公,徐达信国公,常遇春鄂国公,赏赉有差。 王谕诸将曰:“江南既平,当北定中原,毋狃于暂安而忘永逸,毋足于近功而昧远图。”翌日,达等入谢,王问:“公等还第,置酒为乐否?”对曰:“荷恩,皆置酒相庆。”王曰:“吾岂不欲置酒与诸将为一日之欢?但中原未平,非宴乐之时。公等不见张氏所为乎?终日酣歌逸乐,今竟何如?” 吴朱亮祖克台州。 初,方国瑛闻吴师至,即欲遁。会都事马克让自庆元还,言国珍方治兵城守,劝国瑛勿去,国瑛始约束将士拒守;然士卒怀惧,往往有逃溃者。亮祖攻之急,国瑛以巨舰载妻子,夜走黄岩。亮祖入其城,遂下仙居诸县。国瑛之遁也,挟总管赵琬至黄岩,琬潜登白龙奥,舍于民家,绝粒死。琬,琏之弟也。 癸卯,吴新内城,制皆朴素,不为雕饰。王命博士熊鼎类编古人行事可以鉴戒者,书于壁间,又命待臣书《大学衍义》于两庑壁间。王曰:“前代宫室,多施绘画,予用书此以备朝夕观览,岂不愈于丹青乎!”有言瑞州出文石,琢之可以甃地,王曰:“尔导予以侈丽,岂予心哉!” 冬,十月,甲辰朔,吴王谓中书省曰:“军中士因战而伤者,不可备行伍。今新宫成,宫外当设备御,合于宫墙外周围隙地多造庐舍,令废疾者居之,昼则治生,夜则巡警,因给粮以赡之。” 吴王遣起居注吴琳、魏观等,以币帛求遗贤于四方,徙苏州富民实濠州。 摩该以兵入山西,定盂州、忻州,下〈山郭〉州,遂攻真定,诏伊苏自河间以兵会摩该,已而不果,命伊苏还河间,摩该还彰德。 乙巳,皇太子奏以淮南行省平章政事王信为山东行省平章政事兼知行枢密院事。立中书分省于真定路。丙午,加司徒、淮南行省平章政事王宣为沂国公。 吴命百官礼仪俱尚左,改右相国为左,左相国为右,馀官如之。又定国子学官制,以博士许存仁为祭酒,刘承直为司业,改太史监为院,以太史监令刘基为院使。 朱亮祖兵至黄岩州,方国瑛遁海上,守将哈尔鲁降。 丁未,享于太庙。 吴王敕礼官曰:“自古忠臣义士,舍生取义,身没名存,垂训于天下,若元右丞余阙守安庆,屹然当南北之冲,援绝力穷,举家皆死,节义凛然。又有江州总管李黼,自守孤城,力抗强敌,临难死义,与阙同辙。褒崇前代忠义,所以厉风俗也。宜令有司建祠、肖像,岁时祀之。” 壬子,诏库库特穆尔落太傅、中书左丞相并诸兼领职事,仍前河南王,以汝州为食邑。其弟托音特穆尔以集贤学士与库库特穆尔同居河南府,而以河南府为梁王食邑。从行官属,悉令还朝。凡库库特穆尔所总诸军在帐前者,命白索珠、浩尔齐统之;在河南者,中书平章政事李克彝统之;在山东者,太保、中书右丞相伊苏统之;在山西者,少保、中书左丞相萨蓝托里统之;在河北者,知枢密院事摩该统之;唯关保仍统本部诸军。库库特穆尔既受诏,即退军屯泽州。 是日,赦天下。 吴置御史台,以汤和为左御史大夫,邓愈为右御史大夫,刘基、章溢为御史中丞,基仍兼太中院。王谕之曰:“国家所立,惟三大府总天下之政,中书政之本,都督府掌军旅,御史台纠察百司。朝廷纪纲,尽系于此,其职实惟清要。卿等当思正己以率下,忠勤上事上,毋徒拥虚位而漫不可否,毋委靡因循以纵奸长恶,毋假公济私以伤人害物。诗云:‘刚亦不吐,柔亦不茹。’此大臣之体也。” 甲寅,吴命汤和为征南将军,吴祯为副,讨方国珍于庆元。 