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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經部八 四書大全 四書類 提要 【臣】等謹案大學章句大全一卷或問一卷論語集註大全二十卷孟子集註大全十四卷中庸章句大全二卷或問二卷總名四書大全共四十卷明胡廣等撰四書自朱子章句集註以後真徳秀始采朱子語錄附於大學章句之下為集編祝洙復仿而足之為四書附録其後蔡模之集疏趙順孫之纂疏呉真子之集成皆薈萃衆説以相闡發而不免稍涉汜濫惟陳櫟四書發明胡炳文四書通較為簡當櫟門人倪士毅又合二書為一頗加刪正名曰四書輯釋至明成祖永樂中詔儒臣胡廣楊榮等編集諸家傳註之説彚成一編賜名四書大全御製序文頒行天下學校於是明代士子為制義以應科目者無不誦習大全而諸家之説盡廢然廣等撰集此書實全以倪氏輯釋為藍本顧炎武謂其中特少有増刪其詳其簡或多不如倪氏大學中庸或問則全不異而間有舛誤朱彛尊亦譏其専攘成書葢諸臣承命纂排不能詳搜博採而僅取巳成舊帙塞責抄謄宜其啓後人之訾議惟是倪氏原書最為審要其義理明備采擇精醇實迥出他家之上則當日諸臣據以編訂亦不為無因且明世解四書者如蔡清之䝉引陳琛之淺説其折衷是正皆以此書為宗故著之於錄以見一代學校定制之所在焉乾隆四十一年五月恭校上 總纂官【臣】紀昀【臣】陸錫熊【臣】孫士毅 總 校 官【臣】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大學章句序 大學之書古之大學所以教人之法也盖自天降生民則既莫不與之以仁義禮智之性矣【朱子曰天之生民各與以性性非有物只是一箇道理之在我者耳仁則是箇溫和慈愛底道理義則是箇斷制裁割底道理禮則是箇恭敬撙節底道理智則是箇分别是非底道理凡此四者具於人心乃是性之本體○雲峯胡氏曰朱子四書釋仁曰心之徳愛之理義曰心之制事之宜禮曰天理之節文人事之儀則皆兼體用獨智字未有眀釋嘗欲竊取朱子之意以補之曰智則心之神明所以妙衆理而宰萬物者也番昜沈氏云智者涵天理動静之機具人事是非之鑑○新安陳氏曰書云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六經言性自此始謂天降生民而與之以性亦本書之意而言】然其氣質之禀或不能齊是以不能皆有以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也【新安陳氏曰性之所有即仁義禮智是也性無智愚賢不肖之殊惟氣有清濁清者能知而濁者不能知故不能皆知質有粹駁粹者能全而駁者不能全故不能皆全知性之所有屬知全性之所有屬行知行二者該盡一部大學意已寓於此矣】一有聰明睿智能盡其性者出於其間則天必命之以為億兆之君師使之治【平聲下治人同】而教之以復其性【問何處見得天命處朱子曰此也如何知得只是才生得一箇恁地底人定是為億兆之君師便是天命之也他既有許多氣魄才徳決不但已必統御億兆之衆人亦自是歸他如三代以前聖人都是如此至孔子方不然雖不為帝王然亦閑他不得也做出許多事來以教天下後世是亦天命也○新安陳氏曰聰眀睿智能盡其性者是就清濁粹駁不齊中指出極清極粹者言之聰眀睿智生知之聖也與知其性相應能盡其性安行之聖也與全之相應常人必先知其性方可望以全其性故於中下一而字聖人合下生知安行不待知而方全故只平説天必命之以為億兆君師君以治之師以教之變化其氣質而復還其本性以上四箇性字須融貫看透三代以前聖賢之君君師之責兼盡三代以後君道有畧得之者而師道則絶無矣】此伏義神農黄帝堯舜所以繼天立極而司徒之職典樂之官所由設也【書舜典帝曰契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寬又曰䕫命汝典樂教胄子○朱子曰天只生得許多人物與你許多道理然天却自做不得所以必得聖人為之脩道立教以教化百姓所謂裁成天地之道輔相天地之宜是也○古者教法禮樂射御書數不可闕一就中樂之教尤親切䕫教胄子只用樂大司徒之職也是用樂盖是教人朝夕從事於此物束得心長在這上面盖為樂有節奏學他底急也不得慢也不得久之都換了他情性○雲峯胡氏曰司徒之職統教百姓典樂之官專教胄子○新安陳氏曰上文說其理此實之以其事天生民而賦與之不能教之聖君代天立標準以主教於上而設司徒及典樂之官以掌教於下此時教巳立而教之法未備學之名未聞也】三代之隆其法寖備然後王宫國都以及閭巷莫不有學人生八歳則自王公以下至於庶人之子弟皆入小學而教之以洒【上聲又去聲】掃【去聲】應對進退之節禮樂射御書數之文【朱子曰古者小學已自是聖賢坯樸了但未有聖賢許多知見及其長也令入大學使之格物致知長許多知見○番昜齊氏曰洒掃内則所謂雞初鳴洒掃室堂及庭曲禮所謂為長者糞加帚箕上以袂拘而退以箕自向而扱之之類是也應對内則所謂在父母之所有命之應唯敬對曲禮所謂長者負劒辟咡詔之負置之於背劒挾之於旁口耳之間曰咡辟咡詔之傾頭與語則揜口而對之類是也進退内則所謂在父母之所進退周旋慎齊曲禮所謂凡與客入者每門讓於客之類是也禮習於度數之節文所以教之中也樂明於聲音之髙下所以教之和也射法一弓挾四矢驗其中否以觀徳行御法一車乗四馬御者執轡立於車上欲調習不失驅馳之正也書書字之體可以見心畫數算數之法可以盡物變周禮大司徒所以教萬民而賔興之者始以六徳繼以六行後及於六藝非八歳以上者所能盡究其事不過使曉其名物而已故上三者言節有品節存焉下六者言文文者名物之謂也非其事也○勿軒熊氏曰按大戴記保傅篇古者年八歳出就外舎學小藝焉履小節焉束髪就大學學大藝焉履大節焉注曰小學為庠門一作虎闈大學在王宫之東束髪謂成童尚書大曰公卿之太子元士之嫡子年十三入小學二十入大學白虎通曰八歳入小學十五入大學此太子之禮也按年數互有不同而朱子獨以白虎通為斷】及其十有五年則自天子之元子衆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之適【音的】子與凡民之俊秀皆入大學【新安陳氏曰凡民惟賢者得入大學不比小學則無貴賤賢愚皆得入也】而教之以窮理正心己治人之道此又學校之教大小之節所以分也【新安陳氏曰三代有小學大學之教法未有書也天子元子繼世有天下衆子建為諸侯公卿大夫元士適子將有國家之責皆在所教民之俊秀他日亦將用之以佐理天下國家者也窮理知之事正心以下行之事】夫【音扶】以學校之設其廣如此教之之術【術即法也】其次第節目之詳又如此而其所以為教則又皆本之人君躬行心得之餘不待求之民生日用彛倫之外【新安陳氏曰上言學校施教之法此言君身為立教之本即所謂為億兆君師繼天立極者也躬行心得謂躬行仁義禮智之道心得仁義禮智之徳即行道而有得於心也彛倫常理也】是以當世之人無不學其學焉者無不有以知其性分【去聲下同】之所固有職分之所當為而各俛【音免】焉以盡其力【雲峯胡氏曰前說上之所以為教此說下之所以為學○新安陳氏曰性分固有即仁義禮智是理是體職分當為如子職分當孝臣職分當忠之類是事是用知性分職分是知之事俛焉盡力是行之事與前知性之所有而全之相照應】此古昔盛時所以治【去聲下同】隆於上俗美於下而非後世之所能及也及周之衰賢聖之君不作學校之政不脩教化陵夷風俗頽【徒回反】敗時則有若孔子之聖而不得君師之位以行其政教於是獨取先王之法誦而之以詔後世【新安陳氏曰皇帝生當天地氣運盛時所以達而在上以身為教而道行於當世孔子當天地氣運衰時不免窮而在下以言為教傳諸其徒而道明於後世而已】若曲禮少【去聲】儀内則弟子職諸篇固小學之支流餘裔【餘制反○番昜齊氏曰曲禮少儀内則見禮記弟子職見管子此四篇作於春秋時三代小學之全法僅存其一二故曰支流餘裔支流水之旁出而非正流者餘裔衣裾之末也】而此篇者則因小學之成功以著大學之眀法外有以極其規模之大而内有以盡其節目之詳者也【問外有以極其規模之大内有以盡其節目之詳朱子曰這箇須先識得外面一箇規模如此大了而内做工夫以實之凡人為學便當以明徳新民止於至善乃明明徳於天下為事不成只要獨善其身便了須是志於天下所謂志伊尹之所志學顔子之所學也所以大學第二句便說在新民○新安陳氏曰規模之大指三綱領節目之詳指八條目孔子時方有大學一章之經○東陽許氏曰規模節目以三綱八條對言則三綱為規模八條為節目謂八條即三綱中事也獨以八條言之則平天下為規模上七條為節目平天下是大學之極功然須是有上七條節節做工夫行至于極然後可以天下平】三千之徒盖莫不聞其說而曾氏之傳獨得其宗於是作為傳【去聲】義以發其意【曾子方有今大學之傳以發明孔子之意】及孟子沒而其傳泯【音閔】焉則其書雖存而知者鮮【上聲】矣自是以來俗儒記誦詞章之習其功倍於小學而無用【朱子曰自聖學不傳為士者不知學之有本而所以求於書不越乎記誦訓詁文詞之間是以天下之書愈多而理愈昧學者之事愈勤而心愈放詞章愈麗議論愈髙而其徳業事功之實愈無以逮乎古人○新安陳氏曰記誦口耳之學詞章枝葉之文】異端虚無寂滅之教其髙過於大學而無實【問異端何以髙而無實朱子曰吾儒便著讀書逐一就事物上理㑹道理異端便都掃了只恁地空空寂寂便道事都了若將些子事付之便都沒柰何○雲峯胡氏曰此之虚虚而有彼之虚虚而無此之寂寂而感彼之寂寂而滅所以髙而無實○新安陳氏曰老氏虚無佛氏寂滅】其他權謀術數一切以就功名之說與夫【音扶】百家衆技之流所以惑世誣民充塞【先則反下同】仁義者又紛然雜出乎其間【朱子曰秦漢以來隨世以就功名者未必自其本而推之是以天理不眀而人欲熾道學不傳而異端起人挾其私智以馳騖扵一世○新安陳氏曰權謀術數謂管仲商鞅等百家衆技如九流等是也】使其君子不幸而不得聞大道之要其小人不幸而不得蒙至治之澤晦盲【眉庚反】否塞【東陽許氏曰如月之晦如目之盲如氣之否如川之塞晦盲言不眀否塞言不行】反覆沈【俗作沉非】痼【音固○東陽許氏曰反覆是展轉愈深而不可去底意沈如物沒於水而不可浮痼如病著於身而不可愈】以及五季【謂梁唐晉漢周五代季世】之衰而壊亂極矣【雲峯胡氏曰惑世誣民使斯民昏而不能知充塞仁義使斯道壅而不能行晦盲全無能知者否塞全無能行者所以為壊亂之極也大道之要是大學書中所載者至治之澤是自大學中流出者上之人無能知此大學故君子不得聞大道之要上之人無能行此大學故小人不得蒙至治之澤】天運循環無往不復宋徳隆盛治教休明於是河南程氏兩夫子出【伯子諱顥字伯淳號明道先生叔子諱頤字正叔號伊川先生】而有以接乎孟氏之實始尊信此篇而表章之既又為【去聲】之次其簡編發其歸趣【音娶○新安陳氏曰孟子沒而其傳冺焉至二程夫子出而絶學復傳於是始拔大學篇於戴記之中而尊信之又整頓其錯亂之簡而發揮之但未成書耳】然後古者大學教人之法【此八字收拾序文起句】聖經賢【去聲】之指粲然復【扶又反】眀於世雖以熹之不敏亦幸私淑而與【去聲】有聞焉【新安陳氏曰孟子云子未得為孔子徒也予私淑諸人也此用其語謂聞程子之教於延平李先生諸公○東陽許氏曰私淑者私善於人孟子不得為孔子之徒而私善於再傳之子思朱子不得為程子之徒而私善於三傳之李氏此私淑字最切】顧其為書猶頗放失是以忘其固陋采而輯【音集】之間亦竊附己意補其闕略【謂補傳之第五章】以俟後之君子極知僭踰無所逃罪然於國家化民成俗之意學者脩己治人之方則未必無小補云【脩己治人四字包盡大學體用綱目】淳熙己酉二月甲子新安朱熹序【新安陳氏曰此序分六節精義尤在第二節曰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曰教之以復其初是也朱子論學必以復性初為綱領要歸論語首註學字曰人性皆善曰明害而復其初小學題辭曰仁義禮智人性之綱曰徳崇業廣乃復其初此書首釋明明徳亦曰遂明之以復其初與此序凡四致意焉聖人盡性盡其本全者也學者復其性復而後能全也欲知性之所有在格物致知欲復全其性之所有在誠意正心脩身以力於行而已讀此序此書者其以知性之所有與復其性初為要領以知行為工夫而融貫其旨云】 四書集註大全凡例 一四書大書朱子集註諸家之說分行小書凡集成輯釋所取諸儒之說有相發眀者采附其下其背戾者不取凡諸家語錄文集内有發眀經註而集成輯釋遺漏者今悉增入 一註文下凡訓釋一二字或二三句者多取新安陳氏之說 一引用先儒姓氏 朱子【熹 晦菴仲晦 新安】 鄭氏【】 孔氏【穎達】 周子【敦頤 濂溪茂叔】 程子【顥 伯淳 明道頤 正叔 伊川】張子【載 横渠子厚】 邵子【雍 康節堯夫】藍田吕氏【與叔大臨】 和靖尹氏【焞彦明】 上蔡謝氏【良佐顯道】 廣平游氏【酢定夫 建安】河東侯氏【師聖仲良】 龜山楊氏【時中立】 安定胡氏【瑗 翼之 海陵】華陽范氏【祖禹淳夫】 眉山蘇氏【軾 東坡子瞻】林氏【之竒少頴 三山】致堂胡氏【寅 眀仲】 豫章羅氏【從彦仲素】 沙隨程氏【逈 可久】 延平李氏【飼愿中】 象山陸氏【九淵子静】 東萊吕氏【祖謙伯恭 金華】 南軒張氏【栻 敬夫 廣漢】止齋陳氏【傅良君舉】 樂菴李氏【衡 彦平 江都】山隂陸氏【佃農師】 北溪陳氏【淳 安卿 臨漳】勉齋黄氏【幹直卿 三山】慶源輔氏【廣 潜菴漢卿】三山潘氏【柄 瓜山謙之】節齋蔡氏【淵 伯静】 九峯蔡氏【沈仲黙】 覺軒蔡氏【模 仲學】 三山陳氏【孔碩 北山膚仲】 趙氏 潜室陳氏【埴器之 永嘉】胡氏【泳 桐原伯量 南康】 鄭氏【南升】 括蒼葉氏【賀孫 知道味道】莆田黄氏【士毅子洪】 格菴趙氏【順孫 栝蒼】丹陽洪氏【興祖慶善】 張氏【九成 子韶 范陽】 鄧氏【名亞元亞】 西山真氏【徳秀 景元 建安】葉氏【夢得 石林少蘊】 邵氏【甲 仁仲 新定】 兼山郭氏【忠厚立之】 蒙齋氏【甫 廣微 四明】張氏【庭堅才叔】 江陵項氏【安世 平菴】徽菴程氏 倪氏 【霅川】 顧氏【元常平甫 新定】仁夀李氏【道傳仲貫】 東窓李氏 陵陽李氏 溫陵陳氏【知柔體仁】 陳氏 【用之 長樂】 譚氏【惟寅髙要】何氏【夢貴 北山新之 嚴陵】 晏氏 天台潘氏【時舉子善】 鄭氏【汝諧 東谷舜舉 古栝】新安王氏【炎 晦叔】 永嘉薛氏 歐陽氏【謙之 希遜 廬陵】 諸葛氏【泰】 朱氏【祖義 子由 廬陵】 朱氏【伸】 梅巖胡氏【次焱 濟鼎 新安】張氏【彭老】 黄氏【淵】 宣氏 汪氏【廷直】 張氏【好古】 張氏【玉淵】 王氏【回】 雙峯饒氏【魯 仲元 廣信】玉溪盧氏【孝孫】 勿齋程氏【若庸 達原 新安】劉氏【彭夀】 魯齋王氏【侗 金華】番昜沈氏【貴珤 毅齋】疊山謝氏【枋得 君直 廣信】番昜齊氏【夢龍節初】 邢氏【昺】 蛟峯方氏【逢辰青陽】仁山金氏【履祥 吉甫 金華】厚齋馮氏【椅竒之 南康】四如黄氏【仲元 莆田】勿軒熊氏【禾去非 建安】新安吳氏【浩 義夫】 吳氏【仲迂 可堂番昜】番昜李氏【靖翁思正】 番昜鄒氏【季友晉昭】 汪氏【炎昶 古逸新安】 魯齋許氏【衡平仲】 臨川吳氏【澄 草廬幼清】歐陽氏【元 圭齋原功】雲峯胡氏【炳文仲虎】 新安陳氏【櫟 定宇夀翁】 張氏【存中徳庸】 新安倪氏【士毅】 東陽許氏【謙 白雲益之】 欽定四庫全書 大學章句大全【大舊音泰今讀如字】 子程子曰【新安陳氏曰程子上加子字倣公羊傳註子沈子之例乃後學宗師先儒之稱】大學孔氏之遺書而初學入徳之門也於今可見古人為學次第者獨頼此篇之存而論孟次之學者必由是而學焉則庶乎其不差矣【龜山楊氏曰大學一篇聖學之門戸其取道至徑故二程多命初學者讀之○朱子曰大學首尾貫通都無所疑然後可及語孟又無所疑然後可及中庸○某要人先讀大學以定其規模次讀論語以及其根本次讀孟子以觀其發越次讀中庸以求古人之微妙○陳氏曰為學次序自有其要先須大學以為入徳之門以其中說明明徳新民具有條理實羣經之綱領也次則論語以為操存涵養之實又其次則孟子以為體驗充廣之端三者既通然後㑹其極於中庸又曰大學規模廣大而本末不遺節目詳眀而始終不紊學者所當最先講明者○新安邵氏曰他書言平天下本於治國治國本於齊家齊家本於脩身者有矣言脩身本於正心者亦有矣若夫推正心之本於誠意誠意之本於致知致知之在於格物則他書未之言六籍之中惟此篇而已】 大學之道在明明徳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程子曰親當作新○大學者大人之學也明明之也明徳者人之所得乎天而虚靈不昧以具衆理而應萬事者也【朱子曰天之賦於人物者謂之命人與物受之者謂之性主於一身者謂之心有得於天而光明正大者謂之明徳○問明徳是心是性曰心與性自有分别靈底是心實底是性性便是那理心便是盛貯該載敷施發用底心屬火縁他是箇光明發動底物所以具得許多道理如向父母則有那孝出來向君則有那忠出來這便是性如知道事親要孝事君要忠這便是心張子曰心統性情此說最精密○虚靈不昧便是心此理具足於中無少欠闕便是性隨感而動便是情○虚靈自是心之本體非我所能虚靈耳目之視聽所以視聽者即其心也豈有形象然有耳目以視聽之則猶有形象也若心之虚靈何嘗有物○只虚靈不昧四字説明徳意已足矣更說具衆理應萬事包體用在其中又却實而不為虚其言的確渾圎無可破綻處○北溪陳氏曰人生得天地之理又得天地之氣理與氣合所以虚靈○黄氏曰虚靈不昧明也具衆理應萬事徳也具衆理者徳之全體未發者也應萬事者徳之大用已發者也所以應萬事者即其具衆理者之所為也未發則炯然不昧已發則品節不差所謂明徳也○玉溪盧氏曰明徳只是本心虚者心之寂靈者心之感心猶鑑也虚猶鑑之空明猶鑑之照不昧申言其明也虚則明存於中靈則明應於外惟虚故具衆理惟靈故應萬事○東陽許氏曰大學之道是言大學中教人脩為之方如君子深造之以道之道】但為氣禀所拘人欲所蔽則有時而昏然其本體之明則有未嘗息者故學者當因其所發而遂明之以復其初也【朱子曰明徳未嘗息時時發見於日用之間如見孺子入井而怵惕見非義而羞惡見賢人而恭敬見善事而歎慕皆明徳之發見也雖至惡之人亦時有善念之發但當因其所發之端接續光明之○明徳謂本有此明徳也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其良知良能本自有之只為私欲所蔽故暗而不明所謂明明徳者求所以明之也譬如鏡焉本是箇明底物縁為塵昏故不能照須是磨去塵垢然後鏡復明也○明徳是一箇光明底物事如一把火將去照物則無不燭便是明徳若漸隠微便暗了吹得這火著便是明其明徳○新安吳氏曰氣禀拘之有生之初物欲蔽之有生之後不昧者所以昏也然雖有昏昧之時而無息滅之理○雙峯饒氏曰明之之功有二一是因其發而充廣之使之全體皆明一是因已明而繼續之使無時不明○雲峯胡氏曰章句釋明徳以心言而包性情在其中虚靈不昧是心具衆理是性應萬事是情有時而昏又是說心本體之明又是說性所發又說情當因其所發而遂明之即孟子言四端而謂知皆擴而充之也○新安陳氏曰常人於明徳之發見隨發而隨泯學者於明徳之發見處當體認而充廣之所謂遂明之也氣稟拘物欲蔽則明者昏而初者失致其明之之功以變化其氣質則昏者明而初者復○東陽許氏曰氣稟所拘就有生之初言之人欲所蔽就有知之後言之】新者革其舊之謂也言既自明其明徳又當推以及人使之亦有以去【上聲】其舊染之汚【音烏又去聲】也【朱子曰此理人所均有非我所得私既自明其徳須當推以及人見人為氣與欲所昏豈不惻然欲有以新之○問明徳新民在我有以新之至民之明其明徳却又在他曰雖說是眀己徳新民徳然其意自可參見明明徳於天下自新以新其民可知○北溪陳氏曰新與舊對明者昏則舊矣感發開導去其舊汚則昏者復明又成一箇新底是新之也○玉溪盧氏曰新民是要人人皆明明徳民無不新則民之明徳無不明而我之明徳明於天下矣○新安陳氏曰書云舊染汚俗咸與維新章句本此以釋新民】止者必至於是而不遷之意至善則事理當然之極也【朱子曰說一箇止字又說一箇至字直是要到那極至處而後止故曰君子無所不用其極也○未至其地則必求其至既至其地則不當遷動而之他也未至此便住不可謂止至此不能守亦不可謂止○至善如言極好道理十分盡頭善在那裏自家須去止他止則善與我一未能止善自善我自我○雲峯胡氏曰必至於是知至至之也不遷知終終之也】言明明徳新民皆當止於至善之地而不遷盖必其有以盡夫【音扶】天理之極而無一毫人欲之私也【朱子曰明徳新民非人力私意所為本有一箇當然之則過之不可不及亦不可如孝是明徳然自有當然之則不及固不是若過其則必有刲股之事須是到當然之則處而不遷方是止於至善止至善包明徳新民己也要止於至善民也要止於至善在他雖未能在我所以望他則不可不如是也○問明明徳是自己事可以做得到極好處若新民則在人如何得他到極好處曰且教自家先明得盡然後漸民以仁摩民以義如孟子所謂勞之來之匡之直之輔之翼之又從而振徳之如此變化他自解到極好處○問至善不是明徳外别有所謂善只就明徳中到極處便是否曰是明徳中也有至善新民中也有至善皆要到那極處至善只是以其極言不特是理㑹到極處亦要做到極處如為人君止於仁固是一箇仁然亦多般須是隨處看如這一事合當如此是仁那一事又合當如彼亦是仁若不理㑹只管執一便成一邉去安得謂之至善至善只是恰好處○雙峯饒氏曰明徳以理之得於心者言至善以理之見於事者言以明明徳對新民則明明徳為主以明明徳新民對止至善則止至善為重○新安呉氏曰止至善為明明徳新民之標的極盡天理絶無人欲為止至善之律令然既言事理當然之極又言天理之極者盖自散在事物者而言則曰事理是理之萬殊處一物各具一太極也自人心得於天者而言則曰天理是理之一本處萬物統體一太極也然一實萬分故曰事理衆理㑹萬為一則曰天理一理而己○新安陳氏曰天理人欲相為消長纔有一毫人欲之私便不能盡夫天理之極不得云止於至善矣】此三者大學之綱領也【新安陳氏曰綱以大綱言如網之有綱綱舉則目張領以要領言如裘之有領領挈而裘順○朱子曰明明徳新民止至善此八字已括盡一篇之意○玉溪盧氏曰明明徳是下文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之綱領新民是下文齊家治國平天下之綱領止至善總明明徳新民而言又八者逐條之綱領要而言之則明明徳又為三者之綱領乃大學一書之大綱領也○畨昜沈氏曰大學之體在明徳其用在新民其體用之凖則在止至善要其用力之方在知與行而已格物致知知之事也誠意正心脩身行之事也行以知為先知以行為重知之精則行愈達行之力則知愈進物格而知以至意誠心正而身以脩則吾徳之本明者極其明而吾身之所止者極其善矣由身而家而國而天下善教行焉善政施焉莫不革其舊染而復其性初天下之明徳非一人之明徳乎一人之至善非天下之至善乎】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 止者所當止之地即至善之所在也【此止字即接上文在止於至善之止字說下來】知之則志有定向静謂心不妄動安謂所處【上聲下同】而安慮謂處事精詳得謂得其所止【朱子曰知止是識得去處既識得心中便定更不他求如行路知得從這一路去心中自是定如求之此又求之彼即是未定定静安慮得五字是功效次第不是工夫節目纔知止自然相因而見○定静安相去不逺但有淺深耳與中庸動變化相類皆不甚相逺定以理言故曰有静以心言故曰能静是就心上說安是就身上說○既見得事物有定理而此心恁地寧静了看處在那裏在這裏也安在那裏也安安而后能慮慮是思之精審今人心中摇漾不定疊還能處得事否人處事於叢冗急遽之際而不錯亂非安不能也知止是知事物所當止之理到臨事又須研㡬審處方能得所止○知止只是知有這箇道理也須是得其所止方是若要得其所止直是能慮方是能慮却是要緊知止如知為子而必孝知為臣而必忠能得是身親為忠孝之事若徒知這箇道理至於事親之際為私欲所汨不能盡其孝事君之際為利祿所汨不能盡其忠這便不是能得矣能慮是見得此事合當如此便如此做○知止如射者之於的得止是已中其的○定静安三字雖分節次其實知止後皆容易進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此最是難進處多是至安處住了安而后能慮非顔子不能之去得字地位雖甚近然只是難進挽弓到臨滿時分外難開○勉齋黄氏曰大學之道在於明徳新民明徳新民之功在於至善至善之理又在於必至而不遷故此一節但以止為言曰知曰得止之兩端定者知所止之驗慮者得所止之始曰静曰安則原於知而終於得有必至不遷之意矣○雙峯饒氏曰譬之秤知止是識得秤上星兩慮是將來秤物時又仔細看能得是方秤得輕重的當定静安在事未至之前慮是事方至之際四者乃知止所以至能得之脈絡○雲峯胡氏曰定而能静則事未來而此心之寂然不動者不失安而能慮則事方來而此心之感而遂通者不差○新安陳氏曰明徳新民所以得止於至善之由其緊要處先在知止上盖於事事物物皆知其所當止之理即物格而知至也下文致知知至之知字已張本於此矣】 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明徳為本新民為末知止為始能得為終本始所先末終所後此結上文兩節之意【問事物何分别朱子曰對言則事是事物是物獨言物則兼事在其中知止能得如耕而種而耘而斂是事有箇首尾如此明徳是理㑹己之一物新民是理㑹天下之萬物以己之一物對天下之萬物便有箇内外本末知所先後自然近道不知先後便倒了如何能近道○三山陳氏曰新民者自明徳而推也已徳不明未有能新民者此明明徳所以為新民之本能得者原於知止而後致也苟始焉不知止於至善亦未見其卒於有得矣此知止所以為能得之始○玉溪盧氏曰物有本末結第一節事有終始結第二節知所先後則近道矣兩句再總結兩節一箇先字起下文六箇先字一箇後字起下文七箇後字不特結上兩節亦所以起下文兩節之意○仁山金氏曰不曰此是大學之道而曰近道盖道者當行之路知所先後方是見得在面前而未行於道上所以只曰近】 古之欲明明徳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脩其身欲脩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治平聲後倣此】 明明徳於天下者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徳也【新安呉氏曰由此推之則治國是欲明明徳於一國齊家是欲明明徳於一家也○新安陳氏曰本當云欲平天下者先治其國今乃以明明徳於天下言之盖以明徳乃人己所同得明明徳者明己之明徳體也明明徳於天下者新天下之民使之皆明其明徳如此則天下無不平矣用也一言可以該大學之體用可見明明徳又為綱領中之綱領也○東陽許氏曰不曰欲平天下先治其國而曰明明徳者是要見新民是明徳中事又見新民不過使人各明其徳而已】心者身之所主也誠實也意者心之所發也實其心之所發欲其必自慊而無自欺也【雲峯胡氏曰中庸言誠身是兼誠意正心脩身而言謂身之所為者實此但言誠意是欲心之所發者實章句所發二字凡兩言之因其所發而遂明之者性發而為情也實其心之所發者心發而為意也朱子嘗曰情是發出恁地意是主張要恁地情如舟車意如人使那舟車一般然則性發為情其初無有不善即當加夫明之之功是統體說心發而為意便有善有不善不可不加夫誠之之功是從念頭說○新安陳氏曰諸本皆作欲其一於善而無自欺也惟祝氏附錄本文公適孫鑑書其卷端云四書元本則以鑑向得先公晚年絶筆所更定而刋之興國者為據此本獨作必自慊而無自欺可見絶筆所更定乃改此三字也按文公年譜謂慶元庚申四月辛酉公改誠意章句甲子公易簀今觀誠意章則祝本與諸本無一字殊惟此處有三字異是所改正在此耳一於善之云固亦有味但必惡惡如惡惡臭好善如好好色方自快足於己如好仁必惡不仁方為真切若曰一於善包涵不二於惡之意似是歇後語語意欠渾成的當不若必自慊對無自欺只以傳語釋經語痛快該備跌樸不破也況語錄有云誠與不誠自慊與自欺只争毫釐之間自慊則一自欺則二自慊正與自欺相對誠意章只在兩箇自字上用功觀朱子此語則可見矣】致推極也【推之以至極處】知猶識也推極吾之知識欲其所知無不盡也格至也物猶事也窮至事物之理欲其極處無不到也此八者大學之條目也【朱子曰六箇欲與先字謂欲如此必先如此是言工夫節次若致知則便在格物上欲與先字差慢在字又緊得些子○致知誠意是學者兩箇關致知乃夢與覺之關誠意乃善與惡之關透得致知之關則覺不然則夢透得誠意之關則善不然則惡○格物是夢覺關誠意是人鬼關過得此二關上面工夫一節易如一節了至治國平天下地步愈濶但須照顧得到○格物是零細說致知是全體說○格物致知於物上窮得一分之理則我之知亦知得一分物理窮得愈多則我之知愈廣其實只是一理纔明彼即曉此○格物十事格得九事通透一事未通透不妨一事只格得九分一分不通透最不可須窮盡到十分處○因其所已知推之至於無所不知○人多把這道理作一箇懸空底物大學不説窮理只說格物便是要人就事物上理㑹如此方見得實體如作舟行水作車行陸今試以衆力共推一舟於陸必不能行方見得舟不可以行陸也此之謂實體○格物窮理有一物便有一理窮得到後遇事觸物皆撞着這道理事君便遇忠事親便遇孝居處便恭執事便敬與人便忠以致參前倚衡無往而不見這箇道理若窮不至則所見不真外面雖為善而内實為惡○問物者理之所在人所必有而不能無者何者為切曰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皆人所不能無者但學者須要窮格得盡事父母則當盡其孝處兄弟則當盡其友如此之類須是要見得盡若有一毫不盡便是窮格不至也○物謂事物也須窮極事物之理到盡處便有一箇是一箇非凡自家身心上皆須體驗得一箇是非若講論文字應接事物各各體驗漸漸推廣地步自然寬闊如曾子三省只管如此體驗去○致知格物只是一事非是今日格物明日又致知格物以理言也致知以心言也○致知格物是窮此理誠意正心脩身是體此理齊家治國平天下是推此理要做三節看○扵格物致知誠意正心脩身之際要常見一箇明徳隠然流行於五者之間方分明○自格物至平天下聖人亦是畧分箇先後與人看不成做一件浄盡無餘方做一件如此何時做得成○明明徳於天下以上皆有等級到致知格物處便親切故不曰致知者先格其物只曰致知在格物也○北溪陳氏曰心以全體言意是就全體上發起一念慮處言格物必如吾身親至那地頭見得親切方是格○玉溪盧氏曰八者以心為主自天下而約之以至於身無不統於一心自意而推之以至於萬事萬物無不管於一心曰格曰致曰誠皆正心上工夫曰脩曰齊曰治曰平皆自正心中流出○雲峯胡氏曰孟子盡心章集註心者人之神明具衆理而應萬事即章句所謂虚靈不昧以具衆理而應萬事此章或問又曰知者心之神明所以妙衆理而宰萬物其釋知字與釋明徳相應盖此心本具衆理而妙之則在知此心能應萬事而宰之亦在知具者其體之立有以妙之則其用行應者用之行有以宰之則其體立明徳中自具全體大用致知云者欲其知之至而全體大用無不明也大學前分事與物言若事自事物自物此獨言物物猶事也有一事必有一理理本非空虚無用之物大學教人即事以窮理亦惟恐人為空虚無用之學所以章句釋明徳則兼理與事釋至善亦曰事理釋格物亦曰窮至事物之理心外無理理外無事即事以窮理明明徳第一工夫也致知在格物此在字又與章首三在字相應大學綱領所在莫先於在明明徳而明明徳工夫所在又莫先於在格物○新安陳氏曰大學八條目格物為知之始致知為知之極誠意為行之始正心脩身為行之極齊家為推行之始治國平天下為推行之極不知則不能行既知又不可不行誠正脩行之身也齊治平行之家國與天下也知行者推行之本推行其知行之驗歟】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脩身脩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治去聲後倣此】 物格者物理之極處無不到也知至者吾心之所知無不盡也知既盡則意可得而實矣意既實則心可得而正矣【勿軒熊氏曰知字就心之知覺不昧上說意字是就心之念慮方萌處說○雲峯胡氏曰章句可得二字盖謂知此理既盡然後意可得而實非謂知已至則不必加誠意之功也意既誠則心之用可得而正非謂意巳誠則不必加正心之功也然不曰知既盡然後實其意意既實而後正其心者盖知行二者貴扵並進但略分先後非必了一節無餘然後又了一節是當㑹於言意之表也】脩身以上【上聲】明明徳之事也齊家以下新民之事也【此四句包括上一節】物格知至則知所止矣意誠以下則皆得所止之序也【新安陳氏曰意誠心正身脩明明徳所以得止至善之次序家齊國治天下平新民所以得止至善之次序也皆之一字包明明徳新民而言此四句包括此一節也是二節可見三綱之統八目而八目之三綱矣○朱子曰致知者理在物而推吾之知以知之也知至者理雖在物而吾心之知已得其極也○問物未格時意亦當誠曰固然豈可說物未格意便不用誠但知未至時雖欲誠意其道無由如人夜行雖知路從此去但黒暗行不得所以要致知知至則道理明白坦然行之今人知未至者也知道善當好惡當惡然臨事不能如此者只是實未曾見得若實見得則行處無差○問物格知至曰格物時方是區處理㑹到得知至時却已自有箇主宰㑹去分别取舎初間或只見得表不見得裏只見得粗不見得精到知至時方知得到能知得到方㑹意誠可者必為不可者決不肯為到心正則胸中無些子私蔽洞然光明正大截然有主而不亂此身便脩家便齊國便治而天下可平○知至謂天下事物之理知無不到之謂若知一而不知二知大而不知細知髙逺而不知幽深皆非知之至也須要無所不知乃為至耳○物格知至是一截事意誠心正身脩是一截事家齊國治天下平又是一截事自知至交誠意又是一箇過接關子自脩身交齊家又是一箇過接關子○知至意誠是凡聖界分未過此關雖有小善猶是黑中之白已過此關雖有小過亦是白中之黑○意誠後推盪得查滓伶俐心盡是義理意是指發處心是指體言意是動心該動静身對心言則心正是内能如此身脩是外若不各自做一節工夫不成說我意已誠矣心將自正恐懼哀樂引將去又却邪了不成說心正矣身不用管外面更不顧而心與迹有異矣須是無所不用其功○到正心時節已好了只是就好裏面又有許多偏如水已淘去濁十分清了又怕於清裏面有波浪動盪處○意未誠時如人犯私罪意既誠而心猶動如人犯公罪亦有間矣○物格而後知至至心正而後身脩著而字則是先為此而後能為彼也盖即物而極致其理矣而後吾之所知無不至吾知無不至矣而後見善明察惡盡不容有所自欺而意誠意無不誠矣而後念慮隠微慊快充足而心正心得其本然之正矣而後身有所主而可得而脩○雙峯饒氏曰上一節就八目逆推工夫後一節就八目順推功效○玉溪盧氏曰物格則理之散在萬物而同出於一原者無不明矣知至則理之㑹在吾心而管乎萬物者無不明矣此明明徳之端也意誠則明徳之所發無不明矣心正則明徳之所存無不明矣意誠心正而身脩此明明徳之實也家齊則明明徳於一家矣國治則明明徳於一國矣天下平則明明徳於天下矣齊字有整然肅然之意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無一不正之謂也國者家之推家親而國疎故曰治天下者國之推國小而天下大故曰平所以齊之治之平之一而已矣物格至身脩則明徳明而新民之體立家齊至天下平則民新而明明徳之用行物格知至則知止之事意誠則意得所止心正身脩則心身得所止是明明徳得所止之序也家齊國治天下平則家國天下各得所止是新民得所止之序也自物格以至心正斂之不外乎方寸自心正以至天下平充之彌滿乎六合八者之條目收來放去惟一心耳○東陽許氏曰凡言必先而后固是謂欲如此必先如此既如此了然後如此然而致知力行並行不悖若曰必格盡天下之物然後謂之知至必知無有不明然後可以誠意則或者終身無可行之日矣聖賢之意盖以一物之格便是吾之心知於此一理為至及應此事便當誠其意正其心脩其身也須一條一節逐旋理㑹他曰湊合將來遂全其知而足應天下之事矣】 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脩身為本 壹是一切也【漢書平帝紀一切顔師古註云猶以刀切物取其齊整】正心以上皆所以脩身也齊家以下則舉此而措之耳【勉齋黄氏曰天子庶人貴賤不同然均之為人則不可以不脩身誠意正心所以脩身治國平天下亦自齊家而推之○雙峯饒氏曰此一段是於八者之中掲出一箇總要處盖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是皆當以脩身為本前兩段是詳説之此一段是反說約也○新安陳氏曰此字指脩身言天子諸侯卿大夫士庶人一切皆以脩身為本而齊家以下之效不期而必至矣單提脩身而上包正心誠意致知格物之工夫下包齊家治國平天下之效驗皆在其中矣】 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本謂身也【接上文本字末謂天下國家】所厚謂家也【三山陳氏曰國天下本非所薄自家視之則為薄也○新安陳氏曰以家與國天下分厚薄】此兩節結上文兩節之意【雙峯饒氏曰上一節與此節上一句是教人以脩身為要下句是教人以齊家為要周子曰治天下有本身之謂也治天下有則家之謂也得此意矣○雲峯胡氏曰以朱子之言推之經一章中綱領第一節三句說工夫第二節五句說功效條目第一節六箇先字是逆推工夫第二節七箇后字是順推功效至此兩節前節則於工夫中拈出脩身正結後節則於功效中拈出身與家反結也○新安陳氏曰此兩節結八目前於家言齊正倫理也此於家言所厚篤恩義也亦如書所謂惇敘九族敘即齊之意惇即厚之意歟】 右經一章盖孔子之言而曾子述之【凡二百五字】其傳【去聲】十章則曾子之意而門人記之也【盖字疑辭則字決辭】舊本頗有錯簡今因程子所定而更考經文别【必列反】為序次如左【凡一千五百四十六字】 凡文雜引經傳若無統紀然文理接續血脈貫通深淺始終至為精宻熟讀詳味久當見之今不盡釋也【新安陳氏曰傳十章朱子有不盡釋處然其不可不知者未嘗不釋也學者於其所釋者熟讀精思則其不盡釋者自當得之矣】 康誥曰克明徳 康誥周書克能也【朱子曰此克字雖訓能然比能字有力見人皆有是明徳而不能明惟文王能明之克只是真箇㑹底意○西山真氏曰要切處在克之一字○新安陳氏曰康誥本文云克明徳慎罰此只取上三字下文引太甲顧諟天之明命亦去先王字皆引經之活法○東陽許氏曰康誥者周武王封弟康叔於衛而吿之之書克明徳言文王之能明其徳也引之解明徳克字有力明字即上明字徳字包明徳字】 大甲曰顧諟天之明命【大讀作泰諟古是字】 大甲商書顧謂常目在之也【朱子曰常目在之古註語極好如一物在此惟恐人偷去兩眼常常覷在此相似】諟猶此也【從古是字之說】或曰審也【廣韻註也今不必從】天之明命即天之所以與我而我之所以為徳者也常目在之則無時不明矣【朱子曰上下文都說明徳這裏却說明命盖天之所以與我便是明命我所得以為性者便是明徳命與徳皆以明言是這箇物本自光明我自昏蔽了他○顧諟者只是長存此心知得有這道理光明不昧方其未接物此理固湛然清明及其遇事應接此理亦隨處發見只要常提撕省察念念不忘存養久之則道理愈明雖欲忘之而不可得矣○只是見得道理常在目前不被事物遮障了不成是有一物可見其形象○雙峯饒氏曰静存動察皆是顧其静也聽於無聲視於無形戒謹不睹恐懼不聞其動也即物觀理隨事度宜於事親見其當孝於事兄見其當弟此之謂常目在之○玉溪盧氏曰天之明命即明徳之本原自我之得乎天者言曰明徳自天之與我者言曰明命名雖異而理則一日用動静語黙之間孰非明徳之發見亦孰非明命之流行日用動静語黙之間孰非顧諟明命之所亦孰非明明徳之所○新安呉氏曰言徳則命在其中故釋明徳曰人之所得乎天言命則徳在其中故釋明命曰天之所以與我而我之所以為徳○新安陳氏曰引康誥帝典之克明皆釋上一明字乃明之之明而明徳之本體則未嘗說破惟以顧諟天之明命言之盖明命即明徳之本原顧諟即明之之工夫也貫天命己徳而一之或問謂天未始不為人人未始不為天可謂精矣子思言天命之謂性其亦祖述此意也歟○東陽許氏曰顧諟動静皆顧一息之頃一事之毫末放過便不是顧天之明命雖是就付與我處言然此明命即是萬物之理在裏面故於應事處才有照管不到便損了此明命】 帝典曰克明峻徳【峻書作俊】 帝典堯典虞書峻大也【新安陳氏曰明徳以此徳本體之明言峻徳以此徳全體之大言一也徳之全體本無限量克明之是盡己之性通貫明徹無有不明處而全體皆明也】 皆自明也 結所引書皆言自明己徳之意【雙峯饒氏曰引三書先後不倫取其辭意不以人代之先後拘後凡引詩書皆當以此例之○玉溪盧氏曰自明是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之意明者是自明昏者是自昏玩一自字使人警省要而言之克明徳是自明之始事克明峻徳是自明之終事顧諟明命之句在中間是自明工夫此章雜引三書而斷以一言其文理血脈之精宻如此○東陽許氏曰第一節平說明明徳第二節是明之之功學者全當法此而用功第三節言明其徳以至於大此明明徳之極功皆自明也雖結上文自字有力明徳須是自去明之方可○臨川吳氏曰此章康誥言文王之獨能明其明徳以明人當求所以克明其徳發明明德之端也太甲承上文言欲求所以克明其徳者必常目在乎天所以與我之明徳示明明徳之方也帝典承上文言能常目在夫天所以與我之明徳而明之則是能如堯之克明其大徳矣著明明徳之效也而又結之曰此皆自明之事也盖自明者所以自新使民皆有以明其明徳者所以新民然欲使民皆有以明其明徳而新民必先有以自明而自新故以自明二字結上文明徳之傳而起下章盤銘自新之意也】 右之首章釋明明徳 此通下三章至止於信舊本誤在沒世不忘之下 湯之盤銘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盤沐浴之盤也【新定邵氏曰日日盥頮人所同也日日沐浴恐未必然内則篇記子事父母不過五日燂湯請浴三日具沐而已斯銘也其殆刻之盥頮之盤歟○雲峯胡氏曰沐浴之盤本孔註邵說雖無關於日新大旨然於盤字或有小補云】銘名其器以自驚之辭也苟誠也【論語苟至於仁苟亦訓誠】湯以人之洗濯其心以去【上聲下同】惡如沐浴其身以去垢故銘其盤言誠能一日有以滌其舊染之汙而自新則當因其已新者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不可略有間【去聲】斷【徒玩反】也【問盤銘見於何書朱子曰只見於大學緊要在一苟字首句是為學入頭處誠能日新則下兩句工夫方能接續做去今學者却不去苟字上著工夫○苟日新新是對舊染之汙而言日日新又日新只是要常常如此無間斷也○西山真氏曰身有垢皆知沐浴以去之心者神明之舎乃甘為私欲所汙是以形體為重心性為輕也豈不謬哉○雙峯饒氏曰所新雖在民作而新之之機實在我故自新為新民之本我之自新有息則彼之作新亦息矣所以釋新民先言自新相關之機盖如此○雲峯胡氏曰盤銘三句苟字是志意誠確於其始又字是工夫接續於其終○新安陳氏曰徳日新之蘊自仲虺發之湯采之為此銘伊尹又本之以告太甲曰惟新厥徳終始惟一時乃日新說者謂孟子所言萊朱即仲虺與斯道之傳者也明明徳為體新民為用體用元不相離故於平天下以明明徳於天下為言由體而達於用同一明也於新民之端以日新又新為言因用而原其體同一新也移明己徳之明字以言明民徳又移新民之新字以言新已徳體用之不相離可見矣】 康誥曰作新民 鼓之舞之之謂作言振起其自新之民也【朱子曰鼓之舞之如擊鼓然自然能使人跳舞踊躍上之人之於民時時提撕警發之則下之觀瞻感化各自有以興起同然之善心而不能自已耳○陳氏曰自新之民已能改過遷善又從而鼓舞振作之使之亹亹不能自巳是作其自新之民也此正新民用工夫處○雲峯胡氏曰前言顧諟是時時提撕警覺其在我者此所謂作是時時提撕警覺其在民者也○新安倪氏曰易繫辭云鼔之舞之以盡神摘此四字以釋作字振起之即孟子稱堯勞來匡直輔翼使自得之又從而振徳之之意○東陽許氏曰第二節章句以新民為自新之民盖民心皆有此善才善心發見便是自新之機因其欲新而鼓舞之作字是前新字意】 詩曰周雖舊邦其命維新 詩大雅文王之篇言周國雖舊至於文王能新其徳以及於民【此是推本說】而始受天命也【始字貼新字○朱子曰是新民之極和天命也新○北溪陳氏曰三節有次第盤銘言新民之本康誥言新民之事文王詩言新民成效之極○雙峯饒氏曰明命是初頭禀受底以理言命新是末梢膺受底以位言要之只是一箇天下無性外之物○東陽許氏曰第三節言文王明明徳而及於民政教日新初受天命】 是故君子無所不用其極 自新新民皆欲止於至善也【朱子曰明明徳便要如湯之日新新民便要如文王之周雖舊邦其命維新各求止於至善之地而後已也○玉溪盧氏曰前言止至善此言用其極二義互相發止則不紛紛擾擾矣用則非枯木死灰矣○雲峯胡氏曰上章釋明明徳故此章之首曰日新又新所以承上章之意下章釋止於至善故此章之末曰無所不用其極又所以開下章之端文理接續血脈貫通此亦可見○臨川吳氏曰此章盤銘承上章言自明者所以自新而欲新民者必先自新是發新民之端也康誥承上文言自新既至則可推以作興自新之民示新民之方也文王詩承上文言既能自新而推以新民則民徳皆新而天命亦新著新民之效也盤銘言自新康誥言新民文王詩自新新民之極也極即至善之云也用其極者求其止於是之謂也故以用其極結上文自新新民之義而起下章所止之說也】 右之二章釋新民【東陽許氏曰此章釋新民而章内五新字皆非新民之新盤銘以自新言康誥以民之自新言詩以天命之新言然新民之意却只於中可見】 詩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 詩商頌鳥之篇邦畿王者之都也止居也言物各有所當止之處也【新安陳氏曰引詩謂邦畿為民所止之處以此事物各有所當止之處且泛說止字○東陽許氏曰王者所居地方千里謂之王畿居天下之中四方之人環視内向皆欲歸止於其地猶事有至善之理人當止之也】 詩云緡蠻黄鳥止于丘隅子曰於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鳥乎【緡詩作緜】 詩小雅緡蠻之篇緡蠻鳥聲丘隅岑【鋤林反】蔚【紆弗反】之處【岑蔚二字本古註○北溪陳氏曰土髙曰丘隅謂丘之一角峻處山岑髙而水森蔚所謂林茂鳥知歸也】子曰以下孔子說詩之辭言人當知所當止之處也【雲峯胡氏曰此傳不特釋止至善并知止至能得皆釋之故首引孔子之言曰知其所止而章句於下文亦以知其所止與所以得止至善之由言之○新安陳氏曰此比人當知所止重在知字】 詩云穆穆文王於緝熙敬止為人君止於仁為人臣止於敬為人子止於孝為人父止於慈與國人交止於信【於緝之於音烏】 詩文王之篇穆穆深逺之意【以徳容言】於歎美辭緝繼續也熙光眀也【緝不容已之誠也熙不容掩之明也】敬止言其無不敬而安所止也【朱子曰緝熙是工夫敬止是功效○西山真氏曰敬止之敬舉全體言無不敬之敬也為人臣止於敬専指敬君言敬之一事也文王之敬包得仁敬孝慈信○新安陳氏曰安字見文王安行之氣象非勉焉用力之比】引此而言聖人之止無非至善五者乃其目之大者也學者於此究其精微之蘊【委粉於問二反】而又推類以盡其餘則於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所止而無疑矣【朱子曰為人君止於仁仁亦有㡬多般須隨處看這一事合當如此是仁那一事又合當如彼是仁為人臣止於敬敬亦有多少般不可止道擎跽曲拳是敬如陳善閉邪納君無過皆是敬若止執一便偏了安得謂之至善○節齋蔡氏曰緝熙敬止者所以為止至善之本仁敬孝慈信所以為止至善之目○西山真氏曰理之淺近處易見而精微處難知若止得其皮膚便以未善為已善須窮究至精微處推類者此說君臣父子而已夫婦則止於有别長幼則止於有序廣而推之萬事萬物莫不各有當止處也○雲峯胡氏曰仁敬孝慈信五者人所當止莫大於此故當於此五者之中究其精微之蘊人所當止不盡於此故又當於五者之外推類以盡其餘○新安陳氏曰學者於此以下乃朱子推廣文言外之意】 詩云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終不可諠兮如切如磋者道學也如琢如磨者自脩也瑟兮僴兮者恂慄也赫兮喧兮者威儀也有斐君子終不可諠兮者道盛徳至善民之不能忘也【澳於六反菉詩作綠猗叶韻音阿僴下版反喧詩作咺諠詩作諼並况晚反恂鄭氏讀作峻】 詩衛風淇澳之篇淇水名澳隈【烏回反】也猗猗美盛貌興【去聲】也【新安陳氏曰此於詩之六義屬興借淇竹起興以美衛武公有文之君子也】斐文貌【雙峯饒氏曰有斐是說做成君子之人所以斐然有文者其初自切磋琢磨中來也】切以刀鋸【居御反】琢以椎【直追反】鑿皆裁物使成形質也磋以鑪【音慮】鐋【他浪反】磨以沙石皆治物使其滑澤也治骨角者既切而復【扶又反下同】磋之治玉石者既琢而復磨之皆言其治之有緒而益致其精也【切與琢是治之有端緒磋與磨是益致其精細】瑟嚴宻之貌僴武毅之貌【嚴密不麤疏也武毅不怠弛也○東陽許氏曰嚴密是嚴厲縝密武毅是剛武彊毅以恂慄釋瑟僴而朱子謂恂慄者嚴敬存乎中金仁山謂所守者嚴宻所養者剛毅嚴宻是不麤疏武毅是不頽惰以此展轉體認則瑟僴之義可見】赫喧宣著盛大之貌【雙峯饒氏曰宣著釋赫字盛大釋喧字】諠忘也道言也學謂講習討論之事自脩者省【星上聲】察克治之功【新安陳氏曰學所以致知知視行為易故以切磋比之治骨角猶易於治玉石也自脩所以力行行視知為難故以琢磨比之治玉石則難於治骨角矣】恂慄戰懼也【戰懼之意嚴於中】威可畏也儀可象也【西山真氏曰威者正衣冠尊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非徒事嚴猛而已儀者動容周旋中禮非徒事容飾而已○蛟峯方氏曰瑟是工夫細宻僴是工夫強毅恂慄是兢兢業業惟其兢業戒懼所以工夫精密而強毅○新安陳氏曰有威而可畏謂之威有儀而可象謂之儀本左傳語威儀之美形於外】引詩而釋之以明【此明字謂發明】明明徳者之止於至善道學自脩言其所以得之之由恂慄威儀言其徳容表裏之盛【恂慄在裏徳也威儀見於表容也】卒乃指其實【謂盛徳至善】而歎美之也【朱子曰切而不磋未到至善處琢而不磨亦未到至善處瑟兮僴兮則誠敬存於中矣未至於赫兮喧兮威儀輝光著見於外亦未為至善至於民之不能忘若非十分至善何以使民久而不能忘○玉溪盧氏曰切磋則知至善之所止琢磨則得至善之所止恂慄見至善之徳脩於中威儀見至善之容著於外徳容表裏之盛一至善耳卒指至善之實非盛徳之外有至善亦非明徳之外有盛徳也○新安吳氏曰理在事物則為至善身體此理而有所得則為盛徳如君之至善是仁能極其仁即君之盛徳也明徳是得於禀賦之初者盛徳是得於踐履之後者亦只一理而已○新安陳氏曰此章釋止至善亦有釋知止能得之意於止知其所止知止也引淇澳而釋之學與自脩言明明徳所以得止至善之由恂慄威儀盛徳至善指其得止至善之實民不能忘已開新民得止至善之端下文方極言之耳章句所以得之之得字正與經文能得之得字相照應○東陽許氏曰此節工夫全在切磋琢磨四字上章句謂治之有緒而益致其精治之有緒謂先切琢而後可以磋磨循序而進工夫不亂益致其精謂既切琢而又須磋磨求其極至工夫不輟切磋以喻學是就知上說止至善講習討論窮究事物之理自淺以至深自表以至裏直究至其極處琢磨是就行上說止至善謂脩行者省察克治至於私欲浄盡天理流行直行至極處瑟兮僴兮謂恂慄是徳存於中者完赫兮喧兮謂威儀是徳見於外者著】 詩云於戯前王不忘君子賢其賢而親其親小人樂其樂而利其利此以沒世不忘也【於戯音烏呼樂音洛】 詩周頌烈文篇於戯歎辭前王謂文武也君子謂其後賢後王小人謂後民也此言前王所以新民者止於至善能使天下後世無一物不得其所所以既沒世而人思慕之愈久而不忘也【朱子曰沒世而人不能忘如堯舜文武之徳萬世尊仰之豈不是賢其賢如周后稷之徳子孫宗之以為先祖之所自出豈不是親其親○玉溪盧氏曰此兩節相表裏上節即此節之本原此節即上節之效驗然則新民之至善豈在明明徳止至善之外哉○仁山金氏曰賢其賢者髙山仰止景行行止崇其徳也親其親者敬其所尊愛其所親象其賢也樂其樂者風清俗美上安下順樂其遺化也利其利者分井受廛安其樂業沐其餘澤也○新安陳氏曰後賢賢其賢後王親其親下賢親二字指前王之身後民樂其樂而利其利下樂利二字指前王之澤傳文雖未嘗言新民止於至善之工夫事實然就親賢樂利上見得前王不特能使當世天下無一物不得其所而後世尚且如此可見新民止於至善之效驗矣】此兩節咏歎淫泆其味深長當熟玩之【記樂記咏歎之淫泆之○雙峯饒氏曰咏歎言其詞淫泆言其義淫泆者意味溢乎言詞之外也】 右之三章釋止於至善【雙峯饒氏曰明徳新民兩章釋得甚畧此章所釋節目既詳工夫又備可見經首三句重在此一句上節目謂仁敬孝慈等工夫謂學與自脩○玉溪盧氏曰此章凡五節第一節言物各有所當止之處第二節言人當知所當止之處以知止之事而言也第三節言聖人之止無非至善以得其所止之事而言也第四節言明明徳之止於至善乃至善之體所以立第五節言新民之止於至善乃至善之用所以行○雲峯胡氏曰此章釋明徳新民之止於至善兼釋知止能得又兼釋八者條目其中學是致知格物之事自脩是誠意正心脩身之事親其親以致利其利是化及於家國天下○臨川呉氏曰此章緜蠻詩承上文物各有所止之意以明人當知所止之義而起下文實指人所當止者之說此盖發止於至善之端也文王詩以下承上文人當知所當止之義而實指人所當止之處淇澳切磋琢磨承上文實指人所當止之處而言求止於所當止者之由此盖示止於至善之方也瑟僴以下言明明徳得止於至善之極而發新民之端烈文詩以下承上文民不能忘之說而言新民得止於至善之極以著明明徳之效此盖極言止於至善之效也】 此章内自引淇澳詩以下舊本誤在誠意章下 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無情者不得盡其辭大畏民志此謂知本 猶人不異於人也情實也引夫子之言而言聖人能使無實之人不敢盡其虚誕之辭盖我之明徳既明【此推本言之明明徳為本乃傳者言外之意】自然有以畏服民之心志【此即新民】故訟不待聽而自無也觀於此言可以知本末之先後矣【朱子曰聖人說聽訟我也無異於人當使其無訟之可聽方得聖人固不㑹錯斷了事不是他所以無訟者却不在於善聽訟在於意誠心正自然有以薰炙漸染大服民志故自無訟之可聽耳○使民無訟在我之事本也此所以聽訟為末○無情者不得盡其辭便是說那無訟之由然惟先有以服其心志所以能使之不得盡其虚誕之辭○如成人有其兄死而不為衰者聞子臯將為成宰遂為衰子臯又何曾聽訟了致然只是自然感動人處耳○雙峯饒氏曰聽訟末也使無訟理其本也者舉輕以明重然引而不發知此則見明徳新民之相為本末矣問無情曰情與偽對情實也偽不實也論語曰民莫敢不用情○玉溪盧氏曰有訟可聽非新民之至善無訟可聽方為新民之至善無訟則民新矣使民無訟惟明明徳者能之聽訟使無訟之本末先後即明徳新民之本末先後也經文物有本末上有知止能得一節前章釋止至善而知止能得之義已在其中經文物有本末下有終始先後又有脩身為本及本亂末治者否矣此言知本則不特終始先後之義在其中而為本及本亂末治者否之意亦在其中矣○東陽許氏曰本即明明徳也我之徳既明則自能服民志而不敢盡其無實之言如虞芮争田不敢履文王之庭是文王之徳大畏民志自然無訟○臨川吳氏曰上章烈文以新民之所止言之而著明明徳之效者是能新民者皆本於明明徳也故此章言聖人能使民徳自新而無實之人不敢盡其虚誕之辭自然有以畏服其心志是以訟不待聽而自無者盖本於能明其明徳也故朱子曰觀於此言可以知本末之先後矣】 右傳之四章釋本末【新安陳氏曰此章釋本末以結句四字知之知本之當先則自知末之當後矣】 此章舊本誤在止於信下 此謂知本 程子曰衍文也【衍延面反亦作羡】 此謂知之至也 此句之上别有闕文此特其結語耳 右傳之五章盖釋格物致知之義而今亡矣此章舊本通下章誤在經文之下 間嘗竊取程子之意以補之曰所謂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窮其理也【即物如即事即是隨吾所接之事物也】盖人心之靈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於理有未窮故其知有不盡也是以大學始教【須看始教字此是大學第一件下工夫處】必使學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已知即上文人心之靈莫不有知之知】而益窮之以求至乎其極至於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貫通焉則衆物之表裏精粗無不到而吾心之全體大用無不明矣【新安陳氏曰久字與一旦字相應用力積累多時然後一朝脫然通透吾心之全體即釋明徳章句所謂具衆理者吾心之大用即所謂應萬事者也】此謂物格此謂知之至也【問所補第五章何不效其文體朱子曰亦嘗效而為之竟不能成○大學不說窮理而謂之格物只是使人就實處窮究○格物只是就一物上窮盡一物之理致知便只是窮得物理盡然我之知識亦無不盡處○大學是聖門最初用功處格物又是大學最初用功處試考其說就日用間如此作工夫乆之意思自别○問經文物格而後知至却是知至在後今乃云因其巳知而益窮之則又在格物前曰知元自有纔要去理㑹便是這些知萌露若懵然全不向着便是知之端未曾通纔思量著便這箇骨子透出來且如做些事錯纔知道錯便是向好門路却不是方始去理㑹箇知只是如今須著因其端而推致之使四方八面千頭萬緒無有些不知無有毫髪窒礙孟子所謂知皆擴而充之若火之始然泉之始達擴而充之便是致字意思○表者人物所共由裏者吾心所獨得有人只就皮殻上用工於理之所以然者全無見處有人思慮向裏去多於事物上都不理㑹此乃說說妙之病二者都是偏若到物格知至則表裏精粗無不盡○北溪陳氏曰理之體具於吾心而其用散在事物精粗巨細都要逐件窮究其理若一事不理㑹則此心闕一事之理一物不理㑹則闕一物之理非揀精底理㑹而遺其粗大底理㑹而遺其小也頭緒雖多然進亦有序先易而後難先近而後逺先明而後幽○西山真氏曰大學教人以格物致知盖即物而理在焉庶㡬學者有著實用功之地不至馳心於虚無之境若不就事物上推求義理則極至處亦無縁知得盡○雙峯饒氏曰格物窮至那道理恰好閫奥處自表而裏自粗而精然裏之中又有裏精之中又有至精透得一重又有一重且如為子必孝為臣必忠此是臣子分上顯然易見之理所謂表也然所以為孝為忠則非一字所能盡如居則致其敬養致樂病致憂喪致哀祭致嚴皆是孝裏面節目所謂裏也然所謂居致敬又如何而致敬如進退周旋慎齊升降出入揖逰不敢噦噫嚏咳不敢欠伸跛倚寒不敢襲癢不敢搔之類皆是致敬中之節文如此則居致敬又是表其間節文之精微曲折又是裏也然此特敬之見於外者耳至於洞洞屬屬如執玉奉盈如弗勝以至視於無形聽於無聲又是那節文裏面骨髓須是格之又格以至於無可格方是極處精粗亦然如養親一也而有所謂養口體有所謂養志口體雖是粗然粗中亦有精養志雖是精然精中更有精若見其表不窮其裏見其粗不窮其精固不盡然但究其裏而遺其表索其精而遺其粗亦未盡須是表裏精粗無所不到方是物格○玉溪盧氏曰心外無理故窮理即所以致知理外無物故格物即所以窮理知者心之神明乃萬理之統㑹而萬事萬物之主宰言窮理則易流於恍惚言格物則一歸於真實表也粗也理之用也裏也精也理之體也衆理之體即吾心之體衆理之用即吾心之用心之全體大用無不明則明明徳之端在是矣物格知至雖二事而實一事故結之曰此謂物格此謂知之至也】 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君子必慎其獨也【好惡上字皆去聲謙讀為慊苦劫反】 誠其意者自脩之首也【雙峯饒氏曰心之正不正身之脩不脩只判於意之誠不誠所以中庸孟子只說誠身便貫了誠意正心脩身此章雖専釋誠意而所以正心脩身之要實在於此故下二章第言心不正身不脩之病而不言所以治病之方以已具於此章故也○雲峯胡氏曰大學條目有八只作六格物致知二者實是一事故統作一自正心以下五者工夫次第相接故統作四唯誠意獨作一然誠意者自脩之首已兼正心脩身而言矣章末曰潤身曰心廣提出身與心二字意巳可見○新安陳氏曰前章云如琢如磨者自脩也誠意正心脩身皆自脩之事而誠意居其始故曰自脩之首】毋者禁止之辭自欺云者知為善以去【上聲下同】惡【此知字帶從上章致知之知字來】而心之所發有未實也【雲峯胡氏曰毋自欺三字釋誠意二字自字與意字相應欺字與誠字相反○新安陳氏曰自欺自謾也○東陽許氏曰誠意是致知以後事故章句曰知為善以去惡而心之所發有未實也】謙快也足也【朱子曰誠意章在兩箇自字上用功○新安陳氏曰謙字與愜字同音同義為快字說不盡又添足字快而且足方是自謙】獨者人所不知而己所獨知之地也【新安陳氏曰地即處也此獨字指心所獨知而言非指身所獨居而言】言欲自脩者知為善以去其惡則當實用其力而禁止其自欺使其惡惡則如惡惡臭好善則如好好色皆務決去而求必得之以自快足於己不可徒苟且以徇外而為【去聲】人也【不求自惬便是為人】然其實與不實盖有他人所不及知而已獨知之者故必謹之於此【此指獨字】以審其㡬【平聲】焉【新安陳氏曰周子云㡬善惡己所獨知乃念頭初萌動善惡誠偽所由分之㡬衛處必審察於此以實為善去惡如别岐途之始分處起脚不差行方能由乎正路否則起脚處一差差毫釐而謬千里矣○朱子曰㡬者動之微是欲動未動之間便有善惡便須就這處理㑹若到發出處更怎生奈何得○問知至了如何到誠意又說毋自欺曰到這裏方可著手下工夫不是知至了下面許多一齊掃去下面節節有工夫在○譬如一塊物外面是銀裏面是鐵便是自欺須表裏如一方是不自欺須是見得分曉如知烏喙不可食水火不可蹈則自不食不蹈如寒欲衣饑欲食則自是不能已人果見善如饑欲食寒欲衣見惡如烏喙不可食水火不可蹈則此意自是實矣烏喙藥石食之能殺人○自欺是半知半不知底人知道善我所當為却又不十分去為善知道惡不可為却又自家舎他不得這便是自欺不知不識只喚做不知不識不喚做自欺新安陳氏曰以上語以知為重見得物格知至為意誠之根基也○纔說不自欺則其好善惡惡只要求以自快自足如寒而思衣以自溫饑而思食以自飽非有牽強苟且姑以為人之意也○如鑄私錢做官㑹此是大故無狀小人豈自欺之謂耶此處工夫極細未便說到粗處前後學者說差了縁賺連下文小人閒居一節看了所以差也○如有九分義理雜了一分私意便是自欺到得厭然揜著之時又其甚者○十分為善有一分不好底意潜發於其間便由邪徑以長這箇却是實前面善意却是虚矣○凡惡惡之不真為善之不勇外然而中實不然或有為而為之或始勤而終怠皆不實而自欺之患也○論自欺細處且如為善自家也知得是當為也勉強去做只是心裏又有些便不消如此做也不妨底意思如為不善也知得不當為而不為心中也又有些便為也不妨底意思便是自欺便是虚偽不實矣○自謙與孟子行有不慊於心相類亦微不同孟子訓滿足意多大學訓快意多問自謙只是真實為善去惡無牽滯於己私只是快底意方是心下滿足曰是○自謙是合下好惡時便是要自謙了非謂做得善了方能自謙自謙正與自欺相對所謂誠其意便是要毋自欺非是誠其意了方能不自欺也自謙者外面如此中心也是如此表裏一般自欺者外面如此中心其實有些子不願只此便是二心誠偽之所由分也○謹獨則於善惡之㡬察之愈精愈密○如與衆人對坐自心中發一念或正或不正此亦是獨處○北溪陳氏曰誠者自表而裏真實如一之謂自欺誠之反也大抵此章在自慊而無自欺首言如好好色惡惡臭是就人情分曉處譬之好色人所同好好則求必得之惡臭人所同惡惡則求必去之而後快足吾意意所快足處是自家表裏真實恁地非苟且徒為此也人之好善惡惡亦須表裏真實如此自求快足方是誠意如稍有不真實胷次間便自覺有欠缺處如何㑹快足此便是自欺果能自表而裏斷斷然真實恁地始快足吾意此便是自謙便是誠然自謙自欺皆自家心襄事非他人所知而己獨知之所以君子貴就那獨處便謹審其㡬之發也○徽菴程氏曰慎不但訓謹有審之意焉○問毋自欺還是須從戒謹恐懼上做起抑戒謹恐懼即是毋自欺境界潜室陳氏曰戒謹恐懼與謹獨是兩項地頭戒謹恐懼是自家不暏不聞之時存誠養性氣象如此謹獨是衆人不聞不睹之際存誠工夫如此中庸兼已發未發說故動息皆有養大學只就意之所發說故只防他罅漏處○雙峯饒氏曰此章用功之要在謹獨上凡人於顯然處致謹其意未必果出於誠若能於獨處致謹方是誠意○雲峯胡氏曰君子小人所以分只在自欺與自慊上兩自字與自脩之自相應自欺者誠之反自脩者不可如此自慊者誠之充自脩者必欲如此獨字便是自字便是意字所以中庸論誠首尾言慎獨此章論誠意亦兩言慎獨○東陽許氏曰誠意只是著實為善著實去惡自欺是誠意之反毋自欺是誠意工夫二如是誠意之實自慊是自欺之反而誠意之效慎獨是誠意地頭○欺慊皆言自是意之誠不誠皆自為之自欺者適害己不自慊者徒為人○惡惡臭好好色人人皆實有此心非偽也二如字曉學者當實為善去惡若惡惡好好色之為也】 小人閒居為不善無所不至見君子而后厭然揜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然則何益矣此謂誠於中形於外故君子必慎其獨也【閒音閑厭鄭氏讀為黶於簡反】閒居獨處【上聲】也【新安陳氏曰獨處是身所獨居與上文己所獨知之獨不同】厭然消沮【上聲】閉蔵之貌【雙峯饒氏曰黶字有黒暗遮閉之意○新安陳氏曰四字形容小人見君子羞愧遮障之情狀】此言小人隂為不善而陽欲揜之【閒居為隂見君子為陽】則是非不知善之當為與惡之當去【上聲】也【非不知乃其秉彝之天不可泯沒者】但不能實用其力以至此耳然欲揜其惡而卒不可揜欲詐為善而䘚不可詐則亦何益之有哉此君子所以重【去聲】以為戒而必謹其獨也【朱子曰小人閒居為不善是誠心為不善也揜其不善而著其善是為善不誠也為惡於隠微之中而詐善於顯明之地將虚假之善來盖真實之惡自欺以欺人也然人豈可欺哉○閒居為不善便是惡惡不如惡惡揜不善著其善便是好善不如好好色○君子小人之分却在誠其意處誠於為善便是君子不誠底便是小人○雙峯饒氏曰閒居為不善自欺也厭然則不自慊矣揜其不善而著其善是又欺人也自欺與欺人常相因始焉自欺終焉必至於欺人此謂誠於中形扵外此誠字是兼善惡說○厭然與心廣體胖為對厭然是小人為惡之驗心廣體胖是君子為善之驗○雲峯胡氏曰前章未分君子小人此章分别君子小人甚嚴盖誠意為善惡關過得此關方是君子過不得此關猶是小人傳末章長國家而務財用之小人即此閒居為不善之小人也意有不誠已害自家心術他日用之為天下國家害也必矣○玉溪盧氏曰兩言慎獨讀上節固當直下承當讀此節尤當痛自警省○新安陳氏曰上一節毋自欺說得細宻乃自君子隠然心術之微處言之此一節言小人之欺人說得粗乃自小人顯然詐偽之著者言之無上一節毋自欺而必自謙之工夫則為惡詐善之流弊其極必将至此所以君子必先自慎其獨至此又重以小人為戒而尤必慎其獨】 曾子曰十目所視十手所指其嚴乎 引此以眀上文之意言雖幽獨之中而其善惡之不可揜如此可畏之甚也【朱子曰此是承上文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之意不可說人不知人曉然共知如此人雖不知我已自知自是甚可皇恐了其與十目十手所視所指何異哉○玉溪盧氏曰實理無隠顯之間人所不知已所獨知之地即十目十手共視共指之地故為善於獨者不求人知而人自知之為不善於獨者惟恐人知而人必知之其可畏之甚如此曾子所以戰兢臨履直至啓手足而後已者此也○雲峯胡氏曰中庸所謂莫見乎隠莫顯乎微盖本諸此上文獨字便是隠微此所謂十目十手即是莫見莫顯○新安陳氏曰幽獨之中勿謂無視之無指之者當常如十目所共視十手所共指可畏之甚釋其嚴乎】 富潤屋徳潤身心廣體胖故君子必誠其意【胖步丹反】胖安舒也言富則能潤屋矣徳則能潤身矣【三山陳氏曰財積於中則屋潤於外徳積於中則身亦潤於外矣潤猶華澤也○新安陳氏曰此借富潤屋以起下句徳潤身之意徳如孟子所謂仁義禮智根於心潤身如所謂其生色見面盎背是也下文心廣體胖乃申言之】故心無愧怍則廣大寬平而體常舒泰徳之潤身者然也盖善之實於中而形於外者如此故又言此以結之【朱子曰富潤屋以下是說意誠之驗如此心本是濶大底物事只因愧怍便卑狹被他隔礙了所以體不能得安舒○毋自欺是誠意自慊是意誠○小人閒居以下是形容自欺之情狀心廣體胖是形容自慊之意○無愧怍是無物欲之蔽所以能廣大○三山陳氏曰心在内者也以理之無歉故能廣大體在外者也以心之既廣故能舒泰人之一心少有所歉則視聽怵迫而舉動跼蹐雖吾四體將不得其所安矣皆自然之應也○上說小人實有是惡故其惡形見於外此說君子實有是善故其善亦形見於外○雙峯饒氏曰心不正何以能廣身不修何以能胖心廣體胖即心正身修之驗所以能心廣體胖只在於誠其意以此見誠意為正心修身之要○玉溪盧氏曰前兩言必慎其獨此申言必誠其意三言必字示人可謂真切○仁山金氏曰小人閒居以下自欺敗露之可畏徳潤身心廣體胖自慊快足之可樂○雲峯胡氏曰孟子說浩氣處與此章意合不自欺即自反而縮自欺即自反而不縮厭然即是氣餒心廣體胖即是浩然之氣○新安陳氏曰上文誠於中形於外是惡之實中形外者此是善之實中形外者】 右傳之六章釋誠意【朱子曰許多病痛都在誠意章一齊說了下面有些小病痛亦輕可此章最緊切若透過此一關此去做工夫便易了由是而之便駸駸進於善而決不至下陷於惡矣○雙峯饒氏曰傳之諸章釋八事每章皆連兩事而言獨此章單舉誠意盖知至意誠固是相因然致知屬知誠意屬行知行畢竟是二事當各自用力不可謂知了便自然能行所以誠意章不連致知說者為此正心誠意雖皆屬行然誠意不特為正心之要自脩身至平天下皆以此為要故程子論天徳與王道皆曰其要只在謹獨天徳即心正身脩之謂王道即齊家治國平天下之謂謹獨即誠意之要旨若只連正心說則其意促狹無以見其功用之廣大如此也此章乃大學一篇之要處傳者於此章說得極痛切始言謹獨誠意之方也中言小人之意不誠所以為戒也終言誠意之效驗所以為勸也】 經曰欲誠其意先致其知又曰知至而后意誠盖心體之明有所未盡則其所發必有不能實用其力而苟焉以自欺者【朱子曰大學雖使人戒夫自欺而推其本則必其有以用力於格物致知之地然後理明心一而所發自然莫非真實不然則正念方萌而私意隨起亦非力之所能制矣○若知有不至則其不至之處惡必蔵焉以為自欺之主雖欲致其謹獨之功亦且無主之能為而無地之可據矣此又文之所未發而其理巳具於經者皆不可以不察也○新安陳氏曰此言知不至則意不誠】然㦯已眀而不謹乎此則其所眀又非己有而無以為進徳之基【三山陳氏曰於知巳至後亦非聽之自誠盖無一刻不用其戒謹之功○新安陳氏曰此言知至後又不可不誠其意盖誠意者進徳之基本也】故此章之指必承上章而通考之然後有以見其用力之始終其序不可亂而功不可闕如此云【玉溪盧氏曰由致知方能誠意此序之不可亂既致知又不可不誠意此功之不可闕誠意至平天下序皆不可亂功皆不可闕序不可亂則不可躐等而進功不可闕則不可半途而廢云】 所謂脩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則不得其正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忿弗粉反懥勑值反好樂並去聲】 程子曰身有之身當作心○忿懥怒也【懥字廣韻玉篇並陟利反○雙峯饒氏曰忿者怒之甚懥者怒之留】盖是四者皆心之用而人所不能無者然一有之而不能察【三山陳氏曰章句緊要說一察字亦非從外撰來盖因下文心不在焉一句發出察者察乎理也○新安陳氏曰察之一字乃朱子推廣傳文之意使學者有下手處耳】則欲動情勝而其用之所行或不能不失其正矣【問有所忿懥恐懼好樂憂患心不得其正是要無此數者心乃正乎程子曰非是謂無只是不以此動其心學者未到不動處須是執持其志○朱子曰大學格物誠意都已鍊成到得正心脩身章都易了意有善惡之殊意或不誠則易於為惡心有偏正之異心有不正則為物欲所動未免有偏處却未必為惡○四者只要從無處發出不可先有在心下須看有所二字如有所忿怒因人有罪而撻之纔了其心便平是不有若此心常常不平便是有○所謂有所是被他為主於内心反為他動也○心纔繫於物便為所動所以繫於物者有三事未來先有箇期待之心或事已應過又留在心下不能忘或正應事時意有偏重都是為物所繫縳便是有這箇物事到别事來到面前應之便差了如何心得其正聖人之心瑩然虚眀看事物來若大若小四方八面莫不隨物隨應此心元不曾有這物事○如顔子不遷怒可怒在物顔子未嘗為血氣所動而移於人也則豈怒而心有不正哉○今人多是才怒雖有可喜事亦所不喜才喜雖有當怒之事來亦不復怒便是蹉過事理了盖這物事纔私便不去只管在胷中推盪終不消釋使此心如太虚則應接萬務各止其所而我無所與可也看此一章只是要人不可先有此心耳○問忿好自己事可勉強不為憂患恐懼自外來不由自家曰便是自外來須要我有道理處之事來亦合當憂懼但只管累其本心亦濟甚事孔子畏於匡文王囚羑里死生在前聖人元不動心處之恬然○或問大學不要先有恐懼中庸却要恐懼何也西山真氏曰中庸只是未形之時常常持敬令心不昏昧而已大學之恐懼却是俗語恐怖之類自與中庸有異○喜怒憂懼乃心之用非惟不能無亦不可無但平居無事之時不要先有此四者在胷中如平居先有四者即是私意人若有些私意塞在胷中便是不得其正須是涵養此心未應物時湛然虚静如鑑之明如衡之平到得應物之時方不差錯當喜而喜當怒而怒當憂而憂當懼而懼恰好則止更無過當如此方得本心之正○玉溪盧氏曰心者身之主而明徳之所存也未應物之前寂然不動無所忿懥恐懼則心之本體無不正而明徳之本體無不明方應物之際感而遂通當忿懥而忿懥當恐懼而恐懼則心之妙用無不正而明徳之妙用無不明既應物之後依舊寐然不動未嘗有所忿懥恐懼則心之本體終始無不正而眀徳之本體終始無不眀也人患不識其本心耳惟虚故靈纔失其虚便失其靈此心之所以為心而明徳之所以為明德也○雲峯胡氏曰心之體無不正所謂正心者正其心之用爾在正其心此正字是說正之之工夫盖謂心之用或有不正不可不正之也不得其正此正字是說心之體本無不正而人自失之者也曰正其曰其正自分體用心之體本如太虚或景星慶雲或烈風雷雨而太虚自若人之一心豈能無喜怒憂懼然可怒則怒怒過不留可喜則喜喜已而休喜怒憂懼皆在物而不在我我雖日接乎物而不物於物此所以能全其本體之虚而無不正也或疑中庸首章先言存養而後言省察大學誠意言省察而次存養殊不知此章正自有存養省察工夫忿懥恐懼等之未發也不可先有期待之心其將發也不可一有偏繫之心其巳發也不可猶有留滯之心事之方來念之方萌是省察時節前念已過後事未來是存養時節存養者存此心本體之正省察者惟恐此心之用或失之不正而求以正之也宜仔細看章句之二察字及三四存字】 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 心有不存則無以檢其身是以君子必察乎此而敬以直之然後此心常存而身無不脩也【朱子曰心若不存一身便無主宰○敬是常要此心在這裏直是直上直下無纎毫委曲○問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只是說知覺之心却不及義理之心曰才知覺義理便在此才昏便不見了○雙峯饒氏曰四不得其正言心不正也視不見以下言身不脩也言此而不言所以正心脩身者已具於誠意章故也聲色臭味事物之粗而易見者耳心之精神知覺一不在此則於粗而易見者已不能見况義理之精者乎傳者之意盖借粗以明精耳○蛟峯方氏曰上一節說有心者之病心不在焉一節說無心者之病上節說心不可有所偏主此節說心不可無所存主不可有者私主也不可無者主宰之主也心有存主則羣妄自然退聽而心正身脩矣然則中虚而有主宰者其正心之藥方也歟○新安陳氏曰朱子於此又下一察字且曰敬以直之以足大學本文未言之意提出正心之要法以示萬世學者】 此謂脩身在正其心 右傳之七章釋正心脩身 此亦承上章以起下章盖意誠則真無惡而實有善矣所以能存是心以檢其身【朱子曰意誠然後心得其正自有先後○新安陳氏曰此言意誠而後心可得而正盖其序之不可亂者】然或但知誠意而不能宻察此心之存否則又無以直内而脩身也【新安陳氏曰此言誠意又不可不正其心乃其功之不可缺者○或謂意誠則心止朱子曰不然這㡬句連了又斷斷了又連雖若不相連綴中間又自相貫譬如一竿竹雖只是一竿然其間又有許多節意未誠則全體是私意更理㑹甚正心然意雖誠了又不可不正其心○或謂誠意則心之所發巳無不實又何假於正心之功雲峯胡氏曰意欲實而心本虚實其意則好惡不偏於方發之初虚其心則喜怒不留於已發之後新安陳氏曰下一句只說得末一邊未見得意者心之用先本自虚中發出當添一句云虚其心則本體不偏於未發之先妙用不留於已發之後○東陽許氏曰盖意誠以下言誠意然後能正心然或以下言既誠意又須正心】自此以下並以舊文為正 所謂齊其家在脩其身者人之其所親愛而辟焉之其所賤惡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惡惡而知其美者天下鮮矣【辟讀為僻惡而之惡敖好並去聲鮮上聲】 人謂衆人之猶於也辟猶偏也【朱子曰古註辟音譬窒礙不通只是辟字便通况此篇自有僻字辟則為天下僇是矣】五者在人本有當然之則然常人之情惟其所向而不加察焉【新安陳氏曰此章朱子亦以察字言之興國本作察他本作審者非】則必陷於一偏而身不脩矣【西山真氏曰偏之一字為脩身齊家之深病○朱子曰正心脩身兩段大㮣差錯處皆非在人欲上皆是人合有底事如在官街上差了路○忿懥等是心與物接時事親愛等是身與物接時事○之所親愛如父子當主於愛然父有不義不可以不争子有不肖亦不可不知教之之所敬畏如君固當敬畏然若當正救責難也只管敬畏不得賤惡固可惡或尚可教或有長處亦當知之○問敖惰恐非好事曰此如眀鏡之懸妍醜隨其來而應之不成醜者至前亦喚做妍者又敖惰是輕賤惡是重既賤惡得如何却不得敖惰然者猶戒其辟則須檢㸃不可有過當處○哀矜如有大姦方欲懲之被他哀鳴懇吿又却寬之這便是哀矜之偏處○五者各自有當然之則只不可偏如人饑而食只合當食食纔過些子便是偏渴而飲飲纔過些子便是偏如愛其人之善若愛之過則不知其惡便是因其所重而陷於所偏惡惡亦然下面說人莫知其子之惡莫知其苗之碩上面許多偏病不除必至於此○北溪陳氏曰敖只是簡於為禮惰只是於為禮有一等人上非可愛次非可敬只是平平人接之自令人簡慢○問人之其所親愛而辟焉一章終未見身與物接意思濳室陳氏曰接此五種人便有此五種辟豈不是身與物接○玉溪盧氏曰好而知其惡是親愛之不偏惡而知其美是賤惡之不偏二不偏惟明徳無不明者能之所好且知其惡則一家孰敢為惡所惡且知其美則一家孰不為善如此則明徳明於一家矣○勿軒熊氏曰親愛畏敬哀矜指所愛之人言有此三等賤惡敖惰指所惡之人言有此二等偏於愛則不知其人之惡偏於惡則不知其人之善上下文相照應如此○雲峯胡氏曰或疑敖惰不當有殊不知本文人字非為君子言乃為衆人言章句曰衆人又曰常人是也衆人中固自有偏於敖惰之人如下文人莫知其子之惡苗之碩亦泛言多溺愛貪得之人也兩人字示戒深矣】 故諺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惡莫知其苗之碩【諺音彦碩叶韻時若反】 諺俗語也溺愛者不明貪得者無厭是則偏之為害而家之所以不齊也【雙峯饒氏曰之其親愛等而辟者言身之不脩也莫知其子之惡言家之不齊也大意謂惟其溺於一偏故好不知其惡惡不知其美惟其身不脩故家不齊當看兩故字人之其所親愛而辟為凡為人者言莫知子之惡姑舉家之一端言之○玉溪盧氏曰子之惡苗之碩皆就家而言○雲峯胡氏曰心與物接唯怒最易發而難制所以前章以忿懥先之身與事接唯愛最易偏故此章以親愛先之至引諺曰只是說愛之偏處人情所易偏者愛為尤甚況閨閫之内義不勝恩情愛比昵之私尤所難克身所以不脩家所以不齊者其深病皆在於此】 此謂身不脩不可以齊其家 【問如何脩身専指待人而言朱子曰脩身以後大㮣說向接物待人去又與只說心處不同要之根本之理則一但一節說濶一節去○錢氏曰上章四箇有所字此章六箇辟字其實皆心之病但上四者只是自身裏事此六者却施於人即處家之道也○雙峯饒氏曰身以心為之主而心以意為之機人所以之其親愛等而辟者以其心之不正耳心所以有忿懥等則不得其正者以其意之不誠耳意苟誠矣則忿懥等之必謹其獨而毋敢失其正親愛等之必謹其獨而毋敢流於僻是知誠意即正心脩身之要也章句所以丁寧之以宻察加察即謹獨之謂也有所忿懥等而能宻察是謹獨以正其心也之其所親愛等而能加察是謹獨以脩其身也章句於二章察之一字凡四言之省察之工夫豈非自誠意章之謹獨而發哉不特正心脩身章為然也由是而齊家治國平天下無往不自謹獨出焉傳於釋齊家治國章曰心誠求之釋平天下章曰忠信以得之曰誠求曰忠信皆誠其意之謂也誠其意即謹獨之謂也故程子論天徳王道皆曰其要只在謹獨論出門使民亦曰惟謹獨便是守之之法可謂得其要矣】 右傳之八章釋脩身齊家 所謂治國必先齊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無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於國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長也慈者所以使衆也【弟去聲長上聲】 身脩則家可教矣【因家不可教而推家所以可教之由實自脩身始】孝弟慈所以脩身而教於家者也然而國之所以事君事長使衆之道不外乎此【此字指孝弟慈而言】此所以家齊於上而教成於下也【朱子曰上面說不出家而成教於國下面便說所以教者如此此三者便是教之目○孝者所以事君弟者所以事長慈者所以使衆此道理皆是我家裏做成了天下人看着自能如此不是我推之於國○孝以事親而使一家之人皆孝弟以事長而使一家之人皆弟慈以使衆而使一家之人皆慈是乃成教於國者也○陳氏曰在我事親之孝即國之所以事君者在我事兄之弟即國之所以事長者在我愛子之慈即國之所以使衆者能脩之於家則教自行於國矣○玉溪盧氏曰孝弟慈三者明徳之大目人倫之大綱舉此可該其餘矣○雲峯胡氏曰脩身以上皆是學之事齊家治國方是教之事所以此章首拈出教之一字然其所以為教者又只從身上說來孝弟慈所以脩身而教於家者也獨舉三者盖從齊家上說一家之中有父母故曰孝有兄長故曰弟有子弟僕故曰慈事君事長使衆方從治國上說○吳氏曰傳只言治國先齊其家章句并脩身言之推本之論也孝弟慈體之身則為脩其身行之家則為齊其家推之國則為治其國天理人倫一以貫之而已况家有父猶國有君家有兄猶國有長家有㓜猶國有衆分雖殊理則一也】 康誥曰如保赤子心誠求之雖不中不逺矣未有學養子而后嫁者也【中去聲】 此引書而釋之又明立教之本不假強【上聲】為在識其端而推廣之耳【朱子曰孝弟雖人所同有能守而不失者鮮惟保赤子罕有失者故特即人所易曉者以示訓亦與孟子言見孺子入井之意同○保赤子慈於家也如保赤子慈於國也保赤子是慈如保赤子是使衆心誠求赤子所欲於民亦當求其不能自達者此是推慈幼之心以使衆也○此且只說動化為本未說到推上後方全是說推○黄氏曰言但以誠心求之則自然得赤子之心不待勉強而後知之也○三山陳氏曰赤子有欲不能自言慈母獨得其所欲雖不中亦不逺者愛出於誠彼己不隔以心求之不待學而後能也○玉溪盧氏曰引書即慈之道以眀孝弟之道也立教之本本者明徳是已在識其端端者明徳之發見為孝弟慈是已○仁山金氏曰此段章句本章首教字三者俱作教說不作推說立教之本說孝弟慈不假強為說未有學養子而后嫁在識其端而推廣之說心誠求之○雲峯胡氏曰孝弟慈皆人心之天此獨言慈者世教衰孝弟㦯有失其天者獨母之保赤子慈之天未有失者也大要只在心誠求之一句上舉其慈之出於天者庶可以觸其孝弟之天孝弟亦在乎誠而已○新安陳氏曰立教之本總言孝弟慈引書只言慈幼章句乃總三者言之盖因慈之良知良能而知孝弟之良知良能皆不假於強為只在識其端倪之發見處而從此推廣去耳○東陽許氏曰保赤子是父母愛子之心如保者是言君養民亦當如父母之保赤子赤子不能言父母保之雖不中不逺況民之能言而意易曉者所欲與之聚所惡勿施雖不中民之心亦不逺矣】 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一人貪戾一國作亂其機如此此謂一言僨事一人定國【僨音奮】 一人謂君也機發動所由也僨覆敗也此言教成於國之效【朱子曰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自家禮讓有以感之故民亦如此興起自家好争利却責民間禮讓如何得他應○一家仁以上是推其家以治國一家仁以下是人自化之也○雙峯饒氏曰仁讓是本上文孝弟而言仁屬孝讓屬弟貪戾者慈之反也上言不出家而成教於國底道理此言不出家而成教於國底效驗○玉溪盧氏曰仁讓善也接上文孝弟言貪戾惡也貪則不讓戾則不仁有善無惡之理雖原於天而為善為惡之機實由於君仁讓之化必待行於家而後行於國貪戾之失才自於君而即見於國從善如登見其難從惡如崩見其易機之所在可畏如此可不謹歟僨事定國盖古語觀此謂二字可見引以證上文○仁山金氏曰定國謂之一人盖總一身而論僨事謂之一言則不過片言之間善惡功效之難易尤為可懼也已○新安陳氏曰一家仁讓而一國仁讓家齊而國治也一人才貪戾而一國即作亂身不脩則家國即不齊不治也機者弩牙矢之發動所由譬仁讓之興其機由一家悖亂之作其機由一人故總斷云其機如此一言僨事結作亂句一人定國結興仁讓句○東陽許氏曰仁讓必一家方能一國化貪戾只一人便能一國亂至於僨事又只在人之一言以此見為善難為惡易不可忽如此】 堯舜帥天下以仁而民從之桀紂帥天下以暴而民從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從是故君子有諸己而後求諸人無諸己而后非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諸人者未之有也【好去聲】 此又承上文一人定國而言【新安陳氏曰民之仁暴惟上所帥帥之以所好則民從如好暴而令以仁所令與所好反民弗從矣】有善於己然後可以責人之善無惡於己然後可以正人之惡皆推己以及人所謂恕也【蛟峯方氏曰此章是如治己之心以治人之恕絜矩章是如愛己之心以愛人之恕】不如是則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從矣喻曉也【問此章言治國乃言帥天下以仁又似說平天下言有諸己又似說脩身何也朱子曰聖賢之文簡暢身是齊治平之本治國平天下自是相關豈可截然不相入○尋常人若有諸己又何必求諸人無諸己又何必非諸人如孔子說躬自厚而薄責於人攻其惡無攻人之惡至於大學之說是有天下國家者勢不可以不責他大抵治國者禁人惡勸人善便是求諸人非諸人○三山陳氏曰己有此善然後可以求人有此善己無此惡然後可以非人有此惡皆己先之也○雙峯饒氏曰無善而欲責人有惡而欲禁人是無己可推而欲及人也此章雖釋齊家治國然自一人貪戾以下皆歸重人主之身此乃極本窮原之論問恕者推己及人却說所蔵乎身曰恕有首有尾蔵乎身者其首及人者其尾也忠是恕之首治國平天下章皆說恕此章言有諸己無諸人是要人於脩己上下工夫其重在首下章言所惡於上無以使下等是要人於及人上下工夫其重在尾兩章互相發眀○仁山金氏曰治國者必有法制號令以禁民為非而律民以善雖桀紂之世亦所必有但其所好則不若此故民從其所好不從其所令所以治國者在反求諸己乃政令之本○蔵乎身者自其盡已處言之恕者自其推己處言之所蔵是指有諸己無諸己者也恕是指求諸人非諸人者也所蔵乎身不恕謂所蔵於己者未有可推以及人如何能喻諸人然所謂堯舜帥天下以仁以已及物者也仁也所謂有諸己而後求諸人無諸己而後非諸人推己及物者也恕也至所謂桀紂帥天下以暴不仁者也所蔵乎身不恕反上文也○雲峯胡氏曰此一恕字人皆知其以推己之恕言不知蔵乎身三字已帶盡己之忠言矣此章有無二字必自誠意章相貫說來天下未有無忠之恕上文心誠求之即是誠意之誠非有二也誠意者如惡惡臭如好好色皆務決去而求必得之求必得之則有諸己矣務決去之則無諸己矣○新安陳氏曰有善無惡於己盡己之忠也推己以責人正人由忠以為恕也忠即恕之蔵於内者恕即忠之顯於外者所蔵乎身不恕無蔵於内之忠而欲為恕是乃程子所謂無忠做恕不出者也其能喻人者無之】 故治國在齊其家 通結上文 詩云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國人【夭平聲蓁音臻】 詩周南桃夭之篇夭夭少【去聲】好貌【少嫩也】蓁蓁美盛貌興【去聲】也【於六義屬興】之子猶言是子此指女子之嫁者而言也婦人謂嫁曰歸宜猶善也【玉溪盧氏曰可以教國人應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無之之意】 詩云宜兄宜弟宜兄宜弟而后可以教國人 詩小雅蓼【音六】蕭篇 詩云其儀不忒正是四國其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 詩曹風鳲【音尸】鳩篇忒差也【問父子兄弟足法而後民法之然堯舜不能化其子周公不能和兄弟是如何朱子曰聖賢是論其常堯舜周公是處其變如不將天下與其子而賢便是能處變得好若周公不辟管叔周如何不亂是不得己著恁地而今且理㑹常底今未解有父如瞽瞍兄弟如管蔡未論到變處○三山陳氏曰說正四國及仁帥天下皆是說到極處○玉溪盧氏曰父子兄弟足法儀之不忒也民法之四國之正也教國人是治國之事所以明明徳於其國民法之是國治之事則明徳明於其國矣○新安陳氏曰足法家齊而可以示法於人也民法之國人取法於己也】 此謂治國在齊其家 此三引詩皆以詠歎上文之事而又結之如此其味深長最宜濳玩【三山陳氏曰古人凡辭有盡而意無窮者多援詩以吟詠其餘意○玉溪盧氏曰此章言治國甚略言齊家甚詳所以明齊家之道即治國之道以人同此心心同此明徳故也○仁山金氏曰三引詩首引之子宜家繼引宜兄宜弟何也盖天下之未易化者婦人而人情之每易失者兄弟齊家而能使之子之宜家兄弟之相宜則家無不齊者矣宜乎其儀不忒而足以正是四國也自脩身而齊家自齊家而治國而平天下有二道焉一是化一是推化者自身教而動化也推者推此道而擴充之也故此一章並含兩意自章首至成教於國一節是化三所以是推如保赤子繼慈者使衆而言是推一家仁以下一節是化帥天下一節是化有諸己一節繼所令反其所好而言是推三引詩是化惟化則可推惟推則皆化非化則推不行非推則化不周○雲峯胡氏曰中庸引詩明行逺自邇之意必先妻子好合而後兄弟既翕此三引詩首以婦人之宜家人而繼以宜兄弟盖家人離必起於婦人非刑于寡妻者未易至于兄弟亦未易御于家邦也其示人以治國之在齊其家也益嚴矣○東陽許氏曰三引詩自内以至外婦人女子最難於化而夫婦之間常人之情最易失於動不以正化能行於閨門則徳盛矣故引詩言夫婦為首而兄弟次之總一家言者又次之】 右傳之九章釋齊家治國 所謂平天下在治其國者上老老而民興孝上長長而民興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長上聲弟去聲倍與背同絜胡結反】 老老所謂老吾老也興謂有所感發而興起也孤者幼而無父之稱絜度【待洛反下同】也矩所以為方也【矩者制方之器俗呼曲尺此借以為喻】言此三者上行下效捷【疾業反】於影響所謂家齊而國治也【新安陳氏曰上行謂老老長長恤孤下效謂民興孝興弟不倍此即上章孝弟慈所以不出家而成教於國者章句接上章說下來】亦可以見人心之所同而不可使有一夫之不獲矣【新安陳氏曰可見人同欲遂其孝弟慈之心便當平其政以處之不可使有一人之不得其所也】是以君子必當因其所同推以度物【物即人也】使彼我之間各得分【去聲】願則上下四旁均齊方正而天下平矣【朱子曰老老長長恤孤方是就自家切近處說所謂家齊也民興孝興弟不倍是就民之感發興起處說治國而國治之事也上行下效感應甚速可見人心所同者如此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此句方是引起絜矩事下面方說絜矩而結之云此之謂絜矩之道○絜矩之說不在前數章却在治國平天下章到此是節次成了方用得○先說上行下效到絜矩處是就政事上說若但興起其善心不使得遂其心雖能興起亦徒然耳如政煩賦重不得養其父母畜其妻子又安得遂其善心須是推己之心以及於彼使彼仰足以事俯足以育方得○能使人興起者聖人之教化也能遂其興起之心者聖人之政事也○矩者心也我心所欲即他人所欲我欲孝弟慈必使他人皆如我之孝弟慈不使一夫之不獲方可只我能如此他人不能如此即是不平矣○絜矩不是外面别有箇道理只便是前面正心脩身底推而措之○問絜矩之道是廣仁之用否曰此乃求仁工夫正要著力若仁者只是舉而措之耳不待絜矩而自無不平矣絜矩正是恕者之事○興孝興弟不倍上行下效之意上章已言之矣此章再舉之者乃欲引起下文君子必須絜矩然後可以平天下之意不然則雖民化其上以興於善而天下終不免於不平也故此一章首尾皆以絜矩之意推之而未嘗復言躬行化下之說○問上老老而民興孝下面接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似不相續如何曰這箇便是相續絜矩是四面均平底道理教他各得老其老各得長其長各得幼其幼不成自家老其老教他不得老其老長其長教他不得長其長幼其幼教他不得幼其幼便不得是以二字是結上文猶言君子為是之故所以有絜矩之道○絜矩如自家好安樂便思他人亦欲安樂當使無老稚轉乎溝壑壯者散而之四方之患制其田里教之樹畜皆比以推之○雙峯饒氏曰矩所以為方之具也匠欲為方必先度之以矩欲平天下者以何物為矩而度之亦惟此心而已絜者以索圍物而知其大小度之義也匠之度物以矩為矩君子之度人以心為矩○玉溪盧氏曰矩猶則也明徳至善吾心本然之則也以此齊家絜矩於家也以此治國絜矩於國也以此平天下絜矩於天下也絜矩之道即明明徳於天下之道也○仁山金氏曰首三句是化絜矩是推既有以化之而興其孝弟不倍之心必有以推之而遂其孝弟不倍之願推之者莫大於從其所好勿施所惡所好在因其利所惡在奪其利○雲峯胡氏曰此章當分為八節右第一節言所以有絜矩之道夫子十五志學即此所謂大學志學以下分知行到末節方言不踰矩是生知安行之極致大學格物而下亦分知行到末章亦言絜矩是致知力行之極功矩者何人心天理當然之則也吾心自有此天則聖人隨吾心之所欲自不踰乎此則故曰不踰矩人心同有此天則學者即吾心之所欲以為施於人之則故曰絜矩只是一箇矩字但不踰矩之矩渾然在聖人方寸中是矩之體絜矩之矩於人己交接之際見之是矩之用䂓矩皆法度之器此獨曰矩者規圎矩方圎者動而方者止不踰矩即是明徳之止至善絜矩即是新民之止至善】 所惡於上毋以使下所惡於下毋以事上所惡於前毋以先後所惡於後毋以從前所惡於右毋以交於左所惡於左毋以交於右此之謂絜矩之道【惡先並去聲】 此覆解上文絜矩二字之義如不欲上之無禮於我則必以此度下之心而亦不敢以此無禮使之不欲下之不忠於我則必以此度上之心而亦不敢以此不忠事之至於前後左右無不皆然則身之所處【上聲】上下四旁【上下己見上文前後左右為四旁四旁即四方也】長短廣狹彼此如一而無不方矣彼同有是心而興起焉者又豈有一夫之不獲哉【新安陳氏曰有此絜矩之道以處之則始焉興起其孝弟不倍之心者今果得以遂其心矣】所操【平聲】者約而所及者廣【雲峯胡氏曰只一矩字此心所操者約加一絜字此心所及者廣】此平天下之要道也故章内之意皆自此而推之【朱子曰上下前後左右都只一様心只是將那頭折轉來比這頭在我上者使我如此而我惡之更不將來待在下之人如此則自家在中央上面也占許多地步下面也占許多地步便均平方正若下之事我如此而我惡之我若將去事上便下面長上面短不方了左右前後皆然○譬如交代官前官之待我既不善吾毋以前官所以待我者待後官也左右如東西鄰以鄰國為壑是所惡於左毋以交於右可也上下前後左右做九箇人來看便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是兩摺說只以己對人言若絜矩則上之人所以待我我又思以待下之人是三摺說如中庸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亦是此意但中庸是言其所好此言其所惡也人莫不有在我之上者莫不有在我之下者如親在我之上子孫在我之下我欲子孫孝於我而我却不能孝於親我欲親慈於我而我却不能慈於子孫便是一畔長一畔短不是絜矩○問長短廣狭如一而無不方在人有天子諸侯大夫士庶人之分何以使之均平曰非言上下之分欲使之均平盖事親事長當使之均平上下皆得行之上之人得事其親下之人也得事其親但各隨其分得盡其事親事長之意耳○雙峯饒氏曰以上下左右前後言則我當其中上之使我猶我之使下下之事我猶我之事上至於左右前後皆然故皆不當以所惡者及之然以上之使我者使下而不以事上以下之事我者事上而不以使下則上下之分殊矣以前之先我者先後而不以從前以後之從我者從前而不以先後則前後之分殊矣是理一之中又有分殊者存此所以異於墨氏之兼愛佛法之平等也○雲峯胡氏曰右第二節言此之謂絜矩之道須看是以有此之謂六字人之心本無間於己是以有絜矩之道己之心能不間於人此之謂絜矩之道○新安陳氏曰下文節節提掇能絜矩與不能絜矩者之得與失皆是自此一節而推廣之】 詩云樂只君子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此之謂民之父母【樂音洛只音紙好惡並去聲下並同】 詩小雅南山有臺之篇只語助辭言能絜矩而以民心為己心則是愛民如子而民愛之如父母矣【此言能絜矩之效○東陽許氏曰言上之人能如愛子之道愛其民則下民愛其上如愛父母然愛民之道不過順其好惡之心而巳大約言之民所好者飽暖安樂所惡者饑寒勞苦使民常得其所好而不以所惡之事加之則愛民之道也】 詩云節彼南山維石巖巖赫赫師尹民具爾瞻有國者不可以不慎辟則為天下僇矣【節讀為截辟讀為僻僇與戮同】 詩小雅節南山之篇節截然髙大貌師尹周太師尹氏也具俱也辟偏也言在上者人所瞻仰不可不謹若不能絜矩而好惡徇於一己之偏則身弑國亡為天下之大戮矣【此言不能絜矩之禍與上一節正相反者也】 詩云殷之未喪師克配上帝儀監于殷峻命不易道得衆則得國失衆則失國【喪去聲儀詩作宜峻詩作駿易去聲】 詩文王篇師衆也配對也配上帝言其為天下君而對乎上帝也監視也峻大也不易言難保也道言也引詩而言此以結上文兩節之意有天下者能存此心而不失則所以絜矩而與民同欲者自不能已矣【雙峯饒氏曰未喪師則克配上帝是得衆則得國能絜矩而為民父母者也喪師則不能配上帝是失衆則失國不能絜矩而辟則為天下僇者也○玉溪盧氏曰殷之喪師紂之失人心也其未喪師先王之得人心也得人心所以配上帝失人心所以不能天命之去留判於人心之向背人心之向背又在君之能絜矩與否而已得衆得國應南山有臺之意失衆失國應節南山之意存此而不失明徳之體所以立絜矩而與民同欲明徳之用所以行○雲峯胡氏曰右第三節就好惡言絜矩盖好惡二字已見誠意脩身二章特誠意章是好惡其在己者脩身章推之以好惡其在人者此章又推之以好惡天下之人者也誠意章主慎獨其為好惡也一誠無偽此章主絜矩其為好惡也一公無私脩身章是言不能慎獨則好惡之辟不足以齊其家此章是言不能絜矩則好惡之辟不足以平天下所謂血脈貫通者又於此見之不可不詳味也慎獨是敬以直内絜矩是義以方外】 是故君子先慎乎徳有徳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財有財此有用 先慎乎徳承上文不可不謹而言徳即所謂明徳有人謂得衆有土謂得國【應上文得衆則得國】有國則不患無財用矣【朱子曰為國絜矩之大者又在於財用所以後面只管說財○自家若意誠心正身脩家齊了則天下之人安得不歸於我如湯武之東征西怨則自然有人有土○雙峯饒氏曰格致誠正脩所以謹此徳也此有人等此字此猶斯也○玉溪盧氏曰徳即明徳謹徳即謂明明徳先謹乎徳以平天下之大本而言也有徳則能絜矩所以得衆而得國○新安陳氏曰揭明徳訓此徳字見明明徳為大學一書之綱領此章言財用始於此財用之有本於慎徳而有之非私有也○東陽許氏曰言為人上者明徳為本而財用為末財固是國家所必用而不可無者但當脩徳為本絜矩而取於民有制】 徳者本也財者末也 本上文而言【新安陳氏曰有徳而後有人有土有土而後方有財可見徳為本而財為末矣】 外本内末争民施奪 人君以徳為外以財為内則是争鬬其民而施之以劫奪之教也盖財者人之所同欲不能絜矩而欲専之則民亦起而争奪矣【朱子曰民本不是要争奪惟上之人以徳為外而暴征横斂民便效尤相攘相奪是上教得他如此○三山陳氏曰財人所同欲上欲専之則不均平便是不能絜矩】 是故財聚則民散財散則民聚 外本内末故財聚争民施奪故民散反是則有徳而有人矣【栝蒼葉氏曰為國者豈可惟知聚財而不思所以散財此有天下者之大患也○東陽許氏曰財聚民散言不能絜矩取於民無制之害財散民聚言能絜矩取於民有制之利散財不是要上之人把財與人只是取其當得者而不過盖土地所生只有許多數目上取之多則在下少】 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貨悖而入者亦悖而出悖逆也此以言之出入明貨之出入也自先慎乎徳以下至此又因財貨以明能絜矩與不能者之得失也【問絜矩如何只管說財利朱子曰畢竟人為這箇較多所以生養人只是這箇所以殘害人亦只是這箇○此章大㮣是専從絜矩上來盖財者人之所同好也而我欲専其利則民有不得其所好者矣大抵有國有家所以生起禍亂皆是從這裏來○三山陳氏曰以惡聲加人人必以惡聲加己以非道取人之財人必以非道奪之言與貨其出入雖不同而皆歸諸理其為不可悖一也○呉氏曰慎徳而有人有土與財散民聚能絜矩者之得也内末而争民施奪與財聚民散悖入悖出不能絜矩者之失也○東陽許氏曰此以言之出入比貨出入不能絜矩取於民無制之害】 康誥曰惟命不于常道善則得之不善則失之矣道言也因上文引文王詩之意而申言之其丁寧反覆之意益深切矣【雙峯饒氏曰此得失字串前得失字以徳為本則善善則得衆得國矣以財為本則不善不善則失衆失國矣○玉溪盧氏曰有徳則能絜矩是之謂善所以得人心在此所以得天命亦在此無徳則不能絜矩是謂不善所以失人心在此所以失天命亦在此人心歸則天命歸人心去則天命去是天命之不常乃所以為有常也此引康誥之書以結前五節之意與前引文王詩相應命不于常即峻命不易之理善則得不善則失即得國失國之意此所謂善即止至善之善○雲峯胡氏曰右第四節就財用言絜矩若好惡不能絜矩任己自私不可以平天下財用不能絜矩瘠民自肥亦不可以平天下欲平天下者不可不深自警省也】 楚書曰楚國無以為寳惟善以為寳 楚書楚語【三山陳氏曰楚史官所記之䇿書也○古括鄭氏曰楚書楚昭王時書也】言不寳金玉而寳善人也【國語楚語王孫圉聘扵晉定公饗之趙簡子鳴玉以相問曰楚之白珩猶在乎其為寳也㡬何矣曰楚之所寳者曰觀射父能作訓辭以行事於諸侯使無以寡君為口實又有左史倚相能通訓典以敘百物以朝夕獻善敗于寡君使無忘先王之業若諸侯之好幣具而導之以訓辭寡君其可以免罪於諸侯而國民保焉此楚國之寳也若夫白珩先王之玩也何寳之焉王孫圉楚大夫趙簡子名鞅鳴玉以相鳴佩玉以相禮也珩佩玉之横者】 舅犯曰亡人無以為寳仁親以為寳 舅犯晉文公舅狐偃字子犯亡人文公時為公子【名重耳】出亡在外也仁愛也事見【形甸反】檀弓【禮記檀弓篇晉獻公之喪秦穆公使人弔公子重耳且曰寡人閒之亡國恒於斯得國恒於斯雖吾子儼然在憂服之中喪亦不可久也時亦不可失也孺子其圗之以吿舅犯舅犯曰孺子其辭焉喪人無寳仁親以為寳父死之謂何又因以為利而天下其孰能說之孺子其辭焉重平聲喪亦喪人之喪並去聲喪即出亡也父死而欲反國求為後是因以為利也說如字猶解也○古栝鄭氏曰文公時避驪姬之讒亡在狄而獻公薨秦穆公使子顯弔之勸之復國舅犯為之對此辭也○四明李氏曰楚為春秋所惡舅犯特霸主之佐耳大學參稽格言以垂訓萬世乃於此乎取何歟盖天下之善無窮君子之取善亦無窮猶書記帝王而繼之以秦誓故下文及之】此兩節又明不外本而内末之意【雙峯饒氏曰寳者指財而言此就財上說來却接用人說去盖天下惟理財用人二事最大○玉溪盧氏曰不以金玉為寳而以善人為寳不以得國為寳而以愛親之道為寳是能内本而外末者也○雲峯胡氏曰右第五節當連上文善與不善看在我者惟善則得之在人者亦當惟善是寳兩寳字結上文財用惟善仁親又起下文之意盖第三節言好惡第四節言財用此則兼財用好惡言也】 秦誓曰若有一个臣斷斷兮無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彥聖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寔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孫黎民尚亦有利哉人之有技媢疾以惡之人之彥聖而違之俾不通寔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孫黎民亦曰殆哉【个古賀反書作介斷丁亂反媢音冒】 秦誓周書斷斷誠一之貌彥美士也聖通明也【三山陳氏曰聖字専言之則為衆善之極對衆善而言則止於通明之一端○新安陳氏曰孟子云大而化之之謂聖此専言之者也周禮六徳知仁聖義中和此對衆善而言之者也】尚庶㡬【平聲】也媢忌也違拂戾也殆危也【問絜矩以好惡財用媢疾彥聖為言何也朱子曰如桑宏羊聚斂以奉武帝之好若是絜矩底人必思許多財物必是侵過著民底瞞得我好民必惡言財用者盖如自家在一鄉之間却専其利便是侵過著他底便是不絜矩言媢疾彦聖者盖有善人則合當舉之使之得其所今則不舉他使失其所是侵善人之分便是不絜矩此不特言其好惡財用之類當絜矩事事亦當絜矩○玉溪盧氏曰一个挺然獨立而無朋黨之謂斷斷無他技徳有餘而才不足也休休二字其意深長有淡然無欲之意又有粹然至善之意曰如有容其量之大不可得而測亦不可得而名言也有技若己有之能容天下有才之人則天下之才皆其才也若己有之不特不媢疾而已彥聖心好不啻若自其口出能容天下有徳之人則天下之徳皆其徳也不啻若自其口出好善有誠而口不足以盡其心也能以天下之才徳為己之才徳信乎其能容矣前言如有容此言寔能容二句相應人君用此人其有益於人國可知有技疾惡之彥聖俾不通不能以天下之才徳為才徳人君而用此人國家豈不危殆能容者用之其利如此不能容者用之其害又如此人主在擇一相者此也此又絜矩之先務也○蛟峯方氏曰其如有容其疑辭也有甚物似他有容者言無可比他有容之大○新安陳氏曰有容者能絜矩而人所同好者也媢疾者不能絜矩而人所同惡者也人君能好有容者而用之惡媢疾者而舎之是又絜矩之大者○東陽許氏曰此専言為政者好惡之公私尚亦有利哉以上一截言能絜矩而以公心好人以下一截言不能絜矩而以私心惡人】 唯仁人放流之迸諸四夷不與同中國此謂唯仁人為能愛人能惡人【迸讀為屏古字通用屏必正反除也】 迸猶逐也言有此媢疾之人妨賢而病國則仁人必深惡而痛絶之以其至公無私故能得好惡之正如此也【北溪陳氏曰此能公其好惡而能絜矩者也○雙峯饒氏曰惡人之所同惡好人之所同好即舜之去四凶舉十六相是也○玉溪盧氏曰此承上節下一截而言媢疾之人待之宜如此謂之能惡人可也而謂之能愛人何也盖小人不去則君子不進去小人不能絶之則雖進君子而不能安之去小人固所以進君子絶小人乃所以安君子吾之威在媢疾之人吾之恩在天下後世矣惟吾心純乎天理之公故吾之好惡與天下為公此仁人所以能愛惡人也○新安陳氏曰此引家語孔子之言故以此謂冠之乃引援古語之例○東陽許氏曰言能絜矩而惡惡得其正所謂放流即媢疾蔽賢之人朝廷之上惡人既去則善人方得通又以仁人總結之言能絜矩者也】 見賢而不能舉舉而不能先命也見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逺過也【逺去聲】 命鄭氏云當作慢程子云當作怠未詳孰是【命慢聲相近近是】若此者知所愛惡矣而未能盡愛惡之道盖君子而未仁者也【朱子曰先是早底意是不能速用之○雙峯饒氏曰見賢而不能舉見不善而不能退如漢元帝知蕭望之之賢而不能用知恭石顯之姦而不能去是也○新安陳氏曰舉不先未盡愛之道退不逺未盡惡之道上文能愛惡仁人也此不能盡愛惡之道所以為君子而未仁者也】 好人之所惡惡人之所好是謂拂人之性菑必逮夫身【菑古災字夫音扶】 拂逆也好善而惡惡人之性也至於拂人之性則不仁之甚者也自秦誓至此又皆以申言好惡公私之極以明上文所引南山有臺節南山之意【朱子曰斷斷者是能絜矩媢疾者是不能絜矩仁人放流之是大能絜矩好人所惡惡人所好是大不能絜矩○栝蒼葉氏曰上一節雖未盡好惡之極猶能知所好惡尚不至於拂人好惡之常性今有人焉於人之所當好所同好者反從而惡之於人之所當惡所同惡者反從而好之如此等人不仁之甚○雙峯饒氏曰好惡與人異菑必逮夫身桀紂是也○玉溪盧氏曰人性本有善而無惡故人皆好善而惡惡仁人之能好惡不過順人之性耳苟好惡惡善而拂人之性則失其本心甚矣非不仁之甚而何菑必逮身為天下僇是也自古有天下者未嘗不以用君子而興用小人而亡能愛惡人則君子進小人退而天下蒙其利此能絜矩者之所為也好人所惡惡人所好則君子退小人進而天下受其禍此不能絜矩者之所為也自秦誓至此凡四節秦誓一節見君子小人之分次節言用舎之能盡其道者又次節言用舎之不盡其道者此節則言用舎之全失其道者皆因絜矩之義而申眀好惡公私之極以申明平天下之要道也○雲峯胡氏曰右第六節就用人言好惡大學於此提出仁之一字而章句又以君子之未仁小人之不仁者言之盖絜矩是恕之事恕所以行仁故特以仁結之】 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驕泰以失之 君子以位言之【此謂治國平天下之君子】道謂居其位而脩己治人之術【道即大學之道脩己明明徳之事治人新民之事也】發己自盡為忠循物無違謂信【朱子曰發於己心而自盡則為忠循於物理而不違背則為信忠是信之本信是忠之發伊川見明道此語尚晦故更云盡己之謂忠以實之謂信便更穏當】驕者矜髙泰者侈肆此因上所引文王康誥之意而言章内三言得失而語益加切盖至此而天理存亡之㡬【平聲】決矣【朱子曰初言得衆失衆再言善則得不善則失已切矣終之以忠信驕泰分眀是就心上說出得失之由以決之忠信乃天理之所以存驕泰乃天理之所以亡○北溪陳氏曰忠信者絜矩之本能絜矩者也驕泰者任己自恣不能絜矩者也○雙峯饒氏曰此得失字又串前兩段得失字而言由上文觀之固知得衆得國而又知善則得之矣然所以得此善者亦曰忠信則得善之道驕泰則失善之道矣忠信即是誠意驕泰乃忠信之反也以此觀之可見誠意不特為正心脩身之要而又為治國平天下之要○雲峯胡氏曰右第七節不分言好惡與財用之絜矩但言君子有大道此道字即章首絜矩之道也忠信以得之者在己有矩之心而發己自盡則為忠在物有矩之理而循物無違則為信驕泰以失之者驕者矜髙不肯下同人之好惡非絜矩之道也泰者侈肆必至於横斂乎民之財用非絜矩之道也前兩言得失人心天命存亡之㡬也此言得失吾心天理存亡之㡬也章句此一㡬字當與誠意章㡬字參看】 生財有大道生之者衆食之者寡為之者疾用之者舒則財恒足矣【恒胡登反】 吕氏曰【吕氏名大臨字與叔藍田人】國無逰民則生者衆矣朝【音潮】無幸位則食者寡矣不奪農時則為之疾矣量入為出則用之舒矣愚按此因有土有財而言以眀足國之道在乎務本而節用【新安陳氏曰務本謂生者衆為者疾所以開財之源也節用謂食者寡用者舒所以節財之流也疾謂速舒謂緩】非必外本内末而後財可聚也自此以至終篇皆一意也【陳氏曰此古人生財之政也盖與後世異矣○雙峯饒氏曰財者末也財雖是末亦是重事若要生財亦自有箇大道理生衆至用舒此四者不可缺一乃生財之正路外此皆邪徑也○玉溪盧氏曰國無逰民而不奪農時民之財所以足朝無幸位而量入為出國之財所以足○仁山金氏曰天地間自有無窮之利有國家者亦本有無窮之財但勤者得之怠者失之儉者裕之奢者耗之故傳之四語萬世理財之大法也】 仁者以財發身不仁者以身發財 發猶起也仁者財以得民不仁者亡身以殖【承職反】貨【朱子曰仁者不是特地散財買人歸己只是不私其有人自歸之而身自尊是言散財之效如此不仁者只務聚財不管身危亡也○雙峯饒氏曰財散民聚此以財發身財聚民散此以身發財○新安陳氏曰紂聚鹿臺之財以亡武之以興即其證也】 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義者也未有好義其事不終者也未有府庫財非其財者也 上好仁以愛其下則下好義以忠其上所以事必有終而府庫之財無悖出之患也【問如何上仁下便義朱子曰只是一箇道理在上便唤做仁在下便唤做義在父便謂之慈在子便謂之孝○陳氏曰惟上之人不妄取民財而所好在仁則下皆好義以忠其上矣下既好義則為事無有不成遂者矣天下之人皆能成遂其上之事則府庫之財亦無悖出之患而為我有矣非若不好仁之人財悖而入亦悖而出也○玉溪盧氏曰此所謂循天理則不求利而自無不利者也○新安陳氏曰此章自仁人放流之後言仁不一與此節皆當參玩】 孟獻子曰畜馬乗不察於雞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乗之家不畜聚斂之臣與其有聚斂之臣寧有盜臣此謂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畜許六反乗斂並去聲】 孟獻子魯之賢大夫仲孫蔑也畜馬乗士初試為大夫者也伐冰之家卿大夫以上【上聲】喪祭用冰者也【新安陳氏曰孔氏疏曰按書傳士飾車駢馬詩云四牡騑騑大夫以上乃得乗四馬今下云伐冰之家是卿大夫今别云畜馬乗故知士初試為大夫者也左昭四年大夫命婦喪浴用冰喪大記云士不用冰故知卿大夫也士若恩賜亦得用之但非其常故士喪禮賜冰則夷槃可也○禮喪大記君設大槃造冰焉大夫設夷槃造冰焉士併瓦槃無冰造猶納也禮自仲春之後納冰槃中乃設牀扵其上而遷尸焉秋涼而止士不用冰以瓦為槃併以盛水耳○周禮天官凌人掌冰正歳十有二月令斬冰三其凌春始治鑑凡内外饔之膳羞鑑焉凡酒漿之酒醴亦如之祭祀共冰鑑賔客共冰大喪共夷槃冰凌冰室也鑑如甀大口以盛冰置食物酒醴于中以禦熱氣防失味變色也甀音縋今大瓦盆屬鄭氏曰夷之言尸也實冰扵槃中置於尸牀之下所以寒尸尸之槃曰夷槃牀曰夷牀移尸曰夷于堂皆依尸而言也○夷槃廣八尺長一丈二尺】百乗之家有采地者也【采音菜采地臣之食邑也】君子寧亡己之財而不忍傷民之力故寧有盜臣而不畜聚斂之臣此謂以下釋獻子之言也【朱子曰如食祿之家又畜牛羊却是與民争利便是不絜矩所以道以義為利者義以方外也○雙峯饒氏曰此段大意在不畜聚斂之臣見用人與理財相關○玉溪盧氏曰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盖古語觀此謂字可見引之以證獻子之言也獻子嘗師子思能知義利之分故能知絜矩之道○東陽許氏曰言上之人當絜矩不可侵下之利雖養雞豚之小利尚不可與民争而況為君者専事聚斂以虐民乎○以利為利快目前之意而為禍深以義為利儉目前之用而福自逺】 長國家而務財用者必自小人矣彼為善之小人之使為國家菑害並至雖有善者亦無如之何矣此謂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長上聲】 彼為善之此句上下疑有闕文誤字○自由也言由小人導之也此一節深眀以利為利之害而重【直容反】言以結之其丁寧之意切矣【玉溪盧氏曰長國家不務絜矩而務財用小人導之也務絜矩者義也務財用者利也君子喻義人主用君子則能絜矩矣小人喻利人主用小人則不能絜矩矣此天下治亂之分也又曰財者天所生而民所欲事聚斂則失人心而干天怒故菑害並至菑由天降害自人作既已並至此時雖用君子亦晚矣無救於禍矣所謂狥人欲則求利未得而害己隨之者此也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上所引就理上說固足眀絜矩之當務下所引就利害上說尤足眀絜矩之不容不務言愈丁寧遏人欲而存天理之意愈深切矣自生財有大道以後凡四節前兩節自君身言後兩節自君之用人言進君子退小人乃與民同好惡之大者是又所以為絜矩之要道也故此章言絜矩之道必以進君子退小人終焉既致嚴於君子小人之辨復致嚴於義利理欲之辨者乃大學反本窮源之意即本心存亡之㡬決天下治亂之㡬正以明徳新民皆當止於至善故也○勿軒熊氏曰指用人而言又結以務財用必自小人始而深致嚴於義利之辨用君子則自有義中之利用小人則利未得而害己隨之此章前以理財用人分為二節後乃合而言之其實能用人則能理財不過一道而已○雲峯胡氏曰右第八節生財大道亦即絜矩之道能使天下之人皆務本而上之人自不節用非絜矩矣第六節言仁人此節言仁者皆因絜矩而言也絜矩為恕之事恕為仁之方好惡不能恕安能如仁人能愛人能惡人財用不能恕安能如仁者以財發身末又舉獻子之言者用人亦當取其絜矩也於好惡不能絜矩者媢疾之人也於財用不能絜矩者聚斂之臣也皆小人不仁之甚者也故曰菑必逮身曰菑害並至皆指其不能絜矩之禍言之為戒深矣義利之辨大學之書以此終孟子之言以此始道學之有自來矣○東陽許氏曰言有天下者當用善人若用惡人至於天菑見於上人害生於下國勢將崩此時雖有聖賢欲來扶持亦不可為再三戒用人之詳也○災如日食星變水旱蝗疫皆是害如民心怨叛寇賊姦宄兵戈變亂皆是】 右傳之十章釋治國平天下 此章之義務在與民同好惡而不専其利皆推廣絜矩之意也能如是則親賢樂利各得其所而天下平矣【朱子曰絜矩章専言財用繼言用人盖人主不能絜矩者皆由利心之起故狥己欲而不知有人此所以専言財用也人才用舎最係人心向背若能以公滅私好惡從衆則用舎當於人心矣此所以繼言用人也○陳氏曰此章之義甚博大意則在於絜矩其所以說絜矩之道在於分義利别好惡其所惡者利所好者義須是能公好惡别義利如此則天下均平而無一夫不遂其所矣○此章反覆援引出入經傳者㡬千言意若不一然求其緒卒不過好惡義利之兩端又從而要其歸則亦不出於絜矩之道而已絜矩之道以己知彼以彼反己而好惡義利之理眀矣○雙峯饒氏曰大學一書多說好惡誠意章說如好好色惡惡臭齊家章說好知其惡惡知其美所令反其所好平天下章說民之所好好之所惡惡之與好人所惡惡人所好畢竟天下道理不過善惡兩端初言格物致知時便要分别此二件分眀自誠意章以後只是好其所當好惡其所當惡而已又曰此章大要不過理財用人二事自先慎乎徳以下是說理財自秦誓以下是說用人自生財有大道以下又說理財二事反覆言之然所用者君子則君子之心公必能均其利於人所用者小人則小人之心私必至専其利於己所以末後又說長國家而務財用必自小人矣如此則理財用人又只是一事○玉溪盧氏曰絜矩所以明明徳於天下親賢樂利各得其所而天下平則明徳明於天下而無不止於至善矣○東陽許氏曰此章大意治天下在乎絜矩而絜矩於用人取財處為要然得失之㡬全在忠信驕泰上發於心者忠接於物者信則事皆務實好善惡惡皆得其正而能盡絜矩之道存於心者矜驕行之以侈肆必不能絜矩則逺正人而讒諂聚斂之人進矣故忠信驕泰治亂之原也】 凡十章前四章統論綱領旨趣【音娶】後六章細論條目工夫其第五章乃明善之要【格物致知為明善之要法】第六章乃誠身之本【誠正脩皆所以誠身而誠意為之本始】在初學尤為當務之急讀者不可以其近而忽之也【節齊蔡氏曰明善之要誠身之本朱子於篇末尤懇切為學者言之何耶盖道之浩浩何處下手學者用工夫之至要者不過明善誠身而已明善即致知也誠身即力行也始而致知所以明萬理於心而使之無所疑終而力行所以復萬善於己而使之無不備知不致則真是真非莫辨而後何所從適行不力則雖精義入神亦徒為空言此大學第五章之明善第六章之誠身所以為學者用功之至切至要○玉溪盧氏曰十章之綱目相維讀者須即綱領而考其條目即條目而貫諸綱領使一書之義了然於胷中庶㡬有受用處第五章明善之要是明明徳之端第六章誠身之本是明明徳之實明善誠身之旨大學中庸所以相表裏者在此曾子子思所以授受者亦在此故朱子揭此以示學者急先之當務云○雲峯胡氏曰明善誠身中庸言之孟子又言之其說元自大學致知誠意來章句之末舉此二者以見曾思孟三子之相授受焉】 大學章句大全 <經部,四書類,四書大全__大學章句大全> 欽定四庫全書 讀大學法 朱子曰語孟隨事問答難見要領惟大學是曾子述孔子説古人爲學之大方而門人又傳述以明其旨前後相因體統都具玩味此書知得古人爲學所向却讀語孟便易【去聲】入後面工夫雖多而大體已立矣○看這一書又自與看語孟不同語孟中只一項事是一箇道理如孟子説仁義處只就仁義上說道理孔子答顔淵以克巳復禮只就克巳復禮上説道理若大學却只統說論其功用之極至於平天下然天下所以平却先須治國國之所以治却先須齊家家之所以齊却先須修身身之所以修却先須正心心之所以正却先須誠意意之所以誠却先須致知知之所以至却先須格物○大學是為學綱目先讀大學立定綱領他書皆雜說在裏許通得大學了去看他經方見得此是格物致知事此是誠意正心事此是修身事此是齊家治國平天下事○今且熟讀大學作間架却以他書塡補去○大學是通言學之初終中庸是指本原極致處○問欲專看一書以何為先曰先讀大學可見古人為學首末次第不比他書他書非一時所言非一人所記 又曰看大學固是著逐句看去也須先統讀傳文教熟方好從頭仔細看若全不識傳文大意便看前頭亦難 又曰嘗欲作一說教人只將大學一日去讀一遍看他如何是大人之學如何是小學如何是明明徳如何是新民如何是止於至善日日如是讀月來日去自見所謂温故而知新須是知新日日看得新方得却不是道理解新但自家這箇意思長長地新○讀大學初間也只如此讀後來也只如此讀只是初間讀得似不與自家相關後來看熟見許多說話須著如此做不如此做自不得○讀書不可貪多當且以大學為先逐段熟讀精思須令了了分明方可改讀後段看第二段却思量前段令文意連屬【音燭】却不妨○問大學稍通方要讀論語曰且未可大學稍通正好著【陟略反下同】心精讀前日讀時見得前未見得後面見得後未見得前面今識得大綱體統正好熟看讀此書功深則用博昔尹和靖見伊川半年方得大學西銘看今人半年要讀多少書某且要人讀此是如何縁此書却不多而規模周備凡讀書初一項須著十分工夫了第二項只費得八九分工夫第三項便只費得六七分工夫少間讀漸多自通貫他書自著不得多工夫○看大學俟見大指乃及他書但看時須是更將大段分作小段字字句句不可容易放過常時暗誦黙思反覆研究未上口時須教上口未通透時須教通透巳通透後便要純熟直待不思索時此意常在心胸之間驅遣不去方是此一段了又換一段看令如此數段之後心安理熟覺工夫省力時便漸得力也 又曰大學是一箇腔子而今却要塡教【平聲】他實如他說格物自家須是去格物後塡教他實著誠意亦然若只讀得空殻子亦無益也○讀大學豈在看他言語正欲驗之於心如何如好好色惡惡臭試驗之吾心果能好善惡惡如此乎閒居為不善是果有此乎一有不至則勇猛奮躍不已必有長【上聲】進今不知如此則書自書我自我何益之有【新安陳氏曰凡讀書之法皆當如此非但大學也】 又曰某一生只看得這文字透見得前賢所未到處温公作通鑑言平生精力盡在此書某於大學亦然先須通此方可讀他書 又曰伊川舊日教人先看大學那時未解說而今有註解覺大段分曉了只在仔細看【陳氏曰大學章句巳示學者一定之凖只直按他見成底熟就裏面看意思滋味便見得無窮義理出焉】 又曰看大學且逐章理㑹先將本文念得次將章句來解本文又將或問來參章句須逐一令【平聲下同】記得反覆尋究待他浹洽既逐段曉得却統看温尋過 又曰大學一書有正經有章句有或問看來看去不用或問只看章句便了久之又只看正經便了又久之自有一部大學在我胷中而正經亦不用矣然不用某許多工夫亦看某底不出不用聖賢許多工夫亦看聖賢底不出 又曰大學解本文未詳者於或問中詳之且從頭逐句理㑹到不通處却看或問乃註脚之註脚○某解書不合太多又先准備學者為【去聲】他設疑說了所以致得學者看得容易【去聲】了○人只說某說大學等不略說使人自致思此事大不然人之為學只爭箇肯與不肯耳他若不肯向這裏略亦不解致思他若肯向此一邊自然有味愈詳愈有味【陳氏曰大學約其㫖於章句已的確眞切而詳其義於或問又明實敷暢章句中太簡而或未喻則易枯必於或問詳之或問中太博而或未貫則易泛必於章句約之○新安陳氏曰右二條之説不同而可互相發明】 欽定四庫全書 大學或問 或問大學之道吾子以為大人之學何也曰此對小子之學言之也曰敢問其為小子之學何也曰愚於序文已略陳之而古法之宜於今者亦既輯而為書矣【即今之小學書】學者不可以不之考也曰吾聞君子務其遠者大者小人務其近者小者今子方將語【音御】人以大學之道而又欲其考乎小學之書何也【朱子曰小學書是做人底樣子○問小學大學之别曰小學大學只是一箇事小學是學事親事長大學便就上面講究委曲其所以事親事長是如何○古人由小學而進於大學其於洒掃應對進退之間持守堅定涵養純熟固巳乆矣大學之序特因小學巳成之功○陳氏曰小學書綱領甚好最切於日用雖至大學之成亦不外是】曰學之大小固有不同然其為道則一而巳是以方其幼也不習之於小學則無以收其放心養其徳性而為大學之基本【或曰放心者或心起邪思妄念耳聽邪言目觀亂色口談不道之言以至手足動之不以禮皆是放也收者便於邪思妄念處截斷不續耳目言動皆然此謂之收既能收其放心徳性自然養得不是收放心外又養箇徳性也朱子曰然○西山真氏曰徳性謂得之於天者仁義禮智信是也徳性在心本皆全備縁放縱其心不知操存是致賊害其性若能收其放心即是養其徳性非二事也】及其長【上聲下同】也不進之於大學則無以察夫【音扶】義理措諸事業而收小學之成功【玉溪盧氏曰察夫義理大學始事格致是也措諸事業大學終事齊治平是也】是則學之大小所以不同特以少【去聲】長所習之異宜而有高下淺深先後緩急之殊非若古今之辨義利之分判然如薰蕕【音猶】冰炭之相反而不可以相入也【薰香草蕕臭草】今使幼學之士必先有以自盡乎洒【上去二聲】掃【去聲】應對進退之間禮樂射御書數之習俟其既長而後進乎明徳新民以止於至善是乃次第之當然又何為而不可哉曰幼學之士以子之言而得循序漸進以免於躐等陵節之病則誠幸矣若其年之既長而不及乎此者欲反從事於小學則恐其不免於扞格不勝勤苦難成之患【記學記發然後禁則扞格而不勝時過然後學則勤苦而難成扞胡半反格胡客反勝平聲人欲既發而後禁之則扞拒堅强而不勝也】欲直從事於大學則又恐其失序無本而不能以自達也則如之何曰是其月之已逝者則固不可得而復【扶又反下同】追矣若其工夫之次第條目則豈遂不可得而復補耶【朱子曰古人於小學自能言便有教一嵗有一嵗工夫到二十來嵗聖賢資質已自有二三分大學只出治光采而今都蹉過了不能更轉去做得只據而今地頭便劄住立定脚跟做去栽種後來根株塡補前日欠缺如二十嵗覺悟便從二十嵗立定脚跟做去如三十嵗覺悟亦然便年八九十嵗覺悟亦只據現定劄住硬寨做去】蓋吾聞之敬之一字聖學之所以成始而成終者也為小學者不由乎此固無以涵養本源【即前所謂收放心養徳性】而謹夫【音扶下同】灑掃應對進退之節與夫六藝之教為大學者不由乎此亦無以開發聰明【格致之事】進徳【誠正修】脩業【齊治平】而致夫明徳新民之功也是以程子發明格物之道而必以是為說焉【問敬字當不得小學朱子曰看來小學却未當得敬敬巳自包得小學敬是徹上徹下工夫雖做到聖人田地也只放下這敬不得○問大學首云明徳却不曾說主敬莫是已見於小學否曰然自小學不傳伊川却是帶補一敬字○北溪陳氏曰程子只說一箇主敬工夫可以補小學之缺盖主敬工夫可以收放心而立大本大本既立然後工夫循序而進無往不通大抵主敬之功貫始終一動靜合内外小學大學皆不可無也○玉溪盧氏曰敬者定志慮攝精神而存養本心之道故為聖學之始終百倍其功只在主敬篇首三言為大學一書之綱領明明徳一句為篇首三言之綱領朱子敬之一字則又明明徳之綱領也】不幸過時而後學者誠能用力於此以進乎大而不害兼補乎其小則其所以進者將不患於無本而不能以自達矣其或摧頽已甚而不足以有所兼則其所以固其肌膚之㑹筋骸之束而養其良知良能之本者亦可以得之於此而不患其失之於前也【記禮運故禮義也者人之大端也所以講信脩睦而固人之肌膚之㑹筋骸之束也㑹合也物合其則也如頭容宜合於直之類束收歛也如手容宜恭之類】顧以七年之病而求三年之艾非百倍其功不足以致之若徒歸咎於既往而所以補之於後者又不能以自力則吾見其扞格勤苦日有甚焉而身心顛倒瞀【務茂二音】迷惑終無以為致知力行之地矣况欲有以及乎天下國家也哉【問人於已失學後須如此勉强奮勵方得朱子曰失時而後學必著如此䟎補得前許多欠缺處人一能之已百之人十能之巳千之若不如是悠悠度日一日不做得一日工夫只見没長進如何要補前面○今人不曽做得小學工夫一旦學大學是以無下手處今且當自持敬始使端的純一静専然後能致知格物敬字是徹頭徹尾工夫自格物以至平天下皆不外此】曰然則所謂敬者又若何而用力耶曰程子於此嘗以主一無適言之矣【程子曰主一之謂敬無適之謂一○朱子曰主一只是心專一不以他念雜之無適只是不走作如讀書時只讀書著衣時只著衣了此一件又做一件身在這裏心亦在這裏○今講學更須於主一上做工夫若無主一工夫則講底義理無安著處都不是自家物事若有主一底工夫則外面許多義理方始為我有都是自家物事工夫到時纔主一便覺意思好卓然精明○北溪陳氏曰主一是心只在此不二不三無適是心只在此不東不西主一無適只展轉相解釋要分明非主一外又别有無適之功也】嘗以整齊嚴肅言之矣【程子曰只整齊嚴肅則心便一一則無非僻之千矣○玉溪盧氏曰主一無適未易曉故又就事實上教人使只就眼前做工夫如正衣冠尊瞻視足容重手容恭之類皆是内外一致外面整齊嚴肅則内面便一内面便一則外面便無非僻之干】至其門人謝氏之說則又有所謂常惺惺法者焉【上蔡謝氏曰敬是常惺惺法○朱子曰惺惺乃心不昏昧之謂只此便是敬整齊嚴肅固是敬然心若昏昧燭理不明雖强把捉豈得為敬○學問須是警省且如瑞巖和尚每日常自問主人翁惺惺否又自答曰惺惺今時學者却不能如此○或問佛氏亦有此語曰其喚醒此心則同其為道則異吾儒喚醒此心欲他照管許多道理佛氏則空喚醒此心無所作為異處在此○心既常惺惺又以規矩䋲檢之此内外交相養之道也○今人心聳然在此尚無惰慢之氣况曰心常能惺惺者乎故心常惺惺自無客慮○陳氏曰是就心地上做工夫處盖心常惺惺在這裏便常惺惺恁地活若不在便死了心纔在這裏則萬理便森然於其中矣】尹氏之說則又有所謂其心收歛不容一物者焉【祈寛問如何是主一和靖尹氏曰只收歛身心便是主一且如人到神祠致敬時其心收歛便著不得毫髮事非主一而何○朱子曰心主這一事不為他事攙亂便是不容一物○問心收歛不容一物曰這心都不著一物便收歛他上文云今人入神祠當那時直是更著不得些子事只有箇恭敬此最親切今人若能專一此心便收歛宻都無些子空罅若這事思量未了又走做那邊去心便成兩路】觀是數說足以見其用力之方矣【問程子謝氏尹氏所說敬處朱子曰譬如此屋四方皆入得若從一方入到這裏則那三方入處都在這裏了○問敬諸先生之說各不同然總而言之常令此心常存是否曰其實只一般若是敬時自然主一無適自然整齊嚴肅自然常惺惺其心收歛不容一物但程子整齊嚴肅與謝氏尹氏之說又更分曉○問程子謝氏之説謝氏尤切當曰如某所見程子說得切當整齊嚴肅此心便存便能惺惺未有外面整齊嚴肅而内不惺惺者人一時間外面整肅便一時惺惺一時放寛了便昏怠也新安陳氏曰朱子深取整齊嚴肅之説者盖以有著實下手處耳○勿齋程氏曰整齊嚴肅及收歛不容一物皆敬之始也主一無適及常惺惺者皆敬之成也主一無適者敬之純常惺惺者敬而明也然主一亦有淺深以初學言之則欲主乎一以成徳言之則所主者一○黄氏曰且將自家身心去體察見得如何是主一無適如何是整齊嚴肅如何是常惺惺如何是其心收歛不容一物是四者皆以有所畏而然朱子晚年言敬字之義惟畏字近之其意精矣○西山眞氏曰持敬之道合三先生之言而用力焉然後内外交相養之功始備】曰敬之所以為學之始者然矣其所以為學之終也奈何曰敬者一心之主宰而萬事之本根也知其所以用力之方則知小學之不能無賴於此以爲始知小學之賴此以始則夫【音扶】大學之不能無賴乎此以爲終者可以一以貫之而無疑矣蓋此心既立由是格物致知以盡事物之理則所謂尊徳性而道問學【新安陳氏曰尊徳性持敬以涵養本原也道問學窮格以開發聰明也】由是誠意正心以脩其身則所謂先立其大者而小者不能奪【新安陳氏曰先立其大者持敬以誠其意正其心也小者不能奪百體從心君所令而身脩也】由是齊家治國以及平天下則所謂脩已以安百姓篤恭而天下平是皆未始一日而離【去聲】乎敬也然則敬之一字豈非聖學始終之要也哉【朱子曰敬者始終之要未知則敬以知之巳知則敬以守之若不敬則其心顛倒昏昧而不自知未知者非敬無以知巳知者非敬無所守○陳氏曰心之為物虚靈知覺所以為一身之主宰也身無此以為之主宰則四肢百體皆無所管攝矣然所以為心者又當由我有以主宰之我若何而主宰之乎所謂敬者是又一心之主宰也】○曰然則此篇所謂在明明徳在新民在止於至善者亦可得而聞其說之詳乎曰天道流行發育萬物其所以爲造化者隂陽五行而已【黄氏曰天道是理隂陽五行是氣合而言之氣即是理一隂一陽之謂道是也分而言之理自為理氣自為氣形而上下是也○未有五行只得喚做隂陽既有五行則隂陽在五行之中矣】而所謂隂陽五行者又必有是理而後有是氣及其生物則又必因是氣之聚而後有是形故人物之生必得是理然後有以為健順仁義禮智之性必得是氣然後有以為䰟魄五臟百骸之身周子所謂無極之眞二五之精妙合而凝者正謂是也【問必有是理然後有是氣是如何朱子曰此本無先後之可言然必欲推其氣之所從來則須說先有是理然理又非别為一物即存乎是氣之中無是氣則是理亦無掛搭處氣則為金木水火理則為仁義禮智○理未嘗離乎氣然豈無先後理無形氣便粗有查滓○就原頭定體上說則未分五行時只謂之隂陽未分五性時只謂之健順及分而言之則陽為木火隂為金水健為仁禮順為智義○問隂陽五行健順五常之性曰健是稟得那陽之氣順是稟得那隂之氣五常是稟得五行之理人物皆稟得健順五常之性○天地之間有理有氣理也者形而上之道也生物之本也氣也者形而下之器也生物之具也故人物之生必稟此理然後有性必稟此氣然後有形其性其形雖不外乎一身然道器之間分際甚明不可亂也○北溪陳氏曰人始於氣感則得䰟為先既而體凝焉則魄次之䰟主乎動所以行乎此身之中隨所貫而無不生者也魄主乎静所以實乎此身之中隨所注而無不定者也○節齋蔡氏曰先有理後有氣者形而上為道形而下為器之謂也有則俱有者道即器之謂也盖不分先後則理氣不明不合理氣則判為二物如性之與情未發巳發自有先後固不可道性情同時也然情之本實具於性非先有此性而後别生一情是有此性即有此情也○東李氏曰天之運五行其實隂陽而已人之性五常其實健順而巳仁之油然生意不可遏禮之粲然明盛不可亂健之為也義不拂乎可否之宜智不外乎是非之别順之為也若夫信則體是理而不易者健也循是理而不違者順也○玉溪盧氏曰䰟陽之靈魄隂之靈五臟五行之質百骸萬物之象也眞以理言而理不雜氣精以氣言而氣不離理妙者理氣之莫測合者理氣之無間凝則有是形而各一其性矣○周子之言見太極圖說】然以其理而言之則萬物一原固無人物貴賤之殊以其氣而言之則得其正且通者為人得其偏且塞【先則反】者為物是以或貴或賤而不能齊也【朱子曰以理言之則無不全以氣言之則不能無偏○人得其氣之正故是理通而無所塞物得其氣之偏故是理塞而無所通且如人頭圓象天足方象地平正端直以其受天地之正氣所以識道理有知識物受天地之偏氣所以禽獸横生草木頭生向下尾反向上物之間有知者不過只通得一路如烏之知孝獺之知祭犬但能守禦牛但能耕而已人則無不知無不能人所以與物異所争者此耳○論萬物之一原則理同而氣異觀萬物之異體則氣猶相近而理絶不同方賦與萬物之初天命流行只是一般故理同二五之氣有清濁純駁故氣異萬物巳得之後雖有清濁純駁之不同而同此二五之氣故氣相近以其昏明開塞之甚逺故理絶不同氣相近如知寒暖識飢飽好生惡死趨利避害人與物都一般理不同如蜂蟻之君臣只是他義上有一㸃子明虎狼之父子只是他仁上有一㸃子明其他更推不去○新安倪氏曰理雖不雜乎氣而亦不離乎氣以不雜者言之則理同而氣異以不離者言之則得氣之正者理亦全得氣之偏者理亦不全矣朱子後一條與或問之說略有不同者而亦未嘗不互相發也】彼賤而爲物者既梏於形氣之偏塞而無以充其本體之全矣唯人之生乃得其氣之正且通者而其性為最貴故其方寸之間虛靈洞徹萬物咸備【北溪陳氏曰此八字只是再詳虛靈不昧以具衆理之意虛靈洞徹盖理與氣合而有此妙用耳非可專指氣如心恙底人亦有氣存何故昏迷顛錯無此虚靈洞徹耶】蓋其所以異於禽獸者正在於此而其所以可爲堯舜而能參天地以贊化育者亦不外焉是則所謂明徳者也然其通也或不能無清濁之異其正也或不能無美惡之殊故其所賦之質清者智而濁者愚美者賢而惡者不肖又有不能同者【朱子曰人雖皆是天地之正氣但衮來衮去便有昏明厚薄之異盖氣是有形之物纔是有形之物便自有美惡也○問智愚賢不肖是所稟之氣有清濁美惡之不同不歸於所稟而歸於所賦何邪曰賦如俗語云分俵均敷之意○問有人聰明通曉是稟氣之清矣然却所為過差或流於小人之歸又有為人賢而不甚聰明通曉何也曰或問中所謂知愚賢不肖之殊是也盖其所賦之質便有此四樣聰明曉了者智也而或不賢便是稟賦中欠了清和温恭之徳又有人極温和而不甚曉事便是賢而不智為學便是要克化教此等氣質令恰好耳○有是理而後有是氣有是氣必有是理但稟氣之清者為聖為賢此如寶珠在清冷水中稟氣之濁者為愚不肖此如寶珠在濁水中所謂明明徳者是就濁水中揩拭此珠也物亦有是理又如寶珠在至汚處然其所稟有些明處就上面便自不昩如虎狼之父子蜂蟻之君臣是也○黄氏曰美惡是有生之初便分了非以性言是以氣言譬如玉之與石則美惡固分而玉之中又有美惡分焉○格庵趙氏曰通塞偏正判人物之大分而言其清濁美惡又就人中分别】必其上智大賢之資乃能全其本體而無少不明其有不及乎此則其所謂明徳者已不能無蔽而失其全矣况乎又以氣質有蔽之心接乎事物無窮之變則其目之欲色耳之欲聲口之欲味鼻之欲臭四肢之欲安佚所以害乎其徳者又豈可勝【平聲】言也哉二者相因反覆深固是以此徳之明日益昏昩而此心之靈其所知者不過情欲利害之私而巳是則雖曰有人之形而實何以遠於禽獸雖曰可以爲堯舜而參天地而亦不能有以自充矣然而本明之體得之於天終有不可得而昩者是以雖其昏蔽之極而介然之頃【介音甲倐然之頃也】一有覺焉則即此空【去聲】隙之中而其本體巳洞然矣【問介然之頃一有覺焉則其本體已洞然矣須是就這些覺處便致知充廣將去朱子曰然如擊石之火只是些子纔引著便可以燎原若必欲等大覺了方去格物致知如何等得這般時節那箇覺是物格知至了大徹悟到恁地時事都了若是介然之覺一日之間其發也無時無數只要人識認得操持充養將去】是以聖人施教既已養之於小學之中而復【扶又反】開之以大學之道其必先之以格物致知之說者所以使之即其所養之中而因其所發以啓其明之之端也繼之以誠意正心脩身之目者則又所以使之因其巳明之端而反之於身以致其明之之實也夫【音扶】既有以啓其明之之端而又有以致其明之之實則吾之所得於天而未嘗不明者豈不超然無有氣質物欲之累而復得其本體之全哉是則所謂明明徳者而非有所作爲於性分【去聲】之外也然其所謂明明徳者又人人所同得而非有我之得私也向也俱爲物欲之所蔽則其賢愚之分固無以大相遠者今吾既幸有以自明矣則視彼衆人之同得乎此而不能自明者方且甘心迷惑没溺於卑汚【音烏】苟賤之中而不自知也豈不爲【去聲】之惻然而思有以救之哉故必推吾之所自明者以及之始於齊家中於治國而終及於平天下使彼有是明徳而不能自明者亦皆有以自明而去【上聲】其舊染之汚焉是則所謂新民者而亦非有所付畀【必至反】增益之也【玉溪盧氏曰非彼本無而我付畀之非彼本少而我増益之以其本體之明無不全也】然徳之在已而當明與其在民而當新者則又皆非人力之所爲而吾之所以明而新之者又非可以私意苟且而爲也是其所以得之於天而見【形甸反】於日用之間者固已莫不各有本然一定之則【西山眞氏曰則者法也天下之理皆天實為之莫不有一定之法非人力所可増損故曰則○玉溪盧氏曰至善乃太極之異名而明徳之本體得之於天而有本然一定之則者至善之體乃吾心統體之太極見於日用之間而各有本然一定之則者至善之用乃事事物物各具之太極也】程子所謂以其義理精微之極有不可得而名者故姑以至善目之而傳【去聲】所謂君之仁臣之敬子之孝父之慈與人交之信乃其目之大者也衆人之心固莫不有是而或不能知學者雖或知之而亦鮮【上聲】能必至於是而不去此爲大學之教者所以慮其理雖粗【上聲略也】復而有不純已雖粗克而有不盡且將無以盡夫【音扶】脩巳治人之道故必指是而言以爲明徳新民之標的也欲明徳而新民者誠能求必至是而不容其少有過不及之差焉則其所以去【上聲】人欲而復天理者無毫髮之遺恨矣【朱子曰至善只是極好處十分端正恰好無一毫不是處無一毫不到處且如事君必當如舜之所以事堯而後喚做敬治民必當如堯之所以治民而後喚做仁不獨如此凡理皆有箇極好處○陳氏曰所謂姑以至善目之者所以極形容其精微爾非謂精微之不為善而借此以形容之也○又曰自其大者言之如仁敬慈孝即君臣父子所當止之處自其小者言之如足容重手容恭重與恭即手足所當止之處視思明聽思聰聰與明亦視聽所當止之處】大抵大學一篇之指總而言之不出乎八事而八事之要總而言之又不出乎此三者此愚所以斷【都玩反】然以爲大學之綱領而無疑也然自孟子没而道學不得其傳世之君子各以其意之所便者爲學於是乃有不務明其明徳而徒以政教法度爲足以新民者又有愛身獨善自謂足以明其明徳而不屑乎新民者又有略知二者之當務顧乃安於小成狃【女九反】於近利而不求止於至善之所在者是皆不考乎此篇之過其能成已成物而不謬者鮮【上聲】矣【朱子曰不務明其明徳而以政教法度為足以新民如管仲之徒便是自謂能明其明徳而不屑於新民如佛老便是略知明徳新民而不求止於至善如王通便是看他於巳分上亦甚脩飾其論為治本末亦有條理甚有志於斯世只是規模淺窄不曽就本原上着工便做不徹須是無所不用其極方是古之聖賢明明徳便欲無一毫私欲新民便欲人於事事物物上皆是當也○玉溪盧氏曰成巳謂明徳成物謂新民不止至善故不謬者鮮】○曰程子之改親爲新也何所據子之從之又何所考而必其然耶且以已意輕改經文恐非傳疑之義奈何【新安倪氏曰春秋穀梁傳云信以傳信疑以傳疑此傳疑二字所本也】曰若無所考而輒改之則誠若吾子之譏矣今親民云者以文義推之則無理新民云者以傳【去聲】文考之則有據程子於此其所以處【上聲】之者亦已審矣矧未嘗去【上聲】其本文而但曰某當作某是乃漢儒釋經不得已之變例而亦何害於傳疑耶若必以不改爲是則世蓋有承誤踵【之隴反】訛【吾禾反】心知非是而故爲穿鑿附㑹以求其說之必通者矣其侮聖言而誤後學也益甚亦何足取以爲法邪○曰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何也曰此推本上文之意言明徳新民所以止於至善之由也蓋明徳新民固皆欲其止於至善然非先有以知夫【音扶下同】至善之所在則不能有以得其所當止者而止之如射者固欲其中【去聲下同】夫正鵠【正音征鵠音谷】然不先有以知其正鵠之所在則不能有以得其所當中者而中之也知止云者物格知至而於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至善之所在是則吾所當止之地也能知所止則方寸之間事事物物皆有定理矣【新安陳氏曰章句云知之則志有定向此云事物皆有定理合二說其義方備能知所止則此心光明見得事物皆有定理而志方有定向】理既有定則無以動其心而能靜矣心既能靜則無所擇於地而能安矣能安則日用之間從【七恭反】容閒【音閑】暇事至物來有以揆之而能慮矣能慮則隨事觀理極深研幾【平聲】無不各得其所止之地而止之矣【問知止與能慮先生昨以比易中深與幾或問中却兼下極深研幾字覺未穩朱子曰極深研幾是更審一審當時下得未仔細要之只著得研幾字○陳氏曰物果格而無一理之不窮無一見之不盡則於天下之事所謂至善所當止者皆灼然有以知之矣○理既有定則心之所主更無外慕凡外物皆無以動之而能静矣身既能安則向者知所當止之事物或接乎吾前而吾從容以應之自能精於慮而不錯亂矣】然既眞知所止則其必得所止固巳不甚相遠其間四節蓋亦推言其所以然之故有此四者非如孔子之志學以至從心孟子之善信以至聖神實有等級之相懸爲終身經歴之次序也【朱子曰如志學至從心中間許多便是大階級歩却闊知止至能得只如志學至立立至不惑相似定静安大抵皆相類只是就一級中間細分耳○某事當如此某事當如彼如君當仁此是知止事至物來對著胷中恰好底道理將這箇去應他此是得其所止】○曰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何也曰此結上文兩節之意也明徳新民兩物而内外相對故曰本末知止能得一事而首尾相因故曰終始誠知先其本而後其末先其始而後其終也則其進爲有序而至於道也不遠矣【朱子曰知工夫先後次第則進為有序不忽近務逺處下窺髙而其入道為不逺矣謂至道之近也○黄氏曰知所先後方是曉得為學之道未能遂得夫道也然既知其進為之序則有至之階矣故云去道不遠】○曰古之欲明明徳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脩其身欲脩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何也曰此言大學之序其詳如此蓋綱領之條目也格物致知誠意正心脩身者明明徳之事也齊家治國平天下者新民之事也格物致知所以求知至善之所在自誠意以至於平天下所以求得夫至善而止之也【朱子曰格物致知是求知其所止誠意正心脩身至平天下是求得其所止物格知至是知所止意誠心正身脩家齊國治天下平是得其所止】所謂明明徳於天下者自明其明徳而推以新民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徳也人皆有以明其明徳則各誠其意各正其心各脩其身各親其親各長【上聲下同】其長而天下無不平矣【問明徳之功果能若是不亦善乎然以堯舜之聖閨門之内或未盡化况謂天下之夭能服堯舜之化而各明其徳乎朱子曰大學明明徳於天下只是且說箇規模如此學者須有如此規模不如此便是欠了且如伊尹思匹夫不被其澤如已推而納之溝中伊尹也只大槩要恁地又如何使得無一人不被其澤又如説比屋可封也須有一家半家不恁地者只是見得自家規模自當如此到做不去處却無可奈何規模自是著恁地工夫便却用寸寸進若無規模次第只管去細碎處走便入世之計功謀利處去若有規模而又無細密工夫又只是一箇空規模外極規模之大内推至於事事物物處莫不盡其工夫此所以為聖賢之學○新安陳氏曰不言各格物致知者民可使由不可使知之意也親親長長即齊家之大者】然天下之本在國故欲平天下者必先有以治其國國之本在家故欲治國者必先有以齊其家家之本在身故欲齊家者必先有以脩其身至於身之主則心也一有不得其本然之正則身無所主雖欲勉强【上聲下同】以脩之亦不可得而脩矣故欲脩身者必先有以正其心而心之發則意也一有私欲雜乎其中而爲善去【上聲】惡或有未實則心爲所累雖欲勉强以正之亦不可得而正矣故欲正心者必先有以誠其意若夫【音扶】知則心之神明妙衆理而宰萬物者也人莫不有而或不能使其表裏洞然無所不盡則隱微之間眞妄錯雜雖欲勉强以誠之亦不可得而誠矣故欲誠意者必先有以致其知致者推致之謂如喪致乎哀之致言推之而至於盡也【朱子曰神是恁地精彩明是恁地光明○道理固本有用知方發得出來所以謂之妙衆理妙猶言能運用衆理也運用字有病故只下得妙字○問宰是主宰之宰宰制之宰曰主便是宰宰便是制○問知如何宰物曰無所知學則不足以宰制萬物要宰制他也須要知覺○心之為物至虛至靈神妙不測常為一身之主以提萬事之綱而不可有頃刻之不存者也一不自覺而馳騖飛以狥物欲於軀殻之外則一身無主萬事無綱雖其俯仰顧盼之間盖巳不自覺其身之所在○黄氏曰理是不動底物不著妙字如何發得許多理出來○陳氏曰致知言表裏洞然以心之内外而言知不致則無以識是非善惡之眞將從何而趨從何而捨必有錯認人欲作天理而不自覺者○三山陳氏曰欲意之誠而不始於致知則有善否未明而誤於所向者多矣推之而至於盡有所用力之辭○玉溪盧氏曰心之神明即所得於天而虚靈不昩者也心固具衆理而應事物所以妙衆理而宰事物者非心之神明乎其表與裏洞然無不盡則心之用與體無不明矣神明字與虚靈字相為表裏虚主理言靈兼氣言先言虚後言靈見心之體不離用神兼氣言明主理言先言神後言明見心之用不離體○新安陳氏曰心本神明之物知又心之所以神明者惟神明所以妙也】至於天下之物則必各有所以然之故與其所當然之則所謂理也人莫不知而或不能使其精粗隱顯究極無餘則理所未窮知必有蔽雖欲勉强以致之亦不可得而致矣【朱子曰所當然之則如君之仁臣之敬所以然之故如君何故用仁臣何故用敬如君之所以仁盖君是箇主腦百姓人民皆屬他管他自是用仁愛非說是為君了不得巳以仁愛行之自是合如此若天使之然又如父之所以慈子之所以孝盖父子本同一氣只是一人之身分成兩箇其恩愛相屬自有不期然而然者其他大倫皆然皆天理使之如此豈容强為哉○玉溪盧氏曰粗也顯也即事物當然之則也精也隱也即事物所以然之故也○新安陳氏曰所當然之則理之實處所以然之故乃其上一層理之源頭也】故致知之道在乎即事觀理以格夫物格者極至之謂如格于文祖之格【見書舜典】言窮之而至其極也【括蒼葉氏曰但能隨事觀理盡與理㑹卒之天下事物之理不惟知得一件両件若隱若顯盖將無所不知矣一事一物之間不唯知得一分両分若精若粗盖將無所不知矣】此大學之條目聖賢相傳所以教人爲學之次第至爲纎悉然漢魏以來諸儒之論未聞有及之者至唐韓子【名愈字退之】乃能援【音袁】以爲說而見【形甸反】於原道之篇則庶幾其有聞矣然其言極於正心誠意而無曰致知格物云者則是不探【音貪】其端而驟語其次亦未免於擇焉不精語焉不詳之病矣何乃以是而議荀哉【韓文集荀與也擇焉而不精語焉而不詳○荀子名况字卿戰國時趙人也子名雄字子雲西漢成都人也各有所著之書今傳於世○朱子曰原道舉大學却不說格物致知蘇氏古史舉中庸不獲乎上却不說明善誠身這様都是無頭學問】○曰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脩身脩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何也曰此覆說上文之意也物格者事物之理各有以詣其極而無餘之謂也理之在物者既詣其極而無餘則知之在我者亦隨所詣而無不盡矣知無不盡則心之所發能一於理而無自欺矣意不自欺則心之本體物不能動而無不正矣心得其正則身之所處【上聲】不至䧟於所偏而無不脩矣身無不脩則推之天下國家亦舉而措之耳豈外此而求之智謀功利之末哉曰篇首之言明明徳以新民爲對則固專以自明為言矣後叚於平天下者復【扶又反】以明明徳言之則似新民之事亦在其中何其言之不一而辨之不明邪曰篇首三言者大學之綱領也而以其賔主對待先後次第言之則明明徳者又三言之綱領也至此後段然後極其體用之全而一言以舉之以見【形甸反】夫【音扶】天下雖大而吾心之體無不該事物雖多而吾心之用無不貫蓋必析之有以極其精而不亂然後合之有以盡其大而無餘此又言之序也【陳氏曰天下事物無一之不格幽明巨細有以洞灼其表裏其知之至也瑩萬理於胷中是極其所眞是而不可移非極其所眞非而不容易善極其本之所由來而無不徹惡極其幾之所從起而無少遁物果格知果至由是而往則意極其誠而無一念之或欺心極其正而無一息之不存身極其脩而無一動之或偏矣此書首三言固當無所不盡而所謂明明徳者又通為一篇之統體又曰體具於方寸之間萬理無所不備而無一物能出乎是理之外用發於方寸之間萬事無所不貫而無一理不行乎其事之中此心之所以為妙○玉溪盧氏曰言明明徳與新民對則大學之體用猶二言明明徳於天下則大學之體用非二矣吾心之體即明徳之虚而具衆理者也吾心之用即明徳之靈而應萬事者也能析之極其精而不亂則知吾心之用無不貫矣能合之盡其大而無餘則知吾心之體無不該矣不析之而遽欲合之則有虚空恍惚之病徒析之而不能合之則有支離破碎之病必析之極其精然後合之盡其大此二句其義無窮眞西山嘗誦此而繼之曰小徳川流大徳敦化又繼之曰吾道一以貫之其旨深矣】○曰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脩身為本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何也曰此結上文兩節之意也以身對天下國家而言則身爲本而天下國家爲末以家對國與天下而言則其理雖未嘗不一然其厚薄之分亦不容無等差【楚宜反】矣故不能格物致知以誠意正心而脩其身則本必亂而末不可治不親其親不長【上聲下同】其長則所厚者薄而無以及人之親長此皆必然之理也孟子所謂於所厚者薄無所不薄其言蓋亦本於此云【三山陳氏曰脩身者自格物致知誠意正心而積也不如是則身不可脩身之不脩則其本亂矣本之既亂如國家何事父母而不能孝事兄長而不能弟則是於其所厚者薄矣所厚者猶薄奚望其親天下之親長天下之長哉】○曰治國平天下者天子諸侯之事也卿大夫以下蓋無與【音預】焉今大學之教乃例以明明徳於天下爲言豈不爲思出其位犯非其分【去聲】而何以得爲【如字】爲【去聲】巳之學哉曰天之明命有生之所同得非有我之得私也是以君子之心豁【呼括反】然大公其視天下無一物而非吾心之所當愛無一事而非吾職之所當爲雖或勢在匹夫之賤而所以堯舜其君堯舜其民者亦未嘗不在其分【去聲】内也又况大學之教乃爲【去聲】天子之元子衆子公侯卿大夫士之適【音的】子與國之俊選【去聲】而設是皆將有天下國家之責而不可辭者則其所以素教而預養之者安得不以天下國家爲已事之當然而預求有以正其本清其源哉後世教學不明爲人君父者慮不足以及此而苟循於目前是以天下之治【去聲】日常少亂日常多而敗國之君亡家之主常接迹於當世亦可悲矣論者不此之監而反以聖法爲疑亦獨何哉大抵以學者而視天下之事以爲巳事之所當然而爲之則雖甲兵錢榖籩豆有司之事皆爲【去聲】已也以其可以求知於世而爲之則雖割股廬墓弊車羸【力為反】馬亦爲【去聲下同】人耳善乎張子敬夫之言曰【張子名栻字敬夫號南軒廣漢人乃朱子同志之友也】爲已者無所爲而然者也此其語意之深切蓋有前賢所未發者學者以是而日自省【悉井反】焉則有以察乎善利之間而無毫釐之差矣【問為巳為人一條朱子曰這須要自看如一日之間小事大事只道我合當做便如此做這便是無所為如讀書只道自家合當如此讀合當如此理㑹身巳纔說要人知便是有所為如世上人纔讀書便安排這箇好做時文此又為人之甚者○如甲兵錢榖籩豆有司到當自家理㑹便理㑹不是為别人了理㑹如割股廬墓一是不忍其親之病一是不忍其親之死這都是為已者若因要人知了去恁地便是為人○問割股事如何曰割股固自不是若誠心為之不求人知亦庶幾今有以此要譽者○南軒此言擴前聖所未發而同於孟子性善養氣之功者歟】○曰子謂正經蓋夫子之言而曾子述之其傳【去聲後凡言傳文經傳之類皆同】則曾子之意而門人記之何以知其然也曰正經辭約而理備言近而指遠非聖人不能及也然以其無他左【佐同】驗且意其或出於古昔先民之言也故疑之而不敢質至於傳文或引曾子之言而又多與中庸孟子者合則知其成於曾氏門人之手而子思以授孟子無疑也蓋中庸之所謂明善即格物致知之功其曰誠身即誠意正心脩身之效也孟子之所謂知性者物格也盡心者知至也存心養性脩身者誠意正心脩身也【朱子曰知性者物格也物字對性字盡心者知至也知字對心字○物理之極處無不到知性也吾心之所知無不盡盡心也】其他如謹獨之云不慊【口簟口劫二反】之說義利之分恒言之序【新安倪氏曰孟子云人有常言皆曰天下國家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此常言之序也】亦無不脗【武粉反又音冺】合焉者故程子以爲孔氏之遺書學者之先務而論孟猶處【上聲】其次焉亦可見矣曰程子之先是書而後論孟又且不及乎中庸何也曰是書垂世立教之大典通爲【去聲】天下後世而言者也論孟應機接物之微言或因一時一事而發者也是以是書之規模雖大然其首尾該備而綱領可尋節目分明而工夫有序無非切於學者之日用論孟之爲【去聲】人雖切然而問者非一人記者非一手或先後淺深之無序或抑楊進退之不齊其間蓋有非初學日用之所及者此程子所以先是書後論孟蓋以其難易【去聲下同】緩急言之而非以聖人之言爲有優劣也至於中庸則又聖門傳授極致之言尤非後學之所易得而聞者故程子之教未遽及之豈不又以爲論孟既通然後可以及此乎蓋不先乎大學無以提挈綱領而盡論孟之精微不參之論孟無以融貫㑹通而極中庸之歸趣然不㑹其極於中庸則又何以建立大本【盡性也】經綸大經【立教也】而讀天下之書論天下之事哉以是觀之則務講學者固不可不急於四書而讀四書者又不可不先於大學亦巳明矣今之教者乃或棄此不務而反以他說先焉其不溺於虛空流於功利而得罪於聖門者幾【平聲】希矣 或問一章而下以至三章之半鄭本元在沒世不忘之下而程子乃以次於此謂知之至也之文子獨何以知其不然而遂以爲傳之首章也曰以經統傳以傳附經則其次第可知而二說之不然審矣○曰然則其曰克明徳者何也曰此言文王能明其徳也蓋人莫不知徳之當明而欲明之然氣稟拘之於前物欲蔽之於後是以雖欲明之而有不克也文王之心渾【上聲】然天理亦無待於克之而自明矣然猶云爾者亦見其獨能明之而他人不能又以見夫【音扶】未能明者之不可不致其克之之功也【問克明徳克能也或問中却作能致其克之之功又似克治之克如何朱子曰此克字雖訓能字然克字重是他人不能而文王獨能之若只作能明徳語意便都弱了凡字有文義一般而聲響頓異如云克宅心克明徳之類可見○人所以不能明其徳者何哉盖氣偏而失之太剛則有所不克氣偏而失之太柔則有所不克聲色之欲蔽之則有所不克貨利之欲蔽之則有所不克不獨此耳凡有一毫之偏蔽得以害之則有所不克唯文王無氣稟物欲之偏蔽故能有以勝之而無疑○西山眞氏曰明徳人所同有其所以為聖愚之分者但以克明與不能明之異爾常人所以不能明者一則以氣稟昏弱之故二則以物欲蔽塞之故雖是蔽塞之餘若一旦悔悟欲自明其徳亦無不可者患在自暴自棄而不肯為耳○格庵趙氏曰文王自誠而明者故其心渾然天理表裏澄瑩不待克之而自明若大賢而下未能如文王則不可無克之之功矣】○曰顧諟天之明命何也曰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故人之明徳非他也即天之所以命我而至善之所存也是其全體大用蓋無時而不發見【形甸反】於日用之間【陳氏曰於寂然不動之時則合萬殊為一本而渾然之全體常昭融於方寸之間及感而遂通之際則散一本為萬殊而縱横曲直莫非大用之所流行矣又曰天理本體常生生而無一息之巳而其大用亦無一息不流行乎日用之間】人惟不察於此是以汨【音骨】於人欲而不知所以自明常目在之而眞若見其參於前倚於衡也則成性存存而道義出矣【問如何是體如何是用朱子曰體與用不相離且如身是體要起行去便是用赤子匍匐將入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只此一端體用便可見如喜怒哀樂是用所以喜怒哀樂是體○若見其參前倚衡此豈有物可見但凡人不知省察常行日用毎與是徳相忘亦不自知其有是也今所謂顧諟者只是心裏常常存著此理一出言一行事皆必有當然之則不可失也初豈實有一物之可見其形象耶○問成性存存道義出矣何如曰天之所命我之所得於已只是一箇道理人只要存得這些在這裏才存得在這裏則事君必㑹忠事親必㑹孝見孺子入井則怵惕之心便發見穿窬之類則羞惡之心便發合恭敬處便自然㑹恭敬合辭遜處便自然㑹辭遜須要常存得此心則便見得此性發出底都是道理若不存得這些待做出那箇㑹合道理○西山眞氏曰成性者言天之與我者自有渾成之性如俗言見成渾淪之物是也我但當存之又存不令頃刻失之則天下之道義皆從此出道義如事君忠事親孝之類○玉溪盧氏曰天地之中太極是巳天之命我此也我之明徳此也謂之至善亦此也道者體義者用成性存存而道義出則明徳之全體大用無不明矣】○曰克明峻徳何也曰言堯能明其大徳也【朱子曰人之為徳未嘗不明而其明之為體亦未嘗不大但人自有以昏之是以既不能明而又自䧟於一物之小唯堯為能明其大徳而無昏暗狹小之累是則所謂止於至善○玉溪盧氏曰能明其大徳只是明明徳到十分盡處非明徳之外有峻徳也】○曰是三者固皆自明之事也然其言之亦有序乎曰康誥通言明徳而已太甲則明天之未始不爲人而人之未始不爲天也帝典則專言成徳之事而極其大焉其言之淺深亦略有序矣【問天未始不為人而人未始不為天何也朱子曰只是言人性本無不善而其日用之間莫不有當然之則所謂天理也人若毎事做得是則便合天理天人本一理若理㑹得此意則天何嘗大人何嘗小也○天即人人即天人之始生得於天也既生此人則天又在人矣凡語言動作視聽皆天也顧是常要看得光明燦爛照在目前○黄氏曰本文三引書乃斷章取義以明經文明明徳之意其言之序則自淺而深最爲有用克明徳者泛言之曰顧諟則言明之之功曰明命則言明徳之故次之曰峻徳加一峻字則又見明徳之極乃所謂止於至善者也】 或問盤之有銘何也曰盤者常用之器銘者自警之辭也古之聖賢兢兢業業固無時而不戒謹恐懼然猶恐其有所怠忽而或忘之也是以於其常用之器各因其事而刻銘以致戒焉欲其常接乎目毎警乎心而不至於忽忘也曰然則沐浴之盤而其所刻之辭如此何也曰人之有是徳猶其有是身也徳之本明猶其身之本㓗也徳之明而利欲昏之猶身之㓗而塵垢【音苟】汚【音烏又去聲】之也一旦存養省【悉井反】察之功眞有以去【上聲下同】其前日利欲之昏而日新焉則亦猶其䟽【平聲】瀹【音藥】澡【音早】雪而有以去其前日塵垢之汚也然既新矣而所以新之之功不繼則利欲之交將復【扶又反下同】有如前日之昏猶既㓗矣而所以㓗之之功不繼則塵垢之集將復有如前日之汚也故必因其巳新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使其存養省察之功無少間斷【間去聲斷徒玩反後凡二字相連者並同】則明徳常明而不復爲利欲之昏亦如人之一日沐浴而日日沐浴又無日而不沐浴使其䟽瀹澡雪之功無少間斷則身常㓗清而不復爲舊染之汚也昔成湯所以反之而至於聖者正惟有得於此故稱其徳者有曰不邇聲色不殖【承職反】貨利又曰以義制事以禮制心有曰從諌弗咈【音佛】改過不吝又曰與人不求備檢身若不及此皆足以見其日新之實至於所謂聖敬日躋【牋西反】云者則其言愈約而意愈切矣【躋升也聖人能敬其徳日愈升於髙明也】然本湯之所以得此又其學於伊尹而有發焉故伊尹自謂與湯咸有一徳而於復【如字】政太甲之初復【扶又反下同】以終始惟一時乃日新爲丁寧之戒蓋於是時太甲方且自怨自艾【音乂】於桐處【上聲】仁遷義而歸是亦所謂苟日新者故復推其嘗以告于湯者告之欲其日進乎此無所間斷而有以繼其烈祖之成徳也其意亦深切矣【朱子曰成湯工夫全在敬字上看來大叚是箇脩飭底人故當時人說他做工夫處如云以義以禮不邇不殖等可見日新之功或問中所以詳載非說道人不知亦欲學者經心耳○格庵趙氏曰塵垢之汚其害淺利欲之昏其害深塵垢之汚人知求以去之而利欲之昏則不知所以去之唯聖人則以為徳之不可不新甚於身之不可不㓗也且人之㓗身也既知䟽瀹澡雪以去前日塵垢之汚矣然其㓗之之功不繼則塵垢復集將又如前日之汚故必日加䟽瀹澡雪之功無少間斷而後其身常㓗而不汚况欲去利欲之昏而復本然之明則存養省察之功其可一日而有間斷哉○玉溪盧氏曰不邇聲色等八句是敬之目聖敬日躋一句是敬之綱合而言之即顧諟明命之事也】其後周之武王踐阼【存故反】之初受師尚父丹書之戒曰【尚父太公望吕氏詳見孟子離婁上篇】敬勝怠者吉怠勝敬者滅義勝欲者從欲勝義者凶【問從字意朱子曰從順也敬便立起怠便放倒以理從事是義不以理從事便是欲這處敬與義是箇體用○須是將敬來做本領涵養得貫通時纔敬以直内便義以方外義便有敬敬便有義如居仁便由義由義便居仁敬者守於此而勿失之謂義者施於彼而合宜之謂○西山眞氏曰武王之始踐阼也訪丹書於太公可謂急於聞道者矣而太公望所告不出敬與義之一言蓋敬則萬善俱立怠則萬善俱廢義則理為之主欲則物為之主上古聖人巳致謹於此矣武王聞之若湯之戒懼而銘之器物以自警焉蓋恐斯須不存而怠與欲得乘其隙也○新安陳氏曰敬義對言其理甚精孔子於坤文言曰敬以直内義以方外實自此發】退而於其几席觴豆刀劒户牖莫不銘焉蓋聞湯之風而興起者今其遺語尚幸頗見【形甸反】於禮書願治【去聲】之君志學之士皆不可以莫之考也【張氏存中曰大戴禮武王踐阼篇武王踐阼三日召師尚父而問焉曰黄帝顓帝之道可得而見與曰在丹書王欲聞之則齊矣王齊三日師尚父奉書而入道書之言曰敬勝怠者吉怠勝敬者滅義勝欲者從欲勝義者凶凡事不强則枉弗敬則不正枉者滅廢敬者萬世王聞書之言惕若恐懼而為戒書於席四端為銘焉銘曰安樂必敬無行可悔一反一側亦不可不志殷監不逺視爾所代鑑銘曰見爾前慮爾後盤銘曰與其溺於人也寧溺於淵溺於淵猶可游也溺於人不可捄也楹銘曰毋曰胡殘其禍將然毋曰胡害其禍將大毋曰胡傷其禍將長牖銘曰隨天之時以地之財敬祀皇天敬以先時劒銘曰帶之以為服動必行徳行德則興倍徳則崩倍與背同銘凡十有四今摘其辭義之易知者于此】曰此言新民其引此何也曰此自其本而言之蓋以是爲自新之至而新民之端也○曰康誥之言作新民何也曰武王之封康叔也以商之餘民染紂汚俗而失其本心也故作康誥之書而告之以此欲其有以鼓舞而作興之使之振奮踴躍以去【上聲】其惡而遷於善舍【上聲】其舊而進乎新也然此豈聲色號令之所及哉亦自新而已矣曰孔氏小序以康誥爲成王周公之書而子以武王言之何也曰此五峯胡氏之說也【胡氏名宏字仁仲建安人文定公安國之子也其說見皇王大紀】蓋嘗因而考之其曰朕弟寡兄云者皆爲武王之自言乃得事理之實而其他証亦多小序之言不足深信於此可見然非此書大義所關故不暇於致詳當别爲【去聲】讀書者言之耳○曰詩之言周雖舊邦其命維新何也曰言周之有邦自后稷以來千有餘年至於文王聖徳日新而民亦丕變【新安陳氏曰此乃推本言之詩無日新丕變意蓋承上文日新作新說來】故天命之以有天下是其邦雖舊而命則新也蓋民之視效在君而天之視聽在民君徳既新則民徳必新民徳既新則天命之新亦不旋日矣【問天之視聽在民與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若有不同如何朱子曰天豈曾有耳目以視聽只是自民之視聽便是天之視聽如帝命文王豈天諄諄然命之只是文王要恁地便是理合恁地便是帝命之也又曰若一件事民人皆以為是便是天以為是若民人皆歸往之便是天命也】○曰所謂君子無所不用其極者何也曰此結上文詩書之意也蓋盤銘言自新也康誥言新民也文王之詩自新新民之極也故曰君子無所不用其極極即至善之云也用其極者求其止於是而巳矣【朱子曰觀上文三引詩書而此以無所二字總而結之則於自新新民皆欲用其極可知矣】 或問此引鳥之詩何也曰此以民之止於邦畿而明物之各有所止也○曰引緜蠻之詩而系以孔子之言孔子何以有是言也曰此夫子說詩之辭也蓋曰鳥於其欲止之時猶知其當止之處豈可人爲萬物之靈而反不如鳥之能知所止而止之乎其所以發明人當知止之義亦深切矣○曰引文王之詩而繼以君臣父子與國人交之所止何也曰此因聖人之止以明至善之所在也蓋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是以萬物庶事莫不各有當止之所但所居之位不同則所止之善不一故爲人君則其所當止者在於仁爲人臣則其所當止者在於敬爲人子則其所當止者在於孝爲人父則其所當止者在於慈與國人交則其所當止者在於信是皆天理人倫之極致發於人心之不容巳者而文王之所以爲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者亦不能加毫末於是焉但衆人類爲氣稟物欲之所昏故不能常敬而失其所止唯聖人之心表裏洞然無有一毫之蔽故連續光明自無不敬而所止者莫非至善不待知所止而後得所止也【新安陳氏曰學者必先知所止而後方得所止聖人安於所止則不待先知而後得也】故傳引此詩而厯陳所止之實使天下後世得以取法焉學者於此誠有以見其發於本心之不容已者而緝熈之使其連續光明無少間斷則其敬止之功是亦文王而已矣詩所謂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儀刑文王萬邦作孚正此意也曰子之說詩既以敬止之止爲語助之辭而於此書又以爲所止之義何也曰古人引詩斷【音短】章或姑借其辭以明已意未必皆取本文之義也曰五者之目詞約而義該矣子之說乃復【扶又反】有所謂究其精微之藴而推類以通之者何其言之衍而不切耶曰舉其徳之要而總名之則一言足矣【一言謂一字如仁字敬字之類】論其所以爲是一言者則其始終本末豈一言之所能盡哉得其名而不得其所以名則仁或流於姑息敬或墮於阿諛孝或陷父而慈或敗子且其爲信亦未必不爲尾生白公之爲也【莊子尾生與女子期於梁下女子不來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梁橋也 左傳哀公十六年鄭人殺子木楚平王太子建也因過讒出奔而至鄭其子曰勝在吳子西欲召之楚令尹子西曰吾聞勝也信而勇不爲不利葉公曰葉音攝周仁之謂信率義之謂勇吾聞勝也好復言言之所許必欲復行不顧道理而求死士殆有私乎復言非信也期死非勇也子必悔之弗從使處吳竟音境爲白公白楚邑也邑宰僣稱公請伐鄭子西許之未起師晉人伐鄭楚救之勝怒曰鄭人在此讎不逺矣勝自厲劒子期之子平見之曰王孫何自厲也曰勝以直聞不告女音汝庸為直乎將以殺爾父平以告子西子西不悛吳人伐愼白公敗之請以戰備獻許之遂作亂殺子西子期于朝】又况傳之所陳姑以見【形甸反】物各有止之凡例其於大倫之目猶且闕其二焉苟不推類以通之則亦何以盡天下之理哉【節齊蔡氏曰所謂得其名而不得其所以名若細推之如為人君止於仁固同一仁也然仁亦何止一端生之育之固仁也刑之威之亦仁也若執著其仁之一端不能隨處止其仁之所止安得謂止於仁之至善為人臣止於敬固同一敬也然敬亦何止一端鞠躬盡瘁固敬也陳善閉邪亦敬也若執著其敬之一端不能隨處止其敬之所止安得謂止於敬之至善為人子止於孝固同一孝也然孝亦何止一端先意承志固孝也幾諫不違亦孝也若執著其孝之一端不能隨處止其孝之所止安得謂止於孝之至善以至為人父止於慈與國人交止於信皆當如此而又推類以及其餘則凡天下之事無大無小雖千條萬緒皆有以知其所當止而無不止於至善矣】○曰復【扶又反】引淇澳之詩何也曰上言止於至善之理備矣然其所以求之之方與其得之之驗則未之及故又引此詩以發明之也夫【音扶】如切如磋言其所以講於學者已精而益求其精也如琢如磨言其所以脩於身者已宻而益求其宻也此其所以擇善固執【擇善即講學之事固執即脩身之事】日就月將而得止於至善之由也【朱子曰如切如蹉者道學也如琢如磨者自脩也既學而猶慮其未至則復講習討論以求之猶治骨角者既切而復磋之切是切得一箇璞在這裏似亦可矣又磋之使至於滑澤這是治骨角者之至善也既脩而又慮其未至則又省察克治以終之猶治玉石者既琢而復磨之琢是琢得一箇璞在這裏似亦得矣又磨之使至於精細這是治玉石者之至善也取此以喻君子之止於至善既格物以求知所止矣又日用力以求得其所止焉○陳氏曰切是窮究事物之理逐件分析有倫有序磋是講究到純熟處道理瑩徹所以如切而又磋琢是克去物欲之私使無瑕纇磨是磨礲至那十分純粹處所以如琢而又磨○學是知止於至善所在自脩是止於至善所在○西山眞氏曰如切如磋道學也主知而言如琢如磨自脩也主行而言言致知力行當並進也知到十分精處而行處有一分未宻亦未得為至善須是知極其至行亦極其至方謂之至善】恂慄者嚴敬之存乎中也威儀者輝光之著乎外也此其所以睟【雖萃反】面盎背施於四體而爲止於至善之驗也盛徳至善民不能忘蓋人心之所同然聖人既先得之而其充盛宣著又如此是以民皆仰之而不能忘也盛徳以身之所得而言也至善以理之所極而言也切磋琢磨求其止於是而巳矣【問切磋琢磨是學者事而盛徳至善乃指聖人言之何也朱子曰後面說得來大非聖人不能此是連上文文王於緝熈敬止說然聖人也不是挿手掉臂做到那處也須學始得如孔子所謂徳之不脩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此有甚要聖人却憂者何故惟其憂之所以為聖人所謂生而知之者便只是知得此而巳故曰惟聖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聖○盛徳至善言聖人事蓋渾然一理不可得而分者但以人言則曰徳以理言則曰善又不爲無辨矣】曰切磋琢磨何以爲學問自脩之别【後列反】也曰骨角脉理可尋而切磋之功易【去聲】所謂始條理之事也玉石渾【上聲】全堅確【克角反】而琢磨之功難所謂終條理之事也【問切磋是始條理琢磨是終條理終條理較宻否朱子曰始終條理都要宻講貫而益講貫脩飭而益脩飭○問琢磨後更有瑟僴赫喧何故為終條理之事曰那不是做工夫處是成就後氣象自如此○新安陳氏曰此與論語引詩之意異此以比講學之先後難易又證之以孟子之始終條理以見二者之當兼盡而不可偏廢也】○曰引烈文之詩而言前王之沒世不忘何也曰賢其賢者聞而知之仰其徳業之盛也親其親者子孫保之思其覆【敷救反】育之恩也【朱子曰如孔子仰文武之徳是賢其賢成康以後思其恩而保其基緒便是親其親】樂其樂者舍哺【蒲故反】鼓腹而安其樂也利其利者耕田鑿井而享其利也此皆先王盛徳至善之餘澤故雖已沒世而人猶思之愈乆而不能忘也上文之引淇澳以明明徳之得所止言之而發新民之端也此引烈文以新民之得所止言之而著明明徳之效也【朱子曰淇澳言明明徳而可以新民以見明明徳之極功烈文因言非獨一時民不能忘而後世之民亦不能忘以見新民之極功】○曰淇澳烈文二節鄭本元在誠意章後而程子置之卒章之中子獨何以知其不然而屬【音蜀下同】之此也曰二家所繫文意不屬【音燭】故有不得而從者且以所謂道盛徳至善沒世不忘者推之則知其當屬乎此也 或問聽訟一章鄭本元在止於信之後正心脩身之前程子又進而寘之經文之下此謂知之至也之上子不之從而寘之於此何也曰以傳之結語考之則其爲釋本末之義可知矣以經之本文乘之則其當屬【音蜀】於此可見矣二家之說有未安者故不得而從也曰然則聽訟無訟於明徳新民之義何所當也曰聖人徳盛仁熟所以自明者皆極天下之至善故能大有以畏服其民之心志而使之不敢盡其無實之辭是以雖其聽訟無以異於衆人而自無訟之可聽蓋巳徳既明而民徳自新則得其本之明效也或不能然而欲區區於分爭辯訟之間以求新民之效其亦末矣此傳者釋經之意也【陳氏曰聽訟末也明徳本也不能明巳之徳而專以智能决訟者抑末矣】曰然則其不論夫終始者何也曰古人釋經取其大略未必如是之屑屑也且此章之下有闕文焉又安知其非本有而并失之也邪 或問此謂知本其一爲聽訟章之結語則聞命矣其一鄭本元在經文之後此謂知之至也之前而程子以爲衍文何也曰以其複【音福】出而他無所繫也曰此謂知之至也鄭本元隨此謂知本繫於經文之後而下屬【音蜀下同】誠意之前程子則去【上聲】其上句之複而附此句於聽訟知本之章以屬明徳之上是必皆有說矣子獨何據以知其皆不盡然而有所取舍【上聲】於其間邪曰此無以他求爲也考之經文初無再論知本知至之云者則知屬之經後者之不然矣觀於聽訟之章既以知本結之而其中間又無知至之說則知再結聽訟者之不然矣且其下文所屬明徳之章自當爲傳文之首又安得以此而先之乎故愚於此皆有所不能無疑者獨程子上句之所刪鄭氏下文之所屬則以經傳之次求之而有合焉是以不得而異也曰然則子何以知其爲釋知至之結語而又知其上之當有闕文也曰以文義與下文推之而知其釋知至也以句法推之而知其爲結語也以傳之例推之而知其有闕文也○曰此經之序自誠意以下其義明而傳悉矣獨其所謂格物致知者字義不明而傳復【扶又反下同】闕焉且爲最初用力之地而無復上文語緒之可尋也子乃自謂取程子之意以補之則程子之言何以見其必合於經意而子之言又似不盡出於程子何邪曰或問於程子曰學何爲而可以有覺也程子曰學莫先於致知能致其知則思日益明至於乆而後有覺爾書所謂思曰睿睿作聖【見周書洪範篇】董子所謂勉强【上聲下同】學問則聞見博而智益明正謂此也【西漢書董仲舒廣川人以賢良對䇿曰勉强學問則聞見博而智益明勉强行道則徳日起而大有功此皆可使還至而立有效者也】學而無覺則亦何以學爲也哉【朱子曰能致知則思自然明至於乆而後有覺是積累之多自有箇覺悟時節○格菴趙氏曰知是識其所當然覺是悟其所以然○玉溪盧氏曰覺者知至之事思曰睿所以致知睿作聖則知至矣勉强學問所以致知聞見博智益明則知至矣】或問忠信則可勉矣而致知爲難柰何程子曰誠敬固不可以不勉然天下之理不先知之亦未有能勉以行之者也故大學之序先致知而後誠意其等有不可躐者苟無聖人之聰明睿知而徒欲勉焉以踐其行事之迹則亦安能如彼之動容周旋無不中【去聲】禮也哉惟其燭理之明乃能不待勉彊而自樂【音洛下同】循理爾夫【音扶下同】人之性本無不善循理而行宜無難者惟其知之不至而但欲以力爲之是以苦其難而不知其樂耳知之而至則循理爲樂不循理爲不樂何苦而不循理以害吾樂耶昔嘗見有談虎傷人者衆莫不聞而其間一人神色獨變問其所以乃嘗傷於虎者也夫虎能傷人人孰不知然聞之有懼有不懼者知之有眞有不眞也學者之知道必如此人之知虎然後爲至耳若曰知不善之不可爲而猶或爲之則亦未嘗眞知而巳矣【朱子曰今人有知不善之不當為及臨事又為之只是知之未至人知烏喙之殺人不可食斷然終於不食是眞知之也知不善不可為而猶或為之是特未能眞知也所以未能眞知者縁於道理上只就外面理㑹裏面却未理㑹得十分瑩浄】此兩條者皆言格物致知所以當先而不可後之意也又有問進脩之術何先者程子曰莫先於正心誠意然欲誠意必先致知而欲致知又在格物致盡也格至也凡有一物必有一理窮而至之所謂格物者也然而格物亦非一端如或讀書講明道義或論古今人物而别【彼列反】其是非或應接事物而處【上聲】其當【去聲】否皆窮理也【朱子曰格物之理所以致我之知○而今且只就事物上格去如讀書便就文字上格聽人說話便就說話上格接物便就接物上格精粗大小都要格乆後貫通粗底便是精小底便是大這便是理之一本處○陳氏曰事事物物固皆有理而聖賢書中又見成理義所萃而皆事物之則也在初學者窮理工夫先且就聖賢言語實處為凖則於幽聞静一之中虛心而詳玩隨章逐句一一實下講明工夫果實有得則是非邪正大分已明而胷中權度稍定然後次而及於論古今人物以相參質則其褒貶去取方可有定論最其後也乃及於應接事物更相證訂則其裁處剖决方中節而不至於差謬故以我之見有以照彼之情而歴練感觸處有以長吾之見内外交相發將何所往而非吾窮格之益也程子之言其有序矣】曰格物者必物物而格之耶將止格一物而萬理皆通邪曰一物格而萬理通雖顏子亦未至此惟今日而格一物焉明日又格一物焉積習既多然後脫然有貫通處耳【朱子曰一日一件者格物工夫次第也脱然貫通者知至效驗極致也不循其序而遽責其全則為自罔但求粗曉而不期貫通則為自畫○程子此語便是眞實做工夫來不說格一件後便貫通也不說盡格得天下物理後方始通只云積習既多然後脱然有箇貫通處○問一理通則萬理通其說如何曰伊川嘗云雖顔子亦未到此天下豈有一理通便解萬理皆通也須積累將去如顔子髙明不過聞一知十亦是大叚聰明了學問却有漸無急廹之理○窮理者因其所已知而及其所未知因其所巳逹而及其所未逹人之良知本所固有然不能窮理者只是足於已知已逹而不能窮其未知未逹故見得一截不曾又見得一截此其所以於理未精也然仍須工夫日日增加今日既格得一物明日又格得一物工夫更不住地做如左脚進得一歩右脚又進一歩右脚進得一歩左脚又進接續不已自然貫通○問無事時見得是如此臨事又做錯了如何曰只是斷置不分明所以格物便要閒時理㑹不是要臨時理㑹閒時看得道理分曉則事來時斷置自易格物只是理㑹未理㑹得底不是從頭都要理㑹如水火人自是知其不可蹈何曾有錯去蹈水火格物只是理㑹當蹈水火與不當蹈水火臨事時斷置教分曉程子所謂今日格一件明日格一件亦是如此○積習既多自當脫然有貫通處乃是零零碎碎湊合將來不知不覺自然醒悟其始固須用力及其得之也又却不假用力此箇事不可欲速欲速則不逹須是慢慢做去】又曰自一身之中以至萬物之理理㑹得多自當豁然有箇覺處【朱子曰一身之中是仁義禮智惻隱羞惡辭遜是非與視聽言動皆所當理㑹至夫萬物之榮悴與夫動植小大這底是如何使那底是如何用車之可以行陸舟可以行水皆當理㑹○玉溪盧氏曰至豁然覺處則一身之理與夫萬物之理通貫而為一矣】又曰窮理者非謂必盡窮天下之理又非謂止窮得一理便到但積累【魯水反後凡言積累者音同】多後自當脫然有悟處【問知至若論極盡處聖賢亦難言如孟子未學諸侯䘮禮與未詳班爵之制朱子曰如何要一切知得然理㑹得已多萬一有揷一件差異底事來也識得他破只是貫通便不通底亦通將去某舊亦有此疑後看程子說拾物非欲窮盡天下之理積累多後自當脫然有悟處方理㑹得如十事巳窮得八九其一二雖未窮將來凑合都自見得○王氏曰右三條皆要工夫多積自能貫通覺悟却自是三樣第一是漸漸格第二是合内外格第三是不泛不漏格】又曰格物非欲盡窮天下之物但於一事上窮盡其他可以類推至於言孝則當求其所以爲孝者如何若一事上窮不得且别窮一事或先其易【去聲】者或先其難者各隨人淺深譬如千蹊萬徑皆可以適國但得一道而入則可以推類而通其餘矣蓋萬物各具一理而萬理同出一原此所以可推而無不通也【朱子曰既是教人類推不是窮盡一事便了且如盡得箇孝底道理故忠可移於君又須盡得忠以至兄弟夫婦朋友從此推之無不盡窮始得○問程子若一事上窮不得且别窮一事之說與中庸弗得弗措相發明否曰看來有一様底若弗得弗措一向思量這箇少間便㑹擔閣了若謂窮一事不得便掉了别窮一事又輕忽了也不得程子為見學者有恁地底不得已說此話○問致之為言推而致之以至於盡也於窮不得處正當努力豈可遷延逃避别求一事邪曰這是隨人之量非曰遷延逃避也蓋於此處既理㑹不得若專一守在這裏却轉昏了須著别窮一事又或可以因此而明彼也○問伊川說與延平李先生說如何曰這說自有一項難窮底事如造化禮樂度數等卒急難曉只得且放住李先生說是窮理之要若平常遇事這一件理㑹未透又理㑹第二件第二件理㑹未得又理㑹第三件恁地終身不長進○問千蹊萬徑皆可以適國國是譬理之一原處不知從一事上便窮到一原處否曰也未解便至如此只要以類而推理固是一理然其間曲折甚多須是把這箇做樣子却從這裏推去始得且如事親固當盡其事之之道若得於親是如何不得於親又當如何以此而推之於事君則知得於君是如何不得於君又當如何推以事長亦是如此推去莫不皆然○萬物皆有此理理皆同出一原但所居之位不同則其理之用不一如為君須仁為臣須敬為子須孝為父須慈物物各具此理而物物各具其用然莫非一理之流行者也又曰近而一身之中逺而八荒之外微而一草一木之衆莫不各具此理如此四人在坐各有這箇道理某不用假借於公公不用求於某然雖各有這一道理又却同出於一箇理耳如排數器水相似這盂也是這樣水那盂也是這樣水各各滿足不待求假於外然打破放裏也只是這箇水此所以可推而無不通也所以謂格得多後自能貫通只為是一理○玉溪盧氏曰一事上窮盡他可類推此貫通覺悟之機也如言孝則求其所以為孝者如何此格物致知要法一事上窮不得且别窮一事此格物致知活法萬物各具一理萬物各具之太極也萬理同出一原萬物統體之太極也推而無不通則有脫然豁然處矣】又曰物必有理皆所當窮若天地之所以髙深鬼神之所以幽顯是也若曰天吾知其髙而已矣地吾知其深而已矣鬼神吾知其幽且顯而已矣則是已然之詞又何理之可窮哉又曰如欲爲孝則當知所以爲孝之道如何而爲奉養【去聲】之宜如何而爲温凊【七性反】之節【禮記凡為人子者冬温而夏凊】莫不窮究然後能之非獨守夫【音扶】孝之一字而可得也【朱子曰聖人言孝其實精粗本末只是一理人皆有良知而前此未嘗知者只為不曽推去耳愛親從兄誰無是心於此推去則温凊定省之事亦不過是自其所知推而至於無所不知皆由人推耳○陳氏曰如事親當孝非是空守一箇孝字必須窮格所以為孝之理當如何凡古人事親條目皆無一不講然後可以實能盡孝】或問觀物察巳者豈因見物而反求諸巳乎曰不必然也物我一理纔明彼即曉此此合内外之道也語其大天地之所以髙厚語其小至一物之所以然皆學者所宜致思也曰然則先求之四端可乎曰求之情性固切於身然一草一木亦皆有理不可不察【朱子曰天地之所以髙厚一物之所以然只是舉至大與至細者言之學者之窮理無一物而在所遺也○問格物須合内外始得曰未嘗不合自家知得物之理如此則因其理之自然而應之便是合内外之理目前事事物物皆有至理如一草一木一禽一獸皆有理草木春生秋殺好生惡死仲夏斬陽木仲冬斬隂木皆是順隂陽道理自家知得萬物均氣同體見生不忍見死聞聲不忍食肉非其時不伐一木不殺一獸胎不殀不覆巢此便是合内外之道】又曰致知之要當知至善之所在如父止於慈子止於孝之類若不務此而徒欲汎然以觀萬物之理則吾恐其如大軍之遊騎【去聲】出太逺而無所歸也【朱子曰格物之論伊川意雖謂眼前無非是物然其格之也亦須有緩急先後之序如今為學而不窮天理明人倫論聖言通世故乃兀然存心於一草木器用之間此是何學問○天下之理偪塞滿前耳之所聞目之所見無非物也若之何而窮之哉須當察之於心使此心之理既明然後於物之所在從而察之則不至於汎濫矣○致知一章是大學最初下手處若理㑹透徹後面便容易故程子此處說得節目甚多皆是因人之資質了說雖若不同其實一也具敏者太去理㑹外事則教之去父慈子孝上理㑹曰若不務此而徒泛觀萬物之理恐如遊騎出太逺而無所歸見人專去裏面理㑹則教之以求之性情固切於身然一草木亦皆有理要之内事外事皆是自已合當理㑹底但須是六七分去裏面理㑹三四分去外面理㑹方可若是工夫中半時亦自不可况在外面工夫多在内工夫少邪此尤不可也】又曰格物莫若察之於身其得之尤切【朱子曰前既說當察物理不可專在性情至此又言莫若察之於身為尤切皆是互相發處○王氏曰前數條是推開去用工此兩條是収歸來用工皆隨人偏處教他】此九條者皆言格物致知所當用力之地與其次第工程也【玉溪盧氏曰用力之地者讀書應接事物之類是也次第工程者今日格一物明日又格一物之類是也】又曰格物窮理但立誠意以格之其遲速則在乎人之明暗耳【問知至而後意誠而程子又云格物窮理但立誠意以格之何也朱子曰此誠字說較淺未說得深處只是確定其志朴實去做工夫如胡氏立志以定其本便是這意此與經文誠意之說不同也又曰誠意不立如何能格物所謂立誠意者只是要著實下工夫不要若存若亡遇一物須是眞箇即此一物究極得箇道理了方可言格若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大學蓋言其所止之序其始則必在於立誠○玉溪盧氏曰立誠意即主敬之謂】又曰入道莫如敬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朱子曰今人將持敬致知來做兩事持敬時只塊然獨坐更不去思量却是今日持敬明日去思量道理也豈可如此但一面自持敬一面自思量道理二者本不相妨○莫若且収歛身心盡掃雜慮令其光明洞逹方能作得主宰方能見理】又曰涵養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朱子曰學者工夫惟在居敬窮理二事此二事互相發能窮理則居敬工夫日益進能居敬則窮理工夫日益宻○問涵養在致知之先曰涵養合下在先古人從少以敬涵養父兄漸教之讀書識義理今若說待涵養了方去致知也無限期須兩下用工○涵養本原思索義理須用齊頭做方能互相發程子下須字在字便是要齊頭著力○問涵養體認致知力行雖云互相發明然畢竟當於甚處著力曰四者不可先後又不可無先後須當以涵養為先若不涵養而專於致知則是徒然思索若專於涵養而不致知則却鶻突去了以某觀之四事只是三事盖體認便是致知也○無事時且存養在這裏提撕警覺不要放肆到那講習應接便當思量義理用義理做將去無事便著存養収拾此心】又曰致知在乎所養養知莫過於寡欲【問養知是既知後如此養否朱子曰此不分先後未知之前若不養之此知如何養得既知之後若不養又差了不可道未知之前便不必如此○致知者推致其知識而至於盡也將致知者必先有以養其知有以養之則所見益明所得益固欲養其知者惟寡欲而巳矣欲寡則無紛櫌之雜而知益明矣無變遷之患而得益固者矣又曰二者自是箇両頭說話本若無相干但得其道則交相為養失其道則交相為害○玉溪盧氏曰欲致知固在有所養知既至又不可無所養欲多則心無所養而知昏欲寡則心有所養而知明】又曰格物者適道之始思欲格物則固巳近道矣是何也以收其心而不放也【新安陳氏曰纔思量要格物便已近道只就格物上便可收其放心此條與上四條微不同】此五條者又言涵養本原之功所以爲格物致知之本者也凡程子之爲說者不過如此其於格物致知之傳詳矣【問程子致知格物之說不同曰當時答問各就其人而言之今須是合就許多不同處來看作一意為佳且如既言不必盡窮天下之物又云一草一木亦皆有理今若以一草一木上理㑹有甚了期但其間有積習多後自當脫然有貫通處者為切當耳今以十事言之若理㑹得七八件則那兩三件觸類可通若四旁都理㑹得則中間所未通者其道理亦是如此蓋長短小大自有凖則如忽然遇一件事來時必知某事合如此某事合如彼則此方來之事亦有可見者矣聖賢如難處之事只以數語盡其曲折後人皆不能易者以其於此理素明故也又曰所謂格物者常人於此理或能知一二分即其一二分之所知者推之直要推到十分窮得來無去處方是格物○問伊川說格物致知許多項當如何看曰說得已自分曉如初間說知覺及誠敬固不可不勉然天下之理必先知之而後有以行之這許多說不可不格物致知中間說物物當格及反之吾身之說却是指出格物箇地頭如此又曰此項兼兩意又見節次格處自立誠意以格之以下却是做工夫合如此又曰用誠敬涵養為格物致知之本】今也尋其義理既無可疑考其字義亦皆有據至以他書論之則文言所謂學聚問辨【易文言學以聚之問以辨之寛以居之仁以行之】中庸所謂明善擇善孟子所謂知性知天又皆在乎固守力行之先而可以驗夫【音扶】大學始教之功爲有在乎此也愚嘗反覆考之而有以信其必然是以竊取其意以補傳文之缺不然則又安敢犯不韙之罪爲無證之言以自託於聖經賢傳之間乎【韙音偉是也犯不韙之說出春秋左氏傳】曰然則吾子之意亦可得而悉聞之乎曰吾聞之也天道流行【此以理言】造化發育【此以氣言】凡有聲色貌象而盈於天地之間者皆物也既有是物則其所以爲是物者莫不各有當然之則而自不容已是皆得於天之所賦而非人之所能爲也【朱子曰物乃形氣則乃理也物之理方為則○理之所當為者自不容巳如孩提之愛及長知敬自有住不得處○問人物之生莫不得其所以生者以為一身之主是此性隨所生處便在否曰一物各具一太極天生烝民有物有則盖視有當視之則聽有當聽之則如是而視如是而聽便是不如是而視不如是而聽便不是謂如視逺惟明聽徳惟聰能視逺謂之明所視不逺不謂之明能聽徳謂之聰所聽非徳不謂之聰視聽是物聰明是則推之至於口之於味鼻之於臭莫不各有當然之則所謂窮理者窮此而巳○玉溪盧氏曰物者形而下之器則者形而上之道形而上者不出於形而下者之外所謂有物必有則也】今且以其至切而近者言之則心之爲物實主於身其體則有仁義禮智之性其用則有惻隱羞惡恭敬是非之情渾【上聲】然在中隨感而應各有攸主而不可亂也【西山眞氏曰圓外竅中者心之形體可以物言備具衆理神明不測者此心之理不可以物言然有此形體方包得此理○玉溪盧氏曰心之為物主於身形而下者也其體用性情形而上者也渾然在中其體初無仁義禮智之分隨感而應其用始有惻隱等四者之别仁為惻隱之主義為羞惡之主禮智為恭敬是非之主而皆不可亂所謂則也】次而及於身之所具則有口鼻耳目四肢之用又次而及於身之所接則有君臣父子夫婦長㓜朋友之常是皆必有當然之則而自不容已所謂理也【玉溪盧氏曰耳目等乃吾身所具之物君臣等乃吾身所接之物口容止口之則也氣容肅鼻之則也聽思聰視思明耳目之則也非禮勿動四肢之則也君臣有義是君臣之則父子有親是父子之則有别有序有信是夫婦長㓜朋友之則皆所謂有物必有則也吾心之則乃此身統體一太極吾身所具所接者之則乃物物各具一太極也其統體者乃各具者之所自出其各具者初未嘗在統體者之外也】外而至於人則人之理不異於巳也遠而至於物則物之理不異於人也極其大則天地之運古今之變不能外也盡於小則一塵之微一息之頃不能遺也【格菴趙氏曰一塵之微一息之頃不能遺者理無物不在無時不然大而天地之一開一闔古今之一否一㤗小而一塵之或飛或伏一息之或呼或吸皆此理之所寓也○新安陳氏曰天地及一塵是横說古今及一息是直說】是乃上帝所降之【書湯誥惟皇上帝降于下民】烝民所秉之彛【詩烝民民之秉彛】劉子所謂天地之中【左傳成公十三年劉康公成肅公㑹晉侯伐秦劉成食采之邑名康肅皆其諡也成子受脈于社不敬脈市軫反宜社之肉也劉子曰吾聞之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謂命也是以有動作禮義威儀之則以定命也能者養之以福不能者敗以取禍】夫子所謂性與天道子思所謂天命之性孟子所謂仁義之心程子所謂天然自有之中【程子曰楊子㧞一毛不為墨子又摩頂放踵為之此皆是不得中至如子莫執中欲執此二者之中不知怎麽執得識得則事事物物上皆天然有箇中在那上不待人安排也安排著則不中矣】張子所謂萬物之一原【張子名載字子厚家于鳳翔府郿縣横渠鎭世號横渠先生○正蒙誠明篇性者萬物之一原非有我之得私也】邵子所謂道之形體者【邵子名雍字堯夫諡康節河南人○性者道之形體見擊壤集序】但其氣質有清濁偏正之殊物欲有淺深厚薄之異是以人之與物賢之與愚相與懸絶而不能同耳【問降秉彛一叚其名雖異要之皆是一理朱子曰誠是一理豈可無分别須各曉其名字訓義之所以異方見其所謂同○衷字只是箇無過不及之中是箇恰好底道理天生人物箇箇有一副當恰好無過不及道理降與你今人言折衷折衷者以中為則而取其正也天生烝民有物有則則字却似中字天之生此物必有箇當然之則故民執之以為常道所以無不好此懿徳降衷于下民要在降字上故自天而言謂之降衷自人受此衷而言則謂之性縁各據來處與受處而言也○問彛而言秉何也曰渾然一理只于吾心不可移奪若秉執然○問劉子云天地之中程子云天然自有之中此中字同否曰天地之中是未發之中天然自有之中是時中天地之中是指道體天然自有之中是指事物之理○性與天道性便是自家底天道便是上面腦子其流行者是天道人得之為性○諸先生說這道理邵子說得最著實這道理空虚無形影惟是說性者道之形體却見得實只反諸吾身求之是實有這道理還是無這道理故嘗為之說曰欲知此道之實有者當求之吾性分之内邵子忽自於擊壤集序内說出幾句云性者道之形體也心者性之郛郭也身者心之區宇也物者身之舟車也此說極好○氣質清濁偏正本正蒙中語亦是將人物賢不肖智愚相對而分言之如此若大槩而論則人清而物濁人正而物偏又細論之則智乃清之清賢乃正之正愚乃清之濁不肖乃正之偏而張子所謂物有近人之性者又濁之清偏之正者也物欲淺深厚薄乃通為衆人而言○陳氏曰天命即天道之流行而賦予於物者受於天而為我所有故謂之性又曰道者事物中所當然之理人之所共由者也性即在我之理具於吾心而道之所總㑹也所謂形體正如此○西山眞氏曰詩謂秉彛言衆民所秉執此常理孟子謂仁義之心言人既得隂陽之理以為性則自然有仁義之心只舉仁義二字者仁包禮義包智故也禮是仁之著智是義之藏程子所謂天然之中言凡百事物皆有箇恰好底道理不可過不可不及也張子所謂萬物之一原凡人物之性皆自此流出如百川之同一原也】以其理之同故以一人之心而於天下萬物之理無不能知以其稟之異故於其理或有所不能窮也理有未窮故其知有不盡知有不盡則其心之所發必不能純於義理而無雜乎物欲之私此其所以意有不誠心有不正身有不脩而天下國家不可得而治也昔者聖人蓋有憂之是以於其始教爲之小學而使之習於誠敬則所以收其放心養其徳性者巳無所不用其至矣【玉溪盧氏曰此格物致知之本原】及其進乎大學則又使之即夫【音扶】事物之中因其所知之理推而究之以各到乎其極則吾之知識亦得以周遍精切而無不盡也若其用力之方則或考之事爲之著或察之念慮之微【問關於事為者不外乎念慮而入於念慮者往往皆是事為此分為二項意如何朱子曰固是都相關然也有做在外底也有念慮方動底念慮方動便須辨别那箇是正那箇是不正這只就始末上大約如此說問只就著與微上看曰有箇顯有箇微】或求之文字之中或索【山客反】之講論之際【玉溪盧氏曰此四句格物致知之條目】使於身心性情之徳人倫日用之常以至天地鬼神之變鳥獸草木之宜自其一物之中莫不有以見其所當然而不容巳與其所以然而不可易者【朱子曰今人未嘗看見當然而不容已者只是就上較量一箇好惡耳如眞見得這底是我合當為則自有所不可已者矣如為臣而必忠非是謾說如此蓋為臣不可以不忠為子而必孝亦非是謾說如此蓋為子不可以不孝也○問所以然而不可易者是指理而言所當然而不容巳者是指人心而言否曰下句只是指事而言凡事固有所當然而不容已者然又當求其所以然者何故其所以然者理也理如此故不可易又如人見赤子入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此其事所當然而不容巳者也然其所以如此者何故必有箇道理之不可易者○陳氏曰在身謂手容合當恭足容合當重之類在心如體合當寂用合當感之類性如仁合當愛義合當斷之類情如見赤子入井合當惻隱見大賔客合當恭敬之類人倫如君合當止仁臣合當止敬之類日用如居處合當恭執事合當敬之類天地如天合當髙地合當厚鬼神二氣如陽合當伸隂合當屈鳥獸如牛合當耕馬合當乘草木如春合當生秋合當殺等類皆有理存乎其間也○西山眞氏曰如為君當仁臣當敬之類乃道理合當如此不如此則不可故曰所當然然仁敬等非是人力强為有生之初即稟此理是乃天之所與也故曰所以然知所當然是知性知所以然是知天謂知其理所自來也】必其表裏精粗無所不盡而又益推其類以通之至於一日脫然而貫通焉則於天下之物皆有以究其義理精微之所極【玉溪盧氏曰極即至善之謂】而吾之聰明睿智亦皆有以極其心之本體而無不盡矣【朱子曰不可盡者心之事可盡者心之理理既盡後謂如一物初不曽識來到面前便識得此物盡吾心之理○新安陳氏曰此格物致知之效騐】此愚之所以補乎本傳闕文之意雖不能盡用程子之言然其指趣要歸則不合者鮮【上聲】矣讀者其亦深考而實識之哉曰然則子之爲學不求諸心而求諸迹不求之内而求之外吾恐聖賢之學不如是之淺近而支離也曰人之所以爲學心與理而巳矣心雖主乎一身而其體之虛靈足以管乎天下之理理雖散在萬物而其用之微妙實不外一人之心初不可以内外精粗而論也【問用之微妙是心之用否朱子曰理必有用何必又說是心之用乎心之體具乎是理理則無所不該而無一物之不在然其用實不外乎人心蓋理雖在物而用實在心也】然或不知此心之靈而無以存之則昏昩雜擾而無以窮衆理之妙不知衆理之妙而無以窮之則偏狹固滯【偏一作褊】而無以盡此心之全此其理勢之相須蓋亦有必然者是以聖人設教使人黙識此心之靈而存之於端莊靜一之中以爲窮理之本使人知有衆理之妙而窮之於學問思辨之際以致盡心之功巨細相涵動靜交養初未嘗有内外精粗之擇及其眞積力乆而豁然貫通焉則亦有以知其渾然一致而果無内外精粗之可言矣今必以是爲淺近支離而欲藏形匿影别爲一種【上聲】幽深恍惚艱難阻絶之論務使學者莽【模黨反】然措其心於文字言語之外而曰道必如此然後可以得之則是近世佛學詖淫邪遁之尤者而欲移之以亂古人明徳新民之實學其亦誤矣【問陸象山不取伊川格物之說以為若隨事討論則精神易弊不若但求之心心明則無不照其說亦似省力朱子曰不去隨事討論便聽他胡做話便信口說脚便信歩行地去都不管他○節齋蔡氏曰盡心者言其心之所存更無一毫之不盡也然若要盡得須先知得所以學者要先窮理也又曰存此心於端莊靜一之中以立其本窮此理於學問思辨之際以逹其用反之於身以踐其實則巨細相涵動靜交養及其眞積力乆而豁然融㑹然後可以造乎一之妙○陳氏曰古人毎言學必欲其博所以極盡乎此心無窮之量也所謂盡心者須是盡得箇極大無窮之量無一理之或遺方是實能盡得心○西山眞氏曰存心窮理二者當表裏用工蓋知窮理而不知存心則思慮紛擾物欲交攻此心昏亂如何窮理但知存心而不務窮理雖能執持静定亦不過如禪家之空寂而已故必二者交進則心無不正理無不通學之大端惟此而巳○端莊主容貌言静一主心言表裏交正之義合而言之則敬而巳○玉溪盧氏曰存心於端莊静一主敬之工夫也窮理於學問思辨格致之工夫也巨以此心言細以衆理言動以格物工夫言静以主敬工夫言豁然貫通而果無内外精粗之可言則明徳明矣】○曰近世大儒有爲格物致知之說者曰格猶扞【音汗】也禦也能扞禦外物而後能知至道也【問温公以格物為扞格之格不知格字有訓扞義否朱子曰亦有之如格闘之格是也】又有推其說者曰人生而靜其性本無不善而有爲不善者外物誘【音酉】之也所謂格物以致其知者亦曰扞去【上聲】外物之誘而本然之善自明耳【孔周翰說】是其爲說不亦善乎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則則物之與道固未始相離【去聲】也【格菴趙氏曰物與理未嘗相離若離物以求理則空虚而無據豈得一切扞而去之】今曰禦外物而後可以知至道則是絶父子而後可以知孝慈離【如字】君臣而後可以知仁敬也是安有此理哉若曰所謂外物者不善之誘耳非指君臣父子而言也則夫【音扶】外物之誘人莫甚於飲食男女之欲然推其本則固亦莫非人之所當有而不能無者也但於其間自有天理人欲之辨而不可以毫釐【力之反正作氂】差耳【問飲食之間孰為天理孰為人欲朱子曰飲食者天理也要求美味人欲也】惟其徒有是物而不能察於吾之所以行乎其間者孰爲天理孰爲人欲是以無以致其克復之功而物之誘於外者得以奪乎天理之本然也一不即物以窮其原而徒惡【去聲】物之誘乎巳乃欲一切扞而去【上聲】之則是必閉口枵【虚驕反】腹然後可以得飲食之正絶滅種【上聲】類然後可以全夫婦之别【筆列反】也是雖裔【以制反】戎無君無父之教有不能充其說者况乎聖人大中至正之道而得以此亂之哉○曰自程子以格物爲窮理而其學者傳之見【形甸反】於文字多矣是亦有以發其師說而有助於後學者耶曰程子之說切於巳而不遺於物本於行事之實而不廢文字之功極其大而不略其小究其精而不忽其粗學者循是而用力焉則既不務博而陷於支離亦不徑約而流於狂妄既不舍【上聲】其積累之漸而其所謂豁然貫通者又非見聞思慮之可及也【新安陳氏曰務博陷於支離博物洽聞之徒徑約流於狂妄禪學頓悟之徒一句說盡世人爲學之弊】是於說經之意入徳之方其亦可謂反復【芳服反亦作覆後凡言反復音同】詳備而無俟於發明矣【朱子曰博學亦非欲求異聞雜學方謂之博博之與約初學且須作兩途理㑹一面博學又自一面持敬守約莫令兩下相靠須兩路進前用工塞斷中間莫令相通將來成時便自有㑹通處若不如此兩下用工成甚次第】若其門人雖曰祖其師說然以愚考之則恐其皆未足以及此也蓋有以必窮萬物之理同出於一爲格物知萬物同出乎一理爲知至如合内外之道則天人物我爲一通晝夜之道則死生幽明爲一逹哀樂【音洛】好惡【並去聲】之情則人與鳥獸魚鼈爲一求屈伸消長【上聲】之變則天地山川爲一者似矣【吕與叔說】然其欲必窮萬物之理而專指外物則於理之在巳者有不明矣但求衆物比類之同而不究一物性情之異則於理之精微者有不察矣不欲其異而不免乎四說之異必欲其同而未極乎一原之同則徒有牽合之勞而不睹貫通之妙矣其於程子之說何如哉又有以爲窮理只是尋箇是處然必以恕爲本而又先其大者則一處理通而觸【樞玉反】處皆通者【謝顯道說】其曰尋箇是處者則得矣而曰以恕爲本則是求仁之方而非窮理之務也又曰先其大者則不若先其近者之切也又曰一處通而一切通則又顔子之所不能及程子之所不敢言非若類推積累之可以循序而必至也【朱子曰謝氏尋箇是處之說甚好與吕與叔必窮萬物之理同出於一為格物知萬物同出乎一理為知至其所見大叚不同但尋箇是處者須是於其一二分是處直窮到十分是處方可】又有以爲天下之物不可勝【平聲】窮然皆備於我而非從外得也所謂格物亦曰反身而誠則天下之物無不在我者是亦似矣【楊中立說】然反身而誠乃爲物格知至以後之事言其窮理之至無所不盡故凡天下之理反求諸身皆有以見其如目視耳聽手持足行之畢具於此而無毫髮之不實耳固非以是方爲格物之事亦不謂但務反求諸身而天下之理自然無不誠也中庸之言明善即物格知至之事其言誠身即意誠心正之功故不明乎善則有反諸身而不誠者其功夫地位固有序而不可誣矣今爲格物之說又安得遽以是而爲言哉又有以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爲非程子之言者【尹彦明說】則諸家所記程子之言此類非一不容皆誤且其爲說正中庸學問思辨弗得弗措之事無所咈【音佛】於理者不知何所病而疑之也豈其習於持敬之約而厭夫【音扶下同】觀理之煩耶抑直以已所未聞而不信他人之所聞也夫持敬觀理不可偏廢程子固已言之若以已偶未聞而遂不之信則以有子之似聖人而速貧速朽之論猶不能無待於子游而後定今又安得遽以一人之所未聞而盡廢衆人之所共聞者哉【禮記檀弓有子問於曽子曰問當作聞喪去聲於夫子乎喪謂失位去國曰聞之矣喪欲速貧死欲速朽有子曰是非君子之言也曽子曰參也與子游聞之有子曰然然則夫子有爲去聲言之也曽子以斯言告於子游子游曰甚哉有子之言似夫子也昔者夫子居於宋見桓司馬宋向戌之孫名魋自為石槨三年而不成夫子曰若是其靡也死不如速朽之愈也死之欲速朽為桓司馬言之也南宫敬叔反魯仲孫閲嘗失位去國而得反必載寳而朝夫子曰若是其貨也喪不如速貧之愈也喪之欲速貧為敬叔言之也曽子以子游之言告於有子有子曰然吾固曰非夫子之言也】又有以爲物物致察而宛轉歸已如察天行以自强察地勢以厚徳者亦似矣【胡安國說】然其曰物物致察則是不察程子所謂不必盡窮天下之物也又曰宛轉歸巳則是不察程子所謂物我一理纔明彼即曉此之意也又曰察天行以自强察地勢以厚徳則是但欲因其巳定之名擬其已著之迹而未嘗如程子所謂求其所以然與其所以爲者之妙也獨有所謂即事即物不厭不棄而身親格之以精其知者爲得致字向裏之意而其曰格之之道必立志以定其本居敬以持其志志立乎事物之表敬行乎事物之内而後乃可精者【胡仁仲說】又有以合乎所謂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之指但其語意頗傷急廹既不能盡其全體規模之大又無以見其從【七恭反】容濳玩積乆貫通之功耳【朱子曰身親格之說得親字急廹不成是倩人格○此叚本說得精然却有病者只說得向裏來不曾説得外面所以語意頗傷急廹蓋致知本廣大須說得表裏内外周遍兼該方得其曰志立乎事物之表敬行乎事物之内此語極好而曰知乃可精便有局促氣象他須要就這裏便精其知殊不知致知之道不如此急廹須是寛其程限大其度量乆乆自然通貫他只說得裏面一邊極精遺了外面一邊所以其規模之大不如程子且看程子所說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積乆自貫通此言該内外寛緩不廹有涵泳從容之意所謂語小天下莫能破語大天下莫能載也○問立志以定其本居敬以持其志曰人之爲事必先立志以為本志不立則不能爲得事雖能立志苟不能居敬以持之此心亦泛然而無主悠悠終日亦只是虛言立志必須髙出事物之表而居敬則常存於事物之中令此敬與事物皆不相違言也須敬動也須敬坐也須敬頃刻去他不得】嗚呼程子之言其答問反復之詳且明也如彼而其門人之所以爲說者乃如此雖或僅有一二之合焉而不免於猶有所未盡也是亦不待七十子喪【去聲】而大義巳乖矣【出家語後序】尚何望其能有所發而有助於後學哉【朱子曰程子說更不可易某當初於呂謝楊尹說叚叚録出句句比對逐字秤停過方見程子說攧撲不破諸說挨著便成粉碎諸說皆失了程子意此正是入門欵於此既差他可知矣○程子諸門人說得都差不曽精曉程子之說亦縁當時諸公所聞於程子者語意不全所以多差後來集註家語録凑起衆說此叚工夫方是渾全然則當時親炙未為全幸生先生之後者未為不幸也】間獨惟念昔聞延平先生之教【李先生名侗字愿中延平人朱子之師也】以爲爲學之初且當常存此心勿爲他事所勝凡遇一事即當且就此事反復推尋以究其理待此一事融釋脫落然後循序少進而别窮一事如此既乆積累之多胷中自當有洒然處非文字言語之所及也詳味此言雖其規模之大條理之宻若不逮於程子然其功夫之漸次意味之深切則有非他說所能及者惟嘗實用力於此者爲能有以識之未易【去聲】以口舌爭也【格菴趙氏曰程子言若一事窮未得且别窮一事延平則言且就一事推尋待其融釋脫落然後别窮一事其言不同盖程子以人心各有明處有暗處若就明處推去則易為力非謂一事未窮得而可貳以二參以三也若延平則專爲不能主一者之戒讀者不可以辭害意】曰然則所謂格物致知之學與世之所謂博物洽聞者奚以異曰此以反身窮理爲主而必究其本末是非之極摯【與至同】彼以徇外誇多爲務而不覈【下革反】其表裏眞妄之實然必究其極是以知愈博而心愈明不覈其實是以識愈多而心愈窒【陟力反】此正爲【去聲下同】已爲人之所以分不可不察也【濳室陳氏曰格物致知研窮義理心學也記誦博識口耳外馳喪志之學也二者正相反】 或問六章之㫖其詳猶有可得而言者邪曰天下之道二善與惡而已矣然揆厥所元而循其次第則善者天命所賦之本然惡者物欲所生之邪穢也是以人之常性莫不有善而無惡其本心莫不好【去聲下並同】善而惡惡【上去聲下如字此後可惡其惡惡之不惡而惡好惡並去聲】然既有是形體之累而又爲氣稟之拘是以物欲之私得以蔽之而天命之本然者不得而著其於事物之理固有瞢【莫中反】然不知其善惡之所在者亦有僅識其粗而不能眞知其可好可惡之極者夫【音扶下同】不知善之眞可好則其好善也雖曰好之而未能無不好者以拒之於内不知惡之眞可惡則其惡惡也雖曰惡之而未能無不惡者以挽【音晚】之於中是以不免於苟焉以自欺而意之所發有不誠者【北溪陳氏曰造化流行生育賦與更無别物只是箇善而已所謂善者以實理言人受得此理以為善亦本善而無惡如外好善而内不好善外惡惡而内不惡惡便是不眞實一等未實見道理人雖分明有好善之心終是不能徹表裏須是眞知善惡分明然後有眞好眞惡之切】夫好善而不誠則非唯不足以爲善而反有以賊乎其善惡惡而不誠則非唯不足以去【上聲】惡而適所以長【上聲】乎其惡是則其爲害也徒有甚焉而何益之有哉聖人於此蓋有憂之故爲大學之教而必首之以格物致知之目以開明其心術使既有以識夫善惡之所在與其可好可惡之必然矣至此而復【扶又反】進之以必誠其意之說焉則又欲其謹之於幽獨隱微之奥以禁止其苟且自欺之萌而凡其心之所發如曰好善則必由中及外無一毫之不好也如曰惡惡則必由中及外無一毫之不惡也夫好善而中無不好則是其好之也如好好色之眞欲以快乎已之目初非爲【去聲】人而好之也惡惡而中無不惡則是其惡之也如惡惡臭之眞欲以足乎已之鼻初非爲人而惡之也【新安陳氏曰慊字兼快足之義此以快與足分屬好惡言之蓋對舉而互相備也】所發之實既如此矣而須臾之頃纎芥之微念念相承又無敢有少間斷焉則庶乎内外昭融表裏澄徹而心無不正身無不脩矣【意誠則心正身脩之本皆巳在此故於此便究言之】若彼小人幽隱之間實爲不善而猶欲外託於善以自蓋則亦不可謂其全然不知善惡之所在但以不知其眞可好惡而又不能謹之於獨以禁止其苟且自欺之萌是以淪䧟至於如此而不自知耳此章之說其詳如此是固宜爲自脩之先務矣然非有以開其知識之眞則不能有以致其好惡之實故必曰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又曰知至而后意誠然猶不敢恃其知之已至而聽其所自爲也故又曰必誠其意必謹其獨而毋自欺焉則大學工夫次第相承首尾爲一而不假他術以雜乎其間亦可見矣後此皆然今不復【扶又反】重【平聲】出也【後此皆然如意誠而後心正意既誠又不可不正其心心正而后身修倣此】○曰然則慊之爲義或以爲少又以爲恨與此不同何也曰慊之爲字有作嗛【口簟反】者而字書以爲口銜物也然則慊亦但爲心有所銜之義而其爲快爲足爲恨爲少則以所銜之異而别【筆列反下同】之耳孟子所爲慊於心樂毅所謂慊於志則以銜其快與足之意而言者也【史記列傳樂毅遺燕惠王書曰自五伯音霸以來功未有及於先王者也先王以爲慊於志先王燕昭王也】孟子所謂吾何慊漢書所謂嗛栗姬【史記西漢外戚傳景帝立齊栗姬男爲太子王夫人男爲膠東王長公主嫖有女欲與太子為妃栗姬謝不許長公主欲與王夫人夫人許之㑹薄皇后廢長公主日譛栗姬短景帝甞屬諸姬曰吾百嵗後善視之栗姬怒不肯應言不遜景帝心銜之而未發也長公主日譽王夫人男之美帝亦自賢之王夫人知嗛栗姬又隂使人趣大臣立栗姬為皇后大臣奏事文曰子以母貴母以子貴今太子母宜號為皇后帝怒曰是乃所當言耶遂案誅大臣而廢太子為臨江王栗姬以憂死卒立王夫人為皇后男為太子】則以銜其恨與少之意而言者也【朱子曰字有同一義而二用者如銜字或為銜恨或為銜思亦同此義】讀者各隨所指而觀之則既並行而不悖矣字書又以其訓快與足者讀與惬同則義愈明而音又異尤不患於無别也 或問人之有心本以應物而此章之傳以爲有所喜怒憂懼便爲不得其正然則其爲心也必如槁木之不復【扶又反下同】生死灰之不復然乃爲得其正邪曰人之一心湛【丈減反】然虛明如鑑之空如衡之平以爲一身之主者固其眞體之本然【眞體乃其本體之不雜於人偽者也】而喜怒憂懼隨感而應妍蚩【充之反】俯仰因物賦形者亦其用之所不能無者也故其未感之時至虛至静所謂鑑空衡平之體雖鬼神有不得窺其際者固無得失之可議及其感物之際而所應者又皆中【去聲】節則其鑑空衡平之用流行不滯正大光明是乃所以爲天下之逹道亦何不得其正之有哉唯其事物之來有所不察應之既或不能無失且又不能不與俱往則其喜怒憂懼必有動乎中者而此心之用始有不得其正者耳【朱子曰人心如一箇鏡先未有一箇影象有物事來方始照見妍醜若先有箇影象在裏面如何照得人心本是湛然虚明事物之來隨感而應自然照得髙下輕重事過便當依前恁地虚方得若事未來先有一箇忿懥好樂恐懼憂患之心在這裏及忿懥好樂恐懼憂患之事到來又以這心相與滚合便失其正事了又只若留在這裏如何得正○北溪陳氏曰感自外入以彼物之至吾前而言應由中出以此心之接彼物而言○節齋蔡氏曰鑑之空方能照人若先有人形滯其中則人之繼至者不復可得而照矣衡之平方能稱物若先有物重滯於上則物之繼至者不復可得而稱矣以鑑空衡平喻心體之虚明最為精切○陳氏曰此章只是四者感物而應不中其節則此心便爲四者所動而不得其正矣若世俗心盧昏昏莫克主宰體用動静無復凖則目隨物視耳隨物聽行信足歩言信口說矣○西山眞氏曰鑑空衡平之體用切須玩味蓋未應物時此心只要清明虛静不可先有一物如鑑未照物只是一箇空如衡未稱物只是一箇平此乃心之本體即喜怒哀樂未發之中所謂鑑空衡平之體也及事物之來隨感而應因其可喜而喜可怒而怒在我本未甞先有此心但隨物所感而應之耳故其發無不中節此所謂鑑空衡平之用也○徽菴程氏曰未發之前氣未用事心之本體不待正而後正發而中節則心之用無不正亦不待正之而後正夫有不正而後正心體静而未發何待於正乎惟此心之用發不中節始有不正而待於正耳章句曰用之所行或失其正或問曰此心之用不得其正未甞言體之不正也惟經之或問有曰不得其本然之正曰心之本體物不能動而無不正或者遂執之以為正心乃静時工夫如中庸未發之中太極圖之主静而經之所謂定静安也傳之心不在焉乃心不在腔子裏時也殊不知聖人教人多於動處用功格至誠正脩皆教人用功於動者定静安亦非但言心之静也若静時工夫則戒謹恐懼而已存之養之守之而巳不待乎正其所不正也聖賢之動固主乎静元亨誠之通固主乎利貞誠之復而誠正脩云者正誠通之事既誠正而脩矣始有誠復之明若當誠意之後厭動而求静棄事而㝠心收視反聽而曰吾將以正心焉此乃異端之事非吾儒事也况心不在焉亦曰心不在視則視而不是心不在聽則聽而不聞豈静在腔中之謂哉或問所謂本然本體亦指此心之義理而言孟子言本心亦指仁義之心而言豈一於静之謂乎○玉溪盧氏曰湛然虚明者心之體隨感而應者心之用如鑑之空則妍蚩因物而空者自如如衡之平則俯仰因物而平者自若眞體之本然吾心之太極也隨感而應則本體之眞在在呈露而太極亦無不在矣未感之時鬼神不得窺其際乃天下之大本是明徳之體寂然不動者也寂之中有能感者存感物之際流行不滯正大光明乃天下之逹道是明徳之用感而遂通者也感之中未甞無寂者存】者之意固非以心之應物便爲不得其正而必如枯木死灰然後乃爲得其正也惟是此心之靈既曰一身之主苟得其正而無不在是則耳目鼻口四肢百骸莫不有所聽命以供其事而其動靜語黙出入起居唯吾所使而無不合於理如其不然則身在於此而心馳於彼血肉之軀無所管攝其不爲仰面貪看鳥囘頭錯應人者幾【平聲】希矣【所引二句乃杜子美詩】孔子所謂操則存舍則亡孟子所謂求其放心從其大體者蓋皆謂此學者可不深念而屢省【悉井反】之哉 或問八章之辟舊讀爲譬而今讀爲僻何也曰舊音舊說以上章例之而不合也以下文逆之而不通也是以間者竊以類例文意求之而得其說如此蓋曰人之常情於此五者一有所向則失其好【去聲下同】惡【去聲下於惡好惡同】之平而陷於一偏是以身有不脩不能齊其家耳蓋偏於愛則溺焉而不知其惡矣偏於惡則阻焉而不知其善矣是其身之所接好惡取舍【上聲】之間將無一當【去聲】於理者而况於閨門之内恩常掩義亦何以勝其情愛暱【尼質反】比【音鼻】之私而能有以齊之哉【北溪陳氏曰治家非如治國治國可用刑威治家則刑威不可得而施只是公其心而已○格菴趙氏曰閨門之内義常不勝乎恩情愛暱比之私尤所難克使一有偏焉則長幼親疏欲其心之齊一不可得矣盖至近至宻之地一毫之偽無所容欺此常情之所易忽而君子之所甚謹也】曰凡是五者皆身與物接所不能無而亦既有當然之則矣今曰一有所向便爲偏倚而身不脩則是必其接物之際此心漠然都無親疎之等貴賤之别【筆列反】然後得免於偏也且心既正矣則宜其身之無不脩今乃猶有若是之偏何哉曰不然也此章之義實承上章其立文命意大抵相似蓋以爲身與事接而後或有所偏非以爲一與事接而必有所偏所謂心正而后身脩亦曰心得其正乃能脩身非謂此心一正則身不待檢而自脩也【朱子曰大學所以有許多節次正欲教人逐節用功非如一無節之竹使人才能格物便知平天下也人蓋有意誠而心未正者故於忿懥等誠不可不隨事而排遣有心正而身未脩者故於好惡間誠不可不隨人而節制齊家以下皆是教人省察用功故經之序但言心正者必自誠意而來修身者必自正心而來非謂意既誠則心無事乎正心既正則身無事乎脩也】○曰親愛賤惡畏敬哀矜固人心之所宜有若夫【音扶】敖惰則凶徳也曾謂本心而有如是之則哉曰敖之爲凶徳也正以其先有是心不度【待洛反】所施而無所不敖爾若因人之可敖而敖之則是常情所宜有而事理之當然也今有人焉其親且舊未至於可親而愛也其位與徳未至於可畏而敬也其窮未至於可哀而其惡未至於可賤也其言無足去【去聲】取而其行【去聲】無足是非也則視之泛然如塗之人而已爾又其下者則夫子之取瑟而歌孟子之隱【去聲】几而臥蓋亦因其有以自取而非吾故有敖之之意亦安得而遽謂之凶徳哉又况此章之㫖乃爲【去聲】慮其因有所重而陷於一偏者發其言雖曰有所敖惰而其意則正欲人之於此更加詳審雖曰所當敖惰而猶不敢肆其敖惰之心也亦何病哉 或問如保赤子何也曰程子有言赤子未能自言其意而爲之母者慈愛之心出於至誠則凡所以求其意者雖或不中【去聲】而不至於大相逺矣豈待學而後能哉若民則非如赤子之不能自言矣而使之者反不能無失於其心則以本無慈愛之實而於此有不察耳傳之言此蓋以明夫【音扶】使衆之道不過自其慈幼者而推之而慈幼之心又非外鑠【式約反】而有待於强【上聲】爲也事君之孝事長之弟亦何以異於此哉既舉其細則大者可知矣【細謂慈大謂孝弟○三山陳氏曰長民者往往不得下之情蓋亦視之不切於已不若慈母之心耳孝弟與慈初無二心苟自切巳推之則舉慈可以見孝弟矣】○曰仁讓言家貪戾言人何也曰善必積而後成惡雖小而可懼古人之深戒也書所謂爾惟徳罔小萬邦惟慶爾惟不徳罔大墜厥宗亦是意爾【朱子曰惟徳罔小言其不可小也○三山陳氏曰為惡之効㨗於為善仁讓必積而刑於一家而後可以化一國貪戾則纔出於一人之身而一國巳作亂矣見為善者不可無悠乆之積為惡者不可有斯須之暫也】○曰此章本言上行下效有不期然而然者今曰有諸巳而后求諸人無諸已而後非諸人則是猶有待於勸勉程督【音篤察也勸也】而后化且内適自脩而遽欲望人之皆有巳方僅免而遂欲責人以必無也曰此爲【去聲】治其國者言之則推吾所有與民共由其條教法令之施賞善罰惡之政固有理所當然而不可已者但以所令反其所好則民不從故又推本言之欲其先成於已而有以責人固非謂其專務修巳都不治人而拱手以俟其自化亦非謂其矜已之長愧人之短而脅之以必從也故先君子之言曰【文公父名松字喬年號韋齊先生】有諸巳不必求諸人以爲求諸人而無諸巳則不可也無諸巳不必求諸人以爲非諸人而有諸已則不可也正此意也【玉溪盧氏曰有諸已而求諸人無諸已而非諸人者恕也求諸人而無諸已則不可非諸人而有諸已則不可者必先有忠而後有恕也】曰然則未能有善而遂不求人之善未能去【上聲】惡而遂不非人之惡斯不亦恕而終身可行乎哉曰恕字之㫖以如心爲義蓋曰如治巳之心以治人如愛已之心以愛人而非苟然姑息之謂也然人之爲心必甞窮理以正之使其所以治已愛已者皆出於正然後可以即是推之以及於人而恕之爲道有可言者故大學之傳最後兩章始及於此則其用力之序亦可見矣至即此章而論之則欲如治已之心以治人者又不過以强【上聲下同】於自治爲本蓋能强於自治至於有善而可以求人之善無惡而可以非人之惡然後推已及人使之亦如我之所以自治而自治焉則表端景正【景即影字古只作景至晉葛洪始加彡】源潔流清而治已治人無不盡其道矣所以終身力此而無不可行之時也今乃不然而直欲以其不肖之身爲標凖視吾治教所當及者一以姑息待之不相訓誥不相禁戒將使天下之人皆如已之不肖而淪胥以䧟焉是乃大亂之道而豈所謂終身可行之恕哉近世名卿之言有曰【范純仁字堯夫諡忠宣公】人雖至愚責人則明雖有聰明恕已則昏苟能以責人之心責已恕已之心恕人則不患不至於聖賢矣此言近厚世亦多稱之者但恕字之義本以如心而得故可以施之於人而不可以施之於已今曰恕已則昏則是已知其如此矣而又曰以恕已之心恕人則是既不知自治其昏而遂推以及人使其亦將如我之昏而後已也乃欲由此以入聖賢之域豈不誤哉藉令【平聲】其意但爲欲反此心以施於人則亦止可以言下章愛人之事而於此章治人之意與夫【音扶】中庸以人治人之說則皆有未合者蓋其爲恕雖同而一以及人爲主一以自治爲主則二者之間毫釐之異正學者所當深察而明辨也若漢之光武亦賢君也一旦以無罪黜其妻其臣郅【音質】惲【委粉反】不能力陳大義以救其失而姑爲緩辭以慰解之是乃所謂不能三年而緦功之察放飯流歠而齒决是憚者光武乃謂惲爲善恕已量主則其失又甚逺而大啓爲人臣者不肯責難陳善以賊其君之罪一字之義有所不明而其禍乃至於此可不謹哉【後漢書郅惲傳郭皇后廢光武之后以寵衰數懐懟而廢惲乃言於帝曰臣聞夫婦之好父不能得之於子况臣能得之於君乎是臣所不敢言雖然願陛下念其可否之計無令天下有議社稷而巳帝曰惲善恕已量主知我必不有所左右而輕天下也○問如心爲恕朱子曰如比也比自家心上推去仁之與恕只争些子自然底是仁比而推之便是恕○問范忠宣以恕己恕人此語固有病但上文先言以責人之心責己則連下句亦未害曰上句自好下句自不好蓋才恕己便己不是若横渠云以愛己之心愛人則盡仁以責人之心責己則盡道語便不同蓋恕是推去底我有是善亦要他人有是善推此計度之心此乃恕也於己不當下恕字○玉溪盧氏曰心必窮理以正之者格物致知之事治己愛己皆出於正者誠意正心脩身之事即是推之以及人者齊家治國平天下之事也治己愛己皆出於正是盡己之忠即是推之以及於人是推己之恕忠者體恕者用表端源潔忠也景正流清恕也忠者明徳之事恕者新民之事大學之道一忠恕而已此章言治國下章言治國平天下皆明明徳之推而恕之事也此章之義則欲如治己之心以治人下章絜矩之義則欲如愛己之心以愛人蓋治國乃平天下之本故此章以治人言下章以愛人言義各有攸當也○新安陳氏曰大學傳至治國平天下章方言恕觀此言恕則隱然見脩身以前之當言忠矣盧氏之說正是即後之言以發明前之所未言者也】○曰既結上文而復【扶又反】引詩者三何也曰古人言必引詩蓋取其嗟嘆咏歌優游厭飫【依據反】有以感發人之善心非徒取彼之文證此之義而已也夫【音扶】以此章所論齊家治國之事文具而意足矣復三引詩非能於其所論之外别有所發明也然甞試讀之則反覆吟咏之間意味深長義理通暢使人心融神㑹有不知手舞而足蹈者是則引詩之助與【音預】爲多焉蓋不獨此他凡引詩云者皆以是求之則引者之意可見而詩之爲用亦得矣曰三詩亦有序乎曰首言家人次言兄弟終言四國亦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之意也【新安陳氏曰所引詩見大雅思齊篇孟子甞引之集註云御治也於御字無音詩傳云御迎也於御字音牙嫁反當依集註如字讀】 或問上章論齊家治國之道既以孝弟慈爲言矣此論治國平天下之道而復【扶又反】以是爲言何也曰三者人道之大端衆心之所同得者也自家以及國自國以及天下雖有大小之殊然其道不過如此而已但前章專以己推而人化爲言此章又申言之以見【形甸反】人心之所同而不能己者如此是以君子不唯有以化之而又有以處【上聲下同】之也【新安陳氏曰老老長長恤孤躬行於上而民興孝弟不倍於下是有以化之絜矩是乃處之之道也】蓋人之所以爲心者雖曰未甞不同然貴賤殊勢賢愚異稟苟非在上之君子眞知實蹈有以倡【尺亮反】之則下之有是心者亦無所感而興起矣【以上詳說有以化之】幸其有以倡焉而興起矣然上之人乃或不能察彼之心而失其所以處之之道則彼其所興起者或不得遂而反有不均之歎是以君子察其心之所同而得夫【音扶】絜矩之道然後有以處此而遂其興起之善端也【以上詳説有以處之】曰何以言絜之爲度【待洛反下同】也曰此莊子所謂挈之百圍賈子所謂度長絜大者也【莊子名周人間世篇匠石之齊至于曲轅見社櫟樹其大蔽牛絜之百圍註絜圍束也是将一物圍束以為之則也賈子名誼西漢洛陽人過秦論試使山束之國與陳渉度長絜大比權量力則不可同年而語矣】前此諸儒蓋莫之省【悉井反】而强【上聲】訓以挈【口結反】殊無意謂先友太史范公【名如圭丈公父韋齋之友】乃獨推此以言之而後其理可得而通也蓋挈度也矩所以爲方也以己之心度人之心知人之所惡【去聲下同】者不異乎己則不敢以己之所惡者施之於人使吾之身一處乎此則上下四方物我之際各得其分【去聲】不相侵越而各就其中校【音教】其所占之地則其廣狹長短又皆平均如一截然方正而無有餘不足之處【去聲】是則所謂絜矩者也夫【音扶】爲天下國家而所以處心制事者一出於此則天地之間將無一物不得其所而凡天下之欲爲孝弟不倍者皆得以自盡其心而無不均之歎矣天下其有不平者乎然君子之所以有此亦豈自外至而强【上聲】爲之哉亦曰物格知至故有以通天下之志而知千萬人之心即一人之心意誠心正故有以勝一己之私而能以一人之心爲千萬人之心其如此而已矣【格庵趙氏曰天下之志萬殊理則一也物格知至者能燭理則視衆人之心猶一心而明絜矩之義公則一致私則萬殊意誠心正者能克己則以一心為衆人之心而盡絜矩之道】一有私意存乎其間則一膜【音莫】之外便爲胡越雖欲絜矩亦將有所隔礙【牛代反】而不能通矣若趙由之爲守則易【去聲】尉而爲尉則陵守王肅之方於事上而好【去聲】人佞己推其所由蓋出於此而充其類則雖桀紂盗跖【音隻】之所爲亦將何所不至哉【史記酷吏傳周陽由者其父趙兼以淮南王舅父侯周陽故因姓周陽氏由為郎事孝文及景帝景帝時為郡守武帝即位吏治尚循謹甚然由居二千石中最為酷暴驕恣所居郡必夷其豪為守視都尉如令為令必陵太守奪之治由後為河東都尉時與其守勝屠公勝屠即申屠也相告言罪勝屠公當抵罪義不受刑自殺而由棄市○魏志王肅傳肅太和中拜散騎常侍肅字子雍東海郡人史評曰劉實以為肅方於事上而好下佞己此一反也】曰然則絜矩之云是則所謂恕者己乎曰此固前章所謂如愛己之心以愛人者也夫子所謂終身可行程子所謂充拓【音托】得去則天地變化而草木蕃【音煩】充拓不去則天地閉而賢人隱皆以其可以推之而無不通耳【朱子曰推得去則物我貫通自有箇生生無窮底意思便有天地變化草木蕃氣象天地只是這様道理若推不去物我隔絶欲利於己不利於人欲己之富欲人之貧欲己之壽欲人之夭似這氣象全然閉塞隔絶了便似天地閉賢人隱】然必自其窮理正心者而推之則吾之愛惡取舍【上聲】皆得其正而其所推以及人者亦無不得其正是以上下四方以此度【音鐸】之而莫不截然各得其分【去聲】若於理有未明而心有未正則吾之所欲者未必其所當欲吾之所惡者未必其所當惡乃不察此而遽欲以是爲施於人之凖則則其意雖公而事則私是將見其物我相侵彼此交病而雖庭除之内跬【丘弭反】歩之間亦且參商【參音森參商二星名】矛盾【盾食允反二者皆兵器名】而不可行矣尚何終身之望哉是以聖賢凡言恕者又必以忠爲本而程子亦言忠恕兩言如形與影欲去【上聲】其一而不可得蓋唯忠而後所如之心始得其正是亦此篇先後本末之意也【所當先而為本者忠也所當後而為末者恕也】然則君子之學可不謹其序哉【朱子曰忠是本體恕是枝葉非是别有枝葉乃是本根中發出枝葉○陳氏曰大槩忠恕只是一物就中截作兩片則為二物蓋存諸中者既忠則發出外來便是恕應事接物處不恕則是在我者必不十分眞實故發出忠底心便是恕底事做成恕底事便見忠底心】○曰自身而家自家而國自國而天下均爲推己及人之事而傳之所以釋之者一事自爲一說若有不能相通焉者何也曰此以勢之遠邇事之先後而所施有不同耳實非有異事也蓋必審於接物好惡【二字並去聲下同】不偏然後有以正倫理篤思義而齊其家其家已齊事皆可法然後有以立標凖胥教誨而治其國其國已治【去聲】民知興起然後可以推已度【待洛反】物舉此加彼而平天下此以其遠近先後而施有不同者也然自國以上【上聲】則治於内者嚴宻而精詳自國以下則治於外者廣愽而周遍亦可見其本末實一物首尾實一身矣何名爲異說哉【格庵趙氏曰嚴宻精詳所以為廣博周遍之地治内者疎略苟簡則治外者雖欲廣博周遍得乎】○曰所謂民之父母者何也曰君子有絜矩之道故能以己之好惡知民之好惡又能以民之好惡爲己之好惡也夫【音扶】好其所好而與之聚之惡其所惡而不以施焉則上之愛下眞猶父母之愛其子矣彼民之親其上豈不亦猶子之愛其父母哉【三山陳氏曰父母之於子其所好惡無有不知者體氣同也至於民之好惡其君常有所不知無他制於形體之異耳能絜矩則能以民之心為心而可以父母斯民民亦父母之矣】○曰此所引節南山之詩何也曰言在尊位者人所觀仰不可不謹若人君恣己徇私不與天下同其好惡則爲天下僇如桀紂幽厲也○曰得衆得國失衆失國何也曰言能絜矩則民父母之而得衆得國矣不能絜矩則爲天下僇而失衆失國矣○曰所謂先慎乎徳何也曰上言有國者不可不謹此言其所謹而當先者尤在於徳也徳即所謂明徳所以謹之亦曰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以脩其身而已矣○曰此其深言務財用而失民何也曰有徳而有人有土則因天分地不患乎無財用矣然不知本末而無絜矩之心則未有不爭鬭其民而施之以劫奪之教者也易大傳曰何以聚人曰財春秋外傳曰【即國語】王人者將以導利而布之上下者也故財聚於上則民散於下矣財散於下則民歸於上矣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貨悖而入者亦悖而出鄭氏以爲君有逆命則民有逆辭上貪於利則下人侵畔得其㫖矣○曰前既言命之不易矣此又言命之不常何也曰以天命之重而致其丁寜之意亦承上文而言之也蓋善則得之者有徳而有人之謂也不善則失之者悖入而悖出之謂也然則命之不常乃人之所自爲耳可不謹哉○曰其引秦誓何也曰言好【去聲下同】善之利及其子孫不好善之害流於後世亦由絜矩與否之異也曰媢疾之人誠可惡【去聲下並同】矣然仁人惡之之深至於如此得無疾之己甚之亂邪曰小人爲惡【如字下惡人其惡善惡並同】千條萬端其可惡者不但媢疾一事而已仁人不深惡乎彼而獨深惡乎此者以其有害於善人使民不得被其澤而其流禍之長及於後世而未已也然非殺人于貨之盗則罪不至死故亦放流之而已然又念夫【音扶】彼此之勢雖殊而苦樂【音洛】之情則一今此惡人放而不遠則其爲害雖得不施於此而彼所放之地其民復【扶又反】何罪焉故不敢以己之所惡施之於人而必遠而置之無人之境以禦魑【抽知反】魅【音媚】而後己蓋不惟保安善人使不蒙其害亦所以禁伏凶人使不得稔其惡雖因彼之善惡而有好惡之殊然所以仁之之意亦未甞不行乎其間也此其爲禦亂之術至矣而何致亂之有曰迸之爲屏【必正反下同】何也曰古字之通用者多矣漢石刻詞有引尊五美屏四惡者而以尊爲遵以屏爲迸則其證也曰仁人之能愛人能惡人何也曰仁人者私欲不萌而天下之公在我是以是非不謬【靡又反】而舉措得宜也○曰命之爲慢與其爲怠也孰得曰大凡疑義所以决之不過乎義理文勢事證三者而已今此二字欲以義理文勢决之則皆通欲以事證决之則無考蓋不可以深求矣若使其於義理事實之大者有所鄉【許亮反】背【音佩】而不可以不究猶當視其緩急以爲先後况於此等字既兩通而於事義無大得失則亦何必苦心極力以求之徒費日而無所益乎以是而推他亦皆可見矣曰好善惡【好惡並去聲下同】惡【如字】人之性然也有拂人之性者何哉曰不仁之人阿黨媢疾有以陷溺其心是以其所好惡戾於常性如此與民之父母能好惡人者正相反使其能勝私而絜矩則不至於是矣○曰忠信驕泰之所以爲得失者何也曰忠信者盡己之心而不違於物絜矩之本也驕泰則恣巳徇私以人從欲不得與人同好惡矣○曰上文深陳財用之失民矣此復【扶又反】言生財之道何也曰此所謂有土而有財者也夫【音扶】洪範八政食貨爲先【見尚書洪範篇三八政疇】子貢問政而夫子告之亦以足食爲首蓋生民之道不可一日而無者聖人豈輕之哉特以爲國者以利爲利則必至於剥民以自奉而有悖出之禍故深言其害以爲戒耳至於崇本節用【崇本生之衆為之疾也節用食之寡用之舒也】有國之常政所以厚下而足民者則固未甞廢也吕氏之說得其㫖矣【吕說已見章句中】有子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孟子曰無政事則財用不足正此意也然孟子所謂政事則所以告齊梁之君使之制民之産者是己豈若後世頭㑹【古外反】箕歛【力驗反】厲民自養之云哉【前漢書陳餘傳秦為亂政外内騷動百姓罷敝罷音疲頭㑹箕歛以供軍費秦吏到民家計人頭數以箕歛之而供軍需財匱力盡】○曰仁者以財發身不仁者以身發財何也曰仁者不私其有故財散民聚而身尊不仁者惟利是圖故捐身賈【音古】禍以崇貨也然亦即財貨而以其效言之爾非謂仁者眞有以財發身之意也曰未有府庫財非其財者何也曰上好【去聲下同】仁則下好義矣下好義則事有終矣事有終則爲君者安富尊榮而府庫之財可長保矣此以財發身之效也上不好仁則下不好義下不好義則其事不終是將爲天下僇之不暇而况府庫之財又豈得爲吾之財乎若商紂以自焚而起鉅橋鹿臺之財徳宗以出走而豐瓊林大盈之積皆以身發財之效也【史記紂使師㳙作新淫聲北里之舞靡靡之樂厚賦税以實鹿臺之財而盈鉅橋之粟以酒為池縣肉為林爲長夜之飲百姓怨望而諸侯有畔者周武王於是遂率諸侯伐紂紂亦發兵距之牧野甲子日紂兵敗紂走登鹿臺衣其寳玉乃自焚而死武王遂斬紂頭懸之白旗又書武成篇此篇記武王功成之事乃反商政政由舊散鹿臺之財發鉅橋之栗大賚于四海而萬姓悦服○唐書陸贄始帝播遷帝徳宗也朱泚反帝出走在外府蔵委棄至是天下貢奉稍至乃於行在夾廡署瓊林大盈二庫别藏貢物贄諌以為今師旅方殷瘡痛呻吟之聲未息遽以珍貢私别庫恐羣下有所觖望不滿所望請悉出以賜有功給軍賞帝悟即撤其署】○曰其引孟獻子之言何也曰鷄豚牛羊民之所畜【許六反】養以爲利者也既已食君之禄而享民之奉矣則不當復【扶又反】與之爭此公儀子所以㧞園葵去【上聲下同】織婦而董子因有與之齒者去其角傅之翼者兩其足之喻皆絜矩之義也【史記公儀休爲魯相食茹而美食其菜曰茹㧞其園葵而棄之見其家織布好而疾出其家婦燔其機云欲令農夫工女安所讎其貨乎讎售也謂食禄者不得與下民爭利○西漢書董仲舒以賢良對䇿曰夫天亦有所分去聲子上聲之齒者去其角言天生物賦予有分定牛無上齒者則有角其餘無角州有上齒傅之翼者两其足傅續曰附附著也言鳥不四足是所受大者不得取小也古之所予禄者不食於力不勤於末末謂工商之業是亦受大者不得取小與天同意者也】聚歛之臣剥民之膏血以奉上而民被其殃盗臣竊君之府庫以自私而禍不及下仁者之心至誠惻怛【當葛反】寧亡己之財而不忍傷民之力所以與其有聚歛之臣寧有盗臣亦絜矩之義也昔孔子以臧文仲之妾織蒲而直斥其不仁【事詳見論語公冶長篇】以冉求聚歛於季氏而欲鳴鼓以聲其罪以聖人之宏大兼容温良博愛而所以責二子者疾痛深切不少假借如此其意亦可見矣【三山陳氏曰織紝亦儉矣而君子疾之以其主於利也冉求之聚歛未必有後世掊克之事但聚歛藏於季氏之家而不能布之於下則聖人疾而欲攻之况剥民力以自富乎○西山眞氏曰近世所謂善理財者何其僭乎此也元元已病而科歛日興不知皮將盡而毛無所附也出新巧以籠愚民苟邀倍稱之入不知朝四暮三之無益也孟子曰我能為君充府庫今之所謂良臣古之所謂民賊也】曰國不以利爲利以義爲利何也曰以利爲利則上下交征不奪不饜以義爲利則不遺其親不後其君蓋惟義之安而自無所不利矣程子曰聖人以義爲利義之所安即利之所生正謂此也孟子分别【筆反】列義利㧞本塞源之意其傳蓋亦出於此云【朱子曰只萬物皆得其分便是利君得其為君臣得其為臣父得其為父子得其為子何利如之這利字即易所謂利者義之和利便是義之和處】○曰此其言菑害並至無如之何何也曰怨己結於民心則非一朝一夕之可解矣聖賢深探其實而極言之欲人有以審於未然而不爲無及於事之悔也以此爲防人猶有用桑羊孔僅宇文融楊矜陳京裴延齡之徒以敗其國者【桑羊楊愼矜朱子以在宋避諱故各去一字○張氏存中曰桑羊洛陽賈人之子漢武帝朝為治栗都尉領大司農盡管天下監鐵後為御史大夫昭帝朝與燕王旦謀反坐誅○孔僅漢武帝朝為大農丞領鹽鐵事後為大農令○宇文融辨給多詐唐宗朝為覆田勸農使擢兵部員外郎兼侍御史又兼稅地安輯戸口使拜御史中丞有司劾融交不逞作威福貶平樂尉司農發融在汴州紿隱官息錢巨萬給事中馮紹烈深文推證詔流嵓州道廣州惶恐而卒○楊愼矜唐宗朝為御史知雜事後授御史中丞以蓄讖緯妖言賜死○陳京事唐徳宗帝討李希烈財用屈京為給事中與戸部侍郎趙賛請稅民屋間架籍賈人資力以率貸之後以事罷為秘書少監卒○裴延齡唐徳宗朝為司農少卿領度支取宿姦老吏與謀以固帝幸延齡資苛刻專剥下附上肆騁譎怪時人側目及死人語以相安惟帝悼不已】故陸宣公之言曰【陸公名䞇字敬輿蘇州嘉興人事唐徳宗諡曰宣其言見奏議】民者邦之本財者民之心其心傷則其本傷其本傷則枝幹凋瘁【秦醉反】而根柢蹷【居月反】㧞矣吕正獻公之言曰【吕公名公著字晦叔諡正獻河南人其言見奏劄】小人聚歛以佐人主之欲人主不悟以爲有利於國而不知其終爲害也賞其納忠而不知其大不忠也嘉其任怨而不知其怨歸於上也嗚呼若二公之言則可謂深得此章之指者矣有國家者可不監哉【格庵趙氏曰興利之臣不過以聚歛為長䇿以掊克為善謀唯求取媚於上而不顧結怨於下人主以其奉已之欲悅而寵之不知其失民心而蠧國脉菑害並至匪一朝一夕之可解有必然之理者此桑羊之徒所以誤人之天下國家至於極也陸吕二公之言可謂當矣如司馬公闢善理財者不加賦之說則亦所當知其言曰天地所生財貨百物止有此數不在民則在官譬如雨澤夏澇則秋旱此古今之至言也後世之臣有以言利媒人主者其尚以大學此章之㫖與三君子之言察之○玉溪盧氏曰聖賢千言萬語其論道只在遏人欲以存天理其論治只在進君子而退小人】○曰此章之文程子多所更【平聲下同】定而子獨以舊文爲正者何也曰此章之義博故傳言之詳然其實則不過好惡【並去聲】義利之兩端而已但以欲致其詳故所言已足而復【扶又反】更端以廣其意是以二義相循間【去聲】見【形甸反下同】層出有似於易置而錯陳耳然徐而考之則其端緒接續脉絡貫通而丁寧反復爲【去聲】人深切之意又自别見於言外不可易也必欲二說中判以類相從自始至終畫爲兩節則其界辨雖若有餘而意味或反不足此不可不察也 