壬戌,吴命中书省定律令,以李善长为总裁官,杨宪、刘基、陶安等为议律官。 初,王以唐、宋皆有成律断狱,惟元不仿古制,取一时所行之事为条格,胥吏易为奸弊。自平武昌以来,即议定律,至是台谏已立,各道按察司将巡历郡县,欲颁成法,俾内外遵守,故有是命。复谕之曰:“立法贵在简当,使言直理明,人人易晓。若条绪繁多,或一事而两端,可轻可重,使贪猾之吏得以因缘为奸,则所以禁残暴者,反以贼善良,非良法也,务求适中以去繁弊。夫网密则水无大鱼,法密则国无全民,卿等宜尽心参究,凡刑名条目,逐一采上,吾与卿等面议斟酌,庶可以久远行之。” 丙辰,吴王遣使以书遣李思齐、张良弼。便息兵解斗。思齐等得书不报。 辛酉,吴王谓徐达等曰:“中原拢攘,人民离散,山东则王宣反侧,河南则库库跋扈,关陇则李思齐、张思道彼此猜忌。元祚将亡,其几已见,今欲北伐,何以决胜?”常遇春曰:“今南方已定,兵力有馀,直捣元都,以我百战之师,敌彼久逸之卒,挺竿而可胜也。都城既克,有似破竹之势,乘胜长驱,馀可建瓴而下矣。”王曰:“元建都百年,城守必固。若悬师深入,不能即破,顿于坚城之下,馈饷不继,援兵四集,进不得战,退无所据,非我利也。吾欲先取山东,撤其屏蔽;旋师河南,断其羽翼;拔潼关而守之,据其户枢。天下形势入我掌握,然后进兵元都,则彼势孤援绝,不战可克。既克其都,鼓行云中、九原以及并陇,可席卷而下矣。”诸将皆曰:“善!” 甲子,吴王命中书右丞相、信国公徐达为征讨大将军,中书平章政事、掌军国重事常遇春为副将军,率师二十五万,由淮入河,北取中原。 是时名将必推达、遇春,两人才勇相类,遇春慓疾敢深入,而达尤长于谋略。遇春每下城邑,不能无诛僇;达所至不扰,即获壮士与谍,结以恩义,俾为己用,至是吴王面谕诸将曰:“御军持重有纪律,战胜攻取,得为将之体者,莫如大将军达;当百万众,摧锋陷坚,莫如副将军遇春,然身为大将,好与小校角,甚非所望也。” 吴王命中书平章政事胡廷瑞为征南将军,江西行省左丞何文辉为副,率安吉、宁国、南昌、袁、赣、滁、和、无为等卫军由江西取福建,以湖广参政戴德随征。又命平章杨璟、左丞周德兴、参政周彬,率武昌、荆州、益阳、常德、潭、岳、衡、澧等卫军取广西。文辉初为王养子,赐姓朱氏,至是复何姓。 乙丑,以集贤大学士丁好礼为中书添设平章政事。 吴王遣世子及次子往谒临濠诸墓,命中书择官辅导以行,凡所过郡邑城隍及山川之神,皆祭以少牢。 丙寅,平章内史关保封许国公。 吴王以檄谕齐鲁、河洛、燕蓟、秦晋官民,令速归附。 丁卯,吴大将军徐达等师次淮安,遣人招谕王宣及子信。 己巳,吴王以大军进取中原,恐托音特穆尔乘间窃发,命庐州、安丰、六安、濠、泗、蕲、黄、襄阳各严兵守备。 吴湖广行省遣兵取宝庆新化县,击守将麻周,破之。 吴朱亮祖进兵温州,克其城,方明善先遁去。亮祖分兵徇瑞安,其守将谢伯通以城降。 辛未,沂州王信既得徐达书,乃遣使纳款于吴,且奉表贺平张士诚。吴王遣徐唐、李仪等赴沂州,授信江淮行省平章政事,麾下官将皆仍旧职,令所部军马悉听大将军节制。时信与其父宣,阴持两端,外虽请降,内实修备。王知之,乃遣人密谕徐达勒兵趋沂州以观其变。 十一月,癸酉朔,吴朱亮祖袭败方明善于乐清之盘屿,追至楚门海口,遣百户李德招谕之。 乙亥,明升遣其臣邓良叟聘于吴,吴王命良叟从大将军观所下城邑。 丙子,吴徐达师次下邳,都督同知张兴祖由徐州进取山东。 己卯,吴徐达兵至榆林镇,佥院郦毅、镇抚孙惟德降。达令黄逢等守之。 庚辰,吴平章韩政师次梁城,同知枢密院卢斌、佥院程福等降。 辛巳,吴征南将军汤和克庆元。 先是和兵自绍兴渡曹娥江,进次馀姚,降其知州李密及上虞县尹沈温,遂进兵庆元城下,攻其西门,府判徐善等率属官耆老自西门出降。方国珍驱所部乘海舟遁去,和率兵追之。国珍以众迎战,和击败之,擒其将方惟益等,国珍率馀众入海。和还师庆无,徇下定海、慈溪诸县。 吴王遣使至延平,招谕平章陈友定。友定置酒大会诸将及宾客,杀吴使者,沥其血酒瓮中,与众酌饮之,誓于众曰:“吾曹并受朝廷厚恩,有不以死拒者,身磔,妻子戮!”遂往巡视福州,严兵为拒守计。 徐唐等至沂州,王宣不欲行,乃使其子信密往莒州募兵,为备御计,而遣其员外郎王仲纲等诈来犒师以缓攻,徐达受而遣之。仲纲等既还,宣即以兵劫徐唐等,欲杀之,唐得脱,走达军,达即以师抵沂州,营于北门。达犹欲降之,遣梁镇抚往说,宣阳许之,寻复闭门拒守,达怒,遂急攻其城,宣待信募兵未还,自度不能支,乃开西门出降。达令宣为书,遣镇抚孙惟德招降信,信杀惟德,与其兄仁走山西。于是峄、莒、海州及沭阳、日照、赣榆、沂水诸县皆来降。达以宣反覆,并怒其子信杀惟德,执宣戮之,命指挥韩温守沂州。 乙酉,吴定大都督府及盐运司、起居注、给事中官制。 方国珍遁入海岛。己丑,吴王命平章廖永忠为征南副将军,自海道会汤和讨之,国珍遣经历郭春及其子文信诣朱亮祖纳款。 丙戌,以平章政事伊噜特穆尔、知枢密院事鄂勒哲特穆尔、平章政事巴延特穆尔并知大抚军院事。 庚寅,吴王遣使谕徐达等曰:“闻将军已下沂州,未知兵欲何向?如向益都,当遣精锐将士,于黄河扼其冲要,以断援兵,使彼外不得进,内无所望,我军势重力专,可以必克。如未下益都,即宜进取济宁、济南,二郡既下,则益都以东势穷力竭,如囊中之物,可不攻而自下矣。然兵难遥度,随机应变,尤在将军。”时金、火二星会于星纪,望后,火逐金过齐、鲁之分,太史占曰:“宜大展兵威,故有是谕。 方国珍部将多降于吴,汤和复遣人持书招之。壬辰,国珍遣郎中承广、员外郎陈永诣和乞降,又遣其子明善、明则、从子明巩等纳首院诸印。 乙未,以知枢密院事摩该为中书平章政事,太尉、中书左丞相特哩特穆尔为大抚军院使。 是日,冬至,吴太史院进戊申岁《大统历》。王谓院使刘基曰:“古者以季冬颁来岁之历,似为太迟,今于冬至亦未宜,明年以后,皆以十月朔进。”初,《戊申历》成,将刊布,基与其属高翼以录本进,王览之,谓其曰:“此众人为之乎?”对曰:“是臣二人详定。”王曰:“天象之行有迟速,古今历法有疏密,苟不得其要,不能无差。春秋时,郑国一辞命,必草创、讨论、修饰、润色,然后用之,故少有缺失,辞命尚如此,而况于造历乎?公等须各尽心,务求至当。”基等乃以所录再详校而后刊之。 丙申,吴朱亮祖兵至黄岩,方国瑛及其兄子明善来见,送之建康。 丁酉,命关保分省于晋宁。 庚子,吴克滕州。 初,徐达令平章韩政分兵扼黄河,以断山东援兵,政乃遣千户赵实略滕州。其守将初议固守,已而遁去,遂克其城。 