大學或問 <經部,四書類,四書大全__論語集註大全> 欽定四庫全書 讀論語孟子法【此朱子采二程子說】 程子曰【新安陳氏曰程伯子諱顥字伯淳號明道先生叔子諱頥字正叔號伊川先生朱子先以明道伊川為别次以伯子叔子為别後以其學同其說同更不分别總稱程子河南人】學者當以論語孟子為本論語孟子既治則六經可不治而明矣【朱子曰語孟工夫少得效多六經工夫多得效少○慶源輔氏曰今之治二書所患不精爾果能熟讀精思使其言皆出於吾之口使其意皆出於吾之心脉絡條理始終洞然而無纎芥隱昧不明之處則六經之言固可以類推而無不明也○新安陳氏曰既治之治去聲不治之治平聲按鄒晉昭曰此字本平聲借用乃為去聲故陸氏於諸經中平聲者並無音去聲者乃音直吏反平聲者脩理其事方用其力也去聲者事有條理巳見其效也今自此以後亦依陸氏例云○語孟既治學正識精由是而治六經根本正而易為力矣非謂真可不必治而自明也】讀書者當觀聖人所以作經之意與聖人所以用心聖人之所以至於聖人而吾之所以未至者所以未得者【慶源輔氏曰聖人作經之意不過欲發明此理以曉人其所以用心而至為聖人者則二書固無不具也至於吾之所以未至聖人之地未得聖人之心者亦惟用心與二書背戻而不合耳○陳氏曰到經明後方知得作經之意識聖人之心體方知他所以用處○新安陳氏曰當味五箇所以字】句句而求之晝誦而味之中夜而思之平其心易【以豉反】其氣闕其疑則聖人之意可見矣【朱子曰平其心只是放教虚平易其氣只是放教寛慢闕其疑只是莫去穿鑿今人多要硬把捉教住如何得有箇難理㑹處便要刻畫百端討出来枉費心力少刻只說得自底那裏見聖人意○陳氏曰平其心者是虛其心如衡之平不可先立一箇定說纔先把一說為主於中便如秤盤先加一星了到秤物時如何得銖兩之正易其氣者欲見得聖人真意時須是和平其氣雍容和緩自然而得之乃能黙契○雲峯胡氏曰讀聖人之書者當知聖人所以用心然非自平其心不可也朱子易賛有曰讀易之法先正其心意亦類此】 又曰凡看文字須先曉其文義然後可以求其意未有不曉文義而見意者也 又曰學者須將論語中諸弟子問處便作自已問聖人答處便作今曰耳聞自然有得【朱子曰孔門問答曽子聞得底話顔子未必與聞顔子聞得底話子貢未必與聞今却合在論語一書後世學者豈不幸事但患自家不去用心○新安陳氏曰今學者看程朱先生語録皆當以此法看之視問辭如出吾口聴答辭如入吾耳】雖孔孟復【扶又反】生不過以此教人若能於語孟中深求玩味將来涵養成甚生氣質【朱子曰有人言理㑹得論語便是孔子理㑹得七篇便是孟子初不以為然看来亦是如此盖論語中言語真能窮究極其纎悉無不透徹如從孔子肚裏穿過孔子肝肺盡知了豈不是孔子七篇中言語真能窮究極其纎悉無不透徹如從孟子肚裏穿過孟子肝肺盡知了豈不是孟子○雲峯胡氏曰氣質得於有生之初此曰甚生氣質何也曰生来氣質有好有不好涵養成後生氣質無不好者此生字非自禀賦中来乃自學問變化中来也○新安陳氏曰學之功至愚者明柔者强偏駁者純粹不特能變化氣質謂無好氣質者今生出此好氣質也】 程子曰凡看語孟且須熟讀玩味須將聖人言語切己不可只作一話說人只看得此二書切己終身儘多也【朱子曰論孟不可只道理㑹文義得了便了須子細玩味以身體之見前後晦明生熟不同方是切實○二書若便恁地讀過只一兩日可了若要將来做切己事玩味體察一日多看得數叚或一兩叚爾○讀論孟須是切己且如學而時習之切己看時曽時習與否句句如此求之則有益矣○或言看論語見得聖人言行極天理之實而無一毫人欲之妄學者之用功尤當極其實而不容有一毫之妄曰大綱也是如此然就裏面詳細處須要十分透徹無一不盡○學者讀書須要將聖賢言語體之於身如克己復禮與出門如見大賔等事須就自家身上體看我實能克己與主敬行恕否件件如此方有益○慶源輔氏曰讀書者能將聖人言語切己體察則定無枉費工夫一日當有一日之功若欲只做一話說則是口耳之學耳】 又曰論孟只剰【石證反】讀著【陟略反語助辭下同】便自意足學者須是玩味若以語言解著意便不足【朱子曰讀書之法先要熟讀須是正看背看左看右看看得是了未可便說道是更須反覆玩味○論孟須是熟讀一一記放心下時時將来玩味久久自然貫通○慶源輔氏曰學者須是將聖人言語熟讀深思晝夜玩味則可以開發吾之知識日就髙明涵養吾之徳性日就廣大方始見得聖賢言近而指逺故其意思自然厭飫飽足若以語言解著則意便死於言下自然局促蹇淺而有枵虚不足之意】 或問且將語孟緊要處看如何程子曰固是好但終是不浹【即協反】洽耳【朱子曰聖人言語粗底做粗底理㑹細底做細底理㑹不消得揀擇語孟恁地揀擇了史書及世間粗底書如何看得○問龜山與范濟美言學者當以求仁為要曰須要將一部論語粗粗細細齊理㑹過自然有貫通處却㑹得仁方好近日學者病在好髙讀論語未問學而時習便說一貫讀孟子未言梁王問利便說盡心易未看六十四卦便說繫辭某解語孟和訓語註在下面要人精粗本末字字為咀嚼過○問論語莫也須揀箇緊要底看否曰不可須從頭看無精無粗無淺無深且都玩味得熟道理自然出曰讀書未見得切須見之行事方切曰不然且如論語第一便教人學便是孝弟求仁便戒人巧言令色便三省也可謂甚切○論語中有緊要底有泛說底今且要著力緊要底便是㨂别此最不可若如此則孟子一部可刪者多矣聖賢言語粗說細說皆著理㑹教透徹盖道體至廣至大故有說得易處說得難處說得大處說得小處若不盡見必定有窒碍處○慶源輔氏曰人纔只將二書緊要處看便只是要求近功速效與天理巳不相似所謂固是好者盖姑取其向學求道之意耳正使其有近功速效亦必至於偏枯蹇澁豈復有優游厭飫貫通浹洽之意】 程子曰孔子言語句句是自然孟子言語句句是事實【朱子曰孔子言語一似沒緊要說出来自是包含無限道理無些滲漏如云道之以政齊之以刑道之以徳齊之以禮數句孔子初不曽著氣力只似沒緊要說出来自是委曲詳盡說盡道理若孟子便用著氣力依文按本據事實說無限言語方說得出此所以為聖賢之别也○論語之書盖孔子大槩使人優游厭飫涵泳諷味孟子之書大槩是要人探索力討反己自求故伊川曰孔子句句是自然孟子句句是事實亦此意也如論語所言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非禮勿視聴言動之類皆是存養底意思孟子言性善存心養性見孺子入井之心四端之發若火始然泉始達之類皆是要體認得這心性下落擴而充之於此等語玩味便自可見○孔子教人只言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含蓄得意思在其中使人自求之到孟子便指出了性善早不似聖人了○論語多門弟子所集故言語時有長長短短不類處孟子疑自著之書故首尾文字一體無些子瑕疵不是自下手安得如此好若是門弟子集則其人亦甚高不可謂軻死不○論語不說心只說實事孟子說心後来遂有求心之病○問論語一書未嘗說一心字至孟子只管拈人心說来說去曰推是心曰求放心曰盡心曰赤子之心曰存心莫是孔門學者自知理㑹箇心故不待聖人苦口到孟子時世變既逺人才漸不如古故孟子極力與言要他從箇本原處理㑹否曰孔門雖不曾說心然答弟子問仁處非理㑹心而何仁即心也但當時不說箇心字耳○或云論語不如中庸曰只是一理若看得透方知無異論語是每日零碎問答譬如大海也是水一勺也是水所說千言萬語皆是一理須是透得推之其他道理皆通又曰聖賢所說只一般只是一箇擇善固執之論語則說學而時習之孟子則說明善誠身下得字各自精細真實工夫只一般須是知其所以不同方知其所謂同也○孟子所謂集義只是一箇是字孔子所謂思無邪只是一箇正字不是便非不正便邪聖賢教人只是求箇是底道理○孔子教人極直截孟子較費力孟子必要充廣孔子教人合下便有下手處○魯齊許氏曰先儒說出體用嘗謂孔孟未嘗言此及子細讀之毎言無非有體有用者如忠告而善道之忠告體也善道之用也雖有善為說辭者無忠告之心則不可雖有忠告之心不能善道之則犯於訐直不能入又如居上不寛為禮不敬臨喪不哀寛敬哀其體也體立而後用行無此三者則夫所行之得失與夫繁文末節皆無足觀矣程子謂學者當以論孟為本論孟既治則六經可不治而明矣聖人所以作經之意必有定見然後沛然無所疑非後世牽合勉强所可擬也程子於語孟中反覆致意其㫖深矣有本有末有體有用聖人之言無所偏滯之萬世無先儒讀書精察見聖人立言之意】 又曰學者先讀論語孟子如尺度權衡相似以此去量度【待洛反】事物自然見得長短輕重【朱子曰語孟只熟讀玩味道理自不難見且如老蘇軰只讀二書便翻繹得許多文章出来譬如攻城四面牢壯只消攻得一面破時這城便是自家底了如今學者若先讀得語孟二書十分透徹其他書都不費力觸處便見○慶源輔氏曰尺度可以量長短權衡可以稱輕重理義可以别是非能知道則何書不可讀何理不可究何事不可處成○新安陳氏曰理義可以别是非如尺度可以量長短權衡可以稱輕重也】 又曰讀論語孟子而不知道所謂雖多亦奚以為【朱子曰人之為學若不從文字上做工夫又茫然不知下手處若是字字而求句句而論不於身心上著切體認則又何益且如說我欲仁斯仁至矣何故孔門許多弟子聖人竟不曽以仁許之雖顔子之賢而尚不能不違於三月之後聖人乃曰我欲斯至盍亦於日用體驗我若欲仁其心如何仁之至不至其意又如何又如說非禮勿視聴言動盍亦毎事省察何者為非禮而吾又何以能勿視勿聴若毎日如此讀書庶㡬看得道理自我心而得不為徒言也○慶源輔氏曰讀語孟而不知道則是口耳之學未嘗著心玩味未嘗至誠涵泳未嘗切己體察也故讀雖多何益於事】 讀論語孟子法 論語集註序說 史記世家曰【新安陳氏曰司馬遷史記有孔子世家朱子纂其要於此】孔子名丘字仲尼【新安陳氏曰孔子父禱於尼丘山而生孔子故以為名若字】其先宋人【孔子六世祖孔父嘉為宋督所殺紇遂遷于魯】父叔梁紇【下沒反】母顔氏【名徵在】以魯襄公二十二年庚戌之嵗十一月庚子生孔子於魯昌平鄉郰邑【郰側鳩反○新安倪氏曰孔子之生左氏春秋不書但於哀公十六年夏四月己丑書孔丘卒杜預註魯襄二十二年生至今七十三也公羊穀梁皆於襄公二十一年書孔子生乃己酉嵗也與史記杜註皆不合】為兒嬉戲常陳俎豆設禮容及長【上聲】為委【去聲】吏料量【去聲】平委吏本作季氏史索隱云一本作委吏與孟子合今從之【史記索隱司馬貞作】為司職吏畜【許又反】蕃【音煩】息職見【音現】周禮牛人讀為樴【音特又餘式之式二反】義與杙同【杙餘式反】盖繫養犧牲之所此官即孟子所謂乗【去聲】田【雲峯胡氏曰此以後多用論語證以經證史也此二事論語無所見則證之孟子亦以經證史也○周禮地官司徒上牛人掌養國之公牛以待國之政令凡祭祀共其享牛求牛以授職人而芻之注享牛前祭一日之牛也求牛禱於鬼神祈求福之牛也職讀為樴樴謂之杙可以繫牛樴人者謂牧人充人與芻牲之芻牛人擇於公牛之中而以授養之】適周問禮於老子【問何以問禮於老子朱子曰老子曽為柱下史故知禮節文所以孔子問之聃雖知禮然其意以為不必盡行行之反以多事故欲絶㓕之】既反而弟子益進昭公二十五年甲申孔子年三十五而昭公奔齊魯亂於是適齊為髙昭子【齊大夫】家臣以通乎景公有聞韶問政二事公欲封以尼谿之田晏嬰不可公惑之有季孟吾老之語【問齊景公欲封孔子田楚昭王欲封孔子地晏嬰子西不可使無晏嬰子西則夫子還受之否朱子曰既仕其國則須有采地受之可也】孔子遂行反乎魯定公元年壬辰孔子年四十三而季氏彊僣其臣陽虎作亂專政故孔子不仕而退修詩書禮樂弟子彌衆九年庚子孔子年五十一公山不狃以費畔季氏召孔子欲往而卒不行有答子路東周語【朱子曰聖人欲往是當他召聖人之時有這些好意思来接聖人聖人當時亦接他好意思所以欲往然他這箇人終是不好底人所以終不可去如隂雨蔽翳重結不解忽然有一處略略開霽雲收霧歛見得青天白日這些自是好】定公以孔子為中都宰一年四方則之遂為司空又為大司寇十年辛丑相【去聲下同】定公㑹齊侯于夾谷齊人歸魯侵地【鄆汶陽龜隂之田】十二年癸卯使仲由為季氏宰墮【許規反毁也下同】三都收其甲兵孟氏不肯墮成圍之不克【問成既不墮夫子如何别無處置了便休朱子曰不久夫子亦去魯矣若使聖人久為之亦須别有箇道理】十四年乙巳孔子年五十六攝行相事誅少【去聲】正卯與【音預】聞國政三月魯國大治【去聲】齊人歸女樂以沮【在吕反止也】之季桓子受之郊又不致膰【音煩祭祀餘肉也】俎於大夫孔子行魯世家以此以上皆為十二年事【問設若魯亦致膰於大夫則夫子果止乎朱子曰也須去只是不若此之速必須别討一箇事故去○胡氏曰是時政在季氏夫子攝行相事而巳非為相也與聞國政而巳非為政也定公素不能立季孫既有所惑其不足與有為可知也故不容於不行】適衛主於子路妻兄顔濁鄒家孟子作顔讎由適陳過匡匡人以為陽虎而拘之有顔淵後及文王既沒之語既解還衛主蘧伯玉家見南子有矢子路及未見好徳之語去適宋司馬桓魋欲殺之有天生徳語及微服過宋事又去適陳主司城貞子家居三嵗而反于衛靈公不能用有三年有成之語晉趙氏家臣佛以中牟畔召孔子孔子欲往亦不果有答子路堅白語及荷蕢過門事【朱子曰夫子於公山氏之召却真箇要去做於佛之召但謂其不能凂我而已】將西見趙簡子至河而反又主蘧伯玉家靈公問陳不對而行復【扶又反】如陳據論語則絶糧當在此時季桓子卒遺言謂康子必召孔子其臣止之康子乃召冉求史記以論語歸與之歎為在此時又以孟子所記歎詞為主司城貞子時語疑不然盖語孟所記本皆此一時語而所記有異同耳孔子如蔡及葉【失涉反】有葉公問答子路不對沮溺耦耕荷蓧丈人等事史記云於是楚昭王使人聘孔子孔子將往拜禮而陳蔡大夫發徒圍之故孔子絶糧於陳蔡之間有愠見及告子貢一貫之語按是時陳蔡臣服於楚若楚王来聘孔子陳蔡大夫安敢圍之且據論語絶糧當在去衛如陳之時楚昭王將以書社地封孔子令尹子西不可乃止史記云書社地七百里恐無此理時則有接輿之歌【新安陳氏曰索隠云古者二十五家為里里各立社則書社者書其社之人名於籍蓋以七百里書社之人封孔子也故冉求云雖累千社而夫子不利是也饒氏云書社猶今人所謂書㑹也盖卿大夫所當得底地謂之采地如這箇却是君之所特與故謂之書社地言以此養其徒也便如齊王欲中國授孟子室養弟子以萬鍾相似】又反乎衛時靈公已卒衛君輒欲得孔子為政有魯衛兄弟及答子貢夷齊子路正名之語而冉求為季氏將【去聲】與齊戰有功康子乃召孔子而孔子歸魯實哀公之十一年丁巳而孔子年六十八矣有對哀公及康子語【雲峯胡氏曰讀此者要看太史公書法又要看文公刪後書法如孔子在他國皆不書年若干惟他國反魯及在魯則歴歴書之豈以在他國則嵗月無所考故不書耶然去魯適陳太史公書曰是嵗魯哀公三年而孔子年六十矣又自楚反衛太史公書曰是嵗也孔子年六十三而魯哀公六年也文公皆刪之至孔子晚年歸魯文公乃特書曰實哀公之十一年丁巳而孔子年六十八矣言外慨歎之意於書法可見也】然魯終不能用孔子孔子亦不求仕【問孔子當周衰時可以有為否朱子曰聖人無不可為之時也便若時節變聖人又自處之不同問孔子豈不知時君必不能用己曰聖人豈有逆料君能用我與否到得後来說不復夢見周公與吾已矣夫聖人自知其不可為矣】乃敘書傳【去聲】禮記有杞宋損益從周等語刪詩正樂有語太師及樂正之語序易彖繫象說卦文言有假我數年之語弟子盖三千焉身通六藝者七十二人弟子顔回最賢蚤死後唯曽參得傳孔子之道十四年庚申魯西狩獲麟有莫我知之歎孔子作春秋有知我罪我等語論語請討陳恒事亦在是年明年辛酉子路死於衛十六年壬戌四月己丑孔子卒年七十三葬魯城北泗上弟子皆服心喪三年而去惟子貢廬於冡上凡六年孔子生鯉字伯魚先卒伯魚生伋【音急】字子思作中庸子思學於曽子而孟子受業子思之門人 何氏曰【何氏名晏字平叔魏南陽人】魯論語二十篇齊論語别有問王知道凡二十二篇其二十篇中章句頗多於魯論古論出孔氏壁中分堯曰下章子張問以為一篇有兩子張凡二十一篇篇次不與齊魯論同【或問今之論語其魯論與朱子曰以何晏所叙篇數考之則信為魯論矣但據釋文則其文字亦或有不同者如以必為之類豈何氏亦若鄭註就魯論篇章而又雜以齊古之文與然唐藝文志已不載齊古篇目陸氏盖於諸家說中得之耳】 程子曰論語之書成於有子曽子之門人故其書獨二子以子稱【程子曰論語為書道立言深得聖人之學者矣如鄉黨形容聖人不知者豈能若是○問論語以何為要曰要在知仁孔子說仁處最宜玩味曰孔子說仁處甚多尤的當是何語曰皆的當但其門人所至有不同故其答之亦異○朱子曰程子之說盖出於桞宗元其言曰諸儒皆以論語孔子弟子所記不然也孔子弟子曽參最少又老乃死而是書記其將死之言則其去弟子之時甚逺而當時弟子畧無存者矣吾意孔子弟子嘗雜記其言而卒成其書者曽子弟子樂正子春子思之徒也故是書之記諸弟子必以字而曽子不然盖其弟子號之云爾而有子亦稱子者孔子之殁諸弟子嘗以似夫子而師之後乃叱避而退則固嘗有師之號矣凡此栁氏之言其論曽子者得之而有子叱避之說則史氏之鄙陋無稽而桞氏惑焉以孟子攷之當時既以曽子不可而寢其議有子曷嘗據孔子之位而有其號哉故程子特因桞氏之言斷而裁之以為此說此所以不著栁說而獨以程子為據也楊氏又謂此書首記孔子之言而以二子之言次之盖其尊之亞於夫子尤為明驗至於閔損冉求亦或稱子則因其門人所記而失之不革也與】 程子曰讀論語有讀了全然無事者有讀了後其中得一兩句喜者有讀了後知好【去聲】之者有讀了後直有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者【程子曰論語之書其辭近其指逺辭有盡指無窮有盡者可索之於訓詁無窮者要當㑹之以神譬諸觀人昔日識其面今日識其心在我則改容更貌矣人則猶故也坐是故難讀盖不學操縵不能安不學博依不能安詩不學雜服不能安禮惟近似者易入也彼其道髙深博厚不可涯涘也如此儻以童心淺智窺之豈不大有逕庭乎方其脅肩諂笑以言餂人者讀之謂巧言令色寧病仁未能素貧賤而恥惡衣惡食者讀之豈知飯疏飲水曲肱而枕之未妨吾樂注心於利末得已不已而有顛㝠之患者讀之孰知不義之富貴真如浮雲誨爾諄諄聴我藐藐者讀之孰知回不惰師書紳為至誠服膺過此而往益髙益深可勝數哉○朱子曰學者須著實循序讀書以論語為先一日只看一二叚莫問精粗難易但只從頭看將去讀而未曉則思思而未曉則讀反覆玩味久之必自有得矣今學者於論語二十篇中尚不耐煩看得之况所謂死而後已者又豈能辦得如此長逺工夫耶○慶源輔氏曰嗜之而飽饜充足其樂有不可形容者是以見於手舞足蹈也○雲峯胡氏曰讀論語者有此四等人初是全無知者第二是畧能知者第三是知而好之者第四是好而樂之者】 程子曰今人不㑹讀書如讀論語未讀時是此等人讀了後又只是此等人便是不曽讀【程子曰讀論語須有疑然後能進今人讀書元不知疑所以不及古人孔門弟子如子夏問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直推至於禮後樊遲問仁知直推至於舉臯陶伊尹而不仁者逺始能無疑今人多於言上認了又安能疑○問論語如何讀曰這也使急不得也不可慢所謂急不得者功效不可急所謂不可慢者工夫不可慢○慶源輔氏曰程子言雖近而意則切使讀書者自知所以求益不至虚費工夫也須是熟讀涵泳使之通貫浹洽然後有日新之功如是則氣質變化月異而嵗不同矣】 程子曰頥自十七八讀論語當時已曉文義讀之愈久但覺意味深長【和靖尹氏曰論語之書廼集記孔子嘉言善行苟能即其問答如已親炙于聖人之門黙識心受而躬行之則可謂善學矣○延平李氏曰人之持身當以孔子為法孔子相去千餘載既不可得而親之所可見者獨論語耳論語盖當時門人弟子所記孔子言行也每讀而味之玩而繹之推而行之雖未至升堂入室亦不失為士君子也○朱子曰所謂深長意味也别無說只是涵泳久自見得○論語讀著越見意思無窮今日讀得些意思明日讀又長得意思】○【朱子曰論語中程先生及和靖說只於本文添一兩字甚平淡然意味深長須當子細看要見得他意味方好已下論解論語○問謝氏說多過不如楊氏說最實曰尹氏語言最實亦多是處但看文字亦不可如此先懐權斷於胷中如謝氏說十分有九分過處其間亦有一分說得恰好處豈可先立定說今且須虚心玩理○集註中解有兩說相似而少異者亦要相資有說全别者是未定也○論語集註如秤上稱来無異不髙些不低些自是學者不肯用功看○問集註有兩存者何者為長曰使某見得長底時豈復存其短底只為是二說皆通故并存之然必有一說合得聖人之本意但不可知爾又曰大率兩說前一說勝○某於論孟逐字秤等不教偏些小學者將註處宜子細看○集註添一字不得減一字不得不多一箇字不少一箇字○讀集註只是要看無一字閑若意裏說做閑字那箇正是緊要字○集註至于訓詁皆子細者盖要人字字思索到莫要只作等閑看便了○問註或用者字或用謂字或用猶字或直言其輕重之意如何曰者謂是恁地直言者直訓如此猶云者猶是如此胡氏曰某某也正訓也某猶某也無正訓借彼以明此也某之為言某也前無訓釋特發此以明其義也為言謂其說如此也引經傳文以證者此字義不可以常訓通也○集註於正文之下正解說字訓文義與聖經正意如諸家之說有切當明白者即引用而不没其姓名如學而首章先尹氏而後程子亦只是順正文解下来非有髙下去取也章末用圈而列諸家之說者或文外之意而於正文有所發明不容畧去或通論一章之意反覆其說切要而不可不知也○集註内載前輩之說於下句者是解此句文義載前軰之說於章後者是說一章之大㫖及反覆此章之餘意胡氏曰字義難明者各有訓釋一章意義可以分斷者逐節註之一章之後又合諸節而通言之欲學者先明逐字文義然後明逐節㫖意然後通一章之㫖意也毎章只發本章之㫖者附註後或因發聖人言外之意者别為一叚以附其後亦欲學者先明本㫖而後及之也】 論語集註序說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一 學而第一 此為書之首篇故所記多務本之意【朱子曰此一篇都是先說一箇根本○胡氏曰此篇首取其切於學者記之故以為多務本之意○新安陳氏曰掲君子務本一句以為首篇之要領此說本於游氏朱子已采入賢賢易色章下於此又首標之如首章以時習為本次章以孝弟為為仁之本三章以忠信為傳習之本道千乗章以五者為治國之本皆是餘可以類推】乃入道之門積徳之基學者之先務也凡十六章【慶源輔氏曰道者人之所共由必有所從入徳雖在我之所自得必積而後成几此篇所論務本之事乃道所從入之門而徳所積累之基學者必先務此然後道可入而徳可積矣○朱子曰學而篇名也取篇首兩字為别初無意義但學之為義則讀此書者不可以不先講也夫學也者以字義言之則已之未知未能而效夫知之能之之謂也以事理言之則凡未至而求至者皆謂之學雖稼圃射御之微亦曰學配其事而名之也而此獨專之則所謂學者果何學也盖始乎為士者所以學而至乎聖人之事伊川先生所謂儒者之學是也盖伊川先生之意曰今之學者有三詞章之學也訓詁之學也儒者之學也欲通道則舍儒者之學不可尹侍講所謂學者所以學為人也學而至於聖人亦不過盡為人之道而已此皆切要之言也夫子之所志顔子之所學子思孟子之所傳盡在此書而此篇所明又學之本故學者不可以不盡心焉○今讀論語且熟讀學而一篇若明得一篇其餘自然易曉○學而篇皆是先言自脩而後親師友有朋自逺方来在時習之後而親仁在入孝出弟之後就有道而正焉在食無求飽居無求安之後毋友不如己者在不重則不威之後今人都不去自修只是專靠師友說話○覺軒蔡氏曰學而名篇專以學言而所謂學者果何所學耶朱子首發明學之本惟在全其本性之善而已】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說悅同】 學之為言效也人性皆善而覺有先後後覺者必效先覺之所為乃可以明善而復其初也【朱子曰學之一字實兼致知力行而言問學之為言效也效字所包甚廣曰正是如此博學審問謹思明辨篤行皆學之事○勉齋黄氏曰集註言學而或問以知與能並言何也曰言人之效學於人有此二者先覺之人於天下之理該洽貫通而吾懵然未有所知也於是日聽其議論而向之未知者始有所知矣先覺之人於天下之事躬行實踐而吾悵然未有所能也於是日觀其作為而向之未能者始能矣大抵讀書窮理要當盡聖賢之意備事物之情非吾好為是詳複也理當然也世之學者意念苟且思慮輕淺得其一隅便以為足則其為疎率也亦甚矣學者觀於此亦足以得養心窮理之要矣曰若是則學之為言固無所不學也今集註於此乃以為人性皆善必學而後能明善而復其初何也曰學問之道固多端矣然其歸在於全其本性之善而已明善謂明天下之理復其初則復其本然之善也於論語之首章首舉是以為言其提綱挈領而示人之意深矣○雲峯胡氏曰人性皆善天命之性也覺有先後氣質之性也必效先覺之所為或以所為為所行殊不知汝為周南召南集註曰為猶學也論語曰為之不厭孟子記夫子之言曰學不厭是以學字代為字集註於十五志學下曰念念在此而為之不厭是以為字釋學字此曰效先覺之所為猶曰學先覺之所學也大學章句釋明明德曰學者當因其所發而遂明之以復其初此曰明善而復其初是包大學許多工夫說物格知至即是明善意誠心正身修即是復其初○新安陳氏曰此論語中第一箇學字朱子挈要指以示人後覺者必效先覺之所為所為不過知行二者效先覺之致知以知此理又效先覺之力行以行此理乃可以明善而復其初矣明善者明本性之善以知言也復其初者復全本性之善以行言也學之道固多端其要歸在復全本性之善而已朱子所謂以己之未知而效夫知者以求其知以己之未能而效夫能者以求其能皆學之事也能指行而言知行皆從性分上用工】習鳥數【音朔下同】飛也學之不已如鳥數飛也【朱子曰說文習字從羽從白月令所謂鷹乃學習是也○學是未理㑹得時便去學習是已學了又去重學非是學得了頓放在一處却又去習也只是一件事如鳥數飛只是飛了又飛○問學是知習是行否曰知自有知底學自有知底習行自有行底學自有行底習如小兒寫字知得字合恁地寫這是學便須將心思量安排這是習時將筆去寫成㡬箇字這是行底學今日寫一紙明日冩一紙又明日寫一紙這是行底習人於知上不習便要去行如何得人於知上不習非獨是知得不分曉終不能有諸己○學而時習之此是論語第一句句中五字雖有輕重虚實之不同然字字皆有意味無一字無下落學之為言效也以己有所未知未能而效夫知者能者以求其知能之謂也而字承上起下之辭也時者無時而不然也習者重複温習也之者指其所知之理所能之事而言也言人既學矣而又時時温習其所知之理所能之事也聖言雖約而其指意曲折深宻而無窮盡如此聖人之學與俗學不同聖人教人讀書只要知所以為學之道俗學讀書便只是讀書更不理㑹為學之道是如何○未知未能而求知求能之謂學已知已能而行之不已之謂習○胡氏曰學之不已者學與習非二事也○厚齋馮氏曰習鳥鶵欲離巢而學飛之稱學謂學之於已習謂習其所學時時而習恐其忘也凡曰而者上下二義學一義也習一義也】說喜意也既學而又時時習之則所學者熟而中心喜說其進自不能已矣【朱子曰學要時習習到熟後自然說喜不能自己今人所以便住了只是不曾習不見得好此一句却係切己用功處○學矣而不習則表裏扞格而無以致其學之之道習矣而不時則工夫間斷而無以成其習之之功是其胷中雖欲勉焉以自進亦且枯燥生澁而無可嗜之味危殆杌而無可即之安矣故既學矣又必以時習之則其心與理相涵而所知者益精身與事相安而所能者益固從容於朝夕俯仰之中凡其所學而知且能者必有自得於心而不能以語人者是其中心油然悅懌之味雖芻豢之悅於口不足以喻其美矣此學之始也○學到說時已是進了一步只說後便自住不得】程子曰習重【平聲】習也【雙峯饒氏曰習字訓重故重險謂之習坎】時復【扶又反】思繹浹洽於中則說也【朱子曰浹洽二字有深意如浸物於水水若未入只是外面濕内面依然乾必浸之久則透裏皆濕習而熟熟而說脉絡貫通程子所謂浹洽是也○南軒張氏曰學貴於時習程子曰時復思繹言學者之於義理當時紬繹其端緒而涵泳之也】又曰學者將以行之也時習之則所學者在我故說【雲峯胡氏曰時復思繹則習於心將以行之則習於身○新安陳氏曰上一條以知言此一條以行言采程子二說以見學習當兼知行言也】謝氏【名良佐字顯道上蔡人】曰時習者無時而不習坐如尸坐時習也立如齊【莊皆反】立時習也【勿軒熊氏曰坐如尸立如齊出記曲禮如尸註曰視貌正如齊註曰磬耳聴謂祭祀時○朱子曰伊川之說則専在思索而無力行之功如上蔡之說則專於力行而廢講究之義似皆偏了○新安陳氏曰程子二條說學習兼知行言謝氏此條惟以時習於行言亦姑以坐立起例非止謂坐立時也其言時字亦與時時之意異朱子姑采以備一說耳】 有朋自逺方來不亦樂乎【樂音洛】 朋同類也自逺方来則近者可知程子曰以善及人而信從者衆故可樂【朱子曰理義人心所同然非有我之得私也吾獨得之雖足以說矣然告人而莫信率人而莫從是獨擅此理而人不得與於吾心之所同也如十人同食一人獨飽而九人不下咽吾之所說雖深亦曷能達於外邪今吾之學足以及人而信從者又衆則將皆有以得其心之所同然者而吾之所得不獨為一己之私矣吾之所知彼亦知之吾之所能彼亦能之則其懽欣宣暢雖宫商相宣律吕諧和何足以方其樂哉此學之中也又曰近者既至逺者畢来以學於吾之所學而求以復其初凡吾之所得而悅於心者彼亦將有以得而悅之則可以見夫性者萬物之一原信乎其立必俱立成不獨成矣○善不是自家獨有人皆有之我習而自得未能及人雖悅未樂○問以善及人而信從者衆是樂其善之可以及人乎是樂其信從者衆乎曰樂其信從者衆也大抵私小底人或有所見則不肯告人持以自多君子存心廣大己有所得足以及人若已能之以教諸人而人不能是多少可悶今既信從者自逺而至其衆如是安得不樂○信從者衆足以驗己之有得然己既有得何待人之信從始為可樂須知己之有得亦欲他人之皆得然信從者但一二亦未能愜吾之意至於信從者衆則豈不可樂○問朋来之樂奈何曰惟以程子之言求之然後見夫可樂之實耳且其以善及人而信從者衆之云纔九字爾而無一字之虚設也非見之明而驗之實其孰能與於此○南軒張氏曰有朋自逺方来則己之善得以及人而人之善有以資己講習相資其樂孰尚焉樂比於說為發舒也○新安陳氏曰以善之善即上一節人性皆善及明善之善習說則善方成己朋来則善方及人矣】又曰說在心樂主發散在外【朱子曰程子非以樂為在外也以為積滿於中而發越乎外耳悅則方得於内而未能達於外也○說是感於外而發於中樂則充於中而溢於外○慶源輔氏曰說是自知自能而自悅樂是人皆知皆能而我與人同樂○雙峯饒氏曰說與樂皆是在中底今此樂字對上文說字而言則是主發散在外言之】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愠紆問反】 愠含怒意君子成徳之名尹氏【名焞字彦明河南人】曰學在己知不知在人何愠之有【朱子曰有朋自逺方来而樂者天下之公也人不知而愠者一己之私也以善及人而信從者衆則樂不己知則不愠樂愠在物不在己至公而不私也○新安陳氏曰己誠有所學人之知不知何加損於己朱子云為學是為己當然之事譬如喫飯乃是要自家飽既飽何必問外人知不知盖與人初不相關也尹氏解此一節正意故居先○雙峯饒氏曰朋是專主同類人兼指衆人上而君大夫亦是】程子曰雖樂於及人不見是而無悶乃所謂君子【朱子曰樂公而愠私君子有公共之樂無私己之愠○雙峯饒氏曰說之深然後能樂樂之深然後能不愠○雲峯胡氏曰說是喜意愠是含怒意喜怒樂三者皆情也皆性之發也能復其性之善而情無不善學習之功大矣○新安陳氏曰不見是而無悶出易乾文言不見是於人而無悶於心引此語解不知不愠甚切此條聨樂與不愠言故居尹說之後】愚謂及人而樂者順而易【去聲】不知而不愠者逆而難故惟成德者能之【問稍知為己則人知不知自不相干何以言逆而難朱子曰人待己平平亦不覺但被人做全不足比數看待心便不甘便是愠愠不是大故忿怒只心有些不平便是愠便是裏面動了○人不見知處之泰然略無纎芥不平之意非成徳之君子其孰能之此學之終也○今人有一善便欲人知不知則便有不樂之意不特此也見人有善而人或不知之初不干己事而亦為不平况其不知己乎此不知不愠所以難也○問不愠之說孰為得曰程子得之至論其所以然者則尹氏為尤切使人之始學即知是說以立其心則庶乎其無慕於外矣○覺軒蔡氏曰程子謂不見是而無悶乃所謂君子是不愠然後君子也朱子謂惟成德者能之則是君子然後不愠以悅樂兩句例之則須如程子之說朱子非正解本句特統而論之耳所以繼於尹氏程子之後○慶源輔氏曰順謂理之順逆謂理之逆曰順曰逆皆理也但處其順者易故及人而樂者猶可及處其逆者難故不見是而無悶非成德之士安土樂天者不能及也】然德之所以成亦曰學之正習之熟說之深而不已焉耳【問集註言君子而復歸於學之正習之熟說之深何也勉齊黄氏曰學而至於成徳又豈有他道哉其所自来者亦不過是而已非體之之實孰能知之哉○慶源輔氏曰此章總言始學始終三者之序有淺深而無二道也又慮夫敏者躐等而進怠者半途而止昧者又或離析以求之或失其正而䧟於異端故復發此義而使之正其始之所學然後時習以熟之則夫說之與樂可以馴致初不待外求而得也又曰不極其至則無以成其德故又以此說終之○雙峯饒氏曰集註謂徳之所以成亦在乎學之正習之熟說之深而不已焉此言極有意味○此章六句其工夫只在第一句上其餘五句皆是效驗○雲峯胡氏曰此章重在第一節而第一句時習二字最重故上文釋習字曰學之不已此曰學之正習之熟說之深而又曰不已焉於此見朱子喫緊教人處○新安陳氏曰此推本所以為成德之由不過自學習說中来然學必貴乎正習必貴乎熟說必貴乎深而又加以不已焉學之時習而說乃後二節之本亦務本之意】○程子曰樂由說而後得非樂不足以語君子【朱子曰惟樂後方能進步不樂則何道以為君子○新安陳氏曰集註凡推說本章正意外之餘意必加一圈以間隔之此又以三節下三句發明餘意也必由成己之說方可進於及人之樂然非造於樂之地步又不足以言成徳君子也夫學者所以學為君子學由說以進於樂而至於能為君子學之能事畢矣朱子云論語首曰學而時習之至不亦君子乎終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此深有意盖首篇首章末篇末章皆拳拳以君子望學者宜乎朱子以為深有意焉】 ○有子曰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弟好皆去聲鮮上聲下同】 有子孔子弟子名若【魯人】善事父母為孝善事兄長【上聲】為弟【新安陳氏曰深意在善字上善事之中有無限難能之事未易言也】犯上謂干犯在上之人【朱子曰只少有拂戾便是犯上不必至凌犯乃為犯如疾行先長亦是犯上○干犯是小底亂到得作亂則為悖逆爭鬬之事矣問人子之諌父母或貽父母之怒此不為干犯否曰此是孝裏面事安得為犯然諫時又自下氣怡色柔聲以諫亦非凌犯也】鮮少也作亂則為悖【音佩】逆爭鬭之事矣此言人能孝弟則其心和順少好犯上必不好作亂也 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平聲】務專力也【慶源輔氏曰專用其力而為之也】本猶根也仁者愛之理心之徳也為仁猶曰行仁與者疑辭謙退不敢質言也【朱子曰仁者愛之理是偏言則一事心之德是專言則包四者故合而言之則四者心之德而仁為之主分而言之則仁是愛之理義是宜之理禮是恭敬辭讓之理智是分别是非之理也仁者愛之理理是根愛是苖仁之愛猶糖之甜醋之酸愛是那滋味愛雖是情愛之理是仁也仁者愛之理愛者仁之事仁者愛之體愛者仁之用愛之理自仁出也然亦不可離了愛去說仁昌黎博愛之謂仁是指情為性了周子說徳愛曰仁猶說惻隱之心仁之端也是就愛處指出仁若博愛之謂仁之謂便是把博愛做仁了○仁便是本仁更無本了若說孝弟是仁之本則頭上安頭伊川所以將為字屬仁字讀盖孝弟是仁裏面發出来底乃推行仁道之本自此始爾仁字則流通該貫不專主於孝弟之一事也仁就性上說孝弟就事上說仁如水之源孝弟是水流底第一坎仁民是第二坎愛物是第三坎也問為仁只是推行仁愛以及物否曰只是推仁愛以及物不是就這上求仁○勉齋黄氏曰人之一心虚靈洞徹所具之理乃所謂徳也於虚靈洞徹之中有理存焉此心之徳也乃所謂仁也義禮智亦心之徳而獨歸之仁何也義禮智者徳之一端而仁者徳之全體以仁能包四者故心徳之名獨仁足以當之也故仁之為徳偏言之則與義禮智相對而所主惟一事専言之則不及義禮智而四者無不包也○諸葛氏泰曰泥愛字則不知仁之體捨愛字則不知仁之用故即理以明體于以見理具於愛之所未發即愛以明用于以見愛本於仁之所發見無體何以有用無仁何以能愛因愛心之形而指其在中之理故曰愛之理集註於孟子首章又倒置其語曰仁者心之徳愛之理何也論語言為仁是以偏言者言之故以愛之理在先孟子兼言仁義則以專言者言之故以心之徳在先然亦互相發明而非有二也】言君子凡事專用力於根本根本既立則其道自生【朱子曰務本道生是泛言以起下句之實所以集註下一凡字○本立則道隨事而生如事親孝故忠可移於君事兄弟故順可移於長】若上文所謂孝弟乃是為仁之本學者務此則仁道自此而生也【朱子曰其為人也孝弟此說資質好底人其心和順柔遜必不好犯上仁便從此生○雲峯胡氏曰上文是泛言為人此節則專言君子本立而道生又是泛言君子之於凡事皆用力於根本孝弟為為仁之本又言君子之行仁孝弟為之本】○程子曰孝弟順德也故不好犯上豈復【扶又反】有逆理亂常之事【雙峯饒氏曰孝弟順徳也犯上是小不順底事作亂是大不順底事】德有本本立則其道充大孝弟行於家而後仁愛及於物所謂親親而仁民也故為仁以孝弟為本【新安陳氏曰以上解此章正意下句别是一意又推本言之】論性則以仁為孝弟之本或問孝弟為仁之本此是由孝弟可以至仁否曰非也【朱子曰仁不可言至仁是義理不是地位地位可言至】謂行仁自孝弟始孝弟是仁之一事謂之行仁之本則可謂是仁之本則不可盖仁是性也孝弟是用也性中只有箇仁義禮智四者而已曷嘗有孝弟来然仁主於愛愛莫大於愛親故曰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程子曰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非謂孝弟即是仁之本盖謂為仁之本當以孝弟猶忠恕之為道也○朱子曰為仁以孝弟為本事之本守之本之類是也論性則以仁為孝弟之本天下之大本之類是也為仁以孝弟為本仁字是指其周徧及物者言之以仁為孝弟之本仁字是指其本體發用處言之二程子釋經非諸儒所能及伯子曰孝弟本其所以生乃為仁之本此語最深切盖推原孝弟之理本於父母之所以生所以為行仁之本也叔子曰孝弟順徳也順徳二字足以盡孝弟之義而不好犯上作亂之意已具乎其中矣讀者不可以不深思也性中只有仁義禮智四者曷嘗有孝弟来此語亦要體㑹得是盖天下無性外之物豈性外别有一物名孝弟乎但方在性中則但見仁義禮智四者而已仁便包攝了孝弟凡慈愛惻隱皆在所包固不止孝弟也猶天地一元之氣只有水火木金土言水而不曰江淮河濟言木而不曰梧檟樲非有彼而無此也○問孝弟是為仁之本義禮智之本如何曰義禮智之本皆在此使事親從兄得宜者行義之本也事親從兄有節文者行禮之本也知事親從兄所以然者智之本也○孝弟固具於仁以其先發故是行仁之本○仁是理之在心孝弟是心之見於事性中只有箇仁義禮智曷嘗有孝弟見於愛親便喚做孝見於事兄便喚做弟如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都是仁性中何嘗有許多般只有箇仁自親親至於愛物乃是行仁之事非是仁之本也故仁是孝弟之本推之則義為羞惡之本禮為恭敬之本智為是非之本自古聖賢相傳只是理㑹一箇心心是一箇性性只有箇仁義禮智都無許多般様見於事自有許多般様○性中只有仁義禮智而孝弟本出於仁論為仁之工夫則孝弟是仁中之最切緊處當務此以立本而仁道生也○孝弟是合當底事不是要仁民愛物方從孝弟做去或問如草木之有根方始枝葉繁茂曰固是但有根本則枝葉自然繁茂不是要得枝葉繁茂方始去培植本根○問為仁以孝弟為本即所謂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是皆發於心徳之自然故論性以仁為孝弟之本為仁以孝弟為本曰是道理都自仁裏發出首先是發出為愛愛莫切於愛親其次便到弟其兄又其次便到事君以及於他皆從這裏出如水相似愛是箇源頭漸漸流出○仁是性出来是情便是孝弟孝弟仁之用以至仁民愛物只是這箇仁行仁自孝弟始便是從裏面行將去這只是一箇物事○仁是性孝弟是用譬如一粒粟生出為苖仁是粟孝弟是苖便是仁為孝弟之本又如本有根有榦有枝葉親親是根仁民是榦愛物是枝葉便是行仁以孝弟為本○問子於有子孝弟之章既以仁為愛之理矣於巧言令色鮮矣仁之章又以為心之徳何哉曰仁者五常之首也而包四者惻隠仁之緒也而貫四端故仁之為義偏言之則曰愛之理此章所言之類是也專言之則曰心之徳後章所言之類是也其實愛之理所以為心之徳○問既曰本猶根也然則孝弟為仁之本仁為孝弟之本同乎否乎慶源輔氏曰本之為根則同而其所以為根則異行仁以孝弟為根以其施於外者言也論性以仁為孝弟之根以其於内者言也行仁不以孝弟為根則其施無序而無以極夫仁民愛物之效論性而不以仁為孝弟之根則其無所而無以充乎孝親弟長之實○或問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晦翁謂鮮是少若說鮮矣則未以為絶無孝弟之人猶有犯上之意邪潛室陳氏曰孝弟之人資質粹美雖未嘗學問自是無世俗一等麄暴氣象縱是有之終是罕見到得麄惡大過可保其决無言孝弟之人占得好處多不好處少○雲峯胡氏曰有子以孝弟為行仁之本而程子以仁為孝弟之本譬之木焉有子就枝葉發端處說程子就根本上說程子之言所以補有子之所不及也○新安陳氏曰言仁為論語一書之大綱領南軒張子嘗類聚論語中言仁處為一編名曰洙泗言仁録此其首章云】 ○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 巧好令善也好其言善其色致飾於外務以悅人則人欲肆而本心之徳亡矣【新安陳氏曰此章仁字以心之徳言乃專言之仁也】聖人辭不廹切專言鮮則絶無可知學者所當深戒也【朱子曰巧言亦不專為譽人過實凡辭色間務為華藻以悅人視聴者皆是○只爭一箇為己為人若動容貌正顔色是合當如此亦何害但做這様務以悅人則不可○只是心在時便是仁若巧言令色一向逐外則心便不在安得謂之仁○巧言令色求以說人則失其本心之徳矣不待利己害人然後為不仁也○人有此心以其有是徳也此心不在便不是仁巧言令色此雖未是大叚姦惡底人然心已務外只求人悅便到惡處亦不難○容貌辭氣之間正學者持養用力之地然有意於巧令以說人之觀聴則心馳於外而鮮仁矣若是就此持養發禁躁妄動必温恭只要體當自家直内方外之實事乃是為己之切求仁之要復何病乎又曰小人訐以為直色厲内荏則雖與巧言令色者不同然考其矯情飾偽之心實巧言令色之尤者故聖人惡之○問脩省言辭誠所以立也修飾言辭偽所以増也發源處甚不同夫子所謂巧令鮮仁推原而察巧令之病所從来正是有所為而然如未同而言以言餂人脅肩諂笑以喜隨人之類皆有所為也曰有所為之說甚善】○程子曰知巧言令色之非仁則知仁矣【問夫子言鮮仁程子直言非仁何也朱子曰夫子之言辭不廹切而意已獨至者也程子懼讀者之不察而於巧令之中求少許之仁是以直斷以不仁以解害辭之惑也○聖門之學以求仁為要語其所以為之者必以孝弟為先論其所以賊之者必以巧言令色為甚記語者所以引二者於首章之次而其序如此欲學者知仁之急而識其所以當務與其所可戒也○勉齋黄氏曰苟知心馳於外務以悅人者之非仁則反而求之心存於内而無私當理者即仁也○雲峯胡氏曰上章好犯上作亂是剛惡此是柔惡聖賢深惡焉○東陽許氏曰此章大意似聖人觀人然未嘗不警省學者觀其辭甚嚴蓋警省學者之意為多○知巧言令色之非仁只就此句翻轉看則知直言正色之為仁然此只就言色上論盖仁是心之徳延平先生所謂當理而無私心者也凡欲動於中則心私矣其接於事不當於理者皆非仁也夫致飾於外不當理也務以悅人皆私心也推此類而言之則非禮之視聴言動心私違理皆非仁本註人欲肆而本心之徳亡雖就言色上言而所包者甚廣又恐學者止於言色上致察故著程子之說於圈外使人隨事致察而立心以公也】 ○曽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省悉井反為去聲傳平聲】 曽子孔子弟子名參字子輿【南武城人】盡己之謂忠以實之謂信【新安陳氏曰程伯子云發己自盡為忠循物無違謂信大學章句已采之集註乃采程叔子之說勿齋程氏謂叔子之言為切○朱子曰忠是就心上說信是就事上說○盡己之心而無隠所謂忠也以出乎内者言也以事之實而無違所謂信也以驗乎外者言也然未有忠而不信未有信而不出於忠者表裏之謂也○發於心而自盡則為忠驗於理而無違則為信忠是信之本信是忠之發○忠信只是一事而相為内外始終本末有於己為忠見於物為信○問曽子忠信却於外面理㑹曰此是脩辭立其誠之意曰莫是内面工夫已到曰内外只是一理事雖見於外而實在内告子義外便錯了○陳氏曰從内面發出無一毫不盡是忠發出外者皆以實是信】傳謂受之於師習謂熟之於己曽子以此三者日省其身【問曽子三省無非忠信學習之事然人之一身大倫之目自為人謀交朋友之外得無猶有在所省乎朱子曰曽子也不是截然不省别底只是見得此三事上實有纎毫未到處其他固不可不自省特此三事較急耳】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朱子曰曽子三省看来是當下便省得纔有不是處便改不是事過後方始去改省了却休也只是合下省得便與他改○新安陳氏曰易蹇卦大象曰山上有水蹇君子以反身脩徳程傳曰君子遇艱蹇必自省於身有失而致之乎有所未善則改之無歉於心則加勉集註二句之所本盖在此有則改之易知也無則加勉非深知曽子之心不及此使自省而無失只如此而已則三失將又生矣豈曰省勉勉不已之誠心乎無則加勉四字可補本文意之所未盡】其自治誠切如此可謂得為學之本矣而三者之序則又以忠信為傳習之本也【朱子曰謀不忠則欺於人言不信則欺於友傳不習則欺於師○三省固非聖人之事然是曾子晚年進徳工夫盖微有這些子渣滓去未盡耳在學者則當隨事省察非但此三者而已○為人謀時須竭盡自己之心這箇便是忠問如此則忠是箇待人底道理曰且如自家事親有不盡處亦是不忠○為他人謀一件事須盡自家伎倆與他思量便盡己之心不得鹵莽滅裂姑為他謀如烏喙是殺人之藥須向他道是殺人不得只說道有毒如火須向他道㑹焚灼人不得說道只是熱○為人謀而不忠是主一事說朋友交而不信是汎說人自為謀必盡其心到得為他人謀便不仔細致悮他事便是不忠若為人謀事一似為己為盡心○問為人謀交朋友是應事接物之時若未為人謀未交朋友之時所謂忠信便如何做工夫曰程子謂舜雞鳴而起孜孜為善若未接物時如何為善只是主於敬此亦只是存養此心在這裏照管勿差失便是戒謹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不動而敬不言而信處○勉齋黄氏曰為人謀則必欲實盡其心交朋友則必欲實踐其言講學於師則必欲實用其力盖曽子天資醇厚志學懇篤其於大學既推明誠意之㫖而傳之子思又斷以誠身之義至其自省又皆一本乎誠盖不極乎誠則凡所作為無非苟簡㓕裂是豈足以盡人事之當然而合天理之本然也哉】○尹氏曰曽子守約故動必求諸身【朱子曰守約不是守那約言所守者約爾】謝氏曰諸子之學皆出於聖人其後愈逺而愈失其真【新安陳氏曰如子夏傳田子方其流為莊周之類】獨曽子之學專用心於内故傳之無弊觀於子思孟子可見矣惜乎其嘉言善行【去聲】不盡傳於世也其幸存而未泯【彌盡反盡也】者學者其可不盡心乎【廣平游氏曰此特曽子之省身者而已若夫學者之所省又不止此事親有不足於孝事長有不足於敬歟行或愧於心而言或浮於行歟慾有所未窒而忿有所未懲歟推是類而曰省之則曽子之誠身庶乎可以跂及矣古之人所謂夜以計過無憾而後即安者亦曽子之意○問三省忠信是聞一貫之後抑未聞之前朱子曰不見得然未一貫前也要得忠信既一貫後也要忠信此是徹頭徹尾底○問曽子三省之事何故只就接物上做工夫南軒張氏曰若是他人合省之事更多在曽子自省察則只有此三者當省也不是下為己篤實工夫不能如此○雲峯胡氏曰曽子早悟一貫之㫖晚加三省之功愈可見其至誠不已之學盖其所省者無非推己及人因人返己之學即其所謂忠恕者也或以為一唯在三省後非矣○新安陳氏曰吾道一貫章及孟子時雨化之章朱子訓釋非不明白謂曽子於聖人泛應曲當處已隨事精察而力行之但未知其體之一耳夫子知其真積力久將有所得是以呼而告之曽子果能黙契其㫖即應之速而無疑孟子謂君子之所以教者五其一即有如時雨化之如農人種植之功其力已盡惟待時雨之至即浡然奮發而収成朱子以孔子之於顔曽當之參二章以觀三省章此正是隨察力行處其悟一貫之㫖而一唯正是人力已盡而時雨化之之時如何反以悟一貫為早年事加三省為晚年事乎】 ○子曰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道乘並去聲】 道治也【或問道之為治何也朱子曰道者治之理也以為政之心言也曷為不言治曰治者政教法令之為治之事也夫子此言者心也非事也】千乘諸侯之國其地可出兵車千乘者也【朱子曰車乘之說疑馬氏為可據馬說八百家出車一乘包氏說八十家出車一乘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牛馬兵甲芻糧具焉恐非八十家所能給也○此等處只要識得古制大意細微處亦不必大叚費力考䆒】敬者主一無適之謂【朱子曰自秦以来無人識敬字至程子方說得親切曰主一之謂敬無適之謂一故此合而言之身在是則其心在是而無一息之離其事在是則其心在是而無一念之雜○覺軒蔡氏曰敬該動靜主一亦該動靜此章敬字乃是主動而言】敬事而信者敬其事而信於民也【問敬事而信疑此敬是小心畏謹之謂非主一無適之謂朱子曰遇事臨深履薄而為之不敢輕不敢慢乃是主一無適○問如何信了方能節用曰無信如何做事如朝更夕改雖商鞅之徒亦不可為政要之下面三事須以敬信為主○問敬以事言而信則無不盡也曰信是與民有信期㑹賞罰不欺其民淺言之則魏文侯之期獵商君之徙木亦其類也○胡氏曰發於己敬則施於民者信】時謂農隙【乞逆反】之時言治國之要在此五者亦務本之意也【朱子曰古聖王所以必如此者盖有是五者而後上之意接於下下之情方始得親於上上下相關方可以為治若無此五者則君抗然於上而民盖不知所向有此五者方始得上下交接○勉齋黄氏曰敬事而信敬與信對也節用而愛人儉與慈對也此皆治國之要道故兩句言四事而各以而字貫之使民以時又慈中之一事故獨系於後但言所存未及治具故曰務本○慶源輔氏曰左傳農隙杜氏註謂各隨時事之間是也○前四章是為學之本此五者是治國之本】○程子曰此言至淺【新安陳氏曰謂平實而非甚髙難行者】然當時諸侯果能此亦足以治其國矣聖人言雖至近上下皆通此三言者若推其極堯舜之治【去聲】亦不過此【新安陳氏曰近足治諸侯之國極可致堯舜之治言近而指逺也】若常人之言近則淺近而已矣楊氏【名時字中立號山延平人程門髙弟】曰上不敬則下慢不信則下疑下慢而疑事不立矣敬事而信以身先之也易曰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節卦彖傳文】盖侈用則傷財傷財必至於害民故愛民必先於節用然使之不以其時則力本者不獲自盡【新安陳氏曰力本謂農事】雖有愛人之心而人不被其澤矣然此特論其所存而已未及為政也苟無是心則雖有政不行焉【新安陳氏曰所存謂為政者之心未及為政之條目如禮樂刑政紀綱文章乃為政之條目也楊氏此說本於伊川伊川曰敬事以下論其所存未及治具故不及禮樂刑政】胡氏【名寅字明仲號致堂建安人】曰凡此數者又皆以敬為主【朱子曰敬事而信是節用愛人使民以時之本敬又是信之本要之本根都在敬上若能敬則下面許多事方照管得到自古聖賢自堯舜以来便說這箇敬字孔子脩己以敬是最緊要處】愚謂五者反復【芳服反亦作覆】相因各有次第讀者宜細推之【問反復相因朱子曰始須是敬能敬方能信能敬信方能節用能節用方能愛人能愛人方能使民時是下因乎上然有敬於己而不信於人者故敬了又須信亦有信於人而自奢侈者故信了又須節用亦有儉嗇而不能愛人者故節用了又須愛人又有能愛人而妨農時者故愛人又須使民時使不以時却是徒愛也是上因乎下須看能如此方能如此又看能如此又不可不如此之意反覆推之方見曲折○潛室陳氏曰晦庵說五者反覆相因如何是反覆相因處盖從敬事而信起說作下去是如此而後能如此如人能敬則做事專一自能信既能信則必欲所行孚於民自然能節用既能節用自然不傷財而至於愛人既能愛人自然能使民以時這是如此而後能如此是自上而下相因如此如自下面說作上来則是如此而又不可不如此如以敬去做事便不敢苟簡胡亂去做須要十分好方止既得好便不至於苟簡變更這便是能信然做此一事時久或昏或為權勢所移或為利害所動前日出一令既如此今日又變了如彼這便不是信便有妨於敬所以著别下工夫於信去補這敬然只知信或出一政堅如金石行一令信如四時更不可移易此固是好然而自家奢侈之心或有時而生不能節用要如此廣用則是所令又反其所好却有害於信故又須著去節用方得然只恁底節用不知有箇中底道理則或至於豚肩不掩豆澣衣濯冠以朝心下已有所吝嗇則凡民有飢荒不能去發倉振廪恤貧濟乏至於築城鑿池思患預防不可已底事亦吝嗇了不捐財以為之是知節用而不知所以愛人則節用又成落空了此節用所以不可不愛人然既愛民又須使民以時如春来當耕夏来當耘秋来當歛便當隨時使去做至冬来閑隙之時方用他得不然則所謂力本者不獲自盡雖有愛民之心而民不被其澤矣此自下相因而上如此】 ○子曰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汎愛衆而親仁行有餘力則以學文【弟子之弟上聲則弟之弟去聲】 謹者行【去聲下徳行同】之有常也信者言之有實也【朱子曰謹信言行相顧之謂】汎廣也衆謂衆人【問汎愛衆朱子曰人自是當愛人無憎嫌人底道理又問人之賢不肖自家心中自須有箇辨别但交接之際不可不汎愛爾曰他下面便說而親仁了仁者自當親其他自當汎愛○汎愛不是人人去愛他只如群居不將一等相擾害底事去聒噪他及不自占便宜之類皆是也】親近也仁謂仁者【朱子曰汎愛而不說親仁又流於兼愛矣○問而親仁曰此亦是學文之本領盖不親仁則本末是非何從而知之】餘力猶言暇日以用也文謂詩書六藝之文【朱子曰只是行此數事外有餘剩工夫便可將此工夫去學文非謂行到從容地位而後可學文也】○程子曰為弟子之職力有餘則學文不脩其職而先文非為【去聲】己之學也尹氏曰德行本也文藝末也窮其本末知所先後可以入德矣洪氏【名興祖字慶善丹陽人】曰未有餘力而學文則文滅其質有餘力而不學文則質勝而野愚謂力行而不學文則無以考聖賢之成法識事理之當然而所行或出於私意非但失之於野而已【朱子曰無弟子之職以為本學得文濟甚事此言雖近真箇行得亦自大叚好文是詩書六藝之文古人小學便有此等今皆無之所以難又曰人須是知得古人之法方做不錯若不學文任意自做安得不錯只是不可先學文耳○問行有餘力而後學文夫豈以講切為緩哉曰書固不可以不讀但比之行實差緩耳不然則又何必言行有餘力而後學耶○南軒張氏曰入孝出弟謹行信言汎愛親仁皆在己切要之務行有餘力則以學文非謂俟行此數事有餘力而後學文也言當以是數者為本以其餘力學文也若先以學文為心則非篤實為己者矣文謂文藝之事聖人之言貫徹上下此章推言為弟為子之職始學者之事然充而極之為聖為賢盖不外是也此數言先之以孝弟盖孝弟人道之所先必以是為本推而達之也○雙峯饒氏曰尹氏以文對德行有本末先後之分說得文字輕洪氏以文對質言不可偏勝說得文字差重朱子以學文為致知與力行為對謂所知不明則所行不當理發明文字甚重三者互相發明盖但知文之為輕而不知其為重則將有廢學之故不得不交致抑之意○趙氏曰徳固不可一日而不脩學亦不可一日而不講也○雲峯胡氏曰行有餘力者謂六事之中毎行一事有暇則便學文非謂每日盡行此六事畢然後學文也若必欲盡行此六事行之不給則恐終無學文之時矣又按熊氏謂此章是小學自孝弟忠信入故先行而後文子以四教是大學自格物致知入故先文而後行盖以弟子二字專為小學之事然則十五入大學者獨非為人弟為人子者乎大抵聖人教人力行必以學文為先故為弟子之職者力有餘則便當以學文為重集註力行而不學文以下正自該子以四教章之意在其中○新安倪氏曰文行二者以本末之重輕言則行為重故此章先行而後文先本而後末也以知行之先後言則文為先故四教章先文而後行先知而後行也以二章叅觀之則文行之不可不並進可見矣】 ○子夏曰賢賢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與朋友交言而有信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 子夏孔子弟子姓卜名商【衛人】賢人之賢而易其好【去聲下同】色之心好善有誠也【問伊川云見賢而變易顔色集註何故取范氏好色之說朱子曰孔子兩言未見好徳如好色中庸亦以逺色為勸賢之事已分曉了變易顔色有偽為之者不若易好色之心方見其誠也故范說為長】致猶委也委致其身謂不有其身也【朱子曰不有其身是不為己之私計也】四者皆人倫之大者而行之必盡其誠學求如是而已【雙峯饒氏曰賢賢亦朋友之倫也尊賢取友雖均屬朋友之倫而賢賢為重集註以四者言之人倫莫重於君親此以賢賢居先者以好善有誠方能行下三事也中庸九經以尊賢先親親亦此意○新安陳氏曰易色是誠於好賢竭力是誠於事親致身是誠於事君言信是誠於交友】故子夏言有能如是之人苟非生質之美必其務學之至雖或以為未嘗為學我必謂之已學也【朱子曰人固有資禀自好不待學而自能盡此數者然使其為學則亦不過學此數者耳故曰人雖以為未學而吾必以為已學也○南軒張氏曰雖使未學所行固學者之事也】○游氏【名酢字定夫建安人】曰三代之學皆所以明人倫也能是四者則於人倫厚矣學之為道何以加此子夏以文學名而其言如此則古人之所謂學者可知矣【新安陳氏曰可見子夏之文學非事文藝之末而重躬行之本也】故學而一篇大抵皆在於務本吳氏【名棫字才老建安人】曰子夏之言其意善矣然詞氣之間抑大過其流之弊將或至於廢學必若上章夫子之言然後為無也【朱子曰子夏此言被他說殺了與子路何必讀書之說同其流弊皆至於廢學若行有餘力則以學文就正有道可謂好學之類方為聖人之言○天下之理有大小本末皆天理之不可無者故學者之務有緩急先後而不可以偏廢但不可使末勝本緩先急耳觀聖人所謂行有餘力則以學文者其語意正如此若子夏之論則矯枉過其正耳○問夫子言則以學文子夏言吾必謂之學矣兩章曰聖人之言由本及末先後有序其言平正無險絶之意子夏則其言傾側而不平正險絶而不和易狭隘而不廣大故未免有然子夏之意欲人務本不可謂之不是但以夫子之言比之則見其偏之若此也○胡氏曰以未學為生質之美者人固有得氣質之清粹而所為與理暗合然質之美有限而學之益無窮故吳氏又慮其抑之有偏也○勉齋黄氏曰子夏此語與曽子三省是皆心存乎誠求造其極者也然子夏務實行而抑文學曽子務實行而兼習則曽子之用功愈宻而用心愈是則子夏之所不能及矣】 ○子曰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 重厚重威威嚴固堅固也輕乎外者必不能堅乎内故不厚重則無威嚴而所學亦不堅固也【問既曰君子何故有不重不威朱子曰此是說君子之道大槩如此○輕最害事飛浮躁所學安能堅固○慶源輔氏曰人不重厚則見於外者必無威嚴存於中者必不堅固此表裏自然之符】 主忠信 人不忠信則事皆無實為惡則易【去聲】為善則難故學者必以是為主焉【廣平游氏曰忠信所以進徳也如甘之受和白之受采故善學者必以忠信為主不言則已言而必忠信也故其言為徳言不行則已行而必以忠信也故其行為徳行止而思動而為無往而不在是焉則安往而非進徳哉○朱子曰忠為實心信為實事○人若不忠信如木之無本水之無源更有甚底一身都空了今當反看自身能盡己心乎能不違於物乎若未盡己之心而或違於物則是不忠信凡百處事接物皆是不誠實且謾為之如此四者皆是脩身之要就其中主忠信又是最要若不主忠信便正衣冠尊瞻視只是色莊為學亦是且謾為學交朋友未必盡情改過亦未必真能改過故為人須是主忠信○主忠信是誠實無偽朴實頭主字最重凡事靠他做主○問主忠信後於不重不威何也曰聖賢言為學之序須先自外面分明有形象處把捉扶竪起来○陳氏曰主與賔對賔是外人出入不常主常在屋裏主忠信是以忠信常為吾心之主心所主者忠信則其中許多道理都實無忠信則道理都虚了主字極有力】○程子曰人道唯在忠信不誠則無物且出入無時莫知其鄉者人心也若無忠信豈復【扶又反】有物乎【問伊川謂忠信者以人言之要之則實理何也朱子曰以人言之則為忠信不以人言之則只是箇實理如誠者天之道則只是箇實理如惟天下之至誠便是以人言之○西山真氏曰論語只言忠信子思孟子始言誠程子於此乃合忠信與誠言之盖誠指全體言忠信指人用力處言盡得忠信即是誠孔子教人但就行處說行到盡處自然識得本源子思孟子則併本原發以示人也○新安陳氏曰不誠無物不者人不之也人不誠實則無此事物集註所謂人不忠信則事皆無實即不誠無物之意】 無友不如己者 無毋通禁止辭也友所以輔仁不如己則無益而有損【問必擇勝己者為友則勝己者必以我為不如己而不吾友矣朱子曰但不可求不如己者及其来也又焉得而却之我求勝己者為友不如己者又来求我即匪我求童䝉童䝉求我也○朋友纔不如己便無敬畏而生狎侮豈能有益○無友不如己者與勝己者處也○人交朋友須求有益若不如我者豈能有益○大凡師則求其賢於己者友則求其勝者至於不肖者則當絶之聖人此言非謂必求其勝己者今人取友見其勝己者則多逺之而不及己者則好親之此言乃所以救學者之病】 過則勿憚改 勿亦禁止之辭憚畏難也自治不勇則惡日長【上聲】故有過則當速改不可畏難而苟安也程子曰學問之道無他也知其不善則速改以從善而已【廣平游氏曰過而能改善莫大焉盖能改一言之過則一言善矣能改一行之過則一行善矣若過而每不憚改者其為善可勝計哉○朱子曰最要在速字上著力凡有過若今日不便改過愈深則善愈微若從今便改則善可自此而積今人多是憚難過了日子○雲峯胡氏曰此過也而集註以為惡日長者無心失理為過有心悖理為惡自治勇則過可反而為善自治不勇則過必流而為惡】○程子曰君子自脩之道當如是也【新安陳氏曰提首句君子字總說全章四節】游氏曰君子之道以威重為質【慶源輔氏曰威由重生先言威便文耳】而學以成之學之道必以忠信為主而以勝己者輔之然或吝於改過則終無以入徳而賢者未必樂【音洛】告以善道故以過勿憚改終焉【山楊氏曰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則重而有威矣不重則易為物遷故學則不固主忠信求諸己也尚友取諸人也取諸人以為善而友非其人則淪胥而敗矣故無友不如己者合志同方營道同術所謂如己者也聞善則相告見不善則相戒故能相勸而善也過憚改亦不足以成徳矣○勉齋黄氏曰外重厚而内忠信則其本立友勝己而速改過則其徳進○慶源輔氏曰苟未至於聖人孰能無過儻或畏難而苟安則過益以大志益以惛不惟勝己之友將舍我而去而忠信之徳亦無以自進矣故以過勿憚改終焉要之自始學至於成徳唯改過為最急○新安陳氏曰君子之為學當以重厚為質尤當以忠信為主而輔之以勝己之友終之以改過之勇焉四者之中主忠信為尤重能主忠信則念念事事無非誠實必能實於重厚威嚴以堅其學實於取友改過以進其學矣】 ○曽子曰慎終追逺民徳歸厚矣 慎終者喪盡其禮追逺者祭盡其誠民徳歸厚謂下民化之其徳亦歸於厚盖終者人之所易【去聲下同】忽也而能謹之逺者人之所易忘也而能追之厚之道也故以此自為則己之徳厚下民化之則其德亦歸於厚也【山楊氏曰孟子云養生不足以當大事惟送死可以當大事則大事人子所宜慎也故三日而殯凡附於身者必誠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三月而葬凡附於棺者必誠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夫一物不具皆悔也雖有悔焉無及矣此不可不慎也春秋祭祀以時思之所以追逺也齊之日思其居處思其笑語思其志意思其所樂思其所嗜齊三日乃見其所為齊者則孝子所以盡其心者至矣以是而帥之民徳其有不歸厚乎○朱子曰謹終追逺自是天理所當然人心所不能自已者自是上之人所當為不為化民而為之能如此則己德厚而民徳亦化之而厚矣○蘓說曰忽略於喪祭則背死忘生者衆而俗薄矣○雲峯胡氏曰古註云慎終者喪盡其哀追逺者祭盡其敬集註依伊川說以禮與誠易之盖喪罕有不哀者而未必皆盡禮祭罕有不敬者而未必皆盡誠薄俗往往然也惟民生厚民徳本厚也歸厚不過復其本然者爾豈有増益之哉○東陽許氏曰常人之情於親之終悲痛之情切而戒慎之心或不及親逺而祭恭敬之心勝而思慕之情或疎君子存心則加於此送終既盡擗踊哭泣之情又慎喪死之禮如禮記殯而附於身者必誠必信而附於棺者必誠必信勿之有悔之類祭逺者既盡孝敬之意又致追慕之情如禮記所謂祭死者如不欲生霜露既降有悽愴之心雨露既濡有怵惕之心之類如此則過於常人其徳為厚上之人既如此下民化之其徳亦歸于厚○慎終存哀中之敬追逺動敬中之哀】 ○子禽問於子貢曰夫子至於是邦也必聞其政求之與抑與之與【之與之與平聲下同】 子禽姓陳名亢【音岡陳人】子貢姓端木名賜【衛人】皆孔子弟子或曰亢子貢弟子未知孰是抑反語辭 子貢曰夫子温良恭儉讓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諸異乎人之求之與 温和厚也【西山真氏曰和兼厚字方盡温之意和如春風和氣之和厚如坤厚載物之厚和不慘暴也厚不刻薄也】良易【去聲下同】直也【朱子曰記言易直子諒之心易平易坦易直如曰直無險詖子諒慈良也】恭莊敬也【西山真氏曰莊主容敬主心自中發外故曰恭也】儉節制也【朱子曰儉非止儉約只是不放肆常收歛之意○西山真氏曰節者自然之界限制者用力而裁制】讓謙遜也【西山真氏曰謙謂不矜己之善遜謂推善以歸人】五者夫子之盛德光輝接於人者也【新安陳氏曰夫子之盛德無所不備固不止此此乃盛徳之光輝發見於接人之際者○林氏少頴曰形容聖人之盛徳必推其著見者言之堯曰欽明文思舜曰濬哲文明温恭允塞湯曰齊聖廣淵文王曰徽柔懿恭夫子曰温良恭儉讓皆以其徳之著者言之也】其諸語辭也人他人也言夫子未嘗求之但其徳容如是故時君敬信自以其政就而問之耳非若他人必求之而後得也【朱子曰子貢謂夫子之求之此承子禽之言借其求字而反言之以明夫子未嘗求如孟子言伊尹以堯舜之道要湯也】聖人過化存神之妙未易窺測然即此而觀則其徳盛禮恭而不願乎外亦可見矣學者所當潛心而勉學也【新安陳氏曰君子所過者化所存者神出孟子謂聖人身所經歴處則人皆化心所存主處皆神妙無不通也徳言盛禮言恭出易繫辭不願乎其外出中庸○朱子曰此五者皆謹厚謙退不自聖賢底意故人皆親信樂告之最要看此五字是如何氣象體之於我則見得聖人有不求人而人自来問底意今人却無非是求學者且去理㑹不求底道理方好】○謝氏曰學者觀於聖人威儀之間亦可以進德矣若子貢亦可謂善觀聖人矣亦可謂善言徳行矣今去聖人千五百年以此五者想見其形容尚能使人興起而况於親炙之者乎【朱子曰此子貢舉夫子可親之一節耳若論全體須如子温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雲峯胡氏曰温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此夫子中和氣象也子貢言温而不言厲言恭而不言安言良儉讓則見不猛而不見所謂威皆未足以盡盛德之形容不過以其得聞國政姑以其光輝接物者言爾必如子貢異時綏来動和等語乃足以見夫子過化存神之妙焉按饒氏謂此即聖人中和氣象又謂集註過化存神未易窺測之語與謝說三亦字皆微寓抑之意夫苟是中和氣象則謝不當下亦字以謝氏為微寓抑之意則其不足以盡中和之氣象明矣饒氏前後二說自相反不可不辨也】張敬夫【名栻號南軒廣漢人】曰夫子至是邦必聞其政而未有能委國而授之以政者盖見聖人之儀刑而樂告之者秉彛好徳之良心也而私欲害之是以終不能用耳【慶源輔氏曰好徳之心固有而易發私欲之害蔽深而難除此所以夫子至是邦必聞其政而未有能委國而授之以政者也】 ○子曰父在觀其志父沒觀其行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行去聲】 父在子不得自專而志則可知父沒然後其行可見故觀此足以知其人之善惡【新安陳氏曰此為父子志趣事為之不同者言之志者行之未形者行者志之已形者也】然又必能三年無改於父之道乃見其孝不然則所行雖善亦不得為孝矣【慶源輔氏曰就事而言雖是就心而言則不得為孝矣】○尹氏曰如其道雖終身無改可也如其非道何待三年然則三年無改者孝子之心有所不忍故也游氏曰三年無改亦謂在所當改而可以未改者耳【雲峯胡氏曰不忍改以心言所當改以事言可未改以時言○延平李氏曰道者是猶可以通行者也三年之中日月易過若稍稍有不惬意處即率意改之則孝子之心何在有孝子之心者自有所不忍耳非斯須不忘極體孝道者能如是耶○朱子曰父在觀其志此一句已自有處變意思必有為而言觀其文意便是父在時其子志行已自有與父不同者父在時子非無行而其所主在志父沒時子非無志而其所主在行道猶事也言道者尊父之辭三年無改是半上落下之事雖在所當改但遽改之則有死其親之心有親之過之意須三年後徐改之便不覺若大故不好底事則不在此限矣其不可改者則終身不改固不待言其不可以待三年者則又非常之變亦不可以預言善讀者推類而求之或終身不改或三年而改或甚不得已則不待三年而改顧其所遇之如何但不忍之心則不可無耳存得不忍之心則雖或不得已而改亦不害其為孝尹氏說得孝子之心未說得事游氏則於事理上說得聖人語意出○此章只是折轉說上二句觀人之大槩下句就觀其行細看其用心之厚薄如何行雖善矣父道可以未改而輕率改之亦未善也纔說三年無改便是這事有未是處若父道已是何用說無改終身行之可也○大意不忍改之心是根本而其事之權衡則游氏之說盡之○父在時使父賢而子不肖雖欲為不肖之事猶以父在而不敢為然雖無甚不肖之行而其志可知矣使子賢而父不肖雖欲為善事而父有所不從時有勉强而從父之為者此雖未見其善行而要其志之所存則亦不害其為賢矣至於父沒則已自得為於是其行之善惡可於此而見矣○問志者志趣其心之所趣者是也行者行實行其志而有成也父在子不得專於行事而其志之趣向可知故觀其志父没則子可以行其志矣其行實暴白故觀其行然三年之間疾痛哀慕其心方皇皇然望望然若父母之存而庶㡬於親之復見豈忍以為可以得行己志而遽改以從己志哉存得此心則於事有不得不改者吾廹於公議不得已而改之亦無害其為孝矣若夫其心自幸以為於是可以行己之志而於前事不如己意者則遂遽改以從己之志則不孝亦大矣豈復論其改之當與不當哉盖孝子之處心親雖有存沒之間而其心一如父在不敢自專况謂之父道則亦在所當改而可以未改者三年之間如白駒過隙此心尚不能存而一不如志率然而改則孝子之心安在哉故夫子直指孝子之心推見至隠而言不必主事言也若乃外廹公議内懐欲改而方且隱忍遷就以俟三年而後改焉則但不失經文而已大非聖人之意耳曰此說得之○或問孟莊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與父之政是難能也與此同否曰不同此章是言父之所行有不善而子不忍改乃見其孝若莊子之父獻子自是箇賢者其所施之政所用之臣皆是莊子能不改之此其所以為難○南軒張氏曰若悖理亂常之事孝子其敢須臾以寧不曰孝子成父之美不成父之惡乎曰父之道則固非悖理亂常之事也○西山真氏曰為人子者當隨所遇而裁之自人君而言則武繼文志則終身無改宣承厲之烈則不待三年而改若可繼雖不若文而當改又不如厲則所謂三年無改者也三年之間惟盡哀慕之誠姑泯改為之迹不亦善乎○東陽許氏曰此章主於觀人但上兩句觀志行之大分三年無改又是觀行中之一節】 ○有子曰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禮者天理之節文人事之儀則也【朱子曰節者等級也文者不直截而回互之貌是裝裹得好如升降揖遜天下有當然之理但此理無形影故作此禮文畫出一箇天理與人看使有規矩可以慿據故謂之天理之節文○勉齋黄氏曰如天子之服十二章上公九章各有等數此是節若山龍華蟲之類為飾此是文如冠如婚此是人事若冠禮裏有三加揖讓升降處此是儀若天子冠禮則當如何諸侯則當如何各有則様此是則○陳氏曰天理只是人事中之理而具於心者也天理在中而著於事人事在外而根於中天理其體而人事其用也節文儀則四字相對說節則無太過文則無不及儀在外有可觀則在内有可守儀謂容儀有粲然可象底意與文字相應則謂準則有確然不易底意與節字相應必有天理之節文而後有人事之儀則○胡氏曰天理其體故先節而後文人事其用故先儀而後則】和者從【七容反】容不廹之意盖禮之為體雖嚴然皆出於自然之理故其為用必從容而不廹乃為可貴【新安陳氏曰因用而遡其體惟體出於自然之理故其用以從容不廹為貴從容不廹盖從自然中来】先王之道此其所以為美【新安陳氏曰此字貼斯字指禮之和而言】而小事大事無不由之也【朱子曰禮之用和為貴見君父自然用嚴敬此是人情願非由抑勒矯拂是人心固有之同然者不待安排便是和纔出勉强便不是和○和是自家合有底發見出来無非自然○禮主於敬而其用以和為貴然敬而和著意做不得纔着意嚴敬即拘廹而不安要放寛些又流蕩而無節須是真箇識得理之自然處則事事物物上都有自然之節文雖欲不如此不可得也故雖嚴而未嘗不和雖和而未嘗不嚴也又曰和便有樂底意思故和是樂之本○禮如此之嚴分毫不可犯何處有箇和須知道吾心安處便是和如入公門鞠躬須是如此方安不如此便不安不安便是不和以此見得禮中本来有箇和不是外面物事至嚴之中便是至和處不可分作兩截看○但不做作而順於自然便是和和是嚴敬中順理而安泰者也○覺軒蔡氏曰有子專以禮之用言朱子兼以禮之體言禮之用固貴於和論禮之體則禮中本有自然之和非禮之外又加從容也】 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 承上文而言如此而復【扶又反下同】有所不行者以其徒知和之為貴而一於和不復以禮節之則亦非復禮之本然矣【新安陳氏曰節即天理節文中本然之節】所以流蕩忘反而亦不可行也【朱子曰禮之用和是禮中之和知和而和是放教和纔放教和便是離却禮了】○程子曰禮勝則離故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以斯為美而小大由之樂勝則流故有所不行者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新安陳氏曰禮勝則離樂勝則流二句出樂記此章本只論禮未嘗論樂程子特借樂字以言和字耳○朱子曰好就勝字上看只爭這些子禮纔勝些子便是離了樂纔勝些子便是流了知其勝而歸之中便是禮樂之正○和固不可便指為樂是禮中之樂如天子八佾諸侯六大夫四士二此樂之有節處又是樂中之禮也便見禮樂不相離○天下之事嚴而不和者却少和而不節之以禮者常多又曰如人入神廟自然敬肅不是强為之禮之用自然有和意禮之和處便是禮之樂樂有節處便是樂之禮○問從容不廹如何謂之和曰只是說行得自然如此無那牽强底意思便是從容不廹那禮中自有箇從容不廹不是有禮後更添箇從容不廹若離了禮說從容不廹便是自恣又曰只是立心要從容不廹不得纔立心要從容不廹少間便都放倒了且如聖人恭而安聖人只知道合著恭自然不待勉强而安纔說要安排箇安便添了一箇○問禮之體雖截然而嚴然自然有箇撙節恭敬底道理故其用從容和緩所以為貴苟徒知和而專一用和必至於流蕩而失禮之本今人行事莫是用先全禮之體而後雍容和緩以行之否曰是○知和而和却是一向去求和便是離了禮且如端坐不如箕踞徐行後長者不如疾行先長者到這裏更有甚禮可知是不可行也○問伊川曰别而和别字如何曰分雖嚴而情却通○問上蔡謂禮樂之道異用而同體如何曰禮主敬敬則和這便是他同體處又曰禮主於敬樂主於和此異用也皆本之於一心是同體也○和是碎底敬敬是合聚底和盖發出来無不中節便是和處○敬與和猶小徳川流大徳敦化○問先生常云敬是合聚底和和是碎底敬是以敬對和而言否曰然敬只是一箇敬無二箇敬二便不敬矣和便事事都要和這裏也恰好那裏也恰好這處也中節那處也中節若一處不和便不是和矣敬是喜怒哀樂未發之中和是發而皆中節之和纔敬便自然和如敬在這裏坐便自有箇氤氲磅礴氣象凡恰好處皆是和○問禮樂之用相反相成曰且如而今對面端嚴而坐這便是禮合於禮便是和如君臣之間君尊臣卑其分甚嚴若以勢觀之自是不和然其實却是甘心為之皆合於禮而自和矣○西山真氏曰太嚴而不通乎人情故離而難合太和而無所限節則流蕩忘反所以有禮須用有樂有樂須用有禮此禮樂是就情性上說○雙峯饒氏曰有子論仁論禮皆只說得下面一截上面一截須待程子朱子為發明之】范氏【名祖禹字淳夫成都人】曰凡禮之體主於敬而其用則以和為貴敬者禮之所以立也和者樂之所由生也若有子可謂達禮樂之本矣【朱子曰自心而言則心為體敬和為用以敬對和而言則敬為體和為用大抵體用無盡時只管恁地推將去○和固不可便指為樂然乃樂之所由生和有樂底意思】愚謂嚴而泰和而節此理之自然禮之全體也毫釐有差則失其中正而各倚於一偏其不可行均矣【新安陳氏曰嚴謂禮之體嚴泰謂自然之理及從容不廹此指上一節和謂知和之和節謂以禮節之之節此指下一節程范借樂字以形容和字朱子要歸之論只言禮而不及樂的矣嚴而泰和而節六字斷盡一章大意○雲峯胡氏曰集註前一節分體用後一節獨說全體何也前章是因有子言用而推原其體後總說禮之全體則包前所謂體用者在其中矣如天髙地下合同而化便是嚴而泰如四時隂陽冲和有節氣有中氣此便是和而節此固自然之理而禮之全體如此也然禮之全體嚴者未嘗不泰人則有嚴而失其中者矣未免倚於嚴之一偏不可行矣禮之全體和者未嘗不節人則有和而失其正者矣未免倚於和之一偏亦不可行矣一偏字與全體字相反夫其體之全也本如此而人之偏也乃如此人之於理有毫釐之差則失之故也】 ○有子曰信近於義言可復也恭近於禮逺耻辱也因不失其親亦可宗也【近逺皆去聲】 信約信也【慶源輔氏曰此信字本是約信若只是誠信之信則信是實理豈有不近義者哉○勉齋黄氏曰以實之謂信事之已見而以其實者也約信與人期約而求其實者也○汪氏炎昶曰曲禮云約信曰誓約信二字本此】義者事之宜也復踐言也恭致敬也禮節文也【胡氏曰信為約信恭為致敬皆指人之行此而言非信恭之本體也○雲峯胡氏曰義者心之制事之宜此獨曰事之宜禮者天理之節文此獨曰節文盖所謂信恭者非信恭之本體故所謂禮義者亦非指本體而言集註未嘗輕下一字也】因猶依也宗猶主也言約信而合其宜則言必可踐矣【朱子曰此言謹始之意始初與人約便須思量他日行得方可諾之若不度於義輕諾之他日言不可復便害信也○如今人與人要約當於未言之前先度其事之合義與不合義合義則言不合義則不言言之則其言必可踐而行之矣今不先度其事且鶻突恁地說了到明日却說這事不義不做則是言之不可踐也言而不踐則是不信踐其所言又是不義是不先度之故】致恭而中【去聲】其節則能逺恥辱矣【朱子曰恭只是低頭唱喏時便看近禮不近禮○如見尊長而拜禮也我却不拜被詰問則無以答這便是為人所耻辱有一般人不當拜而拜之便是諂䛕這則可恥可辱者在我矣○近猶合也古人下字寛亦大網說雖未盡合禮義亦已近禮義了○恭凡致敬皆恭也禮則辨其異若與上大夫接而用下大夫之恭是不及也與下大夫接而用上大夫之恭是過也過與不及必取辱矣○雙峯饒氏曰有子氣象從容辭不廹切於禮義皆以近言集註恐其寛緩故直以合義中節言之不用其辭而用其意也】所依者不失其可親之人則亦可以宗而主之矣【朱子曰因之為依勢敵而交淺如先主之依劉表是也宗之為主彼尊我賤而以之為歸如孔子之於司城貞子蘧伯玉顔讎由是也依失其親若未甚害所宗而失其親其害大矣然今日依之則後日有時而宗之是以君子之有所因也必求不失其親焉則異日亦可宗主之矣○因如因徐辟之因因猶傍也親又較厚宗則宗主之又較重當時覊旅之臣所至又有主須於其初審其可親者從而主之可也】此言人之言行【去聲】交際皆當謹之於始【說上三句】而慮其所終【說下三句】不然則因仍苟且之間將有不勝【平聲】其自失之悔者矣【問恐言是約信行是致恭交際是依人朱子曰大綱如此皆交際也言可復便是行○此章須用兩截看上一截信近義恭近禮因不失親是交際之初合下便思慮到底下一節言可復逺耻辱亦可宗是久後無之效當初便當思量到無處○問註因仍苟且曰因仍與苟且一様字因仍猶因循苟且是且恁地做一般○雲峯胡氏曰此章皆謹始之意與其悔於終孰若謹之於始○東陽許氏曰約言必合於事之宜防其過也致恭必中於禮之節無過不及也因不失親擇交之道也上兩節欲明理下一節要知人則皆無失上兩節言行是脩己之事因親是知人之事三者皆明理者能之三事各開看非相因之辭】 ○子曰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於事而慎於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謂好學也已【好去聲】 不求安飽者志有在而不暇及也【朱子曰食無求飽居無求安須是見得自家心裏常有一箇合當緊底道理此類自不暇及○新安陳氏曰志在學自不暇及於求安飽】敏於事者勉其所不足謹於言者不敢盡其所有餘也【朱子曰言易得多故不敢盡行底易得不足故須敏又曰行常苦於不足言常苦於有餘○雙峯饒氏曰敏於事之事非特指行事而言凡學問思辨窮理之事皆事也○新安陳氏曰中庸曰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餘不敢盡集註取以訓此】然猶不敢自是而必就有道之人以正其是非則可謂好學矣【朱子曰不求安飽是其存心處敏事謹言是其用工處須就正方得有許多工夫不能就有道以正其是非也不得無許多工夫雖然就正有道亦徒然○此章須反覆看其意思如何若只不求安飽而不謹言敏行有甚意思若只謹言敏行而不就正有道則未免有差若工夫不到則雖親有道亦無可取正者聖人之言周遍無欠缺類如此】凡言道者皆謂事物當然之理人之所共由者也【朱子曰道即理也以人所共由則謂之道以其各有條理而言則謂之理○雲峯胡氏曰學而篇言道者三前兩道字泛此一道字切父之道是父之所由先王之道是先王之所由故集註獨於此釋之曰人之所共由道猶路然人所由者謂之非路不可不若人之所共由者則大路也○新安陳氏曰此有道字指有道之人此人之身與道為一能由人所共由之道者也】○尹氏曰君子之學能是四者可謂篤志力行者矣然不取正於有道未免有差如楊墨學仁義而差者也其流至於無父無君謂之好學可乎【朱子曰楊氏以世人營營於口利埋沒其身而不自知故獨潔其身以自髙然不知義者制事之宜處人倫事物各當其所乃合於義今但知有己而已使人皆如此潔身自為則天下事教誰理㑹此便是無君墨氏見世人自私自利不能及人故欲兼天下而盡愛之然不知仁者心無不溥遍而施則有差等心皆溥遍者仁也其理一施有差等者仁中之義也其分殊今親親與仁民同是待親猶他人也此便是無父此學者所以必求正於有道也○勉齋黄氏曰尹氏所謂篤志為不求安飽而言也所謂力行為敏事慎言而言也以是四字而繼之以集註不敢自是之言然後足以盡此章之㫖盖此章謂之好學非篤志力行不自是亦無以見其所以為好也○雲峯胡氏曰必無求然後見其有好之之志必敏慎然後見其有好之之實必取正有道然後不差夫好之之路此足以見好學者之甚難得也】 ○子貢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樂音洛好去聲】 諂卑屈也驕矜肆也【慶源輔氏曰為貧所困則氣隨以歉而為卑屈故多求而諂為富所張則氣隨以盈而為矜肆故有悖而驕】常人溺於貧富之中而不知所以自守故必有二者之病無諂無驕則知自守矣而未能超乎貧富之外也凡曰可者僅可而有所未盡之辭也樂則心廣體胖而忘其貧好禮則安處【上聲】善樂【音洛上同】循理亦不自知其富矣【漢董仲舒策孔子云天地之性人為貴明於天性知自貴於物知自貴於物然後知仁義知仁義然後重禮節重禮節然後安處善安處善然後樂循理樂循理然後謂君子○慶源輔氏曰心廣體胖者指其樂之之象安處善樂循理者論其好禮之實○新安陳氏曰忘其貧不自知其富則超乎貧富之外矣○東陽許氏曰樂與好禮皆是心上言故上面說心廣下面說樂循理心既廣大寛平則體自然舒泰此由内以達外行事安於處善盖其心樂於循理也此由外以原内也樂一字全是心故先言内禮有節文於事上見其好之則在心也故先言外然體既安舒烏得有卑屈心既樂循理烏得有矜肆却暗關上兩句見得未若兩字意】子貢貨殖【音寔】盖先貧後富而嘗用力於自守者【家語子貢家富累千金好販與時轉貨注云買賤賣貴以殖其貨】故以此為問而夫子答之如此盖許其所己能【新安陳氏曰可也是許其己能自守而無諂無驕】而勉其所未至也【新安陳氏曰勉其更進於樂與好禮○山楊氏曰貧而無諂則貧不至於濫富而無驕則富不至於溢與夫貧而諂富而驕盖有間矣然孔子可之而未善也故又以貧而樂富而好禮告之○朱子曰富無驕貧無諂隨分量皆可著力如不向此上立得定是入門便差了○貧則易諂富則易驕無諂無驕是知得驕諂不好而不為之耳樂是他自樂了不自知其為貧也好禮是他所好者禮而已亦不自知其為富也○自無諂無驕者言之須更樂與好禮方為精極不可道樂與好禮須要從無諂無驕上做去盖有人資質合下便在樂與好禮地位不可更回来做無諂無驕底工夫孔子意做兩人說謂一般人無諂無驕不若那一般人樂與好禮較勝他子貢意做一人說謂無諂無驕不若更樂與好禮又曰今人未能無諂無驕却便要到貧而樂富而好禮如何得子貢却盡得無諂無驕底了聖人更進得他貧而樂富而好禮地位○問子貢問貧無諂富無驕伊川諸說大抵謂其貨殖非若後人之豐財但此心未忘耳今集註謂其先貧後富則是亦嘗如後世生産作業矣曰聖人既說貨殖須是有些如此看来子貢初年亦是把貧富煞當事了○厚齋馮氏曰無諂無驕則知自守矣然猶有所用力焉力少不逮則諂驕復形樂且好禮則貧富兩忘矣盖知樂天循理而無復事於人事也】 子貢曰詩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謂與【磋七多反與平聲】詩衛風淇澳【於六反】之篇言治骨角者既切之而復【扶又反下同】磋之治玉石者既琢之而復磨之治之已精而益求其精也子貢自以無諂無驕為至矣聞夫子之言又知義理之無窮雖有得焉而未可遽自足也故引是詩以明之【朱子曰所謂義理無窮不是說樂與好禮自是說切磋㙇磨精而益精耳○子貢問無諂無驕夫子以為僅可然未若樂與好禮此其淺深髙下亦自分明子貢便說切磋琢磨方是知義理之無窮也○無諂無驕隨事知戒足以自守也然未見其於全體用功而有自得處也樂與好禮乃見其心之所存有非貧富之所能累者此子貢所以有切磋琢磨之譬也治骨角者既切之而復磋之治玉石者既琢之而復磨之皆先畧而後詳先粗而後精之意○子貢舉詩之意不是專以此為貧而樂富而好禮底工夫盖見得一切事皆合如此不可安於小成而不自勉也○或問大學傳引此詩以道學自修釋之與此不同何也曰古人引詩斷章取義姑以發己之志或疎或宻或同或異盖不能齊也○勉齋黄氏曰若謂無諂無驕為如切如㙇樂好禮為如磋如磨則告往知来一句便說不得子貢言無諂驕夫子言未若樂與好禮子貢便知義理無窮人須就學問上做工夫不可少有得而遽止詩所謂如切磋琢磨治之已精而益致其精者其此之謂與○西山真氏曰凡製物為器須切琢成形質了方可磋磨既切琢了若不磋磨如何得他精細潤澤】 子曰賜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告諸往而知来者 往者其所已言者來者其所未言者【朱子曰所已言謂處貧富之道所未言謂學問之功○勉齋黄氏曰此章須是見得切磋琢磨在無諂無驕樂與好禮之外方曉得所已言所未言前之問答盖言徳之淺深此之引詩乃言學之疎宻】○愚按此章問答其淺深髙下固不待辯說而明矣然不切則磋無所施不則磨無所措故學者雖不可安於小成而不求造【七到反】道之極致亦不可騖【音務】於虚逺而不察切己之實病也【雲峯胡氏曰常人二者之病與學者切己之實病當看兩病字若只就貧富上說貧者病諂富者病驕必除諂驕之病然後可到樂與好禮地步若就義理學問上說則學者之病固多必先除切己之實病然後可求造道之極致也○新安陳氏曰切必貴磋必貴磨此正意也必切方可加磋必方可加磨此餘意也】 ○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尹氏曰君子求在我者故不患人之不己知不知人則是非邪正或不能辨故以為患也【朱子曰若宰相不能知人則用舍之際不能進賢退不肖若學者不能知人則處朋友之際不能辨益友損友又曰論語上如此言者有三不病人之不己知病其不能也不患莫已知求為可知也聖人之言雖若同而其意皆别病其不能者言病我有所不能於道求為可知者當自求可知之實然後人自知之雖然如此亦不是為昭灼之行以蘄人之必知○見得道理明自然知人自家不識得道理破如何知得他人賢否○問知人是隆師親友曰小事皆然然學做工夫到知人地位已甚髙○慶源輔氏曰人不知己其病在人己不知人其病在己君子之學為己不暇病人之病而病己之病也○蔡氏曰學而末章與首章人不知而不愠意實相關里仁憲問衛靈篇又三致意焉學必專求在己庶無所慕於外也○雲峯胡氏曰始以不知不愠終以此章學而一篇終始也始以不亦君子乎終以無以為君子也始則結以患不知人終則結以不知言無以知人論語一書終始也門人紀次豈無意歟○東陽許氏曰此兩句平說只是不必欲人知我我却要知人但兩知字不同上知只欲知己之善下知却欲知人之善惡專就學者言則上句不患人不己知便自可包後章患其不能之意在其中便當明理脩身自加精進使有可知之實則雖不求人知而人必知之矣下句則凡尊師取友與人交際往来須知其善惡而趨避之然後無損而有益然此専以學者言聖人則未嘗指定也若推而言之則上下皆可通上句論其極則雖居髙位其處己應事唯循天理上不欺其君下不病其民内無愧於心何必欲人盡知吾心也否則有違道干譽之失矣下句論其極則仕而擇可宗之人有位而舉賢才為用為宰輔而進退百官非知人之明其可乎否則賢愚混淆分崩傾軋而亂亡至矣】 論語集註大全卷一 <經部,四書類,四書大全__論語集註大全>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二 為政第二 凡二十四章 子曰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衆星共之【共音拱亦作拱】政之為言正也所以正人之不正也【新安陳氏曰首訓正字本夫子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之意盖以政之理言若第三章集註云政謂法制禁令則指政之實事言也】德之為言得也行道而有得於心也【新安倪氏曰祝氏附録本如此他本作得於心而不失也○胡氏通必主得於心而不失之說膠於胡泳伯量所記謂先生因執扇謂曰徳字須用不失訓如得此物可謂得矣纔失之則非得也此句含兩意一謂得於有生之初者不可失之於有生之後一謂得於昨日者不可失之於今日先師謂此說縱使有之亦必非末後定本深思細玩終不如行道而有得於心之精當不可易也朱子訓徳字盖倣禮記徳者得也禮樂皆得謂之有徳而言初作得於身後改得於心夫道字廣大天下所共由徳字親切吾心所獨得行道行之於身也未足以言徳必有得於心則躬行者始心得之心與理為一斯可謂之徳有次第有歸宿精矣今曰得於心而不失則得於心者何物乎方解徳字未到持守處不必遽云不失不比據於徳註云據者執守之意得之於心而守之不失又云據徳則道得於心而不失此兩不失字乃自據字上說来况上文先云徳則行道而有得於心者也其證尤明白若遽云不失則似失之急又近於贅大學序所謂本之躬行心得躬行即行道心得即有得於心也以前後㕘觀之而祝氏定本為尤信】北辰北極天之樞也居其所不動也共向也言衆星四面旋繞而歸向之也【邵子曰地無石之處皆土也天無星之處皆辰也○朱子曰北辰是天之樞紐中間些子不動處縁人要取此為極不可無箇記認所以就其旁取一小星謂之極星天之樞紐似輪藏心藏在外面動心都不動問極星動不動曰也動只他近那辰雖動不覺如射糖盤子北辰便是中央樁子極星便是近樁㸃子雖也隨盤轉縁近樁子便轉得不覺沈存中謂始以管窺極星不入管後方見極星在管上轉史記載北辰有五星太乙常居中是極星也辰非星只是中間界分極星亦微動辰不動乃天之中猶磨之心也○又曰天圓而動包乎地外地方而靜處乎天中故天形半覆地上半繞地下左旋不息其樞紐則在南北之端焉謂之極者如屋脊謂之屋極也南極入地三十六度故周回七十二度常隱不見北極出地三十六度故周回七十二度常見不隱北極之星正在常見不隱七十二度之中常居其所而不動其旁則經星隨天左旋日月五緯右轉更迭隱見有似於環繞而歸向之也】為政以德則無為而天下歸之其象如此【朱子曰徳字從心者以其得之於心也為政以徳者不是把徳去為政是自家有這徳人自歸仰如衆星共北辰北辰者天之樞紐乃是天中央安樞處天動而樞不動不動者正樞星位樞有五星其前一明者太子其二最明者曰帝座乃太乙之常居也其後一箇分外開得些子而不甚明者極星也惟此一處不動衆星於北辰亦是自然環向非有意於共之也○德與政非兩事只是以徳為本則能使民歸○為政以徳非是不用刑罰號令但以徳先之耳○新安陳氏曰為政以徳本也無為而天下歸之效也無為而天下歸之本文未嘗明言此意只是取象於北辰其中含此意北辰為天之極譬為政以德之君為天下之極居其所譬人君之無為衆星共之譬天下歸之也】○程子曰為政以徳然後無為【朱子曰不是塊然全無作為只是不生事擾民徳脩於己而人自感化不待作為而天下自歸之不見其有為之迹耳問是以徳為政否曰不是欲以徳去為政不必泥以字只是為政有徳相似○為政以德人自感化然感化不在政事上却在徳上盖政者所以正人之不正也豈無所為但人所以歸往乃以其徳耳故不待作為而天下歸之如衆星之共北極也○慶源輔氏曰為政以徳非不為也循天下之理而行其所無事也不能以徳為政而遽欲無為則是怠惰廢弛而已】范氏曰為政以徳則不動而化不言而信無為而成所守者至簡而能御煩所處【上聲】者至靜而能制動所務者至寡而能服衆【慶源輔氏曰范氏推廣程子之意併舉其效言之】 ○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 詩三百十一篇言三百者舉大數也蔽猶盖也【朱子曰盖如以一物盖盡衆物】思無邪魯頌駉【古螢反】篇之辭【新安倪氏曰此詩本美魯僖公牧馬之盛由其心思之正如美衛文公秉心塞淵而騋牝三千之意也作詩者未嘗以此論詩之㫖夫子讀詩至此而有合於心焉是以取之盖斷章摘句云耳】凡詩之言善者可以感發人之善心惡者可以懲創人之逸志其用歸於使人得其情性之正而已【朱子曰情性是貼思正是貼無邪○問思無邪莫是作詩者發於情性之正否曰若關雎鹿鳴文王大明等詩固是情性之正若桑中溱洧等詩謂之情性之正可乎只是要讀詩者思無邪耳○太史公說古詩三千篇孔子刪定為三百看来只是采得許多詩夫子不曽刪去只是刋定而已聖人刋定好底詩便要人吟詠興發其善心不好底便要人起羞惡之心皆要人思無邪○問集註以為凡言善者足以感發人之善心言惡者足以懲創人之逸志而諸家乃專主作詩者而言何也曰詩有善有惡頭面最多而惟思無邪一句足以該之上至於聖人下至於滛奔之事聖人皆存之者所以欲使讀者知所懲勸○雙峯饒氏曰諸家皆謂作詩者如此獨集註以為詩之功用能使學者如此夫子恐人但知詩之有邪正而不知詩之用皆欲使人之歸於正故於其中掲此一句以示人學者知此則有以識讀詩之意矣】然其言微婉且或各因一事而發求其直指全體則未有若此之明且盡者故夫子言詩三百篇而惟此一言足以盡盖其義其示人之意亦深切矣【延平李氏曰詩人興刺雖亦曲折達心之精微然必止乎禮義夫子刪而取之者以此爾若不止於禮義即邪也故三百篇一言足以蔽之只是思無邪而已所以能興起感動人之善心盖以此也○問直指全體朱子曰詩三百篇皆要人無邪思然但逐事無邪惟此一言舉全體言之○思無邪只是要正人心約而言之三百篇只是一箇思無邪析而言之則一篇中自有一箇思無邪○思無邪一句便當得三百篇之義了三百篇之義大槩只要使人思無邪若只就事上無邪未見得實如何惟是思無邪方得思在人最深思主心上○聖人言詩之教只要得人思無邪其他篇篇是這意思惟是此一句包說得盡○思在言與行之先思無邪則所言所行皆無邪矣○問聖人六經皆可為戒何獨詩也曰固是如此然詩因情而起則有思欲其思出於正故獨指思無邪以示教焉○勉齋黄氏曰直指則非微婉全體則非一事直指故明全體故盡此一言所以辭約而義該也○慶源輔氏曰微謂隱微婉謂委曲詩人主於諷詠規諫其言不直截說破常有隱微委曲之意】○程子曰思無邪者誠也【朱子曰行無邪未是誠思無邪乃可為誠是表裏皆無邪徹底無毫髮之不正世人有脩飾於外而其中未必能正惟至於思無邪乃可謂誠○雲峯胡氏曰程子曰思無邪者誠也又曰哲人知㡬誠之於思此是聖人事夫子言詩之用不應遽以聖人望人集註所以引此者盖謂所思自然無邪誠也聖人事也讀詩而可使之思無邪誠之也學者事也集註引程子之言即繼之以學者必務知要益可見也○新安陳氏曰程子此說是論誠非論詩○東陽許氏曰誠是實理在人則為實心而君子不可不盡者也程子指出此誠字以明思無邪之實學者必使心之所思一於無邪方能全乎人心之實理也】范氏曰學者必務知要知要則能守約守約則足以盡博矣經禮三百曲禮三千亦可以一言以蔽之曰毋不敬【禮器篇云禮有大有小有顯有微大者不可損小者不可益顯者不可掩微者不可大也經禮三百曲禮三千其致一也註經禮儀禮也如士冠禮諸侯冠禮之類此是大節有三百條曲禮禮記也如冠禮始加再加三加坐如尸之類此是小目有三千餘條○曲禮篇首云毋不敬○雲峯胡氏曰執中二字是書五十八篇之要時之一字是易三百八十四爻之要亦不可不知】 ○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音導下同】道猶引導謂先之也政謂法制禁令也齊所以一之也道之而不從者有刑以一之也免而無恥謂苟免刑罰而無所羞愧盖雖不敢為惡而為惡之心未嘗亡也【朱子曰道齊之以政刑則不能化其心而但使之少革到得政刑少弛依舊又不知恥矣問政刑莫只是伯者之事曰専用政刑則是伯者之為矣】 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 禮謂制度品節也【新安陳氏曰前訓禮字云天理節文人事儀則是以禮字之理而言此指五禮之文物而言○胡氏曰品謂尊卑髙下之差節謂界限等級之分】格至也言躬行以率之則民固有所觀感而興起矣而其淺深厚薄之不一者又有禮以一之則民恥於不善而又有以至於善也【朱子曰道之以德是躬行其實以為民先必自盡其孝而後可以教民孝自盡其弟而後可以教民弟如宜其家人而後可以教國人宜兄宜弟而後可以教國人也○淺深厚薄之不一謂其間資禀信向之不齊雖是感之以徳自有太過不及底故齊一之以禮禮者吉凶軍賔嘉五禮須令他一齊如此所以賢者俯而就不肖者企而及也○人之氣質有淺深厚薄之不同故感者不能齊一必有禮以齊之如周官一書何者非禮以至嵗時屬民讀法之屬無不備具者正所以齊民也○勉齋黄氏曰義理人心所同得故善之當為不善之可惡皆人心所同然者教之以徳禮則示之以所同得者故惡不善而進於善有不待勉而從若徒以政刑强之彼但知君上之令不得不從初不知吾心所有之理尚不知不善之可惡又安能進於善耶○新安陳氏曰以躬行之徳率民民觀感興起於下化民之大本已立但民之感者不免有淺深厚薄之不同須以禮之制度品節齊一之使淺薄者無不及深厚者無太過其未盡善者皆截然於禮焉民恥於不善此觀感於徳之功又至於善乃齊一於禮之效也】一說格正也書曰格其非心○愚謂政者為治【去聲下輔治出治音同】之具刑者輔治之法德禮則所以出治之本而德又禮之本也此其相為終始雖不可以偏廢【新安陳氏曰固不可無徳禮亦不可無政刑所謂不可偏廢也】然政刑能使民逺【去聲】罪而已德禮之效則有以使民日遷善而不自知【新安陳氏曰禮記經解篇云使民日遷善逺罪而不自知也集註本此句析之而分輕重焉】故治民者不可徒恃其末又當深探【平聲】其本也【新安陳氏曰末謂政刑本謂徳禮○朱子曰有徳禮則政刑在其中不可專道政刑做不好底但不得專用政刑爾聖人之意只為當時專用政刑治民不用徳禮所以有此言聖人為天下何曽廢政刑来集註後面餘意是說聖人謂不可專恃政刑然有徳禮而無政刑又做不得聖人說話無一字無意味○先之以法制禁令是合下有猜疑關防之意故民不從又却齊之以刑民不見徳而畏威但圖目前茍免於刑而為惡之心未嘗不在先之以明徳則有固有之心者必觀感而化然禀有厚薄感有淺深又齊之以禮使之有規矩凖䋲之可守則民恥於不善而又有以至於善○雲峯胡氏曰此篇首章曰為政以徳政與徳為一此章分政與徳為二前章專言古之為政者皆自躬行中流出此章則言後之為政者但知道之以法制禁令而不能躬行以率之也故言政刑不如徳禮之效如此而集註以相為終始合言於先又以本末分言於後也】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學 古者十五而入大學心之所之謂之志【新安陳氏曰心之所之說文中語】此所謂學即大學之道也志乎此則念念在此而為之不厭矣【朱子曰孔子只十五嵗時便斷然以聖人為志矣今學者誰不為學只是不可謂之志于學果能志于學則自住不得志字最有力要如饑渇之於飲食纔有悠悠便是志不立】 三十而立 有以自立則守之固而無所事志矣【朱子曰立謂把捉得定世間事物皆動揺我不得如富貴貧賤威武不能滛移屈是也志方是趨向恁去求討未得到此則得而守之無所用志矣志是要求箇道猶是兩件物事到立時便是脚下已踏著了然猶是守住】 四十而不惑 於事物之所當然皆無所疑則知之明而無所事守矣【朱子曰既立矣加以十年玩索涵養之功而知見明徹無所滯礙也盖於事物之理㡬微之際毫髪之辨無不判然於胷中更不用守矣】 五十而知天命 天命即天道之流行而賦於物者乃事物所以當然之故也知此則知極其精而不惑又不足言矣【朱子曰不惑是隨事物上見這道理合是如此知天命便是知這道理所以然如父子之親須是知其所以親凡事事物物上須知他本源来處譬如一溪先知得溪中有水後知得水發源處○又曰天道流行賦予萬物莫非至善無妄之理而不已焉是則所謂天命也物之所得為性性之所具為理名殊而實一也學至不惑而又進焉則理無不窮性無不盡而有以知此矣理以事别性以人殊命則天道之全而性之所以為性理之所以為理者也自天命觀之則理性云者小徳之川流也自理性觀之則天命云者大徳之敦化也】 六十而耳順 聲入心通無所違逆知之之至不思而得也【和靖尹氏曰六十而耳順聞理即悟○朱子曰知天命則猶思而得到得耳順則不思而得矣聴最是人所不著力處今聖人凡耳中所聞者便皆是道理而無凝滯到得此時是於道理爛熟了聞人言語更不用思量纔聞言便曉也○或問四十不惑是知之明五十知天命是知極其精六十耳順是知之之至曰不惑是事上知知天命是理上知耳順是事理皆通入耳無不順今學者致知儘有次第節目○慶源輔氏曰所知至極而精熟徹表徹裏故聲纔入心便通是非判然其貫通神速之妙更不待少致思而自得其理也○陳氏曰纔容少思而後得則是内外有相扞格違逆不得謂之順矣如夫子聞滄浪之歌即悟自取之義是耳順之證也】 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從如字】 從隨也矩法度之器所以為方者也隨其心之所欲而自不過於法度安而行之不勉而中【去聲】也【朱子曰聖人表裏精粗無不昭徹其體雖是人其實只是一團天理所謂從心所欲不踰矩左来右去盡是天理如何不快活】○程子曰孔子生而知者也言亦由學而至所以勉進後人也立能自立於斯道也不惑則無所疑矣知天命窮理盡性也耳順所聞皆通也從心所欲不踰矩則不勉而中矣又曰孔子自言其進徳之序如此者聖人未必然但為【去聲】學者立法使之盈科而後進成章而後達耳【朱子曰立是物格知至而意誠心正之效不止是用工處不惑知天命是意誠心正而所知日進不已之驗至耳順則所知又至極而精熟聖人亦大約將平生為學進德處分許多叚說十五志學此學自是徹始徹終到四十不惑已自有耳順從心所欲不踰矩意思但久而益熟爾年止七十若更加數十嵗也只是這箇路不是至七十歳便畫住了】胡氏曰聖人之教亦多術然其要使人不失其本心而已欲得此心者惟志乎聖人所示之學循其序而進焉至於一疵不存萬理明盡之後則其日用之間本心瑩【縈定反】然隨所意欲莫非至理盖心即體欲即用體即道用即義【新安陳氏曰道言渾淪之體義言隨事適宜之用】聲為律而身為度矣【史記夏紀禹為人敏給克勤其徳不違其仁可親其言可信聲為律身為度○朱子曰胡氏不失其本心一叚極好儘用子細玩味聖人千言萬語只是要人收拾得箇本心日用之間著力屏去私欲扶持此心出来理是心所當知事是心所當為不要埋沒了他如脩齊治平皆要此心為之此心皆自有許多道理不待逐旋安排入来聖人立許多節目只要人剔括將自家心裏許多道理出来而已○新安陳氏曰聲即天地中和之聲自然可以為律身即天地正大之體自然可以為度以此形容不踰矩也】又曰聖人言此一以示學者當優游涵泳不可躐等而進一以示學者當日就月將不可半途而廢也【慶源輔氏曰亟者則躐等而進怠者則半途而止亟心亡則能優游涵泳逐級而進怠心亡則能日就月將不極不止聖人示學者實兼此二意】愚謂聖人生知安行固無積累【魯水反】之漸然其心未嘗自謂已至此也【新安陳氏曰苟自謂吾學已至則便不是聖人】是其日用之間必有獨覺其進而人不及知者故因其近似以自名【新安陳氏曰自為立與不惑等名】欲學者以是為則而自勉非心實自聖而姑為是退託也後凡言謙辭之屬意皆放【上聲】此【問此章如何分知行朱子曰志學亦是要行而以知為重立是本於知而以行為重志學言知之始不惑知命耳順言知之至立言行之始從心不踰矩言行之至○十五志學是一面學一面力行至三十而立則行之效也志學與不惑知天命耳順一類是說知底意思立與從心所欲一類是說到底地位○聖人也畧有箇規模與人同如志學也是衆人知學時及其立與不惑也有箇迹相似若必指定謂聖人必恁地固不得若說聖人全無事乎學只空說也不得但聖人自有聖人底事○志字最要緊直須結褁在從心不踰矩上然又須循乎聖人為學之序方可○問自志學而立至從心所欲自致知誠意至治國平天下二者次第等級各不同何也曰論語所云乃進學之次第大學所云乃論學之規模○勉齋黄氏曰十年而後一進者亦聖人之心至此而自信耳學雖已至而未敢自信必反覆叅驗見其必然而無疑然後有以自信此尤足以見聖人之所以為聖人也苟惟謂聖人謙辭以勉人則皆架空之虚辭耳故集註雖以勉人為辭而終以獨覺其進為說○雙峯饒氏曰矩字尤為此章之要致知是要知此矩力行是要踐此矩立是守得此矩定不惑是見得此矩明知命是又識得此矩之所自来耳順是見得此矩十分透徹從心不踰是行得此矩十分純熟矩者何此心之天則是也規矩皆法度之器規圓善於旋轉而無界限之可守矩方則有廉隅界限截然一定而不易智欲其圓行欲其方故以矩言之矩即義以方外是也胡氏謂體即道用即義義字正為矩字而○雲峯胡氏曰自堯舜以至夫子聖聖相只此心夫子年十五時其心已自期於聖人到七十時其心猶不敢自謂是聖人若心實自聖而姑為是退託豈聖人之心哉要之志學者此心所向之力立者此心所守之定不惑者此心所見之明知天命者心與理融而㓊其所以然耳順者理與心㑹其順也自然而然不踰矩者此心此理渾乎為一而有莫測其然者矣十年一進聖人之心聖人自知之故即其近似以語學者欲學者皆心夫聖人之心也忘者不用其心如何到聖處助者亟用其心亦如何便到聖處○新安陳氏曰聖人所志之學大學也大學之道知行為要此章分知之始知之至行之始行之至朱子一條盡之矣聖學自志學而始至從心不踰矩而終始終惟一心學也心之所之謂之志念念在道大本立矣心之所願謂之欲從容中道大用行焉其中節次自志學而以序進自有欲罷不能者常人肆其心之所欲皆私欲耳烏知其所謂矩賢人制其心之所欲始能勉彊而不出於矩聖人之心渾然天理無一毫私欲之累隨其心之所欲皆天理大用之流行自從容而不踰於矩學者苟能卓然立志以志乎聖人所志之學循其序而知行並進焉學與年俱長徳與年俱進豈不能漸造於純熟之境而於希聖其庶㡬乎】 ○孟懿子問孝子曰無違 孟懿子魯大夫仲孫氏名何忌無違謂不背【音佩】於理【朱子曰無違通上下而言三家僭禮自犯違了不當為而為固為不孝若當為而不為亦不孝也詳味無違一語一齊都包在裏○或問無違曰未見得聖人之意在且說不以禮盖亦多端有苟且以事親而違禮有以僭事親而違禮自有箇道理不可違越○新安陳氏曰無違二字簡要而涵蓄大有深意】 樊遲御子告之曰孟孫問孝於我我對曰無違 樊遲孔子弟子名須【魯人】御為【去聲】孔子御車也孟孫即仲孫也【胡氏曰三家皆魯桓公庶子初以仲叔季為氏其後加以孫字公子之子稱公孫也仲改為孟者庶子自為長少不敢與莊公為伯仲叔季公孫不敢祖諸侯也故自以庶長為孟杜預作公子譜云仲慶父弑君故改為孟】夫子以懿子未達而不能問恐其失指而以從親之令為孝【新安陳氏曰恐其以從親之令為無違則失其本指】故語【音御】樊遲以之【新安陳氏曰冀懿子得聞之也】 樊遲曰何謂也子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 生事葬祭事親之始終具矣禮即理之節文也【慶源輔氏曰此理字即指前不背於理之理字言也禮是先王據事物之理品節之以成文者】人之事親自始至終一於禮而不茍其尊親也至矣是時三家僣禮故夫子以是警之然語意渾【上聲】然又若不專為【去聲】三家者所以為聖人之言也【朱子曰生事葬祭之必以禮聖人說得本濶人人可用不特為三家僣禮而設○陳氏曰始終一以禮事親則為敬親之至矣然若何而能一於禮其中節文纎悉委曲是多少事皆不可不講○莆田黄氏曰若不以禮便是不以君子之道待其親便是違背於理】○胡氏曰人之欲孝其親心雖無窮而分【去聲】則有限得為而不為【謂茍簡儉陋者】與不得為而為之【謂僣禮者】均於不孝所謂以禮者為其所得為者而已矣【朱子曰為所得為只是合做底大夫以大夫之禮事親諸侯以諸侯之禮事親便是○齊氏曰說與何忌孟僖子之子昭七年僖子從昭公如楚病不能相禮乃講學之二十四年僖子將卒屬說與何忌於夫子使事之而學禮焉時孔子年三十四樊遲為孔子御必在哀十三年魯以幣召還孔子後時孔子年七十矣僖子殁已久而懿子猶問孝可謂賢矣僖子嘗令二子學禮孔子不過即其垂殁所命以教其子爾時三家習於僣非不欲以尊親也而不知適以䧟其親於惡使懿子不違其親之命而悉以孔子所教生事而死葬祭之則凡其所用皆親所得為而僖子之心慰矣奈之何其不然也聖人言不廹切而意深到學者所宜細玩○新安陳氏曰孔子此言雖若告衆人實警孟孫雖警孟孫仍可用於衆人含蓄深切所以為聖人之言也○東陽許氏曰夫子日生事葬祭皆以禮集註亦曰人之事親始終一於禮而不苟此是就禮之中正處說過於此不可不及於此亦不可夫子雖戒孟孫之僣然當時於所當為者豈皆盡善則不及之意亦在其中故又曰語意渾然又若不專為三家者謂推廣之無不包也】 ○孟武伯問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憂 武伯懿子之子名彘【音滯】言父母愛子之心無所不至唯恐其有疾病常以為憂也【此正解經一句】人子體此而以父母之心為心則凡所以守其身者自不容於不謹矣豈不可以為孝乎【新安陳氏曰此五句朱子孔子言外之意方見子之孝凡所以守其身者包涵甚濶謹疾固是守身不失身於不義尤守身之大者】舊說人子能使父母不以其䧟於不義為憂而獨以其疾為憂乃可謂孝亦通【新安陳氏曰前說為佳後說以衍餘意則可以解正意則迂晦矣○或問父母唯其疾之憂何故以告武伯朱子曰這許多所答也是當時那許多人各有那般病痛故隨而救之又曰其他所答固是皆切於學者看此句較切其他只是就道理上說如此却是這句分外於身心上指出若能知愛其身必知所以愛其父母○雙峯饒氏曰非特有疾時憂無疾時亦常憂其愛䕶之不謹而有以致疾此見父母愛子之切處不獨謹疾而已○凡所以守其身下一凡字盖不獨謹疾而已愚謂已包後說之意在其中矣○雲峯胡氏曰夫子聖人也於疾且慎况凡為人子者乎】 ○子游問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至於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别乎【養去聲别彼列反】 子游孔子弟子姓言名偃【吳人】養謂飲食供奉也犬馬待人而食亦若養然言人畜【許六反】犬馬皆能有以養之若能養其親而敬不至則與養犬馬者何異甚言不敬之罪所以深警之也○胡氏曰世俗事親能養足矣狎恩恃愛而不知其漸流於不敬則非小失也子游聖門髙弟未必至此聖人直恐其愛踰於敬故以是深警之也【問犬馬不能自食待人而食者也故畜犬馬者必有以養之但不敬爾然則養其親而敬有所不至不㡬於以犬馬視其親乎敬者尊敬而不敢忽忘之謂非特恭謹而已也人雖至愚孰忍以犬馬視其親者然㡬微之間尊敬之心一有不至則是所以視其親者實無以異於犬馬而不自知也聖人之言警乎人子未有若是之切者延平李氏曰此一叚恐當時之人習矣而不察只以能養為孝雖孔門學者亦恐未免如此故夫子警切以告之使之反諸心也苟推測至此孝敬之心一不存焉即䧟於犬馬之養矣○朱子曰子游是箇簡易人如洒掃應對便忽畧了如喪致乎哀而止便見他節文有未至處○或問父母至尊親犬馬至卑賤聖人之言豈若是之不倫乎曰此設戒之言也故特以尊卑懸絶之甚者明之所以深著夫能養而不能敬者之罪也○慶源輔氏曰能養未必能敬能敬則不至於不能養也記曰仁人之事親如事天可徒愛而不知敬乎○雙峯饒氏曰是謂能養皆能有養看兩箇能字便見是說養親之人與養犬馬之人言養親之人能養而不能敬則與養犬馬之人無所分别非謂父母與犬馬無别也集註云與養犬馬者何異即是人字】 ○子夏問孝子曰色難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曽是以為孝乎【食音嗣】 色難謂事親之際惟色為難也食飯也先生父兄也饌飲食之也曽猶嘗也盖孝子之有深愛者必有和氣有和氣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新安陳氏曰愉悅也色見於面者婉順也容舉一身之容儀言之此三句禮記祭義篇之文色非可以偽為也惟深愛之心根於中而後愉婉之色容見於外其所以難者乃有深愛和氣之難也】故事親之際惟色為難耳服勞奉養【去聲○此事親之常事】未足為孝也舊說承順父母之色為難亦通【新安陳氏曰後說添承順父母字方可解○問知敬親者其色必恭知愛親者其色必和此皆誠實之見不可以偽為故子夏問孝孔子答之以色難朱子曰此說亦好】程子曰告懿子告衆人者也【新安陳氏曰事親以禮人所通行】告武伯者以其人多可憂之事【問如何見得朱子曰觀聖人恁地說則知其人如此】子游能養而或失於敬子夏能直義而或少温潤之色各因其材之髙下與其所失而告之故不同也【朱子曰告懿子無違意思濶若其他所告則就其人所患說然聖人雖是告衆人若就孟孫身上看自是大叚切雖專就一人身上說若於衆人身上看亦未嘗無益○子游見處髙明而工夫則疎子夏較謹守法度依本子做觀洒掃應對之論與博學篤志之說可見惟髙明而疎故必用敬惟依本做故必用愛子夏之病乃子游之藥若以色難告子游以敬告子夏則以水濟水以火濟火故聖人藥各中其病○問如何見子夏直義處曰觀其言可者與之不可者拒之孟子亦曰北宫黝似子夏是箇持身謹規矩嚴底人問嚴威儼恪非所以事親曰太莊太嚴厲了○問子夏能直義而或少温潤之色直義莫是說其資之剛方否曰只是於事親時無甚回互處○問夫子答子游子夏問孝意雖不同然自今觀之奉養而無狎恩恃愛之失主敬而無嚴恭儼恪之偏儘是難曰既知二失則中間須自有箇處之之理愛而不敬非真愛也敬而不愛非真敬也敬非嚴恭儼恪之謂以此為敬則誤矣只把做件事小心畏謹便是敬○問孔子答問孝四章雖不同意則一曰如何曰彼之問孝皆有意乎事親者孔子各欲其於情性上覺察不使之偏勝則其孝皆平正而無病矣曰如此看恰好○勉齋黄氏曰事親之道非貴於聲音笑貌也而以色為難者色非可以强為也非其真有深愛存乎其心惟恐一毫拂其親之意者安能使愉婉之狀貌見於顔面也哉其告子夏者所以其篤於愛親之念也或曰敬與愛兩事常相反也敬則病於嚴威愛則病於柔順今其告二子者如此得無舉一而廢一乎曰敬與愛皆事親之不能無也父母至親也而愛心生焉父母至尊也而敬心生焉皆天理之自然而非人之所彊為也然之各有節而行之各有宜或過或不及則二者常相病也故聖人因其所偏者而警之所以勉其不足而損其有餘也四章問孝其一則不辱其親其二則不辱其身三則敬四則愛學者於此四者而深體之事親之大義盡於此矣述論語者聚而次之警人之意深矣○新安陳氏曰問孝四章乃記者以類序次之一則欲不違禮以事親二則欲謹守身以不憂其親三則欲其敬親四則欲其愛親學者合四章而深體之事親之孝可得矣聖人之言如化工隨物賦形凡一部論語中其教人不同及問同答異者皆如此不但此四章也】 ○子曰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發回也不愚 回孔子弟子姓顔字子淵【魯人】不違者意不相背【音佩】有聴受而無問難【去聲】也私謂燕居獨處【上聲】非進見請問之時發謂發明所言之理【新安陳氏曰發如發揮發見之發非以言語發明之也】愚聞之師曰【朱子之師姓李氏名侗字愿中號延平先生】顔子深潛純粹【慶源輔氏曰深潛謂不淺露而徳性淵宏純粹謂無瑕疵而氣質明浄】其於聖人體叚已具其聞夫子之言黙識心融觸處洞然自有條理故終日言但見其不違如愚人而已及退省【悉井反】其私則見其日用動靜語黙之間皆足以發明夫子之道坦然由之而無疑然後知其不愚也【致堂胡氏曰夫子久已知顔子之不愚必曰退省其私者以見非無證之空言且以明進徳之功必由内外相符隱顯一致欲學者之謹其獨也夫子與言終日則所言多矣今存者㡬惜哉○朱子曰黙識心融固是他功深力到亦是天資髙顔子乃生知之次比之聖人已具九分九釐所爭只一釐孔子只㸃他這些便與他相凑他所以深領其言而不再問也融字如消融相似如雪在湯中若不融一句只是一句如何發得出来如人喫物事若不消只生在肚裏如何滋溢體膚退省其私私者他人所不知而回自知者夫子能察之如心之所安燕居獨處之所為見識之所獨皆是與中庸謹獨之獨同○不違如愚不消說了亦足以發是聴得夫子說話便能發明於日用躬行之間此夫子退而省察顔子之私如此且如說非禮勿視聴言動顔子便真箇不於非禮上視聴言動集註謂坦然由之而無疑是他真箇見得真箇便去做○退非夫子退乃顔子退也發啟發也始也如愚人似無所啟發今省其私乃有啟發與啟子之啟不同○顔子所聞入耳著心布乎四體形乎動靜則足以發明夫子之言矣○問顔子不違與孔子耳順相近否曰那地位大叚髙不違是顔子於孔子說話都曉得耳順是無所不通○省其私私不專在無人獨處之地謂如人相對坐心意黙所趨向亦是私○問亦足以發是顔子於燕私之際將聖人之言發見於行事否曰固是雖未盡見於行事其理亦當有發見處然燕私之際尤見顔子踐履之實處又曰與之言顔子都無可否似箇愚底及退而觀其所行夫子與之言者一一做得出来不差豈不足以發明夫子之道如今人說與人做一器用方與他說箇尺寸髙低形製他聴之全然似不曉底及明日做得来却與昨日所說底更無分毫不似○南軒張氏曰亦足以發其請事斯語之驗與黙識心融此於聖人耳順地位雖未㡬及而已同是一般趣味矣○覺軒蔡氏曰發者固是發明此理疑亦有發見活潑潑之意夫子再以不愚而信之所以深喜之也○慶源輔氏曰黙識是不待言說而自喻其意心融是不待思維而自與之為一觸處洞然自有條理者謂如行自己家庭中蹊徑曲折器用安頓條理次序曉然在吾心目之間也○雲峯胡氏曰顔子之資隣於生知故無難疑答問而自有以知夫子所言之理顔子之學勇於力行故雖燕居獨處而亦足以行夫子所言之理不曰行而曰發此一發字最有力夫子嘗曰語之而不惰者其回也歟惰則不發發便不惰孟子曰有如時雨化之者先儒以顔子當之物經時雨便發顔子一聞夫子之言便足以發故周子曰發聖人之蘊教萬世無窮者顔子也且不徒發之於人所共見之時而能發之於己所獨知之地顔子盖真能發夫子約禮之教而為慎獨之學者也】 ○子曰視其所以 以為也為善者為君子為惡者為小人【朱子曰大綱且看這一箇人是為善底人是為惡底人】 觀其所由 觀比視為詳矣由從也事雖為善而意之所從来者有未善焉則亦不得為君子矣【朱子曰為善底人又須觀其意之所從来若本意以為己事所當然無所為而為之乃是為己若以為可以求知於人而為之是意所從来己不善了如齊桓伐楚固義也然其意所從来乃因怒蔡姬而伐蔡蔡潰遂伐楚則所為雖是而所由未是也】或曰由行也謂所以行其所為者也 察其所安 察則又加詳矣【厚齋馮氏曰穀梁傳曰常事曰視非常曰觀觀詳於視也易曰仰以觀於天文俯以察於地理察宻於觀也】安所樂【音洛下同】也所由雖善而心之所樂者不在於是則亦偽耳豈能久而不變哉【程子曰視其所以觀人之大槩察其所安心之所安也○朱子曰意所從来處既善又須察其中心樂與不樂安是中心樂於為善自無厭倦之意若中心所樂不在是便或作或輟未免於偽○問以是察人是節節看到心術隱微處最是難事亦必在己者能知言窮理使心通乎道而能精别是非然後能察人如聖人也曰於樂處便是誠實為善如好好色如惡惡臭不是勉彊做来若以此觀人亦須以此自觀看自家為善果是為己果是樂否○所以是所為所由是如此做所安是所樂譬如讀書是所為豈不是好事然其去如此做又煞多般有為己而讀者有為名而讀者有為利而讀者須觀其所由從如何其為己而讀者固善矣然或有出於勉彊者故又觀其所樂○問聖人於人之善惡如見肺肝當不待如此着力曰這也為常人說聖人固不用得如此然聖人觀人也著恁地詳細如今人說一種長厚說話便道聖人不恁地只畧畧看便了這箇若不見教徹底善惡分明如何取舍○問觀人之道也有自善而入於惡亦有事雖惡而心所存本好曰這箇也自可見須是如此看方見好底鐡定是好人不好底鐡定是不好人又曰初間纔看善惡便曉然到觀其所由有不善這又勝得當下便不是底到察其所安有不善這又勝前二項人不是到這裏便做不好人看他只是不是他心肯意肯必不㑹有終○所安是他平日存主習熟處他本心愛如此雖所由偶然不如此終是勉彊畢竟所樂不在此次第依舊又從熟處去如平日愛踞傲勉彊教他恭敬一時之間亦能恭敬次第依舊自踞傲了心方安○勉齋黄氏曰視其所以兼君子小人視之觀其所由則先之為小人者不復觀之矣所觀者君子也察其所安則君子所由之未善者亦不復察之矣察其所由之善而欲知其安不安也盖所以既為小人何必復觀其所由所由既未善何必復察其所安○勿軒熊氏曰所由言意之所来所安言心之所安意是發端處心是全體處】 人焉廋哉人焉廋哉 焉何也廋匿也重【平聲】言以深明之○程子曰在己者能知言窮理則能以此察人如聖人也【洪氏曰此夫子觀人之法聴其言觀眸子人焉廋哉此孟子觀人之法孟子之法非有過人之聰明者不能夫子之法人皆可用亦可以自考○新安陳氏曰在我者不明則亦何以察人集註引程子之言以補本文之意知言如孟子我知言能知人言之是非窮盡事物之理則心如明鏡方能如聖人觀人之法以察人也】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爲師矣 温尋繹也故者舊所聞新者今所得言學能時習舊聞而毎有新得則所學在我而其應不窮故可以為人師若夫【音扶】記問之學則無得於心【新安陳氏曰與毎有新得相反】而所知有限【新安陳氏曰與其應不窮相反】故學記譏其不足以為人師正與此意互相發也【朱子曰記問之學温故而不知新只記得硬本子更不去裏面搜尋得道理記得十件只是十件記得百件只是百件這箇便死殺了知新則就温故中見得這道理愈精勝似舊時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則常活不死殺中庸温故而知新乃是温故重此却是知新重○温故方能知新不温故而求知新則亦不可得而求矣○温故而知新味其語意乃為温故而不知新者設不温故固是間斷了若果無所得雖温故亦不足以為人師所以温故又要知新惟温故而不知新故不足以為人師也這語意在知新上温故知新不是易底新者只是故中底道理時習得熟漸漸發得出来且如一理看㡬箇人来問就此一理上一人與說一箇理都是自家就此理上推究出来所以其應無窮且如記問之學記得一事更推第二事不去記得九事便說十事不出所以不足為人師○問不離温故之中而知新其亦下學上達之理乎曰亦是漸漸上達之意○道理即是一箇道理論孟所載是這一箇道理六經所載也是這箇道理但理㑹得了時時温習覺滋味深長自有新得○又曰昔之所得雖曰既為吾有然不時加尋繹則亦未免有廢棄遺忘之患而無所據以知新矣然徒能温故而不能索義理之所以然者則見聞雖富誦說雖勤而口耳文字之外畧無意見如無源之水其出有窮亦將何以授業解惑而待學者無己之求哉○尋繹其所已得而毎毎有得於其所未得者譬之觀人昨日識其面今日識其心於以為師其庶矣乎可云者明未至此者不足以為師非以為能如是而為師有餘也○范氏曰温故者月無忘其所能知新者日知其所無】 ○子曰君子不器 器者各適其用而不能相通成徳之士體無不具故用無不周非特為一才一藝而已【程子曰君子不器無所不施也若一才一藝則器也○朱子曰君子才徳出衆徳體也才用也亦具聖人之體用但其體不如聖人之大用不如聖人之妙耳○君子不器是不拘於一所謂體無不具人心元有這許多道理充足若慣熟時自然看要如何無不周徧如夷清惠和亦只做得一件事○問君子不器君子是何等人曰此通上下而言是成徳全才之君子問子貢汝器也喚做不是君子得否曰子貢也是箇偏底可貴而不可賤宜於宗廟朝廷而不可退處此子貢偏處○南軒張氏曰人之可以器言者拘於才之有限者也若君子則進於徳進於徳則氣質變化而才有弗器者矣○勉齋黄氏曰各適其用不能相通以物言舟之不可為車之類也以人言優為趙魏老不可以為滕薛大夫是也用無不周見君子之不器體無不具原君子之所以不器也○雲峯胡氏曰士君子之心虚有以具衆理是其體本無不具也其心之靈足以應萬事是其用可以無不周也格致誠正脩齊治平有以充此心之體而擴此心之用所以不器故凡局於器者氣質之分量小士君子之不器者學問之功效大也】 ○子貢問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後從之 周氏曰【周氏名孚先字伯忱毗陵人】先行其言者行之於未言之前而後從之者言之於既行之後【問先行其言而後從之苟能行矣何事於言朱子曰若道只要自家行得說都不得亦不是道理聖人只說敏於事而謹於言敏於行而訥於言言顧行行顧言何嘗教人不言○問先行其言謂人識得箇道理了可以說出来却不要只做言語說過須是合下便行將去而後從之者及行將去見得自家所得底道理步步著實然後說出来却不是杜撰臆度須還自家自本至末皆說得有著實處曰此說好○南軒張氏曰君子主於行而非以言為先也故其言之所發乃其力行所至而言隨之也夫主於行而後言者為君子則夫易於言而行不踐者是小人之歸矣○慶源輔氏曰行之於未言之前則其行專而力言之於既行之後則其言實而信正君子進徳修業之道也○雙峯饒氏曰君子行在言前言隨行後自然言行不相違矣】○范氏曰子貢之患非言之艱而行之艱故告之以此【朱子曰只為子貢多言故云然】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周普徧也比偏黨也皆與人親厚之意但周公而比私爾【朱子曰比之與周皆親厚之意周則無所不愛為諸侯則愛一國為天子則愛天下隨其親疎厚薄無不是此愛若比則只是㨂擇或以利或以勢一等合親底他却自有愛憎所以有不周處又曰大槩君子心公而大所以周普小人心狭而常私便親厚也只親厚得一箇○周比相去不逺須分别得大相逺處周則徧及天下比則昵於親愛無一人使之不得其所便是周但見同於己者與之不同於己者惡之便是比君子好善惡惡皆出於公用一善人於國於天下則一國天下享其治去一惡人於一鄉一邑則一鄉一邑受其安豈不是周若小人於惡人則喜其合己必親愛之善人與己異必傷害之此小人比而不周也○君子立心自是周徧好惡愛憎一本於公小人惟偏比阿黨而已○南軒張氏曰君子小人之分公私之間而已周則不比比則不周天理人欲不並立也君子於親疎逺近賢愚處之無不得其分盖其心無不溥焉所謂周也若小人則有所偏係而失其正其所親暱皆私情也所謂比也】○君子小人所為不同如隂陽晝夜每毎相反然究其所以分則在公私之際毫釐之差耳故聖人於周比和同驕泰之屬常對舉而互言之欲學者察乎兩間而審其取舍【上聲】之㡬【平聲】也【問取舍之㡬當在思慮方萌之初審察之否朱子曰致察於思慮固是但事上亦須照管覺得思慮處失了便著於事上看便舍彼取此○雲峯胡氏曰君子小人公私相反而聖人歴舉周比等之相似者言之盖相反者其情易知相似者其㡬未易察故拳拳欲學者致審焉○新安陳氏曰通書曰㡬善惡㡬者善惡所由分之微處也上文公私之際即所謂兩間毫釐之差即所謂㡬學者當審察於㡬微處而取其公舍其私周比和同驕泰三章皆當如此看以此章居首故於此包括言之】 ○子曰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 不求諸心故昏而無得不習其事故危而不安【朱子曰學是學其事如讀書是學須精思其中義理方得如做此事是學須思此事道理如何只恁低頭做不思這道理則所學者粗迹耳故昧而無得若只空思索不傍事上體察則無可據之地而終不安穩須是學與思互相發明○凡學字便兼行字意思如講明義理學也纔效其所為便有行意○思與學字相對說學這事便思這事人說這事合恁地做自家不曽思量這道理是合如何則罔然而已罔似今人說罔兩既思得這事若不去做這事便不熟則臬兀不安如人學射雖習得弓箭裏許多模様若不曽思量這箇是合如何也不得既思得許多模様是合如何却不曽去射也如何得○思則自當有得如食之必飽耳○問學謂視聖賢所言所行而效之也思謂研窮其理之所以然也徒學而不窮其理則罔罔謂昏而無得則其所學者亦粗迹耳徒思而無踐履之實則殆殆謂危而不安則其所思者亦虚見爾學而思則知益精思而學則守益固學所以致廣大思所以盡精微曰學不專於踐履如學以聚之正為聞見之益而言○慶源輔氏曰學之義廣矣雖不專謂習其事然此之謂學則指習事而言耳徒學而不求諸心則内外不恊外雖勉强而中無意味故昏而無得徒思而不習其事則理事為二理雖若有所得事則扞格而無可即之安故危而不安○新安陳氏曰學而思則理益明而不局於粗淺思而學則理益實而不荒於髙虚】○程子曰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五者廢其一非學也【新安陳氏曰五者中庸誠之之目程子之說本以論中庸耳朱子采之於此以廣此章之意○雲峯胡氏曰朱子釋中庸學問思辨屬擇善知之事也篤行屬固執行之事也此則以學為習其事是行之事以思為求諸心是知之事至若學而時習之又引程子之言曰時復思繹則思又是學習之事若有不同者要之專言學則學兼知與行思繹亦是學分學與思則思字屬知學字屬行中庸五者朱子謂學與行是學之終始問與辨是思之終始是也】 ○子曰攻乎異端斯害也己 范氏曰攻專治也故治木石金玉之工曰攻【新安倪氏曰周禮考工記有攻木之工攻金之工】異端非聖人之道而别為一端如楊墨是也其率天下至於無父無君專治而欲精之為害甚矣【或問有以攻為攻撃之攻言異端不必深排者如何朱子曰正道異端如水火之相勝彼盛則此衰此强則彼弱熟視異端之害而不一言以正之亦何以祛習俗之蔽哉觀孟子所以答公都子好辨之問則可見矣○異端不是天生出来天下只是這一箇道理縁人心不正則流於邪說習於彼必害於此既入於邪必害於正○問集註云攻專治之也若為學便當專治之異端則不可專治也曰不惟說不可專治便畧去理㑹他也不得若是自家學有定止去看他病痛却得○楊氏為我㧞一毛而利天下不為墨氏兼愛至不知有父如此等事世人見他無道理自不去學○慶源輔氏曰常言一事一件皆為一端異端非聖人之道而别自為一件道理也楊氏以為我為義而非聖人所謂義墨氏以兼愛為仁而非聖人所謂仁所以為異端○西山真氏曰異端之名始見於此孔子所指未知為誰老聃楊朱墨翟皆與孔子同時特以洙泗之教方明其說未得肆耳或謂孔子不闢異端非也如悖徳悖禮之訓已是闢墨潔身亂倫之訓已是闢楊矣○胡氏曰楊朱即莊周所謂楊子居者與老聃同時墨翟又在楊朱之前宗師大禹而晏嬰學之者也○新安陳氏曰孔子之時楊朱未肆故集註下一如字然則異端何所指乎孔子謂鄉原徳之賊孟子謂其自以為是而不可與入堯舜之道則鄉原亦異端也老聃正同時而孔子於禮曰吾聞諸老聃則老聃在當時未可以異端目之今之老子書先儒謂後人託為之䝉莊出而祖老氏自此以後始為虚無之祖而為異端不可辭矣揚子雲曰非堯舜文王者為他道故凡非聖人之道者皆異端云】○程子曰佛氏之言比之楊墨尤為近理所以其害為尤甚學者當如滛聲美色以逺【去聲】之不爾則駸駸【音侵】然入於其中矣【汪氏炎昶曰程朱之時儒學亦有流於禪者故集註有取於程說之痛切今學者絶口於此程朱之功為多○問何以只言佛而不及老朱子曰老便是楊氏孟子闢楊便是闢老如隱遁長往不来者皆老之流他本不是學老所見與之相似○楊墨只是硬恁地做為我兼愛做得来也淡不能惑人佛氏最有精微動人處初見他說出自有理從他說愈深愈害人問佛氏所以差曰劈初頭便錯了如天命之謂性他把這箇便都做空虚說了吾儒見得都是實○勿軒熊氏曰韓愈云佛者夷狄之一法自後漢時流入中國其初不過論縁業以誘愚民而已後来却說心說性雖聦明之士亦為之惑學者不可不力察而明辨也○新安陳氏曰程子之時名公髙材皆為佛氏之言所䧟溺惟其近理所以害甚集註采此條而中庸序亦曰老佛之徒出則彌近理而大亂真矣皆所以闢異端也】 ○子曰由誨女知之乎知之為知之不知爲不知是知也【女音汝】 由孔子弟子姓仲字子路【魯之卞人】子路好【去聲】勇盖有强【上聲】其所不知以為知者故夫子告之曰我教女以知之之道乎但所知者則以為知所不知者則以為不知如此則雖或不能盡知而無自欺之蔽亦不害其為知矣况由此而求之又有可知之理乎【朱子曰子路粗暴見事便自說曉㑹得如正名一節便以為迂和那箇知處也不知了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則無自欺之蔽其知固自明矣若不說出求其知是使人安於所不知也故程子說出此意經意方完既不失於自欺又不失於自畫○聖人只為人將那不知者亦說是知終至於知與不知終無界限了若人能於其知者以為知於不知者以為不知而不强以為知此便是知了只為子路性勇把不知者亦說是知故為他說如此○問學者之於義理於事物以不知為知用是欺人亦可矣本心之靈庸可欺乎但知者以為已知不知者以為不知則雖於義理事物之間有不知者而自知則甚明而無蔽矣故曰是知也以此真實之心學問思辨研究不舍則知至物格意誠心正之事可馴致也夫子以是誨子路真切要哉此章言之若易而於學者日用間關渉處甚多要當步步以是省察則切身之用盖無窮也曰此說甚善○南軒張氏曰是知也言是乃知之道也○新安陳氏曰强其不知以為知非惟人不我告已亦不復求知終身不知而後已好勇者多喜自髙不服下人故有此此必子路初見孔子時孔子以此箴之後来有聞未之能行惟恐有聞及人告以有過則喜則必改此失矣然終有見義欠透徹處是以知食焉不避其難之為義而不知食輙之食為非義也不知者以為不知則人必我告已亦必自求知豈非知之之道乎】 ○子張學干禄 子張孔子弟子姓顓孫名師【陳人】干求也禄仕者之奉【符用反】也【雲峯胡氏曰本文無問字意編次者因夫子救子張之失故先之以此五字以見夫子為子張干禄發】 子曰多聞闕疑慎言其餘則寡尤多見闕殆慎行其餘則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行寡之行去聲】 吕氏曰【吕氏名大臨字與叔藍田人】疑者所未信殆者所未安程子曰尤罪自外至者也悔理自内出者也【新安陳氏曰人以我為尤故曰罪自外至我自知其非理而悔之故曰理自内出】愚謂多聞見者學之博闕疑殆者擇之精謹言行【去聲】者守之約【新安陳氏曰夫子分聞見言行疑殆對言之朱子合而解之學不博則無可擇多聞多見學既博矣必於多中精以擇之闕其所未信未安者則非泛焉龎雜之博擇之既精然後加謹慎以言行其餘之已信已安者而所守方得其約約字與博字對約字又自精字来不精則其約也非切要之約而苟簡之約爾學之博擇之精守之約九字斷盡此一章三者不可闕一如此則言必當而人不我尤行必當而已無可悔矣】凡言在其中者皆不求而自至之辭【新安陳氏曰禄在其中餒在其中仁在其中直在其中樂亦在其中其訓皆同】言此以救子張之失而進之也【朱子曰比章是教人不以干禄為意盖言行所當謹非為欲干禄而然也若真能著實用功則惟患言行之有悔尤何暇有干禄之心耶○聞是聞人之言見是見人之行聞亦屬自家言處見亦屬自家行處聞見亦互相發亦有聞而行者有見而言者不可泥看聞見當闕其疑殆然又勿易言易行之○學本是要立身不是要干禄然言行能謹人自見知便有得禄之道大槩是令他自理㑹身已上事不要先萌利禄之心又曰若人見得道理分明便不為利禄動○禄固人之所欲但要去干不得然徳行既修名聲既顯則人自然来求禄不待干而自得○多聞多見人多輕說過了將以為偶然多聞多見耳殊不知此正是合用功處不然則聞見孤寡不足以為學矣○出言或至傷人故多尤行有不至已必先覺故多悔然此亦以其多少言之耳言而多尤豈不自悔行而多悔亦必至於傷人矣○聖人只教他謹言行因帶著禄說聖人不教他干但云得禄之道在其中正是要抹殺了他干字○又曰人處已接物莫大於言行聞見所以為言行之資也自寡聞見而積之多多聞見而擇之精擇之精而於言行猶曰必謹焉其反身亦切至矣猶曰僅足以寡尤悔而已未敢必其絶無也君子亦脩其在己而已禄之得不得非所計也故曰禄在其中本為此而反得彼之辭豈真教之以是干禄哉○問學干禄章曰此是三截事若人少聞寡見則不能參考得是處故聞見須要多若聞見已多而不能闕疑殆則胡亂把不是底也將来做是了既闕其疑殆而又未能謹其餘則必有尤悔又問尤悔如何分曰是大凡言不謹則必見尤於人人既有尤自家安得無悔行不謹則己必有悔己既有悔則人安得不見尤此只是各將較重處對說又問禄在其中只此便可以得禄否曰雖不求禄若能無悔尤此自有得禄道理若曰耕也餒在其中矣耕本求飽豈是求餒然耕却有水旱凶荒之虞則有時而餒學本為道豈是求禄然學既寡尤悔則自可以得禄如言直在其中矣凡言在其中矣者道理皆如此○蔡氏曰擇精守約固重學博亦不可輕聖人所以好古敏求多聞擇從多見而識皆欲求其多也不然聞見孤寡將何據以為擇精守約之地耶○新安陳氏曰子張有務外求聞之失故夫子教以反求諸内也】○程子曰脩天爵則人爵至君子言行能謹得禄之道也子張學干禄故告之以此使定其心而不為利禄動若顔閔則無此問矣【新安陳氏曰顔子終身簞瓢閔子堅辭費宰豈有此問】或疑如此亦有不得禄者孔子盖曰耕也餒在其中惟理可為者為之而已矣【雲峯胡氏曰學干禄即脩天爵以要人爵者富貴在天無可求之理言行在我有反求之道學者惟當求其在我者則禄將不求而自至故在其中三字正為干字而發也】 ○哀公問曰何爲則民服孔子對曰舉直錯諸枉則民服舉枉錯諸直則民不服 哀公魯君名蔣【子兩反】凡君問皆稱孔子對曰者尊君也錯【倉故反】捨置也諸衆也程子曰舉錯得義則人心服○謝氏曰好【去聲】直而惡【去聲】枉天下之至情也順之則服逆之則去必然之理也【新安陳氏曰大學云好人之所惡惡人之所好是謂拂人之性謝氏之論盖本於此至情即性之發也】然或無道以照之則以直為枉以枉為直者多矣是以君子大居敬而貴窮理也【新安陳氏曰居敬窮理者明吾心以照枉直之本而居敬又為窮理之本本文無此意乃謝氏推本之論也大居敬法公羊傳君子大居正之文以居敬為大而又窮理為貴也○致堂胡氏曰當時三家專魯公安得擅舉錯之權哉使公復問孰為枉直而付舉錯之柄於夫子夫子必有所處矣民心既服公室自張何至乞師於越而卒以旅死哉○朱子曰當時哀公舉錯之權不在己問了只恁休了他若㑹問時夫子尚須有說○是便是直非便是枉○問哀公問何為則民服往往只是要得人畏服他聖人却告之以進賢退不肖乃是治國之大本而人心自服者盖好賢而惡不肖乃人之正情若舉錯得義則人心豈有不服謝氏又謂若無道以照之則以直為枉以枉為直矣君子大居敬而貴窮理此又極本原而言若人君無知人之明則枉直交錯而舉錯未必得宜矣日此說得分明】 ○季康子問使民敬忠以勸如之何子曰臨之以莊則敬孝慈則忠舉善而教不能則勸 季康子魯大夫季孫氏名肥莊謂容貌端嚴也臨民以莊則民敬於己孝於親慈於衆則民忠於己善者舉之而不能者教之則民有所勸而樂【音洛】於為善【朱子曰莊只是一箇字孝慈是兩件事孝是以躬率之慈是以恩結之孝是做箇様子慈則推以及人二者須一齊有民方忠於己若只孝而不慈或徒慈於衆而無孝於親様子亦不得善者舉之不善者便棄之民不能便勸惟舉其善者而教其不能者所以皆勸○問康子之意必要使人能如此聖人但告之以己所當為而民自應者方其端莊孝慈舉善教不能不是要民如此而後為做得自己工夫則民有不期然而然者曰也是如此○吳氏曰康子竊君之柄而專其國廢父之命而殺其嫡可謂不忠孝於君親矣欲殺無道以就有道可謂不慈於衆矣在己事上接下皆非其道而欲人盡道於己難矣哉】○張敬夫曰此皆在我所當為非為【去聲】欲使民敬忠以勸而為之也然能如是則其應盖有不期然而然者矣【慶源輔氏曰凡聖賢之言與事其有本效感應處皆當以此意推之則庶㡬無謀利計功之私矣○新安陳氏曰不期而然乃自然之感應何假於使之然哉莊孝慈舉善而教盖不使之使也】 ○或謂孔子曰子奚不為政 定公初年孔子不仕故或人疑其不為政也【新安陳氏曰吳氏云夫子在魯不仕其故有三待賈而沽一也季氏逐君二也陽貨作亂三也史記云季氏强僣離於正道陽貨專政作亂故孔子不仕集註因以為定公初年事然夫子不仕季氏盖以平子逐君若謂强僣離於正道則季氏數世皆然而夫子何以又仕桓子乎定五年季平子卒桓子嗣立家臣陽貨作亂則定五年以前夫子不仕者以平子而定五年以後不仕者以陽貨也】 子曰書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於有政是亦爲政奚其為爲政 書周書君陳篇書云孝乎者言書之言孝如此也【新安倪氏曰書言孝友而起語獨言孝者友乃孝之推孝可包友也】善兄弟曰友書言君陳能孝於親友於兄弟又能推廣此心以為一家之政【朱子曰惟孝友于兄弟謂孝然後友友然後政其序如此能推廣此心以為一家之政便是齊家縁下面有一箇是亦為政故不是國政又曰在我者孝則人皆知孝在我者弟則人皆知弟其政豈不行於一家又曰政一家之事也故不止是使之孝友耳然孝友為之本也○此全在推字上今人只是不善推其所為耳范氏言明皇友兄弟而一日殺三子正以不能推此心也○新安陳氏曰孝友兄弟行於家者施於有政行於國者居家理故治可移於官書之本意不過如此朱子特發出推廣以為家政之意】孔子引之言如此則是亦為政矣何必居位乃為為政乎盖孔子之不仕有難以語【音御】或人者故託此以告之要【平聲】之至理亦不外是【南軒張氏曰孝於親則必友於兄弟孝友篤於家則施於有政亦是心而已矣雖不為政而家庭間躬行孝友為政之道固在是矣或人勉夫子以為政之事失子告以為政之道也】 ○子曰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輗五兮反軏音月】 大車謂平地任載之車輗轅端横木軛【音厄】以駕牛者小車謂田車兵車乗【去聲】車軏轅端上曲鈎衡以駕馬者車無此二者則不可以行人而無信亦猶是也【或問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朱子曰人而無真實誠心則所言皆妄今日所言要往東明日走在西去這便是言不可行○問先生但謂車無此二者則不可以行人而無信亦猶是也而不及無信之所以不可行何也曰信是言行相顧之謂人若無信語言無實何處行得處家則不可行於家處鄉黨則不可行於鄉黨曰此與言不忠信雖州里行乎哉之意同曰然○雙峯饒氏曰行之之行指車言人無信之不可行亦猶是也】 ○子張問十世可知也 陸氏曰也一作乎【陸氏名元朗字徳明唐蘇州人】○王者易姓受命為一世【新安陳氏曰此與三十年為一世之世不同】子張問自此以後十世之事可前知乎 子曰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 馬氏曰【馬氏名融東漢扶風人】所因謂三綱五常所損益謂文質三統愚按三綱謂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五常謂仁義禮智信文質謂夏尚忠商尚質周尚文【朱子曰質朴則未有文忠則渾然誠確無質可言矣○忠只是朴實頭白直做將去質則漸有形質制度而未有文采文則就制度上事事加文采然亦天下之勢自有此三者非聖人欲尚忠尚質尚文也夏不得不忠商不得不質周不得不文彼時亦無此名字後人見得如此故命此名】三統謂夏正建寅為人統商正建丑為地統周正建子為天統【前漢律歴志天統之正始於子半日萌色赤地統受之於丑初日肇化而黄至丑半日芽化而白人統受之於寅初日孽成而黒至寅半日生成而青○朱子曰康節分十二㑹言天開於子地闢於丑人生於寅盖天運至子始有天至丑始有地至寅始有人是天地人始於此故三代即其始處建以為正○新安陳氏曰正謂正月也不曰一月而曰正月取王者居正之義迭建以為正月故曰夏正商正周正康節分十二㑹詳見皇極經世書】三綱五常禮之大體三代相繼皆因之而不能變其所損益不過文章制度小過不及之間【新安陳氏曰損其過而益其不及】而其已然之迹今皆可見則自今以往或有繼周而王【去聲】者雖百世之逺所因所革亦不過此豈但十世而已乎聖人所以知来者盖如此非若後世䜟【楚禁反】緯術數之學也【朱子曰所因謂大體所損益謂文為制度那大體是變不得底○所因之禮是天做底萬世不可易所損益之文章制度是人做底故隨時更變○問夫子繼周而作則忠質損益之宜如何曰孔子有作則併將前代忠質而為之損益却不似商只損益得夏周只損益得二代又問孔子監前代而損益之及其終也能無否曰惡能無○問其闕者宜益其所多者宜損固事勢之必然但聖人於此處得恰好其他人則損益過差了曰聖人便措置一一中理如周末文極盛故秦興必降殺了周恁地柔弱故秦必變為强戾周恁地纎悉周緻秦興一向簡易無情直情徑行皆事勢之必變但秦變得過了秦既恁地暴虐漢興定是寛大○繼周者秦果如夫子之言否看秦將先王之法一切掃除然三綱五常不曽冺滅得如尊君卑臣損周室君弱臣强之弊這自是有君臣之禮如立法父子兄弟同室内息者有禁這自是有父子兄弟之禮天地之常經自商繼夏至秦繼周以後皆變這箇不得秦之所謂損益只是損益得太甚耳○此章因字最重所謂損益亦只是要扶持箇三綱五常而已如秦繼周雖損益有所未當然三綱五常終變不得古人未嘗不尊君卑臣秦人因之但尊者益之而過尊卑者損之而過卑耳古人亦未嘗不徳刑並用秦人因之但徳則損之而又損刑則益之而又益耳○新安陳氏曰䜟緯如亡秦者胡之䜟及赤伏符等及諸經之緯書術數如望氣厭勝風角等皆是】○胡氏曰子張之問盖欲知来而聖人言其既往者以明之也夫【音扶】自脩身以至於為天下不可一日而無禮天敘天秩人所共由禮之本也【新安倪氏曰書曰天敘冇典天秩有禮三綱五常即天敘之典天秩之禮也】商不能改乎夏周不能改乎商所謂天地之常經也若乃制度文為或太過則當損或不足則當益益之損之與時宜之而所因者不壊是古今之通義也【新安陳氏曰天地之常經以所因言經也古今之通義以所損益言權也】因往推来雖百世之逺不過如此而已矣【新安陳氏曰綱常亘萬世而不易制度隨世而變易觀三代之已往者如此則百世時方来亦不過如此而已】 ○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諂也 非其鬼謂非其所當祭之鬼諂求媚也【朱子曰如天子祭天地諸侯祭山川大夫祭五祀庶人祭其先上得以兼乎下下不得以兼乎上也庶人而祭五祀大夫而祭山川諸侯而祭天地此所謂非其鬼也○問非其鬼而祭之如諸侯僣天子大夫僣諸侯之類又如士庶祭其旁親逺族亦是非其鬼否曰是又如今人祭甚麽廟神都是非其鬼問如用僧尼道士之屬都是非其鬼曰亦是問旁親逺族不當祭若無後者則如之何曰這若無人祭只得為他祭自古無後者祭於宗子之家○問土地山川之神人家在所不當祭否曰山川之神季氏祭之尚以為僣况士庶乎如土地之神人家却可祭之禮云庶人立一祀或立户或立竈户竈亦可祭也又問中霤之義如何曰古人穴居當土室中開一竅取明故謂之中霤而今人以中堂名曰中霤者所以存古之義也又曰中霤亦土地之神之類五祀皆室神也○厚齋馮氏曰其指祭者而言謂非己所當祭者盖精誠神氣之不屬也但欲諂之以希福耳】 見義不爲無勇也 知而不爲是無勇也【朱子曰此處要兩下並看就見義不為上看固見得知之而不能為若從源頭看下来乃是知之未至所以為之不力○勉齋黄氏曰非鬼而祭見義不為事非其類而對言之亦告樊遲問知之意也一則不當為而為一則當為而不為聖人推原其病之所自来則曰非鬼而祭有求媚要福之心也見義不為無勇敢直前之志也○新安陳氏曰知義而不為是無浩然之氣以配道義故也此章欲人不惑於鬼神之不可知而惟用力於人道之所宜為他日夫子語樊遲曰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逺之亦以鬼神對義而言與此章意合盖嘗驗之天下之人其諂凟鬼神者必不能専力於民義其専力於民義者必不諂凟於鬼神二者常相因云○臨川吳氏曰非其鬼謂所不當祭者也義者宜也謂事理當然所當為者也非所當祭而祭之是祭所不當祭者見其當為而不為是不為其所當為者不當祭而祭求媚而已當為而不為其懦可知一過一不及也夫子告樊遲曰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逺之夫苟於鬼神知所逺而於義知所務焉庶乎其不至於祭所不當祭而不為所當為矣】 論語集註大全卷二 <經部,四書類,四書大全__論語集註大全>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三 八佾第三 凡二十六章通前篇末二章皆論禮樂之事 孔子謂季氏八佾舞於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佾音逸】季氏魯大夫季孫氏也【胡氏曰古者有姓有氏三家為桓公之後皆姬姓又自以仲叔季分為三氏也】佾舞列也天子八諸侯六大夫四士二每佾人數如其佾數【天子八八六十四人諸侯六六三十六人餘倣此】或曰每佾八人【六佾六八四十八人餘倣此】未詳孰是【左傳隱公五年九月考仲子之宫将萬焉萬舞名公問羽數於衆仲衆音終對曰天子用八諸侯用六大夫用四士二夫舞所以節八音而行八風故自八以下公從之杜預註云人如佾數疏引服䖍云每佾八人○問八佾舊說有謂上下通以八人為佾者何如朱子曰是不可考矣然以理意求之舞位必方是豈其佾少而人多如此哉】季氏以大夫而僭用天子之禮樂【邢氏曰僭於家廟舞之】孔子言其此事尚忍為之則何事不可忍為或曰忍容忍也蓋深疾之之辭【洪氏曰君子居是邦不非其大夫而云爾者正君臣之大義春秋撥亂之意也○雙峯饒氏曰忍字有敢忍容忍二義而敢忍之義為長故集註以容忍居後○趙氏曰敢忍之忍春秋傳所謂忍人是也容忍之忍春秋傳所謂君其忍之是也○雲峯胡氏曰前一忍字指亂臣賊子之心而言後一忍字指春秋誅亂賊之法而言○新安陳氏曰自王政不綱亂臣賊子無所忌憚故敢於僣竊殊不知君子畏義安分自不忍於心豈問天吏之有無哉以此言之前説為優然自秉春秋之筆者言之則後説亦足以寒亂賊之膽也○東陽許氏曰季氏以大夫而僭用天子之禮樂於廟庭此事尚可敢忍為之何事不可敢忍為之此忍字就季氏上説季氏以大夫而僭用天子之禮樂於廟庭其罪不可勝誅此事若可容忍而不誅則何事不可容忍此忍字就孔子上説如此説則説得兩可字意出】○范氏曰樂舞之數自上而下降殺【色界反】以兩而已故兩之間不可以毫髪僭差也【自八殺其兩而為六以下依此】孔子為政先正禮樂則季氏之罪不容誅矣謝氏曰君子於其所不當為不敢須臾處【上聲】不忍故也而季氏忍此矣則雖弑父與君亦何所憚而不為乎【朱子曰為人臣子只是一箇尊君敬上之心方能自安其分不忍少萌一毫僣差之意今季氏以陪臣而僣天子之佾尚忍為之則是已絶天理雖悖逆作亂之事亦必忍為之矣○問小人之陵上其初盖微僭其禮之末節而已及充其僣禮之心遂至於弑父弑君此皆生於忍也故孔子謂季氏八佾舞於庭是可忍也曰敢僭其禮便是有無君父之心○南軒張氏曰季氏以陪臣而僣天子之舞目睹其數而安焉於此而忍為則亦何往而不忍也亂臣賊子之萌皆由於忍而已忍則安之矣○慶源輔氏曰范氏就制度上説故以容忍為義言不可容忍之甚也謝氏就心上説故以敢忍為義言其心既敢於此則雖極天下之大惡亦敢為之矣○謝氏先論人心之本然以見季氏之忍心僣逆次又推極其忍心僣逆之害使讀之者惕然有警於其心而防微謹獨之意自有不容己者】 ○三家者以雍徹子曰相維辟公天子穆穆奚取於三家之堂【徹直列反相去聲】 三家魯大夫孟孫叔孫季孫之家也雍周頌篇名徹祭畢而收其爼也天子宗廟之祭則歌雍以徹是時三家僣而用之相助也辟公諸侯也【助祭之諸侯】穆穆深逺之意天子之容也【主祭者天子】此雍詩之辭孔子引之言三家之堂非有此事亦何取於此義而歌之乎譏其無知妄作以取僣竊之罪【朱子曰八佾只是添人數未有明文故只就其事責之雍徹則分明歌天子之詩故引詩以曉之曰汝之祭亦有辟公之相助乎亦有天子之穆穆乎既無此義焉取此詩○雙峯饒氏曰上章是罪其僣此章是譏其無知惟其無知所以率意妄作以取僣竊之罪上章是可忍也是言其不仁此章無知妄作是言其不知惟其不仁不知是以無禮無義】○程子曰周公之功固大矣皆臣子之分【去聲】所當為【西山真氏曰子無父母則無此身己因父母而有此身則事親自合盡孝臣無君上則無此爵位己因君上而有此爵位則事君自合盡忠此只是盡其本分當為之事非過外也】魯安得獨用天子禮樂哉成王之賜伯禽之受皆非也其因製之弊遂使季氏僣八佾三家僭雍徹故仲尼譏之【朱子曰這箇自是不當用便是成王賜周公也是成王不是若武王賜之也是武王不是雍詩自是成王之樂餘人自是用他不得武王已自用不得了何况更用之於他人又曰使魯不曽用天子之禮樂則三家亦無縁見此等禮樂而用之○胡氏曰按禮記明堂位篇云成王以周公有大勲勞於天下命魯公世世祀周公以天子之禮樂祭統云成王康王追念周公之所以勲勞者而欲尊魯故賜之以重祭外祭則郊社是也内祭則大甞禘是也禮運曰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魯僣天子之制三家僣魯遂至於僭天子程子所以追咎賜受皆非也周公立為經制辨名分於毫釐間将行之萬世而身没犯之将行之天下而子孫違之豈非周公之衰乎○王氏曰未嘗有天子之容未嘗有辟公之相魯為諸侯之國自不當用而况於三家之陪臣乎季氏非懵然不知其不當用盖一念之無君由之而不自覺則乾侯之避豈待昭公而後知哉易曰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來者漸矣為國者其可不明禮分於平時及其權歸而勢得而後從而禁之亦已晚矣○厚齋馮氏曰大夫不得祖諸侯公廟之設於私家非禮也由三桓始也唯三家皆祖桓公而立廟故得以習用魯廟之禮樂而僭天子矣夫天子之禮樂作於前安然不以動其心則凡不臣之事皆忍為之矣】 ○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 游氏曰人而不仁則人心亡矣其如禮樂何哉言雖欲用之而禮樂不為之用也【朱子曰人既不仁自是與那禮樂不相管攝禮樂亦不為吾用矣心既不仁便是都不省了自與禮樂不相干禮樂須中和温厚底人便行得不仁之人渾是一團私意便不奈禮樂何○勉齋黄氏曰仁者心之徳心之全徳即仁也游氏云人心亡矣於仁之義最親切○慶源輔氏曰不仁則心無其徳雖謂之心亡可也○新安陳氏曰孟子云仁人心也放其心而不知求游氏説當本孟子之意觀之】○程子曰仁者天下之正理失正理則無序而不和【朱子曰程子説固好但少踈不見得仁仁者本心之全徳人若本然之良心存而不失則所作為自有序而和若此心一放只是人欲私心做得出來安得有序安得有和仁只是正當道理将正理頓在人心裏靣方説得箇仁字全○問禮者天理之節文樂者天理之和樂仁者人心之天理人心若存得這天理便與禮樂凑合得著若無這天理便與禮樂凑合不著曰固是若人而不仁空有那周旋百拜鏗鏘鼓舞許多勞攘當不得那禮樂○問仁者心之徳也不仁之人心徳既亡方寸之中絶無天理平日運量酬酢盡是非僻淫邪之氣無復本心之正如此等人雖周旋於玉帛交錯之間鐘鼔鏗鏘之際其於禮樂判為二物若天理不亡則見得禮樂本意皆是天理中發出来自然有序而和曰是○慶源輔氏曰仁義禮智皆正理也此獨以仁言者盖謂專言之而包四者之仁也○陳氏曰禮樂無所不在如兩人同行纔長先少後便和順無争所以有争只縁少長之序亂了又安得有和順底意於此見禮先而樂後無序則必不和】李氏曰【李氏名郁字光祖昭武人】禮樂待人而後行苟非其人則雖玉帛交錯鐘鼓鏗【丘耕反】鏘【千羊反】亦將如之何哉【朱子曰游氏言心程子言理李氏言人此苟非其人道不虛行之意盖心具是理所以存是心則在人也○慶源輔氏曰此章禮樂正指玉帛鐘鼓言故以李説終之○雙峯饒氏曰游氏説得仁字親切而禮樂二字欠分明程子説得禮樂二字有意義而仁字不親切必合二説而一之然後仁與禮樂之義方偹程子無序不和是説無禮樂之本李氏鐘鼓玉帛是説徒有禮樂之文亦必合二説而一之然後如禮樂何之義方盡集註用意精深要人仔細看○程子序字和字是就理上説若就心上説則當言敬與和不仁之人其心不敬不和無以為行禮作樂之本雖有禮之儀文而儀文不足觀雖有樂之音節而音節不足聽○勿軒熊氏曰游氏兼禮樂之體用言程子専指禮樂之體李氏專指禮樂之用】然記者序此於八佾雍徹之後疑其為【去聲】僭禮樂者發也【新安陳氏曰僣禮樂者即人之不仁者也本文無此意但以次於前二章之後故云然】 ○林放問禮之本 林放魯人見世之為禮者專事繁文而疑其本之不在是也故以為問【勉齋黄氏曰本之説有二其一曰仁義禮智根於心則性者禮之本也故曰中者天下之大本其一曰禮之本禮之初也凡物有本末初為本終為末所謂夫禮始諸飲食者是也二説不同集註乃取後説曰儉者物之質戚者心之誠則便以儉戚為本又取楊氏禮始諸飲食以證之】 子曰大哉問 孔子以時方逐末而放獨有志於本故大其問盖得其本則禮之全體無不在其中矣【問禮之全體朱子曰兼文質本末言之有質則有文有本則有末徒文而無質如何行得當時習於繁文人但指此為禮更不知有那實處故放問而夫子大之想是此問大叚契夫子之心○勉齋黄氏曰得其本則質文華實皆在其中盖文之與華亦因質與誠而生也有本則有末末固具於本矣如木有根本則有枝葉華實其本立則此木全體枝葉華實皆在其中也○雲峯胡氏曰須看在其中三字得禮之本則雖不便是禮之全體而全體在其中矣】 禮與其奢也寧儉喪與其易也寜戚 易治也孟子曰易其田疇在喪禮則節文習熟而無哀痛慘怛【當葛反】之實者也戚則一於哀而文不足耳【朱子曰治田須是治得無室礙方是熟若居喪而習熟於禮文行得皆無窒礙無那惻怛不忍底意則哀戚必不能盡○冠昏喪祭皆是禮故皆可謂與其奢也寜儉惟喪禮獨不可故言與其易也寜戚易者治也言治喪禮至於習熟也喪者人情之所不得已若習治其禮有可觀則是樂於喪而非哀戚之情也故禮云喪事欲其縱縱爾】禮貴得中【新安陳氏曰此禮字兼吉凶言中者無過不及也】奢易則過於文儉戚則不及而質二者皆未合禮【新安陳氏曰謂未合禮之中】然凡物之理必先有質而後有文則質乃禮之本也【朱子曰禮不過吉凶二者上句汎以吉禮言下句專以凶禮言儉戚只是禮之本而已及其用也有當文時不可一向以儉戚為是故曰品節斯斯之謂禮盖自有箇得中恰好處○禮初頭只是儉喪初頭只是戚然初亦未有儉之名儉是對後来奢而言盖追說耳東坡說忠質文謂初亦未有那質只因後来文便稱為質○南軒張氏曰禮者理也理必有其實而後有其文文者所以文其實也若文之過則反浮其實而失於理矣夫禮而失於奢寜過於儉也喪而易焉寜過於戚也盖儉與戚其實則存奢則逺於實易則亡其實其文雖備無益也○勉齋黄氏曰聖人因俗之弊感放之意而為是言本非以儉戚為可尚特與其流於文弊則寜如此耳其言之抑得其中正如此○葉氏曰論禮之中雖以奢為不遜儉為固與其失之不遜不若失之固猶為近本也是以用過乎儉喪過乎哀易以為小過謂過者小而得者大也】○范氏曰夫【音扶】祭與其敬不足而禮有餘也不若禮不足而敬有餘也喪與其哀不足而禮有餘也不若禮不足而哀有餘也禮失之奢喪失之易皆不能反本而隨其末故也禮奢而備不若儉而不備之愈也喪易而文不若戚而不文之愈也儉者物之質戚者心之誠故為禮之本楊氏曰禮始諸飲食故汙【烏反】尊而抔【蒲侯反】飲為之簠簋【音甫軌】籩豆罍【音雷】爵之飾所以文之也則其本儉而已【記禮運篇云夫禮之初始諸飲食其燔黍捭音擘豚汙尊而抔飲蕢苦怪反桴而土鼓猶若可以致敬於鬼神註云古未有釡甑釋米押肉加於燒石之上而食之耳汙尊鑿地為尊也抔飲手掬之也蕢讀為凷謂土為桴也土鼓築土為鼔也】喪不可以徑情而直行為之衰【音催】麻哭踊【音勇】之數所以節之也則其本戚而已【記檀弓下禮有微情者節哭踊有以故興物者衰絰之制有直情而徑行者戎狄之道也哭踊無節衣服無制】周衰世方以文滅質而林放獨能問禮之本故夫子大之而告之以此【朱子曰楊氏謂禮始諸飲食言禮之初本在飲食然其用未具安有鼎爼籩豆也方其為鼎爼之始亦有文章雕鏤繁而質滅矣故云與奢寜儉又曰楊説喪不可徑情而直行此一語稍傷那哀戚之意其意當如上靣始諸飲食之語謂喪主於哀戚而為之哭泣擗踊所以節之其本則戚而已○慶源輔氏曰祭與喪皆禮也范氏與其不若之言正與夫子所謂寜字義相宜故引之為説禮失之奢喪失之易皆不能反本而流於末也此常情之弊也物事也禮而儉則是事之未有文飾也喪而戚則是心之誠實自然也故為禮之本○雙峯饒氏曰放問禮之本而夫子不告之以禮之大本以其不切放故也○雲峯胡氏曰本有二其末亦不同本根之本其末為枝葉枝葉出於本根而亦能芘其本根可相有而不可相無本始之本末流必有失禮始於儉末也必奢故曰與其曰寜孔子因末流之失不得已而為反本之論也】 ○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 吳氏曰亡古無字通用程子曰夷狄且有君長【上聲】不如諸夏之僭亂反無上下之分【去聲】也【厚齋馮氏曰諸夏諸侯之稱夏大也中國曰夏大之也】○尹氏曰孔子傷時之亂而歎之也無非實無也雖有之不能盡其道爾【鄭氏曰八佾一篇無非傷權臣之僭竊痛名分之紊亂其言與春秋相表裏有疾之之辭有鄙之之辭有斥之之辭有痛之之辭孰不可忍疾之也奚取於三家之堂斥之也人而不仁如禮樂何鄙之也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無痛之也百世之下誦其言遡其心猶見其凜凜乎不可犯也○問程氏註似專責在下者䧟無君之罪尹氏註似專責在上者不能盡為君之道何如朱子曰只是一意皆是説上下僭亂不能盡君臣之道如無君也○南軒張氏曰夷狄雖政教所不加然亦必有君長以統涖之然後可立也春秋之世禮樂征伐自諸侯出降而自大夫出又降而陪臣竊國命是以聖人傷歎以為夷狄且有君不如諸夏之無君也夫諸夏者禮樂之所由出也今焉若此其變亦甚矣○新安陳氏曰夏所以異於夷以有君臣之分耳今居中國去人倫反夷狄之不如春秋所以作也】 ○季氏旅於泰山子謂冉有曰女弗能救與對曰不能子曰嗚呼曾謂泰山不如林放乎【女音汝與平聲】 旅祭名【新安倪氏曰祭山曰旅書曰蔡蒙旅平九山刋旅】泰山山名在魯地禮諸侯祭封内山川季氏祭之僭也【記王制天子祭天地諸侯祭社稷大夫祭五祀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五嶽視三公四瀆視諸侯視者視其牲器之數諸侯祭名山大川之在其地者】冉有孔子弟子名求【魯人】時為季氏宰救謂救其䧟於僭竊之罪嗚呼歎辭言神不享非禮欲季氏知其無益而自止又進林放以厲冉有也【厲激厲也○朱子曰天子祭天地諸侯祭國内山川只縁是他屬我故我祭得他若不屬我則氣便不與之相感如何祭得他○南軒張氏曰林放猶能問禮之本泰山豈受非禮之祭鬼神雖幽不外乎理人心猶所不安神其享之乎意當冉有為其家臣時適有旅祭事故夫子欲其正救之○陳氏曰范氏説有其誠則有其神最好誠只是真實無妄雖以理言亦以心言須是有此實理然後致其誠敬而副以實心方有此神若無此實理雖有此實心亦不歆享如季氏不當祭泰山而冒祭是無此實理矣假饒盡其誠敬之心亦與神不相干渉神决不吾享矣古人祭祀須有此實理相關然後七日戒三日齋以聚吾之精神吾之精神既聚則所祭者之精神亦聚自有来格底道理○雲峯胡氏曰林放一魯男子爾猶知厭其禮之末者泰山之神獨不惡禮之僭者乎夫子為是言豈林放請問之時正季氏旅泰山之時歟抑林放因季氏之旅而有是問歟】○范氏曰冉有從季氏夫子豈不知其不可告也然而聖人不輕絶人盡己之心安知冉有之不能救季氏之不可諫也既不能正則美林放以明泰山之不可誣是亦教誨之道也【問自八佾舞至旅泰山五叚皆聖人欲救天理於將滅故其哀痛一切與春秋同意朱子曰是】 ○子曰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飲去聲】 揖讓而升者大射之禮耦進三揖而後升堂也【胡氏曰大射之禮司射作三耦射三耦出次西靣揖當階北靣揖及階揖所謂三揖而後升堂也】下而飲謂射畢揖降以俟衆耦皆降勝者乃揖不勝者升取觶【音置】立飲也【胡氏曰卒射北靣揖揖如升射適次反位三耦卒射亦如之所謂射畢揖降以俟衆耦皆降也司射命設豐于西楹西勝者之弟子洗觶酌奠于上勝者袒决遂執張弓不勝者襲脱决拾郤左手右加弛弓於其上遂以執弣揖如始升射及階勝者先升堂少右不勝者進北靣坐取豐上之觶興立飲卒觶坐奠于豐下興揖先降所謂勝者乃揖不勝者升取觶立飲也】言君子恭遜不與人争惟於射而後有争然其争也雍容揖遜乃如此則其争也君子而非若小人之争矣【非若小人尚氣角力之争也○朱子曰射有勝負是相争之地而猶若此是不争也畢竟為君子之争不為小人之争争得来也君子語勢當如此○慶源輔氏曰恭與遜皆禮之發也恭主容遜主事争則恭遜之反也君子恭遜則自無所争獨於射則皆欲中鵠以取勝故不能無争然其争也升降揖遜雍容和緩乃如此是則所謂禮樂未嘗斯須去身者其争也君子謂其異於小人之争也以是觀之則信乎君子之真無所争矣○或問孔子言射曰其争也君子孟子言射曰無怨勝己者反求諸己此是全無争潛室陳氏曰惟其不怨勝己者其争也乃君子之争而非小人之争既謂君子之争則雖争猶不争矣君子之争者禮義小人之争者血氣○雲峯胡氏曰射有似乎君子此則謂射之争也君子盖君子於射若不能不較勝負然不勝者未嘗少有怨勝己之心勝者亦略無一㸃喜勝之心但惟見其相與雍容揖讓而已豈不足以觀君子之氣象乎】 ○子夏問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倩七練反盼普莧反絢呼縣反】 此逸詩也【或謂即衛風碩人所云素以為絢兮一句夫子所刪也朱子曰此句最有意義夫子方有取焉而反見刪何哉且碩人四章章皆七句不應此章獨多一句而見刪必别自一詩而今逸矣】倩好口輔也【新安陳氏曰口輔靣頰也易咸其輔左傳輔車相依】盼目黒白分也素粉地畫之質也絢采色畫之飾也言人有此倩盼之美質而又加以華采之飾【新安陳氏曰詩無此句意但下文素以為絢中涵此意】如有素地而加采色也【雙峯饒氏曰巧笑美目二句賦也素以為絢一句比也】子夏疑其反謂以素為飾故問之 子曰繪事後素【繪胡對反】 繪事繪畫之事也後素後於素也考工記曰繪畫之事後素功【周禮冬官考工記畫繢之事青與赤謂之文赤與白謂之章白與黒謂之黼黒與青謂之黻五采備謂之繡凡畫繢之事後素功】謂先以粉地為質而後施五采猶人有美質然後可加文飾【申解逸詩意】 曰禮後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 禮必以忠信為質【此禮字以儀文之禮言】猶繪事必以粉素為先起猶發也起予言能起發我之志意【朱子曰起予者謂孔子言繪事後素之時未思量到禮後乎處而子夏首以為言正所以起發夫子之意非謂夫子不能而子夏能之以教夫子也○聖人豈必待學者之言而後有所起發盖聖人胷中包藏許多道理若無人叩擊則無由發揮於外一畨説起則一畨精神也】謝氏曰子貢因論學而知詩【見學而篇末章】子夏因論詩而知學故皆可與言詩○楊氏曰甘受和【去聲】白受采忠信之人可以學禮苟無其質禮不虛行此繪事後素之説也【新安倪氏曰記禮器云甘受和白受采忠信之人可以學禮茍無忠信之人則禮不虛道道猶行也引此以解此章方可通不然禮後乎一句何以知忠信當先而禮文在後乎白受采可證繪事後素而忠信可學禮可解禮後乎集註首云禮必以忠信為質亦本禮器】孔子曰繪事後素而子夏曰禮後乎可謂能繼其志矣【新安倪氏曰學記曰善教者使人繼其志謂師善教以引其端使弟子繼師之志而開悟也】非得之言意之表者能之乎商賜可與言詩者以此若夫【音扶】玩心於章句之末則其為詩也固而已矣【新安倪氏曰孟子云固哉高叟之為詩也為猶云講治固謂執滯不通】所謂起予則亦相長【上聲】之義也【新安倪氏曰學記云教學相長也謂教者與學者交相長益○南軒張氏曰繪事後素者謂質為之先而文在後也子夏於此知禮文之為後可謂能黙㑹之於語言之外矣故夫子有起予之言子夏在聖門文學之科而其所得蓋如此可謂知本矣】 ○子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徵之矣 杞夏之後宋殷之後【史記杞世家東樓公者夏后禹之苗裔也杞國名東樓公諡號也又宋世家微子開者殷帝乙之長子而紂之庶兄也微子名啓今云開者避漢景帝諱也】徵【知陵反】證也文典籍也獻賢也言二代之禮我能言之而二國不足取以為證以其文獻不足故也文獻若足則我能取之以證吾言矣【朱子曰孔子言我欲觀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證也吾得夏時焉我欲觀商道是故之宋而不足證也吾得坤乾焉説者謂夏時為夏小正坤乾為歸藏聖人讀此二書必是大有發明處歸藏之書今無傳○問孔子能言夏殷之禮而無其證是時文獻不足孔子何從知得曰聖人自是生知聰明無所不通然亦是當時賢者識其大不賢者識其小孔子廣詢博問所以知得杞國最小所以文獻不足○問夏殷之禮杞宋固不足徵然使聖人得時得位有所制作雖無所徵而可以義起者亦必将有以處之曰夏殷之禮夫子固嘗講之但杞宋衰微無所考以證吾言矣若得時有作當以義起者固必有以處之○潛室陳氏曰三綱五常固不待取證若其制度文為隨時損益者何限既無文獻可證雖聖人不能意料臆説也○雙峯饒氏曰杞宋二國文獻雖皆不足然以杞較宋宋去殷近尤有存者杞去夏逺且不能自振想見尤甚所以孔子又言吾説夏禮杞不足證吾學殷禮有宋存焉或問夏殷之後其文獻既皆不足不知孔子於何考訂而能言之曰殘編斷簡當時豈無存者聖人聰明睿知得其一二則可觸類以知其餘况周之禮實監二代而損益之則周之文亦可推之以知夏殷忠質之變但無徵不信不信則民不從故聖人雖能言之而終不敢筆之於書以示後世若當時杞宋可證得聖人論著二代之禮與周禮並存以為百王損益之大法豈不甚妙惜乎杞宋既不足以證二代之禮其後周之文獻亦淪亡於戰國干戈與暴秦坑焚之餘三代禮樂之教影滅無復遺響於後世可歎也已○胡氏曰文獻不足非全不可考特有闕耳○雲峯胡氏曰夫子既能言之猶曰無徵不信其謹重如此此凡三見禮運以為之杞得夏時之宋得坤乾中庸則以為杞不足證有宋存焉合而觀之盖雖得夏時坤乾之文雖於宋略有存焉者然其為文獻要皆缺略而不完也故夫子論之】 ○子曰禘自既灌而徃者吾不欲觀之矣【禘大計反】 趙伯循曰【伯循名匡唐河東人】禘王者之大祭也王者既立始祖之廟又推始祖所自出之帝祀之於始祖之廟而以始祖配之也【朱子曰以始祖配祭而不及羣廟之主不敢䙝也】成王以周公有大勲勞賜魯重祭【事見禮記明堂位及祭統篇】故得禘於周公之廟以文王為所出之帝而周公配之然非禮矣【失之於僣違不王不禘之法矣】灌者方祭之始用鬱【經勿反】鬯【丑亮反】之酒灌地以降神也【朱子曰鬱鬯者禮家以為釀秬為酒煮鬱金香草和之其氣芬芳條暢也○慶源輔氏曰周之祭祀先以鬱鬯灌地求神於隂既奠然後取血膋實之於蕭以燔之以求神於陽也】魯之君臣當此之時誠意未散猶有可觀自此以後則浸以懈【居隘反】怠而無足觀矣盖魯祭非禮孔子本不欲觀至此而失禮之中又失禮焉【僣禘元已失禮既灌懈怠為又失禮】故發此歎也【慶源輔氏曰僭祭之罪雖大而其来已乆且國惡當諱懈怠之失雖小然却是當時主祭者切己之實病不可不有以箴之】○謝氏曰夫子嘗曰我欲觀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證也我欲觀商道是故之宋而不足證也又曰我觀周道幽厲傷之【由二王壞之】吾舍【上聲】魯何適矣【新安陳氏曰魯在春秋時為諸侯望國周之典禮儒書在焉】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以上並禮運文】考之杞宋已如彼考之當今【魯事】又如此孔子所以深歎也【問禘之説諸家多云魯躋僖公昭穆不順故聖人不欲觀如何朱子曰禘是於始祖之廟推所自出之帝設虚位以祀之而以始祖配却不曽序昭穆故周禘帝嚳以后稷配之王者有禘有祫諸侯有祫而無禘此魯所以為失禮也○或問禮記大傳云禮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又喪服小記曰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又下云禮不王不禘正與大傳同則諸侯不得禘禮明矣然則春秋書魯之禘何也曰成王追念周公故也祭統云成王追念周公賜之重祭郊社禘甞是也魯之用禘盖以周公廟而上及文王即周公之所出故也○慶源輔氏曰謝氏盖併前章通論之此三章及下章或夫子一時之言或記者以類次之也】 ○或問禘之説子曰不知也知其説者之於天下也其如示諸斯乎指其掌 先王報本追逺之意莫深於禘非仁孝誠敬之至不足以與【去聲】此非或人之所及也而不王不禘之法又魯之所當諱者故以不知答之示與視同指其掌弟子記夫子言此而自指其掌言其明且易也盖知禘之説則理無不明誠無不格而治天下不難矣聖人於此豈真有所不知也哉【延平李氏曰記曰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以其難言故春秋皆因郊禘事中之失而書譏魯自在其中今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觀之矣則是顛倒失禮於灌而求神以至於終皆不足觀盖歎之也對或人之問又曰不知則夫子之深意可知矣既曰不知又曰知其説者之於天下也其如示諸斯乎指其掌則非不知也只是難言爾原幽明之故知鬼神之情狀則燭理深矣於天下也何有○朱子曰禘是祭之甚大甚逺者若他祭與祫祭止於太祖禘又祭祖之所自出如祭后稷又推稷上一代祭之周人禘嚳是也○禘之意最深長如祖考與己身未相遼絶祭禮亦自易理㑹至如郊天祀地猶有天地之顯然者不敢不盡其心至祭其始祖已自大叚闊逺難盡感格之道今又推始祖所自出而祀之苟非察理之精微盡誠之極至安能與於此故知此則治天下不難也此尚明得何况其他此尚感得何况其他○自祖宗以来千數百年只是這一氣相傳徳厚者流光徳薄者流卑但法有止處所以天子只是七廟然聖人心猶不滿故又推始祖所自出之帝以始祖配之然已自無廟只是附於始祖之廟然又惟天子得如此諸侯以下不與焉故近者易感逺者難格若粗淺之人他誠意如何得到那裏不是大叚見得道理分明如何推得聖人報本反始之意如此深逺非是将這事去推那事只是知得此説時則其人見得道理極髙以之處他事自然沛然也○天地隂陽生死晝夜鬼神只是一理若明祭祀鬼神之理則治天下之理不外於此七日戒三日齋必見其所祭者故郊焉則天神格廟焉則人鬼享此可謂至微而難通者若能如此到得治天下以上感下以一人感萬民亦初無難者○問魯之郊禘自成王之賜伯禽之受不是了後世子孫合如何而改曰時王之命如何敢改曰恐不可自改則當請命於天王而改之否曰是○黄氏曰根於天理之自然謂之仁形於人心之至愛謂之孝真實無妄謂之誠主一無適謂之敬仁孝誠敬凡祭皆然交於神明者愈逺則其心愈篤報本追逺之深則非仁孝誠敬之至莫能知之行之也其為説精微深逺豈或人所能知况又魯所當諱乎以報本追逺之深而盡仁孝誠敬之至即此心而充之事物之理何所不明吾心之誠何所不格哉○西山真氏曰萬物本乎天人本乎祖我之有此身出於父母也父母又出於祖祖又出於始祖始祖又出於厥初得姓受氏之祖雖年代悠逺如自根而榦自榦而枝其本則一而已矣故必推始祖之所自出而祭之則報本反始之義無不盡矣若非仁孝誠敬之極至豈能知此禮而行之乎盖凡人於世之近者則意氣精神未散或嘗逮事而記其聲容必起哀敬之心而不敢忽若世之逺者相去已乆精神之存與否不可得而知又素不識其聲容則有易忽之意故禘禮非極其仁孝極其誠敬者不能知其禮不能行其事茍能知此理矣則其他事物之理又何難知之有苟能感格矣則推而格天地者此誠而已推而感之其他則亦此誠而已故曰理無不明誠無不格於治天下何難哉○厚齋馮氏曰中庸云明乎郊社之禮禘嘗之義治國其如示諸掌乎盖夫子嘗為郊社禘嘗發此語至此復指其掌以示或人也○雲峯胡氏曰於禘而洞幽明之理者理當無所不明矣於禘而極感格之誠者誠當無所不格矣始曰仁孝誠敬之至末獨曰誠仁孝敬皆不可不誠而誠之至者仁孝敬當無不至也】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 程子曰祭祭先祖也祭神祭外神也祭先主於孝祭神主於敬【新安陳氏曰以下句祭神見上單一祭字為祭先祖也】愚謂此門人記孔子祭祀之誠意【朱子曰孔子祭先祖孝心純篤雖死者已逺因時追思若聲容可接得竭盡孝心以祀之祭外神如山川社稷五祀之類與山林溪谷之神能興雲雨者此孔子在官時也盡其誠敬儼然如神明之来格得以與之接也祭先主於孝祭神主於敬而如在之誠則一○問人物在天地間其生生不窮者理也其聚而生散而死者氣也氣聚在此則理具於此今氣已散而無矣則理於何而寓邪然吾之此身即祖考之遺體祖考之氣流傳於我而未嘗亡也其魂升魄降雖已化而無然理之根於彼者既無止息氣之具於我者復無間斷吾能盡誠敬以祭之此氣既純一而無所雜則此理自昭晰而不可掩此其血脉之較然可覩者也曰人之氣傳於子孫如木之氣傳於實此實之傳不冺則其生木雖枯毁無餘而氣之在此者猶自若也此等處從實事上推之自見意味○問先生答廖子晦云氣之已散者既化而無有根於理而日生者則固浩然而無窮故上蔡言我之精神即祖考之精神盖謂此也此是説天地氣化之氣否曰此氣只一般若説有子孫底引得他氣来不成無子孫底便絶無了如諸侯祭因國之在其地而無主後者如太公封於齊便祭爽鳩氏之屬盖他先主此國来禮合祭他惟繼其國者則合祭之非在其國者便不當祭道理合如此便有此氣使無子孫其氣亦未嘗亡也要之通天地人只是這一氣所以説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虚空逼塞無非此理自要人㸔得活難以言曉也○問天地山川之屬分明是一氣流通而亦兼以理言之上古聖賢則専以理言曰有是理必有是氣問上古聖賢所謂氣只是天地間公共之氣若祖考精神畢竟是自家精神曰祖考亦只是這公共之氣此身在天地間便是理與氣凝聚底天子綂攝天地負荷天地間事與天地相關這心便與天地相通如諸侯不當祭天地與天地不相關便不能相通聖賢道在萬世功在萬世今行聖賢之道聖賢之心便是負荷這物事這氣便與他相通如釋奠列許多籩豆禮儀不成是無此氣姑漫為之○問虚空中無非氣死者既不可得而求矣子孫盡其誠敬則祖考即應其誠還是虚空之氣自應吾之誠還是氣只是吾身之氣曰只是自家之氣盖祖考之氣與己連續○問非所當祭而祭則為無是理矣若有是誠心還亦有神否曰神之有無也不可必然此處是以當祭者而言若非所當祭底便須有誠意然這箇都已錯了】 子曰吾不與祭如不祭【與去聲】 又記孔子之言以明之言已當祭之時或有故不得與而使他人攝之【慶源輔氏曰有故謂疾病或不得已之事】則不得致其如在之誠故雖已祭而此心缺然如未嘗祭也○范氏曰君子之祭七日戒三日齊【荘皆反】必見所祭者誠之至也【記坊記七日戒三日齊承一人焉以為尸注云承猶事也又祭義致齊於内散齊於外齊之日思其居處思其笑語思其志意思其所樂思其所嗜齊三日乃見其所為齊者祭之日入室僾音愛然必有見乎其位周還音旋出户肅然必有聞乎其容聲出户而聽愾音慨然必有聞乎其歎息之聲】是故郊則天神格廟則人鬼享皆由己以致之也有其誠則有其神無其誠則無其神可不謹乎【朱子曰誠者實也有誠則凡事都有無誠則凡事都無如祭有誠意則幽明便交無誠意便都不相接○神明不可見惟心盡其誠敬専一在於所祭之神便見得洋洋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然則神之有無在此心之誠不誠不必求之恍惚之間也○胡氏曰祭先所以感通者吾身即所祭先祖之遺也祭神所以感通者吾身即所祭神之主也因其遺因其主而聚其誠意則自然感格所謂有其誠則有其神也○雙峯饒氏曰范氏意是説有此誠時方有此神若無此誠則併此神無了不特説神来格不来格也】吾不與祭如不祭誠為實禮為虚也【慶源輔氏曰禮為虚非言凡禮皆虚特指攝祭之禮而言耳誠為實則指如在之誠意言也○新安陳氏曰范氏有其誠之誠專指誠敬之實心言非但指誠實之實理言盖古禮所祭未有不合實理之神此章本旨主於如在之誠必盡如在之實心斯見所祭之為實有矣】 ○王孫賈問曰與其媚於奥寜媚於竈何謂也 王孫賈衛大夫媚親順也室西南隅曰奥竈者五祀之一夏所祭也【禮記月令孟春之月其祀户孟夏祀竈中央祀中霤孟秋祀門孟冬祀行】凡祭五祀皆先設主而祭於其所然後迎尸而祭於奥略如祭宗廟之儀如祀竈則設主於竈陘【音刑】祭畢而更設饌於奥以迎尸也【朱子曰陘是竈門外平正可頓柴處陘非可做好安排故又祭於奥以成禮五祀皆然問五祀皆有尸以誰為之曰今無可考但墓祭以家人為尸以此推之祀竈之尸恐膳夫之類祀門之尸恐閽人之類祀山川則虞衡之類儀禮周公祭泰山召公為尸○問主與尸其别如何既設主祭於其所又迎尸祭於其奥本是一神以奥為尊以主為卑何也曰不是尊奥而卑主但祭五祀皆設主於其處則隨四時更易皆迎尸於奥則四時皆然而其尊有常處耳○雙峯饒氏曰五祀先設主席而祭於其所親之也後迎尸而祭於奥尊之也祭於其所近於䙝止祭於奥又非神所栖故兩祭之以盡求神之道也】故時俗之語因以奥有常尊而非祭之主竈雖卑賤而當時用事【新安陳氏曰奥乃一室中最尊處五祀皆迎尸於奥雖有常尊然户竈之類乃祭之主而奥非祭之主也以奥之尊見竈為卑賤夏屬火竈以火㸑夏祭主之當夏之時用夏之事】喻自結於君不如阿附權臣也賈衛之權臣故以此諷孔子【以奥比君以竈比權臣】 子曰不然獲罪於天無所禱也 天即理也其尊無對非奥竈之可比也逆理則獲罪於天矣豈媚於奥竈所能禱而免乎【朱子曰獲罪於天只是論理之當否不是論禍福問獲罪於蒼蒼之天抑獲罪於此理曰天之所以為天者理而已天非有此道理不能為天故蒼蒼者即此道理之天○慶源輔氏曰凡物必有對惟天則無所不包惟理則無所不在故尊而無對○呉氏曰天雖積氣理寓氣中逆理則得罪於天而禍及之矣○新安陳氏曰天即理也一句是昭昭之天合人心之天言之理原於天而具於人心逆理則自欺此心之天是即欺在天之天而獲罪非自外至矣】言但當順理非特不當媚竈亦不可媚於奥也【朱子曰要是媚字不好○雲峯胡氏曰纔説媚字便已非理非理則獲罪於天矣】○謝氏曰聖人之言遜而不迫使王孫賈而知此意不為無益使其不知亦非所以取禍【朱子曰王孫賈庸俗之人見孔子在衛將謂有求仕之意欲孔子附己故有媚奥與媚竈之言彼亦雖聞有孔子之聖但其氣習卑陋自謂有權可以引援得孔子也子曰不然者謂媚奥與媚竈皆非也天下只有一箇正當道理循理而行便是天若稍違戻於理便是得罪於天更無所禱告而得免其罪也猶言違道以干進乃是得罪於至尊至大者可畏之甚豈媚時君與媚權臣所得而免乎此是遜辭以拒王孫賈亦使之得聞天下有正理也○南軒張氏曰夫子謂苟獲罪於天則媚奥媚竈皆何所益盖胷中所存一有不直則為獲罪於天矣夫欲求媚是不直之甚者也斯言即禱祀而論之而所以答其意者亦無不盡矣○西山真氏曰聖人道大徳宏如天地故其發言渾渾乎如元氣之運不曰媚奥竈之非但言獲罪於天無所禱也亦如對陽貨但言吾将仕矣其言渾然圭角不露既非阿徇又不違忤此所以為聖人之言也常人之於權貴非迎逄苟悦則必激觸使怒雖直言激觸者不失其正然比之聖人氣象猶未免䧟於一偏然此非勉强可及苟欲師慕其萬一惟敬以存養使心平氣和則庶乎其可近爾程子謂讀論語者要識聖賢氣象如此章之類優游玩味則其氣象可見矣又曰使王孫賈知此意則必惕然自省平日所為咈理得罪於天者已多是乃開其悔悟之機也如不知此意亦不至觸之以招禍○王孫賈衛之權臣觀聖人獲罪於天之語則其儆之深矣然他日稱衛靈公之不亡則以其國有人之故而王孫賈治軍旅亦與焉盖其人雖不善至於治兵則其所長此又憎而知其善之意聖人之心至公如天地此其一事也】 ○子曰周監於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郁於六反】 監視也二代夏商也言其視二代之禮而損益之郁郁文盛貎○尹氏曰三代之禮至周大備夫子美其文而從之【問周監二代之制而損益之其文大備亦時使然也聖人不能違時烏得不從周之文乎然亦少有不從處如行夏之時乗商之輅是也朱子曰周之文固可從而聖人不得其位無制作之時亦不得不從也使夫子而得邦家則将損益四代以為百王不易之法不專於從周矣○聖人固當從時王之禮周禮之盛又非有不可從設使夫子得位有作意其從二代者不能多於從周也盖法令既詳豈可更略略則姦宄愈滋矣○問前軰多以夫子損益四代之制以告顔子而又曰吾從周其説似相牴牾然中庸吾學周禮今用之吾從周若答為邦之問乃其素志耳曰得之○南軒張氏曰禮至周盛且偹不可有加故夫子欲從周使居制作之位大體則從周其間損益之宜如夏時殷輅韶舞則有之矣○慶源輔氏曰先王之制與氣數相為始終而前後相為損益固非一人一日之所能致也三代之禮至周大備則以氣數至此極盛而前後相承互為損益至此始集其大成也夫子美其文而從之豈苟云乎哉○新安陳氏曰周之文亦承夏忠商質之後風氣漸開人文漸著不得不然者况武王周公制作之初參酌損益良不苟矣夫子得不從之盖從周盛時文質得宜之文非從周末文勝質之文也】 ○子入大廟每事問或曰孰謂鄹人之子知禮乎入大廟每事問子聞之曰是禮也【大音泰鄹側留反】 大廟魯周公廟【公羊傳文公十三年周公稱大廟魯公稱世室群公稱宫周公何以稱大廟于魯封魯以為周公也周公拜乎前魯公拜乎後曰生以飬周公死以為周公主拜謂周公及其子伯禽始受封時拜於文王廟也】此盖孔子始仕之時入而助祭也【朱子曰觀或稱鄹人之子知其為少賤之時】鄹魯邑名孔子父叔梁紇【下没反】嘗為其邑大夫【朱子曰呼鄹人之子是與孔子之父相識也】孔子自少以知禮聞故或人因此而譏之孔子言是禮者敬謹之至乃所以為禮也【朱子曰是禮也謂即此便是禮也】○尹氏曰禮者敬而已矣雖知亦問謹之至也其為敬莫大於此謂之不知禮者豈足以知孔子哉【朱子曰入太廟每事問知底更審問方見聖人不自為是執事不可不問固然然亦須知聖人平日於禮固無有不知而臨事敬慎又如此也又曰平日講學但聞其名而未識其器物未見其事實故臨事不得不問耳○問毎事問尹氏謂雖知亦問敬慎之至問者所未知也問所知焉似於未誠尹氏之説聖人之心恐不如是曰以石慶數馬與張湯陽驚事相對觀之可見雖知亦問自有誠偽之别兼或人謂夫子為鄹人之子則亦夫子始仕初入太廟時事雖平日知其説然未必身親行之而識其物也故問以審之理當如此必不每入而每問也然大綱節目與其變異處亦須問也○南軒張氏曰禮以敬為主宗廟之事嚴矣其大體聖人固無不知也至於有司之事則容亦有所不知者焉知與不知皆從而問敬其事也或以為不知禮聖人告之以是禮也所以明禮意之所存也○覺軒蔡氏曰聖人聰明睿知固無不知然亦但知其理而已若夫制度器數之末掌之有司容亦有所不知者至若器物節文已經講論及今方見之亦須問然後審也○呉氏曰邑大夫稱人春秋書人者左傳多云大夫如文九年許人是也傳稱新築人仲叔于奚亦此例之子少賤稱春秋仍叔之子左傳曰弱他章賊夫人之子皆謂父之子也孟僖子病不能相禮使二子學禮於夫子齊犂彌曰孔某知禮而無勇則夫子以知禮聞可知矣○陳氏曰此章須於敬謹之至處玩聖人氣象○厚齋馮氏曰或者輙稱聖人以鄹人之子而且以不知禮為譏自常人處之其辭必厲否則置之不足以辨今語定氣和如酬荅之常初不較其言之遜傲也夫子之徳量宏哉○新安陳氏曰於此略無不平之詞尤可以觀聖人氣象】 ○子曰射不主皮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為去聲】 射不主皮鄉射禮文為力不同科孔子解禮之意如此也皮革也布侯而棲革於其中以為的所謂鵠也【新安倪氏曰侯以布鵠以革考工記曰梓人為侯廣與崇方叄分其廣而鵠居一焉盖方制其皮以為鵠鵠小鳥而難中以中之為儁故謂的為鵠】科等也古者射以觀德【禮記射義云射者所以觀盛徳也】但主於中【去聲下同】而不主於貫革盖以人之力有强弱不同等也記曰【樂記篇】武王克商散軍郊射而貫革之射息正謂此也【樂記註散軍則不廢農事郊射則不忘武備射宫在郊故曰郊射貫革者射穿甲革所以主皮也】周衰禮廢列國兵争復【扶又反】尚貫革故孔子歎之○楊氏曰中可以學而能力不可以强而至聖人言古之道所以正今之失【朱子曰夫子亦非是惡貫革之射但是當時皆習於此故言古人之道耳如古人亦只是禮射不主皮若武射依舊要貫革若不貫革何益○先王設射謂弧矢之利以威天下豈不願射得深中如不失其馳舍矢如破發彼小豝殪此大兕之類皆是要得透豈固以不主皮為貴而但欲畧中而已盖郷射之時是習禮容若以貫革為貴則失所以習禮之意故謂若有人體直心正持弓矢又審固若射不貫革其禮容自可取豈可必責其貫革哉此所以謂為力不同科也射之本意也是要得貫革只是大射之禮本於觀徳不全是祼股肱决射御底人只要内志正外體直取其中不專取其力耳○問古人射要如何用曰其初也只是脩武備聖人文之以禮樂○勉齋黄氏曰不主皮未嘗以貫革為非也但取其中而貫與不貫不論耳雖矢不没而墜地不害其為中也若主貫革則唯有力者得射世之能射者寡矣不主貫革則人皆可射也○慶源輔氏曰時平則射以觀徳世亂則射主貫革二者固各有所宜然貫革之射可暫而不可常武王之事是也○新安陳氏曰儀禮郷射禮曰禮射不主皮鄭氏註禮射謂以禮樂射大射賔射燕射是也夫子引儀禮之文去上一禮字若讀全句而味之意自明白盖有禮射有武射治世行禮射兵争則尚武射此言古之道也與古者言之不出皆是言古者以見今之不古也】 ○子貢欲去告朔之餼羊【去起吕反告古篤反餼許氣反】 告朔之禮古者天子常以季冬頒來歳十二月之朔于諸侯諸侯受而藏之祖廟月朔則以特羊告廟請而行之餼生牲也魯自文公始不視朔而有司猶供此羊故子貢欲去之【胡氏曰周禮大史頒告朔于邦國左氏傳文公十六年䟽云天子頒朔于諸侯諸侯受之藏于祖廟每月之朔以特牲告廟受而施行之遂聽治此月之政竊意此周家所以一侯國而侯國所以奉王命之常禮也餼即特牲也必於祖廟者示不敢專且重其事也魯自文公六年閏月不告朔至十六年四不視朔左氏傳疏云此後有不告朔者亦不復書其譏已明以後不復譏也然則定哀之時遂以不告朔為常故子貢以有司所供之羊為徒費而欲去之夫子遂責之也大抵處事之際有利害有是非主於利害則見物而不見理主於是非則見理而不見物子貢之説豈初年貨殖之心猶未脫去歟】 子曰賜也爾愛其羊我愛其禮 愛猶惜也子貢盖惜其無實而妄費然禮雖廢羊存猶得以識之【識音志記也記其為告朔羊也】而可復焉若併去其羊則此禮遂亡矣孔子所以惜之○楊氏曰告朔諸侯所以禀命於君親禮之大者【新安陳氏曰朔受之天子藏之祖廟一禮行而尊君尊祖之大節得焉】魯不視朔矣然羊存則告朔之名未冺而其實因可舉此夫子所以惜之也【朱子曰愛禮存羊須見得聖人意思大常人只屑屑惜小費聖人之心所惜者禮所存者大也○南軒張氏曰夫子之意以為禮雖廢而羊存庻幾後之人猶有能因羊以求禮者是則羊雖虚器固禮之所寓也玩夫子之辭意則子貢之欲去羊其亦隘狹而少味矣○勉齋黄氏曰當時諸侯雖不告朔而羊尚在是禮之大體雖亡而猶有一節存也有一節則因此一節以復其大體若去羊則是併此一節之禮去之矣○厚齋馮氏曰是時諸侯固自紀元而天子所存者僅正朔此禮盖甚重也】 ○子曰事君盡禮人以為諂也 黄氏曰【黄氏名祖舜字繼道二山人】孔子於事君之禮非有所加也如是而後盡爾時人不能反以為諂故孔子言之以明禮之當然也【葉氏少藴曰如拜下之類違衆而從禮宜時人以為諂也】○程子曰聖人事君盡禮當時以為諂若他人言之必曰我事君盡禮小人以為諂而孔子之言止於如此聖人道大德宏此亦可見【胡氏曰聖人事君盡禮非自賢以駭俗内交以媚君也亦曰畏天命畏大人而已矣○趙氏曰聖人必至禮而止故曰盡豈於禮之外又有加益哉當時君弱臣强事上簡慢反以為諂○新安陳氏曰按黄氏就盡字上深味之程子就人字上深味之於此見得聖人意思氣象可謂味聖言之法】 ○定公問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對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 定公魯君名宋二者皆理之當然各欲自盡而已【此兩平言之正意也】○吕氏曰使臣不患其不忠患禮之不至事君不患其無禮患忠之不足【此交互言之不責人而責己各盡所當然所以足上正意也】尹氏曰君臣以義合者也故君使臣以禮則臣事君以忠【新安陳氏曰尹氏加一則字以此章為定公言警君之意也若為臣言則君雖不以禮臣豈可以不忠○朱子曰為君當知為君之道不可不使臣以禮為臣當盡為臣之道不可不事君以忠君臣上下兩盡其道天下其有不治者哉乃知聖人之言本末兩盡○問忠只是實心人倫皆當用之何獨於事君上説忠曰父子兄弟夫婦人皆自知愛敬君臣以義合人易得苟且於此説忠是就不足處説○厚齋馮氏曰以尊臨卑者易以簡當有節文以下事上者易以欺當盡其心君臣以義合名分雖嚴必各盡其道三家之强惟有禮可以使之定哀以吳越謀伐則非禮矣徒激其變無益也大抵聖人之言中立不倚異時答齊景公之問亦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景公曰善哉必有以黙動者矣本末兩盡含蓄不露此聖人之言也若乃孟子國人冦讎之喻可以警其君而不可以諭其臣責善則離之説可以告其父而不可以訓其子此聖賢之言所以有辨也】 ○子曰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樂音洛】 關雎周南國風詩之首篇也淫者樂之過而失其正者也傷者哀之過而害於和者也關雎之詩言后妃之德宜配君子求之未得則不能無寤寐反側之憂求而得之則宜其有琴瑟鐘鼓之樂盖其憂雖深而不害於和其樂雖盛而不失其正故夫子稱之如此欲學者玩其辭審其音而有以識其性情之正也【朱子曰此詩看來是宫中人作所以形容到寤寐反側外人做不到此樂止於琴瑟鐘鼓是不淫也若沈淫泆則淫矣憂止於展轉反側是不傷也若憂愁哭泣則傷矣此是得性情之正○問關睢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是詩人性情如此抑詩之詞意如此曰是有那情性方有那詞氣聲音○關雎是樂之卒章故曰關雎之亂亂者樂之卒章也故楚辭有亂曰是也前靣須更有但今不可考耳○南軒張氏曰哀樂情之為也而其理具於性哀而至於傷樂而至於淫是則情之流而性之汨矣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發不踰則性情之正也非飬之有素者其能然乎○胡氏曰觀詩之法原其性情玩其辭語審其聲音而已今性情難知聲音不傳惟辭語可玩味爾然因其辭語可以知其性情至於播之長言被之管則聲音亦畧可見矣○慶源輔氏曰哀樂情也未發則性也由性之正故發乎情亦正○雙峯饒氏曰自他詩觀之言憂者常易至於悲傷如澤陂之詩曰有美一人傷如之何寤寐無為涕泗滂沱是也言樂者常易至於淫泆如溱洧之詩曰洧之外洵訏且樂惟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芍藥是也惟關雎之詩最得性情之正○雲峯胡氏曰集註於詩無邪曰使人得其性情之正指凡詩之用而言此則曰有以識性情之正獨指關雎之詩而言盖樂不淫哀不傷是詩人性情之正也如鄭衛之詩樂過而淫哀過而傷則亦有非性情之正者矣然讀者於此有所懲創則亦可以得其性情之正集註前後可以參看○勉齋黄氏曰先生晚年改削集註止於此章】 ○哀公問社於宰我宰我對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栢周人以栗曰使民戰栗 宰我孔子弟子名予【魯人】三代之社不同者古者立社各樹其土之所宜木以為主也【唐孔氏曰夏都安邑宜松商都亳宜栢周都豐鎬宜栗○問以木造主還是以樹為主朱子曰只以樹為社主使神依焉如今人説神樹之類以木名社如櫟社枌榆社之類○沙隨程氏曰古者以木為主今也以石為主非古也】戰栗恐懼貎宰我又言周所以用栗之意如此豈以古者戮人於社故附㑹其説與【音余○慶源輔氏曰按甘誓曰用命賞於祖弗用命戮于社盖古者建國左祖右社左陽右隂隂主殺軍行載社主以行弗用命則戮之於社也】 子聞之曰成事不説遂事不諫既徃不咎 遂事謂事雖未成而勢不能已者孔子以宰我所對非立社之本意又啓時君殺伐之心而其言已出不可復【扶又反】救故歴言此以深責之欲使謹其後也○尹氏曰古者各以所宜木名其社非取義於木也宰我不知而妄對故夫子責之【問宰我所言尚未見於事如何不可救朱子曰此只責他易其言未問其見於事與未見於事所謂斯言之玷不可為也盖欲使謹於言耳○慶源輔氏曰宰我在言語之科然觀此戰栗之對則失於鑿流於妄者或不能免大凡己所未曉之事而妄言以語人不惟無益而失己欺人之弊有不可勝言者又况導人以殺戮之事哉此夫子所以深責之也】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 管仲齊大夫名夷吾相【去聲】桓公覇諸侯器小言其不知聖賢大學之道故局量【去聲】淺規模卑狹不能正身脩德以致主於王道【朱子曰局量淺是他容受不去了容受不去則富貴能淫之貧賤能移之威武能屈之矣規模是就他設施處説○器小是以分量言若以學問充之小須可大○問孔子見他一生全無本領只用私意小智僅能以功利自彊其國若是王佐之才必不如此故謂之器小曰是○問須是如孟子言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方是大器曰是○勉齋黄氏曰局量指心之藴蓄規模指事之發見心者器之體事者器之用不能正身脩德則心之所向可知不能致主於王者則事之所就可知局量淺則規模必卑狹未有不能正身脩徳而能致主於王道者○胡氏曰局量規模以器言淺卑狹以小言不知聖賢大學之道所以器小也本之不立也不能正身脩徳以致主於王道器小之驗也效之不至也無是本則無是效也○東陽許氏曰大學之道八事先以修身為本而後及家國天下盖見理既明行事自然件件中節不敢踰禮犯分今管仲如此只是格物致知工夫未到見理不明故為所不當為踰禮犯分凡事都要向上不知反成小器】 或曰管仲儉乎曰管氏有三歸官事不攝焉得儉【焉於䖍反】或人盖疑器小之為儉三歸臺名事見【形甸反】説苑【劉向説苑善説篇齊桓公立仲父致大夫曰善吾者入門而右不善吾者入門而左有中門而立者桓公問焉對曰管子之知可與謀天下其彊可與取天下君恃其信乎内政委焉外事斷焉民而歸之是亦可奪也桓公曰善乃謂管仲政則卒歸於子矣政之所不及惟子是匡管仲故築三歸之臺以自傷於民○朱子曰管氏有三歸不是一娶三姓女若此却是僣此一叚意只舉管仲奢處以形容他不儉下叚所説乃形容他不知禮處便是僣竊恐不可做三娶説○厚齋馮氏曰以歸民之左右與中故臺謂之三歸】攝兼也家臣不能具官一人常兼數事管仲不然皆言其侈 然則管仲知禮乎曰邦君樹塞門管氏亦樹塞門邦君為兩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禮孰不知禮【好去聲坫丁念反】 或人又疑不儉為知禮屏【音丙】謂之樹塞猶蔽也設屏於門以蔽内外也【趙氏曰古者人君别内外於門樹屏以蔽塞之盖小墻當門中也禮天子外屏諸侯内屏大夫以士以帷】好謂好㑹坫在兩楹之間獻酬飲畢則反爵於其上此皆諸侯之禮而管仲僭之不知禮也【古註圖説坫以木為之高八寸足高二寸漆赤中○趙氏曰古者諸侯與鄰國為好㑹主君獻賔賔筵前受爵飲畢反此虚爵於坫上於西階上拜主人於阼階上答拜賔於坫取爵洗爵以酢主人主人受爵飲畢反此虚爵於坫上主人阼階上拜賔答拜是賔主飲畢反爵於坫也大夫則無之】○愚謂孔子譏管仲之器小其㫖深矣或人不知而疑其儉故斥其奢以明其非儉或又疑其知禮故又斥其僭以明其不知禮盖雖不復【扶又反下同】明言小器之所以然而其所以小者於此亦可見矣故程子曰奢而犯禮其器之小可知盖器大則自知禮而無此失矣此言當深味也【慶源輔氏曰器大則天下之物不足以動其心而惟義理之是行○胡氏曰奢者器之小而盈也犯禮者器之盈而溢也】蘓氏曰【蘓氏名軾字子瞻號東坡眉山人】自脩身正家以及於國則其本深其及者逺是謂大器雄所謂大器猶規矩凖繩先自治而後治人者是也【子先知篇或曰齊得夷吾而覇仲尼曰小器請問大器曰大器其猶規矩凖繩乎先自治而後治人之謂大器】管仲三歸反坫桓公内嬖六人而覇天下其本固已淺矣管仲死桓公薨天下不復宗齊【左傳僖公十七年齊侯之夫人三王姬徐嬴蔡姬皆無子齊侯好内多内寵内嬖如夫人者六人長衛姬生武孟少衛姬生惠公鄭姬生孝公葛嬴生昭公密姬生懿公宋華子生公子雍○新安陳氏曰功業無本宜仲僅可没身公且薨於亂也】楊氏曰夫子大管仲之功而小其器盖非王佐之才雖能合諸侯正天下其器不足稱也道學不明而王覇之略混為一途故聞管仲之器小則疑其為儉以不儉告之則又疑其知禮盖世方以詭遇為功而不知為【去聲】之範則不悟其小宜矣【孟子滕文公下篇王良曰吾為之範我馳驅終日不獲一為之詭遇一朝而獲十○問使仲器局宏闊須知我所為功烈如彼其卑豈肯侈然自肆至於奢僭如此朱子曰也不説道功烈卑時不當如此便是功大亦不可如此○奢而犯禮是他裏靣著不得見此些小功業便以為驚天動地所以肆然犯禮無所忌也亦縁他只在功利上走所以施設不過如此才做到此便不覺自足矣古人論王覇以為王者兼有天下伯者能率諸侯此以位論固是如此然使其正天下正諸侯皆出於至公而無一毫之私心則雖在下位何害其為王道惟其摟諸侯以伐諸侯假仁義以為之欲其功盡歸於己故四方貢賦皆歸於其國天下但知冇伯而不復知有天子此其所以為功利之心而非出於至公也在學者身上論之凡日用常行應事接物之際纔有一毫利心便非王道便是伯者之習此不可不省察也○桓公伐楚只去問他包茅與昭王不返二事便見他只得如此休據當時慿陵中夏暫僭稱王其罪大矣如何不理㑹盖纔説著此事楚决然不服便是勢住不得故只尋此年代乆逺已冷底罪過及些小不供貢事去問想他見無大利害决不深較只要他稍退聽便收殺了此亦是器小之故纔是器小自然無大功業○如蘓氏説見得不知大學本領所以局量褊淺處如楊氏説見得不能致主王道所以卑狹處兼二説㸔其義方備○慶源輔氏曰大其功所以從衆而其善也小其器所以即事而名其實也○才與器皆生於氣質其所能為者謂之才其所能受者謂之器仲之才雖足以合諸侯正天下而其器之小不能大其受局於氣奪於私是以奢而犯禮苟免幸濟而其所成就者亦如此之卑也使仲而嘗學於聖人之門知大學之道而從事焉則其器之小者可以大而其才之能為者亦将光明盛大矣○齊氏曰器小惜其度量不可以大受雖勲勞如周公猶且赤舄几几自視欿然况僅以其君伯乎然則孔子何為大其功曰功較之召忽則有餘量較之周公則不足大其功為天下幸小其器為仲惜爾○劉氏彭夀曰以覇者之功效計之則仲亦得為春秋之仁人以王道之軌轍範之則仲不免為三王之罪人此所以大其功而小其器○歐陽氏曰器如物之所受淺深限量自有不可誣者仲惟器小易盈不能使己無三歸之奢君無多嬖之溺齊政不旋踵而衰器之所受不過如是而止使能擴而充之則可以拓聖賢之業載宇宙之量矣○厚齋馮氏曰齊桓入國在魯荘九年仲始獲用三桓之僣魯乃在昭襄之世距仲且百餘年仲之僣奢盖先諸國之大夫也夫子此章不與仲深矣後百年而孟氏又斥之以曾西之所不為天下後世始知有王佐事業而仲始卑覇圗始陋向㣲孔孟之論天地之正誼或幾乎熄矣○雲峯胡氏曰三代而後中國未有覇而仲輔其君先之未有以大夫僣諸侯者而仲塞門反坫先之春秋正其綱故責齊桓而不責管仲論語紀其實故責管仲而不責齊桓盖皆不知有大學之道者也嗚呼是時大學之書未出也夫子而後亦既有大學之書矣然未聞有行大學之道者何哉】 ○子語魯大師樂曰樂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從之純如也皦如也繹如也以成【語去聲大音泰從音縱】 語告也大師樂官名時音樂廢缺故孔子教之翕合也從放也純和也皦明也繹相續不絶也成樂之一終也【成如書所謂韶之九成記所謂武之六成是也】○謝氏曰五音六律不具不足以為樂翕如言其合也五音合矣清濁髙下如五味之相濟而後和故曰純如合而和矣欲其無相奪倫故曰皦如然豈宫自宫而商自商乎不相反而相連如貫珠可也故曰繹如也以成【朱子曰味其語勢盖将正樂而語之之辭○南軒張氏曰周衰樂廢盖雖其聲音亦失之矣聖人因其義而得其所以為聲音者而樂可正也○覺軒蔡氏曰始作樂之始也成樂之終也始作翕如則八音合矣從之純如則合而和也皦如則和而又有别也繹如也以成則别而又不失於和也數言之間曲盡作樂始終節奏之妙大師而可與語此其亦非常人也歟○雙峯饒氏曰此章有三節始作是其初從之以後是其中以成是其終翕合之餘有純和純和之中有明白明白之中無間斷方是作樂之妙○厚齋馮氏曰純所謂八音克諧是已皦所謂無相奪倫是已繹所為始終相生是已○新安陳氏曰八音不合則不偹故始必翕合然不可拘廹生澁故從之欲其和然和易以混而無别故和中欲其皦然分明然分明中又不可斷續故又貴繹如而樂於是終焉自始至終合而和和而明明而續必兼此四節不可缺一則樂之始終條理盡矣】 ○儀封人請見曰君子之至於斯也吾未嘗不得見也從者見之出曰二三子何患於喪乎天下之無道也乆矣天将以夫子為木鐸【請見見之之見賢遍反從喪皆去聲】 儀衛邑封人掌封疆之官【胡氏曰封人周官名掌為畿封而植之左氏傳所謂潁谷封人祭封人蕭封人皆此類】盖賢而隠於下位者也【胡氏曰封人有請見之心則非若沮溺之狷介自高矣自言其得見君子之多則見其好賢有素而所聞不淺狹矣雖其見聖人而請問之辭不傳然意象和平進退從容出語門人又深得其大致則賢而隠於下位者也】君子謂當時賢者至此皆得見之自言其平日不見絶於賢者而求以自通也【夫子行經衛邑而封人因請見故云然】見之謂通使得見喪謂失位去國禮曰喪欲速貧是也【意夫子失魯司冦去魯歴聘時○張氏存中曰喪欲速貧出禮記檀弓詳見孟子滕文公上篇】木鐸金口木舌施政教時所振以警衆者也【胡氏曰明堂位言振木鐸於朝○齊氏曰木鐸金口木舌若金鐸則金口金舌春用木秋用金文用木武用金時與事之不同也】言亂極當治【去聲】天必将使夫子得位設教不乆失位也封人一見夫子而遽以是稱之其得於觀感之間者深矣【朱子曰這裏儘好看如何從者見之後便見得夫子恁地這裏也見得儀封人高處○問儀封人亦是據理而言若其得位失位則非所及知也曰儀封人與夫子説話皆不可考得此人辭氣最好必是箇賢有徳之人一見夫子其觀感之間必有所見故為此言前軰謂作者七人以儀封人處其一以此○慶源輔氏曰聖人徳容之盛觀之者固當知所敬愛矣然封人之賛夫子則因所見而驗所聞即其已然而得其将然不惟有以見聖人之當乎天而又有以知天之不能違乎聖人也○新安陳氏曰封人一見夫子能知聖道之不終廢世道之不終亂天意之不終忘斯世可謂知足以知聖人且知天矣】或曰木鐸所以狥于道路【書曰每歳孟春道人以木鐸狥于路】言天使夫子失位周流四方以行其教如木鐸之狥于道路也【慶源輔氏曰前説意實而味長後説意巧而味短○雙峯饒氏曰夫子得位與不得位封人所不能知其所可知者夫子道徳如是天将使振文教以開天下後世也必矣或得位或周流四方皆在其中○新安陳氏曰後説與喪字及天下之無道乆皆不甚相應朱子姑存之耳】 ○子謂韶盡美矣又盡善也謂武盡美矣未盡善也韶舜樂武武王樂美者聲容之盛善者美之實也【朱子曰美如人生得好善則其中有徳行也實是美之所以然處○慶源輔氏曰聲容樂之聲舞之容也美之實謂其聲容之所以美】舜紹堯致治【去聲】武王伐紂救民其功一也故其樂皆盡美【胡氏曰韶盡揖讓繼紹之美武盡發蹈厲之美】然舜之徳性之也又以揖遜而有天下武王之德反之也又以征誅而得天下故其實有不同者【朱子曰美是言功善是言徳問説揖遜征誅足矣何必説性之反之曰也要就他本身處説使舜當武王時畢竟更彊似大武使武王當舜時必不及韶○徳有淺深時又有幸不幸舜之徳既如此又遇著好時節武王徳不及舜又遇著不好時節故盡美而未盡善○樂觀其深矣若不見得性之反之不同處豈所謂聞其樂而知其徳乎○樂便是徳之影子韶武之樂正是聖人一箇影子要得因此以觀其心○韶武今皆不可考但書稱徳惟善政至勸之以九歌此便是作韶樂之本所謂九徳之歌九韶之舞是也武王之武看樂記便見盖是象伐紂之事所謂南者自南而北伐紂也氣象便不恁地和韶樂只是和而已】○程子曰成湯放桀惟有慙德武王亦然故未盡善堯舜湯武其揆一也征伐非其所欲所遇之時然爾【朱子曰舜性之武王反之自是有淺深又舜以揖遜武以征伐征伐雖是順天應人自是有不盡善處今若要彊説舜武同道也不得必欲美舜而貶武王也不得又曰舜武不同正如孟子言伯夷伊尹之於孔子不同至謂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諸侯有天下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不為是則同也舜武同異正如此故武之徳雖比舜自有淺深而治功亦不多争○問征伐固武王之不幸使舜當之不知如何曰只恐舜是生知之聖其徳盛人自歸之不必征伐耳不然事到頭也住不得如文王亦然且如殷始咎周周人戡黎祖伊恐奔告于受這事勢便自是住不得若曰奔告于受則商之忠臣義士何嘗一日忘周自是紂昏迷爾○西山真氏曰聖人於湯武之事毎微有不足之意如論樂則以武為未盡善論泰伯文王皆稱其為至徳此非貶湯武也惜其不幸而為此不獲己之舉也然恐後世遂以湯武為非故曰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論語微有不滿之意者恐後世亂臣賊子借湯武之名以窺伺神器也易革命之義者恐後世亂君肆行於上無所憚也聖人立言為後世慮至深逺矣】 ○子曰居上不寛為禮不敬臨喪不哀吾何以觀之哉居上主於愛人故以寛為本為禮以敬為本臨喪以哀為本既無其本則以何者而觀其所行之得失哉【朱子曰居上而不寛為禮而不敬臨喪而不哀更無可據依以為觀矣寛敬哀本也其本既亡雖有條教法令之施威儀進退之節哭泣擗踊之數皆無足觀者若能寛敬哀了却就寛敬哀中考量他所行之是否若不寛不敬不哀則雖有其他是處皆在不論量之限矣○如寛便有過不及哀便有淺深敬便有至不至須是有其本方可就本上看他得失厚薄○寛有政教法度而行之以寛耳非廢弛之謂也如敬敷五教在寛盖寛行於五教之中也○吾何以觀之不是不去觀他又不是不足觀只為他根源都不是了更把甚麽去觀他重在以字上○南軒張氏曰居上不寛則失所以為長人之本其他雖有所為尚可觀乎為禮而不敬臨喪而不哀則繁文末節雖多亦何以觀也然寛非縱弛之謂總其大綱使人得以自效也○雙峯饒氏曰以字訓用謂用寛敬哀三者觀之也盖有此三者則其大體已得方可就此觀其小節若無此三者則全體都不是更把甚底去看他】 論語集註大全卷三 <經部,四書類,四書大全__論語集註大全>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四 里仁第四 凡二十六章 子曰里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知【處上聲焉於䖍反知去聲】 里有仁厚之俗為美擇里而不居於是焉則失其是非之本心而不得為知矣【朱子曰擇字因上句為文問此章謝氏引孟子擇術為證如何曰聖人本語只是擇居不是説擇術古人居必擇鄉遊必擇士又問今人數世居此土豈宜以他鄉俗美而遽遷邪曰古人危邦不入亂邦不居近而言之若一鄉之人皆為盗賊吾豈可不知所避○勉齋黄氏曰居必擇鄉居之道也薰陶染習以成其徳賙恤保愛以全其生豈細故哉夫子稱子賤而嘆魯多君子以此也○勿軒熊氏曰學而篇言親仁此言處仁後篇言以友輔仁又言居是邦友其士之仁者居飬見聞之助薰陶漸染之益皆資於人者也○雲峯胡氏曰集註仁厚之俗四字有斟酌一里之中安得人皆仁者但有仁厚之俗則美矣○新安陳氏曰惻隱羞惡辭讓是非皆人之本心是非之心知之端也不知則失其是非之本心矣】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乆處約不可以長處樂仁者安仁知者利仁【樂音洛知去聲】 約窮困也利猶貪也盖深知篤好【去聲】而必欲得之也【雙峯饒氏曰知者之於仁如小人之貪利皆深知篤好必欲得之】不仁之人失其本心乆約必濫乆樂必淫【南軒張氏曰不仁者勉强而暫處則有之差乆則移於約樂無所不至矣○雙峯饒氏曰濫如水之泛濫淫如水之浸淫久約者為饑寒所逼而不能自守以致放蕩於禮法之外如水之溢出外去故曰濫乆樂者為富貴所溺而不能自守不知不覺至於驕奢如水之浸入裏来故曰淫濫字是窮斯濫矣之濫淫字是富貴不能淫之淫○吳氏曰約與豐對樂與憂對對舉之互文也不仁者不可一日處聖人之言待人以厚故以乆長言之爾○雲峯胡氏曰仁義禮知皆吾本心而仁統三者仁一失則三者俱失矣所以於上章焉得知則曰失其是非之本心此於不仁則直曰失其本心集註之精宻如此○東陽許氏曰不仁者乆約則憂患而諂諛卑屈之態生茍且邪僻之行作乆富貴則佚樂而驕矜縱誕之氣長踰節陵分之事興約者日流於卑下樂者日過於僣躐是濫與淫意思】惟仁者則安其仁而無適不然知者則利於仁而不易所守盖雖深淺之不同然皆非外物所能奪矣【朱子曰仁者温淳篤厚義理自然具足不待思而為之而所為皆是義理所謂仁也知者知有是非而取於義理以求其是而去其非所謂知也○仁者安仁如孟子説動容周旋中禮者盛徳之至也哭死而哀非為生者也經徳不回非以干禄也言語必信非以正行也這只順道理合做處便做更不待安排布置○深謂仁者淺謂知者仁者之心便是仁知者未能無私意只是知得私意不是著脚所在又知得無私意是好所以千方百計亦要克去私意○慶源輔氏曰無適不然無所徃而不安也不易所守知而勿去是也○胡氏曰舜之飯糗茹草若将終身被袗衣鼔琴若固有之此安仁者之乆處約長處樂也原憲環堵閔損汶上魯之季文子齊之晏平仲此利仁者之乆處約長處樂也○雙峯饒氏曰安仁者心與仁一仁即我我即仁故曰其仁即仁者之仁也利仁者心與仁猶二於仁猶有間故曰於仁猶未是仁不過利於仁耳】○謝氏曰仁者心無内外逺近精粗之間【去聲】非有所存而自不亡非有所理而自不亂如目視而耳聽手持而足行也知者謂之有所見則可謂之有所得則未可有所存斯不亡有所理斯不亂未能無意也安仁則一利仁則二【朱子曰上蔡見識直是髙諸解中未有及此者○慶源輔氏曰存言其體理言其用知者有所操存其體斯不亡有所經理其用斯不亂仁者則不待如此一體一用皆自然而然○雙峯饒氏曰心無内外逺近精粗之間是説他仁熟處他人於此處能存於彼處或不能存於此處能理於他處或不能理唯仁者内面如此外靣亦如此逺近精粗無適不然内謂存處時外謂應事接物時近謂日用常行處逺謂非日用常行處精如治詩書禮樂等事粗如治錢穀甲兵等事存是心存理是事理】安仁者非顔閔以上【上聲】去聖人為不逺不知此味也諸子雖有卓越之才謂之見道不惑則可然未免於利之也【朱子曰吾心渾然一理無内外逺近精粗須知非顔閔以上不知此味及到顔閔地位知得此味猶未到安處○仁知雖一然世間人品所得自有不同顔子曽子得仁之深者也子夏子貢得知之深者也○或問而今做工夫且須利仁曰惟聖人自誠而明合下便自安仁若自明而誠須是利仁○勉齋黄氏曰安仁利仁則所存者天理故安於義命所當然而物欲不能以累其心所以處約樂之乆而不為之動也○吳氏曰易繫論語多以仁知並言樊遲亦再問仁知大抵學問不出知行知主知而仁主行也○雲峯胡氏曰不仁者失其本心者也安仁者本心非有所存而自不失利仁者能存其本心而惟恐失之嗚呼安之者不可遽及失之者可為戒而守之者可為法矣】 ○子曰惟仁者能好人能惡人【好惡皆去聲】 惟之為言獨也盖無私心然後好惡當【去聲】於理程子所謂得其公正是也【程子曰仁者用心以公故能好惡人公最近仁○朱子曰程子之言約而盡公者心之正也正者理之得也一言之中體用備矣○公正今人多連看其實公自是公正自是正這兩箇字相少不得公是心裏公正是好惡得来當理苟公而不正則其好惡必不能皆當乎理正而不公則切切然於事物之間求其是而心却不公此兩字不可少一○程子只著公正兩字解這處某怕人理㑹不得故以無私心解公字好惡當於理解正字有人好惡當於理而未必無私心有人無私心而未必好惡當於理然惟公而後能正公是箇廣大無私意正是箇無所偏向處○胡氏曰無私心體也好惡當於理用也○雙峯饒氏曰忠清章論仁是因事而原其心故先言當理而後言無私心能好惡是由心而逹於事故先言無私心而後言當於理】○游氏曰好善而惡惡【如字】天下之同情然人每失其正者心有所繫【牽於私】而不能自克也惟仁者無私心所以能好惡也【朱子曰好善而惡惡天下之同情若稍有些私心則好惡之情發出来便失其正惟仁者心中渾是正理見人之善則好之見不善者則惡之或好或惡皆因人之有善惡而吾心廓然大公絶無私繫故見得善惡十分分明而好惡無不當理故謂之能好能惡○慶源輔氏曰仁者心之徳純是義理纔有纎毫私欲便是不仁不仁則其好惡自然與義理相違悖矣○胡氏曰好其所是惡其所非人之至情也然有一毫私意雜乎其間則憎而不知其善愛而不知其惡者有矣故好惡當理惟仁者能之仁者之心渾然天理無一毫私意其心之所好理之所當好其心之所惡理之所當惡也○雲峯胡氏曰好惡之心人皆有之獨仁者能之大學曰惟仁人能愛人能惡人皆須看能字好惡當於理始可謂之能不然非能好能惡也】 ○子曰苟志於仁矣無惡也【惡如字】 茍誠也【如苟日新之苟○胡氏曰茍字有二義有以茍且為言者茍合苟美之類是也有以誠實為言者此章及茍子不欲之類是也】志者心之所之也其心誠在於仁則必無為惡之事矣【朱子曰方志仁時便無惡若間斷不志仁時惡又生○勉齋黄氏曰人心不可兩用志於此必遺於彼所患者無其志耳夫仁者此心之全德誠志於仁則必先存此心天理之公而去其人欲之私惡念何自而生乎○潜室陳氏曰此是君子小人分路猶向東行人一心向東去無復有回轉向西之理西行人亦然○勿軒熊氏曰語言志有三曰志學曰志道曰志仁仁則直指本心尤親切矣○新安陳氏曰苟志於仁四字涵三意志於仁與志於道不同仁是道徳之精純志是志向之堅定而又加以誠焉則於為惡之事可保其必無矣】○楊氏曰苟志於仁未必無過舉也然而為惡則無矣【朱子曰志於仁則雖有過差不謂之惡惟其不志於仁是以至於有惡此志字不可草草看○慶源輔氏曰過舉謂或用意過當或資質之偏或氣壹之動志無惡則志為之主也志在於仁則思慮自不到惡上矣○通書解曰有心悖理為惡無心失理為過】 ○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惡去聲】不以其道得之謂不當得而得之【或問君子而有以非道得富貴者何也朱子曰是亦一時不期而得之非語其平日之素行也○勉齋黄氏曰博奕闘狠奢侈淫肆之類皆所以取貧賤之道不以其道者謂無此等事而為水火盗賊詿誤䧟於刑戮之類以致貧賤也】然於富貴則不處於貧賤則不去君子之審富貴而安貧賤也如此【程子曰無道而得富貴其為可恥人皆知之而不處焉惟特立者能之○朱子曰不以其道得富貴須是審茍不以其道决是不可受不以其道得貧賤却要安盖我雖是不當貧賤然當安之不可於上面計較云我不當得貧賤有汲汲求去之心○問富貴不處是安於義貧賤不去是安於命盖吾何求哉求安於義理而已不當富貴而得富貴則害義理故不處不當貧賤而得貧賤則自家義理已無愧居之何害富貴人所同欲若不仔細便錯了貧賤人所同惡自家既無愧義理若更去其中分䟽我不當貧賤便不是○富貴不以道得之如孔子主我衛卿可得之類○王氏曰審有兩端安只一路○葉氏曰富貴不苟處則可以長處樂貧賤不苟去則可以乆處約】 君子去仁惡乎成名【惡平聲】 言君子所以為君子以其仁也若貪富貴而厭貧賤則是自離【去聲】其仁而無君子之實矣何所成其名乎【慶源輔氏曰貪字與審字相反厭字與安字相反○雙峯饒氏曰君子去仁惡乎成名是結上生下○新安陳氏曰名者實之賔因名字而遡其實】 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於是顚沛必於是【造七到反沛音貝】 終食者一飯之頃造次急遽茍且之時顚沛傾覆流離之際盖君子之不去乎仁如此不但富貴貧賤取舍【上聲下同】之間而已也【朱子曰杜預謂草次之期言草草不成禮也便是此意左傳過信為次亦是茍且不為乆計之意茍且是時暫處非如大賔大祭之時顚沛如曽子易簀之時○無終食違仁是無時而不仁造次顚沛必於是是無處而不仁○西山真氏曰此章當作三節看處富貴貧賤而不茍此一節猶是麤底工夫至終食不違又是一節乃存飬細宻工夫然猶是平居暇日事可勉而至至於造次急遽之時患難傾覆之際若非平時存養已熟至此鮮不失其本心若能至此猶必於是仁乃至細宻工夫其去安仁地位已不逺矣然若無麤底根基豈有遽能造於細宻者故必以審富貴安貧賤為本然後能進於此乃用功之序也】○言君子為仁自富貴貧賤取舍之間以至於終食造次顚沛之頃無時無處而不用其力也然取舍之分【去聲】明然後存飬之功宻存飬之功宻則其取舍之分益明矣【朱子曰此言内外大小皆當理㑹外若不謹細行則内何以為田地根本内雖有田地根本而外行不謹則亦為之揺奪如世間固有小亷曲謹而臨大節無可取者亦有外靣界辨分明而内守不固者○慶源輔氏曰取舎之分在外審富貴安貧賤是也而實有助於内存飬之功在内所謂無終食造次顛沛之違是也而實有益於外故取舍明則存飬愈精宻而無違缺之處存飬宻則取舍愈分明而無疑似之差○雙峯饒氏曰天下之所同欲者莫如冨貴所同惡者莫如貧賤雖君子之心亦無以異於人也然人之常情欲之則必趨之惡之則必避之鮮有不因是而喪其所守者惟君子則不然於富貴未嘗不欲而得之不以其道則寜避之而不處於貧賤未嘗不惡而得之雖不以道亦寜安之而不去是何君子欲惡之與人同而去取之與人異邪誠以富貴雖可欲而所欲有大於富貴者貧賤雖可惡而所惡有大於貧賤者千乘萬鍾得之若可以為榮然義之不度而有害於吾本心之仁則適足以為辱不得之若可以為戚然命之能安而無害於吾本心之仁則乃所以為樂人能知此而於二者之間審所擇焉則天理人欲去取之分判然於中而存飬省察以全吾本心之仁者自有不容己者矣是以古之君子戰戰兢兢静存動察不使一毫慢易非僻之私得以留於其間而有終食之違焉造次之時人所易忽也而不敢忽顛沛之地人所易忘也而不敢忘必使此心之仁無頃刻之間㫁無毫釐之空闕而後為至焉此其所以動静周流隠顯貫徹而日用之間無非天理之流行也】 ○子曰我未見好仁者惡不仁者好仁者無以尚之惡不仁者其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好惡皆去聲】夫子自言未見好仁者惡不仁者盖好仁者真知仁之可好故天下之物無以加之惡不仁者真知不仁之可惡故其所以為仁者必能絶去不仁之事而不使少有及於其身此皆成德之事故難得而見之也【朱子曰好仁惡不仁只是利仁事却有此二等然亦無大優劣好仁者是資性渾厚底惻隠之心較多惡不仁者是資性剛毅底羞惡之心較多聖人謂我未見好仁惡不仁者又從而解之曰我意所謂好仁者須是無以尚之惡不仁須是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是好之篤惡之切非畧畧恁地知好惡底○好仁者如好好色舉天下之物無以加尚之若有以尚之則其好可移矣若説我好仁又却好財好色便是不曽好仁惡不仁者如惡惡臭惟恐惡臭之及其身好好色惡惡臭皆是己身上事非是專言好他人之仁惡他人之不仁也○好仁惡不仁之人地位儘髙直是難得禮記無欲而好仁無畏而惡不仁者天下一人而已正是此意○顔子明道是好仁孟子伊川是惡不仁○惡不仁終是兩件好仁却渾淪了學者未能好仁且從惡不仁上做將去庻幾堅實又曰好仁而未至却不及那惡不仁之切底盖惡不仁底真是壁立千仞滴水滴凍做得事成○潜室陳氏曰性各有偏重顔子是好仁之人豈不能惡不仁然好仁意思勝如惡不仁孟子是惡不仁之人豈不能好仁然惡不仁意思勝如好仁故各於偏重處成就○蔡氏曰論資質則惡不仁者不如好仁者之渾然論工夫則好仁者不如惡不仁者之有力要之皆成徳之事○雙峯胡氏曰好仁者於好上重惡不仁者於惡上重惡不仁者未便是仁因其惡不仁也而後能為仁故曰其為仁矣其是将然之辭既惡不仁則亦将為仁矣是何也以其惡之之深不使不仁之事加於其身故也】 有能一日用其力於仁矣乎我未見力不足者 言好仁惡不仁者雖不可見然或有人果能一旦奮然用力於仁則我又未見其力有不足者盖為仁在己欲之則是而志之所至氣必至焉故仁雖難能而至之亦易【去聲下同】也【問一日用其力将志氣合説如何朱子曰用力説氣較多志亦在上靣了志之所至氣必至焉夫志氣之帥也氣體之充也人出來萎萎衰衰恁地柔弱亦只是志不立志立自是奮發敢為這氣便生志在這裏氣便在這裏志與氣自是相隨若真箇要求仁豈患力不足】 盖有之矣我未之見也 盖疑辭有之謂有用力而力不足者盖人之氣質不同故疑亦容或有此昏弱之甚欲進而不能者但我偶未之見耳盖不敢終以為易而又歎人之莫肯用力於仁也【朱子曰有一般人其初用力非不切至到中間自是欲進不能所謂力不足者中道而廢正是説此等人這般人亦未之見可見用力於仁者之難得也】○此章言仁之成徳雖難其人然學者茍能實用其力則亦無不可至之理但用力而不至者今亦未見其人焉此夫子所以反覆而歎息之也【慶源輔氏曰此章三言未見而意實相承初言成徳者之未見次言用力者之未見末又言用力而力不足者之未見無非欲學者因是自警而用力於仁耳○雲峯胡氏曰好仁惡不仁者利行之事用力於仁者勉行之事皆未之見可歎也用力而未至者亦未之見益可歎也然不必謂世無其人但謂我未見其人猶有不絶望之意焉其勉人也切而待人也厚可於此觀聖人之心矣】 ○子曰人之過也各於其黨觀過斯知仁矣 黨類也程子曰人之過也各於其類君子常失於厚小人常失於薄君子過於愛小人過於忍尹氏曰於此觀之則人之仁不仁可知矣【朱子曰君子過於厚與愛雖是過然亦是從那仁中来血脉未至斷絶若小人之過於薄忍則仁之血脉已斷絶謂之仁可乎○人之過不止於厚薄愛忍四者伊川只是舉一隅耳若君子過於亷小人過於貪君子過於介小人過於通之類皆是然亦不止此但就此等處看則人之仁不仁可見而仁之氣象亦可識故但言斯知仁矣○劉氏云周公使管叔監殷而管叔以殷畔昭公不知禮而孔子以為知禮實過也然周公愛其兄孔子厚其君是乃所以為仁也○觀過斯知仁猶曰觀人之過足知夫人之所存也若於此而欲求仁之體則失聖人本意矣○慶源輔氏曰人情於人之過失多不致察故夫子發此歎耳○蔡氏曰聖經渾涵宏博但曰人之過也各以其黨而厚薄愛忍自無不包但曰觀過而觀人自觀自無不備但曰斯知仁而仁不仁皆在其中矣○潛室陳氏曰過於厚處即其仁可知過於薄處即其不仁可知觀其人之過可以知其仁不仁矣中含不仁字○或曰聖人只説知仁尹氏又曰人之仁不仁可見何也雙峯饒氏曰他見各於其黨兼君子小人而言故下句亦作仁不仁説要之上文雖兼兩邉其意實重在這一邉觀過知仁恐只説這一邉好底言雖過也然因其過猶足以見其仁如周公孔子之過是也若小人則無處不薄無處不忍何待其過然後知其不仁】○吳氏曰後漢吳祐謂掾【俞絹反】以親故受汙辱之名所謂觀過知仁是也【後漢書吳祐順帝時遷膠東侯相祐政唯仁簡以身率物吏人懐而不欺嗇夫孫性嗇夫小吏也私賦民錢市衣以進其父父得而怒曰有君如是何忍欺促歸伏罪性慙懼詣閣持衣自首祐屏音丙左右問其故性其談父言祐曰掾以親故受汙辱之名所謂觀過斯知仁矣使歸謝父還以衣遺去聲之】愚按此亦但言人雖有過猶可即此而知其厚薄非謂必俟其有過而後賢否可知也【勉齋黄氏曰人雖有過不可以其過而忽之於此而觀其類乃可以得其用心之微也或謂與仁同功其仁未可知與仁同過然後其仁可知記禮者之意亦可取乎曰如此則是必欲得其人之過而觀之然後知其仁恐非聖人之意也○雲峯胡氏曰人之過兼君子小人而言觀過獨指君子而言仁者人之本心也君子不失其本心故觀其無心之過猶可知其本心之存小人本心已亡矣又何觀焉】 ○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 道者事物當然之理苟得聞之則生順死安無復【扶又反】遺恨矣朝夕所以甚言其時之近【胡氏曰夫子但以夕死為可而今兼生順言之者惟其生順而後死安也果能有所聞必不肯置身於一毫不順之地矣○新安陳氏曰生順死安四字本張子西銘存吾順事没吾寜也】○程子曰言人不可以不知道苟得聞道雖死可也又曰皆實理也人知而信者為難死生亦大矣非誠有所得豈以夕死為可乎【程子曰聞道知所以為人也夕死可矣是不虚生也○朱子曰道只是事物當然之理只是尋箇是處若見得道理分曉生固好死亦不妨夕死可矣只是説便死也不妨非謂必死也○道誠不外乎日用常行之間第恐知之或未真耳若是知得真實必能信之篤守之固幸而未死則可以充其所知為聖為賢萬一即死亦不昬昧過了一生如禽獸然是以為人必以聞道為貴也○聖人非謂人聞道而必死但深言道不可不聞耳盖将此二句来反之曰若人一生而不聞道雖長生亦何為人而聞道則生也不虚死也不虚若不聞道則生也枉了死也枉了○聞道不止知得一理須是知得多有箇透徹處○潜室陳氏曰此聞非謂耳聞謂心悟也即程門所謂一日融㑹貫通處為學若不見此境界雖皓首窮經亦枉過一生若已到此境界雖死無憾亦不虚了一生也○厚齋馮氏曰人不知道有愧於生道罕得聞人無不死使誠聞道雖死何憾曰可矣非謂必至於死也○齊氏曰子貢猶謂性與天道不可得聞必如曽子之唯而後能聞爾○雙峯饒氏曰人不聞道則動作云為是非皆不知㝠行而已枉在天地間做人既聞道方知為子必不可不孝為臣必不可不忠每事順理而行生既順理則俯仰無愧其死方安問如曽子得正而斃方死而安曰曽子惟聞道所以須要易簀曽元唯未聞道惟知以姑息愛其親故以幸至旦為請此章重在聞道不在死生○雲峯胡氏曰道者人之所以為人之理聞道者此心真有得乎此理朝聞道朱子所謂一旦豁然貫通者也茍無平日積累之勤必無一朝頓悟之妙謂之人而昧其所以為人之理與禽獸草木同生死可乎不可乎縱使有長生不死之説亦復可乎不可乎可矣二字令人惕然有深省處】 ○子曰士志於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心欲求道而以口體之奉不若人為恥其識趣【七住反向也】之卑陋甚矣何足與議於道哉○程子曰志於道而心役乎外何足與議也【華陽范氏曰志於道者重内而忘外恥惡衣惡食者未能忘外也徇其外而無得於内矣夫豈足與議哉○問志道如何尚恥惡衣食朱子曰有這般半上落下底人也志得不力只名為志道及外物来誘則又遷變了○問志於仁則能無惡志於道乃猶有此病何也曰仁是最切身底道理志於仁大段是親切做工夫所以必無惡志於道則説得來闊凡人有志於學皆是也若志得來汎而不切則未必無恥惡衣食之事○求安與飽者猶以適乎口體之實也此則非以其不可衣且食也特以其不美於觀聴而自恧焉若謝氏所謂食前方丈則對客泰然疏食菜羮則不能出諸其戸者盖其識致卑凡又在求飽與安者下矣○陳氏曰志方求而未真有得安保其無外役以分之○西山真氏曰志於道者心存於義理也恥衣食之惡者心存於物欲也理之與欲不能兩立故聖人以此為戒也學者必須於此分别得明白然後可以進道不然則亦徒説而已顔子一簞食一瓢飲不改其樂此是不恥惡食子路衣敝緼袍與衣狐貉者立而不恥者此是不恥惡衣前輩有云咬得菜根何事不可為是亦此意○葉氏曰心一而已役於物則害於道篤於道則忘於物天理人欲消長之機聖人之所深辯而學者之所當加察也○王氏曰未字見聖人待人寛厚處兩何足字是先儒鞭廹切處○新安陳氏曰内重而見外之輕得深而見誘之小斯人也與之議道則識高明而論精㣲今云學道而尚羞惡衣食則與不學無識之俗人何異其内不重得不深可知矣言此以厲為士而識趣卑陋者也】 ○子曰君子之於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適丁歴反比必二反】 適專主也春秋傳【去聲】曰吾誰適從是也【左傳僖公五年晉侯使士蒍為二公子築蒲與屈士蒍退而賦曰狐裘厖音蒙茸以狐服為裘貴者之裘也厖茸亂貌言貴者之多也一國三公蒲屈大都禍國故獻公與二公子鼎立為三公吾誰適從言城不堅則為二公子所怨堅之則為國仇不忠無以事君故不知所適從】莫不肯也比從也【勉齋黄氏曰於天下言於天下之事無不然惟義之從不可先懷適莫之念也】○謝氏曰適可也莫不可也無可無不可苟無道以主之不幾【平聲】於猖【音昌】狂自恣乎此佛老之學所以自謂心無所住而能應變而卒得罪於聖人也聖人之學不然於無可無不可之間有義存焉然則君子之心果有所倚乎【朱子曰義是吾心所處之宜者見事合恁地處則隨而應之更無所執也義當富貴便富貴義當貧賤便貧賤當生則生當死則死只看義理合如何○慶源輔氏曰道是體義是用聖人之學以道為主而隨事汎應有義存焉處物為義心無適莫只看義合如何雖若有所倚而實無所倚道義變動不居未嘗有所倚著故也無適莫而不主於義則猖狂妄行無適莫而義之比則歩歩著實也○雙峯饒氏曰心不可先有所主當於事至物来虚心觀理惟是之從而已老主虚佛主空自謂無所住著似乎無適莫然無義為之據依故至於猖狂自恣問吾儒異於二氏者何在曰吾儒則見虛空中辟塞皆是實理故未應則無思無為而此理已具已應則無適莫而惟義之從○東陽許氏曰無適莫者有義為之主無可無不可者義在可則可義在不可則不可爾心無主者應事則可亦可不可亦可也何獨應變不同於聖人其應常亦未嘗有同也】 ○子曰君子懷徳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懷思念也懷徳謂存其固有之善懷土謂溺其所處【上聲】之安懷刑謂畏法懷惠謂貪利君子小人趣向不同公私之間而已矣○尹氏曰樂【音洛】善【謂懷德】惡【烏路反】不善【謂懷刑】所以為君子苟安【懷土】務得【懷惠】所以為小人【問所貴乎君子者正以其無所待於外而自脩也刑者先王所以防小人君子何必以是為心哉朱子曰無慕於外而自為善無畏於外而自不為非此聖人之事也若自聖人以降亦豈不假於外以自脩飾所以能見不善如探湯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皆為其知有所畏也所謂君子者非謂成徳之人也若成德之人則誠不待於懷刑也但言如此則可以為君子如此則為小人○樂善惡不善猶曰好仁惡不仁必以刑言則管仲所謂畏威如疾申公巫臣所謂慎罰務去之之謂大抵懷德之君子不待懷刑而自安於善懷土之小人特欲全其所保而未必有逐利貪得之心其為善惡亦各有深淺矣○問此章君子小人所懐不同與周比和同相反者無異否雙峯饒氏曰懷土懷惠固皆是為利然與那為惡底小人又似少異但用心既殊其終亦必至於相反○雲峯胡氏曰論語以君子小人對言者甚多他章多指其所為者言此章則指其所思者言所為者行事之著所思者心術之㣲也○新安陳氏曰懷德者安於善懷刑者畏法而不敢為不善懷土者自戀其所有懷惠者貪得人之所有又此所謂懷土與易所謂安土不同易與樂天敦仁連言有安分不外求之意此則集註曰溺其所處之安又曰茍安其相去逺矣○東陽許氏曰徳者人得於天之善理即大學所謂明徳君子常切思懷念念不忘欲至於至善之地小人不知有此徇其欲心惟思自逸不能遷善以成德君子常念刑法之可畏而自守其身不至於犯之小人但思惠利之所在不能擇義惟務茍得雖有刑法在前亦不顧】 ○子曰放於利而行多怨【放上聲】 孔氏曰【孔氏名安國西漢人】放依也多怨謂多取怨○程子曰欲利於己必害於人故多怨【朱子曰放於利而行只是要便宜底人凡事只認自家有便宜處便不恤他人所以多怨○勉齋黄氏曰謂之放則無一言一動不在於利也謂之多則其怨之者不但一二人而已惟其放利所以多怨○雙峯饒氏曰事事依利而行則利己害人處必多所以多怨多字從放字上生】 ○子曰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不能以禮讓為國如禮何 讓者禮之實也【王氏曰讓以心言故曰禮之實】何有言不難也言有禮之實以為國則何難之有不然則其禮文雖具亦且無如之何矣而况於為國乎【問讓者禮之實也莫是辭讓之端發於本心之誠然故曰讓是禮之實朱子曰是若玉帛交錯固是禮之文而擎拳曲跽升降俯仰也只是禮之文皆可以偽為惟是辭讓方是禮之實這却偽不得既有是實自然是感動得人心若以好争之心而徒欲行禮文之末以動人如何感化得他○先王之為禮讓正要朴實頭用若不能以此為國則是禮為虚文爾其如禮何○問禮者自吾心恭敬至於事為之節文兼本末而言也讓者禮之實所謂恭敬辭讓之心是也君子欲治其國亦須是自家盡得恭方能以禮為國所謂一家讓一國興讓則為國何難之有不能盡恭敬辭讓之心則是無實矣雖有禮之節文亦不能行况為國乎曰且不奈禮之節文何何以為國○雙峯饒氏曰孟子告梁王謂上下交征利而國危又謂後義先利不奪不饜此正是不讓處如何為國夫子是以春秋之時禮文雖在然陪臣僣大夫大夫僣諸侯諸侯僣天子故有為而言○雲峯胡氏曰能字亦要行禮非難能讓為難常人雖欲讓私欲害之有欲讓而不能者故書首稱堯為克讓讓者禮之實能則實於讓○新安陳氏曰世人於辭受之際始或虚讓而卒也實受非讓也必以辭讓之實心行辭讓之實事始可以言讓有禮之實則為國而有餘無禮之實則為禮且不足其不能為國意盖在言外也】 ○子曰不患無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為可知也所以立謂所以立乎其位者【朱子曰猶言不怕無官做但怕有官不㑹做】可知謂可以見知之實○程子曰君子求其在己者而已矣【朱子曰致君澤民之具逹則行之無位非所患也聖人所説只是教人不求知但盡其在我之實而已○南軒張氏曰患所以立求為可知為己者之事也若有患無位與人莫己知之心一毫之萌則為徇於外矣不患莫己知而求為可知則君子為己之學盖可知矣若曰使在己有可知之實則人将自知之則是亦患莫己知而己豈君子之心哉○勉齋黄氏曰求諸己而在人者有不得在我無憾矣求諸人而在我者有不足祗自愧而已○慶源輔氏曰人情惟患無位耳君子則以立乎其位者為患人情惟患莫己知耳君子則以無可知之實為患此正為己之學也】 ○子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曾子曰唯【參所金反唯上聲】參乎者呼【荒故反下同】曾子之名而告之貫通也唯者應之速而無疑者也聖人之心渾【上聲】然一理【體一】而泛應曲當【去聲】用各不同【用殊】曾子於其用處盖已隨事精察而力行之但未知其體之一爾夫子知其真積力乆将有所得【新安倪氏曰荀子勸學篇其積力乆則入謂真誠之積用力之乆】是以呼而告之曾子果能黙契其指即應之速而無疑也【朱子曰一是一心貫是萬事看甚事来聖人只這心應去只此一心之理盡貫衆理○問未唯之前如何曰未唯之前見一事是一箇理及唯之後千萬箇理只是一箇如事君忠是此理事親孝交友信也是此理以至精粗大小之事皆此一理貫通之曽子先只見得聖人千條萬緒都好不知都是從這一心做来及聖人告之方知都是從這一箇大本中流出如木千枝萬葉都好都是從這生氣流注貫去也○曾子工夫已到千條萬緒一一身親歴之聖人一㸃他便醒觀禮記曾子問中問喪禮之變曲折無不詳盡便可見曾子是一一理㑹過来○一對萬而言不可只去一上尋須去萬上理㑹若見夫子語一貫便将許多合做底都不做只理㑹一不知却貫箇甚底貫如散錢一如索子曽子盡數得許多散錢只無一索子夫子便把這索子與之今若没一錢只有一條索子亦将何以貫今不愁不理㑹得一只愁不理㑹得貫理㑹貫未得便言一天資髙者流為佛老低底只成一箇鶻突物事○問中庸曰鳶飛戾天魚躍于淵言上下察也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及其至也察乎天地此是子思在天舉一物在地舉一物在人舉夫婦鳶與魚其飛躍雖不同其實一物為之耳夫婦之道亦不出乎此是皆子思發明一貫之道也孔子繫易辭有曰以言乎逺則不禦以言乎邇則静而正以言乎天地之間則備矣亦發明斯道也曰所引中庸易傳之言以證一貫之理甚善愚意所謂一貫者亦如是○東陽許氏曰一理貫萬事固是説事物雖衆只是一箇道理此言吾道一以貫之是就聖人應事處説須要體認得聖人之心全是理行出全是道如此方是吾道一以貫之若只説萬理一原却只是論造化與此章意不相似】 子出門人問曰何謂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盡己之謂忠推己之謂恕而已矣者竭盡而無餘之辭也夫子之一理渾然而泛應曲當【此聖道之一貫】譬則天地之至誠無息而萬物各得其所也【新安陳氏曰此就聖人分上移上一歩借天地之道之體用以形容聖道之體用】自此之外固無餘法而亦無待於推矣【朱子曰自此之外固無餘法便是那竭盡無餘之謂○慶源輔氏曰聖道之體用與天地一則至矣盡矣不可以有加矣故曰自此之外固無餘法皆自然而然莫乏為而為故曰亦無待於推矣】曾子有見於此而難言之故借學者盡己推己之目以著明之欲人之易【去聲】曉也【河東侯氏曰無恕不見得忠無忠做恕不出来誠有是心之謂忠見之功用之謂恕明道言忠恕二字要除一箇除不得正謂此也○朱子曰盡己之謂忠推己及物之謂恕忠恕二字之意只當如此説曽子説夫子之道而以忠恕為言乃是借此二字綻出一貫一貫乃聖人公共道理盡己推己不足以言之縁一貫之道難説與學者故以忠恕曉之○一貫自是難説曽子借學者忠恕以形容一貫猶所謂借粗以形容細○忠恕則一而在聖人在學者則不能無異此正猶孟子言由仁義行與行仁義别耳曽子所言忠恕自衆人觀之於聖人分上極為小事然聖人分上無非極致盖既曰一貫則無大小之殊故也猶天道至㣲四時行百物生莫非造化之神不可專以太虚無形為道體而形而下者為粗迹也○一是忠貫是恕體一而分殊○忠只是一箇忠一片實心做出百千箇恕来○忠在一心上恕則貫乎事物之間只是一箇一分着便各有一箇一老者安之是這一箇一少者懐之亦是這一箇一莫非忠也恕則自忠而出所以貫之也○夫子言一貫曽子言忠恕子思言大徳小徳張子言理一分殊只是一箇在聖人分上日用千條萬緒只是一箇渾淪真實底流行貫注他更下不得一箇推字曽子假借来説貼出一貫底道理要知天地是一箇無心底忠恕聖人是一箇無為底忠恕學者是一箇着力底忠恕學者之忠恕乃是忠恕正名正位固是一箇道理在三者自有三様程子曰天地無心而成化聖人有心而無為此語極是親切○忠在聖人是誠恕在聖人是仁仁與誠則説開了惟忠恕二字相粘少一箇不得○問夫子之道如太極天下之事如物之有萬物雖有萬而所謂太極者則一太極雖一而所謂物之萬者未嘗虧也至於曽子以忠恕形容一貫之妙亦如今人以性命言太極也不知是否曰太極便是一到得生兩儀時這太極便在兩儀中生四象時這太極便在四象中生八卦時這太極便在八卦中○覺軒蔡氏曰盡己之謂忠須是此心發得十分盡方是忠若留得一分未盡便不得謂之忠推己之謂恕須是推己心以及人如己心之所欲方是恕若有一處推不到便不得謂之恕此是學者著力之忠恕也下文程子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已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朱子曰譬則天地之至誠無息而萬物各得其所此是天地聖人自然之忠恕也學者誠能由著力之忠恕亦可做到自然之忠恕所謂及其成功一也○新安陳氏曰此曾子就聖人分上移下一歩借學者忠體恕用之名以形容聖道之體用】盖至誠無息者道之體也萬殊之所以一本也萬物各得其所者道之用也一本之所以萬殊也以此觀之一以貫之之實可見矣【朱子曰忠者盡己之心無少偽妄以其必於此而本焉故曰道之體恕者推己及物各得所欲以其必由是而之焉故曰道之用○忠即是實理如維天之命於穆不已亦只以這實理流行生萬物牛得之而為牛馬得之而為馬草木得之而為草木○一本是統㑹處萬殊是流行處在天道言之一本是元氣之於萬物有日月星辰昆蟲草木之不同而只是一氣之所生萬殊則是日月星辰昆蟲草木之所得以生者一箇自是一箇模様在人事言之則一理之於萬事有君臣父子兄弟朋友動息洒掃應對之不同而只是此理之所貫萬殊則是君臣父子兄弟朋友之所當於道者一箇是一箇道理其實只是一本○慶源輔氏曰集註又舉天地之體用而釋之雖不言聖人之體用然在其中矣故直言道之體道之用而已亦不復明言天地也○萬殊之所以一本者指用之出於體謂萬殊之實出於一本也一本之所以萬殊者指體之散於用謂一本之實散於萬殊也指用之出於體指體之散於用則一以貫之之實可見矣○西山真氏曰天地與聖人只是一誠字天地只一誠而萬物自然各遂其生聖人只一誠而萬事自然各當乎理學者未到此地位且須盡忠恕二字誠是自然底忠恕忠恕是著力底誠孔子告曾子以一貫本是言誠曾子恐門人曉未得故降下一等告以忠恕要之忠恕盡處即是誠○雙峯饒氏曰一以貫之之字指萬而言萬者一之對也一是指道之總㑹處萬是指道之散殊處道之總㑹在心道之散殊在事以道之總㑹在一心者貫道之散殊在萬事者故曰吾道一以貫之當看道字問曽子答門人何不曰一本萬殊體立用行之類而曰忠恕何也曰不若忠恕兩字學者所易曉便可用功盡得忠便㑹有這一盡得恕便㑹以貫之一以貫之是自然底忠恕忠恕是勉强底一以貫之曾子之學主於誠身故其告人便就行處説○東陽許氏曰上言至誠無息是以天地之至誠無息喻夫子之一理渾然萬物各得其所是以天地之生萬物各得其所喻夫子之泛應曲當下言至誠無息者道之體是言夫子之心至誠無息乃道之體萬物各得其所是言夫子之應萬事各得其所為道之用】或曰中心為忠如心為恕於義亦通【朱子曰中心為忠如心為恕見周禮疏如比也比自家心推将去仁與恕只争些子自然底是仁比而推之便是恕○慶源輔氏曰中心為忠謂中心所存本無一毫之不盡也如心為恕謂如我之心而推之於外無彼此之間也】○程子曰以己及物仁也推己及物恕也違道不逺是也【朱子曰以己是自然流出不待安排布置推己是著力便有轉折只是争箇自然與不自然○以己及物是大賢以上聖人之事聖人是因我這裏有那意思便去及人如因我之饑寒便見得天下之饑寒自然恁地去及他便是以己及物如賢人以下知得我既是要如此想人亦要如此而今不可不教他如此三反五折便是推己及物只是争箇自然不自然】忠恕一以貫之忠者天道恕者人道忠者無妄恕者所以行乎忠也忠者體恕者用大本逹道也此與違道不逺異者動以天爾【朱子曰天道是體人道是用動以天之天只是自然○問天道人道初非以優劣言自其渾然一本言之則謂之天道自其與物接者言之則謂之人道耳曰然此與誠者天之道誠之者人之道語意自不同○忠是未感而存諸中者所以謂之天道恕是已感而見諸事物者所以謂之人道忠是自然恕是隨事應接畧假人為所以有天人之辨○問推程子動以天之説則聖人之忠恕為動以天賢人之忠恕為動以人矣又以忠為天道恕為人道何也且盡己推己俱渉人為又何天人之分曰彼以聖賢而分此以内外而分盡己雖渉乎人為然為之在己非有接於外也從横錯綜見其並行而不相悖則於此無疑矣又曰中庸之言則動以人爾○潛室陳氏曰忠恕是對立底道理故以體用言其體無妄故曰天其用推行故曰人○黄氏曰以聖人比學者聖人之忠是天之天聖人之恕是天之人學者之忠是人之天學者之恕是人之人必竟忠是體近那未故雖學者亦有箇天恕是用便是推出外去底故雖聖人亦有箇人○陳氏曰中庸以中為大本是專指未發處言之此以忠為大本則是就心之存主真實無妄處言之徹首徹尾無間於未已程子只是借大本逹道四字言之其意自不同】又曰維天之命於【音烏】穆不己忠也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恕也【朱子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己此不待盡而忠也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此不待推而恕也○陳氏曰天命即天道之流行而賦於物者不已即無息也此摘詩二句以言天地之道至誠無息即天地之道之忠也由乾道之變化以生萬物而萬物各得其性命之正此摘易二句以言萬物之各得其所即天地之道之恕也朱子謂譬則天地之至誠無息而萬物各得其所及至誠無息者道之體萬物各得其所者道之用等語皆是祖述程子此條而敷演之皆是即天地之道以形容聖人之道根源於程子而盡於朱子淵乎微哉○曽子借忠恕以明一貫是将一貫放下説程子借天地以明忠恕是将一貫提起説】又曰聖人教人各因其才吾道一以貫之惟曾子為能逹此孔子所以告之也【胡氏曰渾然一理者純亦不已無毫髪之間斷在學者則為忠在夫子則為一在天地則為至誠無息也泛應曲當者酬酢萬變無不合乎理在學者則為恕在夫子則為貫在天地則為萬物各得其所也一即體貫即用體隠而用顯故用可見學者之所能知體不可見非學之至者不能知也以子出門人問觀之當時侍坐非必一人獨呼曾子語之惟曾子為能逹此耳】曾子告門人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亦猶夫子之告曾子也【新安陳氏曰曾子之才能逹一貫故夫子以一貫告之門人之才未逹一貫惟可告以忠恕故曾子以忠恕告之此所謂教人各因其才所以曰亦猶夫子之告曾子也】中庸所謂忠恕違道不逺斯乃下學上逹之義【朱子曰忠恕名義自合依違道不逺乃掠下教人之意欲學者下學乎忠恕而上逹乎道也曽子却是移上一階説聖人之忠恕到程子又移上一階説天地之忠恕其實只是一箇忠恕須自看教有許多等級分明○或問曾子未知體之一處莫是但能行其粗而未造其精否曰不然聖人所以發用流行處皆此一理豈有精粗緣他但見聖人之用不同而不知實皆此理流行之妙故告之曰吾道一以貫之曾子遂能契之深而應之速云而已矣者謂聖人只是箇忠只是箇恕只是箇至誠不息萬物各得其所而已○子貢尋常自知識而入道故夫子警之曰汝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歟對曰然非歟曰非也予一以貫之盖言吾之多識不過一理耳曾子尋常自踐履入道事親孝則真能行此孝為人謀則真箇忠與朋友交則真箇信故夫子警之曰汝平日之所行者皆一理爾惟曾子領畧於片言之下故曰忠恕而已矣以吾夫子之道無出於此也又曰夫子只以一貫語此二人亦須是他承當得想亦不肯説與領㑹不得底人曾子是踐履篤實上做到子貢是博聞强識上做到○曾子父子相反曾㸃天資高明見得甚高却於行上工夫疎畧曾參天資本魯合下不曽見得却是日用間積累做工夫去一貫之説待夫子告之而後知然一唯之後本末兼該體用全備故傳道之任不在其父而在其子虚實之分學者其必有以辨之○濳室陳氏曰聖人一心渾然天理事物各當其可猶一元之運萬化自隨初無著力處至於學者須是認得人己一般意思却安排教入塗轍須是下工夫方可要知忠恕是一貫意思一貫是包忠恕而言忠恕是箇生底一貫一貫是箇熟底忠恕又曰易所謂何思何慮殊途而同歸百慮而一致者正聖人一貫之説也○雙峯饒氏曰忠恕為説盖有三焉一謂忠為天道恕為人道者此以微而天理顯而人事分忠恕也而聖人人事之際莫非天理之流行非微顯一以貫之與二謂忠者無妄恕者所以行乎忠者此以内而存心外而行事分忠恕也而聖人之行事莫非此心之無妄實為之非内外一以貫之與三謂忠者體恕者用大本逹道者此以静而未發動而已發分忠恕也而聖人己之和皆未之中實為之非動静一以貫之與是三者各以兩端相為對待而以此貫彼脉絡相因亦猶忠之所以為恕而恕之本乎忠也○程子謂忠恕違道不逺下學忠恕所以上逹一貫此論不可易曾子用功處不必他求只看大學所説便是問大學所説如何是忠恕曰修身以上忠之事也齊家以下恕之事也問程子曰以己及物仁也推己及物恕也不言忠恕而言仁恕何也曰此先言仁恕之别且先教人識恕字之本義然後言一以貫之之忠恕與違道不逺之忠恕不同盖違道不逺之恕正自推己及人之恕而一以貫之之恕則是以己及人之仁與推己及人之恕有異故曰此與違道不逺異者動以天爾○王氏曰朱子之説是言一貫而忠恕在其中程子之説是言忠恕而一貫在其中朱子於夫子之意詳程子於曾子之意詳程子言以己及物一句上應無待於推下應動以天爾○雲峯胡氏曰曾子借學者之忠恕以明夫子一貫之似程子則即天地之忠恕以明夫子一貫之真末舉中庸違道不逺專為學者言之本只是下學之事未説到上逹因論語之一貫而及中庸之忠恕則中庸之言乃下學上逹之義盖下學忠所以上逹聖人之一下學恕所以上逹聖人之貫也大抵不説出天地之忠恕則人以一貫為淺近而忽聖人之道以為易不説歸學者之忠恕則人以忠恕為高虚而畏聖人之道以為難此程子朱子教人之意也○新安陳氏曰曽子之學固主於力行然亦未嘗不先於致知觀集註隨事精察而力行之之語精察即致知也况大學成於曽子格物致知實大學之始教又觀記曾子問中禮之權變曲折纎悉必講明之豈有全不加意於致知而變化其氣質之魯者哉】 ○子曰君子喻於義小人喩於利 喻猶曉也義者天理之所宜利者人情之所欲○程子曰君子之於義猶小人之於利也惟其深喻是以篤好【去聲】楊氏曰君子有舍生而取義者以利言之則人之所欲無甚於生所惡【去聲】無甚於死孰肯舍生而取義哉其所喻者義而己不知利之為利故也小人反是【朱子曰君子見得這事合當如此那事合當如彼但裁處其宜而為之○君子之於義見得委曲透徹故自樂為小人之於利亦是於曲折纎悉間都理㑹得故深好之○喻義喻利不是氣稟如此君子存得此心自然喻義小人䧟溺此心故所知者只是利若説氣禀定了則君子小人皆由生定學力不可變○南軒張氏曰學者莫先於義利之辨盖義者無所為而然也凡有所為而然皆人欲之私而非天理之存此義利之分也朱子謂義者無所為而然此言可謂擴前聖之所未○象山陸氏曰此章以義利判君子小人學者於此當辨其志人之所喻由其所習所習由其所志志乎義則所習者必在於義斯喻於義矣志乎利則所習者必在於利斯喻於利矣○雙峯饒氏曰此指君子小人之已成者而言所以於義與利之精微曲折各能深曉程子是説喻以後事象山是説喻以前事○王氏曰篤好在喻後志習在喻先○陳氏曰天理所宜者只是當然而然無所為而然也人情所欲者只是不當然而然有所為而然也○新安陳氏曰君子喻義未嘗求利然義上所安即利之所在義之利而利自在其中小人喻利雖專求利然嚮利必背義不義之利利愈得而害愈甚矣要之義利之界限學者先明辨其幾微次必剛決其取舍至深喻其趣味則君子小人成天淵判矣】 ○子曰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内自省也【省悉井反】 思齊者冀己亦有是善内自省者恐己亦有是惡【雙峯饒氏曰省謂警省非徒察也】○胡氏曰見人之善惡不同而無不反諸身者則不徒羡人而甘自棄不徒責人而忘自責矣【程子曰見賢便思齊有為者亦若是見不賢而内自省盖莫不在己○鄭氏南升曰見人之賢者知其徳行之可尊可貴則必思我亦有是善天之所賦未嘗虧欠何以不若於人必須勇猛精進求其必至於可尊可貴之地見不賢者則知彼是情欲汨沒所以至此必須惕然省察恐己亦有是惡潛伏於内不自知覺将為小人之歸此言君子當反求諸身如此○慶源輔氏曰人心之明賢否所不能遁然徒見之而不反諸身以致思齊内省之誠則無益於我非為己之學也】 ○子曰事父母幾諌見志不從又敬不違勞而不怨此章與内則之言相表裏【朱子全引内則之文以解此章】幾微也微諫【坊記曰微諫不倦】所謂父母有過下氣怡色柔聲以諫也【所謂以下皆内則文下倣此○朱子曰幾諫只是漸漸細宻諫不要峻暴硬要闌截○問幾諫是見微而諫否曰人做事亦自有驀地做去来那裏去討幾微處○胡氏曰子之事親主於愛雖父母有過不容不諫然必由愛心以乃可故下氣怡色柔聲皆深愛之形見者也所以謂幾微而諌不敢顯然直遂其己意也】見志不從又敬不違所謂諫若不入起敬起孝悦則復【扶又反】諫也【朱子曰又敬不違敬己是順了又須委曲作道理以諫上不違微諫之意恐唐突以觸父母之怒下不違欲諫之心務欲致父母於無過之地見父母之不從恐觸其怒遂止而不諫者非也務欲必諫遂至觸其怒者亦非也】勞而不怨所謂與其得罪於鄉黨州閭寜孰【與孰同】諫【新安陳氏曰不曰苦諫而曰孰諫孰字有深味純孰以諫終欲諭父母以道而已】父母怒不恱而撻【他逹反】之流血不敢疾怨起敬起孝也【問㣲諫者下氣怡色柔聲以諫也見得孝子深愛其親雖當諫過之時亦不敢伸己之直而辭色皆婉順也見志不從又敬不違纔見父母心中不從所諫便又起敬起孝使父母歡悦不待父母有難從之辭色而後起敬起孝也若或父母堅不從所諫甚至怒而撻之流血可謂勞苦亦不敢疾怨愈當起敬起孝此聖人教天下之為人子者不惟平時有愉色婉容雖遇諫過之時亦當如此甚至勞而不怨乃是深愛其親也朱子曰推得也好○西山真氏曰起者竦然興起之意孰者反復純熟之謂不諫是䧟親於不義使得罪於州閭等而上之諸侯不諫使親得罪於國人天子不諫使親得罪於天下是以寜孰諫也怒撻之流血猶不敢怨况下於此乎諫不入起敬起孝諫而撻亦起敬起孝孝敬之外豈容有他念亦豈容有一息忘乎】 ○子曰父母在不逺遊遊必有方 逺遊則去親逺而為日乆定省【悉井反】曠而音問疎不惟己之思親不置亦恐親之念我不忘也遊必有方如已告云之東則不敢更適西欲親必知己之所在而後憂召己則必至而無失也【慶源輔氏曰詳味集註非身歴心騐之不能盡其精微曲折之意如此事親者宜身體之又曰有親者逺遊固不可近遊亦當有方○問有不得已而逺遊如之何雙峯饒氏曰不逺遊是常法不得已而逺出又有處變之道聖人言常不言變】范氏曰子能以父母之心為心則孝矣【朱子曰父母愛子之心未嘗少置人子愛親之心亦當跬歩不忘○胡氏曰逺遊特事之至近者爾惟能即是而推之則凡可以貽親之憂者皆不敢為矣范氏之説深得其㫖○新安陳氏曰朱子十四嵗喪父韋齋先生事母盡孝所以發明此章曲盡孝子之心老杜曰頗覺良工心獨苦信哉】 ○子曰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 胡氏曰已見【賢遍反】前篇此盖複【音福】出而逸其半也 ○子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則以喜一則以懼知猶記憶也【胡氏曰謂念念在此而不忘也】常知父母之年則既喜其夀又懼其衰而於愛日之誠自有不能己者【南軒張氏曰以年之盛衰察氣之强弱而喜懼存焉亦人子盡心於其親之一事也○王氏曰愛日之誠四字於懼字㫖意深切○雲峯胡氏曰人生百年曰期而能百年者幾何人哉姑以其期言之如年八十可喜也而期者僅二十年可懼也年九十尤可喜也而期者僅十年尤可懼也故可喜之中政自有可懼者存焉○新安陳氏曰愛日者懼来日之無多惜此日之易過而於事親之道有不及也王安石詩古人一日飬不以三公換得愛日之意】 ○子曰古者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也 言古者以見【形甸反】今之不然逮及也行【去聲】不及言可恥之甚古者所以不出其言為【去聲】此故也○范氏曰君子之於言也不得己而後出之非言之難而行之難也人惟其不行也是以輕言之言之如其所行行之如其所言則出諸其口必不易矣【易去聲○朱子曰此章要在恥字上若是無恥底人未曽做得一分便説十分矣范氏説最好只縁胡亂輕易説了便犯行不當事非踐履到㡳烏能及此○人之所以易其言者以其不知空言無實之可恥也若恥則自是力於行而言之出也不敢易矣○厚齋馮氏曰古人言之必行不能躬行而徒言之是所恥也後之學者直講説而已義理非不高逺而吾躬自在一所不知恥之何哉】 ○子曰以約失之者鮮矣【鮮上聲】 謝氏曰不侈然以自放之謂約【慶源輔氏曰約與放相反約則守乎規矩之中放則逸於規矩之外】尹氏曰凡事約則鮮失非止謂儉約也【朱子曰約有収歛近裏著實之意非徒簡而已或曰約恐失之吝嗇曰這約字只是凡事自収歛○此約字是實字若約之以禮約其情則約字輕○問以約失之者鮮凡人須要檢束令入規矩凖繩便有所據守方少過失或是侈然自肆未有不差錯曰説得甚分明○南軒張氏曰凡人事事以節約存心則有近本之意雖未能皆中節而失則鮮矣】 ○子曰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行去聲】 謝氏曰放言易【去聲】故欲訥力行難故欲敏【或問言懼其易故欲訥訥者言之難出諸口也行懼其難故欲敏敏者力行而不惰也朱子曰然○致堂胡氏曰敏訥雖若出於天資然可習也言煩以訥矯之行緩以敏勵之由我而已不自變其氣質奚貴於學哉○南軒張氏曰言則欲訥行則欲敏盖篤實自修無一毫徇外之意也○雙峯饒氏曰此即矯輕警惰之法】○胡氏曰自吾道一貫至此十章疑皆曽子門人所記也 ○子曰德不孤必有鄰 鄰猶親也德不孤立必以類應故有德者必有其類從之如居之有鄰也【朱子曰德不孤以理言必有鄰以事言○問鄰是朋類否曰然非惟君子之德冇類小人之德亦自有類○此言有徳者聲應氣求必不孤立與易中徳不孤不同彼言敬義立則内外兼備徳盛而不偏孤不孤訓爻中大字○新安陳氏曰東彛好德人心所同同徳相應天理自然之合也】 ○子游曰事君數斯辱矣朋友數斯䟽矣【數色角反】 程子曰數煩數也胡氏曰事君諫不行則當去導友喜不納則當止至於煩瀆則言者輕聽者厭矣是以求榮而反辱求親而反疏也范氏曰君臣朋友皆以義合故其事同也【勿軒熊氏曰後篇言以道事君不可則止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則止皆此意也○新安陳氏曰大倫中以人合者皆主義義有可否之分合則從不合則去不比父子兄弟以天合者皆主恩恩則無可去之理故君臣朋友之事同也○東陽許氏曰事君交友之道所當為者固非一端此章以君友同言又同一數字所以專主諫争説】 論語集註大全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五 公冶長第五 此篇皆論古今人物賢否得失【公冶長以下在當時為今人也孔文子以下古人也】盖格物窮理之一端也凡二十七章胡氏以為疑多子貢之徒所記云【以子貢方人故疑其然】 子謂公冶長可妻也雖在縲絏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妻去聲下同縲力追反絏息列反】 公冶長孔子弟子【魯人一云齊人】妻為之妻【如字】也縲黒索也絏攣【閭縁反】也古者獄中以黒索拘攣罪人長之為人無所考而夫子稱其可妻其必有以取之矣又言其人雖嘗陷於縲絏之中而非其罪則固無害於可妻也夫【音扶】有罪無罪在我而已豈以自外至者為榮辱哉【朱子曰雖嘗陷縲絏而非其罪則其平昔之行可知非謂以非罪陷縲絏為可妻也○慶源輔氏曰在我無得罪之道而不幸有罪自外至何足以為辱在我有得罪之道雖或幸免其罪於外何足以為榮故君子有隠微之過於暗室屋漏之中則其心愧恥若撻于市不幸而遇無妄之災則雖市朝之刑裔夷之竄皆受之而無恧也○雙峯饒氏曰可妻以其素行取之縲絏非罪以其一事言之在縲絏則似不可妻非其罪則無害於可妻也○齊氏曰匡章非孟子遂為不孝之子公冶長非夫子遂為有罪之人天下之不遇聖賢者衆矣○東陽許氏曰擇婿之意全在可妻也上下面却言長雖曽在縲絏自是為人所誣累非長實有罪則縲絏不足汙其行】 子謂南容邦有道不廢邦無道免於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 南容孔子弟子居南宫名縚【音滔】又名适字子容諡【神至反正作諡】敬叔孟懿子之兄也【魯人】不廢言必見用也以其謹於言行【去聲】故能見用於治【去聲】朝【音潮】免禍於亂世也事又見【賢遍反】第十一篇【朱子曰三復白圭見其謹言言行相表裏謹言必能謹行矣又曰邦有道是君子道長之時南容必不廢棄邦無道是小人得志以陷害君子之時南容能謹其言行必不陷於刑戮○新安陳氏曰此章本不見謹於言行意參以三復白圭章故云】○或曰公冶長之賢不及南容故聖人以其子妻長而以兄子妻容盖厚於兄而薄於已也程子曰此以已之私心窺聖人也凡人避嫌者皆内不足也聖人自至公何避嫌之有况嫁女必量其才而求配尤不當有所避也【配合也夫婦皆可以配言】若孔子之事則其年之長【上聲】幼時之先後皆不可知惟以為避嫌則大不可避嫌之事賢者且不為况聖人乎【厚齋馮氏曰免於刑戮非必免於縲絏也縲絏之不免聖人所不能計特計其能保首領耳盖世亂而刑戮易於陷之也唯謹身免禍庻保其妻子爾】 ○子謂子賤君子哉若人魯無君子者斯焉取斯【焉於䖍反】子賤孔子弟子姓宓【考之韻書此字音密又云姓也通作虙音伏】名不齊【魯人】上斯斯此人下斯斯此德子賤盖能尊賢取友以成其德者【説苑子賤為單父宰所父事者二人所兄事者五人所友者十一人皆教子賤以治人之術○朱子曰居鄉而多賢其老者吾當尊敬師事以求其益其行軰與吾相若者則納交取友親炙漸磨以涵飬徳性薰陶氣質○胡氏曰家語云子賤少孔子四十九歳有才智仁愛為單父宰民不忍欺以年計之孔子卒時子賤方年二十餘歳意其進師夫子退從諸弟子遊而切磋以成其徳者故夫子歎之如此】故夫子既歎其賢而又言若魯無君子則此人何所取以成此德乎因以見【賢遍反】魯之多賢也【朱子曰論語中説君子有説最高者有大槩説者如言賢者之類聖人於子賤南宫适皆曰君子哉若人皆大槩説○南軒張氏曰非特歎魯之多賢言美質係乎薫陶之效如此也】○蘇氏曰稱人之善必本其父兄師友厚之至也【雙峯饒氏曰稱人善已可言厚又推本其父兄師友乃厚之至也】 ○子貢問曰賜也何如子曰女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璉也【女音汝瑚音胡璉力展反】 器者有用之成材夏曰瑚商曰璉周曰簠簋【音甫鬼】皆宗廟盛【平聲】黍稷之器而飾以玉器之貴重而華美者也【新安氏曰按明堂位曰夏后氏之四璉殷之六瑚周之八簋是商曰瑚夏曰璉也此因舊註想因瑚在上璉在下而誤耳外方内圓曰簠外圓内方曰簋】子貢見孔子以君子許子賤故以己為問而孔子告之以此然則子貢雖未至於不器其亦器之貴者歟【程子曰瑚璉可施禮於宗廟如子貢之才可使於四方可使與賔客言而已○朱子曰子貢畢竟只是器非不器也子貢是器之貴者與賤器不同然可貴而不可賤宜於宗廟朝廷而不可退處此子貢之偏處○南軒張氏曰瑚璉雖貴終未免於可器也賜能因其所至而勉其所未至則亦何所限量哉○雙峯饒氏曰用之宗廟故曰貴盛黍稷故曰重飾以珠玉故曰華美子貢之才可使從政為卿大夫是貴重也而又有言語文章之可觀是華美也○胡氏曰器者各適其用而不能相通此以為有用之成材者因下文瑚璉而加重其詞爾○或問子貢未至於子賤之君子歟雲峯胡氏曰子賤亦未便不是器之君子特子賤能有所取以成徳可充之以至於不器子貢雖有用之成材尚有所局而未至於不器也】 ○或曰雍也仁而不佞 雍孔子弟子姓冉字仲弓【魯人】佞口才也【程子曰有便佞之才者多入於不善故學不貴○朱子曰佞是無實之辨又曰佞是捷給便口者不是諂是箇口快底人却未問是不是一時言語便抵當得去撰得説話也好如子路何必讀書之言子曰惡夫佞者是也】仲弓為人重厚簡黙而時人以佞為賢故美其優於德而病其短於才也【慶源輔氏曰仲弓從事於敬恕以求仁又在德行之科而夫子稱其可使南面今或者又以不佞為慊則決非務外而事口者故以為重厚簡黙也人情徇外而不事内求名而不務實故以佞為賢】 子曰焉用佞禦人以口給屢憎於人不知其仁焉用佞【焉於䖍及】 禦當也猶應答也給辦也憎惡【去聲下同】也言何用佞乎佞人所以應答人者但以口取辦而無情實徒多為人所憎惡爾【慶源輔氏曰佞人恃口以禦人浮淺躁妄言成文雖若可聽然其情實則未必如此心口既不相副自然招尤而取憎也○新安陳氏曰口才雖俗人所賢而實正人所惡】我雖未知仲弓之仁然其不佞乃所以為賢不足以為病也再言焉用佞所以深曉之【厚齋馮氏曰左氏傳云寡人不佞盖以佞為才衛以祝鮀之佞治宗廟然顔子為邦之問夫子則告之以逺佞人盖木訥者近仁多言者數窮佞多失言不佞不害其為賢也○新安陳氏曰或人稱仲弓之仁而短其不佞夫子不輕許仲弓以仁而反喜其不佞】○或疑仲弓之賢而夫子不許其仁何也曰仁道至大非全體而不息者不足以當之如顔子亞聖猶不能無違於三月之後况仲弓雖賢未及顔子聖人固不得而輕許之也【蔡氏曰全體是天理渾然無一毫之雜不息是天理流行無一息之間愛之理心之徳六字所以訓仁之義為甚切全體不息四字所以盡仁之道為甚大只此十字之約不惟諸儒累千百言莫能盡而前後聖賢所論仁字博精深千條萬緒莫不總㑹於十字之中矣○勉齋黄氏曰當理而無私心朱子據所聞於師者而言此章即己之所見而言全體二字已足以該當理無私心之義加以不息二字又五字未盡之旨盖亦因其所已聞而其所獨得故子文文子章雖引師説而或問乃曰仁者心之徳而天之理也自非至誠盡性通貫全體無少間息不足以名之則亦引前章之説以釋後章之㫖亦足以見前説之義為詳且宻也○陳氏曰仁惟此心純是天理無一毫人欲之私乃可以當其名全體云者非指仁之全體而言乃所以全體之也○西山真氏曰仁者兼該萬善無所不備如人之頭目手足皆具然後謂之人也○雙峯饒氏曰此體字當作活字看即君子體仁之體仁之體本全故體此仁者不可以不全○雲峯胡氏曰全體而不息如真蔡之説則仁之體本自渾全如陳饒之説則是以人全體之愚玩朱子之意仁道至大是説仁全體而不息者是説仁者之人故著一者字盖仁只是人之本心所貴乎仁者於此心本體無一毫之虧欠又無一息之間斷也○新安陳氏曰胡氏通主仁者之人之説自是程子曰公而以人體之則為仁此體仁之説也曾子曰士不可以不毅仁以為己任也死而後已毅也仁者本心之全德必欲以身體而力行之全體此仁即也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此不息即毅也必如此始足以參透全體而不息者之語歟】 ○子使漆雕開仕對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説【説音悦】漆雕開孔子弟子字子若【蔡人】斯指此理而言信謂真知其如此而無毫髪之疑也開自言未能如此【新安陳氏曰未能真知此理而無毫髪之疑則正當學時未是學優而仕時】未可以治人故夫子説其篤志【程子曰不先自信何以治人○朱子曰斯之一字甚大有所指而言如事君忠事父孝皆是這箇道理若自信得及則雖欲不如此不可得若自信不及如何勉强做得欲要自信得及又須自有所得於這箇道理上見得透全無些子疑處方是信○斯只是這許多道理見於日用之間君臣父子仁義忠孝之理於是雖已見得如此却自恐做不盡不免或有過差尚自保不過雖是知其已然未能决其将然故曰吾斯之未能信】○程子曰漆雕開己見大意故夫子説之【朱子曰大意便是本初處若不曾見得大意如何下手做工夫若已見得大意而不下手做工夫亦不可斯者非大意而何若推其極只是性盖帝之降便是○陳氏曰開於心體上未到昭晰融釋處所以未敢出仕其所見處已自高於世俗諸儒但其下工夫不到頭故止於見大意爾】又曰古人見道分明故其言如此【或問開未能自信而程子以為已見大意見道分明何也朱子曰人惟不見其大者故安於小惟見之不明故若存若亡一出一入而不自知其所至之浅深也今開之不安於小如此則非見乎其大者不能矣卒然之間一言之對若目有所見而手有所指者且其指之於身又如此其切而不容自欺也則其見道之明又為何如然曰見大意則於細微容或有所未盡曰見道分明則固未必見其反身而誠也○慶源輔氏曰人惟見道不分明故所言含糊不決今開斷然以為未能信未可以仕而治人故知其見道分明也○胡氏曰謂之見道分明者凡毫釐之未信皆自知之也】謝氏曰開之學無可考然聖人使之仕必其材可以仕矣至於心術之微則一毫不自得不害其為未信此聖人所不能知而開自知之【慶源輔氏曰聖人明於知人何不能知但其未信之實毫釐纎悉處與意味曲折不若開自知之精耳】其材可以仕而其器不安於小成他日所就其可量乎夫子所以説之也【朱子曰據他之材已自可仕只是他不伏如此小用了又欲求進是他先見大意了方肯不安於小成若不見大意者只安於小成耳如人食藜藿未食芻豢只知藜藿之美及食芻豢則藜藿不足食矣又曰他是不肯便做小底所謂有天民者逹可行於天下而後行之者也○問開之未信若一理見未透即是未信否曰也不止説一理行一不義殺一不辜得天下不為須是真見得不義不辜處便不可以得天下若説畧行不義畧殺不辜做到九分也未甚害也不妨這便是未信處這裏更須玩味省察體認存飬亦㑹見得決定恁地而不可不恁地所謂脱然如大寐之得醒方始是信處耳○開所謂斯是他見得此箇道理了只是信未及他眼前看得濶只是踐履猶未純熟他是見得箇規模大不入這小底窠坐曾㸃被他見得高下面許多事皆所不屑為到他説時便都恁地脱洒想見他只是天資高便見得恁地都不曾做工夫○㸃見得高却於工夫上有疎畧處開見處不如㸃然有向進之意㸃規模大開尤縝宻○論資禀之誠慤則開優於㸃語其見趣超詣脱然無毫髪之累則㸃賢於開然開之進則未已也○慶源輔氏曰器言其志量也所見者大所知者明則其志量自然不肯安於小成其進進不已之意不至於大而化化而不知之神不止也則他日所就果可量乎○胡氏曰開得其大而不局於小○雙峯饒氏曰集註釋悦字有三朱子謂悦其篤志程子謂悦其已見大意謝氏謂悦其不安於小成其實相貫惟其見大意故不安於小成惟其不安於小成故篤志○按程氏遺書曰曽㸃漆雕開已見大意集註采之以曾㸃事在後不欲學者躐之故去上二字○雲峯胡氏曰已見大意已字有意味盖漆雕開巳見大意而未析其微曾㸃己見大意而易畧於細使二子之學各有所進則其已然者固如此而其未然者當不止於此也已字當如此看】 ○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從我者其由與子路聞之喜子曰由也好勇過我無所取材【桴音孚從好並去聲與平聲材與裁同古字借用】 桴筏也【筏房越反編竹木為之】程子曰浮海之歎傷天下之無賢君也子路勇於義故謂其能從己皆假設之言耳【此歎與欲居九夷同意】子路以為實然而喜夫子之與己故夫子美其勇而譏其不能裁度【待洛反】事理以適於義也【慶源輔氏曰聖人欲浮海豈有憤世長徃之意其憂時閔道之心盖有不得已者子路不惟今日遂以夫子為必行而喜其與己其平日所為多傷於剛果而不能裁度以適義如率爾之對迂也之言皆是也夫子所以教之○胡氏曰得時行道使天下無不被其澤此聖人之本心世衰道否至於無所容其身豈聖人之得已乘桴浮海雖假設之辭然傷時之不我用也如子路之勇於義不以流離困苦而二其心故謂其能從我是皆憂深思逺而形於言也子路不知夫子之本心而喜夫子之與己可謂直情徑行而無所忖度也○汪氏炎昶曰集註能不能字是而抑之處所能者稟賦之剛果所不能者學力之未至也○新安陳氏曰既云勇於義又云不能裁度事理以適於義何也盖勇於義是畧見大意能勇於行不能裁度事理以適於義是不能審察精義而冇誤勇決行之者故其仕於衞也知食焉不避其難之為義而死之是勇於義不知食出公之食為非義是不能裁度事理以適於義也】 ○孟武伯問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 子路之於仁盖日月至焉者或在或亡不能必其有無故以不知告之 又問子曰由也千乘之國可使治其賦也不知其仁也【乘去聲】 賦兵也古者以田賦出兵故謂兵為賦春秋傳【去聲後凡言春秋傳者同】所謂悉索【所白反】敝賦是也【左傳襄公八年悉索敝賦以討于蔡三十一年悉索敝賦以来㑹時事】言子路之才可見者如此仁則不能知也【朱子曰仲由可使治賦才也不知其仁以學言】 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 千室大邑百乘卿大夫之家宰邑長【上聲】家臣之通號 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帶立於朝可使與賔客言也不知其仁也【朝音潮】 赤孔子弟子姓公西字子華【魯人○朱子曰渾然天理便是仁有一毫私意便是不仁三子之心不是都不仁但是不純爾○問三子雖全體未是仁苟於一事上能當理而無私心亦可謂之一事之仁否曰不然盖纔説箇仁字便用以全體言若一事上能盡仁便是他全體是仁了若全體有虧這一事上必不能盡仁纔説箇仁字便包盡許多事無不當理而無私了所以三子當不得箇仁字聖人只稱其才聖門工夫不過居敬窮理以修身也由求只是這些工夫未到故夫子所以知其未仁若能主敬以窮理工夫到此則德性常用物欲不行而仁流行矣○慶源輔氏曰諸子之於仁盖亦勉焉而未能有諸己也故或日一至焉或月一至焉能造其域而不能乆耳方其志氣清明存飬不懈則是心存而有其仁及私意横生一有間斷則是心亡而無其仁矣将以為有則有時而無将以為無則冇時而有既不能必其有無則以不知告之○勿軒熊氏曰此與後篇由可使有勇求可使足民赤願為小相章互見兵財禮樂乃國之大政而三子之意不足以當之見聖門有用之學然治事之才易見本心之徳難全故夫子皆不許其仁】 ○子謂子貢曰女與回也孰愈【女音汝下同】 愈勝也 對曰賜也何敢望回回也聞一以知十賜也聞一以知二 一數之始十數之終二者一之對也【胡氏曰十者數之終以其充極之所至而言二者一之對以其彼此之相形而言】顔子明睿【余例反】所照即始而見終子貢推測而知因此而識彼無所不説【音悦】告往知來是其驗矣【程子曰子貢之知亞於顔子知至而未至之也○朱子曰明睿所照推測而知兩句當玩味明睿所照如明鏡在此物来畢照推測而知如將些子火逐些子照去○慶源輔氏曰聞一知十不是知一件限定知得十件只是知得周徧始終無遺聞一知二亦不是聞一件限定知得二件只是知得通逹無所軌泥知得周徧始終無遺故無所不悦知得通逹無所執泥故告往知來然思與睿亦非兩事但有生熟之異始則思而通乆則明睿生而物無遺照矣又曰惟是生知之聖人則全體昭著不待推廣若夫學而知之者則須居敬窮理漸漸開明固不能無淺深之異也○胡氏曰顔子之於吾言無所不説可謂知十之驗子貢之告諸徃而知来者可為知二之驗又曰聞一知十豈有事可指哉亦以况顔子明哲舉首見尾而已所不及耳】 子曰弗如也吾與女弗如也 與許也○胡氏曰子貢方人夫子既語【音御】以不暇又問其與回孰愈以觀其自知之如何聞一知十上知【去聲】之資生知之亞也聞一知二中人以上之資學而知之之才也子貢平日以己方回見其不可企【丘氏去智二反】及故喻之如此夫子以其自知之明而又不難於自屈【朱子曰几人有不及人處多不能自知雖知亦不肯屈服如子貢自屈於顔子可謂高明夫子所以與其弗如之説○慶源輔氏曰自屈生於自知自知之明則不容於不自屈也且自知之明則不安於己知不難於自屈則不畫於己至此夫子所以許之】故既然之又重【去聲】許之此其所以終聞性與天道不特聞一知二而已也【朱子曰聖人之道大叚用敏悟曉得底敏悟曉得時方擔荷得去如子貢雖所行未實然他却極是曉得擔荷得去使其見處更長一格則所行自然又進一歩聖門自曾顔而下便還用子貢如冉閔非無德行然終是曉不甚得擔荷聖人之道不去所以孔子愛呼子貢而與之語意盖如此○新安陳氏曰孔門穎悟莫如顔子子貢可以亞之所以終得聞性與天道與一以貫之豈局於聞一知二者哉】 ○宰予晝寢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杇也於予與何誅【朽許乆反杇音汙與平聲下同】 晝寝謂當晝而寐朽腐也雕刻畫也杇鏝【莫官反】也言其志氣昏惰敎無所施也【新安陳氏曰志謂心志氣謂血氣志先惰氣隨而昏則教無施處如朽木糞牆雕杇之工無施力處也】與語辭誅責也言不足責乃所以深責之 子曰始吾於人也聽其言而信其行今吾於人也聽其言而觀其行於予與改是【行去聲】 宰予能言而行不逮故孔子自言於予之事而改此失亦以重【去聲】警之也【慶源輔氏曰宰予以言語稱於聖門而孟子亦以為善為説辭然論喪則欲其短論仁則病其愚對社則失其義至此晝寝而夫子深責之且自言於予之事而改此失則能言而行不逮可見矣】胡氏曰子曰疑衍文不然則非一日之言也○范氏曰君子之於學惟日孜孜斃【毗祭反】而後已惟恐其不及也宰予晝寝自棄孰甚焉故夫子責之胡氏曰宰予不能以志帥【入聲】氣居然而倦是宴安之氣勝儆戒之志惰也古之聖賢未嘗不以懈惰荒寜為懼勤勵不息自彊此孔子所以深責宰予也聽言觀行聖人不待是而後能亦非縁此而盡疑學者特因此立敎以警群弟子使謹於言而敏於行耳【覺軒蔡氏曰學者誠能立志以自彊則氣亦從之不至於昏惰何有於晝寢故學莫先於立志○慶源輔氏曰玩理以養心則志不昏以志而帥氣則氣不惰志不昏氣不惰則有受教之地而聖人之教可得而施也朽木不可雕糞土之牆不可杇止以喻其志氣昏惰而教無所施耳聽言觀行聖人明睿所照不待是而後能至誠與人不逆於詐故非縁此而盡疑學者仁以體物教人不倦故因此立教以警群弟子也】 ○子曰吾未見剛者或對曰申棖子曰棖也慾焉得剛【焉於䖍反】 剛堅彊不屈之意最人所難能者故夫子歎其未見申棖弟子姓名【魯人】慾多嗜【時利反】慾也多嗜慾則不得為剛矣【問慾欲何分别朱子曰無心欲字虚冇心慾字實二字亦通用】○程子曰人有慾則無剛剛則不屈於慾謝氏曰剛與慾正相反能勝物之謂剛故常伸於萬物之上為物揜之謂慾故常屈於萬物之下自古有志者少無志者多宜夫子之未見也棖之慾不可知其為人得非悻悻【下頂反】自好【去聲】者乎【新安倪氏曰孟子集註悻悻怒意自好自愛其身也】故或者疑以為剛然不知此其所以為慾耳【程子曰凡人有慾則不剛至大至剛之氣在養之可以至焉○朱子曰剛是堅强不屈卓然有立不為物欲所累㡳人故夫子以為未見○凡人纔貪一件物事便被這物事壓得頭低了纔有些慾便被他牽引去此中便無所主焉得剛○節齋蔡氏曰范氏謂剛者天德惟無慾者乃能之神龍惟冇慾是以人得求其慾而制之亦得而食之聖人無慾故天下萬物不能易也蘓氏謂有志而未免於慾者其志嘗屈於慾惟無慾者能以剛自遂某聞之師曰剛者外雖退然自守而其中不詘於慾悻悻者外雖有崛彊之貎而其中實有計較勝負之意即此便是慾聖人觀人直從裏靣觀出見得他中無所主只是色莊便是慾了○胡氏曰剛則己大物小凡天下之可欲者皆不足以動之所謂伸於萬物之上是也慾則己小物大随其意之所貪俯首下氣以求之所謂屈於萬物之下是也所以相對而相反有此則無彼也○西山真氏曰所謂勝物者謂立志堅强不為外物所奪凡榮辱得喪禍福死生皆不足以動之如孟子所謂冨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勝物非剛暴恃氣求以勝人之謂也為物掩之謂慾言陷溺於物欲之中不能自克如為物遮覆掩遏而不能出也○雙峯饒氏曰悻悻只是色厲底人孟子所謂諫於其君而不受則怒悻悻然見於其靣是也此等人外靣雖似剛其中心不過為名這便是自好便是慾即所謂色厲而内荏也○厚齋馮氏曰棖之剛乃血氣之剛夫子所言乃義理之剛也血氣之剛物慾得以屈之惟義理之剛則不為外物所奪爾○雲峯胡氏曰孟子論浩氣曰至大至剛北天地之正氣也悻悻自好客氣也或人於申棖惑其剛之似而夫子識其不剛之真】 ○子貢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子曰賜也非爾所及也 子貢言我所不欲人加於我之事我亦不欲以此加之於人此仁者之事不待勉强【上聲】故夫子以為非子貢所及【朱子曰欲無加諸人此等地位是本體明浄發處盡是不忍之心不待勉强乃仁者之事子貢未到此田地而遽作此言故夫子謂非爾所及言不可以躐等】○程子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吾亦欲無加諸人仁也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恕也恕則子貢或能勉之仁則非所及矣愚謂無者自然而然勿者禁止之謂此所以為仁恕之别【必列反○朱子曰此章程子晚年仁熟方看得如此分曉説得如此明白所以分仁怒者只是生熟難易之間爾熟底是仁生底是恕自然底是仁勉强底是恕無計較無覩當底是仁有計較冇覩當底是恕○雲峯胡氏曰本文無字是子貢説勿字是夫子説程子是借夫子説恕之事以見子貢所言是仁之事】 ○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 文章德之見【賢遍反下同】乎外者威儀文辭皆是也【慶源輔氏曰威儀徳之見乎容貌者文辭徳之見乎言語者】性者人所受之天理天道者天理自然之本體其實一理也言夫子之文章曰見乎外固學者所共聞至於性與天道則夫子罕言之而學者有不得聞者盖聖門教不躐等子貢至是始得聞之而歎其美也【問子貢是因文章中悟性天道抑後來聞孔子説邪朱子曰是後来聞孔子説曰文章亦是性天道之流行發見處曰固亦是發見處然他當初只是理㑹文章後来是聞孔子説性與天道今不可硬做是因文章得○陳氏曰聖人教不躐等平時只是教人以文章到後来地位高方語以性與天道爾○新安陳氏曰堯之文章朱子釋以禮樂法度與此不同者堯逹而在上其文章見於治天下夫子窮而在下其文章惟見於吾身在天下故以禮樂法度言在吾身故以威儀文辭言也】○程子曰此子貢聞夫子之至論而歎美之言也【王氏曰此理在天未賦於物故曰天道此理其於人心未應於事故曰性即元亨利貞仁義禮智是也文章至顯而易見此理至㣲而難言○西山真氏曰文章二字之義五色錯而成文黒白合而成章文者粲然有文章者蔚然有章文章可聞夫子平日以身教人凡威儀文辭自然成文有章者皆是所謂吾無隠乎爾吾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是也若性與天道則淵奥精㣲未可遽與學者言恐其億度料想馳心妙反躐等而無所益故罕言之論語僅有性相近一語亦已是兼言氣質之性非言性之本至於賛易方云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一隂一陽之謂道繼善成性方是正説性與天道亦可謂罕言矣子貢後来始得聞之而有此歎也】 ○子路有聞未之能行唯恐有聞 前所聞者既未及行故恐復【扶又反】有所聞而行之不給也○范氏曰子路聞善勇於必行門人自以為弗及也故著之若子路可謂能用其勇矣【朱子曰子路不急於聞而急於行此古人為己之實處如人之飲食珍羞羅列須喫盡方好喫不盡又増加亦徒然○南軒張氏曰有所聞而實未副勇者之所恥也唯恐有聞則其篤於躬行可知門人記此亦可謂善觀子路者矣然比之得一善拳拳服膺而不失者則未免有强力之意耳○慶源輔氏曰人之有勇多有用於非所當用者子路之勇用以力行真能用其勇矣○勿軒熊氏曰子路勇於力行而致知工夫不及所以死於孔悝之難○或曰此即子路聞斯行之之勇門人以為弗及而著之夫子以為兼人而退之何也雲峯胡氏曰著之者門人弗及其行之勇推敬之辭也退之者夫子恐其徙事乎行之勇陶成之術也】 ○子貢問曰孔文子何以謂之文也子曰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是以謂之文也【好去聲】 孔文子衛大夫名圉【音語】凡人性敏者多不好學【恃其天資多怠於學】位高者多恥下問【位高自驕多恥問於卑下】故諡法有以勤學好問為文者盖亦人所難也孔圉得諡為文以此而已○蘓氏曰孔文子使太叔疾出其妻而妻【去聲】之疾通於初妻之娣【大計反】文子怒將攻之訪於仲尼仲尼不對命駕而行疾奔宋文子使疾弟遺室孔姞【梁乙反】其為人如此而諡曰文此子貢之所以疑而問也【春秋左氏傳云哀公十一年冬衛太叔疾出奔宋初疾娶于宋子朝子朝宋人衛大夫其娣嬖子朝出孔文子使疾出其妻出宋朝之女而妻之疾使侍人誘其初妻之娣寘於犂衛邑而為之一宫如二妻文子怒欲攻之仲尼止之遂奪其妻文子遂奪其女不嫁太叔疾或淫于外州外州人奪之軒以獻奪太叔疾之軒車以獻於君恥是二者以奪妻奪軒二事為恥故出衛人立其弟遺遺疾之弟使室孔姞孔姞文子之女疾之妻也使遺室之孔文子之将攻太叔也訪於仲尼仲尼曰胡簋之事胡簋禮器也夏曰胡周曰簋則嘗學之矣甲兵之事未之聞也退命駕而行】孔子不沒其善言能如此亦足以為文矣非經天緯地之文也【史記諡法解惟周公旦太公望嗣王業建功于牧野終将葬乃制諡遂叙諡法諡者行之迹號者功之表有大功則賜之善號以為稱也車服者位之章也是以大行受大名細行受細名行出於己名出於人名謂諡號經緯天地文道徳博聞文勤學好問文慈惠愛民文愍民惠禮文賜民爵位文○朱子曰此章因論諡而發然人有一善之可稱聖人亦必取之此天地之量也○問孔姞事如此不好便敏學好問濟得甚事曰古諡法甚寛所謂節以一惠言只有一善亦取之節者節畧而取其一善也孔文子固是不好只敏學下問亦是他好處周禮諡只有二十八字不成説孔文子與文王一般盖人有善多者則摘其尤善者一事以為諡亦有只有一善則只取其一善以為諡而隠其惡如孔文子是也惟無一善可稱而純於惡然後名曰幽厲耳○如織布絹經是直底緯是横底經天緯地是一横一直皆是文理故謂之文裁成天地之道輔相天地之宜此便是經緯天地之文○胡氏曰日月星辰風雨霜露天文也山嶽河海草木花卉地文也㣲而鳥獸蟲魚皆有文焉舜在璿璣玉衡以齊七政經天之文也封山濬川若草木鳥獸緯地之文也天文粲乎上地文陳乎下聖人處乎中而經緯之所以裁成輔相之以為用也○厚齋馮氏曰諡法之為文者六而勤學好問居其一殆取諸此歟】 ○子謂子産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養民也惠其使民也義 子産鄭大夫公孫僑【音喬】恭謙遜也敬謹恪【充各反】也【慶源輔氏曰首篇釋恭為荘敬此又釋為謙遜者恭敬謙遜皆禮之端縁此下文有事上也敬故以謙遜釋恭謹恪釋敬盖謙遜乃恭之實而於行己為切謹恪乃敬之實而於事上為宜也】惠愛利也使民義如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忽域反】廬井有伍之類【左傳襄公三十年鄭子皮授子産政子産使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廬井有伍杜氏註國都及邊鄙車服尊卑各有分部公卿大夫服不相踰封疆也洫溝也廬舍也九夫為井使五家相保○朱子曰有章是有章程條法冇服是貴賤衣冠各有制度鄭國人謂取我田疇而伍之取我衣冠而禇之是子産為國時衣服有定制不敢著底皆収之囊中故曰取而禇之又曰有章是一都一鄙各有規矩有服是衣冠服用皆有等級高卑義字有剛斷之意其飬民則惠及使民則義惠與義相反便見得子産之政不專在於寛就都鄙有章處見得義字在子産上不在民上○或問四者亦有序乎曰行己恭則其事上非有容悦之私而能敬矣惠於民而後使之以義則民雖勞而不怨矣○新安陳氏曰事上之敬即行己之恭之所推使民之義又所以濟其飬民之惠也】○吳氏曰數【上聲下同】其事而責之者其所善者多也臧文仲不仁者三不知【去聲】者三是也【張氏存中曰左傳文公三年秋八月丁夘大事于大廟躋僖公逆祀也僖是閔兄嘗為臣位應在下今躋居閔上故曰逆祀仲尼曰臧文仲不仁者三不知者三下展禽展禽栁下惠也文仲知其賢而使在下位不與立於朝也廢六關塞關陽關之屬凡六關所以禁絶來遊而廢之妾織蒲以蒲為席是與民争利三不仁也作虚器謂居蔡之室而山節藻棁也有其器無其位故曰虚縱逆祀聴夏父弗忌躋僖公祀爰居爰居海鳥也三不知也又按家語顔回篇曰置六關王肅云六關關名魯本無此關文仲置之以税行客故為不仁傳曰廢六關未知孰是姑併録之】數其事而稱之者猶有所未至也子産有君子之道四焉是也今或以一言盖一人一事盖一時皆非也【厚齋馮氏曰自其立謗政作立賦制參辟鑄刑書言之其所未盡者誠多也自春秋之時言之知君子之道者誠寡也聖人之言褒不溢美貶不溢惡稱其所長之多而所短自不能掩爾○雲峯胡氏曰集註於使民義獨跡其實而言者子産為政三年輿人頌之曰我有子弟子産教之我有田疇子産植之及其卒也孔子聞之曰古之遺愛也先儒云子産精神全在義字上夫民之所以頌之夫子所以取之者以其惠而能義孟子所謂惠而不知為政姑指濟人一事而言爾】 ○子曰晏平仲善與人交乆而敬之 晏平仲齊大夫名嬰程子曰人交乆則敬衰乆而能敬所以為善【南軒張氏曰聖人論豫之六二介于石不終日貞吉以為君子上交不諂下交不瀆為知幾盖交道易以凌夷非正其志者莫之能守也交乆而敬不衰亦可謂善矣聖人於人雖一善必録天地之心也○勉齋黄氏曰朋友人倫之一可不敬乎攝以威儀相觀以善一有不敬則失朋友之道矣惟其乆而敬也則愈乆而愈親拍肩執袂以為氣合酒食遊戲相徵逐以為生死不相背負未冇能全交者也夫子美平仲之善交友之道盡於此矣○葉氏少藴曰夫子在齊與平仲處者八年故知其如此○新安陳氏曰常人之交初則敬乆則玩乆而玩必不能全交乆而不替初心之敬所以為善交也】 ○子曰臧文仲居蔡山節藻棁何如其知也【棁章悦反知去聲】臧文仲魯大夫臧孫氏名辰【魯孝公生僖伯彄字于臧辰其曽孫諡文】居猶藏也蔡大也【古注蔡國君之守出蔡地因以為名長尺冇二寸】節柱頭斗栱【音拱】也藻水草名棁梁上短柱也盖為藏之室而刻山於節畫【俗作畫】藻於棁也當時以文仲為知孔子言其不務民義而諂凟鬼神如此安得為知春秋傳所謂作虚器即此事也【朱子曰卜筮事聖人固欲人信之然藏須自有合當處今乃如此是他心惑於鬼神一向倒在卜亟上了安得為知古説他僣若是僣便是不仁了今只主不知言大夫不藏禮家乃因立此説臧文仲在當時人説是非常底人孔子直見他不是處便見得聖人顯㣲闡幽處○南軒張氏曰所貴乎知者為其明見理之是非也方其時世俗以小慧為知故於文仲有惑焉夫子明之使人知夫所謂知者在此而不在彼也○新安陳氏曰不務民義本文無此意然諂瀆鬼神者必不務民義務民義者必不諂瀆鬼神二者常相關樊遲問知子曰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逺之可謂知矣朱子盖即答樊遲問知之意以斷臧文仲歟】○張子曰【張子名載字子厚號横渠先生長安人】山節藻棁為藏之室祀爰居之義同歸於不知冝矣【朱子曰三不知皆是諂瀆鬼神之事○國語魯語海鳥曰爰居止於魯東門之外三日臧文仲使國人祭之文仲以為神故命人祭之】 ○子張問曰令尹子文三仕為令尹無喜色三己之無愠色舊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知如字焉於䖍反】 令尹官名楚上卿執政者也子文姓鬭名榖【奴口反】於【音烏】菟【音徒○左傳宣公四年初若敖娶於䢵音云生鬬伯比若敖卒從其母畜於䢵淫於䢵子之女伯比私淫之生子文焉䢵夫人使棄諸夢中夣音蒙又如字澤名也虎乳之䢵子田見之懼而歸夫人以告言其女私通伯比所生遂使收之楚人謂乳榖謂虎於菟故命之曰鬬榖於菟以其女妻去聲伯比實為令尹子文】其為人也喜怒不形物我無間【去聲】知有其國而不知有其身其忠盛矣故子張疑其仁【勉齋黄氏曰喜怒不形釋三仕三己無喜愠物我無間釋舊政告新知有其國而不知有其身通釋上兩件】然其所以三仕三已而告新令尹者未知其皆出於天理而無人欲之私也是以夫子但許其忠而未許其仁也【或問令尹子文忠矣孔子不許其仁何也程子曰此只是忠不可謂之仁若比干之忠見得時便是仁也○問令尹子文之忠若其果無私意出於至誠惻怛便可謂之仁否朱子曰固是然不消泥他事上説須看他三仕三已還是當否以舊政告新令尹又須看他告得是否只縁他大體既不是了故其小節有不足取如管仲之三歸反坫聖人却與其仁之功者以其立義正也故管仲是天下之大義子文是一人之私行耳】 崔子弑齊君陳文子有馬十乘棄而違之至於他邦則曰猶吾大夫崔子也違之之一邦則又曰猶吾大夫崔子也違之何如子曰清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乘去聲】 崔子齊大夫名杼【直呂反】齊君荘公名光陳文子亦齊大夫名須無十乘四十匹也違去也文子潔身去亂【不使弑逆之惡得汙其身】可謂清矣然未知其心果見義理之當然而能脱然無所累乎抑不得已於利害之私而猶未免於怨悔也故夫子特許其清而不許其仁【春秋襄公二十五年夏五月乙亥齊崔杼弑其君光左傳齊棠公棠邑大夫之妻東郭偃之姊也東郭偃臣崔武子棠公死偃御武子以弔焉見棠姜而美遂取之荘公通焉驟如崔氏以崔子之冠賜人侍者曰不可公曰不為其無冠乎言雖不為崔子猶自應有冠崔子因足又以其間去聲伐晉也間晉之難而伐之曰晉必将報欲弑公以説於晉而不獲間公鞭侍人賈舉而又近之乃為崔子間公伺公間隙五月莒子朝于齊甲戍饗諸北郭崔子稱疾不視事欲使公來乙亥公問崔子遂從姜氏姜氏入于室與崔子自側户出公捬楹而歌歌以命姜侍人賈舉止衆從者而入閉門甲興公登臺而請弗許請盟弗許請自刃於廟弗許皆曰君之臣杼疾病不能聽命近於公宮謂崔子宫近公宫或淫者詐稱公陪臣干胡旦反掫将侯反有淫者不知二命干掫行夜行夜得淫人受崔子命討之不知他命公踰墻又射之中股反隊與墜同遂弑之】愚聞之師曰當【去聲】理而無私心則仁矣【朱子曰有人事當於理而未必無私心有人無私心而處事又未必當於理惟仁者内無私心而外之處事又當於理須表裏心事一皆純乎天理而無一毫之私乃可】今以是而觀二子之事雖其制行【去聲】之高若不可及然皆未有以見其必當於理而真無私心也子張未識仁體而悦於苟難【荀子不苟篇曰君子行不貴苟難唯其當之為貴注當謂合禮義也】遂以小者【二子之小善】信其大者【仁】夫子之不許也宜哉讀者於此更以上章不知其仁【雍也仁而不佞及孟武伯問子路仁乎】後篇仁則吾不知之語【憲問克伐怨欲不行】并與三仁【微子箕子比干】夷齊之事【求仁得仁】觀之則彼此交盡而仁之為義可識矣【問陳文子之清令尹子文之忠使聖人為之則是仁否程子曰不然聖人為之亦只是清忠○朱子曰仁者心之德聖人所以不許二子者正以其事雖可觀而其本心或有不然也子文三仕三已畧無喜愠盡以舊政告之新尹文子有馬十乘棄之如敝屣然此豈是易事後人因孔子不許之以仁便以二子之事為未足道此却不可須當思二子所為如此高絶而聖人不許之以仁者因如何便見得二子不可易及仁之體段實是如何切不可容易看○二子忠清只就事上説若比干夷齊之忠清只就心上説比干夷齊是有本底忠清忠清裏有仁二子之忠清只喚做忠清○問子文文子之事程子謂聖人為之亦只是清忠夫聖人無一事之非仁而乃云爾者何也南軒張氏曰程子之意大要以為此事只得謂之清忠然在二子為之曰忠曰清而止矣仁則未知也在聖人事或有類此者以其事言亦只得謂之忠清然而所以然者則亦不妨其為仁也如伯夷之事雖以清目之亦何害其為仁乎○胡氏曰不知其仁謂非全體不息者不足以當之也仁則吾不知謂仁則天理渾然自無克伐怨欲之累不行不足以言之也殷有三仁謂三人同出於至誠惻怛之意故不咈乎愛之理而有以全其心之徳也夷齊之仁謂皆求合乎天理之正而即乎人心之安也夫全體者無虧欠也不息者無間斷也至於外若無虧欠間斷而中之私意根萌猶在焉亦不得謂之仁必其見於事者皆當於理而於心者皆無所私然後可以謂之仁也○䨇峯饒氏曰論語言仁有以德言者有以事言者如雍也仁而不佞問子路仁乎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為難皆是以徳言子文文子未知焉得仁夷齊求仁得仁殷有三仁皆是以事言以徳言非全體而不息不足以當之以事言則須當理而無私心乃可以當之顔子於仁可言全體仲弓便不可謂之全體顔子三月不違庻幾乆而不息日月至焉能至而不能乆不可謂之不息夷齊三仁事當理而心無私故皆可謂之仁子文文子之事非特心未能無私而事亦不當理何以得為仁乎】今以他書考之子文之相【去聲】楚所謀者無非僣王猾【户八反】夏之事【左傳荘公三十年楚殺令尹子元以鬬榖於莬為令尹僖公二十三年楚成得臣伐陳取焦夷子文以為功使子玉為令尹子文為令尹凡二十八年注杜氏曰按荘公三十年楚成王立九年矣僖公二十三年即成王之三十六年也楚自武王三十七年僣稱王魯桓公之八年也武王五十一年卒子文王立文王十三年卒子堵敖立堵敖五年卒弟成王立僖公元年楚成王之十四年也楚伐鄭鄭即齊故也五年楚鬬榖於莬㓕六年楚子圍許許男靣衘璧乃釋之十二年楚人㓕黄十五年楚人伐隨二十年隨以漢東諸侯叛楚楚鬬榖於莬帥師伐隨取成而還二十一年宋人為鹿上之盟以求諸侯於楚楚人許之諸侯㑹宋公于孟楚執宋公以伐宋已而釋之二十二年楚人伐宋宋公及楚人戰于宋師敗績公傷股明年宋襄公死二十三年楚師伐陳討其貳於宋也此僣王猾夏之事也】文子之仕齊既失正君討賊之義【上不能規正荘公次不能討杼弑逆】又不數嵗而復【扶又反】反於齊焉【左傳襄公二十七年宋向戍欲弭諸侯之兵以為名欲獲息民之名如晉告趙孟晉人許之如楚楚亦許之如齊齊人難之陳文子曰晉楚許之我焉得已且人曰弭兵而我弗許則固携吾民矣将焉用之齊人許之注杜氏曰按襄公二十五年崔杼弑齊君是時陳文子出奔二十六年不經見二十七年文子存弭兵之説則文子自出奔復反於齊凡二年】則其不仁亦可見矣【朱子曰仁者心之德而天之理也自非至誠盡性通貫全體如天地一元之氣化育流行無少間息不足以名之今子文仕於蠻荆執其政柄至於三既不能革其僣王之號又不能止其猾夏之心至於滅伐隨之事至乃以身為之而不知其為罪文子立於淫亂之朝既不能正君禦亂又不能先事而潔身至於簒弑之禍已作又不能上告天子下請方伯以討其賊去國二年又無故而自還復與亂臣共事此二者平日之所為止於如此其不得為仁也明矣然聖人之言辭不廹切而意已獨至雖不輕許而亦不輕絶也學者因其言而反以求之則於仁之理與人之所以得是名者庻幾其可黙識乎○雲峯胡氏曰子文知有楚而不知有周以春秋尊王之義責之不仁矣文子知有已而不知有齊以春秋討賊之義責之不仁矣○新安陳氏曰論至此則其事不當理而心之私可見矣夫子只言未知焉得仁而朱子直斷其為不仁盖本章外究竟到底之斷案也】 ○季文子三思而後行子聞之曰再斯可矣【三去聲】季文子魯大夫名行父【音甫】每事必三思而後行若使【去聲下同】晉而求遭喪之禮以行亦其一事也【左傳文公六年季文子将聘于晉使求遭䘮之禮以行杜注聞晉侯病故既而晉襄公果卒】斯語辭程子曰為惡之人未嘗知有思有思則為善矣然至於再則已審三則私意起而反惑矣故夫子譏之【朱子曰天下之事以義理斷之則是非當否再思而已審以私意揣之則利害得喪萬變而無窮思止於再者欲人之以義制事而不汨於利害之私也○思之未得者須著于細思到思而得之方是一思雖見得已是又須平心更思一遍如此則無不當○問周公仰而思之夜以繼日所思豈止於三曰横渠云木知立心惡多思之致疑已知立心惡講治之不精講治之思莫非術内雖勤而何厭推此求之可見○潛室陳氏曰若為學之道則不厭思此只為應事言之耳】○愚按季文子慮事如此可謂詳審而宜無過舉矣而宣公簒【初患反】立文子乃不能討反為【去聲】之使齊而納賂焉豈非程子所謂私意起而反惑之驗歟【左傳文公十八年二月公薨文公二妃敬嬴生宣公敬嬴嬖而私事襄仲宣公長而屬諸襄仲襄仲欲立之見於齊侯而請之齊侯新立而欲親魯許之冬十月仲殺惡及視惡大子視其母弟宣公元年夏季文子如齊納賂以請㑹㑹於平州齊地以定公位簒立者諸侯既與之㑹則不得討臣子殺之與弑君同故公與齊㑹而位定】是以君子務窮理而貴果斷【都玩反】不徒多思之為尚【問再斯可矣只是就季文子身上行事處説在學者窮索義理則思之思之而又思之愈深而愈精豈可以數限而君子物格之至者萬事透徹事物之來皆有定則則從容以應之亦豈待臨時方致其思不審此語只是文子事抑衆人通法皆當以再為可耶不容有越思耶而程子又何故只就為惡一邉説也朱子曰物格知至者應物雖從容然臨事豈可不思况未至此豈可不熟思耶故以再思為衆人之通法盖至此則思已熟而事可決過則惑矣○雙峯饒氏曰窮理是思以前事果斷是思以後事○陳氏曰理之明則是非判斷之果則從違决○新安陳氏曰務窮理明也貴果斷決也明於方思之初決於既思之後若不明不决而徒多思則愈思而愈惑矣】 ○子曰寗武子邦有道則知邦無道則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知去聲】 寗武子衛大夫名俞按春秋傳武子仕衛當文公成公之時文公有道而武子無事可見此其知之可及也成公無道至於失國而武子周旋其間盡心竭力不避艱險凡其所處【上聲】皆智巧之士所深避而不肯為者而能卒保其身以濟其君此其愚之不可及也【左傳僖公二十八年衛侯聞楚師敗楚成王與晉文公戰於城濮衛地也楚師敗績懼出奔楚初晉侯將伐曹假道于衛衛弗許晉伐衛衛侯請盟晉人弗許衛侯欲與楚國人不欲故出其名以説于晉衛侯聞楚敗出居襄牛之地以避晉而遂奔楚遂適陳使元咺奉叔武以受盟元咺衛大夫叔武衛侯弟使攝君事以受盟于踐土癸亥王子虎盟諸侯于王庭或訴元咺於衛侯曰立叔武矣其子角從公公使殺之咺不廢命奉夷叔以入守音狩夷叔即叔武六月晉人復衛侯寗武子與衛人盟于宛濮俞時從衛侯在外故與衛人盟衛侯先期入寗子先先入欲安喻國人長牂音臧守門以為使去聲也與之乘而入長牂與甯子共載而入國公子歂犬華仲前驅歂市專反華去聲二子並衛大夫衛侯遂驅使寗子未偹叔武将沐聞君至喜捉髪走出前驅射而殺之公知其無罪也枕去聲之股而哭之歂犬走出公使殺之元咺出奔晉冬㑹于温討不服也衛侯與元咺訟寗武子為輔鍼其亷反荘子為坐坐獄為坐士榮為大士治獄官也周禮命夫命婦不躬坐獄訟元咺又不宜與若對坐故使鍼荘子為坐又使衛之忠臣反其獄官質正元咺盖今勘史有罪先騐吏卒之義衛侯不勝三子辭屈故不勝殺士榮刖鍼荘子謂寗俞忠而免之執衛侯歸之于京師寘諸深室寗子職納槖饘焉橐音託衣裳也饘音㫋糜也寗俞以君在幽隘故親以衣食為己職言其忠至所慮者深元咺歸于衛立公子瑕瑕衛公子適也○僖公三十年夏晉侯使醫衍酖衛侯衍醫名晉文欲殺衛侯而罪下至死故使醫因治疾而加酖毒寗俞貨醫寗子視衛侯衣食得知其謀乃以貨賂醫使薄其酖公為去聲之請魯僖公為之請納玉於王與晉侯皆十㲄與玨同二玉相合曰珏王許之襄王許之秋乃釋衛侯杜氏曰按左氏僖公二十五年衛文公卒子成公立僖二十六年即衛成公元年也經稱公㑹衛寗速盟于向寗速荘子也則荘子嘗逮事成公矣至僖公二十八年傳稱寗武子與衛人盟于宛濮武子名俞速之子即成公即位之三年也以此考之寗莊子當死于成公二年左右而後子俞為大夫則武子未嘗事文公集註謂武子仕衛當文公成公之時與此少異】○程子曰邦無道能沈晦以免患故曰不可及也【新安陳氏曰朱子謂其不避艱險程子以為能沈晦者盖於艱險中能沈晦非避事也】亦有不當愚者比干是也【朱子曰邦無道時全身退聽人皆能之武子不全身退聽却似愚然又事事處置得去且不表著其能所以為愚不可及也又曰武子九世公族與國同休戚却與尋常無干渉底人不同○成公失國若智巧之士必且隠避不肯出武子竭力其間至誠懇惻不避艱險却能擺脱禍患卒得兩全非能沈晦何以致此若比以智自免之士武子却似箇愚底人但愚得來好若使他人處之縱免禍患不失於此必失於彼○他人於邦無道時要正救者不免禍患要避患者又却偷安若武子之愚既能韜晦以免患又自處不失其正此所以不可及○問寗武子世臣他人不必如此曰然又看事如何若覊旅之臣見幾先去則可若事已爾又豈可去此事最難當權其輕重○雲峯胡氏曰武子於衛為公族比干於紂為父族皆與國存亡者也特衛成公之患在外欲免之非沈晦不可紂之惡在己不諫之而諉於沈晦亦不可程子所謂亦有不當愚者最見時中之義○新安陳氏曰以有道則見無道則隠及稱南容不廢免刑戮蘧伯玉仕卷懷等例之則有道而知當是舒以自見無道則愚當是韜晦而無為今證以武子之時與事無事可見反謂之知盡忠濟難反謂之愚何也盖處有道而安常者易處無道而濟變者難武子當文公時安常處順知者行所無事此可及之知也當成公之失國國家多事而能竭忠冒險保身全君此知者所避而不敢為乃若愚而冒為之非真愚也栁子厚曰寗武子邦無道則愚知而為愚者也不得為真愚是也】 ○子在陳曰歸與歸與吾黨之小子狂簡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與平聲斐音匪】 此孔子周流四方道不行而思歸之歎也吾黨小子指門人之在魯者狂簡志大而畧於事也斐文貎成章言其文理成就有可觀者裁割正也夫子初心欲行其道於天下至是而知其終不用也於是始欲成就後學以傳道於來世又不得中行之士而思其次【本孟子不得中行而與之一章説】以為狂士志意高逺猶或可與進於道也但恐其過中失正而或䧟於異端耳【如曾㸃之狂易流於老莊】故欲歸而裁之也【問何故只思狂士不及狷者朱子曰狂底却有軀殻可以驅策狷者只是自守得些便道是了所謂言必信行必果者是也○成章是有首有尾雖狂簡非中然却做得這箇道理成箇物事不是半上落下故聖人雖謂其狂簡不知所裁然亦取其成一箇道理大率孔門弟子随其資質各能成就如子路之勇真箇成一箇勇冉求之藝真箇成一箇藝言語徳行之科一齊被他做得成了○成章是做得成片段有文理可觀盖他狂也是做得箇狂人成○問孔子欲歸而裁之後來曾晳之徒弔喪而歌全似老荘聖人既裁之後何故如此曰裁之在聖人聽不聽在他○慶源輔氏曰大凡學者易得有狂簡之病非篤志為己者不能免也雖琴張曾㸃猶或墮於此失志意高逺即所謂志大也過中失正即其畧於事者也大凡人之志意高逺則勢利拘絆他不住故或可與進於道然溺於高逺又有脱畧世故之故過中失正而或陷於異端是以不可不有以裁之而使歸於中正也○徽庵程氏曰狂簡者志大而畧於事宜其梗槩䟽率乃能斐然成章者盖其禀氣英明賦質堅勁雖致廣大而不屑於精㣲然其規模之廣大實非卑下者所能攀雖極高明而不屑於中庸然其志趣之高明實非平凡者所能企也其立心制行豈不斐然可觀但各矜所自得非得聖人以裁之則廣大雖可觀而精㣲有未究高明雖可喜而中庸有未協且有琴張曾晳牧皮之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矣○新安陳氏曰狂者易過中失正得聖人裁之則得中正矣狂則必貴於裁裁則不終於狂也】 ○子曰伯夷叔齊不念舊惡怨是用希 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史記列傳索隱孤竹君是殷湯所封相傳至夷齊之父姓墨胎氏名初字子朝伯夷名允字公信叔齊名智字公逹夷齊其諡也地理志云孤竹城在遼西令支縣】孟子稱其不立於惡人之朝【音潮】不與惡人言與鄉人立其冠不正望望然去之若將凂焉其介如此【介孤特而有分辨之意】宜若無所容矣然其所惡【烏路反】之人能改即止故人亦不甚怨之也○程子曰不念舊惡此清者之量【去聲】又曰二子之心非夫子孰能知之【朱子曰伯夷介僻宜其惡惡直是惡之然能不念舊惡却是他清之好處伯夷平日以隘聞故特明之○伯夷叔齊不念舊惡要見得他胷中都是義理人之有惡不是惡其人是惡其惡耳到他既改其惡便自無可惡者今人見人有惡便惡之固是然那人既改其惡又從而追之此便是因人一事之惡而遂惡其人却不是惡其惡也此與不遷怒一般其所惡者因其人可惡而惡之而所惡不在我及其能改又只見他善處不見他惡處聖賢之心皆是如此○南軒張氏曰以夷齊平日之節觀之疑其狹隘而不容矣今夫子乃稱其不念舊惡何其宏裕也盖於其所為亦率夫天理之常而其胷中休休然初無一毫介於其間也若有一毫介於其間則是私意之所執而豈夷齊之心哉】 ○子曰孰謂㣲生高直或乞醯焉乞諸其鄰而與之【醯呼西反】 㣲生姓高名魯人素有直名者醯醋也人來乞時其家無有故乞諸鄰家以與之夫子言此譏其曲意徇物掠【力灼反】美市恩不得為直也○程子曰微生高所枉雖小害直為大【事有小大理無小大】范氏曰是曰是非曰非有謂有無謂無曰直聖人觀人於其一介之取予【通作與】而千駟萬鍾從可知焉故以微事斷【都玩反】之所以教人不可不謹也【朱子曰如此予必如此取只看他小事尚如此到處千駟萬鍾亦只是這模様范氏云害其所以養心者不在於大此語尤痛切醯至易得之物尚委曲如此若臨大事如何得當纔枉其小便害其大此皆不可謂誠實也○問看孔子説微生高一章雖一事之微亦可見王霸心術之異處一便見得皥皡氣象一便見得驩虞氣象曰然○慶源輔氏曰平心順理以應物則為直若有一毫計較作為則不得為直知乞醯以應人之求為不直則知所以為直矣○厚齋馮氏曰人謂申棖剛夫子以慾知其非剛人謂文仲知夫子以居蔡知其不知人謂微生高直夫子以乞醯知其非直夫子知人之道於衆好之而必察盖如此】 ○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足將樹反】 足過也【朱子曰足者謂本當如此我却以為未足而添足之故謂之足若本當如此則是自足了乃不是足凡制字如此類者皆有兩意】程子曰左丘明古之聞人也【或問左丘明非傳春秋者邪朱子曰未可知也先友鄧著作名世考之氏姓書曰此人盖左丘姓而明名傳春秋者乃左氏耳○左丘明所恥巧言左傳必非其所作】謝氏曰二者之可恥有甚於穿窬也【慶源輔氏曰此雖與穿窬事不類然其心隂巧譎詐以取悦媚謀傾陷則甚於穿窬○陳氏曰穿窬者之志不過隂取貨財而止若過諂以事人匿怨而靣友其所包藏豈止於取貨財之謂邪故可恥有甚於穿窬也】左丘明恥之其所養可知矣夫子自言丘亦恥之盖竊比老彭之意又以深戒學者使察乎此而立心以直也【朱子曰匿怨心怨其人而外與交也孔門編排此書已從其類此二事相連若㣲生高之心乆而滋長便做得這般可恥事出来巧言令色足恭與匿怨皆不誠實者也人而不誠實何所不至所以可恥與上文乞醯之義相似○勉齋黄氏曰巧令足恭諂人也其可恥者卑賤而已藏怨外交姦人也其為險譎尤可恥○雙峯饒氏曰此上二章皆是教學者立心以直舉㣲生高是要人㣲事亦謹舉左丘明是要人表裏如一】 ○顔淵季路侍子曰盍各言爾志 盍何不也 子路曰願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衣去聲】衣服之也裘皮服敝壞也憾恨也 顔淵曰願無伐善無施勞 伐誇也善謂有能施亦張大之意勞謂有功易曰勞而不伐是也【易繫辭上子曰勞而不伐有功而不徳厚之至也】或曰勞勞事也勞事非己所欲故亦不欲施之於人亦通【前説與上句皆謙也後説恕也○朱子曰顔子是治箇驕字子路是治箇吝字顔子之志不以己之長方人之短不以己之能媿人之不能是與物共○問無伐善無施勞善與勞如何分别曰善是自家所有之善勞是自家做出來底○無伐善是不矜己能無施勞是不矜己功○南軒張氏曰人之不仁病於有己故雖衣服車馬之間此意未嘗不存焉子路盖欲克其私於事物間者其志可謂篤而用功可謂實矣至於顔子則又宏焉理之所在何有於己其於善也奚伐為吾之所當為而已其為勞也奚施盖存乎公理而無物我之間也學者有志於求仁則子路之事亦未宜忽要當如此用力以為入德之塗則顔子之事可以馴致矣】 子路曰願聞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 老者養之以安朋友與之以信少【去聲】者懷之以恩一説安之安我也信之信我也懷之懷我也亦通【合二説其義方備老者我養之以安而後方安於我○問孔子舉此三者莫是朋友是其等輩老者是上一等人少者是下一等人三者足以盡該天下之人否朱子曰然○黄氏曰集註前説是作用後説是效驗後説與綏斯來動斯和意思相類自是聖人地位但前説却有仁心自然物各付物之意有天地生氣象况顔子子路皆是就作用上説故前説為勝】○程子曰夫子安仁顔淵不違仁子路求仁【朱子曰他人於微小物事尚戀不能捨仲由能如此其心廣大而不私己矣非意在於求仁乎○子路顔子孔子皆是将己與物對説子路便是箇舍己忘私底意思今若守定他這説謂此便是求仁不成子路每日都無事只是如此當時只因子路偶然如此説出故顔子孔子各就上靣説去使子路若别説出一般事則顔子孔子又就他那一般事上説然意思却只如此○趙氏曰求仁猶與仁為二不違仁則身己居仁而常不去安仁則心即仁仁即心安而行之無適非仁矣】又曰子路顔淵孔子之志皆與物共者也但有小大之差【楚宜反】爾【程子曰顔子所言不及孔子無伐善無施勞是他顔子性分上事孔子言安之信之懷之是天理上事○朱子曰子路有濟人利物之心顔子有平物我之心夫子有萬物得其所之心○子路須是有箇車馬輕裘方把與朋友共如顔子只就性分上理㑹無伐善無施勞車馬輕裘則不足言矣然以顔子比之孔子則顔子猶有箇善勞在若孔子便不見有痕迹了又曰子路底淺顔子底深二子底小聖人底大子路底較粗顔子底較細膩然都是去得箇私意了只是有粗細○子路收斂細宻可到顔子地位顔子底純熟又展拓開可到孔子地位○西山真氏曰聖門學者誠實端慤言者即其所行行者即其所言苟躬行有一毫未到斷不敢輕以自許子路為人勇於為善而篤於朋友故所願如此盖私之一字乃人心之深害私苟未忘雖於骨肉親戚之間尚不能無彼此物我之分况朋友乎子路之言雖只及朋友然觀其用心則其至公無私可見矣顔淵之志又大於子路盖視己之善如未有善視己之勞若初無勞觀其用心雖至堯舜地位亦歉然常若不足子路所謂車馬衣裘與朋友共特顔子善中之一善耳夫子之言志又大於顔淵盖二子猶未免於用意若聖人則如天地然一元之氣運之於上而天地之間無一物不得其所不待物物著力然後能之又非二子所及然今學者且當從子路學起必如子路之忘私然後方可進歩不然則物我之私便於胷中如蟊賊如戈㦸然又安能有善不伐有勞不矜如顔子乎况於聖人地位又高又逺非用力所可到須徳盛仁熟從容中道然後不期而自至耳此非始學之事故必先學子路之忘私而後可】又曰子路勇於義者觀其志豈可以勢利拘之哉亞於浴沂者也【問浴沂地位恁高程子稱子路言志亞於浴沂何也朱子曰子路學雖粗然他資質也高如人告以有過則喜有聞未之能行惟恐有聞見善必遷聞義必徙皆是資質高車馬輕裘都不做事看所以亞於浴沂故程子曰子路只為不逹為國以禮道理若逹便是這氣象也又問浴沂是自得於中而外物不能以累之子路雖未至自得然亦不為外物所動矣曰是○胡氏曰以氣象觀之子路於意氣者也顔子循其性分者也夫子則渾然天理者也子路所以亞於浴沂以其胷次洒落非勢利所得拘使無所滯礙則曽晳之所至矣聖人信不可及顔子地位亦高誠能先於貨利之間慕子路之勇决而去其吝嗇之心於求仁之方亦庶幾矣○慶源輔氏曰子路雖有曽㸃氣象而其實亦有不同曽㸃是知之事子路是行之事浴沂之智崇共敝之行實○新安陳氏曰人心天理本自周流特為私欲間隔故不得遂其與人同適之樂與人同利之仁爾子路之志雖未能超然如曽㸃之灑落然常人認物為己知有己不知有人以子貢尚貨殖以子夏見孔子尚不改紛華子路自甘敝緼而與人共其輕肥私欲不間隔其天理之周流得遂其與人同利之仁豈不可亞於曽㸃與人同適之樂乎】顔子不自私己故無伐善知同於人故無施勞【朱子曰以善者己之所有不自有於己故無伐善以勞事人之所憚知同於人故無施勞】其志可謂大矣然未免於有意也【尚有勉行克治之意】至於夫子則如天地之化工付與萬物而已不勞焉此聖人之所為也今夫羈【居宜反】靮【音的】以御馬而不以制牛人皆知羈靮之作在乎人而不知羈靮之生由於馬聖人之化亦猶是也先觀二子之言後觀聖人之言分明天地氣象凡看論語非但欲理㑹文字須要識得聖賢氣象【問夫子如化工及羈靮之喻朱子曰這只是理自合如此老者安之是他自帶得安之理來友信少懷是他自帶得信之理懷之理來聖人為之初無形迹如穿牛鼻絡馬首都是天理如此恰似他生下便是帶得此理來○新安陳氏曰子路物與人共而不為己私者也顔子善與人同而不為己私者也夫子則廓然大公有造化物各付物之氣象不為己私不足以言矣】 ○子曰己矣乎吾未見能見其過而内自訟者也已矣乎者恐其終不得見而歎之也内自訟者口不言而心自咎也人有過而能自知者鮮【上聲下同】矣知過而能内自訟者為尤鮮能内自訟則其悔悟深切而能改必矣夫子自恐終不得見而歎之其警學者深矣【南軒張氏曰能見其過而内自訟則懲創之深省察之力其必能舍舊而新是圖若是則於進徳也孰禦○勉齋黄氏曰自訟而見於言不若不言而自責於心之深切○慶源輔氏曰口不言而心自咎是改過之機盖悔悟深切則誠意所蓄根深力固纔説出來意思便消散了○厚齋馮氏曰不曰不見而曰未見不敢絶天下於無人也○雲峯胡氏曰訟者欲勝人内自訟則能勝己】 ○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學也【焉如字屬上句好去聲】 十室小邑也忠信如聖人生質之美者也夫子生知而未嘗不好學故言此以勉人言美質易【去聲】得至道難聞學之至則可以為聖人不學則不免為鄉人而已可不勉哉【南軒張氏曰聖人斯言使學者知夫聖可學而至雖有其質而不學則終身為鄉人而已○勉齋黄氏曰夫子自言好學固是謙辭然聖人惟生知所以自然好學學者一出一入而不加之意正以其不能真知義理之切身故爾○新安陳氏曰忠信之質聖人與人同耳好學之至則充極此美質而為聖人不好學所以孤負此美質而不免為郷人美質之不可恃而學力之所當勉如此○朱子答問云註䟽之讀不成文理按註䟽音焉如煙讀屬下文故朱子既音如字且云屬上句也】 論語集註大全卷五 <經部,四書類,四書大全__論語集註大全>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六 雍也第六 凡二十八章篇内第十四章以前大意與前篇同【胡氏曰此篇前一半與上篇大意同而八佾篇論禮樂亦與為政末相接大抵記聖人之言多以其類而卷帙之分特以竹簡之編既盡而止其篇目則聊舉其首二字以為之别爾○新安陳氏曰亦論古今人物賢否得失】 子曰雍也可使南面 南面者人君聽治【去聲】之位【厚齋馮氏曰人君聽治之位必體天地隂陽之嚮背南面嚮明也】言仲弓寛洪簡重有人君之度也【問寛洪簡重也是説仲弓賢質恁地朱子曰夫子既許他南面則須是有人君之度這又無稽考須是將他言行来看如何○慶源輔氏曰惟寛故洪惟簡故重寛則有容故洪簡則守要故重寛與簡御衆臨下之道也故有人君之度而可以南面度以徳量言也○洪氏曰語顔淵以為邦王者之佐也仲弓南面諸侯之任也】 仲弓問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簡 子桑伯子魯人胡氏以為疑即莊周所稱子桑户者是也【朱子曰莊子所稱子桑户與孟子反子琴張三人為友盖老氏之流】仲弓以夫子許已南面故問伯子如何可者僅可而有所未盡之辭簡者不煩之謂【朱子曰仲弓為人簡重見夫子許之以伯子亦是一箇簡底故以為問夫子言此人亦可者以其簡也】 仲弓曰居敬而行簡以臨其民不亦可乎居簡而行簡無乃大簡乎【大音㤗】 言自處【上聲下同】以敬則中有主而自治嚴如是而行簡以臨民則事不煩而民不擾所以為可若先自處以簡則中無主而自治疎矣而所行又簡豈不失之大簡而無法度之可守乎【慶源輔氏曰中有主則一自治嚴則収斂固事不煩則無鑿出之事民不擾則無不得所之民中無主則二三自治疎則滲漏多大簡則率易無法度之可守則或不免於猖狂妄行矣】家語記伯子不衣冠而處夫子譏其欲同人道於牛馬【張存中曰劉向説苑云孔子見子桑伯子子桑伯子不衣冠而處弟子曰夫子何為見此人乎曰其質美而無文吾欲説音税下同而文之孔子去子桑伯子門人不説音悦曰何為見孔子乎曰其質美而文繁吾欲説而去其文故曰文質修者謂之君子有質而無文謂之易野簡易鄙野也子桑伯子易野欲同人道於牛馬故仲弓曰大簡】然則伯子盖大簡者而仲弓疑夫子之過許與【朱子曰居敬則凡事嚴肅若要以此去律事凡事都要如此此便是居敬而不行簡也○今固有居敬底人把得忒重却反行得煩碎了臨下以簡只要揀那緊要底来行○居敬行簡是兩件工夫若謂居敬則所行自簡則有偏於居敬之意徒務行簡老子是也乃所以為不簡○居敬行簡如云内外不只是盡其内而不用盡其外如云本末不只是致力於本而不務乎其末居敬了又要行簡聖人教人為學皆如此不只偏説一邊○居敬行簡是有本領底簡居簡行簡是無本領底簡○居敬是自處以敬行簡是所行得要○問敬是就心上説簡是就事上説否曰簡也是就心上做出来而今行簡須是心裏安排後去行豈有不是心做出来○問居敬行簡之居如居室之居曰然復問何謂簡曰簡是凡事據見定又曰簡静又曰居敬是所守正而行之以簡○問居簡而行簡則有志大略小之患以之臨事必有怠忽不舉之處居敬而行簡則心一於敬不以事之大小而此敬有所損益也以之臨事必簡而盡曰居敬則明燭事幾而無私意之擾故其行必簡○葉少藴曰簡者臨下之道而非所以處己也書記舜之徳曰臨下以簡此仲弓所以可使南面也○雙峯饒氏曰敬者一心之主宰而萬事之本根也仲弓之在聖門以徳行稱者也夫子許之以可使南面是以其有人君之徳而然也仲弓閒夫子之許已而未知其所以許之之意安在於是即其氣象之類已如子桑伯子者以為問夫子以其可也簡許之而又曰居簡而行簡無乃大簡乎其意以為簡出於敬則其簡為有本而每事順理而要直謂之可也固宜簡出於簡則其簡為無本而遇事不免率意而疎略無乃簡之過乎仲弓之簡敬而簡者也伯子之簡簡而簡者也仲弓之簡固與伯子之簡異矣然其所以致是者非特天資之美亦其學力之至爾盖他日嘗問仁於夫子矣夫子告之曰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此居敬之謂也又嘗問政於夫子矣夫子告之曰先有司赦小過舉賢才此行簡之謂也居敬行簡其得於平日師友之所講磨者如此則可使南面固有所自来矣若伯子之不衣冠而處則有仲弓之資而無仲弓之學者也大簡之失不亦宜乎○簡於行事上用得於治己上用不得故行簡則可居簡則不可○新安陳氏曰人所以異於馬牛以衣冠也伯子惡衣冠煩而去之簡則簡矣如不敬何簡與敬易相反故書曰簡而無傲盖簡易流於傲無傲者欲以敬矯簡之流弊也敬而簡則為簡嚴簡易之簡不然則為簡忽簡略之簡仲弓盖能居敬行簡者伯子乃不敬而居簡行簡者也】 子曰雍之言然 仲弓盖未喻夫子可字之意而其所言之理有黙契焉者故夫子然之【朱子曰夫子雖不言其居簡之失而可字已寓未盡善之意仲弓雖未喻可為僅可乃能黙契其㣲㫖分别出居敬居簡之不同夫子所以深許之】○程子曰子桑伯子之簡雖可取而未盡善故夫子云可也仲弓因言内主於敬而簡則為要直内存乎簡而簡則為疎略可謂得其㫖矣又曰居敬則心中無物故所行自簡【雙峯饒氏曰無物以是無私意無私意則能循理所以所行自簡】居簡則先有心於簡而多一簡字矣故曰太簡【問集註何不全用程説朱子曰程子只説得敬中有簡㡳意亦有自處以敬而所行不簡却説不及聖人所以曰居敬曰行簡二者須是周盡某所以不敢全用他説又曰程子説自不相害果能居敬則理明心定自是簡又曰世間有居敬而所行不簡者如上蔡説吕進伯是箇好人極至誠只是煩擾便是請客也須臨時兩三畨換食次又有不能居敬而所行却簡易者每事不勞擾只從簡徑處行如曹參之治齊專尚清静及至為相毎日酣飲不視事隔墻小吏歌呼參亦酣歌以和之何有於居敬據仲弓言自是兩事程子作一事看了○此叚若不得仲弓下面更問一問人只道可也簡便是了故夫子復之曰雍之言然這亦見仲弓有可使南面之基亦見得他深沉詳密處論来簡已是好資禀較之繁苛細使人難事亦煞不同然是居敬以行之方好○問仲弓之有人君之度何以知其然耶曰以前篇不佞之譏此章居敬行簡之對而有以知其然也謝氏以為簡以臨之荘以蒞之盖近之矣然其深厚廣博冝在人上之意則未之發也然此曰南面而不曰為政則疑其主於徳而言也○問居敬居簡之不同何也曰持身以敬則心不放逸而義理著明故其所以見於事者自然操得其要而無煩擾之患若所以處身者既務於簡而所以行之者又一切以簡為事則是民理凖則既不素明於内而綱紀法度又無所持循於外也太簡之將有不可勝言者矣○勉齋黄氏曰居謂身所自處行謂見於所行觀其以居對行則是以處身對行事明矣居敬而後可以行簡】 ○哀公問弟子孰爲好學孔子對曰有顔回者好學不遷怒不貳過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未聞好學者也【好去聲亡與無同】 遷移也貳復【扶又反下同】也怒於甲者不移於乙過於前者不復於後顔子克己之功至於如此可謂真好學矣【朱子曰不遷怒貳過是顔子好學之符騐如此却不是只學此二事其學全在非禮勿視聼言動上乃是做工夫處不遷不貳是成效處○怒與過皆自己上来不遷不貳皆已克己上来○勉齋黄氏曰存養之深省察之明充治之力持守之堅故其未怒之初鑑空衡平既怒之後氷消霧釋方過之萌瑕纇莫逃既知之後根株悉㧞此所以為好學而集註以為克己之功也○慶源輔氏曰真好學真字須子細看○新安陳氏曰人惟不能克去己私故遷怒者私意之執滯也貳過者私意之隱伏也顔子之學真能克己故當怒未嘗不怒既怒則不遷有過未嘗不知既知則不留此皆克己之功效而好學之符騐也】短命者顔子三十二而卒也【家語顔子少孔子三十嵗年二十九而髪白三十二而早卒】既云今也則亡又言未聞好學者盖深惜之又以見真好學者之難得也【厚齋馮氏曰師有父兄之道故稱受教者為弟子當是時曽子尚少好學而可以道者唯顔子一人而已曰今也則亡言好學者無存也不曰不聞而曰未聞不敢以一己之聞見厚誣天下之無人又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程子曰顔子之怒在物不在己故不遷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新安陳氏曰二句易繫辭文乃孔子稱顔子語】不貳過也【雲峯胡氏曰程子兼不遷怒不貳過説】又曰喜怒在事則理之當喜怒者也不在血氣則不遷若舜之誅四凶也可怒在彼己何與【音預】焉如鑑之照物妍媸在彼【媸赤之反妍美也媸醜也】隨物應之而已何遷之有【雲峯胡氏曰専説不遷怒怒每自血氣而發顔子之怒在理而不在血氣故不遷】又曰如顔子地位豈有不善所謂不善只是㣲有差失纔差失便能知之纔知之便更不萌作張子曰慊【口簞反】於己者不使萌於再【朱子曰慊於己只是略有些子不足於心便自知之即隨手消除不復萌作○許氏曰心過常小身過常大顔子雖有心過無身過無身過易無心過難要當制之於心而已】或曰詩書六藝七十子非不習而通也而夫子獨稱顔子為好學顔子之所好果何學歟程子曰學以至乎聖人之道也【雙峯饒氏曰道者方法之謂言學以至乎聖人底方法也下文言學之道與學之得其道皆是此意】學之道奈何曰天地儲精得五行之秀者為人【問儲精朱子曰精氣流通儲蓄得二氣之精聚故能生出人物】其本也真而靜其未發也五性具焉曰仁義禮智信【朱子曰本是本體真是不雜人偽靜言其初未感物時五性便是真未發便是靜】形既生矣外物觸其形而動於中矣其中動而七情出焉曰喜怒哀懼愛惡【去聲】欲【慶源輔氏曰心是活物故外物觸之而動上言其本靜故於此言動】情既熾【昌志反】而益蕩其性鑿矣【朱子曰性固不可鑿但人不循此理去傷了他】故覺者約其情使合於中正其心養其性而已然必先明諸心知所往然後力行以求至焉【朱子曰這一段緊要處只在先明諸心上明諸心知所往窮理之事力行求至踐履之事知所往如識路力行求至如行路○雙峯饒氏曰用工最緊要處在約其情使合於中約是工夫中是準則四勿便是約的工夫禮便是中的準則能約其情使合於中則心得其正而不蕩性得其養而不鑿○雲峯胡氏曰程子此段議論皆自周子太極圗説来天地儲精此精字即是二五之精其本也真而靜真字即是無極之真特周子自太極説来故先真而後精程子只自天地説起故先精而後真儲字即是凝字自古言性未嘗言五性圗説謂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故此曰五性具焉圗説謂五性感動而善惡分萬事出此則曰其中動而七情出焉盖五性感動之後有善有惡至於情既熾而益蕩則全失其本来之善矣圗説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聖人立人極之事此曰約其情使合於中學者克己之事也】若顔子之非禮勿視聽言動不遷怒貳過者則其好之篤而學之得其道也然其未至於聖人者守之也非化之也假之以年則不日而化矣【雙峯饒氏曰不遷不貳皆是守而未化之事若怒自然不遷心無過可貳則化而無事於守矣】今人乃謂聖本生知非學可至而所以為學者不過記誦文辭之間其亦異乎顔子之學矣【程子曰小人之怒在己君子之怒在物小人之怒出於心作於氣形於身以及於物以至於無所不怒是所謂遷也怒在理則無所遷動乎血氣則遷矣舜誅四凶盖因是人有可怒之事而怒之聖人之心本無怒也譬如明鏡好物来時便見是好惡物来時便見是惡鏡何嘗有好惡也世之人固有怒於室而色於市○上蔡謝氏曰顔子不遷怒不貳過則其所好乃克己之學也○朱子曰顔子因物之可怒而怒之又安得遷内有私意而至於遷怒者志動氣也有為怒氣所動而遷者氣動志也或謂不獨遷於他人為遷就其人而益之便是遷曰此却是不中節非遷也○問不遷怒此是顔子與聖人同處否曰不遷字在聖人分上説便小在顔子分上説便大盖聖人無怒何待於不遷聖人無過何待於不貳所以不遷不貳者猶有意存焉與願無伐善無施勞之意同猶今人所謂願得不如此是固嘗如此而今且得其不如此也此所謂守之非化之也○問人之義理未明而血氣未曽消釋物来觸著則乘此血氣之動惟好惡之所之怒不能得休歇而至於有所移也若顔子則是磨得心地光明而無一毫物事雜在其間或喜或怒皆是物之當喜當怒隨其来而應之而在我初無容心不以此動其血氣而至於有所遷也但此是顔子克己工夫到後方如此却不是以此方為克己工夫也曰夫子當時也是従他克己效騐上説但克己工夫未到時也須照管不成道我工夫未到那田地而遷怒貳過只聼之耶○問顔子不遷怒亦見得克己工夫否曰固是然克己亦非一端如喜怒哀樂皆當克但怒是粗而易見者爾○顔子於念慮處少差輙改而今學者未到顔子地位且須逐事上檢㸃過也不論顯微如大雷雨也是雨些子雨也是雨無大小都喚做過只是晴明時節青天白日更無些子雲翳這是甚麽氣象○問喜怒發於當然者人情之不可無者也但不可為其所動爾過失則不當然而然者既知其非則不可萌於再所謂頻復之吝也二者若不相類而其向背實相對曰聖人雖未必有此意但能如此看亦好○顔子只是見得箇道理透見得道理透自不遷不貳○非禮勿視聽言動是夫子告顔子教他做工夫要知緊要工夫却只在這上如無伐善無施勞不遷怒不貳過是他到處又曰顔子到這裏直是渾然更無些子渣滓不遷怒如鐃懸水止不貳過如氷消凍釋如三月不違又是已前事到這裏已自渾淪都是天理是甚次第○問顔子之所學者盖人之有生五常之性渾然一心之中未感物之時寂然不動而已而不能不感於物於是喜怒哀樂七情出焉既發而易縦其性始鑿故顔子之樂見得此理分明必欲約其情以合於中剛决以克其私私欲既去天理自明故此心虚靜隨感而應或有所怒因彼之可怒而已無與焉怒纔過而此心又復寂然何遷移之有所謂過者只是㣲有差失張子謂之慊於己只是略有些子不足於心便自知之即隨手消除更不復萌作為學工夫如此可謂真好學矣曰所謂學者只是學此而已伊川所謂約其情大學所謂明明徳中庸所謂天命之謂性皆是此理○勉齋黄氏曰論顔子之天資則只是明與剛論顔子之用功則只是敬與義惟其明且敬也故幾纔動處便覺惟其剛且義也故纔覺便與一刀兩段既明矣又持之以敬既剛矣又輔之以義天資學力兩極則血氣豈能輕為之動念慮豈能再使之差此所以謂之不逺復也所以謂之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也不逺是覺得早復是斬斷得猛烈○問顔子之不遷怒與喜怒哀樂皆中節如何潜室陳氏曰當其怒時見理而不見怒故怒所可怒而不遷於他此克己陽剛工夫峻㓗之甚其要固歸於中節但以中節言顔子無起發人意處○慶源輔氏曰顔子不遷不貳乃終身學力之所就固非一旦収其放心便能如此亦非是學者克己之事故集註以為克己之功必其平日遇怒則克不使之流蕩於外以過於物遇過則克不使之伏藏於内以為之根怒不過於物則久久自然不遷過蹙其根則久久自然不貳○覺軒蔡氏曰不遷怒朱子謂怒於甲者不移於乙程子謂在物不在己不貳過朱子謂過於前者不復於後程子謂只是微有差失便能知之才知之便更不萌作若不同矣然程子是就怒初發念初萌而直言之也朱子是就怒已發念己萌而横言之也其理則一必兼之方盡其義○問不遷怒魯齋許氏曰是聖人境界之事也如何便到得且自忿思難為始】 ○子華使於齊冉子為其母請粟子曰與之釜請益曰與之庾冉子與之粟五秉【使為並去聲】 子華公西赤也使為【去聲】孔子使也【慶源輔氏曰或使於他邑或使於外國不可知也大夫無私交此必未為大夫時事又孔子將之荆先之以子夏申之以冉有皆使之類也又如蘧伯玉使人於孔子大夫雖無私交若此類則無害也】釜六斗四升庾十六斗秉十六斛 子曰赤之適齊也乘肥馬衣輕裘吾聞之也君子周急不繼冨【衣去聲】 乗肥馬衣輕裘言其富也急窮廹也周者補不足繼者續有餘 原思為之宰與之粟九百辭 原思孔子弟子名憲【宋人】孔子為魯司冦時以思為宰粟宰之祿也九百不言其量【去聲】不可考【趙氏曰司㓂有采邑故以思為邑宰】 子曰毋以與爾鄰里鄉黨乎 毋禁止辭五家為鄰二十五家為里萬二千五百家為鄉五百家為黨言常祿不當辭有餘自可推之以周貧乏蓋隣里鄉黨有相周之義○程子曰夫子之使【如字】子華子華之為【去聲下為之同】夫子使【去聲】義也而冉有乃為之請聖人寛容不欲直拒人故與之少所以示不當與也請益而與之亦少所以示不當益也求未逹而自與之多則已過矣故夫子非之蓋赤茍至乏則夫子必自周之不待請矣原思為宰則有常祿思辭其多故又教以分諸鄰里之貧者蓋亦莫非義也張子曰於斯二者可見聖人之用財矣【朱子曰冉子與之粟五秉聖人亦不大叚貴他而原思辭祿又謂與爾隣里鄉黨者看来聖人與處却寛於斯二者可見聖人之用財雖是小處也莫不恰好便是一以貫之處○問冉子請粟聖人不與之辨而與之益之曰聖人寛洪可以予可以無予予之亦無害但不使傷惠耳○南軒張氏曰子華為夫子使於齊使子華而有所不給則夫子固周之矣而子華無是之患也其使也為師使以義行之去以義行而其資足以給則可以無與也冉有為其母請疑可以與也故與之少以見其義而冉子莫喻也原思為宰宰有常祿粟雖多不得而辭也使原思雖甚有餘而其常祿亦豈得而辭哉故聖人於子華謂周急不繼富於原思謂毋以與爾鄰里鄉黨其義可見矣盖取與辭受莫不有其則焉天之理也聖人従容而不過賢者審處而不違若以私意加之則失其權度或與其所不當與為傷惠而或辭其所不當辭亦反為有害於廉矣○覺軒蔡氏曰楊氏謂君子之於辭受取予之際茍非其義一介不以予人茍以其道舜受堯之天下亦不為泰而士或以嗇與為吝寡取為廉者皆不知此也以冉求原思之賢猶不免是况世之紛紛者乎朱子云此説固然子華之冨所不當繼也而夫子於冉子之請猶與之釜猶與之庾不直拒之也原思之辭所不當辭也而夫子未嘗疾之又教之以有餘則當推之以及鄰里則聖人寛容崇奨廉退之意亦畧可見矣然則學者未得中行不幸而過寧與無吝寧廉無貪又不可不知也模按朱子廣楊氏未盡之意深有補於世教且使世之吝者不得託於一介不與之説以蓋其陋貪者不得託於舜受堯天下之説以便其私而輕財重義清苦廉遜之人亦將得以自見故併錄之學者所宜深玩也○厚齋馮氏曰子華之使原思之宰非必同一時也記者以其辭受可互相發明故係於此爾○新安陳氏曰一義字可斷盡此章弟子為師使義也自富而請粟請益非義也不繼富而與之少亦義也宰常祿當與義也有餘以周鄉鄰亦義也夫子於赤非吝於思非奢辭受取予惟視義之當否爾冉求為請自多與以為惠原憲甘貧辭常祿以為廉皆察義未精故也】 ○子謂仲弓曰犂牛之子騂且角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犂利之反騂息營反舍上聲】 犂雜文騂赤色周人尚赤牲用騂角角周正【完全端正】中【去聲】犧牲也【潜室陳氏曰祭天地之牛角蘭栗宗廟之牛角握賔客之牛角尺以其色旣赤又且角中程度也】用用以祭也山川山川之神也言人雖不用神必不舍也仲弓父賤而行【去聲】惡故夫子以此譬之言父之惡不能廢其子之善如仲弓之賢自當見用於世也然此論仲弓云爾非與仲弓言也○范氏曰以瞽叟為父而有舜以鯀為父而有禹古之聖賢不係於世類尚矣子能改父之過變惡以為美則可謂孝矣【問子謂仲弓曰犂牛之子騂且角伊川謂多一曰字意以仲弓為犂牛子也考之家語仲弓生於不肖之父其說可信否朱子曰聖人必不肯對人子説人父不善○問此章前後作用人不以世類南軒以仲弓言焉知賢才之故故孔子教之用人此説牽合然亦似有理脉曰横渠言大者茍立雖小未純人所不棄也今敬夫此説無他只是要回互不欲説仲弓之父不肖爾何不虚心平氣與他看古人賢底自賢不肖底自不肖稱其賢可以為法語其不肖可以為戒或曰恐是因仲弓之父不肖而微其辭曰聖人已是説了此亦何害大抵人被人説惡不妨但要能改過過而能改則前愆頓釋昔日是不好底人今日自好事自不相干何必要回互然又要除却曰字此曰字留亦何害如子謂顔淵曰吾見其進也不成是與顔淵説况此一篇大率是論他人不必是與仲弓説也只蘇氏却説此乃是論仲弓之徳非是與仲弓言也○慶源輔氏曰犂牛雜文雖不堪作犧牲然其所生之子其色則騂其角則正則必将取以為犧牲用矣固不可以其母之犂而廢其子之騂也雖欲勿用人之私意也山川其舍諸理之所不容廢也】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其餘則日月至焉而已矣 三月言其久【朱子曰三月只是言其久爾非謂三月後必違也古人三月無君則弔去國三月則復詩人以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夫子聞韶三月不知肉味皆久之意】仁者心之徳心不違仁者無私欲而有其徳也日月至焉者或日一至焉或月一至焉能造【七到反】其域【新安陳氏曰造仁之域如云入聖域】而不能久也【朱子曰仁與心本是一物被私欲一隔心便違仁去却為二物若私欲既無則心與仁便不相違合成一物心猶鏡仁猶鏡之明鏡本来明被塵垢一蔽遂不明若塵垢一去則鏡明矣顔子三箇月之久無塵垢其餘人或日一次無塵垢少間又暗或月一次無塵垢二十九日暗亦不可知○或問顔子三月不違仁是無纎毫私欲則自餘門弟子日至月至者常為私欲所汨乎西山真氏曰欲字有輕重常人之心無非私欲汨亂之時若孔門弟子日至月至者雖未到無纎毫私欲之地然亦必皆寡欲矣孟子教人只云養心莫善於寡欲周子又進一歩教人曰由寡以至於無顔子三月不違者已到無欲之地自餘則寡欲而已所以未如顔子也○趙氏曰三月姑借以言其久日月亦借以言其暫】○程子曰三月天道小變之節言其久也過此則聖人矣不違仁只是無纎毫私欲少有私欲便是不仁【程子曰顔子經天道之變而為仁如此其能久於仁也過此則従心不踰矩聖人也故孔子惜其未止○朱子曰顔子三月不違只是此心常存無少間斷自三月後却未免有毫髪私意間斷在顔子念慮之間間有不善處却能知之而未嘗復行也○顔子豈直恁虛空湛然常閉門合眼静坐不應事不接物然後為不違仁也顔子有事亦須應須飲食須接賔客但只是無一毫私欲耳】尹氏曰此顔子於聖人未逹一間者也【新安陳氏曰間平聲際也如孟子其間不能以寸此語本子問神篇顔淵亦潛心於仲尼矣未達一間爾】若聖人則渾【上聲】然無間斷矣【間去聲斷徒玩反後凡言間斷音同○朱子曰顔子猶不能無違於三月之後不是三月後一向差去但只於道理久後畧斷一斷便接續去若無這些子間斷便是聖人所以與聖人未達一間者以此○新安陳氏曰心本仁也心而違仁私欲間斷之耳日月至焉者私欲間斷之時多天理純全之時少顔子克去己私為仁漸熟故能三月之久心不違仁然猶未免三月之後或至於違仁也使過此而能渾然無間斷則與聖人之純亦不已者一矣】張子曰始學之要當知三月不違與日月至焉内外賔主之辨使心意勉勉循循而不能已過此幾非在我者【朱子曰三月不違者仁在内而我為主也日月至焉者仁在外而我為客也誠知辨此則不安於客而求為主於内必矣○三月不違底是仁為主私欲為客日月至焉者是私欲為主仁却為客然那客亦是主人只是以其多在外故謂之客敬則常不要出外久之亦是主人既是主人自是出去時少也又曰日月至焉底便是我被那私欲挨出在外是我勝那私欲不得○以屋喻之三月不違者心常在内雖間或有出時然終是在外不穏纔出便入盖心安於内所以為主日月至焉者心常在外雖間或有入時然終是在内不安纔入便出盖心安於外所以為賔日至者一日一至此月至者一月一至此自外而至也不違者心常存日月至焉者有時而存此無他知有至未至意有誠未誠知至矣雖驅使為不善亦不為知未至雖軋勒不為此意終进出来故於見得透則心意勉勉循循自不能已矣過此幾非在我者猶言過此以往未之或知言過此則自家著力不得待他自長進去又曰三月不違主有時而出日月至焉賔有時而入○問過此幾非在我者曰這只説循循勉勉便自住不得便自不由己只是這箇關難過纔過得自要住不得所謂欲罷不能如水漲船行更無着力處○幾非在我如種樹一般初間栽培灌溉及既成樹了自然抽枝長葉何用人力問莫是過此則聖人之意否曰不然盖謂工夫到此則非我所能用其力而自然不能已如車已推而勢自去如船已發而䌫自行若不能辨内外賔主不能循循不已則有時而間斷矣孟子所謂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此語説得盡了又云學者無他只是要理㑹這道理此心原初自具萬物萬事之理須是理㑹得分明○勉齋黄氏曰仁人之安宅也以宅譬之三月不違則心為主在仁之内如身為主而在宅之内也日月至焉則心為賔在仁之外如身為賔在宅之外也○北溪陳氏曰張子内外賔主之辨盖起於夫子至之一辭知内外賔主之辨常在天理内而為主不逐人欲於外而為賔非真知而足目俱到者不能到此田地主勢日伸賔勢日屈其進進自不能已過此如車輪運轉自然不停非吾力所能與此即日進無疆地位也○潛室陳氏曰提出張子此語正欲學者於此猛省若是為客乍入復出則為無家之人後来必大可哀○新安倪氏曰内外賔主之辨朱子有二説定宇陳氏嘗論此以後説為優北溪謂内外賔主之辨起於夫子至之一辭的是如此所謂至焉者至於仁也勉齋仁宅之説尤精到以此觀之朱子或問初説也語錄乃後来定説也故今編存或問之説于前而列語錄及黄陳之説在後俾觀者即見優劣一遵先師之意云】 ○季康子問仲由可使從政也與子曰由也果於從政乎何有曰賜也可使從政也與曰賜也逹於從政乎何有曰求也可使從政也與曰求也藝於從政乎何有從政謂為大夫【問従政例為大夫果何所據然則子游為武城宰仲弓為季氏宰之類皆不可言政歟朱子曰冉子退於季氏之朝夫子曰其事也如有政雖不吾以吾其與聞之亦自可見○胡氏曰由求為季氏宰久矣此問従政謂可使為大夫否也盖宰有家事而已大夫則與聞國政然康子卒不能與三子同升諸公此魯之所以不競也】果有决斷【都玩反】達通事理藝多才能【雙峯饒氏曰求也旅泰山不能救伐顓臾不能止是不果也由也以正名為迂是不達也唯子貢逹於事理占得地歩却闊使其従政必不肯為季氏聚斂為衛輒死難】○程子曰季康子問三子之才可以從政乎夫子答以各有所長非惟三子人各有所長能取其長皆可用也【朱子曰求也藝於細㣲事都理㑹得縁其才如此故用之於聚歛必有非他人所及者惜乎其有才而不善用之也○南軒張氏曰此可見聖人之用才也三子者各有所長故皆可以従政○勉齋黄氏曰程子言人各有所長意則大矣然如三子之達果藝而可以従政則恐亦非凡人之所可能也○潛室陳氏曰冉求有為政之才聖人屢許之且以政事名想有可觀者但義理不勝利欲之心過失處多耳○問孔子以政事稱冉求比用於季氏僅能聚歛而已不知夫子於何取之曰只以政事稱便於學問上有欠闕所以孔子常攻其短○慶源輔氏曰子路資禀剛勇故能有决斷子貢知識髙明故通逹事理冉求雖進道不力然在政事之科故多才能○齊氏曰季桓子垂歿有遺言召孔子而康子止召冉求然則其先問由賜也意故在求而假之以發端爾○吳氏曰善用人者如醫之用藥雖鳥喙甘遂猶有可取况其才之美者乎】 ○季氏使閔子騫為費宰閔子騫曰善為我辭焉如有復我者則吾必在汶上矣【費音秘為去聲復扶又反汶音問】 閔子騫孔子弟子名損【魯人】費季氏邑汶水名在齊南魯北竟【與境同】上閔子不欲臣季氏令【平聲】使【去聲】者善為己辭言若再来召我則當去之齊【新安陳氏曰始言善為我辭辭之之言雖婉終言去之汶上絶之之意甚决真有徳行者審於進退之言也】○程子曰仲尼之門能不仕大夫之家者閔子曽子數人而已【朱子曰仕於大夫家為僕家人不與大夫齒那上等人自是不肯做若論當時侯國皆用世臣自是無官可做不仕於大夫除是終身不出如曽閔方得○南軒張氏曰門人記閔子此事於問由賜求之後其相去可見矣】謝氏曰學者能少知内外之分皆可以樂【音洛】道而忘人之勢况閔子得聖人為之依歸彼其視季氏不義之富貴不啻犬彘又従而臣之豈其心哉【朱子曰謝氏説得麄若不近聖賢氣象也可以警那懦㡳人若常記得這様在心下則可以廉頑立懦】在聖人則有不然者蓋居亂邦見惡人在聖人則可自聖人以下剛則必取禍柔則必取辱閔子豈不能早見而豫待之乎如由也不得其死求也為【去聲】季氏附益夫【音扶】豈其用心哉盖既無先見之知【去聲○未仕時】又無克亂之才【既仕時】故也然則閔子其賢乎【蹙源輔氏曰閔子心雖不欲臣季氏而不遽形於言姑令使者善為己辭此與人為善意也又言若再来召我則當去之齊以示其必不従之意其與人處己兩盡其道如此謝氏説由求之事曰是豈其本心哉却説得好剛者必取禍謂子路柔者必取辱謂冉求聖人道全徳備應用無窮其於先見之知克亂之才盖兼有之故於天下無不可為之時亦無不可為之事若未至於聖人而欲早見豫待以疑方来之變則於轇轕紛沓之際未有不失其本心者此閔子所以為賢也】 ○伯牛有疾子問之自牖執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夫音扶】 