辛丑,吴徐达攻下益都,平章李老保降,宣慰使巴延布哈、总管胡浚、知院张俊皆死之。达遂徇下寿光、临淄、昌乐、高苑,令指挥叶国珍等守之。 初,吴军压境,巴延布哈力战以拒。及城陷,巴延布哈还,拜其母曰:“儿忠孝不能两全,有二弟,可为终养。”已乃趋官舍,坐堂上,吴将素闻其贤,召之再三,不往,既而面缚之。巴延布哈曰:“我元朝进士,官至极品,臣各为其主,岂肯事二姓乎!”遂不屈而死。其妻阿噜珍及二弟之妻,各抱幼子投井死。 李老保,阳武人,又名保保,从察罕特穆尔起兵,数有功,后为平章,留守益都,至是降,送至建康。后从吴王如汴,王使招谕库库特穆尔,库库鸩杀之。 壬寅,吴胡廷瑞率师渡杉关,略光泽,下之。 太常礼仪院使陈祖仁与翰林学士承旨王时、待制黄晘、编修黄肃伏阙上书言:“近者南军侵陷全齐,不逾月而逼畿甸,朝廷虽命丞相伊苏出师,军马数少,势力孤危,而中原诸军,左牵右掣,调度失宜,京城四面,茫无屏蔽,宗社安危,正在今日。臣等以为驭天下之势,当论其轻重、强弱。远近、先后,不宜胶于一偏,狃于故辙。前日南军僻在一方,而库库特穆尔近在肘腑,势将窃持国柄,故宜先于致讨,以南军远而轻,库库近而重也。今库库势已穷蹙,而南军突至,势将不利于宗社,故宜先于救难,则库库弱而轻,南军强而重也。当此之时,宜审其轻重强弱,改弦更张,而抚军诸官亦宜以公天下为心,审时制宜。今库库党与离散岂能复肆跋扈!若令将见调军马倍道东行,勤王赴难,与伊苏声势相援,仍遣重臣分道宣谕催督,庶几得宜。如复胶于前说,动以言者为为库库游说而钳天下之口,不幸猝有意外之变,朝廷亦不得闻,而天下之事去矣。”书奏,不报。 吴王召浙江按察佥事章溢入朝,命其子存道守处州,谕群臣曰:“溢虽儒臣,父子宣力一方,寇盗悉平,功不在诸将后。”复问溢:“征闽诸将何如?”溢曰:“汤和由海道进,胡廷瑞自江西入,必胜。然闽中尤服李文忠威信,若令文忠从浦城取建宁,此万全策也。”王即命文忠屯浦城。 十二月,癸卯朔,日有食之。 甲辰,吴《律令》成,王与诸臣复阅视之,去烦就简,减重从轻者居多。凡为令一百四十五条,准唐之旧而增损之,计二百八十五条,命有司刊布中外。 乙巳,吴徐达等将发益都,遣使往乐安招谕俞胜。时胜兄宝为帐下所杀,胜代为平章,领其众。明日,达师次长山北河,般阳路总管李至等诣军门降。于是所属淄川、新城等县,皆望风款附。 丁未,吴都督同知张兴祖至东平,平章冯德弃城遁。兴祖遣指挥常守道、千户许秉等追至东阿,参政陈璧等以所部来降。秉复以舟师趋安山镇,右丞杜天佑、左丞蒋兴降。 戊申,孔子五十六世孙袭封衍圣公孔希学,闻吴军至,率曲阜县尹孔希章、邹县主簿孟思谅等迎见张兴祖,兴祖礼之,于是兖东州县皆来降。 方国珍遣其子明完奉表谢罪于吴,吴王始怒其反覆,及览表,怜之。表出其臣詹鼎所草,词辩而恭,王曰:“孰谓方氏无人耶!”赐国珍书曰:“吾当以投诚为诚,不以前过为过。” 戊申,吴宋迪使山东还,言张兴祖能推诚待人,降将有可用者,即使领旧兵进取。王曰:“此非良策。闻兴祖麾下降将有领千骑者,一旦临敌,势不足以相加,因而生变,何以制之?”乃命迪往谕兴祖:“今后得降将,悉送以来,勿自留也。” 吴徐达至章丘,守将右丞王成降。庚戌,至济南,平章达多尔济等以城降。达令指挥陈胜守之。 吴胡廷瑞至邵武,守将李宗茂以城降。 吴张兴祖兵至济宁,宁将陈秉直弃城遁,吴兵遂入守之。 辛亥,吴王遣使谕徐达、常遇春曰:“屡胜之兵易骄,久劳之师易溃。能虑乎败,乃可无败;能慎乎成,乃可有成。若一懈怠,必为人所乘。将军其勉之。” 密州守将邵礼诣吴徐达降。 方国珍及其弟国珉,率所部谒见汤和于军门,得士马舟粮甚多。已而昌国州达噜噶齐库哩吉斯亦来降,与国珍等并送建康。吴王悉召其臣,以邱楠为韶州同知;又以表草出詹鼎手,命官之,其馀悉徙濠州。浙东悉平。 壬子,乐安俞胜遣郎中刘启中等诣徐达纳款。 癸丑,吴中书左丞相李善长,率文武百官奉表劝进,王不许。群臣固请,王曰:“中原未平,军旅未息,吾意天下大定而后议此,而卿等屡请不已。此大事,当斟酌礼仪而行。” 丁巳,吴胡廷瑞、何文辉师至建阳,守将曹复畴出降,命指挥沈友仁守之。 戊午,蒲台守将荆玉及邹平县尹董纲诣吴徐达降。达以降将郦毅守邹平,指挥张梦守章丘,唐英守蒲台。 己未,吴《律令直解》成,王览而喜曰:“前代所行《通制条格》之书,非不繁密,但资官吏弄法,民间知者绝少,是聋瞽天下之人,使之犯法也。今吾以《律令直解》遍行,人人通晓,则犯法者自少矣。” 庚申,以杨诚、陈秉直并为国公、平章政事。 吴王命汤和、廖永忠、吴祯率舟师自明州海道取福州。 辛酉,吴广信卫指挥沐英破分水关,略崇安县,克之。 吴以凌统为浙东按察使。 壬戌,俞胜自乐安见徐达于济南,达遣胜还乐安,留其郎中杨子华。 吴左丞相李善长,率礼官以即皇帝位礼仪进。 癸亥,吴中书省议和、池州、徽、宣、太平诸府民出布囊运粮,王曰:“国家科差,不可苛细,苛细则民不堪。今库中布不乏,为囊亦易,何用复取于民!”不许。 甲子,命中书右丞相伊苏、太尉、知院托和齐、中书平章政事呼琳岱、摩该、知枢密院事萧章、图沁特穆尔、汪文清、噜尔等会杨诚、陈秉直、巴延布哈、俞胜各部诸军同守御山东,又命关保珠为声援,时犹未知俞胜之降吴也。 吴王御新宫,以群臣推戴之意祭告于上帝、皇祗,其略曰:“如臣可为生民主,告祭之日,帝祗来临,天朗气清;如臣不可,当烈风异景,使臣知之。” 吴徐达遣参政傅友德取莱阳。 丙寅,以庄嘉为中书参知政事。 吴王命世子及诸子名。以诸子年渐长成,宜习勤劳,命内侍制麻履以行。凡出城稍远,则令马行其二,步行其一。 吴定内使冠服制。凡内使冠用乌纱、描金、曲角帽,衣用胸背花、圆领、窄袖衫,乌角束带。 吴左丞相李善长等进仪卫,王见仗内旗有“天下太平、皇帝万岁”字,顾善长曰:“此夸大之词,非古制也。”命去之。 吴徐达自济南复还益都,进取登、莱州县。 己巳,登州守将董车、莱州守将安然,各降于吴。蒲台民有供刍藁违令者,徐达欲斩之,其子乞以身代,达送之建康。吴王嘉其孝,并其父宥之。 庚午,吴征南将军汤和率师克福州。 初,陈友定环城外筑垒为备,每五十步更筑一台,严兵守之。闻吴军入杉关,乃留同佥赖正孙、副枢谢英辅、院判邓益以众二万守福州,自率精锐守延平,以相掎角。时和等行师自明州乘东北风径抵福州,入五虎门,驻师南台河口,遣人入城招谕,为平章库春所杀。 吴师登岸,将围城,库春领众出南门逆战,指挥谢德成等击败之,众溃,入城拒守。是夜,参政袁仁密遣人纳款,吴师于台上蚁附登城,遂开南门。和拥兵入,邓益拒战于水门,和击杀之。赖正孙、英辅自西门出走延平,库春等皆怀印绶、挈妻子遁去,参政尹克仁赴水死,行宣政院使多尔玛不屈,下狱死。时佥院拜特穆尔居侯官,闻吴军攻城急,叹曰:“战守非我得为,无以报国!’乃积薪楼下,杀其妻、妾及二女,纵火焚之,遂自刎。 和入省署,抚辑军民,遣袁仁暨员外郎余善招谕兴化、漳、泉诸路,其福宁等州县未附者,分兵略定。 辛未,吴王以山东郡县既下,命官抚辑。 吴定各县为上、中、下三等,税粮十万石下以为上县,六万以下为中县,三万以下为下县。 吴减金华田租。 初,得金华时,军食不给,知府王崇显请增民田租以足用,民颇病之。至是浙江平章李文忠以其事闻,遂下令免所增之数。 是月,诏:“陕西行省左丞相图噜总统张良弼、图鲁卜、孔兴一枝军马,以李思齐为副总统,守御关中,抚安军民。图鲁卜、孔兴等出潼关,及取顺便山路,渡黄河,合势东行,共勤王事。”思齐等皆不奉命。 太常礼仪院使陈祖仁复上书皇太子,言:“库库特穆尔兵马,终为南军之所忌,苟善用之,岂无所助?然人皆知之而不敢言者,诚恐诬以受财游说之罪也。况闻库库屡上书疏明其心曲,是犹未自绝于朝廷。今若遽加以悖逆之名,使彼竟甘心以就此名,其害或有不可言者。当今为国家计,不过战、守、迁三事。以言乎战,则资其掎角之势;以言乎守,则望其勤王之师;以言乎迁,则假其藩卫之力。当此危急之秋,宗社存亡,仅在旦夕,不幸一日有唐玄宗仓卒之出,则是以百年之宗社,委而弃之,此时虽碎首杀身,何济于事!故敢不顾嫌忌,奉书以闻。”太子不报。 是岁,集贤学士致仕归旸卒。 至正二十八年戊申,一三六八年 春,正月,壬申朔,皇太子命关保固守晋宁,总统诸军,如库库特穆尔拒命,就便擒击。 以中书平章政事布延特穆尔为御史大夫。 乙亥,吴王祀天地天南郊,即皇帝位,定国号曰明,建元洪武。追尊四代考妣为皇帝、皇后,立妃马氏为皇后,世子标为皇太子。以李善长、徐达为左、右丞相,馀功臣进爵有差。 辛巳,诏谕库库特穆尔曰:“比者伊苏上奏,卿以书陈情,深自悔悟,及省来意,良用恻然!朕视卿犹子,卿何惑于憸言,不体朕心,隳其先业?卿今能自悔,固朕所望。卿其思昔委任肃清不江淮之意,即将冀宁、真定诸军,就行统制渡河,直捣徐沂,以康靖齐鲁,则职任之隆,当悉还汝。卫辉、彰德、顺德皆为王城,卿无以摩该为名,纵军侵暴。其晋宁诸军,已命关保总制策应,戡定山东,将帅各宜悉心。” 明带刀舍人周宗上书请教太子,明帝嘉纳。中书省、都督府请仿元制以太子为中书令,明帝以其制不足法,令詹同考历代东宫官制,选勋德老成及新进贤者兼领东宫官。以李善长兼太子少师,徐达兼太子少傅,常遇春兼太子少保,其詹事、左右率府、谕德、赞善、宾客等,并以朝臣兼领。谕曰:“朕于东宫,不别设府僚而以卿等兼之者,盖军旅未息,朕若有事于外,必太子监国,若设府僚,卿等在内,事当启闻太子,或听断不明,与卿等意见不合,卿等必谓宫僚导之,嫌隙易生。又所以特置宾客、谕德等官者,欲辅成太子德性,且选名儒为之,职是故也。昔周公教成王克诘戎兵,召公教康王张皇六师,此居安虑危,不忘武备。盖继世之君,生长富贵,昵于安逸,不谙军旅,一有缓急,不知所措,二公之言,其并识之。” 甲申,明遣使核实浙西田,定天下卫所之制。 壬辰,明胡廷瑞克建宁。 汤和进攻延平,陈友定谋于众曰:“敌兵锐,难于争锋,不如持久困之。”诸将请出战,不许。数请不已。友定疑所部叛,杀萧院判,军士多出降者。军器局灾,城中炮声震地,明师知有变,急攻城,友定呼其属决曰:“大事已去,吾一死报国,诸君努力!”因退入省堂,衣冠北面再拜,仰药死。所部争开门纳明师入,趋视友定,犹未绝也,舁出水东门,适天大雷雨,友定复苏,械送建康。明帝诘之,友定厉声曰:“死耳,尚何言!”遂并其子海杀之。友定既死,兴化、泉州俱降,独漳州路达噜噶齐迪里密实以佩刀刺喉而死。 是月,命左丞孙景益分省太原,关保以兵为之守,以库库特穆尔势弱,欲图之也,库库即遣兵据太原,杀朝廷所置官。 二月,壬寅朔,诏削库库特穆尔爵邑,命图鲁、李思齐等讨之,其将士官吏效顺者免罪,惟孙翥、赵恒罪在不赦。太子复命关保等以兵会讨。 明定郊社、宗庙典礼,分祭天地,冬至祀昊天上帝于圜丘,夏至祀皇地祗于方丘,宗庙以四孟月及岁除五享,社稷春秋二仲月戊日祭。岁必亲祀,以为常。 癸卯,武库灾。 明以平章廖永忠为征南将军,参政朱亮祖副之,浮海取广东。 丁未,明释奠先师孔子于国学,遣使祭阙里。 戊申,明帝亲祀大社、大稷。 壬子,明定衣冠如唐制。 癸丑,明常遇春克东昌,守将申荣、王辅元死之。遇春遂与徐达会师济南,击斩乐安反者,还军济宁,以舟师溯河,进取河南。 甲寅,明平章杨璟师取宝庆。 丙辰,库库特穆尔自泽州退守晋宁,关保遂据泽、潞二州,与摩该军合。 丙寅,明兵取棣州。 三月,壬申,明左丞周德兴取全州。 庚寅,彗星见于西北。 丙申,明征西将军邓愈取南阳,己亥,徐达等徇汴梁,守将李克彝遁去,左君弼、竹昌俱降。 李思齐、张良弼闻明师日逼,以其军退。火焚良弼营,思齐移军葫芦滩,调所部张德敛等守潼关。思齐、良弼皆遣使诣库库特穆尔,告以前此出师非其本心。 明廖永忠率舟师发福州,先以书招广东行省左丞何真使速降,遂航海趋潮州。夏,四月,辛丑朔,真遣都事刘克佐诣军门,籍郡县户口奉表降。永忠以闻,明帝诏褒真曰:“朕惟古豪杰,保境安民,以待有德,若窦融、李勣,拥兵据险,角立群雄间,非真主不屈,此汉、唐名臣,于今未见,朕方兴嗟。尔真连数郡之众,乃不烦一兵,不费一镞,保境来归,虽窦、李奚让焉!”永忠抵东莞,真率官属郊迎劳,遂奉诏入朝,擢真江西行省参知政事。真既降,明指挥陆仲亨以兵下连州、肇庆诸路,广东悉定。 丙午,陨霜杀菽。 丁未,明始祫祭太庙。免山东田租三年。 戊申,明徐达、常遇春等自虎牢关入洛阳,托音特穆尔以兵五万阵洛水北,遇春单骑突阵,锐卒二十馀骑攒槊刺遇春,遇春一矢殪其前锋,大呼驰入,麾下壮士从之,托音特穆尔大败。梁王阿哩兖以河南降。 己酉,彗星没。 丁巳,明杨璟克永州。 甲子,明帝如汴梁。 明徐达略定嵩、陕、陈、汝诸州,遣都督同知冯胜捣潼关。李思齐弃其辎重奔凤翔,张良弼奔鄜城。五月,明师入关,西略至华州。 明廖永忠进取广西,至梧州,达噜噶齐拜珠降。遂徇下浔州、柳州,遣朱亮祖会杨璟收未下州郡。 辛卯,明改汴梁路为开封府。 召徐达至行在。六月,庚子朔,达入见,明帝置酒劳之,且谋北伐。达曰:“大军平齐鲁,扫河洛,库库特穆尔逡巡观望,潼关既克,李思齐狼狈西奔,元声援已绝。今乘胜直捣元都,可不战有也。”明帝曰:“善!”达复进曰:“元都克而其主北走,将穷追之乎?”明帝曰:“气运有胜衰,彼今衰矣,不烦穷兵。出塞之后,固守以防其侵轶可也。” 徐沟地震。 甲寅,雷雨中有火自天坠,焚大圣寿万安寺。 壬戌,临州、保德州地震,五日不止。 明师攻靖江,久不下,杨璟谓诸将曰:“彼所恃,西濠水耳,决其堤,破之必矣。”乃遣指挥邱广攻闸口关,杀守堤兵,尽决濠水,筑土堤五道傅于城。城中犹固守,急攻,克之。先是参政张彬攻南关。为守城者所诟,怒,欲屠其民,璟入,立禁止之。璟复移师徇彬州,降其两江土官黄英、岑伯颜等,廖永忠亦克南宁、象州,广西悉定。 秋,七月,癸酉,京城红气满空,如火照人。乙亥,京城黑气起,百步内不见人。 辛卯,明帝将发汴梁,谕徐达等曰:“昔元之祖宗,有德格天,奄有九有。及其子孙,罔恤民艰,天厌弃之。君则有罪,民复何辜?前代革命之际,屠戮如仇,违天虐民,朕实不忍。诸将克城之日,勿掳掠,勿焚荡,必使市不易肆,民安其生。元之宗戚,皆善待之。庶几上答天心,成朕伐罪救民之志。” 戊申,命冯胜以右副将军留守开封。 李思齐大会诸将于凤翔。 时思齐总关、陕、秦、陇之师,西至吐蕃,东至商、雒,南至矶头,北至环、庆,拥精甲十馀万,惟与库库特穆尔干戈相寻,明师日逼,大都势危,坐视不救。 摩该、关保攻库库特穆尔于平阳。 是时库库特穆尔势稍沮,而摩该、关保势张甚,数请战,库库不应,或师出即退。闰月,己亥朔,库库谍知摩该分军掠郡县,即夜出师薄其营,掩击之,大败其众,摩该、关保皆就擒。库库特穆尔上疏自理,诏:“摩该、关保,间谍构兵,可治以军法。”摩该、关保皆被杀。 明大将军徐达,副将军常遇春,会师河阴,遣诸裨将分道渡河,徇河北地。辛丑,取卫辉;癸卯,取彰德;丁未,取广平。师次临清,使参政傅友德开陆道,通步骑,指挥顾时浚河,遂引而北。 丁巳,诏罢大抚军院,诛知院事巴延特穆尔等,复命库库特穆尔仍前河南王、太傅、中书左丞相,孙翥、赵恒并复旧职,以兵从河北南讨,伊苏以兵趋山东,图噜兵出潼关,李思齐兵出七盘、金、商,以图复汴、洛,皇太子悉总天下兵马,裁决庶务。 壬戌,白虹贯日。 癸亥,罢内府河役。 明常遇春克德州,与徐达合兵取长芦,扼直沽,作浮桥以济,水陆并进,伊苏望风走。 甲子,库库特穆尔自晋宁退守冀宁。 知枢密院事布延特穆尔及明师战于河西务,败绩,死之,明师遂逼通州。 诏太常礼仪院使阿鲁浑等,奉太庙列室神主与皇太子同北行。阿鲁浑及同官陈祖仁、王逊志等言:“天子有大事,出则载主以行,从皇太子,非礼也。”乃令还守太庙以俟。 乙丑,白虹贯日,始罢内府兴造。 诏淮王特穆尔布哈监国,庆通为中书左丞相,同守京城。 丙寅,帝御清守殿,集三宫后妃、皇太子、太子妃,同议避兵北行。左丞相实勒们及知枢密院事赫色、宦者赵巴延布哈等谏,以为不可行,不听。巴延布哈恸哭曰:“天下者,世祖之天下,陛下当死守,奈何弃之?臣等愿率军民及诸集赛出城拒战,愿陛下固守京城。”卒不听。夜半,开健德门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