伯牛孔子弟子姓冉名耕【魯人】有疾先儒以為癩【音頼】也【朱子曰伯牛之癩以淮南子而言耳其信否則不可知】牖南牖也禮病者居北牖下君視之則遷於南牖下使君得以南面視己【喪大記疾病外内皆掃君大夫徹縣音士去琴瑟寢東首於北牖下䟽曰病者雖恒在北牖下若君来視之時則暫時移向南牖下東首令君得南面而視之】時伯牛家以此禮尊孔子孔子不敢當故不入其室而自牖執其手蓋與之永訣也【慶源輔氏曰不入其室避過奉之禮義也自牖執手致永訣之意仁也此聖人従容中禮處】命謂天命言此人不應【平聲】有此疾而今乃有之是乃天之所命也然則非其不能謹疾而有以致之亦可見矣【問命者何也朱子曰有生之初氣禀有一定而不可易者孟子所謂莫之致而至者也○南軒張氏曰如顔冉之死乃可謂命於顔曰短命於冉曰命矣夫盖其修身盡道謹疾又無憾而止於是則曰命而已若有取死召疾之道則是有以致之而至非天命之正矣○慶源輔氏曰伯牛非有致疾之道有以致疾則非正命矣伯牛非其不能謹而有以致之故夫子嘆其命矣夫然天既與之以是徳而復使之有是疾則於栽培之理蓋亦不得其常者矣】○侯氏曰【侯氏名仲良字師聖河東人】伯牛以徳行【去聲】稱亞於顔閔故其將死也孔子尤痛惜之 ○子曰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食音嗣樂音洛】 簞竹器食飯也瓢瓠【音胡】也顔子之貧如此而處【上聲】之泰然不以害其樂故夫子再言賢哉回也以深嘆美之○程子曰顔子之樂非樂簞瓢陋巷也不以貧窶【郡羽反】累其心而改其所樂也故夫子稱其賢【朱子曰顔子胷中自有樂故貧窶而亦不以累其心不是將那不以貧窶累其心底做樂】又曰簞瓢陋巷非可樂盖自有其樂爾其字當玩味自有深意【朱子曰自有其樂自字對簞瓢陋巷言其字當玩味是元有此樂】又曰昔受學於周茂叔每令【平聲】尋仲尼顔子樂處所樂何事【雲峯胡氏曰欲問顔子所樂何事當先問顔子所好何學】愚按程子之言引而不發盖欲學者深思而自得之今亦不敢妄為之説學者但當從事於博文約禮之誨以至於欲罷不能而竭其才則庶乎有以得之矣【程子曰所處在貧賤未嘗不樂不然雖冨貴亦常歉然不自得故曰莫大於理莫重於義○問顔子在陋巷而不改其樂與貧賤而在陋巷者何以異乎曰貧賤而在陋巷者處冨貴則失乎本心顔子在陋巷猶是處富貴猶是○鮮于侁問顔子何以不改其樂伊川曰君謂其所樂者何也曰樂道而已曰使顔子以道為樂而樂之則非顔子矣○問程子意謂顔子之心無少私欲天理渾然是以日用動静之間従容自得而無適不樂不待以道為可樂而後樂也朱子曰謂非以道為樂到底所樂只是道盖非道與我為二物但熟後便自樂也○問伊川以為若以道為樂不足為顔子又却云顔子所樂者仁而已不知道與仁何辨曰非是樂仁唯仁故能樂爾是他有這仁日用間無些私意故能樂也而今却不要如此論須求他所以能不改其樂者是如何縁能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這四事做得實頭工夫透自然至此○問程子云周茂叔令尋顔子仲尼樂處所樂何事竊意孔顔之學固非若世俗之著於物者但以為孔顔之樂在於樂道則是孔顔與道終為二物要之孔顔之樂只是私意淨盡天理昭融自然無一毫繋累耳曰然但今人説樂道説得来淺了要之説樂道亦無害又曰程子云人能克己則心廣體胖仰不愧俯不怍其樂可知有息則餒矣○人心各具此理但是人不見此理這裏都黒窣窣地一得冨貴便極聲色之娛窮四體之奉一遇貧賤則憂戚無聊所謂樂者非其所可樂所謂憂者非其所可憂也聖人之心直是表裏精粗無不昭徹方其有所思都是這裏流出所謂徳盛仁熟從心所欲不踰矩形骸雖是人其實是一塊天理又焉得而不樂○顔子是孔子稱他樂他不曾自説道我樂人自説樂時便已是不樂了○問顔子不改其樂莫是樂箇貧否曰顔子私欲克盡故樂却不是専樂】【箇貧須知他不干箇貧事元自有箇樂始得又曰道理在天地間須是直窮到底至纎至悉十分透徹無有不盡則與萬物為一無所窒礙胷中泰然豈有不樂○問不改其樂與不能改其樂如何分别曰不改其樂者僅能不改其樂而已不能改其樂者是自家有此樂他無柰自家何以此見得聖賢地位○問顔子在陋巷而顔路甘㫖有闕則人子不能無憂曰此重則彼自輕别無方法别無意思也要尋樂處只是自去尋却無不做工夫自然樂底道理而今做工夫只是平常恁地理㑹不要把做差異了去做簞瓢陋巷實非可樂之事顔子不幸遭之而能不以人之所憂改其樂耳若其所樂則固在乎簞瓢陋巷之外也故學者欲求顔子之樂而即其事以求之則有没世而不可得者此明道之説所以為有功也○或謂夫子之樂雖在飯䟽食飲水之中而忘其樂顔子不以簞瓢陋巷改其樂是外其簞瓢陋巷曰孔顔之樂大綱相似難就此分淺深唯是顔子止説不改其樂聖人却云樂亦在其中不改字上恐與聖人略不相似亦只爭些子聖人自然是樂顔子僅能不改○顔子之樂亦如曽㸃之樂但孔子只説顔子是恁地樂曽㸃却説許多樂底事来㸃之樂淺近而易見顔子之樂深微而難知㸃只是見得如此顔子是工夫到那裏了従本原上看方得○顔子之樂平淡曽㸃之樂勞攘○南軒張氏曰顔子非樂簞食瓢飲也言簞食瓢飲之貧人所不堪而不足以累其心而改其樂耳然則其樂果何所樂哉安乎天理而已矣學者要當従事於克己而後顔子之所樂可得而知也○勉齋黄氏曰顔樂之説集註以為従事於博文約禮或問以為無少私欲天理渾然二説不同何也或問博文約禮顔子所以用其力於前天理渾然顔子所以収其功於後博文則知之明約禮則守之固凡事物當然之理既無不洞曉而窮通得喪與凡可憂可戚之事舉不足以累其心此其所以無少私欲天理渾然盖有不期樂而自樂者矣○潛室陳氏曰所樂在道以道為樂此固學道者之言不學道之人固不識此滋味但已得道人則此味與我兩忘樂處即是道固不待以彼之道樂我之心也孔顔之心如光風霽月查滓渾化従生至死都是道理順理而行觸處是樂行乎冨貴則樂在冨貴行乎貧賤則樂在貧賤夷狄患難觸處而然盖行處即是道道處即是樂初非以道為可樂而樂之也又曰心廣體胖無入而不自得所樂即是道也若但以孔顔之樂不可形容而不知其所樂何事則將有耽空嗜寂之病聖賢着實工夫豈是欲人懸空坐悟所以濓溪必令二程尋孔顔所樂何事○西山真氏曰集註所引程子三説其一曰不以貧窶改其樂二曰蓋自有其樂三曰所樂何事皆不説出顔子之樂是如何樂其末却令學者於博文約禮上用功博文約禮亦有何樂程朱二先生若有所隠而不以告人者其實無所隠而告人之深也有人謂顔子所樂者道程先生以為非由今觀之所樂者道之言豈不有理而程先生乃非之何也盖道只是當然之理而已非有一物可以玩弄而娛悦也若云所樂者道則吾身與道各為一物未到渾融無間之地豈足以語聖賢之樂哉顔子工夫乃是博文約禮上用力博文者言於天下之理無不窮䆒而用功之廣也文者言凡物皆有自然之條理也博者廣也如伊川之論格物自一身性情之理與一草一木之理無不講䆒是也約禮者言以理檢東其身而用功之要也如視聴言動必由乎禮常置此身於凖䋲䂓矩之中而無一毫攷逸恣縦之意是也博文者格物致知之事也約禮者克己復禮之事也内外精粗二者並進則此心此身皆與理為一従容游泳於天理之中雖簞瓢陋巷不知其為貧萬鍾九鼎不知其為冨此乃顔子之樂也程朱二先生恐人只想像顔子之樂而不知實用其功雖日談顔子之樂何益於我故程子全然不露只使人自思而得之朱先生又恐人無下手處特説出博文約禮四字今學者従此用力真積力久自然有得至於欲罷不能之地則顔子之樂可以庶幾矣○雙峯饒氏曰人之常情莫不樂冨貴而憂貧賤今孔顔之樂不在於高堂數仞榱題數尺食前方丈侍妾數百人而乃在於疏食飲水曲肱而枕簞食瓢飲居於陋巷之際夫疏水曲肱簞瓢陋巷豈可樂之事哉是其為樂固非冨貴之謂而亦非貧賤之云要必超乎二者之外而别有所謂樂也謂之亦在其中者言雖當如是之時而吾之所樂亦未嘗不在於此謂之不改其樂者言雖處如是之地而吾之所樂亦不以此而改爾非謂疏水曲肱簞瓢陋巷之為可樂也周子於此每令人尋其所樂者何事而程子述之其所以發人之意深矣○博文約禮是仲尼之所以教顔子之所以學處於此用功則孔顔之樂可尋矣○鄭舜舉曰道在吾身日由乎道則安而樂矣若以道為可樂而樂之則身與道為二非所謂樂之者也】 ○冉求曰非不説子之道力不足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廢今女畫【説音悦女音汝】 力不足者欲進而不能【慶源輔氏曰心欲進而力有所不及也】畫者能進而不欲【新安陳氏曰力能進而心有所不肯也】謂之畫者如畫地以自限也○胡氏曰夫子稱顔回不改其樂冉求聞之故有是言然使求説夫子之道誠如口之説芻豢【音患】則必將盡力以求之何患力之不足哉畫而不進則日退而已矣此冉求之所以局於藝也【朱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廢廢是好學而不能進之人或是不㑹做工夫或是材質不可勉者今女畫畫是自畫乃自謂材質不敏而不肯為學者○問力不足者非無志否曰雖非志而志亦在其中所見不明氣質昏弱皆力不足之故冉求乃自畫耳○問自畫與自棄如何曰也只是一般只自畫是就進上説到中間自住了自棄是全不做○雙峯饒氏曰力不足者是氣質弱甚天理不能勝人欲中道而廢者如人擔重擔行逺路行到中途氣匱力竭十分去不得方始放下如此方謂之力不足冉求未甞用力便説力不足如季氏旅泰山且須救他便説不能此是畫處○新安陳氏曰語首章集註云説之深而不已焉耳説貴乎深説荀深必欲罷不能豈有自畫之患畫而不進説之不深故也求局定於藝而不能充拓其弊原於畫以自限耳】 ○子謂子夏曰女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 儒學者之稱程子曰君子儒為【去聲下同】已小人儒為人○謝氏曰君子小人之分義與利之間而已然所謂利者豈必殖貨財之謂以私滅公適已自便凡可以害天理者皆利也子夏文學雖有餘然意其遠者大者或昧焉故夫子語【音御】之以此【朱子曰聖人為萬世立言豈専為子夏説此處正要見得義利分明人多於此含糊去了不分界限今自已㑹讀書看義理做文字便道别人不㑹便謂强得人此便是小人儒毫釐間便分君子小人豈謂子夏决不如此○君子儒小人儒同為此學者也若不就已分上做工夫只要説得去以此欺人便是小人儒○子夏是箇細宻謹嚴底人中間忒細宻於小小事上不肯放過便有委曲周旋人情投時好之弊○慶源輔氏曰子夏資質純固但欠逺大之見而有近小之蔽恐或溺於私與利也故以是告之然此必子夏始見時事至其言切問近思仁在其中聖人之道有始有卒之説則必不至此矣】 ○子游為武城宰子曰女得人焉爾乎曰有澹臺滅明者行不由徑非公事未嘗至於偃之室也【女音汝澹徒甘反】武城魯下邑澹臺姓滅明名字子羽徑路之小而捷者公事如飲射讀法之類【朱子曰焉爾乎三字是語助聖人之言寛緩不急廹○胡氏曰言魯下邑非大夫之采邑也飲謂鄊飲酒周禮鄉大夫賔賢能飲國中賢者能者州長習射黨正蜡祭皆行鄉飲酒禮射謂鄉射周禮鄉大夫以五物詢衆庶一曰和二曰容三曰主皮四曰和容五曰興舞州長春秋以禮㑹民皆行鄉射禮讀法則州長於正月之吉黨正於四時孟月吉日族師於月吉閭胥於既比皆行讀法禮以是知為邑宰者亦然也其他則凡渉乎公家者皆是也】不由徑則動必以正而無見小欲速之意可知非公事不見邑宰則其有以自守而無枉己徇人之私可見矣【胡氏曰動必以正則非但於行路而已有以自守則非但不私謁而已故又以可知可見總言之因小以明大因兩端以見全體】○楊氏曰為政以人才為先故孔子以得人為問如滅明者觀其二事之小而其正大之情可見矣後世有不由徑者人必以為迂不至其室人必以為簡非孔氏之徒其孰能知而取之【問楊氏謂為政以人才為先如子游為武城宰縦得人将焉用之似説不通朱子曰古者士人為吏恁地説也説得通更為政而得人講論此亦為政之助恁地説也説得通○問觀其二事之小而正大之情可見矣非獨見滅明如此亦見得子游胷懷也恁地開廣故取得這般人曰子游意思髙逺識得大體】愚謂持身以滅明為法則無苟賤之羞取人以子游為法則無邪媚之惑【雙峯饒氏曰持身者不以茍賤為羞則枉己徇人無所不至取人者茍為邪媚所惑則賢否邪正皆不復能辨矣○雲峯胡氏曰茍賤之羞邪媚之惑八字與正大之情四字相反然非子游自持身正大者未必取人如滅明之正大也】 ○子曰孟之反不伐奔而殿將入門筞其馬曰非敢後也馬不進也【殿去聲】 孟之反魯大夫名側胡氏曰反即莊周所稱孟子反者是也【朱子曰莊子所謂孟子反盖聞老氏懦弱謙下之風而悦之者也】伐誇功也奔敗走也軍後曰殿筞鞭也戰敗而還【音旋】以後為功反奔而殿故以此言自揜【與掩同】其功也事在哀公十一年【左傳哀公十一年齊國書帥師伐我孟孺子洩帥右師冉求帥左師師及齊師戰于郊右師奔齊人従之孟之側後入以為殿抽矢筞其馬曰馬不進也○朱子曰這便是克伐怨欲不行與顔子無伐善底意思相似○南軒張氏曰奔而為殿固已難能及將入門是國人屬耳目時也反非惟不自有其功又自揜其功深自抑損如此故聖人有取焉為學之害矜伐居多聖人取之以教門人也】○謝氏曰人能操【平聲】無欲上人之心則人欲日消天理日明而凡可以矜己誇人者皆無足道矣然不知學者欲上人之心無時而忘也若孟之反可以為法矣【朱子曰欲上人之心便是私欲聖人四方八面提起向人説只要去得私欲孟之反他事不可知只此一事便可為法○問人之伐心固難克然若非先知得是合當做底事則臨事時必消磨不去諸葛孔明所謂此臣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若知凡事皆其職分之所當為只看做得甚麽様大功業亦自然無伐心矣曰也不是恁地只是箇心地平底人故能如此若使其心地不平有矜伐之心則雖十分知是職分之所當為少間自是走従那一邊去遏捺不下少間便説我却盡職分你却如何不盡職分便自有這般心孟之反只是箇心地平所以消磨容得去○孟之反不伐與馮異之事不同盖軍敗以殿為功殿於後則人皆屬目歸他若不恁地説便是自承當這箇殿後之功若馮異乃是戰時有功到後来事定諸將皆論功他却不自言也○雙峯饒氏曰人所以矜伐只為好勝之心蔽了天理有些小功能自視不勝其大容着不得只管矜伐若能捺㐲此心則私意消天理明便是有莫大功業亦只如一㸃浮雲何足矜伐哉上蔡平時用力去箇矜字所以説得如此痛切】 ○子曰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難乎免於今之世矣【鮀徒河反】 祝宗廟之官鮀衞大夫字子魚有口才朝宋公子有美色言衰世好【去聲】諛悦色非此難免蓋傷之也【問謝氏疑而字為不字朱子曰當從伊川説謂無鮀之巧言與朝之美色難免於今必見憎疾也○南軒張氏曰必有巧言令色而後可以免於世則世衰道㣲可知中人以下以利害存心者鮮不為之變易矣此聖人所以嘆也○雙峯饒氏曰世教明則人知善之可好而不好諛知徳之可悦而不悦色矣】 ○子曰誰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 言人不能出不由户何故乃不由此道邪怪而嘆之之辭【厚齋馮氏曰莫不肯也○雙峯饒氏曰何字中有深意】○洪氏曰人知出必由户而不知行必由道非道逺人人自逺爾【朱子曰但纔不合理處便是不由道○何莫之云猶何莫學夫詩耳若直以出不能不由户譬夫行之不能不由道則世之悖理犯義而不由於道者為不少矣又何説以該之邪○南軒張氏曰即父子而父子在所親即君臣而君臣在所嚴夫婦之有别朋友之有信以至於一飲食起居之間莫不有道焉故曰誰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謂未有出而不由户者何事而不由於道乎道不可離如此是以君子敬以持之顛沛必於是造次必於是而惟恐其或失也○西山真氏曰事親事長人人之所同也然必事親孝事長弟然後謂之道不然則非道矣此嘆世人但能知出必由户而不知行必由道欲人知行不可以不由道也○新安陳氏曰夫子怪嘆時人盖曉人以道之當必行亦以見道之本不難行也與孟子夫道若大路然人病不求之意相似】 ○子曰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野野人言鄙略也史掌文書多聞習事而誠或不足也【朱子曰史掌文籍之官如二公及王乃問諸史并周禮諸屬各有史幾人○慶源輔氏曰史如周官太史小史之屬太史掌邦之六典小史掌邦國之志所謂多聞也太史小史皆掌喪禮賔客㑹同朝覲軍旅之事所謂習事也先王盛時史雖多聞習事而誠實固無不足者世衰道微習於外者多遺其内故多聞習事之史或有誠實不足者下一或字其義備矣】彬彬猶班班物相雜而適均之貌言學者當損有餘補不足至於成徳則不期然而然矣【新安陳氏曰先有質而後有文文所以文其質也文得其中方與質稱文不及則為野文太過則為史故文可損益而質無損益學者損史之有餘補野之不足使文質相稱則有彬彬之氣象矣集註分學者與成徳而言盖始焉損有餘補不足乃勉而為之到成徳之境則自然純熟不待損之補之而後文質始相稱也】○楊氏曰文質不可以相勝然質之勝文猶之甘可以受和【去聲】白可以受采也文勝而至於滅質則其本亡矣雖有文將安施乎然則與其史也寜野【程子曰君子之道文質得其宜也○朱子曰文質是不可以相勝纔勝便不好夫子言文質彬彬自然停當恰好不少了些子意思若子貢文猶質質猶文便説得偏了○慶源輔氏曰質勝文則野則質有餘而文不足文勝質則史則文有餘而質不足學者能於其不足者補之於其有餘者損之至於成徳則文質班班然相雜而適相稱有不期然而然者矣夫然後可以謂之君子又曰野猶近本史則徇末矣】 ○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 程子曰生理本直罔不直也而亦生者幸而免耳【山楊氏曰人之生也直是以君子無所徃而不用直直則心得其正矣古人於幼子常視毋誑所以養其直也所謂直者公天下之好惡而不為私焉耳○朱子曰罔之生也之生與上面生字微有不同此生字是生存之生人之絶滅天理便是合死之人今而不死盖幸免也○天地生生之理只是直纔直便是有生生之理不直則是枉天理宜自屈折也而亦得生是幸而免耳○罔只是脱空作偽做人不誠實以非為是以黒為白如不孝於父却與人説我孝不弟於兄却與人説我弟此便是罔據此等人合當用死却生於世是幸而免耳生理本直如耳之聽目之視鼻之齅口之言心之思是自然用如此若纔去這裏著些屈曲支離便是不直矣又云其粗至於以鹿為馬也是不直其細推至一念之不實惡惡不如惡惡臭好善不如好好色也是不直○如水有源便流這只是流出来無阻滯處如見孺子将入井便有箇惻隱之心見一件可羞惡底事便有箇羞惡之心這都是本心自然發出未若順這箇行便是直若是見入井而不惻隠見可羞惡而不羞惡這便是罔○此章之説程伯子之言約而盡矣兩生字雖若不同而義實相足盖曰天生是人也實理自然初無委曲彼乃不能順是而猶能保其生焉是其免特幸而已耳○如木方生被人折了便不直多應是死到得不死幸然如此耳○南軒張氏曰天理本直在人則順其性而不違所謂直也直者生之道循理而行雖命之所遭有不齊焉而莫非生道也罔則昧其性㝠行而已是與遊魂為變者相去幾何其生特幸免耳○雙峯饒氏曰罔無也謂滅盡此直道】 ○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好去聲樂音洛】 尹氏曰知之者知有此道也好之者好而未得也樂之者有所得而樂之也○張敬夫曰譬之五榖知者知其可食者也好者食而嗜之者也樂者嗜之而飽者也知而不能好則是知之未至也好之而未及於樂則是好之未至也此古之學者所以自彊而不息者與【程子曰學至於樂則成矣篤信好學未如自得之為樂○知之者我知之也好之者雖篤而未能有之至於樂之則為己之所有○朱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人之生便有此理然被物欲昏蔽故知此理者已少好之者是知之已至分明見得此理可愛可求故心誠好之樂之者是好之已至而此理已得之於己凡天地萬物之理皆具足於吾身則樂莫大焉○問不如樂之者此樂字與顔子之樂意思差異否曰較其大槩亦不争多但此樂之者之字是指物而言是有得乎此道従而樂之也猶樂斯二者之樂樂循理之樂如顔子之樂又較深是安其所得後與萬物為一泰然無所窒礙非有物可玩而樂之也○此章當求所知所好所樂為何物又當玩知之好之樂之三節意味是如何又須求所以知之好之樂之之道方於己分上有得力處○慶源輔氏曰尹氏之説即張氏之説食而知其味故嗜之嗜即所謂好也然其未至於樂者則雖嗜之而未能得飽滿饜足盖猶有嗜好之意焉至於樂則飽滿饜足自得於心有不可以語人者矣張氏以人之食五穀為喻其曉人尤更明切故其載之然則知而不能好未能知其味也好之而未能樂未能與之為一也纔到樂處則無息無二學者苟未至於樂則當益鞭其後自强不息以求之必期至於自得而樂之之地則不能自已耳○雙峯饒氏曰論地位則知不如好好不如樂論工夫則樂原於好好原於知大學物格知至是知之者誠意如好好色是好之者意誠而心正身脩則心廣體胖而樂矣○雲峯胡氏曰知不如好知之深自能好好不如樂好之深自能樂好在未有所得之先樂在既有所得之後○新安陳氏曰學者之於道當自知之而始又必好且樂之而後為至非真知之不能好然既知之必當求進於好之非篤好之不能得之而樂然既好之必當求進於樂之果能樂之則所知所好者方實得於己其樂有不可以語人者矣所謂自强不息者盖如此】 ○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以上之上上聲語去聲】 語告也言教人者當隨其高下而告語之則其言易【去聲】入而無躐等之弊也○張敬夫曰聖人之道精粗雖無二致但其施教則必因其材而篤焉蓋中人以下之質驟而語之太高非惟不能以入且將妄意躐等而有不切於身之弊亦終於下而已矣故就其所及而語之是乃所以使之切問近思而漸進於高逺也【或問中人上下是資質否朱子曰且不裝定恁地或是他工夫如此或是他資質如此聖人只説中人以上中人以下時便都包得在裏面了聖人説中人以下不可將那髙逺底説與他怕他時下無討頭處若是就他地位説時理㑹得一件便是一件庶幾漸漸長進一日强似一日一年强似一年不知不覺便也觧到髙逺處○問聖人教人不問智愚高下未有不先之淺近而後及其髙深今中人以上之資遽以上焉者語之何也曰他本有這資質又須有這工夫故聖人方以上者語之○理只是一致譬之水也有把與人少者有把與人多者隨其質之高下而告之非謂理有二致也又曰正如告顔淵以克己復禮告仲弓以持敬行恕告司馬牛以言之訒盖清明剛健者自是一様恭黙和順者自是一様有病痛者自是一様皆因其所及而語之也○西山真氏曰道徳性命者理之精也事親事長洒掃應對之屬事之粗也能盡其事親事長之道則道徳性命不外乎此矣中人以下若驟然告以道徳性命彼將何所従入想像億度反所以害道不若且從分明易知處告之以事親事長洒掃應對之屬如此則可以循序而用力不期而至於髙逺之地此聖門教人之要法也使學者外問於人内思於心皆先其切近者則一語有一語之益一事有一事之功不比汎然馳騖於外而初無補於身心也○李氏曰中人以上雖未及於上智而於上智為近故可以語上中人以下則於上智為逺驟語以上則將妄意躐等非徒無益而反有害矣○雙峯饒氏曰中人以下非是終不可以語上且便之切問近思由下以進於中則亦漸可以語上矣○新安陳氏曰道無精粗教有等級資之近上者可教以精深資之凡下者且當敎之以淺近荀遽以精深語之則無入精深之漸終為凡下之歸而已孰若且語之以淺近使由淺近而漸進於精深哉】 ○樊遲問知子曰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逺之可謂知矣問仁曰仁者先難而後獲可謂仁矣【知逺皆去聲】 民亦人也獲謂得也專用力於人道之所宜而不惑於鬼神之不可知知者之事也【朱子曰常人之所謂智多求人所不知聖人之所謂智只知其所當知而已自常人觀之此兩事若不足以為智然果能專用力於人道之宜而不惑於鬼神之不可知却真箇是知○或問所謂鬼神非祀典之正何以使人敬之以為祀典之正又何以使人逺之曰聖人所謂鬼神無不正也曰逺者以其處幽故嚴之而不瀆耳若其非正則聖人豈復謂之鬼神哉在上則明禮以正之在下則守義以絶之固不使人敬而逺之然亦不使人䙝而慢之也○雙峯饒氏曰務民義敬鬼神而逺之兩句當合看如未病謹疾既病醫藥人事所宜也不務此而専禱鬼神不知也為善去惡人道所宜也不務為善而専媚神以求福不務去惡而専媚神以免禍皆不知也】先其事之所難而後其效之所得仁者之心也此必因樊遲之失而告之【朱子曰董子所謂仁人者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正謂此也然正義未嘗不利明道豈必無功但不先以功利為心耳樊遲盖有先獲之病故夫子既告以此又以先事後得告之警之至矣○問知之事仁之心曰務義敬神是就事上説先難後獲是就處心積慮上説事也從心裏做出来然仁字説較近裏知字説較近外】○程子曰人多信鬼神惑也而不信者又不能敬能敬能逺可謂知矣【程子曰務人之義乃知也鬼神不敬則是不知不逺則至於瀆敬而逺之所以為知○慶源輔氏曰能敬則知人與鬼神二而一之不可斁能逺則知人與鬼神一而二之不可䙝是可不謂之知乎】又曰先難克己也以所難為先而不計所獲仁也【問既曰仁者則安得有己私而更須克己耶朱子曰仁者雖己無私然安敢自謂己無私乎克己正是要克去私心若又計其效之所得乃私心也只此私心便是不仁○新安陳氏曰先難所包者闊本不但言克己程子謂克己是於所難之中又舉甚者言之而求仁之功莫先焉】吕氏曰當務為急不求所難知力行所知不憚所難為【朱子曰人之於鬼神自當敬而逺之若見得那道理分明則須著如此又如卜筮自伏犧堯舜以来皆用之是有此理矣今人若於事有疑敬以卜筮决之有何不可如義理合當做底事却又疑惑只管去問於卜筮亦不能逺也盖人自有人道所當為之事今若不肯自盡只管去諂事鬼神便是不智又曰夫子所答樊遲問仁知一叚正是指中間一條正當路與人人於所當做者却不肯去做纔去做時又便生箇計獲之心皆是墮於一偏人能常以此提撕則心常得其正矣○民者人也義者宜也如詩所謂民之秉彜即人之義也此則人之所宜為者不可不務也此而不務而反求之幽㝠不可測識之間而欲避禍以求福此豈謂之智者哉○此鬼神是指正當合祭祀者且如宗廟山川是合當祭祀底亦當敬而不可䙝近泥著纔泥著便不是且如卜筮用所不能免臧文仲却為山節藻棁之室以藏之便是不知也○先難後獲仁者之心如是故求仁者之心亦當如是○獲有期望之心學者之於仁工夫最難但先為人所難為不必有期望之心可也○後如後其君後其親之意哭死而哀非為生者經徳不回非以干祿言語必信非以正行這是熟底先難後獲是得仁底人君子行法以俟命是生底先難後獲是求仁底人○問上蔡所説先難謂如射之有志若跣之視地若臨深若履薄皆其心不易之謂曰説得是先難是心只在這裏更不做别處去如上嶺高峻處不能得上心心念念只在要過這處更不思量别處去過這難處未得便又思量得某處這便是求獲○雲峯胡氏曰集註言知者之事便見務民之義一句務字最重仁者之心便見先難二字先字最要務者事之所當為先者心之所當急○又曰義者人之所宜為鬼神在幽隠之間務其所宜為而不惑於幽隠之間知者之事也仁者之心純乎天理不可有為而為之一有所為而為則非仁者之心矣】 ○子曰知者樂水仁者樂山知者動仁者靜知者樂仁者壽【知去聲樂上二字並五敎反下一字音洛】 樂喜好【去聲】也知者達於事理而周流無滯有似於水故樂水仁者安於義理而厚重不遷有似於山故樂山動靜以體言【慶源輔氏曰此體字乃形容仁知之體叚非體用之體】樂壽以效言也動而不括故樂【新安陳氏曰動而不括出易繫辭下註括結也動而無結閡礙同之患也】靜而有常故夀【朱子曰此不是兼仁知而言是各就其一體而言世自有一般渾厚底人一般通曉底人各隨其材有所成就如顔子之徒是仁者子貢之徒是知者是泛説天下有此兩般人耳○或謂寂然不動為靜非也此言仁者之人雖動亦靜喜怒哀樂皆是動仁者豈無此數者蓋於動中未嘗不靜靜謂無人欲之紛擾而安於天理之自然耳若謂仁者靜而不動則知者亦豈動而不靜乎○知者動意思常多故以動為主仁者靜意思常多故以靜為主今夫水淵深不測是靜也及滔滔而流日夜不息故主於動山包藏發育之意是動也而安重不遷故主於靜故知仁動靜是體叚模様意思如此○仁自有夀之理不可以顔子来揷看如罔之生幸而免罔亦是有死之理○仁者雖有動時其體只自靜知者雖有静時其體只自動○仁主發生知周事物仁者一身混然全是天理故靜而樂山且夀夀是悠久之意知者周流事物之間故動而樂水且樂樂是處得當理而不擾之意○雲峯胡氏曰集註事理義理四字理一而已一事各具一理故曰事理在物為理處物為義故曰義理事無定用含動意義有定則含靜意】○程子曰非體仁知之深者【朱子曰體仁謂人在那仁裏做骨子○雙峯饒氏曰體仁是以身體之如君子體仁之體夫子體仁知之深者】不能如此形容之【程子曰知如水之流仁如山之安動靜仁知之體也動則自樂靜則自夀○知者樂水仁者樂山言其體動靜如此知者樂所運用處皆樂仁者夀以靜而夀仁可以兼知知不可以兼仁如人之身統而言之則只謂之身别而言之則有四支○朱子曰惟聖人兼仁知故樂山樂水皆兼之自聖人而下成就各有偏處○仁靜知動易中説仁者見之陽也知者見之隂也這様物事大扺有兩様仁配春知配冬中庸説成己仁也成物知也仁在我知在物孟子説學不厭知也敎不倦仁也又却知在我仁在物見得這様物事皆有動靜自仁之靜知之動而言則是成己仁也成物知也自仁之動知之靜而言則是學不厭知也敎不倦仁也仁者敦厚和粹安於義理故静知者明徹䟽通逹於事變故動但詳味仁知二字氣象自見得動静處非但可施於文字而已○知便有箇快活底意思仁便有箇長逺底意思○知者動然他自見得許多道理分明只自行其所無事其理甚簡以此見得雖曰動而實未嘗不静也仁者静然其見得天下萬事萬理皆在吾心無不相關雖曰靜而未嘗不動也動不是恁地勞攘紛擾静不是恁地塊然死守這與樊遲問仁知章相連自有互相發明處問此是如何曰専去理㑹人道之所當行而不惑於鬼神之不可知便是見得日用之間流行運轉不容止息胷中曉然無疑這便是知者動處心下專在此事都無别慮繋絆見得那是合當做底事只恁地做將去是先難後獲便是仁者静○問體字只作形容仁知之體叚則可若作體用之體則不可仁之體可謂之静則知之體亦可謂之静所謂體者但形容其徳耳曰所論體用甚善○南軒張氏曰動静者仁知之體樂水樂山言其體則然也動則樂靜則夀行所無事不其樂乎常永貞固不其夀乎雖然知之體動而理各有止静固在其中矣仁之體静而周流不息動亦在其中矣仁知之義非深體者莫能識也○慶源輔氏曰知者通逹故周流委曲隨事而應各當其理未嘗或滯於一隅其理與氣皆與水相似故心所喜好者水仁者安仁故渾厚端重外物不足以遷移之其理與氣皆與山相似故心所喜好者山知者隨事處宜無所礙滯故其體叚常動仁者心安於理無所歆羡故其體段常静樂夀以效言效謂功效此所以言其功效也括結礙也動而無所結礙故其效樂常悠久也静而悠久不變故其效夀○新安陳氏曰夫子以知者仁者分言程子以仁知合言所謂體仁知之深者盖指孔子也全體仁知渾然兼全仁中有知知中有仁動而無動静而無静固得其夀亦樂其天豈偏於知與偏於仁者各得其一端而已哉】 ○子曰齊一變至於魯魯一變至於道 孔子之時齊俗急功利喜夸詐乃霸政之餘習魯則重禮敎崇信義猶有先王之遺風焉【雙峯饒氏曰俗由於政桓公富國强兵故其俗急功利假借仁義故其俗喜夸詐魯周公之後周禮盡在其重禮法可知至漢初猶為項羽城守不下其崇信義可知】但人亡政息不能無廢墜耳道則先王之道也言二國之政俗有美惡故其變而之道有難易【慶源輔氏曰廢其法而衰替者易復更其法而富强者難變俗以政革政以道恊政有美惡故俗有醇疵至於變而之道則盡善盡美無以復加矣○雲峯胡氏曰先儒云王伯之辨莫如孟子不知夫子此章所以辨王伯者嚴矣道王道也當孔子之時齊有伯政之餘習變而之王道極難變而僅可如孔子之時之魯耳魯則猶有先王之遺風一變可至於道集註政俗有美惡美者先王之遺風惡者伯政之餘習即此可見尊王賤伯之意】○程子曰夫子之時齊强魯弱孰不以為齊勝魯也然魯猶存周公之法制齊由桓公之霸為從簡尚功之治【去聲】太公之遺法變易盡矣【魯齊王氏曰閔元年齊仲孫湫謂桓公曰魯猶秉周禮哀十一年季孫欲用田賦使冉有訪諸仲尼仲尼曰且子季孫欲行而法則周公之典在昭二年晉韓宣子適魯見易象與魯春秋曰周禮盡在魯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徳與周之所以王此所謂猶存周公之法制也國語管仲為政制國為二十一都註云此非周制不立卒伍不脩甲兵作内政而寄軍令則可速得志於天下註云内政國政也此所謂従簡也桓公令官長期而書伐盖期年報功此所謂尚功者也】故一變乃能至魯魯則脩舉廢墜而已一變則至於先王之道也愚謂二國之俗惟夫子為能變之而不得試然因其言以考之則其施為緩急之序亦略可見矣【朱子曰齊經小白法度盡壊今須一變方可至魯又一變方可至道魯却不曽變壊但典章廢墜而已若得人以脩舉之則可以如王道盛時也○太公之封於齊也舉賢而尚功孔子曰後世必有簒弑之臣周公治魯親親而尊尊孔子曰後世寖㣲矣齊自太公初封己自做得不大叚好至後桓公管仲出来乃大變亂拆壊一畨魯雖是衰弱不振元舊底却不大叚改换欲變齊則須先整理已壞了底方始如魯方可以整頓起来這便隔了一重變魯只是扶衰振弱而已若論魯如左傳所載有許多不好事只是恰不曽被人拆壊恰似一間屋其規模只在齊則已經拆壊了這非獨是聖人要如此損益亦是道理合當如此○齊魯初来氣象已自不同桓公管仲不能遵守齊之初政却全然變易了一向盡在功利上魯畢竟先世之遺意尚存如哀公用田賦猶使人来問孔子他若以田賦為是更何暇問惟其知得前人底是所以来問若桓公管仲却無這意思自道他底是了一向做去不顧○以地言之則齊險而魯平以財言之則齊厚而魯薄以勢言之則齊强而魯弱以信言之則齊尚夸詐而魯習禮義盖其風氣本不同矣是以自其本而言之則雖太公之盛時已必一變而後可以至於周公伯禽之王道自其末而言之則齊俗益壊之後又必一變而後可以及魯之衰也然當是時非夫子之得邦家亦孰能成此一變之功哉○問施為緩急之序如何曰如齊功利之習所當變魯紀綱所當振便是急處變齊則至魯在所急而至道在所緩至魯則成箇璞了就生出光來○潛室陳氏曰王道猶人之元氣齊魯之初均有此元氣只縁中間元氣各受些病齊求速安不於元氣調養便以烏喙投之一時却得康强不知元氣已被此壊了魯未曽用藥元氣却未壊聖人與調理出便自渾然本來箇人齊元氣已耗於烏喙醫欲治之定須先去了烏喙一叚毒始下得調理方法齊魯俱是聖賢之後本都是王道但魯則中間廢壞不曽脩葺不曽改易周公法制故聖人變魯一畨便可復王道之舊齊自桓公以來一反為功利之習把太公遺法一齊變了設若變齊須除去許多功利了重新脩葺一畨始可復王道之舊故變魯只用一許多氣力變齊湏用兩許多氣力○新安陳氏曰魯有變易之資聖人有能變之道亦嘗用於魯矣而道終不得行所以深可為魯惜也】 ○子曰觚不觚觚哉觚哉【觚音孤】 觚棱也或曰酒器【厚齋馮氏曰觚酒器一升曰爵二升曰觚觚物之有棱者也○洪慶善曰古者獻以爵而酧以觚此夫子因獻酧之際有所感也】或曰木簡【厚齋馮氏曰顔師古曰學書之牘或以記事削木為之其形或六面或八面皆可書孔子嘆即此也竊謂觚為酒器見於禮經為木簡見於漢急就章則謂為簡屬者秦漢以後之稱非孔子所謂也木簡之觚今文從䉉】皆器之有棱者也【朱子曰古人之器多有觚如酒器便如今花瓶中間有八角者木簡似界方而六面即漢所謂操觚之士者也古人所以恁地古時縁是頓得穩】不觚者蓋當時失其制而不為棱也觚哉觚哉言不得為觚也○程子曰觚而失其形制則非觚也【正意】舉一器而天下之物莫不皆然【新安陳氏曰此下及范説皆是推廣夫子言外餘意】故君而失其君之道則為不君臣而失其臣之職則為虚位范氏曰人而不仁則非人國而不治【去聲】則不國矣【朱子曰夫子之意本為觚發而推之則天下之物皆然也上觚指其器下觚語其制觚哉觚哉嘆器之失其制也○南軒張氏曰物必有則苟失其則實已非矣其得謂是名哉聖人重嘆於觚意所包涵遠矣】 ○宰我問曰仁者雖告之曰井有仁焉其從之也子曰何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䧟也可欺也不可罔也劉聘君曰【聘君名勉之字致中號草堂建安人文公婦翁】有仁之仁當作人今從之從謂隨之於井而救之也宰我信道不篤而憂為仁之䧟害故有此問逝謂使之往救䧟謂䧟之於井欺謂誑【古况反】之以理之所有罔謂昧之以理之所無盖身在井上乃可以救井中之人若従之於井則不復【扶又反】能救之矣此理甚明人所易【去聲】曉仁者雖切於救人而不私其身然不應【平聲】如此之愚也【或問可欺是繼可逝而言不可罔是繼不可䧟而言否朱子曰也是如此但可逝不可䧟是就這一事說可欺不可罔是總說不特此事如此他事皆然○問欺罔之别其詳復有可得而言者乎曰欺者乘人之所不知而詐之也罔者掩人之所能知而愚之也夫人之墜井世有此理而其有無則非君子所能必知故雖或未必真有而可欺使徃視之也自入井中而可以救人則其無是理也盖不待智者而知之矣又安得以此罔之而使䧟於井中哉孟子之論舜子産事亦引此語以彼證之則明白矣曰往視而井實有人則如之何曰蘇氏之說所以處於輕重緩急之間者宻矣蘇氏云拯溺仁者之所必為也殺其身無益於人仁者之所必不為也惟君父在險則臣子有從之之道然猶挾其具不徒從也事廹而無具雖徒從可也其餘則使人拯之要以窮力所至○雲峯胡氏曰愛不足以盡仁仁者必能愛覺不可以名仁仁者必能覺然則仁者之愛也可欺之使之徃救仁者之覺也不可罔之使䧟於井也○新安陳氏曰好仁不好學其蔽固愚然徒有切於救人之心而不察所以救人之理仁者不當如是其愚是故貴夫學也】 ○子曰君子博學於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夫音扶】 約要【去聲】也畔背【音佩】也君子學欲其博故於文無不考守欲其要故其動必以禮如此則可以不背於道矣【朱子曰聖人之教學者之學不越博文約禮兩事博文是道問學之事於天下事物之理皆欲其知之約禮是尊徳性之事於吾心固有之理無一息而不存○博文所以驗諸事約禮所以體諸身如此用工則博者可以擇中而居之不偏約者可以應物而動皆有則内外交相助而博不至於泛濫無歸約不至於流遁失中矣○禮字不可只作理字看是持守有節文處○非博學則無以約禮不約禮則博學為無用約禮云者前之博而今約之使就於禮耳看博約字與之以字有一貫意○勉齋黄氏曰博文約禮語兩言之以博對約則約當為要然約之謂為要之己覺不順若謂約我為要我則尤非文理故或以約為束文義順矣又非博約相對之義嘗思之博謂泛而取之以極其廣約謂反而束之以極其要則於文義庶皆得之】○程子曰博學於文而不約之以禮必至於汗漫博學矣又能守禮而由於䂓矩則亦可以不畔道矣【朱子曰博學於文考䆒時自是頭項多到得行時却只是一理所以為約若博學而不約之以禮安知不畔於道徒知要約而不博學則所謂約者未知是與不是亦或不能不畔於道也○博學條目多事事著去理㑹禮却只是一箇道理如視也是這箇禮聽也是這箇禮言也是這箇禮動也是這箇禮若博文而不約之以禮便是無歸宿處便是離畔於道也○博文約禮是古之學者常事孔子教顔子亦只是如此且如行夏之時如何做得須是平時曽理㑹来若非禮勿視等處方是約之以禮○問博學於文約之以禮與博我以文約我以禮固有淺深不同曰聖人之言本無輕重但人所造自有淺深若只是博學於文能約之以禮則可以弗畔於道雖是淺底及至顔子做到欲罷不能工夫亦只是這箇博文約禮如梓匠輪輿但能斵削者只是這斧斤䂓矩及至削鐻之神斵輪之妙者亦只是此斧斤䂓矩○博學是致知約禮則非徒知而已乃是踐履之實侯氏謂博文是致知格物約禮是克己復禮極分曉○或問君子博學於文約之以禮與孟子博學而詳説之將以反說約也意相似否濳室陳氏曰博學必約之以禮是重在約禮博學正將以反說約是重在博學盖博固不可不反於約然非博亦不能遽反於約二者合而後備乃互相發也○雙峯饒氏曰知欲博守欲約人能如此用工縱所得淺亦當不畔於道由此深入雖與道為一可也豈止弗畔而已又曰詳味此言一博一約相為開闔恐人墮於一偏也因其所博從而約之恐人之離為二也由博而約次有先後恐人之失其序也盖必博而能約則無泛濫支離之失而博不失之雜約而能博則無偏狭固滯之病而其約不失之陋此博約之所以貴於兼盡也然君子之博學正欲貫通此理以為反約之地耳豈博自博而約自約哉此博約之所以相為用也然所以為之之序則必由博而反約使事物之理有未完而遽執吾所自得者以為據依則所止者未必天下之至善所執者未必天下之時中而以非禮之禮為禮者有之矣何以能不畔於道哉此不博而徑約之過也○新安陳氏曰徒博文而不約禮固務博而䧟於支離不博文而欲約禮亦徑約而流於狂妄博文屬知約禮屬行交勉並進始可以弗畔於道矣】 ○子見南子子路不説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厭之天厭之【説音悦否方九反】 南子【宋女子姓】衛靈公之夫人有淫行【去聲】孔子至衞南子請見孔子辭謝不得已而見之【厚齋馮氏曰孔子至衛南子使人謂孔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與寡君為兄弟者必見寡小君寡小君願見孔子辭謝不得已而見之夫人在絺帷中孔子入門北面稽首再拜環珮璆然子曰吾鄊為不見見之禮答焉史之所記如此○齊氏曰南子嘗以車聲轔轔止而復作知其為蘧伯玉之賢况於夫子乎其欲見之也秉彛好徳之天也】盖古者仕於其國有見其小君之禮【春秋荘公二十四年八月丁丑夫人姜氏入戊寅大夫宗婦覿用幣哀姜齊襄公女宗婦同姓大夫之婦禮小君至大夫執贄以見莊公欲奢誇夫人故使大夫宗婦同贄俱見○或問見其小君禮歟朱子曰是於禮無所見穀梁子以為大夫不見其夫人而何休獨有郊迎執贄之説不知何所考也然記云陽侯殺繆侯而竊其夫人故大饗廢夫人之禮則大夫見夫人之禮疑亦久矣不行而靈公南子特舉之耳】而子路以夫子見此淫亂之人為辱故不悦矢誓也【朱子曰矢誓聲相近盤庚所謂矢言亦憤激之言而近於誓者也】所誓辭也如云所不與崔慶者之類【左傳襄公二十五年齊崔柕弑荘公立景公而相之慶封為左相盟國人於大音秦宫曰所不與崔慶者晏子仰天嘆曰嬰所不唯忠於君利社稷是與有如上帝乃㰱盟書云所不與崔慶者有如上帝讀書未終晏子抄答易其辭因自㰱】否謂不合於禮不由其道也【雙峯饒氏曰禮是先王之制道是天下事物當然之理】厭棄絶也聖人道大徳全無可不可其見惡人固謂在我有可見之禮則彼之不善我何與【音預】焉然此豈子路所能測哉故重【平聲】言以誓之欲其姑信此而深思以得之也【程子曰古者大享夫人有見賔之禮南子雖妾靈公既以夫人處之使孔子見於是時豈得不見○孔子之見南子禮當見之也南子之欲見孔子亦其善心也聖人豈得而拒之○朱子曰仕於其國有見其小君之禮當夫子時想是無人行所以子路疑之若有人行時子路也不疑了孟子説仲尼不為己甚這様處便見○問夫子欲見南子而子路不悅何發於言辭之間如此之驟曰這般所在難説如聖人須要見南子是如何想當時亦無必皆見之理如衛靈公問陳時也且可以欵疑與他說又却明日便行齊景公欲以季孟之間待之也且從容不妨明日又便行季桓子受女樂也且可以教他不得受明日又便行看聖人這般所在其去甚果不知於南子須欲見之到子路不説又費許多説話又如此指誓只怕當時如這般去就自是時宜聖人既以為可見恐是道理必有合如此可與立未可與權吾人見未到聖人心下這般所在都難説○此是聖人出格事而今莫要理㑹他向有人問尹彦明今有南子子亦見之乎曰不敢見曰聖人何為見之曰能磨不磷湼不緇則見之不妨○慶源輔氏曰道大則善惡無所不容徳全則雖磨湼而不能使之磷緇也故無可無不可義之與比而已彼人雖惡然在我或當見之則亦行吾之義而已豈懼彼之能汙我哉聖人之行非常人所能測識子路學識不足以知聖人想其於所不悦必有過甚之辭故夫子重言以誓之曰我之所為若不合於禮不由於道則天必厭之而棄絶我矣是其至誠惻怛之意所以感切子路者至矣盖欲啟子路之信以致其思而使之自有得於心耳○西山真氏曰居亂邦見惡人惟聖人為可盖聖人道大徳宏可以輔亂而為治化惡而為善孔子於南子則見之於陽貨亦見之而公山不狃之召佛肹之召皆欲徃焉若大賢以下則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小人則逺之盖就之未必能有所濟而或以自汙焉故子路仕孔悝不得其死冉求仕季孫無改於其徳顔子閔子終身不仕盖以此也子路不悅者盖以己之力量觀聖人也○雙峯饒氏曰子路氣粗見偏卒未易回巽言則不入故與之矢言欲姑信此而思得之○厚齋馮氏曰君子之於小人非禮不見故小人之欲見君子必依乎禮則君子雖欲辭焉而不可得已如陽貨南子夫子固不得而絶之也】 ○子曰中庸之為徳也其至矣乎民鮮乆矣【鮮上聲】中者無過不及之名也庸平常也至極也鮮少也言民少此徳今已乆矣【慶源輔氏曰集註初本併不偏不倚言中後去之盖喜怒哀樂未發之中至子思始著於書程子因發中一名而含二義之説若孔子之教只是即事以明理故集註直以無過不及言中又况已有程子不偏之説於後乎】○程子曰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朱子曰不偏者明道體之自然即無所倚著之意言平常則不易在其中惟其平常所以不易但不易二字則是事之已然者自後觀之則見此理之不可易若平常則日用平常者便是】自世教衰民不興於行【去聲】少有此徳乆矣【朱子曰中庸之為徳此處無過不及之意多庸是依本分不為怪異之事堯舜孔子只是庸夷齊所為都不是庸了○中庸之中是指那無過不及底説如中庸曰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時中便是那無過不及之中本章之意是如此○問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恐道是總括之名理是道裏面又有許多條目如天道又有日月星辰隂陽寒暑之條理人道又有仁義禮智君臣父子之條理曰這二句要在正字與定字上盖庸是箇當然之理萬古萬世不可變易底中只是箇恰好道理為見不得是亘古今不可變易底故更著箇庸字○雙峯饒氏曰此章與中庸之文大同小異此章有之為徳也四字以中庸之徳言也中庸無之為徳也四字以中庸之道言也以徳言則不消言能而能在其中故此章下句無能字以道言則有能知與不能知能行與不能行故中庸下句不可無能字此章言民鮮此徳是以世教之衰民不興行而然中庸言民鮮能此道是以氣質之異有過不及而然意此是夫子本語彼是子思櫽括語○雲峯胡氏曰書言中不言庸後世以中為難行故夫子加以庸之一字然則庸者常行之理也而民固有鮮能行之者何哉】 ○子貢曰如有博施於民而能濟衆何如可謂仁乎子曰何事於仁必也聖乎堯舜其猶病諸【施去聲】 博廣也【新安陳氏曰玩文意當是博施於民而又能所濟者衆盖博施自我之施恩澤而言濟衆自衆人之被吾恩澤者而言濟衆難於博施是進步説有雖博施而衆不皆被其澤者】仁以理言通乎上下聖以地言則造【七到反】其極之名也【朱子曰仁是通上下而言有聖人之仁有賢人之仁有衆人之仁一事之仁也是仁全體之仁也是仁仁字直聖字横○仁以道理言是箇徹頭徹尾物事聖以地位言也不是離了仁而為聖聖只是行仁到那極處仁便是這理聖便是充這理到極處不是仁上面更有箇聖○仁就心上説聖却是積累得到這田地索性仁了】乎者疑而未定之辭【乎字以含下一句意】病心有所不足也言此何止於仁必也聖人能之乎則雖堯舜之聖其心猶有所不足於此也以是求仁愈難而愈逺矣【朱子曰言博施濟衆之事何止於仁必是行仁極致之人亦有不能盡堯舜也做不了盖仁者之心雖無窮而仁者之事則有限自是無可了之理○博施濟衆此固是仁然不是人人皆能做底事必有聖人之徳又有天子之位而後可以當此若必以為聖人能之則堯舜亦尚以此為病此非言堯舜不能盡仁盖勢有所不能耳○或問必聖人而後能之乎曰此正謂雖聖人亦有所不能爾必也聖乎盖以起下文堯舜猶病之意○問博施濟衆如何分别曰博施是施之多施之厚濟衆是及之廣○博施濟衆固仁之極功譬如東大洋海同是水但不必以東大洋海之水方為水只瓶中傾出来底亦便是水博施濟衆固是仁但那見孺子将入井時有怵惕惻隠之心亦便是仁此處最好看○必也聖乎堯舜其猶病諸此兩句當連看盖云便是聖人也有做不得處且云堯舜雖曰比屋可封然在朝亦有四凶之惡又如孔子設教從游者甚衆孔子豈不欲人人至於聖賢之極然而人人亦各自皆有病痛】 夫仁者已欲立而立人已欲達而達人【夫音扶】 以己及人仁者之心也於此觀之可以見天理之周流而無間【去聲】矣狀仁之體莫切於此【朱子曰立字逹字之義皆兼内外而言謂如在此而住得穩便是立如行要到便是逹如身要成立亦是立學要通逹亦是逹事事皆然若必以博施而後為仁則終身有不得仁者矣○子貢所問只就事上説却不就心上説夫子所以就心上指仁之本體而告之○問立逹二字以字推之如何曰立是安存底意思逹是發用底意思○問欲立謂欲自立於世立人謂扶持培殖使之有以自立也欲逹謂欲自遂其志逹人謂無遏塞沮抑使之得以自逹也曰此説是○問立字逹字之義曰此是兼麄細説立是自家有可立逹是推將去聖人所謂立之斯立綏之斯来動之斯和亦是這箇意也○問欲立立人欲逹逹人苟有此心便是博施濟衆底功用曰博施濟衆是無了期底事故曰堯舜其猶病諸然若得果無私意己有此心仁則自心中流出来隨其所施之大小自可見矣】 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己 譬喻也方術也近取諸身以己所欲譬之他人知其所欲亦猶是也然後推其所欲以及於人則恕之事而仁之術也於此勉焉則有以勝其人欲之私而全其天理之公矣【朱子曰夫子分明説夫仁者則是言仁之道如此可謂仁之方則是言求仁當如此夫仁者與可謂仁之方正相對説○此章是三節前面説仁之功用中間説仁之體後面説仁之方○或問凡己之欲即以及人不待推以譬彼而後施之者仁也以己之欲譬之於人知其亦必欲此而後施之者恕也此其從容勉强固不同矣○新安陳氏曰博施濟衆聖人所難能也立人逹人仁也安行此仁學者未易能也能近取譬恕也强恕求仁學者所可能也子貢以聖人所難能者為仁愈難而愈逺夫子教其以學者所可能者求仁切近而可進】○程子曰醫書以手足痿痺為不仁【痿於危反痺音卑冷濕病也】此言最善名狀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莫非己也認得為己何所不至【新安陳氏曰仁者之心視人物即己身也體認得人物皆為己則此心之仁周流貫通何所往而不至乎】若不屬己自與己不相干【新安陳氏曰又反言之若視人物為人物而不屬於己自不相干】如手足之不仁氣已不貫皆不屬已【新安陳氏曰雖是己身然其氣既不周流貫通則手足亦自不屬己矣】故博施濟衆乃聖人之功用仁至難言故止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逹而逹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己欲令【平聲】如是觀仁可以得仁之體【問程子作一統説集註作三叚説是如何朱子曰程子之説如大屋一般某説如在大屋下分别㕔堂房室一般○程子合而言之上下似不相應不若分兩截看惟仁者之心如此故求仁之術必如此也○勉齋黄氏曰或以為痿痺者不識痛痒之謂也如此則覺者為仁仁其可以覺言乎曰所謂仁者當於氣己不貫上求之○齊氏曰手足不屬己氣之不貫也天地萬物不屬己心之不貫也身與手足一體也外邪間之故與氣不相貫已與天地萬物一體也人欲間之故與心不相貫通身與手足之間者醫必有方通我與天地萬物之間者聖人亦必有方然則恕者聖人示學者以去間之方也】又曰論語言堯舜其猶病諸者二夫【音扶】博施者豈非聖人之所欲然必五十乃衣【去聲下同】帛七十乃食肉聖人之心非不欲少【去聲】者亦衣帛食肉也顧其養有所不贍【時艶反】爾【贍足也】此病其施之不博也濟衆者豈非聖人之所欲然治不過九州聖人非不欲四海之外亦兼濟也顧其治有所不及爾此病其濟之不衆也推此以求脩己以安百姓則為病可知苟以吾治【去聲】已足則便不是聖人【新安陳氏曰仁之功用無窮聖人之心亦與之相為無窮】吕氏曰子貢有志於仁徒事髙逺【謂博施濟衆】未知其方孔子敎以於己取之庶近而可入【新安陳氏曰吕説次就取譬上説恕字分曉】是乃為仁之方雖博施濟衆亦由此進【程子曰聖則無大小至於仁兼上下大小而言之博施濟衆亦仁也愛人亦仁也堯舜其猶病諸者猶難之也博則廣而無極衆則多而無窮聖人必欲使天下無一人之惡無一物不得其所然亦不能故曰病諸○問仁與聖何以異曰人只見孔子言何事於仁必也聖乎便謂仁小而聖大殊不知此言是孔子見子貢問博施濟衆問得来事大故曰何止於仁必也聖乎盖仁可以通上下言之聖則其極也聖人人倫之至倫理也既通人理之極更不可以有加若今人或一事是仁亦可謂之仁至於盡仁道亦謂之仁此通上下言之也如曰若聖與仁則吾豈敢此又却仁與聖俱大也大扺盡仁道者即是聖人非聖人則不能盡得仁道又曰此子貢未識仁故測度而設問也惟聖人為能盡仁然仁在事不可以為聖又問堯舜其猶病諸果乎曰誠然也聖人惟恐所及不逺不廣四海之治也孰若兼四海之外亦治乎是嘗以為病也博施濟衆事大故仁不足以名之博施濟衆非聖不能何曽干仁事故特曰夫仁者立人逹人取譬可謂仁之方而已使人求之自反便見得也雖然聖人未有不盡仁然教人不得如此指殺○語仁而曰可謂仁之方也已者盖若便以為仁則反使不識仁只以所言為仁也故但曰仁之方則使自得之以為仁也○朱子曰子貢所問為仁便使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如堯舜也做不得何况蓽門圭竇之士聖人所以提起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已欲逹而逹人正指仁之本體盖己欲立則思處置他人也立已欲逹則思處置他人也逹放開眼目推廣心胷此是甚氣象如此安得不謂仁之本體若能近取譬者以我之欲立而知人之亦欲立以已之欲逹而知人之亦欲逹如此則止謂之仁之方而已此為仁則同但已欲立而立人欲逹而逹人是已到底能近取譬是未到底其次第如此○博施濟衆這箇是盡人之道極仁之功非聖人不能然聖人亦有所不足在仁固能博施濟衆然必得時得位方做得這事然堯舜雖得時得位亦有所不足○何事於仁必也聖乎不是聖大似於仁仁只是一條正路聖是行到盡處欲立欲逹是仁者之心如此能近取譬是學做仁底如此深淺不同但克去己私復得天理便是仁何必博施而後為仁若必待如此則有終身不得仁者矣孔顔不得位不成做不得仁欲立欲逹即絜矩之義子貢凡三問仁聖人三告之以推己度物想得子貢高明於推己處有所未盡○問博施濟衆恐是子貢見孔子説仁多端又不曽許一箇人是仁故㨂箇大底来説否曰然然而夫子答子貢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逹而逹人至於答顔子則曰克己復禮為仁分明一箇仁説兩般諸公試説這兩般説是如何或曰一為心之徳一為愛之理曰是如此但只是一箇物事有時説這一面又有時説那一面人但要認得是一箇物事一云孔子向顔子説則以克己為仁此處又以立人逹人為仁一自己上説一自人上説須於這裏看得一殷方可如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逹而逹人便有那克己復禮底意思克己復禮便包那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逹而逹人底意思只要人自分别而已然此亦是因子貢所問而説○立人逹人即子貢所謂欲無加諸人仁之事也能近取譬求仁之方即孔子所謂勿施於人恕之事也博施濟衆之問與無加諸人之説其先後不可考疑却因能近取譬之言用力有功而後有無加諸人之説也○問博施濟衆與脩己以安百姓乃堯舜儘做得底夫子猶以為病如何潛室陳氏曰堯舜在上保得天下無窮民否天地之大人猶有所憾見得道理無盡期聖賢亦未有盡處安得不反躬自責○覺軒蔡氏曰謂此章論仁子貢是就仁之功效及人處説夫子是就仁之本體心上説就功效及人上説則仁之名雖大而脉絡不貫就本體心上説則仁之實雖小而周流莫禦故子貢問如有博施於民而能濟衆功效普博如此而後可以謂之仁乎夫子答此何但是仁必也聖人方能之乎然聖如堯舜猶且病諸夫仁者只就已上發出己欲立即立人己欲逹即逹人此仁者之事也若未能便至於仁而能近取譬以己之欲立譬之他人亦欲立而立之以己之欲逹譬之他人亦欲逹而逹之如此則雖未即至於仁而亦可謂求仁之方也已夫既以仁之本體告之又以求仁之方術告之庶乎學者循序而得夫用工之要回視子貢功效籠畢之説茫乎無所措手苟志於仁者是可不深思而静體之哉】 論語集註大全卷六 <經部,四書類,四書大全__論語集註大全>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七 述而第七 此篇多記聖人謙己誨人之辭及其容貌行事之實凡三十七章 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竊比於我老彭【好去聲】 述舊而已作則創始也故作非聖人不能而述則賢者可及【記曰作者之謂聖述者之謂明】竊比尊之之辭我親之之辭老彭商賢大夫見【賢遍反】大戴禮【虞徳篇有商老彭之語包氏註云商賢大夫】盖信古而述者也孔子删詩書定禮樂賛周易修春秋皆先王之舊而未嘗有所作也故其自言如此盖不惟不敢當作者之聖而亦不敢顯然自附於古之賢人盖其徳愈盛而心愈下不自知其辭之謙也【朱子曰孔子賢於堯舜非老彭之所及自不須説但其謙退不居而反自比焉且其辭氣謙遜而又出於誠實所以為盛徳之至也】然當是時【新安陳氏曰此以下推廣餘意】作者略備夫子盖集羣聖之大成而折之其事雖述而功則倍於作矣此又不可不知也【問述而不作如何程子曰此聖人不得位止能述而已○問聖人不得時不得位只如此聖人得時得位時更有制作否朱子曰看聖人告顔子四代禮樂只是恁地恐不大叚更有制作亦因四代有此禮樂而因革之亦未是作處○問春秋恐是作否曰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其義則丘竊取之矣看来是寫出魯史中間㣲有更改爾○問信而好古曰既信古又好古今人多信而不好或好而不信如好之者他也且恁地説信之者雖知有箇理恁地畢竟是有了箇篤好底意思○楊氏曰孔子自謂述而不作孟子言孔子作春秋春秋雖孔子作然其事則桓文其文則史孔子自謂其義則某竊取之是亦述而已○慶源輔氏曰作者略備觀諸經可見集大成而折之亦於諸經見之然羣聖所作因時制宜以成一代之制夫子折參互訂正以垂萬世之法夫子賢於堯舜者在是○雙峯饒氏曰春秋雖因魯史而修之然實却是作盖賞罰天子之事時王不䏻正其賞罰故春秋為之褒善貶惡以誅亂賊於既死之後是以匹夫而代天子行賞罰也此事前古所無孔子始創為之故雖述而實作集大成者詳見孟子集註書述政事詩道性情禮以正行樂以養徳各是一事如樂之小成夫子合六經而折之如樂之集衆小成而為大成○新安陳氏曰諸家説此章多於述作二事着意信而好古一句則忽略之夫信而好古乃述而不作之本夫子嘗自謂好古敏以求之又謂不如某之好學常人之所以不知好古不䏻好學皆信道不篤故爾惟䏻篤於信道所以深好古道惟篤信好古所以惟述古而不敢自我作古焉此朱子今人多信而不好或好而不信一條所以不可無也】 ○子曰黙而識之學而不厭誨人不倦何有於我哉【識音志又如字】 識記也黙識謂不言而存諸心也【朱子曰非是聽人説後記得是得於心自不能忘拳拳服膺而勿失也○雙峯饒氏曰黙識與道聽塗説者相反道聽塗説更不復留為身心受用黙識則其所得者深而所存者固矣詩云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易曰黙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徳行皆是此意○勿軒熊氏曰先言黙識者聖門之學以沉潜淵黙為本】一説識知也不言而心觧也前説近是【新安陳氏曰不言而存諸心者其功實不言而心觧者其意】何有於我言何者䏻有於我也三者已非聖人之極至而猶不敢當則謙而又謙之辭也【朱子曰黙而識之至誨人不倦是三者雖非聖人之極至在學者亦難如平時講貫方䏻記得或因人提撕方䏻存得若黙而識之乃不言而存諸心非心與理契安䏻如此學不厭在學者久亦易厭視人與己若無干涉誨之安䏻不倦此三者亦須是心無間斷方皆如此又曰今學者須是將此三句時時省察我還䏻黙識否我學還不厭否我教還不倦否如此乃好○黙而識之便是得之於心學不厭便是更加講貫誨不倦便是施於人也○問何有於我哉曰此語難説聖人是自謙言我不曽有此數者聖人常有慊然不足之意衆人雖見他是仁之至熟義之至精他只管自見得有欠闕處○此必因人稱聖人有此聖人以謙辭承之記者失却上一節只做聖人自話記了○南軒張氏曰黙識非言意所可及盖森然於不睹不聞之中者也在己則學不厭施諸人則教不倦成己成物之不息也此亦是作知識説○雲峯胡氏曰學貴自得故在黙識自得而不自以為得故學而不厭自得而必欲人之同得故教而不倦】 ○子曰徳之不修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 尹氏曰徳必修而後成【勉齋黄氏曰修治也謂去其疵纇而全其善也】學必講而後明【上蔡謝氏曰學須是熟講學不講用盡工夫只是舊時人】見善能徙改過不吝此四者日新之要也苟未能之聖人猶憂況學者乎【朱子曰修徳是本如有害人之心便是仁不修有穿窬之心便是義不修徳是理之得於吾心者已是我有底物事了更日日磨礲勿令間斷徙義改不善須與分别義是事之冝我做這事覺未甚合宜須徙令合宜此却未有不善處不善便是過惡須速全體改之始得有輕重之别○須實見得是如何徳是甚麽物事如何喚做修如何喚做不修人而無欲害人之心這是徳得之於吾心也然害人之心或有時而萌者是不能修者也徳者道理得於吾心之謂修者好好修治之謂更須自體之須把這許多説話做自家身上説不是為别人説○問徳之不修可以包下三句否曰若恁地夫子但説一句便了何用更説四句徙義改過略似修徳裏面事然也别是箇頭項講學自是講學修徳自是修徳如致知格物是講學誠意正心修身是修徳博學審問慎思明辨是講學篤行是修徳又曰不善自家做得淫邪非僻底事徙義是雖無過惡然做得未恰好便是不合義若聞人説如何方是恰好便當徙而従之聖人説這幾句淺深輕重盡在裏面聞義不䏻徙底罪小不善不能改底罪大但聖人不分細大都説在裏面學者皆當著工夫○問先知徳不可不修方知學不可不講能講學方䏻徙義能徙義方能改不善如此看如何曰修徳是本脩徳恰似説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汎愛衆而親仁學不可不講恰似説行有餘力則以學文遷善改過是修徳中要事盖只脩徳而不遷善改過亦不䏻得長進○徳之不脩至是我憂也這雖是聖人以此教人然學不厭之意多見於此使有一毫自以為聖任其自爾則雖聖而失其聖矣此是聖人自憂也聖人固無是四者之憂所以然者亦自貶以教人之意○南軒張氏曰夫徳不修則無以有諸躬學不講則無以明夫善聞義不能徙則何有於義不善不能改則安於不善而已是豈不可憂乎○勉齋黄氏曰徳以修而日新學以講而日明徙義則善日益改不善則過日損四者修身之大要也不此之務可無憂乎○雲峯胡氏曰徳必修而後新學以講而益新徙與改皆是自新故尹氏以為日新之要○新安陳氏曰修徳而繼以講學如尊徳性而道問學是也脩徳為大本講學為實功徙義改不善修徳之條目而講學之效騐也修徳而䏻講學則行已應事始能知其孰為義孰為非義孰為善孰為不善必徙之改之始可以為修徳始無負於講學矣不然徳之不修自若也學亦徒虚言之講耳聖人不自聖猶以是為憂此聖所以益聖常人不知憂聖人之憂此愚所以益愚也】 ○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 燕居閒【音閑】暇無事之時楊氏曰申申其容舒也夭夭其色愉也【胡氏曰申有展布之意夭有和悦之意惟身可言舒布故知以容言惟顔貌可言和悦故知以色言○洪氏曰易於形容所不䏻言者必曰如至鄉黨一言之不足則復言之與此義同】○程子曰此弟子善形容聖人處也為【去聲】申申字説不盡故更著【陟畧反作着非下同】夭夭字今人燕居之時不怠惰放肆必太嚴厲嚴厲時著此四字不得怠惰放肆時亦著此四字不得惟聖人便自有中和之氣【上蔡謝氏曰善觀聖人者可以得之於儀刑盖周旋中禮者必其盛徳之至是以二三子無時不觀省於斯焉燕居非鞠躬如不容之時是以其容申申非踧踖屏氣之時是以其色夭夭此之謂中節○朱子曰申申是言其不局促是心廣體胖後恁地所謂色愉只是和悦底意思但此只是燕居如此在朝及接人又不然○問申申夭夭聖人得於天之自然若學者有心要収束則入於嚴厲有心要舒泰則入於放肆惟理義以養其氣養之久則自然到此否曰亦須稍嚴肅則可不然則無下手處又曰但得身心収歛則自然和樂不是别有一箇和樂纔整肅則自和樂○胡氏曰程子以怠惰放肆對嚴厲而言於嚴厲上加太字盖嚴厲亦不可無太嚴厲則不可爾○南軒張氏曰燕居時在衆人易以怠肆君子則未免矜持安有此氣象○慶源輔氏曰燕居閒暇無事之時故其容儀得以遂其舒緩而無迫遽之意其顔色得以全其愉怡而無勃如之變申申夭夭聖人燕居容色自然之符也○新安陳氏曰雖閒居時其徳容亦自然中和如此此所以為聖人也聖人閒居中和之氣乃徳性中和之符程子所謂自有中和之氣自自然也】 ○子曰甚矣吾衰也乆矣吾不復夢見周公【復扶又反】孔子盛時志欲行周公之道故夢寐之間如或見之至其老而不䏻行也則無復【扶又反下同】是心而亦無復是夢矣故因此而自歎其衰之甚也【朱子曰據文勢甚矣吾衰也是一句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是一句惟其乆不夢見所以見得是衰○新安陳氏曰此亦道不行之符兆自見於吾身者】○程子曰孔子盛時寤寐常存行周公之道及其老也則志慮衰而不可以有為矣盖存道者心無老少之異而行道者身老則衰也【朱子曰夫子夢寐周公正是聖人至誠不息處然時止時行無所凝滯亦未嘗不灑落也故及其衰則不復夢亦可見矣若是合做底事則豈容有所忽忘耶○問伊川以為不是夢見人只是夢寐常存行周公之道爾集註則以為如或見之不知果是如何曰想是有時而夢見既分明説夢見周公全道不見恐亦未安程子之意盖嫌於因思而夢者故為此説其義則精矣然恐非夫子所言之本意也○問孔子夢周公若以聖人欲行其道而夢之耶則是心猶有所動若以壮年道有可行之理而夢之耶則又不應虚有此朕兆也曰聖人曷嘗無夢須看他與周公契合處如何不然又不見别夢一箇人也聖人之心自有箇勤懇惻怛不能自已處自有箇脱然無所繫累處要亦正是以此卜吾之盛衰○問夢周公是真夢否曰當初思欲行周公之道時必亦是曾夢見曰恐渉於心動否曰心本是箇動物怎教他不動夜之夢猶畫之思也思亦是心之動䖏但無邪思可矣夢得其正何害心存這事便夢這事○問夫子未嘗識周公烏得而夢之曰今有人夢見平生所不識之人云是某人者盖有之○不是孔子衰是時世衰聖人與天地相應若人要用孔子必不教他衰如武王太公皆八九十嵗○戴少望謂顔淵死聖人觀之人事鳳不至圗不出聖人察之天理不夢周公聖人騐之吾身然後知斯道之果不可行而天之果無意於斯世也這意思也好○吾不復夢見周公自是箇證兆如此當聖人志慮未衰天意雖定八分猶有兩分運轉故也做得周公事遂夢見之非以思慮也要之聖人精神血氣與時運相為流通到鳳不至圗不出明主不興其證兆自是恁地○胡氏謂聖人誠存則其夢治他人思慮紛擾則所夢亦亂或邪或正與旦畫之所為等爾善學者既謹其言動而又必騐諸夢寐之間也○南軒張氏曰夫子夢見周公之心周公思兼三王之心也】 ○子曰志於道 志者心之所之之謂【新安陳氏曰所之之徃也】道則人倫日用之間所當行者是也【朱子曰志道如講學力行皆是】知此而心必之焉則所適者正而無他岐之惑矣【朱子曰志於道志字如有向望求索之意大學格物致知即其事也又曰志於道不是只守箇空底須是至誠懇惻念念不忘所謂道者只是日用當然之理事親必要孝事君必要忠以至事兄而弟與朋友交而信皆是道也志於道者正是謂志於此也○胡氏曰道猶路也故適字他岐字皆自路言之○新安陳氏曰知此二字是朱子説志道以前事必知道而後志向在道即知止而後有定知至善之所在而後志有定向也】 據於徳 據者執守之意徳則行道而有得於心者也得之於心而守之不失則終始惟一而有日新之功矣【朱子曰徳是得這物事於我故事親必孝必不至於不孝事君必忠必不至於不忠若今日孝明日又不孝今日忠明日又不忠是未有得於我不可謂之徳惟徳是有得於我者故可據守之也若是未有得於我則亦無可據者○問據於徳曰如孝便是自家元得這孝道理非従外旋取来據於徳乃是得這基址在這裏○徳是心得此道如欲為忠而得此忠欲為孝而得此孝既得之亦㑹失了須當照管不要失了○新安陳氏曰未得之志在必得之既得之方有可據守但又在守之固爾】 依於仁 依者不違之謂仁則私欲盡去而心徳之全也工夫至此而無終食之違則存飬之熟無適而非天理之流行矣【朱子曰依如依乎中庸之依相依而不捨之意此心常在不令少有走作無物欲之累而純乎天理道至此亦活徳至此亦活○徳是逐件上理㑹底得寸守寸得尺守尺仁是全體大用常依靠處志道據徳而有一息之不仁便間斷了○據徳是因事發見如因事父有孝因事君有忠依仁是本體不可須臾離底又是據於徳底骨子○陳氏曰志道是一心向聖人路上行據徳是志道工夫成向之所志者今皆實得於己如有物可執據依仁則據徳工夫熟天理與心為一矣據如手執杖依如身着衣杖容有時而離手衣則不容須臾離身一節宻一節也○西山真氏曰道者衆理之總名徳則行衆理而得於心者仁則心之全徳也志乎道而弗他可謂知所向矣仁則歸宿之地而用功之親切處也】 游於藝 游者玩物適情之謂【胡氏曰玩物本非羙辭然以六藝為物而玩之非喪志之物也○陸氏曰游如人之游觀有時而為之】藝則禮樂之文射御書數之法皆至理所寓而日用之不可闕者也朝夕游焉以博其義理之趣則應務有餘而心亦無所放矣【胡氏曰藝亦日用之不可無者乃是理之妙散於日用間苟有未通亦為全體之累】○此章言人之為學當如是也盖學莫先於立志志道則心存於正而不他據徳則道得於心而不失依仁則徳性常用而物欲不行【慶源輔氏曰天理人欲不兩勝一盛則一衰也】游藝則小物不遺而動息有飬【慶源輔氏曰不外物以求理而常玩物理以養性】學者於此有以不失其先後之序輕重之倫焉則本末兼該内外交飬日用之間無少間【去聲】隙【乞逆反】而涵泳從【七容反】容忽不自知其入於聖賢之域矣【慶源輔氏曰先後之序謂道徳仁藝之序輕重之倫謂志據依游之倫先者重後者輕也本與内謂道徳仁末與外謂藝在彼之序雖有先後在我之倫雖有輕重而未嘗偏廢所謂兼該而交飬也日用之間如是用功無少間隙涵泳従容於義理事物之間則将優游饜飫而忽不知其入於聖賢之域矣○朱子曰志於道方是要去做方是事親欲盡其孝事兄欲盡其弟方是恁地至據於徳則事親能盡其孝事兄能盡其弟便自有這道理了却有可據底地位雖然如此此只是就事上逐件理㑹若不依於仁則不到那事時此心便沒頓放䖏依於仁則自朝至暮此心無不在這裏連許多徳總攝貫穿都活了雖然藝亦不可不去理㑹如禮樂射御書數一件事理㑹不得此心便覺滯礙惟是一一去理㑹這道理脉絡方始一一流通無那箇滯礙因此又却養得這道理以此知大則道無不包小則道無不入小大精粗皆無滲漏皆是做工夫䖏故曰語大天下莫能載語小天下莫能破○志者心之所之道者當為之理為君有君之理為臣有臣之理志於道留心於此理而不忘也徳者得也既得之則當據守而弗失仁者人之本心也既有所據守又當依於仁而不違如所謂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是也游於藝一句比上三句稍輕然不可大叚輕説如上蔡云有之不害為小人無之不害為君子則是太輕了古人於禮樂射御書數等事皆至理之所寓游乎此則心無所放日用之間本末具舉而内外交相飬矣○自志道至依仁是従粗入精自依仁而游藝是自本兼末○藝是小學工夫若論先後則藝為先三者為後若論本末則三者為本而藝為末習藝之功固在先游者從容潜玩之意又當在後文中子云聖人志道㩀徳依仁而後藝可游也此説得自好○問道為義理之總名何也曰道以人所共由而得名若父子之仁君臣之義者是也曰徳者已之所自得何也曰若為父子而得夫仁為君臣而得夫義者是也曰其志之㩀之何也曰潜心在是而期於必至者志也既以得之而謹守不失者㩀也曰不違仁者奈何曰吾於顔子之事既言之矣敢聞六藝之目與所以游之之説曰五禮吉凶軍賓嘉也六樂雲門大咸大韶大夏大濩大武也五射曰白矢参連剡注襄尺井儀也五馭鳴和鸞逐水曲過君表舞交衢逐禽左也六書象形㑹意指事轉注假借諧聲也九數方田粟米差分少廣商功均輸方程嬴不足旁要也是其名物度數皆有至理存焉又皆人所日用而不可無者游心於此則可以盡乎物理周於世用而其雍容泳之間非僻之心亦無自而入之矣盖志㩀依游人心之所必有而不能無者也道徳仁藝人心所當志㩀依游之地而不可易者也以先後之次言之則志道而後徳可㩀㩀徳而後仁可依依仁而後藝可游以踈宻之等言之則志道者未如徳之可㩀㩀徳者未如仁之可依依仁之宻乎内又未盡乎游藝之周於外也詳味聖人此語而以身體之則其進為之序先後踈宻皆可循序以進而日用之間心思動作無復毫髪之隙漏矣○勉齋黄氏曰道者義理之總名徳者吾身所學而有得之善仁者本心之徳藝者六藝之事是四者皆人所不可不留意者但三者最重而藝稍輕四者之序則志者向之而不忘㩀者守之而不失依者隨之而不離是三者皆不可須臾捨也游則若用力若不用力而已上三者則互舉並行而不相悖游藝則有不必専心致志耳○問志於道一章古者八歳即教之以六藝之事明為學之所當先也今於此章末言之而朱子復以為學者於此當求其先後之序輕重之倫似以藝為可後抑志道㩀徳依仁是大學之事而游藝乃大學之極功耶潜室陳氏曰此却有首尾本末與前章别教之六藝小學之初事游於藝又成徳之餘功小學之初習其文成徳之游適於意生熟滋味逈别○胡氏曰道徳仁所當先藝可以少後志㩀依所當重㳺可以少輕務本而不廢其末事内而不忽乎外以其先後輕重之倫序而言固不無差别以其本末兼該内外交飬而言則又未嘗不相資也○雙峯饒氏曰志道如人行路㩀徳如行路而有宿泊處依仁則又就宿泊處漸漸立得家計成却安居了游藝如居家有時出遊也須游於藝若游從别處去則出乎道徳仁之外而為放心矣○新安陳氏曰志道㩀徳而依於仁則本之立於内者既粹由此而復游於藝則末之該於外者不遺能深用功於本而以餘功及其末則内外交飬而體用益貫矣】 ○子曰自行束脩以上吾未甞無誨焉 脩脯也十脡【他鼎反】為束古者相見必執贄以為禮【禮曲禮下凡摯與贄同天子鬯諸侯圭卿羔大夫鴈士雉庶人之摯匹鄭氏音木匹即鶩也童子委摯而退摯之言至也童子委摯而退不與成人為禮也野外軍中無摯以纓拾矢可也纓馬繁纓也拾射韝也婦人之摯椇榛脯脩栗】束脩其至薄者【胡氏曰在禮無以束脩為贄惟記檀弓曰束脩之問不出境少儀曰其以乘壺酒束脩一犬榖梁傳曰束脩之問不行境中則是亦有以此為禮不但婦人用脯脩為贄也然比羔鴈為薄故曰至薄○邢氏曰此禮之薄者厚則有玉帛之類故云以上以包之○齊氏曰漢諸王致禮於其傅猶曰束脩盖古禮也】盖人之有生同具此理故聖人之於人無不欲其入於善但不知来學則無徃教之禮【記曰禮聞来學不聞徃教】故苟以禮来則無不有以教之也【問束脩始相見之禮也人苟以禮来聖人未嘗不誨之盖辭氣容色之間何莫非誨也固不保其徃耳朱子曰誨之一字恐未説到辭氣容色之間亦未有不保其徃之意恐不應於此遽及之也當詳玩之○胡氏曰人之有生同具此理雖以氣禀物欲之累而趨於惡然皆可反而之善聖人仁天下之心曷嘗不欲啓其為善之塗哉惟自暴自棄在聖人亦無如之何故有不徃教之禮執贄而来禮雖至薄意則可取故未嘗不教之也○慶源輔氏曰聖人之教雖不輕棄人亦不苟授人仁義並行而不相悖也但聖人之心其愛人也終無窮已而其責人也終不至於太甚爾】 ○子曰不憤不啓不悱不發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復也【憤房粉反悱芳匪反復扶又反】 憤者心求通而未得之意悱者口欲言而未能之貌【慶源輔氏曰心求通而未得通則其意憤然而不能自已憤有欝懣之意口欲言而未能言則其貌悱然而不能自伸悱者屈抑之貌】啓謂開其意發謂逹其辭【䨇峯饒氏曰啓如啓户畧開之也發如弩之張而為之發其機】物之有四隅者舉一可知其三反者還以相證之義復再告也【華陽范氏曰憤則其慮也深悱則其進也勇因而啓發之則其人必自得矣孟子曰君子之所以教者五有如時雨化之者顔子是也有成徳者有逹材者有答問者憤悱之類是也有私淑艾者舉一隅之類是也○朱子曰悱非全不曉也曉得三五分只是説不出學者至憤悱時其心已畧畧通曉但心已喻而未甚信口欲言而未能逹故聖人於此啓發之舉一隅其三隅須是學者自去理㑹舉一隅而不能以三隅反是不能自用力者夫子所以不再舉也○南軒張氏曰此聖人教人之方也學貴於思思而後有得憤悱者思慮積久欝而未暢誠意懇切形於外也憤則見於辭氣悱則見於顔色於是而啓其端發其蔽則庶幾其聽之之専而感之之深也然告之亦舉一隅耳必待其以三隅反而後復之此古之教者所以為從容而使人繼其志之道也若不以三隅反則是未能因吾言而推類苟遽以復之則於彼亦無力矣】上章已言聖人誨人不倦之意因并【去聲】記此欲學者勉於用力以為受教之地也【新安陳氏曰聖人固不倦於教亦不輕於教學者無受教之地教之必不入也】○程子曰憤悱誠意之見【賢遍反】於色辭者也【顔色辭氣】待其誠至而後告之既告之又必待其自得【以三隅反】乃復告爾【朱子曰憤悱便是誠意到不憤悱便是誠不到】又曰不待憤悱而發則知之不能堅固待其憤悱而後發則沛然矣【問程子云待憤悱而後發則沛然矣如何有沛然底意思朱子曰此正所謂時雨之化譬如種植之物人力隨分已加但正當那時節欲發生未發生之際却欠了些子雨忽然得這些子雨来生意豈可禦也○慶源輔氏曰不待憤悱而發是强聒之耳必待憤悱而發則猶水之流壅遏於此有以决之則沛然而往莫能禦矣○新安陳氏曰不憤悱則不啓發不以三隅反則不復朱子作兩節對説程子只作一串説】 ○子食於有喪者之側未嘗飽也 臨喪哀不能甘也【朱子曰未嘗飽有食不下咽之意○厚齋馮氏曰檀弓記此盖古禮然也是書所記禮儀多合禮經當世不行而夫子舉行之故門人以為記耳】 子於是日哭則不歌 哭謂弔哭一日之内餘哀未忘自不能歌也【朱子曰聖人不成哭了便驟去歌如四時也須漸漸過去聖人之心如春夏秋冬不遽寒燠故哭之日自是不䏻遽忘○子於是日哭則不歌不要把一箇誠字包却須要識得聖人自然重厚不輕浮底意思○南軒張氏曰臨喪則哀食何由飽哭者哀之至歌者樂之著一日之間二者不容相襲若此也學者法聖人而勉之亦足以養忠厚之心也】○謝氏曰學者於此二者可見聖人情性之正也能識聖人之情性然後可以學道【慶源輔氏曰在聖人分上二者皆自然安行其情性之正莫非道也識之者可以學道○新安陳氏曰是日歌或遇當哭哀不能已也是日哭縱或遇歌樂可以已也】 ○子謂顔淵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舍上聲夫音扶】 尹氏曰用舍無與【音預】於己【朱子曰用舍由在别人不由得我】行藏安於所遇【新安陳氏曰遇用我則安於行遇舍我則安於藏無固必也】命不足道也【朱子曰命只是尹氏添此一脚本文非有此意】顔子幾【平聲】於聖人故亦能之【程子曰孔子謂顔淵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君子所性雖大行不加焉雖窮居不損焉不為堯存不為桀亡者也用之則行舍之則藏皆不累於已爾○朱子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此八字極要人玩味若他人用之則無可行舍之則無可藏惟孔子與顔淵先有此事業在已分内若用之則見成將出来行舍之則藏了他人豈有是哉故下文云惟我與爾有是夫有是二字當如此看用舍無預於己行藏安於所遇命不足道也盖只看義理如何都不問那命了雖使前面做得去若義去不得也只不做所謂殺一不辜行一不義而得天下有所不為若中人之情則見前面做不得了方休方委之於命若使前面做得他定不肯已所謂不得已而安之命者也此固賢於世之貪冒無耻者然實未能無求之之心也聖人更不問命只看義如何貧富貴賤惟義所在謂安於所遇也如顔子之安於陋巷他那曾計較命如何○問用之則行舍之則藏竊意漆雕曽閔亦能之曰舍之則藏易用之則行難若開用之未必能行也聖人規模大藏時不止藏他一身煞藏了事譬如大船有許多器具寳貝撑去則許多物便都藏了衆人便沒許大力量然聖人行藏自是脫然無所係累救世之心雖切然得做便做做不得便休他人使有此若未用時則切切於求行舍之則未必便藏耿直之向有書云三代禮樂制度盡在聖人所以用之則有可行某謂此固其可行之具但本領更全在無所係累䖏有許大本領則制度㸃化出来都成好物故在聖人則為事業衆人沒那本領雖盡得他禮樂制度亦只如小屋収藏器具窒塞都滿運轉都不得○此章専在兩箇則字上如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之類孔顔於用舍行藏之間如霽則行潦則止○常人用之則行乃所願舍之則藏非所欲舍之則藏是自家命恁地不得已不奈何聖人無不得已不奈何厎意何消更言命到得無可奈何䖏始言命聖人説命只為中人以下説如道之將行將廢命也此為子服景伯説得之不得曰有命是為彌子瑕説下一等人不知有命又一等人知有命猶自去計較中人以上便安於命到聖人便不消言命矣○厚齋馮氏曰道本期於用非獨善其身而已也然時不我用則有退藏而已用之而欲藏不仁也舎之而欲行不智也是時欲扶世立功名者知行而不知藏欲潔身遺世者知藏而不知行此夫子所以旁觀一世惟子淵與己同也説者乃謂淵不願仕是以其迹而不知其心也為邦之問槩可見矣○勉齋黄氏曰用之舍之存乎人則行則藏應乎己則無意無我可見矣用之行矣至舍之則藏舍之藏矣至用之則行則無必無固可見矣○雲峯胡氏曰用行舍藏玩集註及語録一當就有字上看常人未必有此也二當就則字上看用舍在人而聖人無所必也三當合兩句互看徇物者忘義徇禄用之雖行而舍之未必藏絶物者潔身亂倫舍之雖藏而用之未必行】 子路曰子行三軍則誰與 萬二千五百人為軍大國三軍子路見孔子獨羙顔淵自負其勇意夫子若行三軍必與己同【朱子曰子路此問雖無私意然猶有固必之心】 子曰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吾不與也必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馮皮冰反好去聲】 暴虎徒馮河徒渉【新安陳氏曰徒徒手而無所持也】懼謂敬其事成謂成其謀言此皆以抑其勇【上三句】而教之【下二句】然行師之要實不外此子路盖不知也【問子行三軍則誰與朱子曰三軍要勇行三軍者要謀既好謀然須要成事盖人固有好謀而事不成者却亦不濟事又問謀在先成在後成非勇亦不能決曰然○子行三軍則誰與宜作相與之與非許與之與好謀而成人固有好謀者然疑貳不决徃徃無成者多矣孔子行三軍其所與共事者必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好謀而成既謀了須是果決去做教成若徒謀而不成何益於事所謂作舍道旁三年不成者也臨事而懼是臨那事時又須審一審蓋閑時已自思量都是了都曉得了到臨事時又更審一審這懼字正如安而後能慮㡳慮字相似此本為行三軍而發故就行師觀之尤見精宻○南軒張氏曰臨事而懼戒懼於事始則所以為備者周矣好謀者或失於寡斷好謀而成則思慮審而其發也必中矣敬戒周宻如此古之人所以能成天下之事而不失也豈獨可行三軍而已哉○勉齋黄氏曰臨事而敬懼則有持重謹畏之心好謀而圖成則有周悉萬全之計敬其事則無忽心無惰氣臨事必能戒懼非怯懦而恐懼也成其謀則不妄動不亟取於事必有一定之謀既成而不愆於素自無僥倖速成之弊也無非抑其血氣之勇而教之以義理之勇焉】○謝氏曰聖人於行藏之間無意無必其行非貪位其藏非獨善也若有欲心則不用而求行舍之而不藏矣【雙峯饒氏曰用之不行是好遯㡳人舍之不藏是好進底人自有兩様謝氏謂不用求行舍之不藏只説得一邊】是以惟顔子為可以與【音預】於此子路雖非有欲心者然未能無固必也至以行三軍為問則其論益卑矣【胡氏曰子路勇不自遏故有是問乃不用而求行舍之而不藏者】夫子之言盖因其失而救之夫【音扶】不謀無成不懼必敗小事尚然而况於行三軍乎 ○子曰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好去聲】 執鞭賤者之事【新安倪氏曰太史公云假令晏子尚在願為之執鞭其言本此】設言富若可求則雖身為賤役以求之亦所不辭然有命焉非求之可得也則安於義理而已矣何必徒取辱哉【陳氏曰此章為中人以下假設言之耳命所以安中人義所以責君子】○蘇氏曰聖人未嘗有意於求富也豈問其可不可哉為此語者特以明其决不可求爾楊氏曰君子非惡【去聲】富貴而不求以其在天無可求之道也【朱子曰上句是假設之辭下句方是正意下句説従吾所好便見上句執鞭之士非所好矣更味而字雖字亦字可見文勢重在下句也須要仔細看富而可求也一句上面自是虚意言而可求便是富本不可求矣此章最見得聖人言語渾成底氣象須要識得○南軒張氏曰夫子謂富不可求者正於義不可故耳言使其於義而可則雖執鞭之事亦有時而可為矣其如義不可求何則姑從吾所好而已吾所謂好者義是也然則所安以義而命盖有不言者矣○慶源輔氏曰蘇氏發得此章語脉分明楊氏又説得聖賢所以不求富貴之理確實二説相須其義始備】 ○子之所慎齊戰疾【齊側皆反】 齊之為言齊【如字下同】也將祭而齊其思慮之不齊者以交於神明也【禮祭統及時将祭君子乃齊側皆反齊之為言齊如字下周也齊不齊以致齊者也】誠之至與不至神之享與不享皆决於此戰則衆之死生國之存亡繫焉疾又吾身之所以死生存亡者皆不可以不謹也【楊氏曰夫子齊必變食行三軍必臨事而懼康子饋藥未逹不敢嘗觀此則其慎可見】○尹氏曰夫子無所不謹弟子記其大者耳【慶源輔氏曰聖人之心不待操而常存豈有不謹之時不謹之事哉特於此三者尤致謹故弟子記以垂教】 ○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圗為樂之至於斯也 史記三月上有學之二字【新安陳氏曰學之三月學之久因以忘味之久否則三月字連下文無意味矣】不知肉味盖心一於是而不及乎他也曰不意舜之作樂至於如此之羙則有以極其情文之備【記曰知禮樂之情者能作識禮樂之文者能述○慶源輔氏曰文聲音也情實也】而不覺其歎息之深也盖非聖人不足以及此○范氏曰韶盡羙又盡善樂之無以加此也故學之三月不知肉味而歎羙之如此誠之至感之深也【朱子曰子聞韶音學之三月不知肉味學之一節不知如何今正好看其忘肉味處這裏便見得聖人之樂如是之羙聖人之心如是之誠又曰聖人聞韶須是去學不觧得只恁休了學之亦須數月方熟三月大約只是言其久不是真箇足頭九十日至九十一日便知肉味想見韶樂之羙是能感動人是能使人視端而行直某嘗謂今世人有目不是先王之禮有耳不得聞先王之樂此大不幸也○問孔子聞韶學之三月不知肉味聖人殆亦固滯不化當食之時又不免心不在焉之病若何曰主一無適是學者之功聖人行事不可以此求之也更是舜之樂盡善盡羙而孔子聞之深有所契於心者所謂得志行乎中國若合符節是以學之三月而不自知其忘味也○問心不在焉則食而不知其味是心不得其正也然夫子聞韶三月何故不知肉味曰也有時如此所思之事大而飲食不足以奪其心也且如發憤忘食吾嘗終日不食皆非常事以其所憤所思之大自不能忘也○問程子改三月為音字如何曰彼以一日聞樂而三月忘味聖人不當固滯如此故爾然以史記考之則習之三月而忘肉味也既有音字又自有三月字則非文之誤矣蘇氏説亦得之蘇氏曰孔子之於樂習其音知其數得其志知其人其於文王也見其穆然而深思見其髙望而逺志見其黯然而黒頎然而長其於舜也可知是以三月而不知肉味○慶源輔氏曰夫子之學韶樂非但有以極其聲容節奏而已併當與大舜無不幬載之徳當時雍熈平成之治所謂盡善盡羙之實而得之不趐如身有其事親歴其時也則其誠意之深而見於歎息者如此誠非聖人不足以及是固非常情之所能測也○厚齋馮氏曰舜之後封於陳為之後者得用先代之樂自陳敬仲奔齊而韶樂有當是時魯具四代之樂然恐不無差舛韶之来最逺而獨得其於今夫子故曰韶盡羙矣又盡善也殆謂是歟季札在魯觀韶雖極稱賛未必如在齊之善夫子是以學之而忘味之久○新安陳氏曰舜以上聖之徳當極治之時作為韶樂羣聖之樂無以加於此者故夫子聞其音而樂之忘味而深歎羙如此想如親見虞舜之聖身在雍熈之時契之以心而非徒聞之以耳也又按論語於韶凡三言之意者聞韶而學之最先謂盡羙盡善次之告顔子以韶舞其最後歟】 ○冉有曰夫子為衛君乎子貢曰諾吾將問之【為去聲】為猶助也衛君出公輙也靈公逐其世子蒯【苦怪反】聵【五怪反】公薨而國人立蒯聵之子輙於是晉納蒯聵而輙拒之時孔子居衛衛人以蒯聵得罪於父而輙嫡孫當立故冉有疑而問之諾應辭也【朱子曰子以兵拒父是多少不順自不須疑而問冉有疑夫子為衛君者以嫡孫承重之常法言之則輙於義或當立也故疑夫子助之】 入曰伯夷叔齊何人也曰古之賢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為也 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其父將死遺命立叔齊父卒叔齊遜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齊亦不立而逃之國人立其中子其後武王伐紂夷齊扣馬而諌武王滅商夷齊耻食周粟去隐於首陽山遂餓而死【史記武王載木主號為文王東伐紂伯夷叔齊叩馬而諫曰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謂孝乎以臣弑君可謂仁乎左右欲兵之大公曰此義人也扶而去之武王已平殷亂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齊耻之義不食周粟隐於首陽山即雷首山之陽在河中府河東縣采薇而食之遂餓而死】怨猶悔也君子居是邦不非其大夫况其君乎【荀子子道篇子路問曰魯大夫練而牀禮耶練小祥也孔子曰吾不知也子路出謂子貢曰吾以夫子為無所不知夫子徒有所不知由問魯大夫練而牀禮耶夫子曰吾不知也子貢曰吾將為汝問之問曰練而牀禮耶孔子曰非禮也子貢出謂子路曰夫子無所不知汝問非也禮居是邑不非其大夫】故子貢不斥衛君而以夷齊為問夫子告之如此則其不為衛君可知矣【南軒張氏曰子貢㣲其辭以測聖人之㫖可謂善為辭矣】盖伯夷以父命為尊叔齊以天倫為重其遜國也皆求所以合乎天理之正而即乎人心之安【雙峯饒氏曰兼此兩句方説得仁字盡】既而各得其志焉則視棄其國猶敝蹝【所爾反】爾何怨之有若衛輙之據國拒父而唯恐失之其不可同年而語明矣【問二子之遜使無中子二子不成委先君之國而棄之必有當立者朱子曰伊川説叔齊當立看来叔齊雖以父命終非正理恐只當立伯夷曰伯夷終不肻立奈何曰國有賢大臣必請於天子而立之不問其情願矣看来二子立得都不安以正理論之伯夷稍優○以天下之公義裁之則天倫重而父命輕以人子之分言之則又不可分輕重但各認取自家不利便處退一歩便是夷齊得之矣○蒯聵與輙若有一人識道理各相避就去了今蒯聵欲入子以兵拒父是多少不順議者以為當立公子郢不知郢不肯做盖知其必有紛争也使夫子為政必上告天王下吉方伯㧞郢立之斯為得正輙之逃當在靈公薨而夫人欲立之之時○求仁得仁只得不傷其本心而已二子不交讓則心不安心本仁纔傷著本心則不仁矣○雙峯饒氏曰仁者天地生物之心人得之而為不忍之心若伯夷以父命為尊是不忍違其父叔齊以天倫為重是不忍先其兄若輙之拒蒯聵則是忍於抗其父矣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如何安得○雲峯胡氏曰人心誰無天理能合乎天理之正方可即乎人心之安乃謂之仁伯夷以父命為重是伯夷之心合乎天理而後伯夷之心方安叔齊以天倫為重是叔齊之心合乎天理而後叔齊之心方安集註下一安字便見夷齊不怨若怨則不安矣輙之拒父全無人心天理於心安乎】○程子曰伯夷叔齊遜國而逃諌伐而餓終無怨悔【新安陳氏曰兼諫伐言所以廣其不悔之實】夫子以為賢故知其不與輙也【問子貢問衛君事朱子曰若使子貢當時徑問輙事不唯夫子或不答便做荅時亦不能如此詳盡若只問伯夷叔齊何人也曰古之賢人也亦未見分曉所謂賢人如君子而不仁者有矣亦如何便見得出處一時皆當豈無怨悔處只再問怨乎便見得子貢善問纔説道求仁而得仁又何怨便見得夷齊兄弟所處無非天理蒯輙父子所向無非人欲二者相去奚啻碔砆羙玉直截天淵矣○問子貢欲知為衛君何故問夷齊曰一箇是父子争國一箇是兄弟讓國此是則彼非可知問何故又問怨乎曰此又審一審所以夫子言求仁得仁是就身上本原處説凡讓出於不得已便有怨夷齊之讓是合當恁地乃天理之當然又何怨大綱衛君底固為不是到此越見得衛君沒道理又問子欲正名是公子郢否曰此又是第二節事第一節須先正輙父子之名問輙尚在則如何正曰上有天子下有方伯他不當立如何不正○問子貢有怨乎之問何也曰夫子謂夷齊是賢人恐賢者亦有過之者於是問以决之看這事是義理合如此否如其不必讓而讓之則未必無怨悔之心矣夫子告以求仁而得仁者謂是合恁地若不恁地是去仁而失仁矣若衛君事則大不然矣子貢所以知其必不為也○問伯夷不敢安嫡長之分以違君父之命叔齊不敢從父兄之命以亂嫡庶之義這便是求仁伯夷安於逃叔齊安於讓而其心舉無隉杌之慮這便是得仁否曰然衛君便是不能求仁耳○問夫子以夷齊為賢則其不為衛君之意明矣而子貢復有怨乎之問至聞得仁之語然後知夫子之不為何耶曰夷齊之賢天下孰不知之子貢盖不待夫子之言而知之矣然意二子雖賢而其所為或出於激發過中之行而不能無感慨不平之心則衛君之争猶未為甚得罪於天理也故問怨乎以審其趣而夫子告之如此則子貢之心曉然知夫二子之為是非其激發之私而無纎芥之憾矣持是心以燭乎衛君父子之間其得罪於天理而見絶於聖人尚何疑哉故其所以必再問而後知所决也○慶源輔氏曰世俗知其一不知其二見其一節之或得而於其大義之乖則不知察也蒯聵固得罪於父矣而以輙言之則子獨可以拒父乎輙嫡孫固在所當立矣然上不禀命於天王下不受命於君父又豈可以擅有其國乎是故為國家者不可無君子之論而世俗之説未可遽以為信也○齊氏曰父子也兄弟也君臣也人之倫也三才之所以立也二子之交讓也所失者國而所得者父子弟兄之紀其非武王而餓以死也所舍者生而所取者君臣之義是皆脱然有見於冨貴貧賤死生之外而一毫私己不與焉謂非仁乎冉求有見於夷齊之仁必有見夫輙之不仁知夷齊於人紀為有功必知輙為名教之所不容】 ○子曰飯䟽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飯扶晚反食音嗣枕去聲樂音洛】 飯食之也䟽食麄飯也聖人之心渾【去聲】然天理雖處困極而樂亦無不在焉【新安陳氏曰他人視為困極聖人樂無不在自不知其困極】其視不義之富貴如浮雲之無有漠然無所動於其中也【朱子曰聖人表裏精粗無不昭徹其形骸雖是人其實只是一團天理所謂従心所欲不踰矩左来右去盡是天理如何不快活○樂亦在其中此樂與貧富自不相干是别自有樂處如氣壮㡳人遇熱亦不怕遇寒亦不怕氣虚則為所動矣○樂字在先理㑹得樂後方見不義而富貴於我如浮雲】○程子曰非樂䟽食飲水也雖䟽食飲水不能改其樂也不義之冨貴視之輕如浮雲然又曰須知所樂者何事【朱子曰聖人之心無時不樂如元氣流行天地之間無一處之不到無一時之或息也豈以貧富貴賤之異而有所輕重於其間哉夫子言此盖即當時所䖏以明其樂之未嘗不在乎此而無所慕於彼耳記此者列此以繼衛君之事其亦不無意乎○富貴非指天位天職而言但言勢位奉養之盛耳此等物若以義而得則聖人隨其所遇若固有之無鄙厭之心焉但以不義而得則不易我飯䟽飲水之樂耳○如浮雲只説不義之富貴視之如浮雲不以彼之輕易我之重若義而得富貴便是當得如何掉脱得如舜禹有天下固説道不與亦只恁地安䖏之又如所以長守貴也所以長守富也義當得之亦自當恁地保守堯命舜云天之歴數在爾躬允執其中四海困窮天禄永終豈是不要保守○孔顔之樂不必分不改是従這頭説入来在其中是從那頭説出来○南軒張氏曰崇髙莫大乎富貴富貴本非可以浮雲視也惟其非義則浮雲耳○陳氏曰欲知樂之實味須到萬理明徹私欲净盡後胷中灑然無纎毫窒礙而無入不自得䖏庶幾有以得之矣又曰樂在其中與不改其樂誠有間但程子於此却用不改字主意全别其添一能字而又繫於䟽食飲水之下者是雖䟽食飲水亦不能改聖人之樂便見本然渾然之樂元不曽動比之顔子不改繫之回也之下是回不為簟瓢陋巷所改語意輕重自不同矣○雙峯饒氏曰樂是聖人之所固有富貴貧賤是時之適然人不䖏富貴則䖏貧賤聖人之樂䖏富貴則在富貴中䖏貧賤則在貧賤中然樂在富貴中見得不分曉在貧賤中方别出故多於貧賤䖏説○新安陳氏曰孔顔所樂何事及自有其樂程子之引而不發者也従事於博文約禮庶得其所以樂朱子發程子之未發者也必於顔子樂䖏言而不於孔子樂䖏言之者知顔子之樂而後可知孔子之樂故以孔所以誘顔顔所以學孔之工夫於顔樂䖏言之也在中之云不求樂而樂在其中見其樂之安焉不以貧窶累其心而改其所樂㣲見其樂之勉焉】 ○子曰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 劉聘君見元城劉忠定公【名安世字器之大名府元城人】自言嘗讀他論加作假五十作卒盖加假聲相近而誤讀卒與五十字相似而誤分也愚按此章之言史記作假我數年若是我於易則彬彬矣加正作假而無五十字盖是時孔子年已幾【平聲】七十矣五十字誤無疑也【孔子世家孔子晚而喜易序彖繫象説卦文言讀易韋編三絶曰假我數年若是我於易則彬彬矣】學易則明乎吉凶消長【去聲】之理進退存亡之道【胡氏曰吉凶消長以卦體言進退存亡以人事言】故可以無大過盖聖人深見易道之無窮為言此以教人使知其不可不學而又不可以易【去聲】而學也【朱子曰聖人一生學問未嘗自説無過至此境界方言無大過猶似有小過在雖是謙辭然道理真實無窮盡期説者當看此等為聖人氣象○所謂大過如當潜不潜當見不見當飛不飛皆是過乾卦純陽固好大亨之中須利於貞正非正則過矣又如坤六二須知履霜有堅氷之漸要人恐懼脩省不知恐懼脩省則過矣無大過者為此自謙之辭以教學者深以見易道之無窮又曰無大過是聖人不自足之意○聖人學易於天地萬物之理吉凶悔吝進退存亡皆見得盡自然無差失聖人説此數句非是謾然且恁地説聖人必是見得是如此方如此説○覺軒蔡氏曰進退存亡之正易之道也知進退存亡不失其正學易之道也聖人雖曰生知亦必有騐乎易盖聖人之道即易之道也聖人進退存亡不失其正所謂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者也豈有過差乎夫子謂加我數年則於學易也不敢易謂可以無大過則合於易也無甚差皆不敢當之謙辭也謂無甚差則為無差矣○聖人學易明乎天理之吉凶消長所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而人與天合矣尚何過之可言要之聖人所以謙辭者非是自以為聖而有意於謙盖亦真見易道之無窮而有俛焉孳孳之意又因以教人使人知易道之不可以不學而又不可以易學○慶源輔氏曰易道無窮皆自然而然非年髙徳邵心與理協黙識神㑹未易學也人之䖏世履於憂患之塗又不可以不學易故抑其辭以垂教如此學者察乎二者之間則知易固不可不學且以夫子之徳與年而尚欲假之以數年則又見其不可以輕易而學耳○西山眞氏曰聖人作易不過推明隂陽消長之理而已陽長則隂消隂長則陽消一消一長天之理也人而學易則知吉凶消長之理以隂陽對言則陽為善為吉隂為惡為凶獨言陽則陽自有吉有凶盖陽得中則吉不中則凶隂亦然以天理言則為消息盈虚以人事言則為存亡進退蓋消則虚長則盈如日中則昃月盈則虧暑極則寒寒極則暑此天道所不能已也人能體此則當進而進當退而退當存而存當亡而亡如此則人道得而與天合矣故孔子可以進則進可以退則退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此孔子之身全體皆易也○雲峯胡氏曰朱子謂夫子言此以教人使人知夫子老且學易所謂無大過者易占辭於吉凶悔吝之外屢以無咎言之大要只欲人無過故曰無咎者善補過也悔則過能改而至於吉吝則過不改而至於凶使人人皆知學易則皆可以無大過此夫子教人之深意也○新安陳氏曰加我數年味我之一辭則所謂無大過者夫子自謂之辭耳】 ○子所雅言詩書執禮皆雅言也 雅常也執守也詩以理情性【新安陳氏曰治之使情性得其正】書以道政事【述帝王之政事】禮以謹節文皆切於日用之實故常言之禮獨言執者以人所執守而言非徒誦説而已也【朱子曰詩書尚是口説得底惟禮要當執守執禮亦是當時自有此名○雙峯饒氏曰禮有五禮夫子所常言者只是言人日用所常執守之禮不可闕者爾若宗廟郊社朝覲㑹同非常所用者則講之有時亦不常及之也○雲峯胡氏曰誦説屬知執守屬行】○程子曰孔子雅素之言止於如此若性與天道則有不可得而聞者要在黙而識之也【識音式謂不言而自得之】謝氏曰此因學易之語而類記之【朱子曰古之儒者只是習詩書禮樂言執禮則樂在其中如易則掌於太卜春秋掌於史官學者兼通之不是正業只這詩書大而天道之精㣲細而人事之曲折無不在其中禮則節文度數聖人教人亦只是許多事○慶源輔氏曰詩所以吟咏情性故誦之者可以理情性理猶治也書所以紀載政事故誦之者可以道政事道猶述也禮所以著天理之節文故執之者可以謹節文謹謂毫釐有所必計也情性在内者政事節文在外者政事節文雖在外而又有廣狭之殊然皆切於日用之實故夫子常言之又曰詩書雖假誦讀然後能知其義而逹諸用禮則全在人執守而行之故禮獨言執也然詩書雖始假於誦讀然後亦必須見於所行禮固在於執守而行之然始亦不可不講讀之也○厚齋馮氏曰易道精㣲春秋紀變樂在有司非所常言也詩可以興觀羣怨以事君父書乃齊家治國平天下之常道禮又朝夕之所従事者皆切於日用常行之實故常言之○勿軒熊氏曰詩即樂也孔子言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語伯魚學詩學禮可見平日常言不過如此前章學易則其晚年也】 ○葉公問孔子於子路子路不對【葉舒渉反】 葉公楚葉縣尹沈諸梁字子髙僣稱公也【新安陳氏曰楚子僣王其臣皆僣】葉公不知孔子必有非所問而問者故子路不對抑亦以聖人之徳實有未易【去聲】名言者與【音余○新安陳氏曰一則葉公不足以知聖人一則子路自難以言語形容聖人】 子曰女奚不曰其為人也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云爾 未得則發憤而忘食已得則樂之而忘憂以是二者俛焉日有孳孳【音兹】而不知年數之不足但自言其好【去聲】學之篤爾【禮表記小雅曰髙山仰止景行行止子曰詩之好仁如此郷道而行中道而廢忘身之老也不知年數之不足也俛焉日有孳孳斃而後已○朱子曰聖人未必有未得之事且如此説若聖人有這般事他便發憤做将去○忘食忘憂是逐事上説一憤一樂循環代至非謂終身只此一憤一樂也逐事上説故可遂言不知老之将至而為聖人之謙辭若作終身説則憤短樂長不可并連下句而亦不見聖人自貶之意矣】然深味之則見其全體至極純亦不已之妙有非聖人不能及者盖凡夫子之自言類如此學者宜致思焉【朱子曰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云爾泛説若是謙辭然聖人之為人自有不可及䖏直要做到底不做箇半間不界底人非是有所因真箇或有所感發憤而至於忘食所樂之至而忘憂盖有不知其然而不自知其老之将至也又如好古敏以求之自是謙辭學不厭教不倦亦是謙辭當時如公西華子貢自能窺測聖人不可及處盖聖人䖏己之謙若平易而其所以不可及者亦在其中矣○發憤忘食是發憤便能忘食樂以忘憂是樂便能忘憂更無些小係累無所不用其極但見義理之無窮不知身世之可憂歳月之有變也衆人縦如何發憤也有些無要心在雖如何樂終有些係累乎其中不怨天不尤人樂天安土安於所遇無一毫之私意聖人便是天聖人有此理天亦有此理故其妙䖏獨與之契合○聖人直是脱灑私欲自惹不著這兩句雖無甚利害細看来見得聖人超出乎萬物之表○南軒張氏曰子路以葉公不知聖人且欲擬其形容而未知所對也夫子之意則以為即其近者告之斯可矣夫子所言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将至者亦好學之至者也然則聖人之所以異於人者果獨在於好學耶盖生知而好學則是其所為生知者固亦莫揜矣謂聖人所以異於人者在於好學亦豈不可乎○雙峯饒氏曰憤與樂相反聖人發憤便至忘食樂便至忘憂是兩邊各造其極如寒到寒之極暑到暑之極故曰全體至極兩者循環不已所以不知老之将至此是聖人之心純乎天理别無他嗜好所以自然學之不厭故曰純亦不已全體説憤樂至極説忘食忘憂純亦不已説不知老之将至】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好去聲】生而知之者氣質清明義理昭著不待學而知也敏速也謂汲汲也○尹氏曰孔子以生知之聖每云好學者非惟勉人也盖生而可知者義理爾若夫【音扶】禮樂名物古今事變亦必待學而後有以騐其實也【朱子曰聖人此等語皆是移向下以教人亦是聖人看得地歩濶自是猶有未滿足䖏所以其言如此非全無事實而但為設辭也○好古敏以求之聖人是生知而學者然其所謂學豈若常人之學也聞一知十不足以盡之○聖人於義理合下便恁地固天縦之将聖又多能也敏求則多能之事耳其義理完具禮樂等事便不學也自有一副當但力可及故亦學之○聖人雖是生知然也事事理㑹過無一之不講這道理不是只就一件事上理㑹見得便了學時要無所不學理㑹時却是逐件上理㑹去○南軒張氏曰門人見夫子之聖謂生而知之不可跂及也故夫子以是告之使果能好古敏以求之則是聖人亦豈不可希玩味辭氣其循循然善誘可謂至矣○勉齋黃氏曰聖人雖生知義理然其為道廣大無窮故未嘗有自足之心亦必博學審問參之古人不能自已此其所以為聖人也○慶源輔氏曰孔子以生知之聖每云好學者諸家多以為勉人之辭故尹氏辨之以為生而可知者自然昭著之義理爾若夫禮樂名物古今事變亦必待學而後有以騐其實也又曰好古敏求非生知者不能既知其義理則自然敏於學以騐其實也故生而知之者義理也好古敏求者事實也理與事一貫知與行相資○雙峯饒氏曰生知是合下知得此理好古敏求是又於事物上參究此理○勿軒熊氏曰信而好古好古敏以求之信字敏字當玩】 ○子不語怪力亂神 怪異勇力悖【音佩】亂之事非理之正固聖人所不語鬼神造化之迹【䨇峯饒氏曰造化之迹指其屈伸徃来之可見者言也天地造化之妙不可得而見所可見者其屈伸徃来之迹爾】雖非不正然非窮理之至有未易【去聲】明者故亦不輕以語【音御】人也【新安陳氏曰神與怪不同故以怪力亂總言表神而出之】○謝氏曰聖人語常而不語怪語徳而不語力語治【去聲】而不語亂語人而不語神【或問夫子於春秋紀災異戰伐簒亂於易禮論鬼神今曰不語何也朱子曰聖人平日常言盖不及是其不得已而及之則於三者必有訓戒焉於神則論其理以曉當世之惑非若世人之徒語而反以惑人也然其及之亦鮮矣○問子不語怪力亂神集註言鬼神之理難明易惑而實不外人事鬼神之理在人事中如何見得曰鬼神只是二氣之屈伸徃来就人事中言之如福善禍淫便可以見鬼神道理論語中聖人不曽説此問如動靜語黙亦是此理否曰固是聖人全不曾説這話與人這䖏無形無影亦自難説所謂敬鬼神而逺之只恁地説○南軒張氏曰聖人一語一黙之間莫不有教存焉語怪則亂常語力則妨徳語亂則損志語神則惑聽故聖人之言未嘗及此然就是四者之中鬼神之情状聖人亦豈不言之乎特明其理使人求之於心而已若其事未嘗言之也○慶源輔氏曰異非常也勇力非徳也悖亂非治也三者皆非正理而聖人之心廣大光明隱惡揚善自然不語及此至於鬼神雖非不正然乃造化之迹二氣之良能其理幽深非格物致知者而驟以語之則反滋其惑故亦不輕以語人然能知所以為人則知所以為鬼神矣○齊氏曰索隐行怪吾弗為之故不語怪好勇過我無所取裁故不語力身為不善君子不入故不語亂務民之義敬而逺之故不語神○問孔子所不語而春秋所紀皆悖亂非常之事陳氏曰春秋經世之大法所以懼亂臣賊子當以實書論語講學之格言所以正天典民彛故所不語】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従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三人同行其一我也彼二人者一善一惡則我従其善而改其惡焉是二人者皆我師也【朱子曰人若以自脩為心則舉天下萬物凡有感乎前者無不足以發吾義理之正善者固可師見不善者便恐懼脩省亦吾師也○雙峯饒氏曰此姑以一善一惡對言以見善惡皆吾師或兩人皆善則皆當従兩人皆惡則皆當改便是與一人行亦有我師此則言外之意南軒張氏云一人之身有善有不善亦莫非吾師也】○尹氏曰見賢思齊見不賢而内自省則善惡皆我之師進善其有窮乎【汪氏炎昶曰尹氏以見賢思齊章合此章説盖取思齊自省可足此章之義也善固當従然不思與之齊未必能従不善固當改然不内自省則已有不善未必能改】 ○子曰天生徳於予桓魋其如予何 桓魋宋司馬向【式亮反】魋也出於桓公故又稱桓氏魋欲害孔子孔子言天既賦我以如是之徳則桓魋其奈我何言必不能違天害已【程子曰天生徳於子此聖人極斷制以理○問聖人見其事勢不可害已還以理度其不可耶朱子曰若以勢論則害聖人甚易唯聖人自知其理有終不能害者○史記孔子適宋與弟子習禮大樹之下魋伐其樹孔子去之弟子曰可以速矣子曰天生徳於予桓魋其如予何遂之鄭疑遭伐樹遂㣲服去之弟子欲其速行而以此語之也聖人雖知其不能害己然避患未嘗不深避患雖深而䖏之未嘗不閒暇所謂並行而不悖也○問桓魋其如予何此便是聖人樂天知命䖏見定志確斷然以禮自信絶無疑忌顧慮之意曰是聖人自䖏䖏騐之已然而知其决不能害已也又問聖人既知天生徳於我决無可害之理矣而避患又必周詳謹宻者何耶曰患之當避自是理合如此衆人亦然不必聖人為然也○吴氏曰夫子平日未嘗以聖自居及遭匡人桓魋之難則曰天生徳於予文不在兹乎辭氣毅然無復退託推讓之意盖至是亦不能揜其聖矣一以徳言一以道言有此徳則能任此道其實一而已矣○其如命何聼命於天也其如予何則天命志已而已與天為一矣故其論公伯寮也猶以廢興不可知之辭道之若匡人桓魋則為斷斷然自信之説】 ○子曰二三子以我為隐乎吾無隐乎爾吾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是丘也 諸弟子以夫子之道髙深不可幾【平聲】及故疑其有隐而不知聖人作止語黙無非教也故夫子以此言曉之與猶示也【朱子曰要只在吾無行不與二三子䖏須仔細認聖人無不與二三子䖏在那裏凡日用飲食間皆要認得○所謂吾無隐乎爾者居郷黨便恂恂在宗廟便便便與上大夫言便誾誾與下大夫言便侃侃自有許多實事○新安陳氏曰作止語黙四字所包甚闊作與語之為教人易知之止與黙之亦為教所難知也】○程子曰聖人之道猶天然門弟子親炙而冀及之然後知其髙且逺也使誠以為不可及則趨向之心不幾於怠乎故聖人之教常俯而就之如此非獨使資質庸下者勉思企及而才氣髙邁者亦不敢躐易【去聲】而進也【問伊川言聖人教人常俯就若是掠下一著教人是聖人有隐乎爾何也朱子曰道有大小精粗大者精者固道也小者粗者亦道也觀中庸言大哉聖人之道洋洋乎發育萬物峻極於天此言道之大䖏優優大哉禮儀三百威儀三千是言道之小䖏聖人教人就其小者近者教人便是俯就然所謂大者精者亦只在此初無二致要在學者下學上逹自見得耳在我則初無所隠也○慶源輔氏曰庸下者失之不及易以懈怠而止高邁者失之過易以陵躐而進懈怠者病在苦其難陵躐者病在忽其易今夫子自以為無隠且曰無行而不與二三子則庸下者不至病其難而發勉思企及之志髙邁者不敢忽其易而致謹重宻察之功在我者一施之在彼者各以其資之高下而有益焉是即聖道如天垂象昭然而有目者莫不見之驗也豈終於高逺而不可冀及邪】吕氏曰聖人體道無隐與天象昭然莫非至教常以示人而人自不察【延平李氏曰孔子之示人其道昭然常存乎動靜俛仰視聴嚬笑謦欬之間而未嘗隠也彼見之者自有淺深○朱子曰夫子甞言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而言性與天道則不可得而聞想是不曽得聞者疑其有隠而不知夫子之坐作語黙無不是這箇道理風霆流形庶物露生無非教也聖人雖教人灑掃應對這道理也在裏面○范陽張氏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使天徒頺然在上何足以為天惟其不言而四時行百物生故凡春生夏長根荄枝葉一皆天理之所寓孔子於日用間視聴言動出入起居無非道之所在羣弟子由而不知習而不察所以疑聖人為隠故夫子指之曰吾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是丘也觀是丘之一言則知夫子平日機栝盡於此而决之當時羣弟子自夫子一指之後皆知用意以觀聖人故鄊黨所載上而朝廷下而衣服飲食莫不屢書特書者正謂此爾○新安陳氏曰體道與鬼神體物而不可遺之體同道無形體可見聖人一身渾然此道動靜語黙之間無非此道之所呈露無形體之道於聖人身上形見出來是所謂與道為體而無所隠於人也○汪氏曰鄊黨一篇是門人有得於此言故記得詳宻如此】 ○子以四教文行忠信【行去聲】 程子曰教人以學文脩行而存忠信也忠信本也【朱子曰教不以文無由入説與事理便是文詩書六藝皆文也如講説如何是孝弟只是文行所謂孝弟方是行又恐行之未誠實故又教以忠信到得為忠為信時全在學者自去做方是實事○此是表裏互説教人之道自外約入向裏去故先文後行而忠信者又立行之方也○文行忠信如説事親是如此事兄是如此雖是行之事也只是説話在須是自家體此而行之方是行藴之於心無一毫不實處方是忠信可傳者只是這文若行忠信乃是在人自用力始得雖然若不理㑹得這箇道理不知是行箇甚麽忠信是箇甚麽所以文為先又曰其初須是講學講學既明而後脩於行所行雖善然更須反之於心無一毫不實處乃是忠信○問子以四教何以有四者之序曰文便是窮理豈可不見之於行然既行矣又恐行之有未誠實故又教之以忠信也所以伊川言以忠信為本盖非忠信則所行不誠故耳因問行有餘力則以學文何也曰彼将教子弟而使之知大槩也此刖教學者深切用工也問然則彼正合小學之事歟曰然文行忠信是從外做向内則以學文是從内做向外聖人言此類者多要人逐處自識得○西山真氏曰行有餘力則以學文是以力行為先子以四教文行忠信文者講學之事主乎知忠信者脩身之事主乎行此又以知為先此二章實相表裏正當合而觀之大抵致知力行二者不可闕一既知其理不可不行其事既行其事不可不知其理二者並進則為學之功至矣○䨇峯饒氏曰聖人施教之序且先使學者讀書講明義理故先之以文既曉得義理然後可以使之脩行故次之以行行是外靣行底外靣能行然後方可責其裏靣誠若外靣顯見處尚未能行况裏靣隠㣲之地乎故忠信是結合處中庸先説智仁勇而後終之誠亦是此意○陳氏曰學文所以窮理脩行所以體是理於身存忠信所以萃是理於心○勿軒熊氏曰忠是實心就已上看信是實理就事物上看○雲峯胡氏曰教以學文脩行知行當俱盡也教以存忠信表裏當俱實也○新安陳氏曰學文者致知之事脩行者力行之事存忠信所以誠實於力行而忠其體信其用也所以謂之四教】 ○子曰聖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君子者斯可矣聖人神明不測之號君子才徳出衆之名【朱子曰有徳而有才方見於用如有徳而無才則不能為用亦何足為君子】 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有恒者斯可矣【恒胡登反】子曰字疑衍文恒常久之意張子曰有恒者不二其心善人者志於仁而無惡【朱子曰善人是資質好㡳人自然無惡有恒只是把捉得定又未到善人自然好處在然善人有恒皆未知學問者也○問善人是資質大叚粹美其心常在於善道所以自不至於有惡有常者則是箇確實底人否曰是有常底也不到事事做得是只是有志於為善而不肯為惡耳善人則從來恁地好事事依本分但人多等級善人雖是資質好雖是無惡然不踐迹亦不入於室縁不甚曉得道理不可以道聖人只是恁地便住了○此但為思其上者而不可得故思其次之意○䨇峯饒氏曰聖人是天生底君子是學而成底善人是氣質好底有恒是有常守底次乎聖人者為君子次乎善人者為有恒】 亡而為有虚而為盈約而為泰難乎有恒矣【亡讀為無】三者皆虚夸之事凡若此者必不能守其常也【問亡而為有朱子曰正謂此皆虚夸之事不可以久是以不能常非謂此便是無常也○以亡為有以虚為盈以約為泰則不能常謂如我窮約却欲作富底舉止縱然時暫做得将來無時又做不得如此便是無常亡對有而言是全無虚是有但少約是就用度上説】○張敬夫曰聖人君子以學言善人有恒者以質言【新安陳氏曰以學言者兼乎質以質言者則未學者也】愚謂有恒者之與聖人髙下固懸絶矣然未有不自有恒而能至於聖者也故章末申言有恒之義其示人入徳之門可謂深切而著明矣【朱子曰聖人也只是這箇道理但是他理㑹得爛熟後似較聖様其實只是這道理君子是事事做得去所謂君子不器善人則又不及君子只是知得有善有惡肯為善而不肯為惡耳有常者又不及善人只是較依本分○問此章曰吳氏曽氏説亦得之吳氏曰君子盖有賢徳而又有作用者特不及聖人爾若善人則粗能嗣守成緒不至於為惡而已非若君子之能有為也曽氏曰當夫子時聖人固不可得而見豈無君子善人有恒者乎而夫子云然者蓋其人少而思見之也及其見則又悦而進之曰君子哉若人凡此類當得意而忘言善人明乎善者也有恒雖未明乎善亦必有一節終身不易者若本無一長而為有之状未能充實而為盈之状貧約而為泰之状此亦妄人而已矣孟子所謂雨集溝澮皆盈其涸可立而待也烏能久矣曰有無虚實約泰之分奈何曰無絶無也虚則未滿之名耳二者兼内外學之所至事之所能而言約之與泰則貧富貴賤之稱耳為之云者作為如是之形作為如是之事者也為而無以繼則雖欲為有恒不可得矣○南軒張氏曰聖人者肖天地者也君子者具其體而未能充實者也故聖人不得而見得見君子斯可矣善人資禀醇篤無惡之稱有恒者則能謹守常分而已故善人不得而見得見有恒者斯可矣以善人之資而進學不已聖盖可幾有恒而力加勉焉亦足以有至也若夫已無而以為有已虚而以為盈在約而以為泰則是驕矜虚浮不務實者其能以有恒乎未能有恒况可言學乎○勉齋黄氏曰亡為有虚為盈約為泰三者誇大欺妄之意不實之謂也人惟實也則始終如一故能有常今其人不實如此又豈敢望其有常哉夫子稱聖人君子善人不可得見而卒及乎此又以明夫有恒者之亦不可見也○慶源輔氏曰學至於聖人則造乎極而無以復加矣君子雖未及乎聖人然其才徳超出於衆則其為學亦以成矣善人雖未必知學然其資質之美自然至於善而不至於惡至於有恒者則資質又有不及善人但亦純固而不務虚誇守其一端則終身不易者也○新安陳氏曰入徳有門户進徳有閫奥自有恒而入學而充之以造於極有至聖域之理虚誇無恒者尚無入徳之門戸况敢望進徳造於閫奥乎末三句言下常之失以明有恒之義學者以希聖為標凖而能以有恒為入門其庶㡬焉】 ○子釣而不綱弋不射宿【射食亦反】 綱以大繩屬【音燭】網絶流而漁者也弋以生絲繫矢而射也宿宿鳥【勿軒熊氏曰多能鄙事此亦可見】○洪氏曰孔子少【去聲】貧賤為養【並去聲】與祭或不得已而釣弋如獵較【音角】是也然盡物取之【絶流而漁】出其不意【射宿】亦不為也此可見仁人之本心矣【慶源輔氏曰不曰聖人之本心而曰仁人之本心㨿此事只可謂之仁然曰本心則聖人亦不能加毫末於此矣○新安陳氏曰於取物之中有愛物之仁於此可見其本心】待物如此待人可知小者如此大者可知【南軒張氏曰聖人之心天地生物之心也其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皆是心之發也然於物也有祭祀之須有奉養賔客之用則其取之也有不得免焉於是取之有時用之有節若夫子之不絶流不射宿則皆仁之至義之盡而天理之公也使夫子之得邦家則王政行焉鳥獸魚鼈咸若矣若夫窮口腹以暴天物者則固人慾之私也而異端之教遂至於禁殺茹蔬殞身飼獸而於其天性之親人倫之愛反恝然其無情也則亦豈得為天理之公哉故梁武之不以血食祀宗廟與商紂之暴殄天物事雖不同然其咈天理以致亂亡則一而已】 ○子曰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無是也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知之次也【識音志】 不知而作不知其理而妄作也【厚齋馮氏曰桑柔詩云予豈不知而作古有此語】孔子自言未嘗妄作盖亦謙辭然亦可見其無所不知也識記也所従不可不擇記則善惡皆當存之以備參考如此者雖未能實知其理亦可以次於知之者也【朱子曰知以心言得於聞見者次之聞見皆欲求其多否則聞見孤寡不足以為學矣擇字生於從字識則未便有從意故不言擇善聞見亦是互相發明不可泥看○多聞己聞得好話了故從中又揀擇多見只是平日見底事都且記放這裏○問不知而作作是述作或只是凡所作事曰只是作事又曰聞見大畧爭不多較所聞畢竟多聞須别識善惡而從見則見得此為是彼為非則當識之他日行去不差也○未擇時則未辨善惡擇了則善惡别矣譬如一般物好惡夾雜在此須是擇出那好㡳擇去那惡㡳擇來擇去則自見得好惡矣○聞是聞前言往行從之是擇其尤善者而從之見是泛泛見得雖未必便都從他然也記著他終始首尾得失○南軒張氏曰天下之事莫不有所以然不知其然而作焉皆妄而已聖人之動無非實理也其有不知而作者乎雖然知未易至也故又言知之次者使學者有所持循由其序而至焉多聞擇善而從多見而識其善雖未及乎知之至然知之次也擇焉識焉而不已則其知将日新矣○慶源輔氏曰夫子言此雖是謙辭然於無所不通之聖自有不可掩者○新安陳氏曰集註全不説聞見二字其不可拘泥明矣學干禄章亦只總之云多聞見者學之博未甞拘拘分别聞與見也】 ○互鄉難與言童子見門人惑【見賢遍反】 互鄉鄉名其人習於不善難與言善惑者疑夫子不當見之也 子曰與其進也不與其退也唯何甚人潔己以進與其潔也不保其徃也 疑此章有錯簡人潔至徃也十四字當在與其進也之前潔脩治也與許也徃前日也言人潔己而来但許其能自潔耳固不能保其前日所為之善惡也但許其進而来見耳非許其既退而為不善也【依改正次序釋五句】盖不追其既徃【不保其徃】不逆其將来【不與其退】以是心至【潔已以進】斯受之耳【與潔與進】唯字上下疑又有闕文【唯是全無意】大抵亦不為己甚之意○程子曰聖人待物之洪如此【南軒張氏曰以互鄊之俗惡而童子又非得與先生長者抗禮者而夫子見之故門人惑焉夫子謂其進之志則善與其進而志善也而不與其退而不善也若於進而志善之時以其退而不善而拒之則何甚也聖人之心天也其有已甚者乎則又反復言之謂凡人潔己以進則當與其潔耳固不可保其徃也此所謂顯比王用三驅至公之心也○慶源輔氏曰人前日為不善而今日向善未可知今日向善而後日為不善亦未可知若追其既徃又逆其方來則已甚而待人狹隘矣○厚齋馮氏曰童子年少未甞深染於其習俗而不可轉移聖人何忍遽絶之孟子不為己甚之説盖出於此】 ○子曰仁逺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仁者心之徳非在外也放而不求故有以為逺者反而求之則即此而在矣夫【音扶】豈逺哉○程子曰為仁由己欲之則至何逺之有【朱子曰欲有好底如我欲仁可欲之謂善不是情欲之欲○仁本固有欲之則至志之所至氣亦至焉○問斯仁至矣至若來至之意曰昔者亡之今忽在此如自外而至耳如易言来復實非自外而来也○孔門許多弟子聖人竟不曾以仁許之雖以顔子之賢而尚或違於三月之後而聖人乃曰我欲斯至盖亦於日用體驗我若欲仁其心如何仁之至其意又如何又如非禮勿視聴言動盖欲每事省察何者為禮何者為非禮而吾又何以能勿視勿聴若每日如此讀書庶㡬看得道理自我心而得不為徒言也○南軒張氏曰仁豈逺於人乎患人不欲之耳欲之斯至不曰至仁而曰斯仁至矣盖仁非有方所而可徃至之也欲仁而仁至我固有之也○覺軒蔡氏曰時人皆以仁道逺而難為故夫子以工夫之切近者勉而進之謂仁豈逺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盖仁者心之徳纔一收歛則此心便在所以甚言其近且易不得他求也○慶源輔氏曰仁者心之徳我固有之非在外也如手之執足之履目之視耳之聴不假外求欲之則至何遠之有而人不知反求而病其逺此夫子所以發此論也○䨇峯饒氏曰欲仁仁至其至也固易其去也亦易須於既至之後常加操存之功方能不違仁也○新安陳氏曰斯字甚如時人斯其惟皇之極之斯即此二字貼斯字】 ○陳司敗問昭公知禮乎孔子曰知禮 陳國名司敗官名即司寇也【胡氏曰左氏傳註陳楚名司㓂為司敗】昭公魯君名稠【音疇】習於威儀之節當時以為知禮故司敗以為問而孔子答之如此 孔子退揖巫馬期而進之曰吾聞君子不黨君子亦黨乎君取於吳為同姓謂之吳孟子君而知禮孰不知禮【取七住反】 巫馬姓期字孔子弟子名施【魯人】司敗揖而進之也相助匿非曰黨禮不取同姓而魯與吳皆姬姓謂之吳孟子者諱之使若宋女子姓者然【禮坊記取妻不取同姓以厚别也故買妾不知其姓則卜之以此防民魯春秋猶去夫人之姓曰吳其死曰孟子卒○厚齋馮氏曰古者男子稱氏辨其族也女子稱姓厚其别也故制字姓從女百世而婚姻不通者周道也稱孔子時孔子在陳盖記於陳也○慶源輔氏曰婦人稱姓周女曰姬宋女曰子齊女曰姜楚女曰是也○吳氏曰謂者何人謂之春秋哀十二年書孟子卒不書葬疑謂之孟子者魯人諱之而謂之吳孟子者當時譏誦之語也○新安陳氏曰不稱姬而冠之以吳終有不可掩者】 巫馬期以告子曰丘也幸苟有過人必知之 孔子不可自謂諱君之惡又不可以取同姓為知禮故受以為過而不辭○吳氏曰魯盖夫子父母之國昭公魯之先君也司敗又未嘗顯言其事而遽以知禮為問其對之宜如此也及司敗以為有黨而夫子受以為過盖夫子之盛徳無所不可也【慶源輔氏曰且以有過而人知為幸又可垂教以警夫䕶疾忌醫者】然其受以為過也亦不正言其所以過初若不知孟子之事者可以為萬世之法矣【問昭公取同姓之事若天王舉法則如何斷朱子曰此非昭公故為之也當時吳盛强中國無伯主以齊景公猶云既不能令又不受命涕出而女於吳若昭公亦是藉其勢不得已之故非貪其色而然也天王舉法則罪固不免亦須原情自有處置况不曰孟姬而曰吳孟子則昭公亦已自知其非矣○南軒張氏曰他國之大夫問吾國之君知禮與否則但可告之以知禮而已及巫馬期以司敗之言告則又豈可謂娶同姓為知禮乎若言為君隠之意則淺露已甚而失前對之本意矣故但引已之過而已然而娶同姓之為非禮其義固已在其中矣聖人辭氣之間其天地造化與○吳氏曰夫子受以為過則昭公不得為知禮可知隱諱者臣子之私是非者天下之公夫子答司敗與期可謂兩盡其旨矣葉公以證父之惡為直司敗以隠君之惡為黨彼盖知直之為公黨之為私而於父子君臣之義蔑如也㣲夫子大道其隠乎○雲峯胡氏曰使夫子而直指君之非則自無君臣之禮使夫子而不自引已之過則遂無婚姻之禮何以為萬世之法哉】 ○子與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後和之【和去聲】 反復也必使復歌者欲得其詳而取其善也而後和之者喜得其詳而與其善也【朱子曰子與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後和之今世間人與那人説話那人正説得好自家便從中截斷如云已自理會得不消説之類以此類看聖人是甚氣象與人歌且教他自歌一終了方令再歌而後和之不於其初歌便和恐混雜他不盡其意此見聖人與人為善○若不待其反而後和則他有善亦不得而知今必使之反之而後和之便是聖人不掩人善處○慶源輔氏曰詳謂首尾節奏之偹○䨇峯饒氏曰子與人歌是與之同歌反者使之自歌和則已之自歌也○新安陳氏曰集註取與二字如孟子取諸人以為善是與人為善者也初則取之既取而許與奨勸之】此見聖人氣象従【七容反】容誠意懇至而其謙遜審宻不掩人善又如此盖一事之㣲而衆善之集有不可勝【平聲】既者焉讀者宜詳味之【朱子曰聖人天縱多能其於小藝不待取於人而後足乃欲得其詳如此其謙遜謹審可知也然若不待其曲終而遽和之則㡬於伐已之能以掩彼之善矣故必俟其曲終以盡見其首尾節奏之善然後又使復歌而始和之則既不失其與人為善之意而又不掩其善也然此亦聖人動容周旋自然而中非有意於為之也抑又見其從容不廹不輕信而易悦之意○問子與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後和之晦翁云盖一事之㣲而衆善之集有不可勝既者如何潜室陳氏曰必使復歌者既欲彰其善之實又欲暢其歌之情而後和之者示我樂善之無倦詠歎而滛泆之也只一歌詩耳而意思綢繆容與若此豈非衆善之集乎○慶源輔氏曰氣象從容故謙遜誠意懇至故審宻○雲峯胡氏曰此不過歌之善者爾夫子所以取之與之者如此則凡所以取人之善與人之善者可知矣】 ○子曰文莫吾猶人也躬行君子則吾未之有得莫疑辭猶人言不能過人而尚可以及人未之有得則全未有得皆自謙之辭而足以見言行【去聲】之難易【去聲】緩急欲人之勉其實也【慶源輔氏曰勉人為其實而不廢其文但有先後緩急之序耳○䨇峯饒氏曰身行君子之道而有得則為君子之徳矣】○謝氏曰文雖聖人無不與人同故不遜能躬行君子斯可以入聖故不居猶言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朱子曰文莫吾猶人也莫是疑辭猶今人云莫是如此否言文則吾與人一般如云聴訟吾猶人也若躬行君子則吾未之有得此與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之意同○問此章曰於文言其可以及人足見其不難繼之意言其不能過人又見其不必工之意且合而觀之又見其雖不遜其能而亦不失其謙也於行言其未之有得則見其實之難焉見其必以得為效焉見其汲汲於此而不敢有毫髮自足之心焉一言之中而指意反覆更出互見曲折詳盡至於如此非聖人而能若是哉○雲峯胡氏曰此文字輕不過著於言辭者爾○新安陳氏曰文不在兹之文文字重此以文對躬行而言可見文為言而躬行為行故集註以言行之難易緩急釋之】 ○子曰若聖與仁則吾豈敢抑為之不厭誨人不倦則可謂云爾已矣公西華曰正唯弟子不能學也 此亦夫子之謙辭也聖者大而化之仁則心徳之全而人道之備也【勿軒熊氏曰聖則仁之熟而至於化矣聖非出於仁之外也○新安陳氏曰此専言之仁包義禮智故為心徳之全立人之道曰仁與義仁體而義用言仁則義在其中故為人道之備】為之謂為仁聖之道誨人亦謂以此教人也【朱子曰他也不曽説是仁聖但為之畢竟是箇甚麽誨人是箇甚麽○新安陳氏曰自為觀十五志學章可見教人觀博文約禮可見皆不外乎知行】然不厭不倦非已有之則不能所以弟子不能學也【雲峯胡氏曰此雖夫子不敢當聖與仁之名而愈見夫子有聖與仁之實○新安陳氏曰夫子雖不居仁聖之名而所行所教無非不息於仁聖之道不厭不倦即純亦不已也非已實有此仁聖之道則有時而厭倦矣】○晁【音潮】氏曰【名説之字以道清豐人】當時有稱夫子聖且仁者以故夫子辭之苟辭之而已焉則無以進天下之材率天下之善將使聖與仁為虚器而人終莫能至矣【新安陳氏曰聖人之道若天下無一人能與於此是終為虚器而無人能實之矣】故夫子雖不居仁聖而必以為之不厭誨人不倦自䖏【上聲】也可謂云爾已矣者無他之辭也公西華仰而歎之其亦深知夫子之意矣【朱子曰夫子固多謙辭到得説抑為之不厭誨人不倦公西華便識得所以有正唯弟子不能學也之説便説道聖人有不讓處○其他人為之誨人不能無厭倦時唯聖人則不厭不倦正唯弟子不能學也言正是弟子不能學處這若不是公西華親曾去做來親見是恁地如何觧恁地説○仁之與聖所以異者大而化之之謂聖若大而未化之只可謂之仁此其所以異○南軒張氏曰夫子雖不居聖然玩味辭氣其所以為聖者亦可得而見矣夫盡人道聖人也為之不厭誨人不倦聖人之仁天之無疆也○慶源輔氏曰為之不厭者仁聖之實誨人不倦者仁聖之施非在己者有仁聖之徳豈能如是公西華蓋即為之不厭誨人不倦而見夫子實全仁聖之道非學者所能效也○䨇峯饒氏曰前以學不厭誨不倦為何有於我此却以二者自任何也蓋前章是泛説所以雖非聖人之極至而亦不敢當此章是見人以仁聖歸之已既遜了第一第二等只得且承當第三等底事所以勉人也】 ○子疾病子路請禱子曰有諸子路對曰有之誄曰禱爾于上下神祗子曰丘之禱久矣【誄力軌反】 禱謂禱於鬼神有諸問有此理否誄者哀死而述其行【去聲下素行同】之辭也【厚齋馮氏曰士有誄累主時徳行以賜之命則誄周官六辭六曰誄是也禱疾亦誄其功徳故謂之誄云】上下謂天地天曰神地曰祗禱者悔過遷善以祈神之祐也【朱子曰只是引此古語以明有禱之理非謂欲禱皇天后土也禱雖臣子之禮其辭則述君父悔過遷善之意以觧謝鬼神之譴怒】無其理則不必禱既曰有之則聖人未嘗有過無善可遷其素行固已合於神明故曰丘之禱久矣【問聖人與天地合其徳與鬼神合其吉凶我即天地鬼神天地鬼神即我何禱之有朱子曰自他人言之謂聖人如此可也聖人之心豈以此自居惟味某之禱久矣一句語意深厚聖人氣象與天人之分自求多福之意可見○䨇峯饒氏曰誄如哀公誄孔子是也古誄文之意盖曰徃者疾病時甞禱爾于神祇矣而卒莫之救盖哀其死之辭也○新安陳氏曰聖人素履無愧少壮迨老無非對越神明之時豈待疾病而後禱哉所謂禱乆矣乃因子路引禱爾而言盖不禱之禱也】又士喪禮疾病行禱五祀【儀禮第十三篇註云謂門戸竈行中霤盡孝子之情五祀博言之士二祀曰門曰行】盖臣子迫切之至情有不能自已者初不請於病者而後禱也故孔子之於子路不直拒之而但告以無所事禱之意【朱子曰在臣子則可在我則不可聖人也知有此理故言我不用禱而不責子路之非也疾病行禱者臣子之於君父各禱於其所當祭子路所欲禱必非滛祀但不當請耳○病而與聞乎禱則是不安其死而諂於鬼神以苟須臾之生君子豈為是哉祈禱卜筮之屬皆聖人之所作至於夫子而後教人一决諸理而不屑於㝠漠不可知之間其所以建立人極之功於是而備○問甞疑集註曰聖人未甞有過無善可遷其素行固已合於神明故曰丘之禱久矣夫自其論聖人所以無事於禱者其義固如此然此一句乃聖人自語也聖人之意豈自謂我未甞有過無善可遷其素行固已合於神明哉曰聖人固有不居其聖時節又有直截擔當無所推讓時節如天生徳於予未喪斯文之類盖誠有不可揜者○南軒張氏曰子路請禱而夫子告之以有諸盖欲子路深省夫禱之理也苟知其有是理則知夫子之何用禱也而子路未逹獨舉誄以為證於是從而告之曰丘之禱久矣盖禱者悔過遷善之意平日之思慮云為神之聴之未甞斯須離也一有未順則逆於神理是則當禱也若夫聖人之心則所謂天且弗違而况於鬼神乎獨曰丘之禱久矣辭氣謙厚而所以啟告子路者亦至矣○慶源輔氏曰疾病而行禱乃臣子迫切之至情在周公猶為之然周公則可武王則不可子路則可夫子則不可領子路之至情明在己之正理夫子之心即天地神祗之心也○厚齋馮氏曰觀夫子答媚竈之問以為獲罪於天無所禱也然則行與天合禱何所用在子路為夫子禱則可請於夫子而後禱則夫子不為也○雲峯胡氏曰禱自是臣子之至情無所事禱自是聖人之素行不必以夫子之言遂謂禱為無亦不必以子路之言直謂禱為有要之鬼神之有無不必問但人之素行自不可失爾】 ○子曰奢則不孫儉則固與其不孫也寧固【孫去聲】孫順也固陋也奢儉俱失中而奢之害大【雲峯胡氏曰與其奢也寕儉是言禮之獘也如此與其不孫也寕固是言之極也其終必至於此○新安陳氏曰奢失之過儉失之不及皆非中道然奢而僭犯為害甚儉陋之害止此而已即與其奢也寕儉之意】○晁氏曰不得已而救時之弊也【問奢則不孫朱子曰纔奢便是不孫他自是不戢歛也且看奢底人意思儉底人意思那奢底人便有驕傲底意思須必至於過度僭上而後已○問奢非止謂僭禮犯上之事只是有夸張侈大之意便是否曰是】 ○子曰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 坦平也蕩蕩寛廣貌程子曰君子循理故常舒泰小人役於物故多憂戚○程子曰君子坦蕩蕩心廣體胖【南軒張氏曰正已而不求諸人故坦蕩蕩狥欲而不自反故長戚戚坦蕩蕩非謂放懐自適無所憂慮之謂也謂求之在己而無必於外故常舒㤗云耳○胡氏曰循理役於物乃蕩蕩戚戚之所由生也理本自然循而行之則坦然而乎不愧不怍所以舒㤗為物所役則求名役於名求利役於利行險僥倖患得患失所以憂戚○厚齋馮氏曰蕩蕩曰坦其心無適而不寛廣也戚戚曰長無時而不憂慮也】 ○子温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 厲嚴肅也人之徳性本無不備而氣質所賦鮮【上聲】有不偏【慶源輔氏曰徳性根於無極之真所以本無不備氣質禀於隂陽五行之氣有剛柔過不及之分所以鮮有不偏】惟聖人全體渾【上聲】然隂陽合徳【䨇峯饒氏曰全體渾然應上文徳性而言隂陽合徳應上文氣質而言】故其中和之氣見【賢遍反】於容貌之間者如此【朱子曰厲便自有威底意思不猛便自有温底意思温威恭三字是主厲不猛安是帶説如伯夷柳下惠猶未免偏下惠則温勝厲伯夷則厲勝温○問集註云隂陽合徳竊甞因其言而分之以上三截為陽而下三截為隂似乎有合然又以上三截為隂而下三截為陽亦似有合未知所决抑聖人渾是一元氣之㑹無間可得而指學者强為之形容如且以其説自分三才而言則温然有和之可挹而不可屈奪則人之道也儼然有威之可畏而不暴於物則天之道也恭順卑下而恬然無所不安則地之道也自陽根陰而言則温者陽之和厲者隂之嚴威者陽之震不猛者隂之順恭者陽之主安者隂之定自隂根陽而言則温者隂之柔厲者陽之剛威者隂之慘不猛者陽之舒恭者隂之肅安者陽之健盖渾然無適而非中正和平之極不可得而偏指者也曰此説推得亦好○温厲之説若直以厲為主誠可為一偏之論矣或恐以氣質之偏而欲矯以趨中則有當如是者亦不為過矣然聖人之温而厲乃是天理之極致不勉不思自然恰好毫髪無差處要須見此消息則用力矯揉隨其所當自有凖則不至偏倚矣○此雖是説聖人之徳容如此然學者也當如此舉偏補弊盖自舜之命夔已如此而臯陶陳九徳亦然○初學如何便得安除是孔子方恭而安初要持敬也須勉强乆後自熟○南軒張氏曰和順充積者其發見必温然温而厲也徳盛者其威必著於外威而不猛也從容中禮者其貌必恭恭而安也温而不厲則和而無制有害於温矣威而猛則為物所憚有病於威矣恭而不安則不可以持乆有損於恭矣從容而全盡者其唯聖人乎○新安陳氏曰常人偏於温則不厲偏於威則易猛勉於恭則不安聖人温而厲陽中有隂也威而不猛隂中有陽也恭而安恭者嚴威儼肅隂也安者和順自然陽也亦隂中有陽也惟其不偏而中是以不戾而和惟聖人有中和自然之徳性所以有中和自然之徳容也】門人熟察而詳記之亦可見其用心之宻矣抑非知【去聲】足以知聖人而善言徳行【去聲】者不能記【慶源輔氏曰用心不宻則見其温不見其厲餘皆然】故程子以為曽子之言學者所宜反復【方服反】而玩心也【問此章是總言聖人容貌郷黨是逐事上説否朱子曰然此章就大體上看】 論語集註大全卷七 <經部,四書類,四書大全__論語集註大全>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八 泰伯第八 凡二十一章 子曰泰伯其可謂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 泰伯周大【音泰】王之長【上聲下同】子至徳謂徳之至極無以復【扶又反】加者也三讓謂固遜也【朱子曰古人辭讓以三為節一辭為禮辭再辭為固辭三辭為終辭】無得而稱其遜隠微無迹可見也盖大王三子長泰伯次仲雍次季厯大王之時商道寖衰而周日彊大季厯又生子昌有聖徳大王因有翦商之志而泰伯不從【問詩云至于大王實始翦商恐是推本得天下之由如此朱子曰若推本說不應下實始翦商翦商自是周人說若無此事他豈有自誣其祖左氏分明說泰伯不從不知是不從甚事】大王遂欲位季厯以及昌泰伯知之即與仲雍逃之荆蠻【洪氏曰仲雍之讓一也何以獨稱泰伯泰伯當立者也】於是大王乃立季厯國至昌而三分天下有其二是為文王文王崩子發立遂克商而有天下是為武王夫【音扶】以泰伯之徳當商周之際【謂二代交㑹之間】固足以朝【音潮】諸侯有天下矣乃棄不取而又泯其迹焉則其徳之至極為何如哉盖其心即夷齊扣馬之心而事之難處【上聲】有甚焉者【朱子曰夷齊諫武王不信便休泰伯不從大王翦商却是一家内事與諫武王不同所以謂之難處○夷齊處君臣間道不合則去泰伯處父子之際不可露形迹只得不分不明且去某書謂大王有疾泰伯採藥不返疑此時去也】宜夫子之歎息而贊美之也泰伯不從事見【賢遍反】春秋傳【吴越春秋古公三子古公周大王之本號後乃尊為大王名亶父長曰泰伯次曰仲雍一名虞仲少曰季厯季厯娶大任生子昌古公知昌聖欲國以及昌曰興王業者其在昌乎泰伯仲雍望風知指古公病二人託名採藥于衡山遂之荆蠻荆者楚舊號以州言曰荆蠻者南夷之名正義曰泰伯奔吴所居城在蘇州北常州無錫縣界梅里村其城及冢見存而云亡荆蠻者楚滅越其地屬楚秦滅楚其地屬秦秦諱楚故通號吴越之地為荆及北人書史加云蠻勢使然也斷髪文身因其俗為夷狄之服示不可用古公卒泰伯仲雍歸赴喪畢還荆蠻國民君事之自號為勾吴吴言勾者夷之發聲猶言於越耳吴名始於泰伯明以前未有吴號古公病将卒令季厯讓國於泰伯而三讓不受故云泰伯三以天下讓○問泰伯逃必之荆蠻斷髪文身者盖不示以不可立則王季之心不安其位未定終無以仁天下遂父志而成其逺者大者泰伯之讓上以繼大王之志下以成王季之業無非為天下之公而不為一身之私其事深逺民莫能測識而稱之曰此意甚好非惟說得泰伯之心亦說得王季之心泰伯之讓權而不失其正所以為時中也逃父非正但事須如此必用權然後得中雖變而不失其正也○大王見商政日衰是以冇翦商之志泰伯惟知君臣之義截然不可犯是以不從二者各行其心之所安聖人未嘗說一邊不是泰伯之心即夷齊叩馬之心天地之常經也大王之心即武王孟津之心古今之通義也於二者中須見得道並行而不相悖乃善○論語兩稱至徳一為文王發是對武王誓師而言一為泰伯而發則是對大王翦商而言若論其志則文王固髙於武王而泰伯所處又髙於文王若論其事則泰伯王季文王武王皆處聖人之不得已而泰伯為獨全其心表裏無憾也○或問其為至徳何也曰讓之為徳美矣至於三則其讓誠矣以天下讓則其讓大矣而又隠晦其迹使民無得而稱焉則其讓非有為各之累矣此其徳所以至極而不可加也曰大王有立少之意非禮也泰伯又探其邪志而成之至於父死不赴傷毁髪膚皆非賢者之事不合於中庸之徳矣曰大王之欲立賢子聖孫為其道足以濟天下非有愛憎利欲之私也是以泰伯去之不為狷王季受之不為貪不赴毁傷不為不孝盖處君臣父子之變而不失乎中庸所以為至徳也○陳氏曰泰伯讓國人得見其迹其讓天下人莫知其心所以聖人表而出之盖其處父子兄弟之變而欲全天性之恩處商周興亡之際而欲全君臣之義其事類夷齊而又泯其迹也○雙峯饒氏曰泰伯逃以成父之志所以上順天命於㡬徴而下為他日開拯民水火之地非特遜國而實以天下讓也○新安陳氏曰泰伯既不從大王翦商之志苟不併與仲弟逃之則大王無由之季厯不得遂其志矣今自泰伯與仲雍俱逃遂季厯以及武王而有天下是周有天下由於泰伯之逃人但見泰伯之逃而不知其實以天下讓其讓隠微無迹可見更渉三世事㡬漫滅人安得而稱之必待夫子推原周得天下之由發其濳徳之幽光而後人始知之歟】 ○子曰恭而無禮則勞愼而無禮則葸勇而無禮則亂直而無禮則絞【葸絲里反絞古夘反】 葸畏懼貌絞急切也【朱子曰絞如繩兩頭絞得緊都不寛舒】無禮則無節文故有四者之【朱子曰禮只是理只是看合當恁地不恁地若不合恭後却要去恭則必勞若合當謹後謹則不葸若合當勇後勇則不亂若不當直後却要直如證攘羊之類便是絞○南軒張氏曰恭而無禮則自為罷勞慎而無禮則徒為畏懼勇而無禮則流於陵犯直而無禮則傷於急切然則其如此何所貴於恭慎勇直者哉盖有禮以節之則莫非天理之當然無禮以節之則是人為之私而已是故君子以約諸已為要矣○慶源輔氏曰恭慎柔徳也勇直剛徳也四者雖皆美徳然無禮以為之節文則過而為四者之○雙峯饒氏曰恭而過則病于夏畦者有之是謂勞慎而過則畏首畏尾者有之是謂葸勇而過則犯上作亂者有之是謂亂直而過則證父攘羊者有之是謂絞四徳以得中為貴禮是中底凖則無凖則則失之過故有】 君子篤於親則民興於仁故舊不遺則民不偷 君子謂在上之人也興起也偷薄也【雲峯胡氏曰君子不弛其親故舊無大故則不棄周公之言與此同一忠厚之至也○新安陳氏曰親親仁也上仁則下興仁不遺故舊厚也上厚則下歸厚上行下效也】○張子曰人道知所先後則恭不勞慎不葸勇不亂直不絞民化而徳厚矣○吴氏曰君子以下當自為一章乃曽子之言也愚按此一節與上文不相蒙而與首篇慎終追逺之意相類吴說近是【朱子曰横渠說未敢决以為定不若吴氏分作兩邊說為是】 ○曽子有疾召門弟子曰啓予足啓予手詩云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而今而後吾知免夫小子【夫音扶】啓開也曽子平日以為身體受於父母不敢毁傷【見孝經】故於此使弟子開其衾而視之【新安陳氏曰此字指今病時與上平日字對】詩小旻之篇戰戰恐懼兢兢戒謹臨淵恐墜履冰恐陷也曽子以其所保之全示門人而言其所以保之之難如此至於將死而後知其得免於毁傷也【新安陳氏曰述前日常恐難保此身幸今日得以保全此身也】小子門人也語畢而又呼【去聲】之以致反復【方服反】丁寧之意其警之也深矣○程子曰君子曰終小人曰死【見記檀弓乃子張將死之言】君子保其身以沒為終其事也故君子以全歸為免矣【慶源輔氏曰終者成其始之辭死則澌盡泯沒之謂君子平日以保身為事故於將沒可以言終】尹氏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曽子臨終而啓手足為【去聲】是故也非有得於道能如是乎范氏曰身體猶不可虧也况虧其行【去聲】以辱其親乎【新安陳氏曰此推廣餘意形體固全受徳性尤全受之大者身體雖全徳行有虧不可謂之全歸尤為辱親也記祭義樂正子春曰吾聞諸曽子曽子聞諸夫子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可謂孝矣不虧其體不辱其親可謂全矣亦謂徳行之不可虧也○朱子曰曽子云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此乃敬之意此心不存則常昏矣今有人昏睡著遇身有痛庠則蹶然而醒盖心所不能已則自不至於忘中庸戒謹恐懼皆敬之意○曽子奉持遺體無時不戒謹恐懼直至啓手足之時方得自免這箇身已直是頃刻不可不戒謹恐懼如所謂孝非止是尋常奉事而已當念慮之微有毫釐差錯便是悖理傷道便是不孝只看一日之間内而思慮外而應接事物是多多少少這箇心略不檢㸃便差失了至危者無如人之心所以曽子常常恁地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南軒張氏曰曽子當死生之際其言如此與易簀之意同啓手足示保其身而無傷也戰兢臨履曽子平日之心所以為敬而無失也至是而知免於戾所謂全而歸之也歟○慶源輔氏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此祭義所載曽子述孔子之言也今若此可謂非苟知之亦允蹈之矣曽子平日見道明信道篤故能始終不息如此○西山真氏曰曽子之啓手足也盖以為知免矣而易簀一節猶在其後使其終於大夫之簀猶為未正也全歸之難如此學者其可不戰兢以自省歟○雲峯胡氏曰范氏正恐學者但以曽子不虧其身而已則將有僥倖苟免之意故又特以不虧其行申言之所以厲中人也曽子嘗曰仁以為已任死而後已至此可謂能實踐其言矣】 ○曽子有疾孟敬子問之 孟敬子魯大夫仲孫氏名㨗問之者問其疾也 曽子言曰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言自言也鳥畏死故鳴哀人窮反本故言善【慶源輔氏曰人性本善其惡者役於氣動於欲而䧟溺也至將死氣消欲息故反本而言善此凡人也曽子平日所言何嘗不善自謙云爾】此曽子之謙辭欲敬子知其所言之善而識之也【識音志記也】 君子所貴乎道者三動容貌斯逺暴慢矣正顔色斯近信矣出辭氣斯逺鄙倍矣籩豆之事則有司存【逺近皆去聲】貴猶重也容貌舉一身而言暴粗厲也慢放肆也【朱子曰暴剛者之過慢柔者之過人之容貌少得和平不暴則慢如人狠戾固是暴稍不温恭亦是暴倨肆固是慢稍怠緩亦是慢】信實也正顔色而近信則非色莊也【朱子曰正顔色亦著力不得須是裏面正後顔色自正正其顔色即近於信表裏如一正顔色而不近信却是色莊多見人顔色自恁地而中不恁地者如色厲而内荏色取仁而行違皆外面有許多模様所存却不然便是與信逺了只將不好底對看便見近字是對上逺字說○新安陳氏曰顔色以見於面者言】辭言語氣聲氣也鄙凡陋也倍與背同【倍背並音佩】謂背理也【朱子曰今人議論有雖無甚差錯只是淺陋者此是鄙又有說得甚髙而實背於理者此是倍○斯字來得甚斯逺暴慢猶云便逺暴慢正顔色便須近信○動出都說自然惟正字却似方慗頓底意思盖縁顔色亦有假做恁地而内實不然者若容貌之動辭氣之出即容偽不得】籩竹豆豆木豆【新安陳氏曰三禮圗說籩盛栗脩脯糗餌之屬豆盛菹醢之屬】言道雖無所不在【新安陳氏曰此語甚闊籩豆器物皆包在内】然君子所重者在此三事而已是皆修身之要為政之本學者所當操存省【悉井反】察而不可有造【七到反】次顛沛之違者也若夫【音扶】籩豆之事器數之末道之全體固無不該然其分【扶問反】則有司之守而非君子之所重矣【和靖尹氏曰曽子所謂容貌乃睟然見於面者出辭氣如修辭立其誠有徳必有言是也暴慢鄙倍非謂人也謂已所有爾故曰逺○朱子曰君子所貴乎道者三是指夫道之所以可貴者為說故云道之所以可貴者有三事焉故下數其所以可貴之實且看世上人雖有動容貌者而便辟足恭不能逺暴慢雖有正顔色者而色取仁而行違多是虚偽不能近信雖有出辭氣者而巧言飾辭不能逺鄙倍這便未見道之所以可貴矣道之所以可貴者惟是動容貌自然便㑹逺暴慢正顔色自然便㑹近於信出辭氣自然便㑹逺鄙倍此所以貴乎道者此也○以道言之固不可謂此為道彼為非道然其本在此則其末在彼所貴在此則其賤在彼矣籩豆之事非是說置之度外不用理㑹只去理㑹動容貌三者盖此三者却是自家緊要合做底籩豆是付有司管底其事為輕耳今人於制度文為一一致察未為不是然於己身都不照管於大體上欠闕則是棄本而求末者也籩豆之事亦道之所寓但非在所當先而可貴耳○問集註舊以三者為修身之騐為政之本非其平日莊敬誠實存省之功積之有素則不能也専是做效騐說如是則動正出三字只是閑字改本以騐為要非其以下改為學者所當操存省察而不可有造次頃刻之違者也如此則工夫却在動正出三字上某疑正字尚可說做工夫動字出字豈可以為工夫耶曰這三字雖不是做工夫底字然便是做工夫處作效騐似有病故改之若専以為平日莊敬持養方能如此則不成未莊敬持養底人便不要逺暴慢近信逺鄙倍耶○此章之指盖言日用之間精粗本末無非道者而君子於其間所貴者在此三事而已然此三者皆其平日涵養工夫至到之騐而所以正身及物之本也故君子貴之若夫籩豆之事則道雖不外乎此然其分則有司之守而非君子之所有事矣盖平日涵養工夫不至則動容貌不免暴慢正顔色不出誠實出詞氣不免鄙倍矣一身且不能治雖欲區區於禮文度數之末是何足以為治哉此乃聖門學問成已成物着實效騐故曽子將死諄諄言之非如異端眉瞬目妄作空言之比也○陳氏曰此章重在貴字上集註舊本則平時涵養之說也改本則臨事持守之說也舊說雖有根源却在三言之外起意其工夫全在日前而目下則踈闊任其自爾不若今本工夫縝宻親切既可以包平日涵養在内又從目今臨事以至於一息未絶之前皆無有頃刻之違其所謂操存則在上三句所謂省察則在下三句本末不偏始終兼貫其義為長○汪氏曰集註合操存省察為說乃朱子欲為學者計故以學者二字提出所謂其分則有司之守如樂記曰鋪筵席陳尊爼列籩豆以升降為禮者禮之末節也故有司掌之又如周禮有籩人皆有司也○新安陳氏曰所貴乎道不求之髙虚而在乎容色辭氣之間可謂切實矣操存即平日涵養於静時者省察即目前致察於動時者如動容貌便省察其斯逺暴慢矣可也下二節倣此内外交盡動静兼該工夫周宻始無欠闕又此必因敬子之失而告之其為人得非忽略於脩身之本而煩瑣於名物器數之末者乎】程子曰動容貌舉一身而言也周旋中【去聲】禮暴慢斯逺矣正顔色則不妄斯近信矣出辭氣正由中出斯逺鄙倍【此即集註舊說】三者正身而不外求故曰籩豆之事則有司存尹氏曰養於中則見【賢遍反】於外【亦即集註舊說】曽子盖以修已為為政之本若乃器用事物之細則有司存焉【勉齋黄氏曰曽子之意則但欲其在外之無不正而集註之意則以為未有不正其内而能正其外者也况夫暴慢也信也鄙倍也皆心術之所形見者也不正其内安能使其外之無不正乎有諸中必形諸外制於外必養其中則心可正理可明敬可存誠可固修身之要孰有急於此者乎此曽子將死之善言不獨可為孟敬子之師法而已○胡氏曰曽子之疾見於語者二見於檀弓者一此章最先前章次之易簀最後又曰曽子是時氣息奄奄性命僅存須臾而聲律身度心與理一乃如此釋氏坐忘幻語不誠不敬豈能倣其萬一哉】 ○曽子曰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虚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嘗從事於斯矣 校【音教】計校也友馬氏【融】以為顔淵是也【厚齋馮氏曰曽子之亡友多矣獨以為顔淵者非顔子不能以與此然顔子與曽晳為輩行父之執友也曽子亦可謂之吾友乎曰同師門則皆友也】顔子之心惟知義理之無窮【該以能至若虚】不見物我之有間【去聲○此謂犯而不校】故能如此【王氏曰二句包盡上句知之事下句仁之事○問以能問於不能朱子曰想是顔子自覺得有未能處但不比常人十事曉得九事那一事便不肯問人顔子深知義理之無窮惟恐一善之不盡故雖能而肯問於不能雖多而肯問於寡以求盡乎義理之無窮者而已○犯而不校盖是他分量大有犯者如蚊蟲過前自不覺得何暇與之校耶○問從事於斯是著力否曰若是著力却是知自己能自己多須要去問不㡬於詐乎曽子是見得顔子如此非謂其著力也】○謝氏曰不知有餘在已不足在人【慶源輔氏曰以理言也釋上四句】不必得為在已失為在人【慶源輔氏曰以事言也釋下一句】非㡬【平聲】於無我者不能也【問㡬字朱子曰聖人全是無我顔子是不以我去壓人却尚有箇人與我相對在聖人便和人我都無了○問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虚犯而不校此聖人之事也非與天同量者不能顔子所以未逹一間者正在此故第曰嘗從事於斯非謂已能爾也曰此正是顔子事若聖人則無如此之迹有如此說處便有合内外之意如舜善與人同舎己從人好察邇言用中於民必兼言之惟顔子行而未成故其事止於如此爾○或問顔子深知義理之無窮惟恐一善之不盡非挟其能而故問之也雙峯饒氏曰仁者之心視人猶已故人雖有犯不忍與之校曲直纔校則直在己曲在人而物我相形矣便非包含徧覆之意又曰分言之則如上文所云合言之則能問不能犯而不校皆是無我故又引謝說以包之○吴氏曰子貢多聞故於顔子見其聞一之十曽子力行故又見其如此○雲峯胡氏曰聖賢無我之心常如太虚然能容天下之理而不見己之有餘能容天下之人而不見人之不足】 ○曽子曰可以託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也君子人與君子人也【與平聲】 其才可以輔幼君攝國政其節至於死生之際而不可奪可謂君子矣【朱子曰託孤寄命有才者能之臨大節而不可奪非有徳者不能也○問君子才徳出衆之名曰有徳而有才方見於用如有徳而無才則不能為用亦何足為君子○新安胡氏曰周禮䟽云六尺年十五故知為幼君孟子曰公侯皆方百里故知為國政也才者徳之用節者徳之守二者不可偏廢有其節無其才雖無欺人之心而未足以託恐不免為他人所欺也雖無竊人之心而未足以寄恐不免為他人所竊也為人欺竊而徒死無益矣荀息死於奚齊是也有其才無其節則大者不足觀矣霍光奪於妻顯是也二者雖若槩言而節為之本】與疑辭也决辭設為問答所以深著其必然也【問此章本是兼才節說然緊要處却在節操上朱子曰不然三句都是一般說須是才節兼全方可謂之君子若無其才而徒有其節雖死何益如受人託孤之責自家雖無欺之之心却被别人欺了也是自家不了事不能受人之託矣如受人百里之寄自家雖無竊之之心却被别人竊了也是自家不了事不能受人之寄矣自家徒能臨大節而不可奪却不能了得他事雖能死也濟得甚事故伊川說君子者才徳出衆之名孔子曰君子不器既曰君子須是事事理得方可若但有節而無才也喚做好人只是不濟得事耳○問託孤寄命雖資質髙者亦可及臨大節而不可奪非學問至者恐不能曰資質髙底也都做得學問到底也都做得大抵是上兩句易下一句難譬如說有猷有為有守託孤寄命是有猷有為臨大節而不可奪却是有守○新安陳氏曰既有可託可寄之才又有不可奪之節則始之疑其為君子人者今決知其為君子人矣大意以節為重而才以成之節也者才之所恃以立才也者節之所頼以成者歟】○程子曰節操如是可謂君子矣【雙峯饒氏曰既以才節並言復引程子節操之說者以明重在於節也○問臨大節而不可奪也貫上二句盖惟臨大節而不可奪方見得可以託可以寄耳夫託孤寄命幸而無大變未見其難也唯其㡬微之間義理精明危疑之時志意堅定雖國勢搶攘人心摇兀猶能保輔幼孤而安其社稷維持百里而全其生靈利害不能移其見死生不能易其守故曰臨大節而不可奪也斯足以當夫所謂可以託可以寄矣朱子曰此叚亦好鄙意正如此說然可以二字盖猶以其才言之不可奪處乃見其節重處正在此也】 ○曽子曰士不可以不毅任重而道逺 寛廣也【新安胡氏曰寛則容受之多廣則承載之闊】毅【魚既反】强忍也【新安陳氏曰强則執守之堅忍則負荷之久】非不能勝【平聲下能勝同】其重非毅無以致其逺【朱子曰只是寛廣却被人只把做度量寛容看了便不得是執徳不之是無所不容心裏無足時道理事物都着得若容民畜衆也是但是外面事今人多作容字說了則字裏面無用工夫處○字只對隘字看便見得如看文字只執一說見衆說皆不復取便是不若底人便包容衆說又非是於中無所可否包容之中又為判別此便是○乃能勝得箇重任毅便能擔得逺去而不毅雖勝得重任恐去前面倒了○毅是立脚處堅忍强厲擔負得去底意○潜室陳氏曰言其量之容猶大車之足以載重毅言其力之勁猶健馬之足以致逺○雲峯胡氏曰惟能勝重不以一善而自足也惟能致逺不以半途而自廢也○吕氏曰自小者無敢為之心自怠者無必為之志此毅之反也】 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逺乎 仁者人心之全徳而必欲以身體而力行之可謂重矣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居隘反】可謂逺矣【朱子曰須是認得箇仁又将身體騐之方真箇知得這擔子重真箇是難世間有兩種有一種全不知者固全無摸索處又有一種知得仁之道如此大而不肯以身任之者今自家全不㑹擔著如何知得他重與不重所以學不貴徒說須要實去騐而行之方知○慶源輔氏曰仁包四者無物不體以為己任可謂重矣非寛洪容受何以勝其任且曰必欲身體而力行之則異乎說仁而但欲知之者矣與生俱生無有間斷死而後已可謂逺矣非强忍堅決何以致其逺且曰此志不容少懈則信乎求仁者不可有造次顛沛之違矣○覺軒蔡氏曰毅不可執一而廢一盖者易失之不毅毅者易失之不然毅之任重道逺又惟歸於仁何也盖仁道最大孔門道莫大於求仁盖仁之道非全體而不息者不足以當之惟其全體也則無一理之不該所以不可不惟其不息也則無一念之間斷所以不可不毅仁之任重而道逺如此是豈可以易為哉曽子平日三省一貫致力於大學格致誠正修齊治平不使有一理之或違非而何啓手啓足猶戰兢而不已易簀之際得正而斃非毅而何此所以卒任道之責也】○程子曰而不毅則無規矩而難立毅而不則隘陋而無以居之【此是寛以居之之居】又曰大剛毅然後能勝重任而逺到【朱子曰曽子言以能問於不能見曽子處又言臨大節而不可奪見他毅處○新安陳氏曰此章初以毅二者並立對說細味之任重而道逺而字已作一意貫說下來又所謂死而後已者何事哉即是已所以任此仁者身體力行至死而後已也程子謂大剛毅然後能勝重任而逺到不假訓釋辭約而意貫矣】 ○子曰興於詩 興起也詩本性情有邪有正【新安胡氏曰如二南之正始為正鄭衛之淫奔為邪】其為言既易【去聲下同】知【詩辭明白而近人情】而吟咏之間抑反覆【新安陳氏曰抑謂聲音髙下反覆謂前後重復翻倒】其感人又易入故學者之初所以興起其好【去聲】善惡【去聲】惡之心而不能自已者必於此而得之【新安陳氏曰此字指詩而言學者之初得力在此】 立於禮 禮以恭敬辭遜為本而有節文度數之詳【新安胡氏曰恭主一身而言敬主一心而言處己之道也辭者解使去己讓者推以與人接物之方也節文品節文章也度數制度數目也既有以為處己接物之本而周旋曲折又能纎悉如此○新安陳氏曰恭敬辭遜禮之本也節文度數禮之文也】可以固人肌膚之㑹筋骸【音斤諧】之束【出記禮運○新安胡氏曰人肌膚本有所㑹筋骸本有所束至此又愈堅固】故學者之中所以能卓然自立而不為事物之所摇奪者必於此而得之【新安陳氏曰此字指禮而言學者之中得力在此○慶源輔氏曰禮雖本於恭敬辭遜然規矩森嚴節目明備外足以固人之肌膚筋骸而内足以禁人之非心逸志學者之中於此固執而允蹈焉則足踏實地卓然自立而外物不足以摇奪之】 成於樂 樂有五聲十二律更【平聲】唱迭和【去聲】以為歌舞八音之節【前漢志聲宫商角徴羽也晉志土音宫其數八十一為聲之始屬土者以其最濁君之象也火音徴三分宫去一以生其數五十四屬火者以其微清事之象也金音商三分徴益一以生其數七十二屬金者以其濁次宫臣之象也水音羽三分商去一以生其數四十八屬水者以其最清物之象也木音角三分羽益一以生其數六十四屬木者以其清濁中民之象也凡聲尊卑取象五行數多者濁數少者清大不過宫細不過羽○漢志律有十二陽律為律隂律為吕律以統氣類物曰黄鐘大簇姑洗蕤賔夷則無射吕以旅陽宣氣曰林鐘南吕應鐘大吕夾鐘中吕皆曰律陽統隂也○白虎通曰土曰塤竹曰管革曰鼓匏曰笙絲曰石曰磬木曰祝敔金曰鐘鏞此八音也○朱子曰書云聲依永律和聲盖人聲自冇髙下聖人制五聲以括之宫聲洪濁其次為商羽聲輕清其次為徴清濁洪纎之中為角又制十二律以節五聲五聲又各有髙下每聲分十二等謂如黄鐘為宫則太簇為商姑洗為角林鐘為徴南吕為羽還至無射為宫便是黄鐘為商太簇為角中吕為徴林鐘為羽然而無射之律只長四寸六七分而黄鐘長九寸大簇長八寸林鐘長六寸則宫聲槩下而商角羽三聲不過故有所謂四清聲夾鐘大吕黄鐘大簇是也盖用其半數謂如黄鐘九寸只用四寸半餘三律亦然如此則宫聲可以槩之其聲和矣看來十二律皆有清聲只說四者意其取數之多者言之○】可以養人之性情而蕩滌其邪穢消融其查滓【壯里反○新安陳氏曰邪穢謂私欲之汙惡皆蕩滌而無餘查滓謂道理勉强未純熟者皆消融而無迹也】故學者之終所以至於義精仁熟【易曰精義入神孟子曰仁在乎熟之而已】而自和順於道徳者【易曰和順於道徳而理於義】必於此而得之是學之成也【新安陳氏曰此字指樂而言三節當看始中終三字及三箇得之字皆學之得力處也○問五聲十二律作者非一人不知如何能和順道徳朱子曰如金石絲竹匏土革木雖是有許多却打成一片清濁髙下長短大小更唱迭和皆相應渾成一片有自然底和氣不是各自為節奏歌者歌此而已舞者舞此而已所以聴之可以和順道徳學者須是先有興詩立禮工夫然後用樂以成之○興於詩此三句上一字謂成功而言也非如志於道四句上一字以用功而言也○只是這一心更無他說興於詩興此心也立於禮立此心也成於樂成此心也古之學者必先學詩學詩則誦讀其善惡是非勸戒有以起發其意故曰興人無禮以為規矩則身無所處故曰立此禮之文也中心斯須不和不樂則鄙詐之心入之不和樂則無所自得故曰成此樂之本也古者玉不去身無故不徹琴瑟自成童入學四十而出仕所以養之者備矣理義以養其心禮樂一作舞蹈以養其血氣故其才髙為聖賢下者亦為吉士由養之至也○學之興起莫先於詩詩有美刺歌誦之以知善惡治亂廢興禮者所以立也不學禮無以立樂者所以成徳樂則生矣生則惡可已也惡可已則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詩較感發人故在先禮則難執守須是常常執守得樂則如太史公所謂動盪血脉流通精神者所以涵養前所得也○興於詩是小㡳成於樂成於樂是大底興於詩初間只是因他感發興起到成處却是自然恁地與理為一凡有毫髪不善都蕩滌得盡了這是甚氣象○慶源輔氏曰樂雖始於詩歌而聖人依之以五聲和之以十二律更唱迭和而以為歌舞八音之節所以合天人之和以養人之耳目說人之情性蕩滌其邪穢而使之不存消融其查滓而使之盡化學者於此涵泳而優游焉則能至義精仁熟之地而於道徳各極其和順而無一毫勉强拂戾之意也興則起立則不反成則渾全此三節其間甚闊學者於此真積而力乆焉則自知之○吴氏曰古詩樂相表裏言之不足而歌生焉歌之不足而舞生焉歌舞生而樂作矣聖人以為未也又為之金石絲竹匏土革木以相其歌羽旄干戚以飾其舞而樂於是乎大備君子於樂或親為其事或觀聴其聲容或講習以知其意内而一心外而衆體盖莫不冇養焉○齊氏曰十三學樂誦詩則已通於樂章學舞則已通於舞節至成於樂則淪肌浹髓而莫能名手舞足蹈而不可已○雲峯胡氏曰興於詩知之事成於樂則知之精故曰義精立於禮行之事成於樂則行之熟故曰仁熟○新安陳氏曰夫子屢以詩禮教人至此則參及於樂成於樂所以成就其始焉中焉之興於詩立於禮者也】○按内則十嵗學幼儀十三學樂誦詩二十而後學禮則此三者非小學傳授之次乃大學終身所得之難易【去聲下同】先後淺深也【朱子曰古人自少時習樂誦詩學舞不是到後來方始學詩學禮學樂興詩立禮成樂不是說用工次第乃是得效次第○詩者樂之章也故必學樂而後誦詩所謂樂者盖琴瑟塤箎樂之一物以漸習之而節夫詩之音律者也然詩本於人之性情有美刺風諭之㫖其言近而易曉而從容詠歎之間所以漸漬感動於人者又為易入故學之所得必先於此而有以發起其仁義之良心也至於禮則有節文度數之詳其經至於三百其儀至於三千其初若甚難强者故其未學詩也先已學幼儀矣盖禮之小者自為童子而不可闕焉者也至於成人然後及其大者又必服習之久而有得焉然後内有以固其肌膚之㑹筋骸之束而徳性之守得以堅定而不移外有以行於郷黨州閭之間達於宗廟朝廷之上而其酧酢之際得以正固而不亂也至於樂則聲音之髙下舞蹈之疾徐尤不可以旦暮而能其所以養其耳目和其心志使人淪肌浹髓而安於仁義禮智之實又有非思勉之所及者必甚甚安且久然後有以成其徳焉所以學之最早而其見效反在詩禮之後焉○潜室陳氏曰此章先禮而後樂内則先樂而後禮此章非為學之序乃論其終身所得之先後也學之序當如内則至其將來得力處其先善心興起是於詩上得力其次操守植立是於禮上得力至末稍徳性純熟是於樂上得力○慶源輔氏曰詩易於禮禮易於樂興者淺立者深成則又其深者也故其先後之序如此】程子曰天下之英才不為少矣特以道學不明故不得有所成就夫【音扶】古人之詩如今之歌曲雖閭里童稚皆習聞之而知其說故能興起今雖老師宿儒尚不能曉其義况學者乎是不得興於詩也古人自洒掃【並去聲】應對以至冠【去聲】昏喪祭莫不有禮今皆廢壊是以人倫不明治家無法是不得立於禮也古人之樂聲音所以養其耳采色所以養其目歌詠所以養其性情舞蹈所以養其血脉今皆無之是不得成於樂也是以古之成材也易今之成材也難【問成於樂是古人真箇學其六律八音習其鐘鼔管方底於成今人但借其意義以求和順之理如孟子樂之實樂斯二者亦可以底於成否朱子曰古樂既亡不可復學但講學踐履間可見其遺意耳故曰今之成材也難○此章與志道據徳章不同彼就徳性上說此就工夫上說只是㳺藝一脚意思耳○西山真氏曰自周衰禮樂崩壊然禮書猶有存者制度文為尚可考尋樂書則盡缺不存後之為禮者既不合先王之制而樂尤甚焉今世所用大扺鄭衛之音雜以夷狄之聲而已適足以蕩人心壊風俗何能有補乎然禮樂之制雖亡而禮樂之理則在故樂記謂致禮以治身致樂以治心外貌斯須不荘不敬而慢易之心入之矣中心斯須不和不樂而鄙詐之心入之矣莊敬者禮之本也和樂者樂之本也學者誠能以莊敬治其身和樂養其心則於禮樂之本得之矣亦足以立身而成徳也三百篇之詩雖云難曉今諸老先生發明其義了然可知如能反復涵泳真可以感發興起則所謂興於詩亦未嘗不存也○胡氏曰程子因世變而歎傷學者當因其尚存者而深考之不可以自畫也○雲峯胡氏曰無程子之說後世不知所以成材之難無真氏之說後世遂真以成材為難矣况詩自性情中流出非吾心外物天髙地下合同而化天地間自然之禮樂禮是敬樂是和亦非吾心外物也】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民可使之由於是理之當然而不能使之知其所以然也【朱子曰民但可使由之耳至於知之必待其自覺非可使也由之而不知不害其為循理及其自覺此理而知之則沛然矣必使知之則人未知之心勝而由之不安甚者遂不復由而惟知之為務其害豈可勝言由之而自知則隨其淺深自有安處使之知則知之必不至至者亦過之而與不及者無以異此機心惑志所以生也○所由雖是他自有底却是聖人使之由如道以徳齊以禮教以人倫皆是使之由不可使知不是愚黔首是不可得而使知之無縁逐箇與他解說○問不知與百姓日用而不知同否曰彼是自不知此是不能使之知○不可使之知謂几民爾學者固欲知之亦須積累涵泳由之而熟一日脫然自有知處乃可亦不可使之强知也○理之所當然者所謂民之秉彞百姓所日用者也聖人之為禮樂刑政皆所以使民由之也其所以然則莫不原於天命之性雖學者有未易得聞者而况於庶民乎其曰不可使知之盖不能使之知非不使之知也○潜室陳氏曰謂政教號令但能使民由行於中不能使民洞曉其理非不欲使之曉也勢有所不能故曰百姓日用而不知○陳氏曰所當然如父當慈子當孝之類所以然乃根原來厯是性命之本處○新安陳氏曰此理當然之則必有所以然之故當然之理雖凡民可律以持循其所以然之妙在學者難遽求其領㑹而况於凡民乎○䨇峯饒氏曰兩之字皆指此理而言民可使之由此理不可使之知此理堯舜帥天下以仁而民從之桀紂帥天下以暴而民亦從之以其無知故也若知得仁為是暴為非則帥之以暴而不從矣以此觀之民不特不曉其所以然於所當然者亦未易使之曉】○程子曰聖人設教非不欲人家喻而户曉也然不能使之知但能使之由之爾若曰聖人不使民知則是後世朝四暮三之術也【新安陳氏曰借狙公之愚羣狙以比後世之愚黔首不使之知也】豈聖人之心乎【列子云宋有狙公者善養猿猴之人故號狙公愛狙養之成羣將限其食先誑之曰與若芧音序栗也一云橡子也朝三而暮四足乎衆狙皆起而怒俄而曰與若芧朝四而暮三足乎衆狙皆笑而喜物之以能鄙相籠皆由此也○慶源輔氏曰所謂聖人不使民知者乃老氏愚民莊子以智籠愚之說朝三暮四朝四暮三詭譎不誠聖人而肯為是哉使民家喻而户曉者聖人之本心不能使之知之但能使之由之者聖人之不得已也○西山真氏曰聖人之教惟恐不能開明下民之心如申韓斯鞅之徒所以治其國者専用愚黔首之術不知民可欺以暫不可欺以久故卒以此亡可不戒哉】 ○子曰好勇疾貧亂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好勇而不安分【去聲】則必作亂惡【去聲】不仁之人而使之無所容則必致亂二者之心善惡雖殊然其生亂則一也【程子曰人而不仁君子當教養之不盡教養而惟疾之甚必至於亂○慶源輔氏曰好勇者有果於作亂之資而又不安分是不知義也所謂有勇而無義為亂此其亂在我惡不仁本善也惡之過當使其人無所容事窮勢廹彼將以不肖之心應之肆其不仁之毒以求免未有不激而生亂者此其亂在人而致亂亦在我也○雙峯饒氏曰好勇而不疾貧未必遽至於亂疾貧而不好勇亦不能為亂不仁之人力能誅則誅之不能誅而疾之至於無所容身則致亂必矣大學之屏諸四夷是力能誅而誅之如舜之誅四凶是也何自而致亂乎】 ○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驕且吝其餘不足觀也已 才美謂智能技藝之美驕矜夸吝鄙嗇【音色】也【朱子曰誇人所無是驕挾已所有是吝○南軒張氏曰古聖人才藝之多莫如周公觀其自言多才多藝可見故借以明之○雲峯胡氏曰本文如字使字皆假設之辭】○程子曰此甚言驕吝之不可也盖有周公之徳則自無驕吝若但有周公之才而驕吝焉亦不足觀矣【慶源輔氏曰徳出於理才出於氣世固有優於徳而短於才者然徳極其盛則才亦無不足若但有其才而無其徳則雖有智能技藝之美必不能居廣居立正位行大道為向上一著事○鄭氏曰不言周公之徳而言才美盖有徳則必無驕吝有才美則驕吝容或有之】又曰驕氣盈吝氣歉【若忝反】愚謂驕吝雖有盈歉之殊然其勢常相因盖驕者吝之枝葉吝者驕之本根故嘗騐之天下之人未有驕而不吝吝而不驕者也【朱子曰聖人只是平說有周公之才美而驕吝連他才美壊了况無周公之才美而驕吝者乎甚言驕吝之不可也程子所云有徳則自無驕吝與驕吝相因又是發餘意先說得正意分曉然後說此方得○問氣歉則不盈盈則不歉如何却云使驕且吝曰如曉此文義吝惜不肯與人說便是要去驕人非驕無所用其吝非吝無以為驕驕者吝之所發吝者驕之所蔵吝之所有驕之所恃也驕而不吝無以保其驕吝而不驕無所用其吝此盈於虚者所以歉於實而歉於實者所以盈於虚也○吝為主盖吝其在我則謂我有你無便是要驕人為是要驕人所以吝○西山真氏曰程子謂驕氣盈吝氣歉文公曰驕者吝之枝葉吝者驕之本根未有驕而不吝未有吝而不驕此一章更當熟思盈與歉各是一病文公乃以為二者相因而生又謂驕生於吝何也盖吝者氣不足也惟其無浩然之氣所以鄙陋局促容受不得内而徳善未有少進便自以為有餘外而勢位稍或髙人便有陵忽之意俗諺所謂器小易盈正此謂也惟其小而吝是以易盈而驕使其有江河之量無不容受則雖徳至於聖賢而不以為足位至於王公不以為可矜前章所謂毅則規模廣大而不吝矣不吝則不驕矣正當叅玩也○胡氏曰驕張大吝收縮姑以驕吝於財觀之其所以閉蔵乃欲資以矜夸其所以矜夸即閉蔵者為之地也根本枝葉相為貫通集註特發此義以示人欲人知其病根而藥之驕之證發於外吝之病蔵於内發者易見蔵者難知學者欲翦其枝葉當先㧞其本根也】 ○子曰三年學不至於榖不易得也【易去聲】 榖禄也至疑當作志為學之乆而不求禄如此之人不易得也【朱子曰此處解不至作志稍通耳○慶源輔氏曰後世之士求禄之志皆在為學之先不然則不學矣】○楊氏曰雖子張之賢猶以干禄為問况其下者乎然則三年學而不至於榖宜不易得也 ○子曰篤信好學守死善道【好去聲】 篤厚而力也【朱子曰篤信是信得深厚牢固守死只是以死守之善道猶工欲善其事之善又如善吾生善吾死之善不壊了道也】不篤信則不能好學然篤信而不好學則所信或非其正不守死則不能以善其道然守死而不足以善其道則亦徒死而已盖守死者篤信之效善道者好學之功【朱子曰篤信乃能好學亦有徒篤信而不能好學者不好學以眀理愈篤信而愈不正不可冋矣故篤信又須是好學守死乃能善道不能守死臨利害又變了則不能善道然亦有守死而不足以善其道者如荆軻聶政之死徒死而已比干之死方能善其道若不善道但知守死也無益故守死又須是善道然雖曰篤信而未能至死不變則其信亦不篤矣故能守死方見篤信之效雖曰好學而不能推以善道則其學亦無用矣故能善道方見好學之功能篤信好學乃能守死善道而篤信好學又須要守死善道數義錯綜其義始備此四者之所以更相為用而不可有一闕焉者也○鄭氏曰許行陳相非不篤信曰好學則未也召忽荀息非不守死曰善道則非也○】 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隠【見賢遍反】君子見危授命則仕危邦者無可去之義在外則不入可也亂邦未危而刑政紀綱紊【音問】矣故潔其身而去之【朱子曰未仕在外則不入已仕在内見其紀綱亂不能從吾之諌則當去之不早見㡬而作則亂必危亡不可去矣○齊氏曰君子在危之外則不入在亂之中則不居非徒以逺害也去就不審以及於難則其死也亦死於愚而已非死於義也是故貧賤患難之中君子貴於守死而亦不徒死守死將以善其道也徒死豈得為善哉】天下舉一世而言無道則隠其身而不見【賢遍反】也此惟篤信好學守死善道者能之【朱子曰有道不必待十分太平然後出無道亦不必待十分大亂然後隠有道如天將曉雖未甚明然自此只向明去不可不出為之用無道如天将夜雖未甚暗然自此只向暗去知其後來必不可支持須見㡬而作可也○慶源輔氏曰好學以善道則見道明矣篤信而守死則信道篤矣見道明信道篤必能審去就出處之宜守常固必行其道遇變亦必能守死以善其道也○雙峯饒氏曰危亂不入不居尚有可入可居之邦若天下無道則無適而可惟有隠而已】 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 世治【去聲】而無可行之道世亂而無能守之節碌碌【音禄】庸人不足以為士矣可恥之甚也【慶源輔氏曰所貴於士者為其進而用則有可行之道退而蔵則有能守之節故退不失已進不失義若咸無焉則是碌碌庸人而不足以為有亡矣冒士之名而無士之實豈不可恥之甚哉○洪氏曰邦無道而富貴固可恥邦有道而貧賤何足恥乎盖有道之邦必用有道之士無可用之道所以為恥也】○晁氏曰有學有守而去就之義潔出處【上聲】之分【去聲】明然後為君子之全徳也【雙峯饒氏曰邦有道而貧賤是無學也邦無道而富貴是無守也○勿軒熊氏曰學者先須辯得篤信守死底心又做得好學善道底事然後於出處去就見得明守得定用之有可行舎之有可蔵也篤信是知之真守死是行之篤○雲峯胡氏曰首兩句雖四者相為用不可缺一然集註曰守死者篤信之效善道者好學之功則第一句最重盖有學貴乎有守然必有學然後能有守學問之深者雖以之處死生之變可也而况於去就之義出處之分哉危邦而入亂邦而居雖死不足以為善有道無可見而貧賤無道不能隠而富貴雖生而深為可恥此皆無學力者之所為也故夫子曰信而好古曰好古敏求曰好學其教人獨於此拳拳焉】 ○子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程子曰不在其位則不任其事也若君大夫問而告者則有矣【新安陳氏曰本文不過思不出其位之意問而告乃推廣餘意也○或問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朱子曰此各有分限田野之人不得謀朝廷之政身在此間只得守此○夫子之言無上下之異但為不在此位則不謀此政耳自下而推如士不可侵大夫之職以至於天子不可過於天道乃為備耳然不止此又當知前後彼此之間各有分守皆不可以相踰乃為大備而盡得聖人之意○慶源輔氏曰不在其位而謀其政不義而不可為也問而不以告不仁而不可為也○雙峯饒氏曰此章本意只當自下而上不在大夫之位則不謀大夫之政不在公卿之位亦然范氏又自上而下以為天子不可治三公之職三公不可為卿大夫之事乃是推說盖經筵告君之語也若又從而旁推之則左不可侵右右不可侵左雖同寮亦有分守聖人之言無所不包故可推而無適不通也】 ○子曰師摯之始闗雎之亂洋洋乎盈耳哉【摯音至雎七余反】師摯魯樂師名摯也亂樂之卒章也史記曰闗雎之亂以為風始洋洋美盛意孔子自衛反魯而正樂適師摯在官之初故樂之美盛如此【程子曰洋洋盈耳美也孔子反魯樂正雅頌各得其所其後自太師而下入河蹈海由樂正魯不用而放棄之也○或問闗雎之亂何謂樂之卒章朱子曰自闗闗雎鳩至鐘鼔樂之皆是亂想其初必是己作樂只無此詞到此處便是亂○楚辭註曰亂者樂節之名國語云以那為首其輯之亂曰自古在昔輯成也凡篇章既成撮其大要以為亂辭樂記曰既奏以文又亂以武古賦亂曰皆卒章也○師古曰古賦未有亂亂理也總理一賦之終○南軒張氏曰聖人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師摯實其聲音者也○新安陳氏曰據國語則當以闗雎之末章為亂以夫子之聖而正樂以師摯之賢而任樂故一時音樂美盛如此自師摯適齊繼者皆不能及所以追思而歎美之論語言魯樂者四章語魯大師樂在先自衛反魯次之摯適齊又次之此章其最後歟】 ○子曰狂而不直侗而不愿悾悾而不信吾不知之矣【侗音通悾音空】 侗無知貌愿謹厚也悾悾無能貌吾不知之者甚絶之之辭亦不屑之教誨也【朱子曰狂是好髙大便要做聖賢宜直侗是愚模様不解一事底人宜謹愿悾悾是拙模様無能為底人宜信今皆不然夫子所以絶之○慶源輔氏曰狂者宜率直無知者多謹厚無能者不解作為今乃不然非常理也事出非常則非聖人之所知此雖是甚絶之之辭然天地無棄物聖人無棄人故又知其為不屑之教誨也○新安陳氏曰狂侗悾悾者氣禀之偏蔽不直不愿不信者氣習之不美既拘於氣稟而氣習又不美如此眞棄才矣雖曰甚絶之之辭使其知為聖人所絶而改焉則不屑之教誨是亦教誨之也】○蘇氏曰天之生物氣質不齊其中材以下有是徳則有是病有是病必有是徳故馬之蹄齧【倪結反】者必善走【新安陳氏曰此有是病必有是徳之譬也】其不善者必馴【新安陳氏曰不善走者必馴熟此有是徳則有是病之譬也】有是病而無是徳則天下之棄才也【慶源輔氏曰氣質不齊中材以上有徳而無病信矣中才以下有是徳必有是病有是病必有是徳猶可取也若有是病而無是徳則下之下者棄才也以是三者品量天下之才無餘藴矣○潜室陳氏曰狂者只是說大話立大論底人這是狂人凡心下有事都說出在外亦無遮蔽但直行將去也好今有狂人者都恁地說大話立大論至於利害處但知有已反以義責人却不直侗者凡事只是恁地謹愿不敢妄動也好而今侗者却不愿要妄動悾悾者無能為底人都一向恁地朴厚也好而今無能為底人也都㑹用許多詭詐狂侗悾悾這是得之於氣如此至於不直不愿不信都却習得如此有是病而無是徳也是天下之棄人】 ○子曰學如不及猶恐失之 言人之為學既如有所不及矣而其心猶竦【荀勇反】然惟恐其或失之警學者當如是也【朱子曰學如不及猶恐失之如今學者却恁地慢了譬如捉賊相似須是著氣力精神千方百計去趕捉他如此猶恐不獲今却只在此安坐熟視他不管他如何奈得他何○新安陳氏曰為學之道當如湯之檢身若不及成王之夙夜不逮常如有所不及然此心尚恐其或失之苟自謂已至失之也必矣一說也又一說如追逐然既如不及矣尚恐果不能及而竟失之又一說如撑上水船之追前船不可少緩既如不及而不能前進又恐失之而反退流也學貴日新無中立之理不日進者必日退如不及者如不能日進也猶恐失之者恐其反日退也】○程子曰學如不及猶恐失之不得放過才說姑待明日便不可也【新安陳氏曰即是莫謂今日不學有來日之意○朱子曰此君子所以孳孳焉愛日不倦而競尺寸之隂也○陳氏曰此章大意說為學用工如此之急程子不得放過又發明恐失之義才放過待明日便緩便失了】 ○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與焉【與去聲】巍巍髙大之貌不與猶言不相闗言其不以位為樂【音洛】也【朱子曰與天下不相闗如不曽有這天下相似今人纔富貴便被他勾惹此是為物所役是自卑了若舜禹直是髙所謂首出庶物故夫子稱其巍巍○問舜禹有天下而不與莫是物各付物順天之道否曰據本文說只是崇髙富貴不入其心雖有天下而不與耳巍巍是至髙底意思大凡人有得些小物事便覺累其心今富有天下一似不曽有相似豈不是髙○新安陳氏曰舜禹不以天下動其心於不與上見其巍巍】 ○子曰大哉堯之為君也巍巍乎唯天為大唯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 唯猶獨也則猶凖也蕩蕩廣逺之稱也言物之髙大莫有過於天者而獨堯之徳能與之凖故其徳之廣逺亦如天之不可以言語形容也【朱子曰惟天為大唯堯則之只是尊堯之詞不必謂堯獨能如此而他聖人不與也○雙峯饒氏曰天之巍巍以形體言堯則之以徳言則乃凖則非法則也凖如易與天地凖言與天地平等也天如此大堯徳亦如此大與之平等若言法天特賢君之事耳】 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煥乎其有文章 成功事業也【新安陳氏曰上文巍巍言天之髙此巍巍言堯功業之髙】煥光眀之貌文章禮樂法度也堯之徳不可名其可見者此爾【新安陳氏曰此字指成功與文章而言堯徳之與天同髙大者不可得而名其功業文章猶可得而見功業文章之不可者皆其徳之不可名者之所發見呈露也】○尹氏曰天道之大無為而成唯堯則之以治天下【新安陳氏曰此似以為法則之則朱子想以末二句取之】故民無得而名焉所可名者其功業文章巍然煥然而已【雲峯胡氏曰天之徳難名也所可見者其四時生成之功日月星辰之文耳聖人與天地一也】 ○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治去聲】 五人禹稷契【私列反】臯陶【音遥】伯益【勿軒熊氏曰按虞書命禹宅百揆禹讓稷契臯陶禹治水益稷為有功舜欲讓位於臯陶禹欲讓位於益則功徳之著可知矣○新安陳氏曰虞廷之臣五人其尤也】 武王曰予有亂臣十人 書泰誓之辭馬氏曰亂治也【慶源輔氏曰荀子云治亂謂之亂猶治汚謂之汚也則亂之訓治久矣】十人謂周公旦召【實照反】公奭【施隻反】太公望畢公榮公太顛閎夭【於沼反】散【上聲】宜生南宫适其一人謂文母【新安陳氏曰此馬融說文徳之母文王妃大姒也雝詩曰亦右文母】劉侍讀以為子無臣母之義盖邑姜也【武王后太公女】九人治外邑姜治内【南軒張氏曰邑姜亦婦人之有聖徳者】或曰亂本作乿古治字也 孔子曰才難不其然乎唐虞之際於斯為盛有婦人焉九人而已 稱孔子者上係武王君臣之際記者謹之才難盖古語而孔子然之也才者徳之用也【西山真氏曰聖賢言才有與徳合言者才子才難是也有與徳分言者有才而驕吝小有才而未聞大道是也才子以齊聖廣淵忠肅恭懿之徳言與此才難即徳也然不曰徳而曰才者徳専以本體言才兼以著於用者言才子才難之才體用兼全者也若與徳分言則所謂才者専指知能技藝耳才本於徳雖才未備不害為君子才不本於徳雖其才可喜不免為小人】唐虞堯舜有天下之號【厚齋馮氏曰堯以唐侯升為天子虞河東太行山西地舜居之以為氏堯封之虞為諸侯後升帝位遂以為號】際交㑹之間言周室人才之多惟唐虞之際乃盛於此【問集註此句恐將舜有臣五人一句閑了朱子曰寧將上一句存在這裏若從元註說則是亂臣十人却多於前於今為盛却是舜臣五人不得如後來之盛○新安陳氏曰舜即位初九官多堯舊臣可見唐虞交㑹間人才之盛】降自夏商皆不能及【新安陳氏曰集註補此八字方解得去此處必有缺誤看三分有二一節突起無頭缺文可見】然猶但有此數人爾是才之難得也【慶源輔氏曰詳味夫子之言便起人有敬重愛惜人才之意○新安陳氏曰此言人才難得自古而然堯舜以聖聖繼作而後禹臯之徒聖賢之才出焉文武亦以聖聖繼作而後周召之徒聖賢之才出焉此天地間真元㑹合之運亘古而僅兩見者也五人反以為盛者即晉三卿為主可謂衆矣之意况唐虞人才之尤者五人豈五人之外無人乎】 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徳其可謂至徳也已矣 春秋傳曰文王率商之畔國以事紂盖天下歸文王者六州荆梁雍【去聲】豫徐也惟青兖冀尚屬紂耳【勿軒熊氏曰雍今陜西諸路后稷公劉居豳大王遷岐文王都豐武王都鎬京皆雍州境詩有江沱漢廣則荆梁州境殷都朝歌衛地則兖冀固在畿内青在冀之東屬紂可知若徐則未有考】范氏曰文王之徳足以代商天與之人歸之乃不取而服事焉所以為至徳也孔子因武王之言而及文王之徳且與泰伯皆以至徳稱之其指㣲矣【朱子曰孔子稱至徳只二人皆可為而不為者也○問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使文王更在十三四年將終事紂乎抑為武王牧野之舉乎曰看文王亦不是安坐不做事底人如詩中言文王受命有此武功既伐于崇作邑于豐文王烝哉武功皆是文王做來詩載武王武功却少但卒其伐功耳觀文王一時氣勢如此度必不終竟休了○又曰文王之事紂惟知以臣事君而已都不見其他兹其所以為至徳也若謂三分天下紂尚有其一未忍輕去臣位以商之先王徳澤未忘厯數未終紂惡未甚聖人若之何而取之則是文王之事紂非其本心盖有不得已焉耳若是則安得謂之至徳哉至於武王之伐紂觀政于商亦豈有取之之心而紂罔有悛心武王灼見天命人心之歸己也不得不順而應之故曰予弗順天厥罪惟均以此觀之足見武王之伐紂順乎天而應乎人無可疑矣○厚齋馮氏曰不曰文王之徳而曰周之徳以對殷而言也○新安陳氏曰泰伯不從翦商文王三分有二而事商其於名分之際嚴矣宜夫子皆以至徳稱之范氏謂其指微矣微指得非専為名分言歟以泰伯文王為至徳以武為未盡善非微指歟】或曰宜斷【音短】三分以下別以孔子曰起之而自為一章 ○子曰禹吾無間然矣菲飲食而致孝乎鬼神惡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盡力乎溝洫禹吾無閒然矣【閒去聲菲音匪黻音弗洫呼域反】 間罅【虚訝反】隙也謂指其罅隙而非議之也菲薄也致孝鬼神謂享祀豐潔【新安陳氏曰書云奉先思孝此云致孝必廟焉而人鬼享之鬼神】衣服常服黻蔽膝也以韋為之【朱子曰韋熟皮也祭服謂之黻朝服謂之鞞 厚齋馮氏曰黻其色皆赤尊卑以深淺為異天子純朱諸侯黄朱大夫赤】冕冠也【胡氏曰冕冠上板前低後髙因俯以得名】皆祭服也溝洫田間水道以正疆界備旱潦【音老】者也【或問溝洫之制朱子曰見於周禮遂人匠人之職詳矣盖禹既平水患又治田間之水便無水患之災所謂濬畎澮距川是也○胡氏曰匠人職云九夫為井井間有溝十里為成成間有洫洫深廣皆八尺溝半之夏制當不異也既用以定經界又旱則瀦水潦則泄水也】或豐或儉各適其宜所以無罅隙之可議也故再言以深美之○楊氏曰薄於自奉而所勤者民之事所致飾者宗廟朝【音潮】廷之禮所謂有天下而不與【音預】也夫【音扶】何間然之有【胡氏曰禹之自奉常薄而宗廟朝廷之禮百姓衣食之源則未嘗不盡心所以不容於非議也○雲峯胡氏曰舜稱禹克儉於此見之授禹以執中亦於此見其能行之集註以為或豐或儉各適其宜即各適其中也若能儉而不能豐則墨氏之儉非中矣○新安陳氏曰禹素履儉勤不以位為樂有天下而不與之實也】 論語集註大全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九 子罕第九 凡三十章 子罕言利與命與仁 罕少也程子曰計利則害義命之理微仁之道大皆夫子所罕言也【山楊氏曰夫子對問仁多矣曰罕言者蓋言求仁之方而已仁之本體則未嘗言○朱子曰罕言者不是不言特罕言之耳罕言利者蓋凡做事只循這道理做去利自在其中矣如利渉大川利用行師聖人豈不言利但所以罕言者正恐人求之則害義矣○命只是一箇命有以理言者有以氣言者天之所以賦與人者是理也人之所以夀天窮通者是氣也理精微而難言氣數又不可盡委之而至於廢人事故聖人罕言之也仁之理至大數言之不惟使人躐等亦使人有玩之之心蓋舉口便說仁人便自不把當事了○問竊謂夫子罕言者乃放於利而行之利若利用出入乃義之所安處曰利用出入之利亦不可去尋討尋討著便是放於利之利如言利物足以和義只云利物不言自利又曰只元亨利貞之利亦不可計較計較著即害義為義之人只知有義而已不知利之為利○勿軒熊氏曰易六十四卦皆言利尤詳於性命之原罕言者非與門人常言之道○慶源輔氏曰義者天理之公也利者人欲之私也天理人欲不兩立計於彼則害於此矣○命乃天之所賦予萬物者以理言之則聲臭俱無以氣言之則雜糅難辨是其理為甚微仁乃五性之首所以包乎四徳而無物不體是其道為甚大理之微則人有所難識知未及而驟語之則反滋其惑且使人棄人事而不脩道之大則人有所難盡徳未至而强語之則反起其妄且或使之忽庸行而不謹此夫子所以罕言○雙峯饒氏曰夫子有常言者詩書執禮是也有不言者怪力亂神是也有罕言者利命仁是也無非教人者故門人皆謹記之○新安陳氏曰集註言命之理微則此命字以理言罕言利者防學者趨乎此罕言命與仁以學者未易及此也既慮學者沒溺於利欲之卑汙又慮學者躐等於命與仁之精㣲大其為慮逺矣】 ○達巷黨人曰大哉孔子博學而無所成名 達巷黨名其人姓名不傳博學而無所成名蓋美其學之博而惜其不成一藝之名也【節齋陳氏曰孟康註董仲舒傳達巷黨人乃項橐○雙峯饒氏曰黨人見聖人無所不知不能遂以此為聖人之大不知聖人所大在於道全徳備耳】 子聞之謂門弟子曰吾何執執御乎執射乎吾執御矣執專執也射御皆一藝而御為人僕所執尤卑言欲使我何所執以成名乎然則吾將執御矣聞人譽【平聲】已承之以謙也○尹氏曰聖人道全而徳備不可以偏長目之也逹巷黨人見孔子之大意其所學者愽而惜其不以一善得名於世蓋慕聖人而不知者也故孔子曰欲使我何所執而得為名乎然則吾將執御矣【雙峯饒氏曰六藝禮樂為大夫子只說射御射御藝之卑者御又最卑○朱子曰達巷黨人本不知孔子但難美其愽學而惜其無所成名謂不以一善得名也此言至為淺近然自察邇言者觀之則於此便見聖人道徳純備不可以一善名愚夫愚婦可以與知而其所以然者聖人有所不知故孔子不欲以黨人所稱者自居而曰必欲使我有所執而成名則吾將執御矣○南軒張氏曰逹巷黨人大孔子之愽學而疑其不能以偏成也夫豈知本末精粗一以貫之之道哉故夫子但舉一藝自居而又於藝之中復居其次者以見夫道之無乎不在○厚齋馮氏曰執射成名王良造父是也大凡専於一善精於一業者乃能成名如信人善人惠人則其善專故也如稷之穡羿之射秋之奕則其業精故也學之博雖各極其專且精不可得以一事名矣無所成名乃夫子之所以為大而黨人不悟也堯之民無能名此堯之所以為大也歟○新安陳氏曰惟道全徳備故不可以一善名使可以一善名則所長止於此不足以為大矣黨人惜聖人之大而不以一善得名豈知聖人之所以為大正在於不可以一善名歟】 ○子曰麻冕禮也今也純儉吾從衆 麻冕緇【莊持反】布冠也純絲也儉謂省約緇布冠以三十升布為之升八十縷【隴主反】則其經二千四百縷矣細密難成不如用絲之省約【朱子曰八十縷為升古尺一幅只闊二尺二寸如深衣用十五升布已似如今極細絹一般這處又曉未得古尺又短於今尺若盡一千二百縷須是一幅闊不止二尺二寸方得○胡氏曰麻績麻為布冕冠上板也謂之緇布冠者染布為赤黒色也冠者首服之總名冕者冠中之别號禮朝服十五升冠倍之鄭註八十縷為升升字當為登登成也○雙峰饒氏曰前漢書食貨志周布幅廣二尺二寸程子言古尺僅當今五寸五分弱如此則二尺一寸只是今一尺二寸爾却用二千四百縷為經是一寸布用二百經也其細密難成可知】 拜下禮也今拜乎上泰也雖違衆吾從下 臣與君行禮當拜於堂下君辭之乃升成拜泰驕慢也【慶源輔氏曰按燕禮君燕卿大夫禮也公坐取大夫所酳觶興以酧賔降西階下再拜稽首公命小臣辭賔升成拜鄭註升成拜復再拜稽首也又覲禮天子賜侯氏以車服侯氏拜賜禮亦如之○雙峯饒氏曰先已拜於堂下而君辭之則是不曽受其拜故升堂再拜以成之孔子時君弱臣强徑自拜於堂上故孔子云然人以為詔想是此類】○程子曰君子處【上聲】世事之無害於義者從俗可也害於義則不可從也【范氏曰衆人之所為君子酌焉或從或違唯其是而已以衆為公義而舉從之非也以衆為流俗而舉違之非也聖人之道若權衡輕重不可以銖兩欺故純儉雖不及禮而可從拜上則虧君臣之義雖舉世而行之亦不可從也○尹氏曰聖人處世可見於此盖非有意於從違合乎義而已○慶源輔氏曰君子之於世俗或從或違無適無莫一於義而已以是而違俗則人亦不得以為異也○趙氏曰制度節文之細猶可以随時至於繫乎三綱五常者萬世而不容易○雙峯饒氏曰此聖人處事之權衡所謂君子以同而異○新安陳氏曰程子欲學者凡處世事皆當以義裁之以此為例而推其餘也】 ○子絶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絶無之盡者毋史記作無是也意私意也【程子曰意是發動處意發而當即是理也發而不當是私意也問聖人莫是任理而不任意否曰是○胡氏曰理本於天意出於已大學以誠意為言盖好善惡惡一有不實則所謂意者為私意意不可以孤行必根於理而後可此獨以意言即私心之發也】必期必也固執滯也我私已也四者相為終始【趙氏曰四者分之則各為一事合之則相為終始】起於意遂於必【遂謂將成而勢不容己】留於固而成於我也蓋意必常在事前固我常在事後【胡氏曰意必在方有作為之先故曰事前固我在已有作為之後故曰事後】至於我又生意則物欲牽引循環不窮矣【華陽范氏曰私意動於内而係於事則有必必則守而不移故有固固則不能忘已故有我是三者皆出於意故意為之先○問意如何毋得朱子曰凡事順理則意自正毋意者主理而言不順理則只是自家私意○問意必固我曰意是初創如此有私意便到那必處必便到固滯不通處固便到有我之私處○凡人做事必先起意不問理之是非必期欲事成而已事既成是非得失已定又復執滯不化是之謂固三者只成就得一箇我及至我之根源愈大少間三者又從這裏生出意又生必必又生固固又歸宿於我○必者迎之於前固者滯之於後意是為惡先鋒我是為惡成就此四字如元亨利貞循環不已但元亨利貞是好事此是不好事貞是好底成就我是惡厎成就○無意者渾然天理不任私意無必者随事順理不先期必也無固者過而不留無所凝滯也無我者大同於物不私一身也四者始於意而行於必留於固而成於我必之時淺固之時長意是始我是終固必在中間一節重似一節也○黄氏曰即事而言其别有四以心而言其本則一天理流行廓然大公物各付物泊然順應此心如鑑空水止而一毫之繫累無所容焉此其所以自始至終而絶無四者之病也○新安陳氏曰集註四者相為終始以下乃以常人之私欲細分之有此四者相為終始又平分之作兩截判以事前事後又翻轉說終而復始如元而亨利貞貞下又起元有三節意皆說常人之累於私如此非謂夫子之心無私亦有此三件節數也聖人之心惟純乎大公而渾然一無私耳細察之則皆無常人此四者之累也】○程子曰此毋字非禁止之辭聖人絶此四者何用禁止張氏曰四者有一焉則與天地不相似【新安陳氏曰天地大公而已四者才有一則累於私小無復大公氣象何由與天地相似○問横渠說略有疑朱子曰人之為事亦有其初未必出於私意而後来不能化去者若謂絶私意則四者皆無則曰子絶一便得何用更言絶四以此知四者又各是一疵也○雲峯胡氏曰心兮本虚聖人絶此四者亦不失其本虚之心而已意似微雲㸃翳我則昏霾之甚矣大虚中本無一物聖人此心渾似天理亦無一物也】楊氏曰非知【去聲】足以知聖人詳視而黙識之不足以記此 ○子畏於匡 畏者有戒心之謂【新安陳氏曰恐人誤以畏為怵迫懼死故本孟子子有戒心訓之】匡地名史記云陽虎曽暴於匡夫子貌似陽虎故匡人圍之【厚齋馮氏曰匡宋邑陽虎曽暴於匡夫子弟子顔尅時與虎俱夫子適陳過匡顔尅御匡人識尅夫子貌又似虎匡人以兵圍之五日弟子懼故子曰如下所云】 曰文王旣没文不在兹乎 道之顯者謂之文蓋禮樂制度之謂【新安陳氏曰道者禮樂制度之本禮樂制度者道之寓道無形體顯設於文而後乃可見爾】不曰道而曰文亦謙辭也兹此也孔子自謂 天之將䘮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䘮斯文也匡人其如子何【䘮與皆去聲】 馬氏曰文王旣沒故孔子自謂後死者言天若欲䘮此文則必不使我得與於此文今我旣得與於此文則是天未欲䘮此文也天旣未欲䘮此文則匡人其奈我何言必不能違天害已也【程子曰於天之將䘮斯文下便言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則是文之興䘮在孔子與天為一矣蓋聖人徳盛與天為一出此等語自不覺耳○朱子曰後死者是對上文文王言之如曰未亡人之類此孔子自謂也與天生徳於予意思一般斯文既在孔子孔子便做著天在○南軒張氏曰文也者所以述是道而有也文王既沒聖人以斯文為己任也己之在與亡斯文之䘮與未䘮係焉是二者豈人之能為哉天也不曰䘮已而曰䘮斯文蓋己之身即斯文之所在也○雙峯饒氏曰天生聖人以任斯道逹則為天地立心為萬民立命窮則繼徃聖開来學天意如此人安能違天而害之有夫子之徳有夫子之道而後可以如夫子之自任否則妄也○雲峯胡氏曰文不在兹之文即文王之所以為文也文王接堯舜禹湯之統夫子接文王之統皆天也紂能囚文王不能違天而害文王匡人能圍夫子不能違天而害夫子】 太宰問於子貢曰夫子聖者與何其多能也【大音泰與平聲】孔氏曰大宰官名或吳或宋未可知也與者疑辭大宰蓋以多能為聖也【杜氏曰按春秋之時以大宰名官者惟吳宋與魯耳吳有大宰嚭宋有大宰華督事殤公其後九世至平公乃以向帶為大宰平公即位之歳距孔子過宋歴二公八十餘年其間或廢或否雖未可知然左氏及史記亦不復載不可考也况孔子過宋時遭桓司馬之厄遂微服而去豈復有問子貢者歟疑此大宰即吳嚭也吳與魯會繒嚭召季康子康子使子貢往焉則此當是吳大宰而亦當在此年也魯自公子翬請於隠公欲殺桓以求大宰其後不復見】 子貢曰固天縱之將聖又多能也 縱猶肆也言不為限量【去聲】也將殆也謙若不敢知之辭【朱子曰天放縱他作聖得恁地不去限量他問愚不肖是天限之乎曰也是天限量他一般如這道理聖人知得盡愚不肖要増進一分不得拘定在這裏殆庶幾也如而今說將次】聖無不通多能乃其餘事故言又以兼之 子聞之曰大宰知我乎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 言由少賤故多能而所能者鄙事爾【朱子曰鄙事如釣弋獵較之類】非以聖而無不通也且多能非所以率人故又言君子不必多能以曉之【朱子嘗問學者曰大宰云夫子聖者與何其多能也是以多能為聖也子貢對以夫子固天縱之將聖又多能也是以多能為聖人餘事也子曰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是以聖為不在於多能也三者之說不同諸君且道誰說得聖人地位著諸生多主夫子之言曰大宰以多能為聖固不是若要形容聖人地位則子貢之言為盡蓋聖主於徳固不在多能然聖人未有不多能者夫子以多能不可以律人故言君子不多尚徳而不尚藝之意而其實聖人未嘗不多能也○又曰太宰知我乎以下煞有曲折意思聖人不直謂大宰不足以知我只說大宰也知我這便見聖人待人恁地温厚○南軒張氏曰多能雖不害其為君子然為君子不在乎多能○慶源輔氏曰若以多能率人則人將徇末而忘本尚才而不務徳卒無以入聖賢之域矣】 牢曰子云吾不試故藝 牢孔子弟子姓琴字子開一字子張【衛人】試用也言由不為世用故得以習於藝而通之○吳氏曰弟子記夫子此言之時子牢因言昔之所聞有如此者其意相近故並記之【問吾不試故藝朱子曰想見聖人事事㑹但不見用所以人只見小小技藝若使其得用便做出大功業来不復有小小技藝之可見矣○新安陳氏曰多能亦聖徳無不通之驗大宰認多能為聖知其末不知其本也子貢謂聖而又多能知其由本而該末也孔子自言與琴牢所聞皆謙辭耳】 ○子曰吾有知乎哉無知也有鄙夫問於我空空如也我叩其兩端而竭焉【叩音口】 孔子謙言已無知識但其告人雖於至愚不敢不盡耳叩發動也【趙氏曰叩乃叩擊有發動之意】兩端猶言兩頭言終始本末上下精粗無所不盡【朱子曰兩端就一事而言說這淺近道理那箇深逺道理也便在這裏吾有知乎哉無知也此聖人謙辭凡聖人謙辭未有無因而發者這上靣必有說話門人想記不全須求這意始得如逹巷黨人稱譽孔子博學而無所成名聖人乃曰吾執御矣皆是因人譽己聖人方承之以謙此處想必是人稱道聖人無所不知誨人不倦有這般意思聖人方道是我無知識亦不是誨人不倦但鄙夫来問我則盡情向他說若不如此聖人何故自恁地謙自今觀之人無故說謙話便似要人知模様○慶源輔氏曰終始以事言本末以物言上下以道器言精粗以事理言必如是而後該括得盡夫子之告人必發動其兩端而盡告之○新安陳氏曰聖人雖謙言己無所知然教人而竭盡其理如此非上智周知之者不能也】○程子曰聖人之教人俯就之若此猶恐衆人以為髙逺而不親也聖人之道必降而自卑不如此則人不親賢人之言則引而自髙不如此則道不尊觀於孔子孟子可見矣【朱子曰聖人極其髙大人自難企及若更不俯就則人愈畏憚而不敢進賢人有未熟處人未甚信服若不引而自髙則人將必以為淺近不足為不是要人尊己蓋使人知斯道之大庶幾竦動著力去做孔子嘗言如有用我者朞月而已可也又言吾其為東周乎只作平常閑說孟子言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舍我其誰便說得廣是勢不得不如此】尹氏曰聖人之言上下兼盡即其近衆人皆可與【音預】知極其至則雖聖人亦無以加焉是之謂兩端如答樊遲之問仁智兩端竭盡無餘藴【委粉於問二反】矣【雙峯饒氏曰如答樊遲問仁智只是眼前事子夏推之則舜湯之治亦不過此故於兩端為竭焉】若夫【音扶】語上而遺下語理而遺物則豈聖人之言哉【慶源輔氏曰程子論佛氏之學如管中窺天只見上去不見四旁是語上而遺下也又曰言為無不周徧實則外於倫理者是語理而遺物也○問執兩端與竭兩端如何朱子曰兩端也只一般猶言頭尾也執兩端方識得一箇中竭兩端言徹頭徹尾都盡也問只此是一言而盡這道理如何曰有一言而盡者有數言而盡者如樊遲問仁曰愛人問知曰知人此雖一言而盡推而逺之亦無不盡如子路正名之論直說到無所措手足如子路問政哀公問政皆累言而盡但只聖人之言上下本末始終大小無不兼舉○雲峯胡氏曰大舜是取人之言執其兩端而用其一夫子是教人之言竭其兩端而未嘗遺其一也】 ○子曰鳯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己矣夫【夫音扶】 鳯靈鳥舜時来儀文王時鳴於岐山河圖河中龍馬負圖伏羲時出皆聖王之瑞也己止也○張子曰鳯至圖出文明之祥伏羲舜文之瑞不至則夫子之文章知其己矣【南軒張氏曰鳯至圖出蓋治世之徵也聖人歎眀王之不興而道之終不行耳○慶源輔氏曰聖人之道行則文章著見於外禮樂制度之類也故鳯至圖出以兆文明之祥鳯以其文采圖以其卦畫文明之祥不至則夫子之道不行故知其文章己矣○新安陳氏曰吾道文眀必有其應鳯至圖出文明祥瑞之應也夫子有其徳無其時鳯不至圖不出天未欲聖道之行可知矣夫子所以深歎也麟出似矣而踣焉春秋所以作也斯歎也其在獲麟之前乎】 ○子見齊衰者冕衣裳者與瞽者見之雖少必作過之必趨【齊音咨衰七雷反少去聲】 齊衰喪服【邢氏曰言齊衰則斬衰從可知也】冕冠也衣上服裳下服冕而衣裳貴者之盛服也【禮玉藻曰衣正色裳間色鄭曰冕服上纁下】瞽無目者作起也趨疾行也或曰少當作坐○范氏曰聖人之心哀有䘮尊有爵矜不成人其作與趨蓋有不期然而然者尹氏白此聖人之誠心内外一者也【問作與趨者敬之貌也何為施之於齊衰與瞽者朱子曰作與趨固是敬然敬心之所由發則不同見冕衣裳者敬心生焉而因用其敬見齊衰者瞽者則哀矜之心動於中而自加敬也○慶源輔氏曰聖人之心寂感自然内外如一方其未感也如止水如明鏡一有所感則随感而應敬愛之心感於内而作趨之容見於外皆自然而然不知其所以然也○雙峰饒氏曰范氏說外靣作與趨皆由其裏靣哀有䘮尊有爵矜不成人而然尹氏又說他人裏靣雖有此未必便見於此聖人裏靣如此外靣也如此二說互相發明蓋裏靣不如此而外靣如此者偽也裏靣如此而外靣不如此者誠不至也聖人至誠所以表裏皆如此】 ○顏淵喟然歎曰仰之彌髙鑚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喟苦位反鑚祖官反】 喟歎聲仰彌髙不可及鑚彌堅不可入在前在後恍忽不可為象【新安陳氏曰象形也初未有的見時如此】此顔淵深知夫子之道無窮盡【彌髙堅】無方體【在前後】而歎之也【程子曰仰之彌髙見其高而未能至也鑚之彌堅測其堅而未能達也此顔子知聖人之道而善形容者也○朱子曰髙堅是說難學前後是說聖人之道捉摸不著皆是譬喻如此聖人只是一箇中的道理高堅前後只是箇中庸不可能蓋聖人之道是箇恰好的道理不著意又失了纔着意又過了只是難到恰好處○顔子仰之彌高鑚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不是别有箇物事只是做来做去只管不到聖人處若做得又大過了若放慢做又不及聖人則動容周旋都是這道理】 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 循循有次序貌【朱子曰所謂次序者非特以博文約禮分先後次序博文約禮中各有次序先後淺深】誘引進也博文約禮教之序也言夫子道雖高妙【雙峰饒氏曰髙說彌髙彌堅妙說在前在後】而教人有序也【上蔡謝氏曰顔子學得親切仰之彌髙鑚之彌堅無限量也以見聖人之道大瞻之在前即不及忽焉在後又蹉却以見聖人之道中觀此一叚即知顔子看得親切博我以文使知識廣約我以禮歸宿處也○朱子曰博我以文約我以禮聖門教人只此兩事須是互相發眀約禮底工夫深則博文底工夫愈眀博文的工夫至則約禮的工夫愈宻○覺軒蔡氏曰博文條目多事事著去理㑹禮却只是一箇道理如視也是這禮聼也是這禮言也是這禮動也是這禮若博文而不約之以禮便是無歸宿處詳此數條觧釋己極分明學者合下便有著力處若更推之則文非特文章文華之文凡剛柔之往来上下之交錯㣲而天理之節文著而法度之煥然者皆是也極其博則貫通融㑹而天下之理洞然於吾心而無所蔽禮非特儀禮典禮之禮凡天理之自然人心之固有截然而有定則者皆是也極其約則操持固執而天下之理渾然於吾身而無所虧博文近於致知約禮近於力行不愽則無以造乎約不約則無以盡乎博○雙峰饒氏曰先博我以文以開廣我之知識然後約我以禮使我於視聽言動上皆由乎規矩凖䋲而所守得其要】 ○侯氏曰博我以文致知格物也約我以禮克己復禮也【朱子曰博我以文約我以禮與博學於文約之以禮一般但博學於文約之以禮孔子是泛言人能博文而又約禮可以弗畔大道而顔子則更深於此耳侯氏謂博文是致知格物約禮是克己復禮分曉慶源輔氏曰致知格物知之事也克己復禮行之之事也所行即是所知非於知之外别有所謂行也】 程子曰此顏子稱聖人最切當【去聲】處聖人教人唯此二事而已【朱子曰博我以文是要四方八靣都見得周匝無遺至約我以禮又要收向身已上来無一毫之不盡兩事須互相發明若博文而不約以禮便無歸宿處○覺軒蔡氏曰不說窮理又不說格物只說博文蓋文字上該乎理而比之理則尤顯下該乎物而比之物則尤精不說理只說禮便是與復禮之禮同此禮字更有檢束便有規矩凖䋲若只說理便泛了更味兩箇我字尤見以身體之切實用功處○雙峰饒氏曰博學於文約之以禮是我自去博約以學言也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是夫子博我約我以教言也○厚齋馮氏曰博文約禮夫子教人之法皆然惟子淵求道之力認道之真有以見夫子之為我設爾】 欲罷不能旣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已 卓立貌末無也此顏子自言其學之所至也蓋恱之深【欲罷不能】而力之盡【旣竭吾才】所見益親【如有所立卓爾】而又無所用其力也【欲從末由】吳氏曰所謂卓爾亦在乎日用行事之間非所謂窈【伊小反】㝠昏黙者【朱子曰卓爾是聖人之大本立於此以酧酢萬變處即前曰高堅前後底今看得確定親切不似向来無捉摸處不是離髙堅前後之外别有所謂卓爾者也○勉齋黄氏曰吳氏所釋卓爾之意最為切實嘗以其意推之夫聖人之道固髙明廣大不可幾及然亦不過性情之間動容之際飲食起居交際應酬之務君臣父子兄弟夫婦之常出處去就辭受取舍以至於政事施設之間無非道之寓○雙峯饒氏曰窈窈冥冥至道之精昏昏黙黙至道之極列子之言也此章學者易得求之髙逺故引吳氏之說以明之】程子曰到此地位工夫尤難直是峻絶又大叚著力不得【慶源輔氏曰地位指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之地位也至此地位則其理為至精至㣲非淺智浮識之所能知疾趨大歩之所能至也惟寛以居之勿忘勿助長則不日而化矣夫能為之謂才竭其才則是盡其所能為之才則其工夫蓋非才所能及矣此其所以著力不得也】楊氏曰自可欲之謂善充而至於大力行之積也大而化之則非力行所及矣【新安陳氏曰此將孟子善信美大聖神之次第以配此章大猶是力行積累之功化則久久純熟自然無迹之妙】此顏子所以未逹一間【如字】也【問夫子教人不出博文約禮二事門人莫不知惟顔子有所進有所見故髙者有可攀之理堅者有可入之理在前在後者有可從而審其的之理非若其他僅能弗畔而已此門人所以不可企及也朱子曰得之○顔子到這裏自覺得要著力而無所容其力縁聖人不勉而中不思而得賢者若要著力不勉不思便是思勉了所以大叚著力不得今日勉之眀日勉之勉而至於不勉今日思之明日思之思而至於不思自生而至熟到這裏直待他自熟○仰髙鑚堅瞻前忽後此猶是見得未親切在如有所立卓爾方始親切雖欲從之末由也已只是脚歩未到蓋不能得似聖人從容中道也○潜室陳氏曰前此猶可以用力到此則自大趨於化自思勉而至不思不勉介乎二者之境所未逹者一間非人力所能為矣但當㨿其所己然從容涵養勿忘勿助至於日深月熟則亦將忽不期而自到而非今日之所預知也】○程子曰此顏子所以深知孔子而善學之者也胡氏曰無上事而喟然歎【非如孔子因曾㸃而喟歎】此顏子學既有得故述其先難之故後得之由【新安陳氏曰先難指仰鑚瞻忽後得指如有所立卓爾由字指善誘博約】而歸功於聖人也髙堅前後語道體也仰鑚瞻忽未領其要也惟夫子循循善誘先博我以文使我知古今達事變然後約我以禮使我尊所聞行所知如行者之赴家食者之求飽是以欲罷不能盡心盡力不少休廢然後見夫子所立之卓然雖欲從之末由也己是蓋不怠所從必求至乎卓立之地也抑斯歎也其在請事斯語之後三月不違之時乎【問程子言到此大叚著力不得胡氏又曰不怠所從必欲至乎卓立之地何也朱子曰末由也己不是到此便休了不用力但工夫用得細不是初間用得許多粗氣力這處也只是循循養將去如何大叚著力得只恁地養熟了因舉横渠云大可為也化不可為也在熟之而已欲罷不能就只是就這博文約禮中做工夫合下做時便是下這十分工夫去做到得這歎時便是欲罷不能之效衆人與此異者只是爭這箇欲罷不能做来做去不知不覺的又住了顔子則雖欲罷而自有所不能不是勉强如此顔子用功精專方見得夫子動用周旋無不中處皆是天理之流行卓然如此分曉到這裏顔子些小未能渾化如夫子故曰雖欲從之末由也已○髙堅前後始時之所見也博文約禮中間用力之方也欲罷不能以後後来得力之效驗也○問顔子此說亦是立一箇則例與學者求道用力處故程子以為學者須學顔子有可依據孟子才大難學者也曰然○南軒張氏曰仰之彌髙愈進愈難攀也鑚之彌堅愈鑚愈難入也瞻之在前則若不及忽焉在後則又過之盖得其中者為難也夫子則循循然善誘人從容不迫以其序而進之博文約禮使之集衆義於見聞之間宅至理於隠㣲之際使我自不能已盡吾之才以極其至則見夫所立卓爾蓋至此非力之所能為此顔子所以喟然而歎歟反覆詳味則顔子學聖人終始之功孔子教人先後之序與夫聖人之道之至皆可得而研求矣○潜室陳氏曰雖欲從之末由也已到此際力無所施乃氷消雪釋渣滓融化之境雖聖人不能授顔子顔子亦不能受之於聖人今欲學顔子且把博文約禮作依據日積月累人十已千將来不知覺自有豁然融㑹處○雙峰饒氏曰不怠所從是發明雖欲從之末由也己言不是恁地住了請事斯語是約我以禮時事三月不違仁是有所立卓爾時事○新安陳氏曰此章顔子初見聖道之無窮盡無方體非特不能從之亦未的於見之也及夫子博以文約以禮知行功深方見聖道之卓然有立的於見之與初之仰鑚瞻忽大不同矣但雖見其卓爾者猶未能進而從其卓爾者雖欲用力又無所容力也使天假之年則由勉而安由大而化不特見到聖人地歩亦進到聖人地歩矣】 ○子疾病子路使門人為臣 夫子時已去位無家臣子路欲以家臣治其䘮其意實尊聖人而未知所以尊也【胡氏曰此必夫子失司寇之後未致其事之前也若夢奠則子路死於衛久矣大夫老而致仕後得從其列無家臣者無禄故也】 病間曰久矣哉由之行詐也無臣而為有臣吾誰欺欺天乎【間如字】 病間少差【楚懈反下同】也病時不知旣差乃知其事故言我之不當有家臣人皆知之不可欺也而為有臣則是欺天而已人而欺天莫大之罪引以自歸其責子路深矣【朱子曰久矣哉不特指那一事是指從来而言子路一時不循道理本心亦不知其為詐然子路平日强其所不知以為知只有一毫不誠便是詐也○慶源輔氏曰子路之意以夫子之聖其䘮不可以俯同衆人必當有以尊異之而夫子嘗為大夫有家臣矣故欲為家臣治其䘮以尊異之也然不知聖人之䘮豈以家臣之有無為輕重也哉○既斥子路以行詐而又自謂其欺天蓋以見義理之不可犯也如此】 且予與其死於臣之手也無寧死於二三子之手乎且予縱不得大葬予死於道路乎 無寧寧也【惟有無字乎字故可訓無寧為寧】大葬謂君臣禮死於道路謂棄而不又曉之以不必然之故○范氏曰曽子將死起而易簀【音責】曰吾得正而斃【音弊】焉斯已矣子路欲尊夫子而不知無臣之不可為有臣是以䧟於行詐罪至欺天君子之於言動雖微不可不謹夫子深懲子路所以警學者也楊氏曰非知至而意誠則用智自私不知行其所無事往往自䧟於行詐欺天而莫之知也其子路之謂乎【禮記檀弓篇曾子寢疾病樂正子春曾子弟子坐於牀下曽元曾申曽子二子坐於足童子隅坐而執燭童子曰華而睆華板反華畫也睆眀貎大夫之簀與平聲子春曰止曽子聞之瞿音句驚貎然曰呼虚憊之聲曰華而睆大夫之簀與曾子曰然斯季孫之賜也我未之能易也元起易簀曾元曰夫子之病革矣革紀力反急也不可以變變動幸而至於旦請敬易之曾子曰爾之愛我也不如彼君子之愛人也以徳細人之愛人也以姑息吾何求哉吾得正而斃焉斯已矣舉扶而易之反席未安而沒○勉齋黄氏曰久矣哉責子路之素行如此也欺天者曉之以理之正且予以下則告之以利害之實聖人之言委曲詳盡如此○汪氏曰禮記易簀章一正字足以斷此章而責子路故引之曾子易簀而死為得其正夫子苟死於家臣之手不正甚矣彼執燭之童子尚知大夫之簀不可不易子路乃不知無臣之不可為有臣乎况夫子席不正且不坐割不正且不食况臨死生之際乎范氏引此見聖人心安於正生死一而已矣○新安陳氏曰有家臣而用家臣理也無而用之非理也天者理而已非理則欺天矣子路欲尊夫子豈知䧟於欺天尊夫子者反所以累夫子歟】 ○子貢曰有美玉於斯韞匵而藏諸求善賈而沽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賈者也【韞紆粉反匵徒木反賈音嫁】 韞藏也匵匱也沽賣也子貢以孔子有道不仕故設此二端以問也孔子言固當賣之但當待賈而不當求之耳【南軒張氏曰子貢以美玉為喻疑夫子將終藏而不售也若夫子之意則以為君子豈不欲施用於世乎然其不輕售者必待其可而後出耳如子貢所謂求善賈則非矣待賈者循乎天理而求善賈者則已心先動矣○慶源輔氏曰沽之哉二句見理則當沽而意則不求沽也此亦子貢初年語至答武叔子禽之問必不當以夫子出處為凝矣】○范氏曰君子未嘗不欲仕也又惡【去聲】不由其道士之待禮猶玉之待賈也若伊尹之耕於野伯夷太公之居於海濵世無成湯文王則終焉而已必不枉道以從人【音】玉而求售【音夀】也【雲峯胡氏曰子貢嘗答子禽曰夫子之求之也其諸異乎人之求之與蓋以子禽之問病在一求字也今子貢之問亦自病在一求字豈問夫子者在先而答子禽者在後歟○新安陳氏曰此章當味求字與待字不待賈而求之則併與本然之美失之矣待賈者安於命義之正求賈者渉於奔競之私席珍待聘其可也】 ○子欲居九夷 東方之夷有九種【上聲 後漢東夷傳夷有九種曰畎夷于夷方夷黄夷白夷赤夷夷風夷陽夷 九種見書旅獒】欲居之者亦乗桴浮海之意 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君子所居則化何陋之有【問此及浮海莫是戲言否朱子曰只見道不行偶發此歎非戲言也○問九夷尚可化何故不化中國曰當時中國未嘗不被聖人之化但時君不用不得行其道耳○問子欲居九夷使聖人居之真有可變之理否曰然○南軒張氏曰欲居九夷與乗桴浮海之歎同或人未之諭則以為真欲往也故疑其陋以為不可居夫子之所以告之者乃行乎夷狄之道盖忠信篤敬何入而不自得也○慶源輔氏曰聖人能必居夷之化而不能於中國必使其道之行則天也○厚齋馮氏曰箕子封於朝鮮東夷之地也何陋之有雖然夫子去父母之國尚遲遲其行况舍中國而之夷狄乎是蓋有激而姑云爾非素志也○新安陳氏曰陋在彼不陋在我君子所過者化若居夷狄必將用夏變夷陋習自可化矣】 ○子曰吾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 魯哀公十一年冬孔子自衛反魯是時周禮在魯然詩樂亦頗殘缺失次孔子周流四方參互考訂以知其說晚知道終不行故歸而正之【朱子曰是時王迹熄而詩亡其存者謬亂失次孔子自衛反魯復得之他國以歸定著為三百五篇於是雅頌各得其所○南軒張氏曰聖人未删詩以前篇章交錯不以其序者亦多矣故反魯之後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獨舉雅頌盖其大者耳○陳氏曰不及風者列國多不正之聲廟朝所不奏二南亦用之房中耳故正樂只言雅頌○胡氏曰聖人雖生知然於聲音節奏必考而後詳必驗而後信在齊聞韶學之三月亦其事也○新安陳氏曰晚知道不行於當時故歸而正詩樂以之来世詩者樂之章詩得其所而後樂得其正聖人追言其效故先樂而後詩耳】 ○子曰出則事公卿入則事父兄䘮事不敢不勉不為酒困何有於我哉 說見【形甸反】第七篇【黙而識之章亦言何有於我】然此則其事愈卑而意愈切矣【新安陳氏曰彼三者以為雖非聖人之極至猶不敢當謙而又謙之辭此則視前三者事愈卑而其謙謙之意愈切矣○朱子曰此說本卑非有甚髙之行然工夫却愈精密道理却愈無窮故曰知崇禮卑○聖人自謙言不曽有此數者常有慊然不足之意衆人雖見他仁之至熟義之至精他只管自見得有欠缺處○南軒張氏曰此章視之若易能然行之無憾則未易也蓋於天理之當為者求盡其道而於人情之易動者不踰其則雖聖人亦極乎是理而已夫子教人毎指而示之近使人皆可勉焉○慶源輔氏曰此章所以警學者使自察於踐履之間不忽於卑近不違於㣲小之意益深切矣○雙峰饒氏曰事公卿父兄事生之禮䘮事事死之禮常情多謹於事生而易忽於事死不特三年之䘮如期功緦之輕者皆不可以不勉三件皆是大節目不為酒困是至小底然亦甚難有時被人勸而稍多飲便能使人神昏氣亂常人往往忽視以為小事聖人之心無時不存亦因可以勉人耳】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夫音扶舍上聲】 天地之化往者過来者續無一息之停乃道體之本然也【此五句所包甚闊】然其可指而易【去聲】見者莫如川流【吳氏曰逝者不指水斯字方指水○問逝訓往集註謂往過来續似多了来字雙峯饒氏曰不說来字無以見往者之無窮往是前靣已去底来是後来接續去底二者皆往也 新安陳氏曰必有来者續方見道體之無窮使往過而来不續則其機息而非生道矣】故於此發以示人欲學者時時省【悉井反】察而無毫髪之間【去聲】斷【徒玩反】也【朱子曰天理流行之際如少有私欲以間之便如水被些障塞不得恁地滔滔流去又曰才不省察便間斷○慶源輔氏曰天理流行無處不然無時或已但隠於人心者不若形於川流者易見人能即此而有發焉則當自强於體察致力於謹獨使之無一息之間斷則庶幾乎不虧其本體矣○新安陳氏曰此又發言外意欲學者於川流上察識道體之自然不息而法之以自强不息也】○程子曰此道體也天運而不己日徃則月来寒往則暑来水流而不息物生而不窮皆白與道為體運乎晝夜未嘗己也【朱子曰此是形容道體伊川所謂與道為體此一句最妙某嘗為人作觀瀾詞其中有兩句云觀川流之不息兮悟有本之無窮道之本然之體不可見觀此則可見無體之體如隂陽五行為大極之體○日往月来等未是道然無這道便無這箇了有這道方有這箇旣有這箇就上靣便可見得道是與道做箇骨了若說天只如此髙地只如此厚便也無說了須看其所以如此者如何○道本無體此四者非道之體也但因此可見道之體耳那無聲無臭底便是道只於無聲無臭上推究如何見得道因有四者方見得那無聲無臭底所以說與道為體○道無形體却是這物事盛載那道出来所以指物以見道道之體便在這許多物事上只是水上較親切易見○胡氏曰夫子因所見之一物而言程子因夫子之說併舉三者而言夫道體可見固不專於水亦不專於四者大而造化之流行近而口鼻之呼吸莫不皆然○勉齋黄氏曰夫子所云蓋合道器兼體用而言○新安陳氏曰天之運日月寒暑之往来水之流萬物之生皆自然不息者程子雜水流於其中言之水流蓋其一端耳道無形體之可見就此有形體之數端上發見出来所謂與道為形體也】是以君子法之自强不息【新安陳氏曰易乾卦象傳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集註之意本此是乃勉而行之者】及其至也純亦不已焉【朱子曰大抵過去底物不息猶天運流行不息如此亦警學者要當如此不息蓋聖人之心純亦不已所以能見之○問道無一息之停其在天地則見於日往月来寒往暑来水流而不息物生而不窮終萬古未嘗間斷其在人則本然虚靈知覺之體常生不己而日用萬事亦無非天理流行而無少息故舉是道之全而言合天地萬物人心萬事統是一無息之體分而言則於穆不已者天之所以與道為體也生生不已者心之所以與道為體也純一不已者聖人之心與天道為一體也自强不息者君子之所學聖人存心事天而體夫道也曰此亦得之但與道為體四字甚精蓋物生水流非道之體乃與道為體者也○覺軒蔡氏曰夫子川上之嘆有感於道體之無窮勉人進學以求造乎純亦不己耳○新安陳氏曰進於此則安而行之矣】又曰自漢以来儒者皆不識此意此見聖人之心純亦不己也純亦不己乃天徳也有天徳便可語王道其要只在謹獨【朱子曰有天徳則便是天理便做得王道無天徳則便是私意是計較人多無天徳所以做王道不成○人多於獨處間斷才不慎獨便去隠微處間斷了○能慎獨則無間斷而其理不窮若不慎獨便有欲来參入裏靣便間斷了如何便㑹如川流底意○慶源輔氏曰人心即天徳所寓天地之道常久而不己也則純亦不己非天徳而何聖人之心則全具得此天徳者也即是而推之便是王道人心天徳王道只是一理】愚按自此至終篇皆勉人進學不己之辭【新安陳氏曰楚辭辨證騷經忍而不能舍也洪氏註引顏師古曰舍止息也屋舍次舍皆此義論語不舍晝夜謂曉夕不息耳今人或音捨非是按辨證文公著於慶元己未三月眀年庚申四月公易簣矣集註舍上聲者舊音讀如赦者定說也】 ○子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好去聲】 謝氏曰好【去聲】好色惡【去聲】惡臭誠也好德如好色斯誠好德矣然民鮮【上聲】能之【慶源輔氏曰好色惡臭與好徳皆出於性然人之常情於好色惡臭則誠實好之惡之至於好徳則多虚偽不實故謝氏有此說而又言民鮮能之大凡至誠而好則内外表裏如一而心志容色皆應有不可掩者】○史記孔子居衛靈公與夫人【南子】同車使孔子為次乗【去聲○第二乗次其後】招摇市過之孔子醜之故有是言【朱子曰招摇如翺翔○新安陳氏曰夫人不翟茀自蔽公與同車翺翔過市無耻孰甚焉孔子此言因靈公好色而發也】 ○子曰譬如為山未成一簣止吾止也譬如平地雖覆一簣進吾往也【簣求位反覆芳服反】 簣土籠也【韻書籠字平聲者註云轝土器則此合平聲】書曰為山九仞功虧一簣夫子之言蓋出於此言山成而但少一簣其止者吾自止耳平地而方覆一簣其進者吾自往耳蓋學者自强不息則積少成多中道而止則前功盡棄其止其往皆在我而不在人也【南軒張氏曰學以成徳為貴也止者吾止也進者吾往也進止係乎己而由乎人哉○慶源輔氏曰其止者非有尼之者也乃吾自止耳其進者非有趣之者也乃吾自往耳反觀内省而自强不息而為學之終始蓋不待外求而得之矣○新安陳氏曰其往乃自强其止乃自棄自强者不成不止自棄者止而必不成語有三四章純如詩六義之比此止言為山而未嘗言為學然為學之義見於言外此外松栢驥力苗秀章是也】 ○子曰語之而不惰者其回也與【語去聲與平聲】 惰懈【居隘反】怠也范氏曰顔子聞夫子之言而心解力行造【七到反】次顛沛未嘗違之如萬物得時雨之潤發榮滋長【上聲】何有於惰此羣弟子所不及也【朱子曰語之而不惰惟於行上見得顔子不惰如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不失欲罷不能皆是其不惰處又曰顔子聼得夫子說話自然住不得若他人聽過了半疑半信若存若亡安得不惰○慶源輔氏曰心解謂知得透徹聞一知十是也力行謂行得至到旣竭吾才是也○雙峯饒氏曰惟其心解所以力行夫子稱顏子所以勵羣弟子也○新安陳氏曰顔子惟眀睿故聞夫子之言而心解惟健决故聞夫子之言而力行一知一行皆不懈也又以物得時雨比之此意自如時雨化之来孟子集註謂孔子之於顔曽是也惟顔子能化於時雨惟孔子能當其可化之時而化以時雨發榮滋長所謂則苗勃然興之者也】 ○子謂顔淵曰惜乎吾見其進也未見其止也 進止二字說見【形甸反】上章顔子旣死而孔子惜之言其方進而未已也【朱子曰顔子未到那成就結褁處蓋他一箇規模許大若求到成就結褁處必大叚可觀○勉齋黄氏曰智愚賢不肖之分惰與不惰止與不止之間耳知逝者如斯之意則誠不容於止且惰矣】 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實者有矣夫【夫音扶】榖之始生曰苗吐華曰秀成榖曰實蓋學而不至於成有如此者是以君子貴自勉也【朱子曰苗須是秀秀須是實方成不然何所用學不至實亦何所用此聖人勉人進學意也○南軒張氏曰養苗者不失其耘耔無逆其生理雨露之滋日夜之養有始有卒而後可以臻厥成或舍而弗耘或揠而助長以至於一暴十寒則苗而不秀秀而不實矣學何以異於是有質而不學苗而不秀者也學而不能有諸己秀而不實者也○新安陳氏曰此章或謂孔子惜顔回非也此以其始學而不發達發達而不成就者學者不可以方苗而秀自止當以旣秀且實自勉也】 ○子曰後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無聞焉斯亦不足畏也己 孔子言後生年富力彊【方來之年多曰年富】足以積學而有待其勢可畏安知其將来不如我之今日乎然或不能自勉至於老而無聞則不足畏矣言此以警人使及時勉學也曽子曰五十而不以善聞則不聞矣蓋述此意【大戴禮修身篇曽子曰年三十四十之間而無藝則無藝矣五十而不以善聞則不聞矣七十而未壞雖有後過亦可以免矣○問後生可畏是方進者也四十五十而無聞是中道而止者也朱子曰然○慶源輔氏曰年富則進學有餘日力彊則進學有餘功故足以積學而有待年少而徳業進修則未易量而可畏已老而實隕名銷則不足畏而可哀集註謂警人使及時勉學為盡之矣】尹氏曰少【去聲下同】而不勉老而無聞則亦已矣自少而進者安知其不至於極乎是可畏也【南軒張氏曰有至於四十五十而知好學者如中庸所謂困而知勉而行聖人猶有望焉若後生雖有美質而悠悠歳月則夫所謂四十五十者將轉盼而至可不懼哉○雙峯饒氏曰曰可畏期望以勉勵之曰不足畏絶望以警戒之尹氏先釋後二句却轉来釋前二句見勉勵之意重不成只說他不足畏了便休】 ○子曰法語之言能無從乎改之為貴巽與之言能無說乎繹之為貴說而不繹從而不改吾末如之何也已矣 法語【陸氏音魚據反下同】者正言之也巽言者婉而導之也繹尋其緒也【新安陳氏曰如絲有端緒尋求其端緒而思慮紬繹之也】法言人所敬憚故必從然不改則靣從而已巽言無所乖忤【五故反】故必說【音悅下同】然不繹則又不足以知其微意之所在也【朱子曰如漢武帝見汲黯之直深所敬憚至帳中可其奏可謂從矣然武帝内多欲而外施仁義豈非靣從如孟子謂好色好貨齊王豈不悅若不知繹則徒知古人所謂好色不知其能使内無怨女外無曠夫徒知古人所謂好貨不知其能使居者有積倉行者有褁糧也】○楊氏曰法言若孟子論行王政之類是也巽言若其論好【去聲】貨好色之論是也語之而不逹拒之而不受猶之可也【新安陳氏曰謂全不從不說者此等不足責】其或喻焉則尚庶幾【平聲】其能改繹矣從且說矣而不改繹焉則是終不改繹也已【新安陳氏曰既曉論則有能改繹之機矣而止於此此等深可責】雖聖人其如之何哉【朱子曰巽謂巽順與他說都是教他做好事重處在不改不繹聖人謂如此等人與他說得也不濟事故曰吾末如之何也已○南軒張氏曰法言眀義而正告之巽言委曲而開導之也自非肆於惡而無忌憚者其聞之能無靣從與說意乎然聞善將以善其身也苟惟暫說而不改其故靣從而不改其非則亦何有於已哉○慶源輔氏曰從法語說巽言秉彛之性也從而不改者物欲堅强而不屈就於理說而不繹者志氣昏惰而不反求諸心爾學之不進徳之不修家之不齊國之不治皆由是基之若此之人雖聖人亦莫如之何也已】 ○子曰主忠信毋友不如已者過則勿憚改 重【平聲】出而逸其半【新安陳氏曰弟子各記所聞有詳有畧】 ○子曰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 侯氏曰三軍之勇在人匹夫之志在已故帥可奪而志不可奪如可奪則亦不足謂之志矣【此借上句以眀下句意○南軒張氏曰志者中有所主也三軍雖衆其帥可奪者資諸人故也匹夫雖㣲其志則不可奪者存諸已故也夫使志而可奪則不得謂之志矣雖然此所謂志謂守其道而不渝如虞人非其招不往之類是也若守認私意而不知徙義則是失其所主謂之任意則可耳非志也○勉齋黄氏曰共姜一婦人也而以死自誓其志之不可奪如此况志於仁志於道可得而奪乎○慶源輔氏曰以三軍之勇而衛一人宜若不可奪也然其可奪者勇非在我也以匹夫而守其志宜若可奪也然其不可奪者志非在外也○志與意不同意是發動處志是存主處夫子所謂志士仁人有殺身以成仁無求生以害仁其可得而奪乎如可奪則豈足以為志哉○洪氏曰志氣之帥也故以為喻○雙峯饒氏曰三軍有千萬箇心匹夫只是一心若三軍離心則帥便被人奪了匹夫之志在我而已故不可奪此是教人立志○新安陳氏曰志公而意私初守得定故不可奪此是志後守不定為人所奪便非志矣志摇奪於私意只可言意耳李密云舅奪母志非也若其志如共姜可奪乎】 ○子曰衣敝縕袍與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與【衣去聲縕紆粉反貉胡各反與平聲】 敝壞也縕枲【想里反】著【展吕反】也袍衣有著者也蓋衣之賤者【勿軒熊氏曰縕枲著出記玉藻云纊為繭縕為袍鄭云衣有著之稱纊今之新綿縕今之纊及舊絮疏好者為綿惡者為絮朱子云袍謂夾衣有綿在胎底趙氏曰枲著則雜用枲麻以著袍也如今麻苧筋類可置之夾襖中者○雲峯胡氏曰禮韻貯字亦作著通作禇作緒以綿裝衣之謂】狐貉以狐貉之皮為裘衣之貴者子路之志如此則能不以貧富動其心而可以進於道矣故夫子稱之【厚齋馮氏曰與美衣服者並立而此心不動其志足以帥氣而不可奪矣烏得不與之然特其立志之初也】 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忮之豉反】 忮害也求貪也臧善也言能不忮不求則何為不善乎此衛風雄雌之詩孔子引之以美子路也吕氏曰貧與富交彊者必忮弱者必求【朱子曰李閎祖云忮是疾人之有求是耻已之無推明得吕氏說好○問彊必忮弱必求曰世人見富貴底不是心裏妬嫉他便羡慕他○慶源輔氏曰忮者嫉人之有而欲害之也求者耻已之無而欲取之也是皆為外物之所累者也能於外物一無所累焉則何往而不善哉】 子路終身誦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 終身誦之則自喜其能而不復【扶又反下同】求進於道矣【問子路終身誦之此子路所以不及顔淵處蓋此便是願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底意思然他將来自誦便是無那無伐善施勞底意思朱子曰所謂終身誦之亦不是他矜伐只是將這箇做好底事終身誦之要常如此便别無長進矣○問人惟中無所養而後饑渴得以害其心也故不能自安於貧而有慕乎彼之富此心一動物欲行焉故雖可已而不己孟子所謂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識窮乏者得我而為之類盖有不可勝窮之私由是以失其本心而忌嫉忮害生焉否則諂曲以求之而不自知其為卑汙淺陋之甚也子路之志不牽乎外物之誘夫子稱之欲以進其徳惜乎不能充此而上之至有終身誦之之弊不然簞瓢陋巷之樂當與顔子同之日用工夫信乎不可遽已也曰然○新安陳氏曰子路能如此未可進於道今誦所引詩而自喜其能則不復求進於道矣夫子所以一之一抑之也】故夫子復言此以警之【新安陳氏曰是道謂不忮不求之事何足以臧承何用不臧之語而反之】○謝氏曰耻惡衣惡食學者之大病善心不存蓋由於此子路之志如此其過人逺矣然以衆人而能此則可以為善矣子路之賢宜不止此而終身誦之則非所以進於日新也故激而進之【慶源輔氏曰義理無窮此特一事之善若遽自以為喜則不復求進於道蓋喜心生於自足而怠心生扵自喜故夫子又言此以警之○濳室陳氏曰子路好勇必無忮求自足於此而道之故孔子因其無日新之功而進焉又曰子路於世間名利闗大界限分明處已見得破但其工夫粗疎未入聖賢閫室所以聖人常欲抑其所已能進其所未能】 ○子曰歳寒然後知松栢之後彫也【彫字當作凋】 范氏曰小人之在治【去聲】世或與君子無異惟臨利害遇事變然後君子之所守可見也【南軒張氏曰力量之淺深平時未易見也惟當利害艱難之際則可見其所守者矣人徒見其臨事之能處也而不知其所守之有素也松栢之質堅剛矣獨於歳寒之時而後人知其後彫耳○慶源輔氏曰小人之在世或被化而彊於為善或畏威而覬其免罪故其迹或與君子無異也臨利害遇事變則彊於為善者或汨於欲而忘其勉彊之心則惟利之趨顗於免罪者或乗其變而以為罪之未必及已則放僻邪侈故其真情發露而不可揜惟成德之君子則素其位而行雖造次顛沛而未嘗違也故其所守然後可見○物之受於天者獨正故不凋於歳寒人之得於天者必周故能不變於邪世○胡氏曰小人在治世或與君子無異者猶春夏之交萬物青葱雖有堅脆之不齊然未可辨也及事變之来小人則隨時變遷君子則所守不易非死生禍福可得而移亦猶重隂沍寒生意憔悴而松栢獨蒼然不變○厚齋馮氏曰歳寒今之建丑月也木葉無不凋而是時松栢獨不凋則知後於衆木之凋也○新安陳氏曰松栢在春夏無異衆木必經歳寒方見其後衆木而凋零以比君子在平時無異衆人必經事變方見其異衆人而特立後凋雖待歳寒而後可見松栢之有心則貫四時而有常托物以比君子其意深矣此章如詩六義之比】○謝氏曰士窮見節義世亂識忠臣欲學者必周於徳【新安陳氏曰士窮乃見節義韓退之語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唐太宗語孟子曰周于徳者邪世不能亂○雙峰饒氏曰松栢至春後方易葉故曰後凋必有松栢之操然後能不為歳寒所變以比必有君子之徳然後能不為利害事變所移臨利害遇事變是兩件士窮見節義以利害言世亂識忠臣以事變言】 ○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 眀足以燭理故不惑理足以勝私故不憂【程子曰仁者不憂樂天者也○朱子曰仁者天下之公私欲不萌而天下之公在我何憂之有○胡氏曰公理不能勝私欲則憂患多端仁者至公無私與理為一理所當然則貧賤夷狄患難皆素其位而行無往而不自得所以不憂也】氣足以配道義故不懼【朱子曰孟子說配義與道無是餒也今有見得道理分曉而反懾怯者氣不足也○慶源輔氏曰勇而謂氣足以配道義者配則合而有助之意如陰配陽也有義理之勇有血氣之勇氣本麄厲惟配乎道義則為道義之助而可以言勇所謂不懼者非悍然不顧也主乎義理而言故以配乎道義明之】此學之序也【朱子曰成徳以仁為先進學以知為先此誠而明明而誠也中庸三者之序亦為學者言問何以勇皆序在後曰末後做工夫不退轉此方是勇○問知者不惑明理便能無私否曰也有人眀理而不能去私欲者然去私欲必先明理無私欲則不屈於物故勇惟聖人自誠而明可以先言仁後言知至於教人當以知為先○有仁知而後有勇然而仁知又少勇不得雖曰仁能守之只有這勇方能守得到頭方能接得去若無這勇則雖有仁知少間亦恐㑹放倒了所以中庸說仁知勇三者勇本是箇沒要底物事然仁知不是勇則做不到頭半途而廢○問人之所以憂惑懼者只是窮理不盡故如此若窮盡天下之理則何憂何懼之有因其無所憂故名之日仁因其無所惑故名之曰知因其無所懼故名之曰勇不知二說孰是曰仁者隨所寓而安自是不憂知者所見眀自是不惑勇者所守定自是不懼夫不憂不惑不懼自有次第○問知之眀非仁以守之則不可仁以守之非勇而行之亦不可三者不可闕一而知為先曰此說甚善正吾人所當自力也○慶源輔氏曰仁者知之體統故論徳則以仁為先知者仁之根柢故論學則以知為首勇則仁知之發也未能仁知而勇則血氣之為耳蓋學之序不惑而後不憂不憂而後不懼徳之序不憂則自然不惑不惑則自然不懼】 ○子曰可與共學未可與適道可與適道未可與立可與立未可與權 可與者言其可與共為此事也程子曰可與共學知所以求之也可與適道知所往也可與立者篤志固執而不變也權稱【去聲下同】錘【直追反】也所以稱物而知輕重者也可與權謂能權輕重使合義也【程子曰權與權衡之權同人無權衡則不能知輕重聖人則不以權衡而知輕重矣聖人則是權衡也○有求為聖人之志然後可與共學而善思然後可與適道思而有所得則可與立立而化之則可與權○朱子曰可與共學有志於此可與適道已看見路脉可與立能有所立可與權遭事變而知其宜此只是大綱如此說○問權便是義否曰權是用那義底問中便是時措之宜否曰以義權之而後得中義似秤權是將這秤去稱量中是物得其平處○義字包得經與權經自是義權亦是義義當守經則守經義當用權則用權經是萬世常道權是不得已而用之須是合義如湯武放伐伊尹放太甲此是權若時時用之成甚世界○可與共學底未必便可與適道然共學須教可與適道以下皆然○慶源輔氏曰權與物鈞而生衡而銖兩斤鈞皆著扵衡物加扵衡之首而權移扵衡之尾所以能知其輕重也○新安陳氏曰權字之得名以此此懽原器物以論理也】○楊氏曰知為【去聲】己則可與共學矣學足以眀善然後可與適道信道篤然後可與立知時措之宜然後可與權【朱子曰可與立未可與權亦是甚不得已方說此話然須是聖人方可與權若以顔子之賢恐也不敢議此磨而不磷湼而不緇而今人才磨便磷才湼便緇如何便說權變所謂未學行先學走也○權處是道理上靣更有一重道理如君子小人君子固當用小人固當去然方當小人進用時猝乍要用君子也未得當其深根固蒂時便要去他適為所害這裏斟酌時宜便知箇緩急淺深始得○雲峯胡氏曰程子是專就權上說義朱子只分經與權說義】洪氏曰易九卦終於巽以行權【易繫辭履以和行謙以制禮復以自知恒以一徳損以逺害益以興利困以寡怨井以辨義巽以行權○潜室陳氏曰舉易一語見權者聖人之終事易三陳九卦凡二十七節道理最㣲末一語方以權終之見得不可驟語○新安陳氏曰九卦謂履謙復恒損益困井巽是也詳見易繫辭下】權者聖人之大用未能立而言權猶人未能立而欲行鮮【上聲】不仆【音赴】矣【雲峯胡氏曰洪氏之說上文有曰可與共學七十子是也可與適道㳺夏之徒是也可與立顔閔之徒是也權即孔子是也然則權者聖人之大用非如文王孔子而用權鮮有不差者矣】程子曰漢儒以反經合道為權故有權變權術之論皆非也權只是經也自漢以下無人識權字【公羊傳桓公十一年九月宋人執祭仲何賢乎祭仲以為知權也權者何權者反於經然後有善者也○韓康伯註繫辭云權反經而合道必合乎巽順而後可以行權也○程子曰反經合道為權公羊唱之何休和之何休註公羊傳其實未甞反經古人多錯用權字才說權便是變詐不知權只是經所不及者權量輕重使之合義才合義便是權也】愚按先儒誤以此章連下文偏其反而為一章故有反經合道之說程子非之是矣然以孟子嫂溺援【平聲】之以手之義推之則權與經亦當有辨【朱子曰經與權之分諸人說皆不合若說權自權經自經不相干渉固不可若說事湏用權經須權而行權只是經則權與經又全無分别觀孔子曰可與立未可與權孟子曰嫂溺援之以手則權與經須有異處雖有異而權實不離乎經也這裏所爭只毫釐伊川説權只是經恐也未盡甞記山云權者經之所不及這說却好蓋經者只是存得箇大經大法正當底道理而已若精微曲折處固非經之所能盡也所謂權者扵精㣲曲折處曲盡其宜以濟經之所不及耳所以說中之為貴者權權者即是經之要妙處也如漢儒說反經合道此語亦未甚病蓋事也有那反經底時節只是不可說事事要反經又不可說全不反經如君令臣従父慈子孝此經也若君臣父子皆如此固好然事有必不得已處經所行不得處也只得反經依舊不離乎經耳所以貴乎權也孔子曰可與立未可與權立便是經可與立則能守箇經有所執立矣却説未可與權以此觀之權乃經之要妙㣲宻處非見道理之精宻透徹純熟者不足以與權也○立是見得那正當道理分眀了不為事物所遷惑可與立者能處置得常事可與權者能處置得變事天下之事有常有變而處事之方有經有權當事之常而守其經雖聖賢不外乎此而衆人亦可能至扵遭事之變而處以權則惟大賢能不失其正可與立未可與權盖言其難如此○經有不可行處而至扵用權此權所以合經也○君臣父子定位不易事之常也君令臣行父傳子繼道之經也事有不幸而至於不得盡如其常則謂之變而所以處之之術不得全出扵經矣是則所謂權也夷齊季札之徒所以輕千乗之國以求即乎其心之所安寧隕其身亡其國而不敢失其區區之節者亦為此也又曰經是己定之權權是未定之經○權是時中不中則無以為權矣○漢儒反經之說只縁將下文誤作一章觧故其説相承曼衍且看集義中諸説莫不連下文惟范氏蘇氏不如此説程子説漢儒之誤固如此要之反經合道一句思之亦通縁權字與經字對説纔是權便是變却那箇經雖謂之反經可也然雖是反那經却不悖扵道雖與經不同而道一也○經者道之常權者道之變道則是箇體統貫乎經與權○漢儒説權是離了箇經説伊川說權便道權只在經裏靣且如周公誅管蔡與唐太宗殺建成元吉其推刃於同氣雖同而所以殺之則異蓋管蔡與商遺民謀危王室此是得罪扵天下得罪扵宗廟不得不誅之若太宗分眀是爭天下故周公可謂之權太宗不可謂之權○伊川見漢儒言反經是權恐無忌憚者得借權以自便因有此論○伊川將經做箇大底物事經包得權此說本好只是據聖人説可與立未可與權須還他是兩箇字經自是經權自是權若如伊川説便廢了權字始得權只是經之變這便是反經今湏曉得孔子說又曉得伊川之說方得○權與經固是兩義然論權而全離乎經則不是盖權是不常用底物事如人之熱病者當用凉藥冷病者當用熱藥此是常理然有時有熱病却用熱藥發他熱病者有冷病却用凉藥發他冷病者此皆是不可常用者然須下得是方可若有毫釐之差便至扵殺人若用得是便是少他不得便是合用這箇物事既是合用兹權也兹所以為經也○勉齋黄氏曰常者一定之理變者随時之冝遇事之常但當守一定之理遇事之變則不得不移易以適時之宜此經權不可無變之説然也然天下之理惟其當然而已當經而經當然也當權而權亦當然也權雖異扵經而以其當然則亦只是經此程子權只是經之説然也有有辨之説則經權之説始眀有程子之説則經權之義始正○問權經二字如何分别濳室陳氏曰經猶秤衡銖兩斤鈞一成畫定權即秤錘隨物低昻以求合於銖兩斤鈞○陳氏曰經所不及須用權以通之然非理眀義精便差却到用權處亦㸔不出權雖經之所不及實與經不相悖栁宗元謂權者所以達經者也蓋經到那裏行不去非用權不可濟如君臣定位經也桀紂暴横天下視為獨夫此時君臣之義已窮故湯武征伐以通之所以行權男女授受不親此經也嫂溺不援便是豺狼故援之者所以通乎經也用權須是地位髙方可但非可以常行如太宗殺建成是不當用權而用權王魏不死扵建成而事太宗是合守經而不守經魏晉以下皆於國統未絶而欺人孤寡託為受禪是當守經而不守經不當用權而用權者也又如季札終於固遜而不肯立卒自亂其宗國是於守經中見義不精者也張東之等反正中宗誅諸武而留一武三思卒自罹惨禍是於用權中見義不精者也○雲峯胡氏曰程子矯漢儒之而謂權只是經朱子謂經與權當有辨無程子之説則權變權術之説可行扵世矣無朱子之説則經權之辨不復眀扵世矣此其説不得不異也先儒謂朱子毎扵程子之説足其所未盡補其所未圓實有功扵程子愚於此亦云】 ○唐棣之華偏其反而豈不爾思室是逺而【棣大計反】唐棣郁李也【朱子曰此唐棣自是一篇詩與今常棣詩别論語及召南作唐棣爾雅作棠棣無作常者而小雅常字亦無唐音爾雅又云唐棣棣常棣棣則唐棣常棣自是兩物而夫子所引非小雅之常棣矣】偏晉書作翩【或問偏之為翩朱子曰非獨晉史為然角弓之詩固有翩其反矣之句矣】然則反亦當與翻同言華【與花通】之摇動也而助語也此逸詩也於六義屬興【上聲】上兩句無意義但以起下兩句之辭耳其所謂爾亦不知其何所指也【讀反為翻則逺字亦叶於圓反○汪氏曰韻書移下註云其華反向後合詩云翩其反而據此讀如字亦可尤與逺叶】 ○子曰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夫音扶】 夫子借其言而反之蓋前篇仁逺乎哉之意○程子曰聖人未嘗言易【去聲】以驕人之志【以為易則忽心生而驕】亦未嘗言難以阻人之進【以為難則畏心生而阻】但曰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此言極有涵蓄意思【去聲】深逺【慶源輔氏曰是理之在人以為易知乎則精深㣲妙未易可知也以為難知乎則其在人之理本是不隠也若言其易則驕人之志而不肯下堅苦之功若言其難則阻人之進而遂生疑畏之意但曰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則只是平鋪地道著無一毫助長益生之意所以極有涵蓄意思深逺極有涵蓄者該道體之微顯進學者之工夫皆寓其中意思深逺者令人涵泳之但覺意味淵永無有窮盡也非聖人之言疇克爾哉○新安陳氏曰逸詩所謂爾思以思其人言夫子所謂未之思以思此理言理之所在思則得之何逺之有不思則不得始見其逺耳何以知爾思之為思其人以室字知之但不知所謂爾者指何人爾然詞意婉而平和無䙝狎態東坡以為思賢之詩亦或然也】 論語集註大全卷九 <經部,四書類,四書大全__論語集註大全>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 鄉黨第十 楊氏曰聖人之所謂道者不離【去聲】乎日用之間也故夫子之平日一動一静門人皆審視而詳記之尹氏曰甚矣孔門諸子之嗜學也於聖人之容色言動無不謹書而備録之以貽後世今讀其書即其事宛然如聖人之在目也雖然聖人豈拘拘而為之者哉蓋盛徳之至動容周旋自中【去聲】乎禮耳學者欲潜心於聖人宜於此求焉【程子曰鄉黨分眀畵出一箇聖人 朱子曰鄉黨一篇自天命之性至道不可須臾離皆在裏靣許多道理皆自聖人身上迸出来惟聖人做得甚分曉故門人見之熟是以記之詳○鄉黨説聖人容色處是以有事時觀聖人説燕居申申夭夭處是以無事時觀聖人學者須知聖人無時無處而不然 南軒張氏曰此篇於夫子言語容貎衣服飲食之際察之精矣聖人之道如是其髙深也茫然測度懼夫泛而無進徳之地故即其著見之實而盡心焉存而味之則而象之於此有得則内外並進體用不離而其髙深者可馴致矣 慶源輔氏曰聖人之道無精粗無本末大至於平天下治國家立經陳紀制禮作樂小至於容貎辭氣一動一静皆自此廣大心中流出但愈細則愈宻愈近則愈實故鄉黨一篇記聖人之容貎辭色如是之詳且悉者正所以示聖學之正以垂教於後世也○問鄉黨一書盡言孔子中間又言君子朱子謂君子即孔子何不便説孔子潜室陳氏曰即孔子做底便是衆人合依底故間稱君子聖人以身為教故記者以教法書之○雲峯胡氏曰鄉黨形容夫子之一動一静可得而直遂其辭者曰必曰不不可得而直遂其辭者曰如曰似其皆随時變易而無非道之所在者歟】舊說凡一章今分為十七節 孔子於鄉黨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恂相倫反】 恂恂信實之貎似不能言者謙卑遜順不以賢知【去聲】先人也鄉黨父兄宗族之所在故孔子居之其容貎辭氣如此【朱子曰鄉黨不是不説但較之宗廟朝廷為不敢多説耳○或問恂恂曰以詩書訓詁考之宜為信實然亦有温恭之意○慶源輔氏曰似不能言者所以形容信實之意大凡人纔信實則言自簡黙况聖人之表裏如一者乎謙卑遜順不以賢智先人即温恭之意○吳氏曰恂恂似不能言信實在心而訥於發言之貎人倫之序自近達逺由親及踈家之外則鄉黨矣生於斯長於斯父兄宗族聚於斯故夫子居之其貎言如此】 其在宗廟朝廷便便言唯謹爾【朝直遥反下同便旁連反】 便便辯也宗廟禮法之所在朝廷政事之所出言不可以不眀辯【總言】故必詳問【據入太廟毎事問而言在太廟如此】而極言之【在朝廷如此】但謹而不放爾【呉氏曰宗尊也尊奉之故曰宗宗廟朝廷皆謂魯也】○此一節記孔子在鄉黨宗廟朝廷言貎之不同【胡氏曰宗宗廟而眀辯則可以識制度文物之精㣲升降揖遜之委折在朝廷而眀辯則上之所布者不悖於理下之所受者不被其害○厚齋馮氏曰古人於言語所不能形容輙以連綿字狀之如詩之詠文王曰穆穆亹亹雝雝肅肅如見文王之徳容心志也此篇最工扵形容夫子之動容周旋晬然於言辭之表見之雲峯胡氏曰此篇記夫子之容貎言動然紀動莫先扵紀言故首一節以言先之夫子在鄉黨非不言而似不能言在宗廟朝廷則當言必言而猶謹於言言心聲也此心信實則訥而不發此心謹慎雖不訥而亦不輕發信實謹慎不足以言夫子之聖而愈見夫子之所以聖】 ○朝與下大夫言侃侃如也與上大夫言誾誾如也【侃若旦反誾魚中反】 此君未視朝時也【胡氏曰以下文君在互觀之知此為君未視朝時既視朝則不當歴位而相與言矣】王制諸侯上大夫卿下大夫五人【胡氏曰王制上大夫卿又云大國三卿下大夫五人今合此二節以為上大夫下大夫之别也上大夫曰卿大國次國小國並下大夫五人○厚齋馮氏曰夫子仕魯自下大夫為上大夫此當記為下大夫之時】許氏說文【後漢許慎字叔重著說文】侃侃剛直也【慶源輔氏曰侃侃謂能守理義而無所回屈】誾誾和悅而諍也【朱子曰下大夫位不甚尊故言可得而直遂上大夫前雖有所諍須有含蓄不盡底意不如侃侃之發露得盡也○和悦則不失事上之恭諍則又不失在已義理之正○和悦終不成一向放倒了到合當辨處須辨始得○内不失其事上之禮而外不至於曲従如古人用這般字不是只說字義須是想象這意思是如此如恂恂皆是有此意思方下此字如史記云魯道之衰洙泗之間齗齗如也齗誾字同這正見和悅而諍意思○北溪陳氏曰先言和悅後言諍和悅者事長順也諍則不詭隨矣】 君在踧踖如也與與如也【踧子六反踖子亦反與平聲或如字】 君在視朝也踧踖恭敬不寧之貎與與威儀中適之貎【南軒張氏曰此君在位之時在朝在廟燕見皆然也○胡氏曰中者不至於過適者當其可○慶源輔氏曰踧踖二字皆従足蓋心懼而立不寧也踧踖雖是恭敬不寧與與又却威儀中適此所以為聖人也○新安陳氏曰中適得其中而且安適也若作中節解何不曰適中乎】○張子曰與與【上聲】不忘向君也亦通【勉齋黄氏曰下大夫侃侃接下以嚴上大夫誾誾事上以和敬而不忘向君忠敬之道備矣○雙峯饒氏曰與與作平聲讀者威儀中適之貎言雖恭敬不寧而威儀却皆従容中適恭敬之中有和意也作如字讀者與之又與不忘向君之意踧踖敬君之至也與與愛君之至也敬有餘而愛不足則踈愛有餘而敬不足則䙝聖人兩皆具足蓋莫非中和氣象○慶源輔氏曰恭敬不寜如此而意又不忘向君亦非聖人不能也】○此一節記孔子在朝廷事上接下之不同也【齊氏曰君未視朝則其待同列也或荘或和所施各異君既視朝則其視君也一於齊栗專篤而已觀諸上下之間而其辭貎各得其當可見矣】 ○君召使擯色勃如也足躩如也【擯必刄反躩驅若反】 擯主國之君所使出接賔者勃變色貎躩盤辟貎【辟音璧與躄同○盤辟乃盤旋曲折之意】皆敬君命故也【慶源輔氏曰擯人主使之接賔此見儀禮所以接賔者盡人主之禮意而欲賔之無違於禮也勃如顔色之變躩如容止之變心敬於中則容變於外自然之符也聖人固未嘗不敬但君命之臨則敬心愈至耳】 揖所與立左右手衣前後襜如也【䄡赤占反】 所與立謂同為擯者也擯用命數之半如上公九命則用五人以次命【周禮行人上公九介侯伯七介子男五介各随其命數賔次於大門之外主人使擯者出而請事卿為上擯大夫為承擯士為紹擯主國之君公則擯者五人侯伯四人子男三人各用其命數之强半下於賔以示謙也若其命之制賔立於庫門之外即大門直闑西北靣介者以次立於西北東靣毎介相去三丈六尺主君出接立於庫門之外直闑西南靣擯者以次立於君之東南西靣毎擯相去亦三丈六尺末擯與末介相對東西亦相去三丈六尺主君命上擯諸問来故蓋雖知其来朝不敢自許其朝已恐其或為他事而来所以示謙也上擯受君命而之承擯迤邐至末擯末擯傳至末介末介以次繼傳上至於賔賔命上介復命復以次傳之擯而逹於主君然後主君進而迎賔以入○朱子曰古者相見之禮主人有擯賔有介賔傳命于上介上介之次介次介之末介介之末擯末擯傳之次擯次擯傳之上擯上擯傳之主人然後賔主方相見○蔡氏模曰賔主各有副賔副曰介主副曰擯】揖左人則左其手揖右人則右其手襜整貎【周禮春官大官伯以九儀之命正邦國之位壹命受職始見命為正吏受職事再命受服受祭衣服為上士三命受位受下大夫之位四命受器受祭器為上大夫五命受則則者法也地未成國之名王之下大夫四命出封加一等五命賜之以方百里二百里之地者方三百里以上為成國六命受官子男入為卿治一官也此王六命之卿賜官者使得自置其臣治家邑七命賜國王之卿六命出封加一等者就侯伯之國八命作牧侯伯有功徳者加命得專征伐於諸侯為一州之牧九命作伯上公有功徳者加命為二伯得征為侯九命者長諸侯為方伯○秋官司冦大行人以九儀之命等諸臣之爵以司邦國之邦國之禮而待其賔客九儀謂命者五公侯伯子男也爵者四孤卿大夫士也上公之禮執桓圭九寸冕服九章介九人禮九牢擯者五人諸侯之禮執信圭七寸信音身冕服七章介七人禮七牢擯者四人諸伯執躬圭其他皆如諸侯之禮諸子執穀璧五寸冕服五章介五人禮五牢擯者五人諸男執蒲璧其他皆如諸子之禮○朱子曰揖左人傳命出揖右人命入也○慶源輔氏曰左右手如賔自南而北則居東者在賔之右而賔在其左故用左手以揖賔居西者在賔之左而賔居其右故用右手以揖賔如此然後兩相向也又曰䄡如言其衣之前後襜如其齊整也】 趨進翼如也 疾趨而進張拱端好如鳥舒翼【慶源輔氏曰凡人疾走則手易散臂易掉今疾趨而進而張拱端好如鳥舒翼所謂造次不違者是也】 賔退必復命曰賔不顧矣 紓【音舒】君敬也【朱子曰古者賔退主人送出門外設兩拜賔更不顧而去國君於列國之卿大夫亦如此○新安陳氏曰紓緩也解也賔雖退主君敬猶存擯告賔去不顧則主君之敬可緩解也】○此一節記孔子為【去聲】君擯相【去聲】之容【問夾谷之㑹孔子相禮恐即擯相之相朱子曰相自是相擯自是擯相是相禮儀擯是傳道言語故擯用命數之半是以次傳說○勉齋黄氏曰色勃足躩被命之初也揖與趨進行禮之際也賔退禮畢之後也皆天理之節文所當然至扵揖之左右衣之前後手之翼如皆禮文之至末者聖人於此動容周旋無不中禮盛徳之至也】 ○入公門鞠躬如也如不容 鞠躬曲身也公門髙大而若不容敬之至也【南軒張氏曰入公門則改容而不敢少肆也○慶源輔氏曰髙大則宜無所不容矣今以渺然之身入之如不容焉則心小而敬謹可知矣】 立不中門行不履閾【閾于逼反】 中門中於門也謂當棖【除庚反】闑【倪結反】之間君出入處也閾門限也禮士大夫出入公門由闑右不踐閾【見禮記】謝氏曰立中門則當尊行履閾則不恪【克各反○朱子曰棖如今衮頭相似闑當中礙門者今城門有之古人常掩左扉人君多出在門外見人當棖闑之間為君位○或問中門之說曰疏云門中有闑兩旁有棖中門謂棖闑之中然則門之左右扉各有中所謂闔門左扉立扵其中是也○南軒張氏曰立不中門避所尊也行不履閾行以度也非獨入公門為然特扵此記之耳○雙峯饒氏曰中間有闑兩旁有棖棖是大門兩旁之木如今壁尺相似闑是中間兩扉相合之處又有一木常設而不動東西兩扉各有中君出入則皆由左出則以東扉為左入則以西扉為左士大夫出入君門則皆由右出以闑西為右入以闑東為右然雖由右亦不敢正當棖闑之中但挨闑旁而行盖避君出入處也行既不敢當中則立亦不可當中故立不中門○吳氏曰按鄉黨所記夫子之事有常禮者有夫子所行不與他人同者如入太廟毎事問此夫子不與他人同者如立不中門行不履閾此常理也】 過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 位君之虚位【胡氏曰言過則虚可知矣】謂門屏【音丙】之間人君宁【仲言反】立之處所謂宁也【禮記曲禮下天子當依上聲而立諸侯北靣而見天子曰覲天子當宁而立諸公東面諸侯西面曰朝依狀如屏風以絳為質高八尺東西當户牖之間綉為斧文也亦曰斧依爾雅曰門屏之間謂之宁○問過位注云君之虚位謂門屏之間朱子曰如今人㕔門之内屏門之外似周禮所謂外朝也○問過位色勃如也位謂門屏之間人君宁立之處曰古今之制不同今之朝儀用秦制也古者朝㑹君臣皆立故史記謂秦王一旦捐賔客而不立朝君立扵門屏之間屏者乃門間蕭墻也今殿門亦設之三公九卿以下設位扵廷中故謂之三槐九棘者廷中有樹處公卿位當其下也○雙峰饒氏曰天子至尊何以立而不坐曰古無坐見臣下之禮至秦尊君卑臣始有君坐臣立之制○門屏之間謂治朝也但天子外屏其屏在路門外諸侯内屏其屏在路門内則宁立之處天子當在門外屏内諸侯當在屏外門内此為不同爾問屏制何如曰樹小墻於當門以蔽内外也】君雖不在過之必敬不敢以虚位而慢之也言似不足不敢肆也 攝齊升堂鞠躬如也屏氣似不息者【齊音咨】 攝摳【驅侯反】也齊衣下縫也【縫房用反】禮將升堂兩手摳衣使去地尺恐躡【尼輒反】之而傾跌【音迭】失容也屛【音丙】藏也息鼻息出入者也近至尊氣容肅也【朱子曰攝齊者是謂謹恐上階時踏着裳有顛仆之患○或問升堂攝齊則手無所執歟曰古者君臣所執五玉三帛二生一死皆以為贄而已笏則搢之揷扵腰間用以記事而已不執以為儀也宇文周欲復古乃不修贄而執笏於是攝齊鞠躬之禮廢升堂而蹴齊者多矣○胡氏曰初則身如不容次則言似不足又次則氣似不息君愈近則敬愈加也至於舒氣解顔若少放矣而踧踖餘敬久猶未忘則聖人所以存心也可見矣○慶源輔氏曰升則肅降則舒氣之有張弛也○鼻息出入人之所不能無也但心敬則氣肅其息細㣲自不覺其出入一似不息者也○趙氏曰古者諸侯之堂七尺尺一級使裳之齊去地尺則升階不躡之也○兩手摳衣去齊尺出記曲禮上氣容肅出玉藻篇注云似不息】 出降一等逞顔色怡怡如也沒階趨進翼如也復其位踧踖如也 陸氏曰趨下本無進字俗本有之誤也○等階之級也逞放也漸逺所尊舒氣解顔怡怡和悅也沒階下盡階也趨走就位也復位踧踖敬之餘也【朱子曰此是到末梢又加整頓衆人末稍便撒了聖人則始乎敬終乎敬問何以知進字為衍文曰降而盡階則為趨而退不得復有進字○南軒張氏曰出降一等色始舒也沒階翼如復其位踧踖始終以敬也】○此一節記孔子在朝之容【勉齋黄氏曰此記在朝之容有五節一入門二過位三升堂四下階五復位○雲峯胡氏曰始入門而如不容其敬即已可見至其出也既怡怡而復踧踖則其敬愈可見故集注始以為敬之至末以為敬之餘○新安陳氏曰此章當玩入與出字自入以至出始終一於敬也】 ○執圭鞠躬如也如不勝上如揖下如授勃如戰色足蹜蹜如有循【勝平聲蹜色六反】 圭諸侯命圭聘問鄰國則使大夫執以通信【周禮冬官考工記命圭九寸謂之桓圭公守之命圭七寸謂之信圭侯守之命圭七寸謂之躬圭伯守之命圭者王所命之圭也朝覲執焉居則守之子守穀璧男守蒲璧不言之者闕耳○禮郊特牲云大夫執圭而使所以申信也○朱子曰圭自通贄見通信之物只是捧至君前而已少間仍退還○或問命圭曰古者受侯受封天子授之以圭以為瑞節】如不勝執主器執輕如不克【出記曲禮下】敬謹之至也【慶源輔氏曰一圭之重能有幾何豈有不勝之理但敬謹之至容儀一似不勝者耳】上【上聲】如揖下如授謂執圭平衡手與心齊髙不過揖卑不過授也【問執圭上如揖下如授既曰平衡而又有上下莫是心與手齊如歩趨之間其手㣲有上下但髙不至過揖下不至過授否朱子曰得之○上如揖下如授舊說謂上階之上下階之下亦好但此方說升堂時其容如此既升堂納圭於君前即不復執之以下故說做下堂不得所以只用平衡之說言之上下謂執圭之髙低也○厚齋馮氏曰太髙則仰太卑則俯上下如此則升降之間得其節矣】戰色戰而色懼也【吳氏曰臨事而懼莫過於戰故以戰喻過位使擯但言色勃如也此加戰字則莊而且懼矣】蹜蹜舉足促狹也如有循記所謂舉前曵踵【之隴反】言行不離【去聲】地如縁物也【禮玉藻執龜玉舉前曳踵蹜蹜如也踵足後跟也略舉前趾拖曵後跟行不離地也○朱子曰蹜蹜如有循縁手中有圭不得攝齊亦防顛仆】 享禮有容色 享獻也旣聘而享用圭璧有庭實【新安陳氏曰記曰庭實旅百奉之以玉帛此云用圭璧即玉帛之玉與上文執圭不相妨彼乃命圭也】有容色和也儀禮曰發氣滿容【問聘享之禮朱子曰正行聘禮畢而後行享禮聘是以命圭通信少間仍舊退還命圭享是獻其圭璧琮璜非命圭也皮幣輿馬之類皆拜跪以獻退而又以物獻其卿大夫凡三四次方畢所獻之物皆受但少間别有物以回之又問庭實曰皮幣輿馬皆陳於庭故曰庭實○問享禮有容色儀禮謂發氣滿容何故如此曰聘是初見時故其意極於恭肅既聘而享則用圭璧以通信有庭實以將其意比聘時漸紓也】 私覿愉愉如也 私覿以私禮見【形甸反】也愉愉則又和矣【朱子曰享禮乃其君之信私覿則聘使亦有私禮物與所聘之國君及其大臣○私覿是所遣之大夫既以君命行聘享之禮卑却行私禮參見他國之君也○問私覿見於聘禮孔子行之而禮記者以為非禮何也曰胡氏以為若聘禮所記孔子所行者正也當時大夫僣於邦君於是乎有庭實旅百如享禮然則非匹矣故記曰庭實旅百何為乎諸侯之庭此說是也 雲峯胡氏曰非敬無以盡聘問之禮非和無以通聘問之情○新安陳氏曰方聘則專扵敬既聘則漸而和】○此一節記孔子為【去聲】君聘於隣國之禮也【勉齋黄氏曰此章言出使有三節執圭禮之正也享禮則稍輕私覿則又輕矣故其容節之不同也如此】晁氏曰孔子定公九年仕魯至十三年適齊其間絶無朝【音潮】聘往来之事疑使擯執圭兩條但孔子甞言其禮當如此耳【厚齋馮氏曰據左氏史遷所載恐不無軼事是書出於門人之親記烏得而疑之○雙峯饒氏曰按史記定公十四年孔子去魯適衛無十三年適齊事不知晁氏何據而云以上數節必夫子朝見擯聘時弟子随従見而記之】 ○君子不以紺緅飾【紺古暗反緅側由反】 君子謂孔子紺深青赤色齊【側皆反】服也緅絳色三年之䘮以飾練服也飾領縁【俞絹反】也【問緅以飾練服緅是絳色練服是小祥後䘮服如何用絳色為飾朱子曰便是不可曉此箇制度差異絳是淺紅色紺是青赤色者浮也如今人鴉青也○齊服用絳三年之䘮既朞而練其服以緅為飾○雙峯饒氏曰集註本古註說也然檀弓云練衣縓縁古註誤以縓為緅疑當闕○新安陳氏曰縓取絹切縓是淺絳色緅則赤多黒少之色古註以緅當縓殊不相似至於紺近齊服考之註疏亦無明證要之二色皆似赤非赤其色不正故不用為飾歟】 紅紫不以為䙝服 紅紫間【去聲】色不正且近於婦人女子之服也【朱子曰紅紫非正色青黄赤白黒五方之正色也緑紅碧紫騮五方之間色也蓋以木之青尅土之黄合青黄而成緑為東方之間色以金之白尅木之青合青白而成碧為西方之間色以火之赤尅金之白合赤白而成紅為南方之間色以水之黒克火之赤合赤黒而成紫為北方之間色以土之黄克水之黒合黒黄而成騮為中央之間色】䙝服私居服也言此則不以為朝【音潮】祭之服可知【朱子曰自隋帝令百官以戎服從一品賜紫次朱次青後世遂為朝服然唐人朝服猶着禮服京師士人行道間猶着衫㡌南渡後變為白衫後来變為紫衫皆戎服也○南軒張氏曰紺齊服緅練服不以飾别嫌疑而重䘮祭也紅紫間色不以為䙝服無時而不居正也○慶源輔氏曰朝祭之服禮服也○陳氏用之曰不以飾則不以為服可知不以為䙝服則不為正服可知○齊氏曰後世朝祭服緑服緋服紫盖不特制度盡變於拓㧞魏而其色已失其正矣故集註有㣲意焉】 當暑袗絺綌必表而出之 袗單也葛之精者曰絺麄者曰綌表而出之謂先著【陟畧反】裏衣表絺綌而出之於外欲其不見【形甸反】體也詩所謂蒙彼縐絺是也【新安陳氏曰詩傳蒙覆也縐絺之蹙蹙者蒙謂加絺綌於䙝衣之上所謂表而出之也見鄘風君子偕老篇】 緇衣羔裘素衣麑裘黄衣狐裘【麑研奚切】 緇黑色羔裘用黒羊皮麑鹿子色白狐色黄衣以裼【先的反】裘欲其相稱【去聲○朱子曰緇衣羔裘乃純用獸皮而加裏衣如今之貂裘○覺軒蔡氏曰按邢氏云中衣外裘皆相稱也緇衣羔裘之上必用布衣為裼緇衣羔裘是諸侯君臣日視朝之服也素衣麑裘視朔之服卿大夫士亦然受外國聘享亦素衣麑裘黄衣狐裘則大蜡息民之祭服也○胡氏曰古者衣裘不欲其文之著故必加單衣以覆之然欲其色之稱玉藻所謂羔裘緇衣以裼之是也○厚齋馮氏曰羔裘朝服鄭詩刺朝晉詩刺在位是也麑裘聘享之服見聘禮狐裘蜡祭之服見郊特牲○新安陳氏曰裘之上加單衣以袒裼見裘之美曰裼加全衣重襲於裼衣上以充蔽其美曰襲故玉藻曰裘之裼也見美也服之襲也充美也】 䙝裘長短右袂 長欲其温短右袂所以便作事【趙氏曰此私家所著之裘長之者主温也袂是裘之袖短右袂者作事便也】 必有寢衣長一身有半【長去聲】 齊【側皆反】主於敬不可解衣而寢又不可著【陟畧反】眀衣而寢故别有寢衣其半盖以覆【敷救反】足程子曰此錯簡當在齊必有眀衣布之下愚謂如此則此條在眀衣變食既得以類相從而䙝裘狐貉亦得以類相從矣【南軒張氏曰程子云疑上文當連齊而言故曰必有蓋齊日不用常日之寢衣所以致其嚴也長一身有半因是而言寢衣之制也○新安陳氏曰齊寢不以衾致嚴也半以覆足可寢不可行專為齊之寢衣而已】 狐貉之厚以居 狐貉毛深温厚私居取其適體【厚齊馮氏曰豳詩云一之日于貉取彼狐狸為公子裘則從古固然居不厭温故取其厚者以為燕服若出則以輕裘為便也】 去䘮無所不佩【去上聲】 君子無故玉不去身【音擕】礪之屬亦皆佩也【南軒張氏曰異吉凶也佩亦有所當佩○慶源輔氏曰凡佩玉所以比德固不可舍其他如觽礪之屬亦所當有事而不可闕者故唯居䘮則可去去䘮則無所不佩也○覺軒蔡氏曰按玉藻云古之君子必佩玉右徴角左宫羽凡帶必有佩玉唯䘮則否佩玉有衝牙君子無故玉不去身君子於玉比德焉孔子佩象環五寸而綦組綏此是眀去䘮則佩但曰無所不佩則又不止于玉爾又按内則子事父母左右佩用左佩紛帨刀礪小觽金燧右佩玦捍管遰大觽木燧觽貌如錐以象骨為之礪礱也皆所以備尊者使令也此是眀無所不佩但去䘮之時恐不同子事父母之時爾紛帨拭物之巾也觽之大小以解大小結金燧可取火於日捍謂拾也言可以捍也管筆彄也遰刀鞞也未燧鑽火也】 非帷裳必殺之【殺去聲】 朝【音潮】祭之服裳用正幅如帷要【與腰同】有襞【音璧】積而旁無殺【所戒反】縫【房用反】其餘若深衣要半下齊倍要【齊音咨】則無襞積而有殺縫矣【問襞積恐若今裙製近要有殺也要半下謂近要者狭半於下靣齊也齊倍要謂向下者濶倍於上靣要也不知旁無殺縫如何恐是深衣之制裳下靣是裁市為之近要者殺從其小以打半下之法所以旁有殺縫也朱子曰帷裳如今之裙是也襞積即是摺處耳其幅自全安得謂近要者有殺縫邪○慶源輔氏曰禮服取其方正故裳用正幅而人身之要為小故扵要之兩旁為襞積即今衣揩也○雙峯饒氏曰要半下取深衣篇要縫半下之語齊倍要取玉藻篇縫齊倍要之語○胡氏曰裳之如帷者上衣之裳皆然惟深衣則以布幅斜裁而易置之下齊倍於要三之一不為襞積○新安陳氏曰深衣之裳以布六幅斜裁為十二幅三分之一皆在上三分之二皆在下要狭齊闊要不用襞積而防有斜裁之殺縫惟朝祭之服帷裳用正幅者不殺之非帷裳而如深衣者必殺之殺謂要殺於齊者一半也】 羔裘冠不以弔 䘮主素吉主弔必變服所以哀死【李氏曰羔裘朝服冠祭服用之於吉故不以弔○南軒張氏曰弔必變服稱其情也○胡氏曰吉凶異服故色之黒者不以弔○慶源輔氏曰誠於哀死故内外如一也】 吉月必朝服而朝 吉月月朔也孔子在魯致仕時如此【李氏曰周禮云正月之吉又云月吉讀邦法皆因吉禮以别凶賔軍嘉爾所謂月吉也○慶源輔氏曰若未致仕時乃常禮有不必記】○此一節記孔子衣服之制【勉齋黄氏曰古人衣服不苟如此蓋衣身之章也輕用之是輕其身也後世朝祭之服皆不如古而士君子之服其色其制無一合於禮矣】蘇氏曰此孔子遺書雜記曲禮非特孔子事也【朱子曰前註君子謂孔子此謂非特孔子事二義兼存以待學者之自擇○南軒張氏曰程子云孔子在魯致仕時月朔朝也蓋雖致其事而猶行月朔之朝盡為臣之恭也○雲峯胡氏曰此以前記夫子之容貎此後記夫子之衣服飲食容貎無一定之象故以如字似字形容之而不字僅二見焉衣服飲食有一定之則故但以必字不字直言之而如字僅一見焉○新安陳氏曰吉月之朝豈亦雜記曲禮乎孟子曰君子之戹於陳蔡之間君子亦正記孔子也】 ○齊必有眀衣布【齊側皆反】 齊必沐浴浴竟即著【陟畧反】眀衣所以眀潔其體也以布為之【眀衣布浴衣見玉藻註○陳氏用之曰眀衣以其致精眀之德用布以其有齊素之心】此下脫前章寢衣一簡 齊必變食居必遷坐 變食謂不飲酒不茹葷【朱子曰不茹葷謂不食五辛○今致齊有酒非也但禮中亦有飲不至醉之說】遷坐易常處也【南軒張氏曰變食遷坐蓋皆變易其常致敬而不敢遑寧也○慶源輔氏曰變食以致潔遷坐以易常君子致敬無所不用其至也豈簡細故一思慮而已哉○勉齊黄氏曰或曰齊必有眀衣布并所脱寢衣一簡當屬上章齊必變食居必遷坐當在下章則上章言衣服下章言飲食似有倫理當存之】○此一節記孔子謹齊之事楊氏曰齊所以交神故致潔【眀衣】變常【變食遷坐】以盡敬 ○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食音嗣】 ○食飯也精鑿也【雲峯胡氏曰鑿通作糳即各反糲米一斛舂米九斗】牛羊與魚之腥聶而切之為膾【禮記少儀篇注云聶之為言䐑也先藿葉切之復報切之則成膾郊特牲䟽云先䐑而大臠切之而復切之聶少儀儀音之渉反一音泥渉反䐑少儀音直輒反郊特牲注聶本作攝又作䐑皆之渉反】食精則能養人膾麄則能害人不厭言以是為善非謂必欲如是也【慶源輔氏曰以是為善理也必欲如是欲也其流則為窮口腹之欲矣】 食饐而餲魚餒而肉敗不食色惡不食臭惡不食失飪不食不時不食【食饐之食音嗣饐於冀反餲烏邁反飪而甚反】 饐飯傷熱濕也餲味變也魚爛曰餒肉腐曰敗色惡臭惡未敗而色臭變也【吳氏曰餒自内出敗自外入臭氣也色惡臭惡廣言衆物物害而食必害人常人且謹况聖人乎或問聖人譏耻惡食者何也曰惡食謂蔬食菜之類以其粗菲故曰惡爾非謂腐爛之物不可食而食之也】飪烹調生熟之節也不時五榖不成果實未熟之類此數者皆足以傷人故不食【禮王制五穀不時果實未熟不粥扵市物未成不利人粥音育○朱子曰不時不食漢詔所謂穿掘萌芽鬰養强熟之類○慶源輔氏曰食饐以下數者之不食不使害於身也】 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醬不食 割肉不方正者不食造【七到反】次不離【去聲】於正也漢陸續之母割肉未嘗不方斷【音短】葱以寸為度蓋其質美與此暗合也【後漢陸續傳續詣洛陽詔獄眀帝時楚王英謀反連及太守尹興續特為尹興掾故坐就獄續被掠考肌肉消爛終無異辭母逺至京師覘侯消息獄事特急無縁與續相聞母但作饋食付門卒進之續雖見考苦毒而辭色慷慨未嘗容易唯對食悲泣不能自勝使者恠而問故曰母来不得相見故泣耳使者大怒以為獄門吏卒通傳意氣續曰因食餉羮識母自調和故知来耳非人告也使者問何以知母所作乎曰母切肉未嘗不方斷葱以寸為度是以知之使者問諸謁舍停主人之舍也續母果来於是隂嘉之上書説續行狀帝即赦興等事還里禁錮終身續以老病卒】食肉用醬各有所宜不得則不食惡【去聲】其不備也【禮記内則濡豚包苦實蓼濡烹煮之以汁調和也以苦荼包豚殺其惡氣破開腹實蓼其中更縫合也濡雞醢醤實蓼濡魚卵醤實蓼卵鄭氏讀為鯤鯤魚子也以魚子為醬濡鱉醢醬實蓼魚膾芥醬麋腥醢醬○朱子曰醤非今所謂醤如内則中數般醬随其所用而不同○雙峯饒氏曰當看其字其是指其所食物而言醬之為品非一飲食各有所宜如食魚膾宜入芥醬食濡魚用卵醬食麋腥濡雞濡鱉用醯醬如内則所云是也古之制飲食者使人食某物則用某醬必有意義不是氣味相宜必是相制不得之則非特不備食之亦必有害故不食也】此二者無害於人但不以嗜味而苟食耳【朱子曰一言語一動作一飲食都有是有非是底便是天理非底便是人欲如孔子失飪不食不時不食割不正不食無非天理如口腹之人不時也食不正也食失飪也食便都是人欲都是逆天理】 肉雖多不使勝食氣唯酒無量不及亂【食音嗣量去聲】 食【如字】以榖為主故不使肉勝食氣【朱子曰肉雖多不使勝食氣非特肉也凡蔬果之類皆不可使勝食氣○北山陳氏曰聞之老夀者言人得元氣以生榖氣以養肉氣以輔肉氣勝則滯榖氣榖氣勝則滯元氣元氣充行者夀夫子不使多肉勝榖食氣者養生之理當然也】酒以為【去聲】人合懽【樂記曰酒食者所以懽合也】故不為量但以醉為節而不及亂耳程子曰不及亂者非唯不使亂志雖血氣亦不可使亂但浹洽而已可也【慶源輔氏曰酒以為人合懽而人之飲量各不同也故不預為之量而以醉為節雖以醉為節而又不及扵亂此亦聖人從心所欲不踰矩之一端○覺軒蔡氏曰集註謂以醉為節或者猶過疑其或導人扵醉也殊不知醉字所以釋經文之無量而繼之以為節二字而以不及亂承之正所以戒人之溺扵醉也况詩中如旣醉如賔之初筵未嘗不言醉但醉甚至於亂威儀則為失耳所謂集註一字不可増减移易者正謂此也○胡氏曰亂者内昬其心志外䘮其威儀甚則班伯所謂滛亂之源皆在於酒是也聖人飲無定量亦無亂態盖従心所欲不踰矩是以如此○新安陳氏曰無量不及亂以夫子則可程子是以浹洽而已為限量此學者所當法學者當以有量學聖人之無量否則恐致亂矣】 沽酒市脯不食 沽市皆買也恐不精潔或傷人也與不嘗康子之藥同意 不撒薑食 薑通神眀去【上聲】穢惡故不撒【本草云薑味辛㣲温久服去臭氣通神眀】 不多食 適可而止無貪心也【慶源輔氏曰沽酒市脯不食聖人衛生之嚴也不撒薑食聖人養生之周也不多食當食者不去可食者不多惟理是従所欲不存也】 祭於公不宿肉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助祭於公所得胙肉歸即頒賜不俟經宿者不留神惠也家之祭肉則不過三日皆以分賜蓋過三日則肉必敗而人不食之是䙝鬼神之餘也但比君所賜胙可少緩耳【朱子曰若出三日則人將不食而厭棄之非所以敬神惠也○南軒張氏曰公家之祭不宿肉受神恵扵公所欲亟以及人也家祭之肉不出三日懼其或敗而起人之䙝易非事神之道也故或出三日則寜不食焉】 食不語寢不言 答述曰語自言曰言【新安陳氏曰二字他處通用此則有辨○朱子曰食對人寢獨居故即其事而言之】范氏曰聖人存心不他當食而食當寢而寢言語非其時也楊氏曰肺為氣主而聲出焉寢食則氣窒而不通語言恐傷之也亦通【素問五藏生成篇諸脉者皆屬於目諸髓者皆屬於腦諸筋者皆屬於節諸血者皆屬於心諸氣者皆屬於肺肺藏主氣故也○新安陳氏曰范說主理楊説主氣范為優楊亦不可廢】 雖䟽食菜羮祭必齊如也【食音嗣】 陸氏曰魯論作必【新安陳氏曰字本齊論然即菜意重作必為是】○古人飲食毎種【上聲】各出少許置之豆間之地【新安陳氏曰古席地而坐置豆於地故置祭物於豆間之地】以祭先代始為飲食之人不忘本也齊嚴敬貎孔子雖薄物必祭其祭必敬聖人之誠也【朱子曰曰必祭則眀無不祭之食也曰必齊如則眀無不敬之祭也】○此一節記孔子飲食之節【勉齋黄氏曰飲食以養生故欲其精然亦能傷生故惡其敗至扵失節縦欲無不致其謹焉聖人一念之微莫非天理學者不可以不戒也】謝氏曰聖人飲食如此非極口腹之欲蓋養氣體不以傷生當如此然聖人之所不食窮口腹者或反食之欲心勝而不暇擇也【慶源輔氏曰養氣體不以傷生聖人飲食之正也窮口腹以快其欲常人飲食之流也】 ○席不正不坐 謝氏曰聖人心安於正故於位之不正者雖小不處【上聲問席不正不坐此是聖人之心純正故日用間纔有不正處便與心不相合心亦不安朱子曰聖人之心無毫釐之差謂如事當恁地做時便硬要恁地做○慶源輔氏曰形扵外者雖小不正不處則存扵中者宻矣○覺軒蔡氏曰此句與割不正不食同○葉少藴曰席南鄉北鄉以西方為上此以方為正者也有憂者側席而坐有䘮者專席而坐此以事為正者也○吳氏曰危坐為跪安坐為居凡禮坐皆謂跪也○雲峯胡氏曰此曰不正不坐後曰必正席一席之㣲亦致嚴扵不與必之二字聖人之心無不正也】 ○鄉人飲酒杖者出斯出矣 杖者老人也六十杖於鄉未出不敢先旣出不敢後【禮王制五十放於家六十杖於鄉七十杖於國八十杖於朝九十者天子欲有問焉則就其室以珍從○慶源輔氏曰鄉黨尚齒故其出視老者以為節】 鄉人攤朝服而立於阼階【儺乃多反】 攤所以逐疫周禮方相氏掌之【夏官方相氏掌蒙熊皮黄金四目衣朱裳執戈盾方相猶言放想如今魁頭是也帥與率同百隸同而時難儺儺以索室疫索室中疫鬼而驅逐之也】阼階東階也儺雖古禮而近於戲亦朝服而臨之者無所不用其誠敬也或曰恐其驚先祖五祀之神欲其依己而安也【問子孫之精神即祖考之精神故祖考之精神依於已若門庭户竈之屬吾身朝夕之所出處則鬼神亦必依己而存朱子曰一家之主則一家之鬼神屬焉諸侯守一國則一國之鬼神屬焉天子有天下則天下鬼神屬焉看来為天子者這一箇神明是多少大如何有些子差忒得若縱欲無度天上許多星辰地下許多山川如何不變恠○問鄉人儺古人此禮節目不可考想模様亦非後世俚俗之所為者曰後漢志中有此想亦近古之遺法○厚齋馮氏曰禮郊特牲云鄉人禓音傷夫子朝服立於阼存室神也以其逹陽氣故禓於文從從易以逐疫去難故儺於文從人從難盖鄉人之意主於逐疫而先王制禮不禁因以達陽氣也禓儺通稱也儺出于鄉俗其事幾於戲矣而儼然朝服以立于阼階外示其敬而鄉人亦知所止不敢升階以驚室神神亦得以依已而安也】○此一節記孔子居鄉之事 ○問人於他邦再拜而送之 拜送使【去聲】者如親見之敬也【朱氏曰古人有此禮遣使問人於他邦則主人從背後拜而送之○慶源輔氏曰使者所以将我之命往見其人拜而送之則如親見其人矣不以逺而廢敬也】 康子饋藥拜而受之曰丘未達不敢嘗 范氏曰凡賜食必嘗以拜藥未達則不敢嘗受而不飲則虚人之賜故告之如此然則可飲而飲不可飲而不飲皆在其中矣【朱子曰古者賜之車則乗以拜賜之衣服則服以拜賜之飲食則嘗而拜之盖今未達故不敢拜而嘗耳已而達焉則可飲而飲不可飲而不飲皆在其中矣】楊氏曰大夫有賜拜而受之禮也未達不敢嘗謹疾也必告之直也【南軒張氏曰於此一事之間而得三善焉○胡氏曰孟子謂大夫有賜於士而得受於其家此必拜其賜之禮也未達者所用之品所療之病皆不知也一有不宜則疾生焉聖人謹疾不敢嘗也受之以禮而告之以實○山楊氏曰君子之治心養氣接物應事唯直而已直則無所事矣康子饋藥孔子旣拜而受之矣乃曰丘未達不敢嘗此疑於拂人情然聖人慎疾豈敢嘗未達之藥既不敢嘗則直言之】○此一節記孔子與人交之誠意 ○廏焚子退朝曰傷人乎不問馬 非不愛馬然恐傷人之意多故未暇問蓋貴人賤畜【許又反】理當如此【南軒張氏曰仁民愛物固有間也方退朝始聞之時惟恐人之傷故未暇及扵馬耳○邢氏曰孔子家廐也以退朝知之○呉氏曰廐焚問馬人之常情聖人恐人救馬而傷故問人傷否而已更不問馬記之所以示教雜記家語皆載此事家語云國廐恐非國廐則馬當問路馬則又重矣】 ○君賜食必正席先嘗之君賜腥必熟而薦之君賜生必畜之 食恐或餕【音俊】餘故不以薦【曲禮曰餕餘不祭】正席先嘗如對君也言先嘗則餘當以頒賜矣【或問不正不坐豈必賜食而從正之朱子曰席固正矣至此又正以為禮也曲禮主人請入為席矣賔既升又跪正席豈先為不正之席至此然後正之哉盖敬慎之至耳○雙峯饒氏曰賜食有親當先以奉親夫子先嘗時巳孤故矣】腥生肉熟而薦之祖考榮君賜也畜【許六反】之者仁君之惠無故不敢殺也【慶源輔氏曰所賜既殊所處亦異如鑑照形毫釐不差聖人之時中也】 侍食於君君祭先飯 周禮王日一舉【古註云殺牲盛饌曰舉毎日一畨盛饌也】膳【時戰反】夫授祭【飲食必祭授王所祭之服】品嘗食【毎品物皆先嘗之示無毒也】王乃食故侍食者君祭則已不祭而先飯若為【去聲】君嘗食然不敢當客禮也【南軒張氏曰禮賜之食而君客之則命之祭然後祭今於君之祭已則先飯恐君之客已也必先飯者以食為先也】 疾君視之東首加朝服拖紳【首去聲拖徒我反】 東首以受生氣也【新安陳氏曰天地生氣始於東方】病卧不能著【陟畧反】衣束帯又不可以䙝服見君故加朝服於身又引大帶於上也【問疾君視之方東首常時首當在那邉禮記自云寢常當東首矣平時亦欲受生氣恐不獨於疾時為然朱子曰常時多東首亦有隨意卧時節如記云請席何向請袵何趾這見得有隨意向時節然多時東首故玉藻云居常當戸寢常東首也常寢於北牖下君問疾則移扵南牖下○南軒張氏曰雖不能興不忘恭也○雙峯饒氏曰君未視疾容有随意所適者但君視則必正東首之禮○慶源輔氏曰一息尚存不敢廢禮况有疾而君視之乎加朝服拖紳盖禮之變也亦禮之宜也然亦必病不能支方可如此】 君命召不俟駕行矣 急趨君命行出而駕車隨之○此一節記孔子事君之禮 ○入太廟毎事問 重【平聲】出 ○朋友死無所歸曰於我殯 朋友以義合死無所歸不得不殯【胡氏曰朋友人倫之一其死也無父族母族妻族無旁親主之是無所歸也為朋友者不任其責則轉於溝壑而已故曰於我殯此節獨記一曰字必嘗有是事人莫知所處而夫子有是言也古者三日而殯三月而但曰殯而不曰葬則其親者在逺必訃告之未及故也○呉氏曰殯於堂曰殯瘞於野曰殷人殯於兩楹之間周人殯於西階之上此殯盖有舘於夫子者故死而就使殯於其舘耳檀弓曰賔客至無所舘夫子曰生於我乎舘死於我乎殯】 朋友之饋雖車馬非祭肉不拜 朋友有通財之義故雖車馬之重不拜祭肉則拜者敬其祖考同於已親也【新安陳氏曰車馬不拜義也祭肉必拜禮也】○此一節記孔子交朋友之義【雲峯胡氏曰此節集註於義之一字凡三見之朋友既以義合當殯而殯義也當饋而饋亦義也義所當為不可辭義所當受不必拜】 ○寢不尸居不容 尸謂偃卧似死人也居居家容容儀范氏曰寢不尸非惡【去聲】其類於死也惰慢之氣不設於身體雖舒布其四體而亦未嘗肆耳居不容非惰也但不若奉祭祀見賔客而已申申夭夭是也【慶源輔氏曰容儀謂奉祭祀見賔客之容貌威儀也然居家亦自有居家之容所謂申申夭夭是也但不若奉祭祀見賔客之極乎莊敬耳聖人德盛仁熟雖寢與居亦有常則也○厚齋馮氏曰寢所以休息易扵放肆也放肆則氣散而神不聚居所以自如無事乎容儀也為容則體拘而氣不舒蓋寢而尸則過於肆居而容則過於拘二者皆非養心之道】 見齊衰者雖狎必變見冕者與瞽者雖䙝必以貌狎謂素親狎䙝謂燕見貌謂禮貌餘見【形甸反】前篇【南軒張氏曰狎謂與習熟者䙝謂見之頻數者 洪氏曰雖少必作過之必趨謂不相識者也雖狎必變雖䙝必以貌謂素所親比者也】 凶服者式之式負版者 式車前横木有所敬則俯而慿之負版持邦國圖籍者式此二者哀有喪重民數也人惟萬物之靈而王者之所天也【前漢書酈食其音異基曰王者以民為天民以食為天天者人資而生者也】故周禮獻民數於王王拜受之况其下者敢不敬乎【周禮秋官司民掌登萬民之數自生齒以上皆書於版男八月女七月而生齒版今戸籍也嵗登下其死生及三年大比以萬民之數詔司冦司冦獻其數於王王拜受之登於天府】 有盛饌必變色而作 敬主人之禮非以其饌也【慶源輔氏曰變色而作謂改容而起以致敬也○新安陳氏曰主敬客故為設盛饌客敬主故變色而作若不敢當也怡然當之則為不敬不知禮矣】 迅雷風烈必變 迅疾也猛烈也必變者所以敬天之怒【詩之大雅板篇曰敬天之怒】記曰若有疾風迅雷甚雨則必變雖夜必興衣服冠而坐【問有終日之雷終夜之兩如何得常如此朱子曰固當常如此但亦主於疾風迅雷甚雨若平平底風雨也不消如此問當應接之際無相妨否曰有事也只得應○王氏曰迅雷風烈天之威也天子當自察於天下諸侯卿大夫當自察於國士庶人當自察於身恐懼修省何可已哉】○此一節記孔子容貌之變 ○升車必正立執綏 綏挽以上【上聲】車之索也范氏曰正立執綏則心體無不正而誠意肅恭矣蓋君子莊敬無所不在升車則見【形甸反】於此也【慶源輔氏曰正立則身不偏倚執綏則不忘有事范氏所謂心體無不正而誠意肅恭者得之○新安陳氏曰古人乗車必立惟老人安車則坐婦人亦坐】 車中不内顧不疾言不親指 内顧回視也禮曰顧不過轂三者皆失容且惑人【問車中不内顧一章朱子曰立視五巂式視馬尾盖巂是車輪一轉之地車輪髙六尺圍三徑一則闊丈八五轉則正為九丈矣立視雖逺亦不過此○南軒張氏曰三者非獨恐其惑衆也蓋以其非在車之容故耳○覺軒蔡氏曰曲禮篇車上不廣欬不妄指立視五巂式視馬尾顧不過轂正義曰車上不廣欬者欬聲也廣大車髙大也欬似驕矜又驚衆也不妄指者妄虚也在車上無事忽虚以手指亦為惑衆也顧不過轂者車轂也轉頭不得過轂過轂則掩人私也此三句正與此篇相合】○此一節記孔子升車之容【新安陳氏曰大夫得乗車觀瞻所係夫子謹之非勉而能盖動容周旋自中乎禮其見於乗車者知此】 ○色斯舉矣翔而後集 言鳥見人之顔色不善則飛去回翔審視而後下止人之見幾【平聲】而作審擇所處【上聲】亦當如此【程子曰色斯舉矣不至悔吝翔而後集審擇其處○南軒張氏曰色斯舉矣炳先見於幾㣲也翔而後集從容審度而後處之也如是則悔吝何從生乎】然此上下必有闕文矣【胡氏曰上不知為何人之言下不知為何事而發故以為有闕文也】 曰山梁雌雉時哉時哉子路共之三嗅而作【共九用反又居勇反嗅許又反】 邢氏曰【邢氏名昺濟陰人】梁橋也時哉言雉之飲啄得其時子路不達以為時物而共具之【共九用反】孔子不食三嗅其氣而起晁氏曰石經嗅作戞謂雉鳴也劉聘君曰嗅當作臭古閴反【閴古璧反】張兩趐也見【形甸反】爾雅愚按如後兩說則共【居勇反】字當為拱執之義然此必有闕文不可强【上聲】為之說姑記所聞以俟知者【爾雅釋獸須屬獸曰釁許靳反獸之自奮迁動作名釁人曰橋紀小反人之罷倦頻伸夭橋舒展屈折名橋魚曰須魚之鼓動兩類若人之欠須導其氣息者名須鳥曰臭鳥之張兩翼臭臭然摇動者名臭此皆氣倦體罷其所須若此故題云須屬也○慶源輔氏曰退當見幾進當思義○西山真氏曰色斯舉矣去之速矣衛靈公問陳而孔子行魯受女樂而孔子去即此義也翔而後集就之遲也伊尹俟湯三聘而後幡然以起大公伯夷聞文王善養老而後出即此義也古人所謂三揖而進一辭而退雖相見㑹聚之間猶謹諸此况仕止久速之際乎賈誼賦所謂鳯縹縹而髙逝兮夫固自引而逺去此即色斯舉矣之意又曰鳯凰翔於千仭兮覽徳輝而下之此即翔而後集之意後世如漢穆生以楚王戊不設醴而去諸葛武侯必待先主三顧而後従之皆有得乎此者○新安陳氏曰此章文義畧不順而意亦可通色舉翔集即謂雉也夫子見雉如此曰此山橋邉之雌雉其見幾而舉詳審而集時哉時哉蓋謂時當飛而飛時當下而下皆得其時也子路不悟以為時物取雉供之夫子不食三嗅而起聖人寛洪不直拒人也雉一禽耳去就猶得其時如此君子之去就何可不得其時哉若移山梁雌雉一句冠於此章之首則辭意似尤明云○蔡氏曰士之修於身行乎族里者至鄉黨而備立乎朝行乎天下者自鄉黨而出此篇所係不亦重乎夫子萬世之標準也父兄宗族之間君臣朋友之際莫不曲盡其道非屑屑於是也蓋其一理渾然而泛應曲當人見其動容周旋無不中禮一言語一容貎一舉動無不盡其道者當知其徳盛禮恭自不期而合也告曽子一貫之說與此篇相發眀學者可不思學孔子以自立於鄉黨哉】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一 先進第十一 此篇多評弟子賢否凡二十五章【厚齋馮氏曰此篇多評弟子賢否故以次於夫子言動之後○趙氏曰評其賢則能者勸評其否則不能者勉無非教也然此篇稱賢者三倍於否亦足以見賢之衆矣】胡氏曰此篇記閔子騫言行【去聲】者四而其一直稱閔子疑閔氏門人所記也 子曰先進於禮樂野人也後進於禮樂君子也 先進後進猶言前軰後軰野人謂郊外之民君子謂賢士大夫也程子曰先進於禮樂文質得宜今反謂之質朴而以為野人後進之於禮樂文過其質今反謂之彬彬而以為君子蓋周末文勝故時人之言如此不自知其過於文也【朱子曰禮樂只是一箇禮樂用得自不同如升降揖遜古人只是誠實行許多威儀後人便忒好看古人只正容謹節後人便近於巧言令色如古樂雖不可得而見只如誠實底人彈琴便雍容平淡自是好聽若弄手弄脚撰出無限不好底聲音只是繁碎耳○問此禮樂還説宗廟朝廷以至州閭鄉黨之禮樂曰也不止是這般禮樂凡日用之閭一禮一樂皆是禮樂只管文勝去如何合殺須有箇變轉道理】 如用之則吾從先進 用之謂用禮樂孔子既述時人之言又自言其如此蓋欲損過以就中也【慶源輔氏曰時俗易得逐流而狥末聖人常欲損過以就中聖人之所以轉移時俗者其過化存神之妙雖未易窺測至於損過就中之用則有不可易者○問孔子從先進是夫子無取於文也然周監於二代郁郁乎文夫子又從之何耶濳室陳氏曰從先進是夫子欲復文武周公之舊即從周也文必以周公之舊方可從周末文弊已不足為文矣從周者三代損益之勢當然從先進者周末文弊救之當然並行不悖○問夫子用禮樂而從先進是欲崇質耶抑欲文質之得中耶雙峯饒氏曰聖人之道無適不中用禮樂而從先進在當時則為崇質在理則為適中○新安陳氏曰文武周公監夏殷之禮而損益之夫子稱曰郁郁乎文蓋謂其文質得中即彬彬之文也此周盛時之文即先進之所從事者此章從先進之云正是厭周末之文過其質而欲從周盛時之文質得中與從周之言初不相妨而可互相發從周正是欲從先進耳】 ○子曰從我於陳蔡者皆不及門也【從去聲】 孔子嘗厄於陳蔡之間弟子多從之者此時皆不在門故孔子思之蓋不忘其相從於患難【去聲】之中也 德行顔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宰我子貢政事冉有季路文學子游子夏 弟子因孔子之言記此十人【問何以知其為弟子所記朱子曰吴氏例云凡稱名者夫子之辭或弟子師前相謂之辭稱字者弟子自相謂之辭或弟子門人之辭或以此章盡為夫子所言者考之不審也】而并目其所長分為四科孔子教人各因其材於此可見【朱子曰徳者行之本君子以成徳為行言徳則行在其中徳行是兼内外貫本末全體底物事那三件各是一物見於用者也○問德行不知可兼言語政事文學否曰當就逐項上看如顔子之德行固可以備若他人固有有德行而短於才者○問四科之目曰徳行者濳心體道黙契於中篤志力行不言而信者也言語者善為辭令者也政事者逹於為國治民之事者也文學者學於詩書禮樂之文而能言其意者也夫子教人使各因其所長以入於道然其序則必以德行為先誠以躬行實造具體聖人學之所貴尤在於此非若三者各為一事之長而已也○勉齋黄氏曰四科之目因其所得而稱之舉其最優者為言也○雙峯饒氏曰聖門之教有大綱領有小條目小條目如長於政事者與言政事長於文學者與言文學是也如今人能文者告之以作文之法曉事者告之以處事之法此是各因其材然本領不正能文者無緣做得好文章曉事者無緣做得好政事又須示之以大綱領使之治心脩身從本領上做將來】○程子曰四科乃從夫子於陳蔡者爾門人之賢者固不止此曾子傳道而不與【音預】焉故知十哲世俗論也【慶源輔氏曰夫子之門如此十人者固高矣然受業身通者凡七十人則豈獨此十人可名為哲哉故程子引曾子以為證而斷十哲為世俗之論所以教學者使求於聖人之門不止此十人也○新安陳氏曰曾子晳之子是時尚少不得與陳蔡之從故不在列又如有若雖賢亦以不從此行而不在列焉○雲峯胡氏曰徳行即孟子所謂有成徳者言語政事文學即孟子所謂有逹才者然孟子於成德之上有如時雨化之者集註所謂顔曾是也於此見論語四科不過門人所記而孟子五教又能發門人之所未發】 ○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於吾言無所不說【音悦】 助我若子夏之起予因疑問而有以相長【上聲】也顔子於聖人之言黙識心通【釋悦字】無所疑問【釋非助字】故夫子云然其辭若有憾焉其實乃深喜之○胡氏曰夫子之於回豈眞以助我望之蓋聖人之謙德又以深賛顔氏云爾【慶源輔氏曰聖人之心義理昭融固不因人之問而後有所知亦不以人之不問而遂有所疑顧豈有待於學者之助哉然疑而問問而益得以發其精微若子夏之起子則亦不能無也○胡氏曰以非助我而言似有不足於顔子之意謂其無所不說則凡精凡粗若巨若細莫不懽然領受而畧無毫髪之疑矣○厚齋馮氏曰夫子固無待於助然於事物之理因人之疑問而遂得以發明之是亦助也○新安陳氏白如終日不違語之不惰皆無所不説之驗】 ○子曰孝哉閔子騫人不間於其父母昆弟之言【間去聲】胡氏曰父母兄弟稱其孝友人皆信之無異辭者蓋其孝友之實有以積於中而著於外故夫子嘆而美之【吴氏曰夫子於弟子未嘗稱字此或集語者之誤○勉齋黃氏曰父母昆弟之言或出於私情人無所非間於其言是為公論夫子所以稱之○慶源輔氏曰父母昆弟稱其孝友者固有之矣然或溺於愛蔽於私則誠否未可知也至於人皆信之無有間言則誠著而德彰矣○胡氏曰按韓詩外傳閔子早喪母父再娶生二子繼母獨以蘆花衣子騫父覺之欲逐其妻子騫曰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單母得免逐其母聞之待之均平遂成慈母今誦其言藹然惻怛之意溢於詞表故内則有以孚其家外則有以孚於人自内及外無有異詞也○雲峯胡氏曰孔門豈獨閔子為孝而夫子獨稱之他人之孝處人倫之常閔子之孝處人倫之變處變而不失其常此夫子所以稱之歟○新安陳氏曰夫子惟稱其孝集註兼及於友者蓋友于兄弟就昆弟之言見其友也詩曰兄弟既翕和樂且耽子曰父母其順矣乎蓋孝友一理孝者必友不友則非孝矣只觀三子單之語友之實可見間字不必訓非只訓别異自明白外人稱之不異於父母兄弟之言非孝友之實積中著外能如是乎夫孝德之本也人之行莫大於孝閔子以德行稱亞於顔子宜哉】 ○南容三復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三妻並去聲】詩大雅抑之篇曰白圭之玷【丁忝丁念二反】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南容一日三復此言事見【形甸反】家語蓋深有意於謹言也【家語弟子行篇云獨居思仁公言仁義其於詩也則一日三復白圭之玷是宮縚之行也孔子信其能仁以為異士○朱子曰南容三復白圭不是一旦讀此乃是日日讀之玩味此詩而欲謹於言行也】此邦有道所以不廢邦無道所以免禍故孔子以兄子妻之【此是合公冶長篇子謂南容章解之】○范氏曰言者行【去聲下同】之表行者言之實未有易【去聲】其言而能謹於行者南容欲謹其言如此則必能謹其行矣【雙峯饒氏曰表與裏對實與華對言為表而行為裏行為實而言為華各舉其一以互見免於刑戮只是不以輕言妄動取禍若當言而言雖箕子之囚比干之死豈容苟免】 ○季康子問弟子孰為好學孔子對曰有顔回者好學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 范氏曰哀公康子問同而對有詳畧者臣之告君不可不盡若康子者必待其能問乃告之此教誨之道也【詳見雍也篇不遷怒章○慶源輔氏曰聖人一言之間輕重之等則有截然不可亂者】 ○顔淵死顔路請子之車以為之椁 顔路淵之父名無繇【音由】少【去聲】孔子六嵗孔子始教而受學焉椁外棺也請為椁欲賣車以買椁也 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鯉也死有棺而無椁吾不徒行以為之椁以吾從大夫之後不可徒行也 鯉孔子之子伯魚也先【去聲】孔子卒言鯉之才雖不及顔淵然已與顔路以父視之則皆子也孔子時巳致仕尚從大夫之列言後謙辭【問以弟子之年考之則回之死先於鯉故有以鯉也為夫子之設言者信乎朱子曰以人情言之不應如此且王肅信家語最篤而亦以此為年數之錯誤今安得固守而必信之乎○南軒張氏曰聖人正大之情天地之情也鯉雖不可以並淵然在已則子也無椁則亦已矣淵雖賢而父之葬子也亦稱家之有無而已又何必强為之椁乎夫子視淵固猶子也不得舍車於鯉則亦不得舍車於淵矣○厚齋馮氏曰伯魚聞詩聞禮未為不才視子淵則才不及耳唯自言其子故曰不才】○胡氏曰孔子遇舊館人之喪嘗脱驂以賻【音附】之矣【禮檀弓篇孔子之衞遇舊館人之喪入而哭之哀使子貢説驂音脫參而賻之騑馬曰驂賻助也助喪用也】今乃不許顔路之請何邪【俗作耶】葬可以無椁驂可以脫而復【扶又反】求大夫不可以徒行命車不可以與人而鬻【余六反】諸市也【王制曰命服命車不粥輿鬻同於市○問命車朱子曰記禮云大夫賜命車】且為【去聲】所識窮乏者得我而勉强【上聲】以副其意豈誠心與直道哉或者以為君子行禮視吾之有無而已【此蘇氏說】夫【平聲】君子之用財視義之可否豈獨視有無而已哉【慶源輔氏曰葬之禮椁周於棺宜也然貧不能具則椁亦可廢車之制驂參於服宜也然欲輟而用則驂或可脫義之所可則脫驂以賻舊館人而不吝義不可則於顔淵之厚而不從其父為椁之請此可見聖人處事之權衡】 ○顔淵死子曰噫天喪予天喪予【喪去聲】 噫傷痛聲悼道無傳若天喪巳也【勉齋黄氏曰顔子在則夫子雖亡而不亡以道存也顔子死則夫子雖存道固無傳終亦必亡而已矣故以顔子之死而為已之喪也○新安陳氏曰夫子之道頼顔子以傳者也顔子在則道有傳孔子他日雖死而不死顔子死則道無傳孔子今日雖未亡而已亡故不謂天喪回而曰天喪予良可悲矣○洪氏曰孔顔一體也回何敢死子在故也天喪子回死故也○雲峯胡氏曰夫子上接文王之傳則曰天將喪斯文下失顔淵之傳則曰天喪子然則道統之絶續皆天也】 ○顔淵死子哭之慟從者曰子慟矣【從去聲】 慟哀過也 曰有慟乎 哀傷之至不自知也 非夫人之為慟而誰為【夫音扶為去聲】 夫人謂顔淵言其死可惜哭之宜慟非他人之比也○胡氏曰痛惜之至施當其可皆性情之正也【勉齋黄氏曰以夫子之聖而得顔淵蓋將相與講明斯道以示天下後世其為助大矣不幸而短命死焉夫子安得不興喪予之嘆而不自知其為慟耶○新安陳氏曰觀不自知其慟若過也然哭顔淵而慟非過也其哀之發而中節者歟】 ○顔淵死門人欲厚葬之子曰不可 喪具稱【去聲】家之有無【禮檀弓篇子游問喪具夫子曰稱家之有無】貧而厚葬不循理也故夫子止之【朱子曰門人謂回之門人○濳室陳氏曰喪禮固有分亦須兼稱貧富固有分雖得為而貧不能舉禮者故云稱家之有無分不得為者不在此限孟子不得不可以為悅無財不可以為悅兩言最盡】 門人厚葬之 蓋顔路聽之【新安陳氏曰蓋疑辭以請車為椁觀之疑顔路聽之也】 子曰回也視予猶父也予不得視猶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 嘆不得如葬鯉之得宜以責門人也【南軒張氏曰顔子在聖門門人莫先焉故於其喪門人記夫子所以處之者甚詳仁之至義之盡也○勉齋黄氏曰門人欲厚葬尊賢之情也子曰不可安貧之義也蓋不以情勝義所謂愛人以德而不以姑息也喪予之嘆有慟之哀非厚於顔子也為道也請車却之厚葬責之非薄於顔子也為道也聖人之心無適非道也○慶源輔氏曰此與請車弗從事異而理同顔路請車為椁溺於愛也夫子不遂許之裁以義也夫子責門人之厚葬蔽以理也顔路從而聽之牽於私也聖庸之所以分天理人欲之間而已○雲峯胡氏曰無臣而為有臣非理也豈所以葬夫子家貧而厚葬非理也豈所以葬顔子】 ○季路問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敢問死曰未知生焉知死【焉於虔反】 問事鬼神蓋求所以奉祭祀之意而死者人之所必有不可不知皆切問也然非誠敬足以事人則必不能事神非原始而知所以生則必不能反終而知所以死【朱子曰反只是推轉來謂推原於始却折轉來看其終原字反字皆就人說反如囬頭之意○慶源輔氏曰死生者氣之聚散耳倘不能推原其始而知氣聚故生必不能反要於終而知氣散故死也○新安陳氏曰深意在二所以字易繫辭曰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説】蓋幽明始終初無二理但學之有序不可躐等故夫子告之如此【覺軒蔡氏曰夫子以未能對焉能以未知對焉知正欲子路循其序而不躐等也○新安陳氏曰由明而幽由始而終則為有序未能事人而先欲事神未知生而先欲知死則為躐等】○程子曰晝夜者死生之道也知生之道則知死之道【易繫辭曰通乎晝夜之道而知朱子本義曰通猶兼也晝夜即幽明死生鬼神之謂】盡事人之道則盡事鬼之道死生人鬼一而二二而一者也【問一而二二而一是兼氣與理言之否朱子曰有是理則有是氣有是氣則有是理氣則二理則一○慶源輔氏曰晝夜者氣之明晦也死生者氣之聚散也故晝夜之道即死生之道也明則有晦聚則有散理之自然也一而二者人鬼死生雖是一理而有幽明始終之不同二而一者雖有幽明始終之不同而其理則未嘗有二也○濳室陳氏曰死生人鬼雖幽明之事了不相關然天地間不過隂陽聚散屈伸聚則生散則死伸為神屈為鬼有聚必有散有伸必有屈理一而分則殊分殊而理則一非微昧不可䆒詰之事也】或言夫子不告子路不知此乃所以深告之也【新安陳氏曰告之以所當先能先知者是即所以深告之○朱子曰事人事鬼以心言知生知死以理言○人且從分明處理㑹去如事君親盡誠敬之心即移此心以事鬼神則祭如在祭神如神在人受天所賦許多道理自然完具無欠闕須盡得這道理到那死時乃知坐理巳盡亦安於死而無愧矣○事人如出則事公卿入則事父兄事其所當事者事鬼亦然苟非其鬼而事之則諂矣○問未知生焉知死曰氣聚則生氣散則死才說破則人便都理㑹得然須知道人生有多少道理自禀五常之性以來所以父子有親君臣有義者須要一一盡得這生底道理則死底道理皆可知矣○問天地之化雖生生不窮然而有聚必有散有生必有死能原始而知其聚而生則必知其後必散而死能知其生也得於氣化之日初無精神寄寓於太虚之中則知其死也與氣而俱散無復更有形象尚留於㝠漠之内曰死便是都散了○盡愛親敬長貴貴尊賢之道則事鬼之心不外乎此矣知乾坤變化萬物受命之理則生之有死可得而推矣夫子之言固所以深曉子路然學不躐等於此亦可見矣○天道流行發育萬物人得之以有生氣之清者為氣知覺運動陽之為也氣之濁者為質形體隂之為也氣曰魂體曰魄高誘注淮南子曰魂者陽之神魄者隂之神以其主乎形氣故曰神人所以生精氣聚也人只有許多氣須有箇盡時盡則魂氣歸於天形魄歸於地而死矣人將死時熱氣上出所謂魂升下體漸冷所謂魄降也此所以有生必有死有始必有終也夫聚散者氣也若理則泊在氣上初不是凝結别為一物但人分上合當恁地便是理不可以聚散言也然人死氣雖終歸於散亦未便散盡故祭祀有感格之理先祖世次遠者氣之有無不可知然奉祭祀者既是他子孫畢竟只是一氣所以可感通然已散者不復聚釋氏却謂人死為鬼鬼復為人如此則天地間常只是許多來來去去更不由他造化生生必無是理也至伯有為厲伊川云别是一般道理為其人氣未盡而强死自是能為厲如子産為之立後使有所歸遂不為厲亦可謂知鬼神之情狀矣○雙峯饒氏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如人有箇父母活在這裏尚不㑹奉事得死後如何㑹奉事○蔡氏曰事人事鬼以所能之事言知生知死以所知之理言】 ○閔子侍側誾誾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貢侃侃如也子樂【誾侃音義見前篇行胡浪反樂音洛】 行行剛强之貌子樂者樂得英才而教育之【朱子曰誾誾者外和内剛徳氣深厚所謂和悅而諍者也侃侃則和順不足而剛直稍外見矣前篇之訓固亦如此○冉有子貢侃侃如也侃侃剛直之貌以二子氣象觀之賜之違求之藝皆是有才底人大凡人有才便自暴露便自然有這般氣象閔子純於孝自然有誾誾氣象○誾誾是深沉底侃侃是發露圭角底行行是發露得粗底○問誾誾行行侃侃皆是剛正之意如冉求平日自是箇退遜之人如何也解有此意思曰三子皆意思大同小異求賜則㣲見其意子路則全體發在外閔子則又全不外見然此意思亦自在三子者皆有疑必問有懐必吐無有遮覆含糊之意○蔡氏曰此章當以侍側時為主以觀四子氣象四子皆無柔佞之失惟和悅而諍者得事上之宜剛直則施於敵巳以下為宜剛强則施於上下皆不當矣動容各適時中之謂禮觀四子侍師之禮可知其得失矣禮失其宜則凶悔吝之象可由之而見子路侍夫子行行如此於他人可知○問於行行者有何樂雙峯饒氏曰樂字終難說所以集註以為或是曰字之誤朱子釋經之法到疑處且先就本文解後面却說破】 若由也不得其死然 尹氏曰子路剛强有不得其死之理故因以戒之其後子路卒死於衞孔悝【音恢】之難【去聲○左傳哀公十五年衛孔圍孔文子取太子蒯瞶之姊孔伯姬生悝太子自戚入適伯姬氏既食孔伯姬杖戈而先太子與五人介被甲也與豭從之豭豚也欲用以盟廹孔悝於厠强盟之孔氏專政故劫悝欲令逐輙遂劫以登臺欒寧聞亂使告季子子路也時為孔氏邑宰召獲奉衛侯輙來奔季子將入遇子羔將出子羔衛大夫高柴孔子弟子將出奔曰門已閉矣季子曰吾姑至焉子羔曰弗及言政不及已不踐其難季子曰食焉不辟避同其難子羔遂出子路入及門有使者出乃入曰太子焉用孔悝雖殺之必或繼之且曰太子無勇若燔臺半必舍孔叔太子聞之懼下石乞盂黶敵子路二人太子之黨以戈聲之斷纓子路曰君子死冠不免結纓而死】洪氏曰漢書引此句上有曰字或云上文樂字即曰字之誤【朱子曰然者未定之辭聖人雖謂其不得其死使子路能變其氣習亦必有以處此○問由之死疑其甚不明於大義豈有子拒父如是之逆而可以仕之乎曰然仲由之死也有些没要然誤處不在致死之時乃在於委質之始○子路為人麤於精㣲處多未達其事孔悝蓋其心不以出公為非故也何以見得他如此如衞君待子為政夫子欲先正名他遂以為迂可見他不以出公為非故其事悝蓋自以為善而為之而不知其為非義也○南軒張氏曰孔悝被劫子路死之若不可謂之不得其死然其從孔悝始擇之不善不幾於不得其死乎若比干可謂得其死矣然則求生害仁者謂之不得其生可也子路雖不得其死與此類固不可同 語矣○新安陳氏曰夫子初謂由不得其死然只如平常説死非正命之謂未說到不得死所處先儒云感慨殺身者易從容就義者難此是後來處死之得失使子路能因夫子警之而變其粗厲之氣習使夫子之言不中上也若能審義而仕以義而死則死得其所雖不幸中夫子之言而無負於夫子之教不可謂之不得其死矣而子路終不能也惜哉】 ○魯人為長府 長府藏【去聲】名藏【如字】貨財曰府為蓋改作之 閔子騫曰仍舊貫如之何何必改作 仍因也貫事也王氏【名安石字介甫臨川人】曰改作勞民傷財在於得已則不如仍舊貫之善【南軒張氏曰先儒謂長府為蔵貨財之府貨財之府無故而改為得無示人以崇利聚歛之虑乎故閔子以為當仍舊貫而不必改也○慶源輔氏曰古人改作必不得已者也改作府藏意必有可已而不巳者故子騫以是諷之】 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夫音扶中去聲】 言不妄發發必當【去聲】理惟有德者能之【南軒張氏曰有中中於理也○雙峯饒氏曰觀此章可見閔子誾誾之氣象始言仍舊貫如之何辭氣雍容似有商量未决之意此和悅意也繼之曰何必改作則有確乎不可易者此諍之意也長府之不必改作人或能言之夫子所以稱之者不特取其言之當理亦喜其言之發而中節所謂有德之言也○新安陳氏曰左傳昭公二十五年公居於長府即此長府也改作之事經傳不載使因閔子而止則仁人之言其利溥矣閔子本不尚言語而言必有中惟有徳者能有言也專事言語者其言未必雍容簡當如此】 ○子曰由之瑟奚為於丘之門 程子曰言其聲之不和與已不同也家語云子路鼓瑟有北鄙殺伐之聲蓋其氣質剛勇而不足於中和故其發於聲者如此【覺軒蔡氏曰按說苑子路鼓瑟有北鄙之聲孔子曰南者生育之鄉北者殺伐之地故舜造南風之聲其興也勃然紂為北鄙之聲其廢也忽然家語辨樂解篇子路鼓瑟一叚與此小異】 門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於室也 門人以夫子之言遂不敬子路故夫子釋之升堂入室喻入道之次第言子路之學已造【七到反】乎正大高明之域特未深入精微之奥耳未可以一事之失而遽忽之也【南軒張氏曰由入室言則升堂為未至由宮墻之外望則升堂大有間矣聖人斯言非特以言子路亦使門人知學之有序也○慶源輔氏曰子路剛明而麤率之氣未除觀其勇於行義欲車裘共敝及程子謂其逹却便是堯舜氣象則其升堂可知至於以正名為迂而不知食輙之食為非義之類是未入室之驗也○雲峯胡氏曰正大高明形容堂字精㣲之奥形容室字精矣未入於室是子路已學而未深入精㣲之奥亦不入於室是善人未學而不能入聖人之室者也】 ○子貢問師與商也孰賢子曰師也過商也不及子張才高意廣而好【去聲】為苟難【荀子曰君子行不貴苟難】故常過中子夏篤信謹守而規模狹隘故常不及【雙峯饒氏曰觀答問交一章及曾子稱其堂堂可見子張才高意廣觀令尹子文陳文子之事可見其好為苟難觀先傳後倦章可見子夏能篤信聖人之教而謹守之觀可者與之不可者拒之之言可見其規模俠隘○朱子曰二子合下資質是這模様子張常要將大話蓋將去子夏便規模謹守看論語中所載子張說話及夫子告子張處如多聞闕疑多見闕殆之類如子張自說我之大賢歟於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賢歟人將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此說話固是好只是他地位未說得這般話這是大賢以上聖人之事他便犯來蓋去其踈曠多如此孔子告子夏如云無為小人儒又云無欲速無晃小利如子夏自言可者與之其不可者拒之小子當灑掃應對進退之類可見二子晚年進徳雖不可知然子張之語終有慷慨激楊之氣子夏終是謹守規矩也】 曰然則師愈與【平聲】 愈猶勝也 子曰過猶不及 道以中庸為至賢知【去聲】之過雖若勝於愚不肖之不及然其失中則一也【慶源輔氏曰子貢所謂然則師愈與者以才質言也夫子所謂通猶不及者以義理言也以才質論之則賢智之過雖若勝於愚不肖之不及以義理言之則遇與不及皆為失中而於道均為未至也】○尹氏曰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夫【音扶】過與不及均也差之毫釐繆以千里故聖人之教抑其過引其不及歸於中道而已【慶源輔氏曰過不及生乎氣禀之偏中則指義理之當然處言也差之毫釐即謂過與不及也初焉毫釐過乎中與不及乎中耳過而不知所以自抑則過者愈過不及乎中而不知所以自勉則不及者愈不及積之至久則相去不啻千里矣○新安陳氏曰集註不過引中庸賢知愚不肖之說以發明過猶不及之㫖非指子夏為愚不肖也正文之意只言過不及均失中耳聖人之教以下本文未有此意說聖人造就二子而欲歸之中道乃此章言外意】 ○季氏富於周公而求也為之聚歛而附益之【為去聲】周公以王室至親【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有大功位冡宰其富宜矣季氏以諸侯之卿而富過之非攘奪其君刻剥其民何以得此冉求為季氏宰又為【去聲】之急賦稅以益其富 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 非吾徒絶之也小子鳴鼓而攻之使門人聲其罪以責之也聖人之惡【去聲】黨惡而害民也如此然師嚴而友親故已絶之而猶使門人正之又見其愛人之無巳也【慶源輔氏曰師道尊嚴而朋友親暱理固然也聖人愛人終無巳天地之心也雖絶之而猶不忘乎愛雖不忘乎愛而事之當絶者又不但已此仁之至義之盡也○新安陳氏曰泛觀鳴鼓攻之似是惟罪責棄絶之耳集註謂猶使門人正救之於嚴厲之義氣中有愛厚之仁意焉孔子之心㣲朱子其孰能知哉】○范氏曰冉有以政事之才施於季氏故為不善至於如此由其心術不明不能反求諸身而以仕為急故也【新安陳氏曰使能反身脩徳則知吾身自有良貴而不急於仕矣○朱子曰人最怕資質弱若求之徒却是自扶不起如云可使足民而反為季氏聚歛故范氏謂其心術不明他這所在都不自知他只緣以仕為急故從季氏見他所為如此又㧞不出一向從其惡○問冉求學於夫子於門弟子中亦可謂明逹者今乃為季氏聚歛何耶曰再求之失不待聚歛而後晃自其仕於季氏則已失之矣當是時達官重任皆為公族之世官其下則尺地一民皆非君之有士唯不仕則已仕則未有不仕於大夫者也使求仕於季氏能勸之黜其强僭而忠於公室則素乎小貞之吉矣今乃反為之聚歛是使權臣愈强而公室愈不振也故孟子以無改於其徳而賦粟倍他日言之蓋不自知其學之未至而以從仕為士之常是以流靡而至此耳曰然則夫子曷不於其仕季氏而責之也曰聖人以不仕無義而猶望之以小貞之吉也○問以季氏之富而求也為之聚歛曰不問季氏貧富若季氏雖富而取於民有制亦何害此必有非所當取而取之者故夫子如此說○南軒張氏曰冉有既為季氏之臣所當正救其非使之由於法度今既不能正而又順其所為私門益以封殖則公室益以衰弱此求之所以得罪於聖門為深也原求所以至此蓋不能如閔子見幾而作因循陵遲而不自知也○勉齋黄氏曰聚歛已自不是况季氏以諸侯之卿而富過於周公則本富强矣今又聚歛以附益之則非義之中又非義矣聖人所以惡之深也○厚齋馮氏曰按國語季康子欲以田賦使冉求訪諸孔子孔子曰若季氏行而法則有周公之籍矣若欲犯法則苟而賦又何訪焉季氏卒用田賦左傳哀公十一年亦載此事所謂富於周公者此也夫季氏欲變周公之法以自富其心猶不安於君子之論而使冉有問之冉有自止之可也不然聞孔子之言以反命而力止之可也又不然去之可也今不惟不能諫止而不能去反為之宣力而不辭此夫子所以切責之也○雲峯胡氏曰春秋於為長府不書必閔子諫止之力於此事書曰用田賦其為冉有阿附之罪明矣朱子以冉求之失不徒見於聚歛而已見於仕季氏之初然則閔子之得豈不在於辭費宰之初歟】 ○柴也愚 柴孔子弟子姓高字子羔【衞人】愚者知【去聲】不足而厚有餘家語記其足不履影啓蟄不殺方長【上聲】不折執親之喪泣血三年未嘗見【賢徧反】齒【見齒笑也】避難【去聲】而行不徑不竇可以見其為人矣【家語弟子行篇高柴自見孔子出入於户未嘗越履徃來過之足不履影啓蟄不殺方長不折執親之喪泣血三年未嘗見齒是高柴之行也○致思篇蒯瞶之亂季羔逃之走郭門守門者曰彼有缺季羔曰君子不踰又曰彼有竇季羔曰君子不隧隧從竇出又曰於此有室季羔乃入焉○朱子曰不徑不竇只安平無事時可也若當有冦盗患難如阿專守此以殘其軀此柴所以為愚觀聖人微服遇宋只守不徑不竇之説不得然子羔也是守得定若更學到通變處儘好正緣他學有未盡處○柴也是箇謹厚底人不曽見得道理故曰愚】 參也魯 魯鈍也程子曰參也竟以魯得之又曰曾子之學誠篤而已聖門學者聰明才辨不為不多而卒傳其道乃質魯之人爾故學以誠實為貴也尹氏曰曾子之才魯故其學也確【克角反】所以能深造【七到反】乎道也【朱子曰曾子魯鈍難曉只是他不肯放過直是捱得到透徹了方住不似别人只畧綽見得些小了便休今一様敏底見得容易又不能堅守鈍底捱得到畧曉得處便說道理止此更不深求惟曾子不肯放舍若這事看未透直是捱得到盡處所以竟得之○緣他質魯鈍不便理㑹得故著工夫遂見得透徹若理㑹不得便放下了如何得通透終於魯而已○若是魯鈍者却能守其心專一明逹者毎事要入一分半上落下多不專一○曽子遲鈍直辛苦而後得之○問參也魯魯却似有不及之意曰魯自與不及不相似魯是質朴渾厚意思只是鈍不及底恰似一箇物事欠了些子○慶源輔氏曰遲鈍者不能便明了須用工夫方透聰明者所見雖快所造則淺方渉其藩而自謂入其奥者多矣曾子之資魯鈍初若難人而求之不敢有易心故其誠篤而無始終作輟之殊所以其造反深也】 師也辟【辟婢亦反】 辟便【平聲】辟也謂習於容止少誠實也【慶源輔氏曰子張務外留意於容儀】 由也喭【喭五旦反】 喭粗俗也傳【去聲】稱喭者謂俗論也【慶源輔氏曰由粗俗夫子嘗以為野】○楊氏曰四者性之偏語【音御】之使知自勵也【南軒張氏曰愚則專而有所不通魯則質而有所不敏辟則文頌喭則氣俗此皆其氣禀之偏夫子言之使之因所偏矯厲而擴充也○問柴愚參魯師辟由喭此乃生質之偏如此夫子言之所以欲四子克其偏而歸於全也然參竟得道統之傳何也勉齋黄氏曰愚者暏辟者少誠實喭者粗俗若夫魯則質厚而已未嘗不明未嘗不誠實未嘗粗俗比之三子巳爭些况質厚者為之難一為之則確實下工直用力到底如豰如易簣等處皆可見安得不傳道耶○慶源輔氏曰愚者知不明魯者才不敏便辟則遺其内粗俗則畧乎外遺乎内則誠不足畧乎外則文飾不修此四子情質之偏也夫子所以言者欲使之自覺以治其偏而歸於中耳○厚齋馮氏曰柴參近道而柴欠疏通參欠明敏師由過中而師欠誠實由欠精宻○雙峯饒氏曰四者皆指其所偏唯曾子能於偏處用工故後來一貫之唯至鈍反成至敏問偏於鈍者如何用工曰人一已百人十已千而已】吴氏曰此章之首脫子曰二字【甚是】或疑下章子曰當在此章之首而通為一章【二章語勢不類恐非】 ○子曰回也其庶乎屢空 庶近也言近道也【慶源輔氏曰此與易大傳其殆庶幾乎同】屢空數【音朔】至空匱也不以貧窶【郡羽反】動心而求富故屢至於空匱也言其近道又能安貧也【問集註中言近道又能安貧又字似作兩截蓋樂道故能安貧而安貧所以樂道也朱子曰世間亦有質美而安貧者皆以為知道可乎○空為匱乏其說舊矣何晏始以為虚中受道蓋出老莊之說胡氏嘗非之謂聖人之言未嘗有是屢而有間是頻復耳方其不空之時與庸人奚逺哉且下文以子貢貨殖方之尤見舊說之不可易也○潛室陳氏曰簞瓢屢空到此境界不改其樂是幾於樂天之事以此說顔子事理平實與下文貨殖正相反而地位峻絶】 賜不受命而貨殖焉億則屢中【去聲】 命謂天命【天所賦貧富貴賤之命】貨殖貨財生殖也【史記言子貢好廢舉與時轉貨貲注云廢舉停貯也與時逐時也物賤則買而停貯貴則逐時轉易貨賣】億意度【音鐸】也言子貢不如顔子之安貧樂【音洛下同】道【新安陳氏曰貨殖是不如其安貧不受命是不如其樂道】然其才識之明亦能料事而多中也程子曰子貢之貨殖非若後人之豐財但此心未忘耳然此亦子貢少【去聲】時事至聞性與天道則不為此矣【程子曰貨殖便生計較纔計較便是不受命不受命者不能順受正命也○葉氏曰或者不喻乃謂子貢眞好利者夫樊遲學稼圃夫子猶以為小人豈有子貢而無一言以正之乎】○范氏曰屢空者簞食瓢飲屢絶而不改其樂也天下之物豈有可動其中者哉貧富在天而子貢以貨殖為心則是不能安受天命矣其言而多中者億而已非窮理樂天者也【慶源輔氏曰不受命而貨殖非樂天也億則屢中非窮理也人能樂天安命則心與理一自能發言中理不待億度若億而後中雖其才識之明亦幸而已其曰屢中則不中者多矣】夫子嘗曰賜不幸言而中是使賜多言也聖人之不貴言也如是【左傳定公十五年邾隱公邾子益来朝子貢觀焉邾子執玉高其容仰公受玉卑其容俯子貢曰以禮觀之二君者皆有死亡焉夫禮死生存亡之體也將左右周旋進退俯仰於是乎取之朝祀喪戎於是乎觀之今正月相朝而皆不度不合法度心已亡矣嘉事不體何以能久高仰驕也卑俯替也驕近亂替近疾君為主其先亡乎此年公薨哀七年歸宵掠以邾子益來獻於亳社夏五月壬申公薨仲尼曰賜不幸言而中是使賜多言者也○問回也其庶乎屢空大意謂顔子不以貧窶動其心故聖人見其於道庶幾子貢不知貧富之定命而於貧富之閒不能無留情故聖人見其平日所講論者多出億度而中朱子曰據文勢也是如此但顔子於道庶幾却不在此聖人謂其如此益見其好子貢不受命也在平日聖人亦不因其貨殖而言○勉齋黄氏曰夫子之論回賜一則言其得道之不同二則言其處貧富之有異蓋舉兩事反覆言之貨殖則不如屢空億中則不如其庶也○雙峯饒氏曰此章與前章不同前章是指氣質之偏此章是言二子造道與用心之異庶乎與億則屢中對造道之異也屢空與不受命貨殖對用心之異也子貢好方人故以顔子與之並言欲其以此自厲也】 ○子張問善人之道子曰不踐迹亦不入於室 善人質美而未學者也程子曰踐迹如言循途守轍善人雖不必踐舊迹而自不為惡然亦不能入聖人之室也○張子曰善人欲仁而未志於學者也欲仁故雖不踐成法亦不蹈於惡有諸巳也【新安陳氏曰孟子曰有諸巳之謂信此巳是進信一步而說善人矣】由不學故無自而入聖人之室也【朱子曰善人是好底資質不必踐元本子亦不入於室須是要學方入聖賢之域○問善人之道曰如所謂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之類又問如太史公贊文帝為善人意思也是曰然只為他截斷只到這裏不能做向上去所以說道不依様子也自不為惡只是不能入聖人之室○問善人者未能有諸巳乎南軒張氏曰不能有之則安得善然所謂有諸巳者則亦有淺深故善入謂其不能有諸巳則不可謂其盡夫有諸巳之道則亦未也○慶源輔氏曰質不美則不可謂之善人然質美而好學則進進不巳雖大與聖可以循至又不止為善人而已也○雙峯饒氏曰上一句是善人之所以為善人下一句是善人之所以止於善人所以不踐迹以其天資之美也所以不入室不能進於聖賢之奥以其無學問之功也】 ○子曰論篤是與君子者乎色莊者乎【輿如字】 言但以其言論篤實而與之則未知為君子者乎為色莊者乎言不可以言貌取人也【言指論字貌指色字○程子曰論篤言之篤厚者也取於人者惟言之篤厚者是與君子者乎色莊者乎未可知也不可以論篤遂與之必觀其行事乃可也○雲峯胡氏曰君子者有徳必有言中篤實外自然篤實色莊者有言不必有徳外篤實中未必篤實○雙峯饒氏曰上言論篤下以論篤分君子與色莊論篤亦可謂之色莊乎蓋色字所該甚廣凡形於外者皆可謂之色經傳中有專指面色言者色思温是也有該貌而言者巧言令色是也有該言貌而言者此章色莊是也有該言貌行事而言者色取仁是也問色取仁如何見得該行事而言曰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潔即所謂色取仁也】 ○子路問聞斯行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聞斯行之冉有問聞斯行諸子曰聞斯行之公西華曰由也問聞斯行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問聞斯行諸子曰聞斯行之赤也惑敢問子曰求也退故進之由也兼人故退之 兼人謂勝人也張敬夫曰聞義固當勇為然有父兄在則有不可得而專者若不禀命而行則反傷於義矣子路有聞未之能行唯恐有聞則於所當為不患其不能為矣特患為之之意或過而於所當禀命者有闕耳若冉求之資禀失之弱不患其不禀命也患其於所當為者逡廵畏縮而為之不勇耳聖人一進之一退之所以約之於義理之中而使之無過不及之患也【胡氏曰勇於行者使之有所禀命則所行必審行之不勇者不專勉其行則愈流於退縮專勉其行者非不禀命於父兄禀命自其所必能不待教之耳○新安陳氏曰由求之問未必同時亦未必互問問同答異赤偶見而疑之非其能問則聖人造化二子之心誰知之哉前師商孰賢章尹氏所謂聖人之教抑其過引其不及歸於中道之說與此章參看正可相發明云】 ○子畏於匡顔淵後子曰吾以女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女音汝】 後謂相失在後何敢死謂不赴鬬而必死也【謝氏曰敢非不敢之敢乃果敢之敢○鄭氏舜舉曰回何敢死則是死生不在匡人而在子淵矣蓋匡人之所欲加害者在夫子而不在子淵故子淵之死生得自為之也】胡氏曰先王之制民生於三事之如一惟其所在則致死焉【國語晉語欒共音恭子曰民生於三事之如一父生之師教之君食音嗣之非父不生非食不長非教不知生之族也族類也謂君之養我師之教我與生之思同類也故壹事之唯其所在則致死焉在父為父在師為師在君為君也報生以死報賜以力人之道也】况顔淵之於孔子恩義兼盡又非他人之為師弟子者而已【慶源輔氏曰顔淵之於孔子蒙博約之教得聖道之傳眞所謂受罔極之思者思深則義重矣非他人為師弟子之比○雙峯饒氏曰孔之於顔教愛兩極其至義雖師生恩猶父子所以為恩義兼盡】即夫子不幸而遇難【去聲】回必捐生以赴之矣捐生以赴之幸而不死則必上告天子下告方伯請討以復讎不但已也夫子而在則回何為而不愛其死以犯匡人之鋒乎【問孔子不幸而遇害於匡則顔子死之可乎程子曰今有二人相與遠行則患難有相死之道况回於夫子乎曰親在則可乎曰今有二人相與搏虎其致心悉力義所當然也至於危急之際顧曰吾有親則舍而去之是不義之大者也其可否當預於未行之前不當臨難而後言也曰父母存不許友以死則如此義何曰有可者遠行搏虎之譬也有不可者如游俠之徒以親既亡乃為人報仇而殺身則亂民也○問顔路在顔子許人以死何也朱子曰事至此只得死此與不許友以死之意别不許友以死在未遇難之前乃可如此處已遇難却如此說不得○孔子恐顔回遇害故曰吾以汝為死矣顔子答曰子在回何敢死者謂孔子既得脫禍吾可以不死矣若使孔子遇害則顔子只得以死救之也○慶源輔氏曰孔子遇難則顔子有致死之義孔子免焉則顔淵無致死之理今孔子既免而顔淵相失在後脫有不知而死則非義矣故其既來而孔子迎謂之曰吾以女為死矣者恐其誤也而顔淵遽復之曰子在回何敢死者道其實也其意若相反而實相承顔淵之於孔子雖曰未逹一間至此等語殆相為一矣○趙氏曰死生亦大矣云何敢死則不以死為重而以不輕於死為重也○濳室陳氏曰朋友同遇志難有相死之義謂各盡其扶持救衞之道無委棄之理若死不死則有幸不幸存焉非必輕死求鬬謂之相死也○吴氏曰子在回何敢死則子不在回何敢不死甚明子不在非所當言也故言子在以見意讀者第於句内增二不字而反正互觀之則瞭然矣顔子以徳行稱而善於說辭如此豈諸子所能及哉】 ○季子然問仲由冉求可謂大臣與【平聲】 子然季氏子弟自多其家得臣二子故問之【慶源輔氏曰二子以聖門高弟而仕於季氏雖視顔閔為慊然其德望才業固非常人比季氏之家其必知所尊敬矣故子然以此自多而致問也】 子曰吾以子為異之問曾由與求之問 異非常也曾猶乃也輕二子以抑季然也【慶源輔氏曰季然自多其家得臣二子而致問則其言色之間必有矜大之意且大臣既非家臣所可當而二子又不足以盡大臣之道故特輕以抑之】 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 以道事君者不從君之欲不可則止者必行已之志【朱子曰不可則止謂不合則去○勉齋黄氏曰以道事君謂審出處之宜盡責難之義必守我之正道而不容悅以苟順君之私欲也】 今由與求也可謂具臣矣 具臣謂備臣數而已【勉齋黄氏曰大臣者異乎羣臣而超乎其上者也具臣者等乎羣臣而混乎其中者也】 曰然則從之者與【平聲】 意二子既非大臣則從季氏之所為而已 子曰弑父與君亦不從也 言二子雖不足於大臣之道然君臣之義則聞之熟矣弑逆大故必不從之蓋深許二子以死難【去聲】不可奪之節而又以隂折季氏不臣之心也○尹氏曰季氏專權僭竊二子仕其家而不能正也知其不可而不能止也可謂具臣矣是時季氏已有無君之心故自多其得人意其可使從巳也故曰弑父與君亦不從也其庶乎二子可免矣【問孔子言由求為具臣曰弑父與君亦不從也由求如是而已乎山楊氏曰弑父與君言其大者蓋小者不能不從故也若季氏旅泰山伐顓臾而不能救之之事是巳又問然則或許其升堂且皆在政事之科何也曰小事之失亦未必皆從但使弑父與君而下或從一事則不得為不從若弑父與君則决不從矣進此一等便為大臣如孔明之事君是也故孔明雖當亂世而遇庸暗之主一毫亦不放過○問仲由冉求氣質不同恐冉求未必可保仲由終是不屈朱子曰不要論他氣質只這君臣大義他豈不知聖人也是知他必可保然死於禍難是易事死於不可奪之節是難事纔出門去事君這身已便不是自家底所謂事君能致其身是也如做一郡太守一邑之宰一尉之任有盗賊之虞這不成休了便當以死守之亦未為難惟卒遇君臣大變利害之際只争些子這誠是難○南軒張氏曰弑君父不從何必由求而能之曾不知順從之臣始也惟利害之徇而已履霜堅冰之不戒馴習蹉跌以至從人弑逆者多矣如苟彧劉穆之之徒始從操裕堂遂欲弑逆哉惟其漸潰順長而勢卒至此耳雖然自弑逆以下苟一事不道而苟從之皆為失大臣事君之義如由求未免乎是也至如他人因循以䧟於大惡則由求不至是也○胡氏曰方子然欲假由求以誇人故夫子極言其失大臣之道及其欲資由求以助已故夫子又言其有人臣之節應答之頃可以沮僭竊扶綱常眞聖人之言也○厚齋馮氏曰子然季孫意如之子意如逐昭公者也子然習於其父之所為懐無君之心乆矣今得臣二子故問夫子蓋將君魯而以為大臣也既抑之以其臣及其以從之為問故明以弑父與君不從折之○新安陳氏曰弑逆非不可之大者歟平常能不可則止者於弑逆必不從未能不可則止者未可保其必不從也由求於君臣大義固熟聞之但察之恐未精耳觀由仕於出公末為之死求於伐顓臾惟知為季氏子孫憂於父子君臣之義能精察之否乎夫子於此實欲折季氏之不臣故許由求為死節之臣耳】 ○子路使子羔為費宰 子路為季氏宰而舉之也 子曰賊夫人之子【夫音扶下同】 賊害也言子羔質美而未學遽使治民適以害之【厚齋馮氏曰成人有其足死而不為衰者聞子羔將為成宰遂為衰蓋子羔重厚有德足以化民子路以費數畔難治所以特舉之然子羔雖重厚有徳而未學則理未明而用必窒遽使之治數畔之邑非所以全之也】 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讀書然後為學言治民事神皆所以為學 子曰是故惡夫佞者【惡去聲】 治民事神固學者事然必學之已成然後可仕以行其學若初未嘗學而使之即仕以為學其不至於慢神而虐民者幾【平聲】希矣子路之言非其本意但理屈詞窮而取辦於口以禦人耳【本前焉用佞禦人以口給而言】故夫子不斥其非而特惡其佞也【朱子曰佞不是諂佞是口快底人事不問是不是臨時撰得話來也好可見其佞○子路當初使子羔為費宰意本不是如此只大言來答孔子故惡其佞】○范氏曰古者學而後入政未聞以政學者也【左傳襄公三十一年子産曰僑聞學而後入政未聞以政學者也】蓋道之本在於脩身而後及於治人其說具於方冊讀而知之然後能行何可以不讀書也子路乃欲使子羔以政為學失先後本末之序矣不知其過而以口給禦人故夫子惡其佞也【朱子曰子路非謂不學而可以為政但謂為學不必讀書耳上古未有文字之時學者固無書可讀而中人以上固有不待讀書而自得者但自聖賢有作則道之載於經者詳矣雖孔子之聖不能離是以為學也捨是不求而欲以政學既失之矣况又責之中材之人乎然子路使子羔為宰本意未必及此但因夫子之言而託此以自解耳故夫子以為佞而惡之○三代以上六經雖未具考之書禮則舜之教胄子敷五典與成周鄉官樂正之法所以教夫未成之才者蓋有道矣三代而下則既有書脩己治人之術皆聚於此學者豈可不之讀而遽自用乎苟謂不必讀書將自恃其聰明率意妄作而無忌憚其失不但卑陋而已○南軒張氏曰子羔學未充而遽使為宰其本不立而置之於事物酬酢之地故夫子有賊夫人之歎夫民人社稷固無非學然學必貴於讀書者以夫多識前言往行古之人所以蓄德者實有頼乎是徳立於己而後可以言無適而非學也如子路之言將使學者以聰明為可恃而無敦篤濳泳之功其甚至於廢古而任意為弊有不可勝言者故夫子所以責之之深也○慶源輔氏曰學之已成而仕以行其學猶恐動與静違用與體乖而或有失其宜者况於初未嘗學而可遽使即仕以為學乎】 ○子路曾晳冉有公西華侍坐【坐才卧反】 晳曾參父名㸃 子曰以吾一日長乎爾毋吾以也【長上聲】 言我雖年少長於女【汝同】然女勿以我長而難言蓋誘之盡言以觀其志而聖人和氣謙德於此亦可見矣 居則曰不吾知也如或知爾則何以哉 言女平居則言人不知我如或有人知女則女將何以為用也【東陽許氏曰夫子之於弟子於其平日言行問答之間固知其學力之所至然其將有所待而欲為之志則不能知也問之者欲知其自知之如何使之知有未至而自厲非獨觀人亦所以教也】 子路率爾而對曰千乘之國攝乎大國之間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由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乘去聲饑音機饉音僅比必二反下同哂詩忍反】 率爾輕遽之貌攝管束也二千五百人為師五百人為旅因仍也榖不熟曰饑菜不熟曰饉方向也謂向義也民向義則能親其上死其長【上聲】矣哂微笑也【厚齋馮氏曰子路齒先諸子又勇於進道故夫子有問必先諸子言之其言與冉有皆以三年為斷蓋古者三載考績要其成也夫子亦曰三年有成○新安陳氏曰國介居大國間勢難為當兵荒後時難為能致富强且化民使向義必政教兼舉而後能之子路蓋以其實才展盡底藴而言也】 求爾何如對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禮樂以俟君子 求爾何如孔子問也下放【倣同】此方六七十里小國也如猶或也五六十里則又小矣足富足也俟君子言非己所能冉有謙退又以子路見哂故其辭益遜【朱子曰子路使民非若後世之孫吴冉有足民非若後世之管商】 赤爾何如對曰非曰能之願學焉宗廟之事如㑹同端章甫願為小相焉【相去聲】 公西華志於禮樂之事嫌以君子自居故將言己志而先為遜辭言未能而願學也【新安陳氏曰求云如其禮樂以俟君子今赤若毅然欲從事於禮樂則是以君子自居故必先為遜辭也】宗廟之事謂祭祀諸侯時見【形甸反】曰㑹衆頫【音眺】曰同【周禮春官大宗伯春見曰朝夏見曰宗秋見曰覲冬見曰遇時見曰㑹殷見曰同此六禮者以諸侯見王為文六服之内四方以時分來或朝春或宗夏或覲秋或遇冬更逓而徧時見者無常期諸侯有不順服者王將有征討之事則既朝覲王為壇於國外合諸侯而命事焉春秋傳曰有事而㑹不協而盟是也殷猶衆也十二嵗王如不巡守則六服盡朝朝禮既畢王亦為壇合諸侯以命政焉所命之政如王巡守殷見四方四時分來終嵗以偏時聘曰問殷類曰視時聘亦無常期天子有事乃聘之焉境外之臣既非朝嵗不敢瀆為小禮殷頫謂一服朝之嵗以朝者少諸侯乃使卿以大禮衆聘焉五服朝在元年七年十一年○慶源輔氏曰周禮所謂殷即衆也頫即見也】端端服章甫禮冠【慶源輔氏曰禮有端而冕若玉藻天子龍衮以祭端朝日諸侯端以祭是已有端而冠若朝端夕深衣是已有端而章甫如此章端章甫是已有端而委貌若晏平仲端委立於虎門是已鄭云端取其正謂士之衣袂皆二尺二寸而屬幅廣袤等也然則端之服古者君臣皆得服之章甫緇布冠也夏曰毋追音牟堆商曰章甫周曰委貌其制相比皆以漆布為之蓋三代常服行道之冠也】相贊君之禮者言小亦謙辭【厚齋馮氏曰㑹同諸侯朝於天子之禮也而兩君相見亦曰㑹又有同盟當是時諸侯朝於天子寡矣華之言當為兩君相見而設夫擯紹禮樂之末也小相又擯紹之末也二子以子路蒙哂故其辭謙而子華又謙於冉有也】 㸃爾何如鼓瑟希鏗爾舍瑟而作對曰異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傷乎亦各言其志也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夫子喟然嘆曰吾與㸃也【鏗苦耕反舍上聲撰士免反莫冠並去聲沂兼依反雩音于】四子侍坐以齒為序則㸃當次對以方鼓瑟故孔子先問求赤而後及㸃也【張存中曰史記仲尼弟子傳仲由字子路卞人也少孔子九嵗曾㸃字晳與子參皆侍孔子冉求字子有仲弓之族也少孔子二十九嵗公西赤字子華魯人少孔子四十二嵗按史記家語載曾參少孔子四十六嵗則曾㸃必少孔子十餘嵗合居子路之次】希間【去聲】歇也作起也撰具也【朱子曰曾㸃所見不同方侍坐之時見三子言志想見有些下視他幾箇作而言曰異乎三子者之撰看其意有鳳凰翔于干仞底氣象】莫春和煦之時春服單袷【音夾】之衣【新安陳氏曰單單衣袷袷衣至此時則衣無絮也】浴盥【音管】濯也今上巳祓【音拂】除是也【問浴之為盥濯祓除朱子曰漢志三月上巳祓除官民㓗於東流水上而蔡邕引此為證是也韓愈李翺疑祼身出浴之非禮而改浴為沿不察此耳】沂水名在魯城南地志以為有温泉焉理或然也風乘涼也舞雩祭天禱雨之處有壇墠【音善】樹木也詠歌也曾㸃之學蓋有以見夫【音扶】人欲盡處天理流行隨處充滿無少欠闕【新安陳氏曰此等句皆是就本文反復玩味以想像曾㸃胷次而於無中形容出有來】故其動静之際從【七容反】容如此【朱子曰曾㸃都不待著氣力說只是他見得許多自然道理流行發見觸處皆是但舉其一事而言之耳看他鼓瑟希鏗爾舍瑟而作從容暇豫悠然自得處無不是這箇道理今人讀之只做等閑説話當時記者亦是多少仔細又曰門人詳記舍瑟事欲見其從容不迫灑落自在之意耳○慶源輔氏曰理欲不兩立須是人欲浄盡然後天理自然流行隨事隨處不待勉强用力自無纎毫欠缺處然惟聖人心與理一而後能禮用兼備自然而然若曾晳則以天資之高而於此有見焉耳故集註著有以見夫四字便自斷得曾晳所學之分量分曉與後面程子所謂曾㸃狂者未必能為聖人之事而能知夫子之志之說相應】而其言志則又不過即其所居之位樂【㫖洛】其日用之常初無舍【上聲】已為【去聲】人之意【胡氏曰即其所居至之常者莫春融和之時沂水祓除之事與其朋儕游泳自得乃其分所宜為而目前所可為也初無舍己為人之意者如必得國而治之然後見其用則在我者輕在人者重人必知我則有以自見人不我知則將無所用於世矣此㸃所以異於三子也】而其胷次悠然直與天地萬物上下同流各得其所之妙隱然自見【形句反】於言外【新安陳氏曰直輿至於之妙作一句細分之上下同流接天地字各得其所接萬物字○集註此一節二十二字又是自無形容出有來其言外之妙趣不可以尋常解書訓詁體貼之例求之必待學力進眼目高後自然黙㑹之可也○慶源輔氏曰即其所居之位則無出位之思樂其日用之常則無作意之為便見得曾㸃不願乎外無入而不自得之意初無舍己為人之意說得㸃之事實胷次悠然以下數句又形容得㸃之樂處集註此一叚凡三次改削然後見得如此平實學者當深味之】視三子規規於事為之末者其氣象不侔矣故夫子嘆息而深許之而門人記其本末獨加詳焉蓋亦有以識此矣【朱子曰曾㸃見得事事物物上皆是天理流行良辰美景與幾箇好朋友行樂去日用之間莫非天理在在處處莫非可樂○問夫子何以與㸃也曰方三子之競言所志也㸃獨鼓瑟其間漠然若無聞者及夫子問之然後瑟音少間乃徐舍瑟起對焉而悠然遜避若終不肯見所為者及夫子慰安之然後不得已而言而其志之所存又未嘗少出其位蓋澹然若將終身】【焉者此夫子所以與之也曰何以言其與天地萬物同流各得其所也曰莫春之日生物暢茂之時也春】【服既成人體和適之候也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長少有序而和也沂水舞雩魯國之勝處也既浴而風又詠而歸樂而得其所也夫以所居之位而言其樂雖若止於一身然以心而論則固藹然天地生物之心聖人對時育物之事也夫又安有物我内外之間哉程子以為與聖人之志同便是堯舜氣象者正】【謂此也或曰曾晳胷中無一毫事列子馭風之事近之然乎曰聖賢之心所以異於佛老正以無意必固】【我之累而所謂天地生物之心對時育物之事者未始一息之停也若但一曠然無所倚著而不察乎此則亦何以異於虚無寂滅之學而豈聖人之事哉○這道理處處都是事父母交朋友都是這道理接賔客是接賔客道理動静語黙莫非道理天地之運春夏秋冬莫非道理人之一身便是天地只緣人為人欲隔了自看此意思不見如曾㸃却被他超然看破這意思夫子所以喜之○孔子與㸃與聖人之志同者蓋都是自然底道理安老懐少信朋友自是天理流行觸處皆是暑往寒來山川流峙父子有親君臣有義之類無非這道理如學而時習之亦是窮此理孝弟仁之本亦是實此理所以貴手格物者是物物】【上皆有此理此聖人事㸃見得到蓋事事物物莫非天理初豈是安排得來安排時便湊合不著這處便】【有甚私意來自是著不得私意聖人見得只當閑事曾㸃把作一件大事來說他見得這天理隨處發見處處皆是天理所以如此樂○曾㸃見得道理大所以堯舜事業優為之視三子規規於事為之末固有問矣是他見得聖人氣象如此雖超乎事物之外而實不離乎事物之中是箇無事無為底道理却做有事有為之功業天様大事也做得鍼様小事也做得此所謂大本所謂忠所謂一者是也○曾㸃氣象固是從容灑落然須見得他因甚到得如此始得若見得此意自然見得他做得堯舜事業處不可以一事言也○曾㸃見道無疑心不累事其胷次灑落有非言語所能形容者故雖夫子有如或知爾之問而其所對亦未嘗少出其位焉蓋若將終身於此者而其語言氣象則固位天地育萬物之事也○曾晳不曾見他工夫只是天資高如夫子說吾黨之小子狂簡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這便是狂簡如莊列之徒皆是他自說得恁地好所以夫子要歸裁正之若是不裁只管聴他恁地今日也浴沂詠歸明日也浴沂詠歸却做甚麽合殺○曾㸃與三子只是爭箇粗細曾㸃與漆雕開只是爭箇生熟曾㸃說得驚天動地開較穩貼三子在孔門豈全不理㑹義理只是較粗不如曾㸃之細○為學與為治只是一統事他日之所用不外乎今日之所存三子却分作兩截看了如治軍旅治財賦治禮樂與凡天下之事皆學者所當為須先教自家身心得無欲直得清明在躬志氣如神則天下無不可為之事矣○曾㸃以樂於今日者對三子以期於異日者對學者須是有三子之事業又有曾㸃之懐方始不偏蓋三子是就事上理㑹曾㸃是見得大意曾㸃雖見大意又少却事上工夫三子雖就事上學又無曾㸃脫灑意思○新安陳氏曰曾㸃所言想正對莫春之時使非對景而言亦無意思又按三子所言者事功其志實而小㸃所言者理趣其志高而大㸃不及三子所行之實三子不及㸃所見之高以一時所言觀之三子規規於事為之末而㸃超然於理趣之高宜夫子獨與之也自今而論學者必有曾㸃見處之高以立其體又有三子行處之實以違於用始為無弊不然鮮不流於狂妄】 三子者出曾晳後曾晳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巳矣曰夫子何哂由也【夫三之夫音扶】 㸃以子路之志乃所優為而夫子哂之故請其說 曰為國以禮其言不讓是故哂之 夫子蓋許其能特哂其不遜【朱子曰禮者理之顯設而有節文者也言禮則理在其中矣】 唯求則非邦也與安見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與平聲下同】 曾㸃以冉求亦欲為國而不見哂故微問之而夫子之答無貶【悲檢反】詞蓋亦許之 唯赤則非邦也與宗廟㑹同非諸侯而何赤也為之小孰能為之大 此亦曾晳問而夫子答也孰能為之大言無能出其右者亦許之之詞○程子曰古之學者優柔厭飫有先後之序如子路冉有公西赤言志如此夫子許之亦以此自是實事後之學者好【去聲】高如人游心千里之外然自身却只在此【新安陳氏曰此條專言三子言志平實無高遠之弊】又曰孔子與㸃蓋與聖人之志同便是堯舜氣象也誠異三子者之撰特行【去聲】有不掩焉耳此所謂狂也【問曾㸃言志如何是有堯舜氣象朱子曰明道言萬物各遂其性此句正好看堯舜氣象且看莫春時物態舒暢如此曾㸃情思又如此便是各遂其性處堯舜之心亦只是要萬物皆如此耳然曾㸃却只是見得未必能做得堯舜事孟子所謂狂士其行不掩焉者也○行有不掩非言行背馳之謂但行不到所見處爾曾㸃之學無聖人為之依歸怕有老莊意思也未便做老莊只怕其流入於老莊○三子所志雖皆是實然未免局於一君一國之小向上更進不得若曾㸃所見乃是大根大本使推而行之則將無所不能雖其功用之大如堯舜之治天下亦可為矣蓋言其所志者大而不可量也譬之於水曾㸃之所用力者水之源也三子之所用力者水之流也用力於分之處則其功止於一用力於源則放之四海亦猶是也然使㸃遂行其志則恐未能掩其言故以為狂者也○濳室陳氏曰凡狂者志高而行不副謂其志高故見大意而聖人與之謂其行不副止於見大意終不入聖人之室】子路等所見者小子路只為【去聲】不達為國以禮道理是以哂之若達却便是這氣象也【問程子云子路只緣不逹為國以禮道理若逹便是這氣象如公西赤冉求二子語言之間亦自謙遜可謂達禮者矣何故却無曾㸃氣象朱子曰二子只是曉得那禮之皮膚曉不得那禮之微妙處若曉得禮便須見得箇天高地下萬物散殊而禮制行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樂與焉底自然道理矣曾㸃却見得這箇氣象只是他見得了便休緣見得快所以不把當事他若見得了又從頭去行那裏得來○問三子皆事為之末何故子路逹得便是這氣象曰子路才氣去得他雖粗暴些纔理會這道理便就這箇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上面却是這箇氣象求赤二子雖是謹細却只是安排來底又更是他才氣小了子路是甚麽様才氣○問子路就使逹得却只是事為之末如何比得這箇曰若逹時事事都見得是自然底天理理㑹得道理雖事為之末亦是理也莫春者春服既成何嘗不是事為來○問為國不循理則必任智力不任智力則循理不能出此二途㸃有見乎長育流行之體天地萬物之理所謂自然而然者但吾不以私意擾之則天地順序而萬物各得其所此堯舜事業也子路則以才氣之勝自以為當敗壊不可支持之處而吾為之亦能使之有成子路誠足以任此矣然不免有任智力之意故志氣激昻而氣象勇銳不若曾㸃之誾暇平和也曰是○到為國以禮分上便自理明自然有曾㸃氣象○濳室陳氏曰為國以禮則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事各當事物各當物終日在天理上此堯舜氣象○雲峯胡氏曰以三子言之子路未逹為國以禮求於禮樂不敢當赤則若有志於禮樂而所言宗廟㑹同禮之末耳】又曰三子皆欲得國而治之故夫子不取【新安陳氏曰以夫子與㸃分别而言之故云夫子不取非謂夫子眞不許其得國而治之也】曾㸃狂者也未必能為聖人之事而能知聖人之志故曰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言樂【音洛】而得其所也孔子之志在於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去聲】者懐之使萬物莫不遂其性曾㸃知之故孔子喟然嘆曰吾與㸃也【朱子曰曾㸃是他見得到日用之間無非天理流行無虧無欠是自然如此充其見便是孔子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懐之底意思惟曽㸃便見得到這裏聖人便做得到這裏】又曰曾㸃漆雕開已見大意【朱子曰他見得這箇大綱意思於細宻處未必便理㑹得如千兵萬馬他只見得這箇其中隊伍未必知○曾㸃見雖高漆雕開却確實○㸃與參相反父子間為學大不同㸃天資高明用志逺大故能先見其本往往於事為間有不屑用力者參也三省隨事用力旋旋捱去一貫之說必待夫子告之而後知然一唯之後本末兼該體用全備一是從下做到一是從上見得故傳道之任不在其父而在其子虚實之分學者必有以辨之○問孔門英才多矣何為不得乎此而㸃獨得之回參不必類乎㸃也而又獨得斯道之傳何也勉齋黄氏曰資禀高則不局於卑志量大則不溺於小見識明則異說不能惑趨向正則外誘不能移此㸃之學所以人不能及也人品不同則學之志亦異人為技藝之學者有一見而超然解悟有終日矻矻而竟無所得者亦無恠㸃之獨得也若顔子則其資禀志量見識趨向當無異乎㸃而深厚沈濳淳實中正必有過於㸃者故其見雖同而其得則異於㸃也㸃之子參其見不及乎晳而其學則近於回以其用力之篤則遂與回等而非㸃所及也曰晳之不及乎回參而卒未免為狂者之歸何也曰天下之理固根於人心而未嘗不形見於事物為學之方固當存養乎徳性而亦不可不省察乎實行夫是以精粗不遺而表裏相應内外交養動静如一然後可以為聖學之全功也㸃之志則大質則高識則明趣則遠然深厚沉濳淳實中正之意有不足焉則見高而遺卑見大而畧小見識有餘而行不足趨向雖正而行則違此所以不及乎回參也雖然自回參而論之㸃誠有未至自學者論之㸃之所見豈可忽哉規規翦翦於文義之間事為之末而胷中無所見焉恐未易以狂語㸃也】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一 <經部,四書類,四書大全__論語集註大全>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二 顔淵第十二 凡二十四章 顔淵問仁子曰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 仁者本心之全德【慶源輔氏曰仁義禮智皆心之徳而仁包義禮智故曰本心之全德】克勝也【朱子曰聖人下箇克字譬如相殺定要克勝得他○克己亦别無巧法如孤軍卒遇强敵只是盡力舍死向前而已】已謂身之私欲也【問巳私有三氣質之偏一也耳目口鼻之欲二也人我忌克之類三也孰是夫子所指朱子曰三者皆在裏看下文非禮勿視聽則耳目口鼻之欲較多○胡氏曰耳目口體之欲皆因已而有故謂之私】復反也【慶源輔氏曰反猶歸也如行者之反歸於家也】禮者天理之節文也【朱子曰所以喚做禮而不謂之理者有著實處只說理却空去了這箇禮是那天理節文教人有凖則處所以謂之天理之節文者此理無形影故作此禮文畫出一箇天理與人看教有規矩可以憑據有君臣便有事君底節文有父子便有事父底節文其他莫不皆然○慶源輔氏曰天理即全德也節者其限制等級也文者其儀章脉理也不曰理而曰禮者理虚而禮實以其有品節文章可以依據也】為仁者所以全其心之德也蓋心之全德莫非天理而亦不能不壊於人欲故為仁者必有以勝私欲而復於禮則事皆天理而本心之德復全於我矣【勉齋黄氏曰心之全德莫非天理則言仁而禮在其中事皆天理而心徳復全則言禮而仁在其中皆以天理為言則仁即禮禮即仁安有復禮而非仁者哉其曰事皆天理者以視聽言動之屬乎事也復歸於禮則事皆合乎天理矣○雲峯胡氏曰集註始言仁者本心之全德至此則本心之徳復全此一全字即是本來全字不過能復其本然者耳○程子曰克己之私既盡一歸於禮此之謂得其本心○朱子曰一於禮之謂仁只是仁在内為人欲所蔽如一重膜遮了克去巳私復禮乃見仁仁禮非是二物○問克復工夫全在克字上蓋是就發動處克將去必因有動而後天理人欲之幾始分方知所决擇而用力也曰如此只是發動方用克若待發動而後克不亦晚乎發時固用克未發時也須致其精明如烈火之不可犯始得○問克己復禮如何分精粗曰若以克去巳私言之便克己是精底工夫到禮之節文有所欠闕便是粗者未盡然克己又只是克去私意若未能有細宻工夫一一入他規矩凖繩之中便未是復禮如此則復禮却乃是精處○克是克去巳私巳私既克天理自復譬如塵垢既去則鏡自明瓦礫既掃則室自清○克己是大做工夫復禮是事事皆落腔窠克己便能復禮歩歩皆合規矩凖繩非是克己之外别有復禮工夫也○禮是自家本有底物所以說箇復不是待克己了方去復禮克得那一分人欲去便復得這一分天理來克得那二分底已去便復得這二分禮來○克己便要復禮但克己而不復禮則堕於空寂矣然人只有天理人欲兩途不是天理則是人欲即無不屬天理又不屬人欲底且如立如齊是天理跛倚是人欲克去跛倚而未能如齊即是克得未盡却不是未能如齊之時不係人欲也須與立箇界限將那未能復禮時底都把做人欲斷定○新安陳氏曰禮有專言者有偏言者恭敬辭讓偏言之禮也復禮為仁專言之禮也克己復禮則天理流行而仁在是專言之禮仁在其中矣】歸猶與也又言一日克己復禮則天下之人皆與其仁極言其效之甚速而至大也【新安陳氏曰甚速以一日言至大以天下言○朱子曰克己復禮則事事皆仁天下之人聞之見之莫不皆與其仁也○天下以仁稱之非是一日便能如此只是有此理人稱不稱固非我之所急但言其效必至於此○天下皆與其仁伊川云稱其仁是也此説得實楊氏以為皆在吾之度内謂見吾仁之大如此而天下皆囿於其中説得無形影與呂氏洞然八荒皆在吾闥同意○覺軒蔡氏曰天下之大人人皆禀受此仁我眞能克復為仁即此仁便與天下之人都湊得著所以天下皆以仁稱之】又言為仁由巳而非他人所能預又見其機之在我而無難也日日克之不以為難則私欲净盡天理流行而仁不可勝【平聲】用矣【新安陳氏曰日日克之以下五句乃朱子補本文之意而究竟言之恐人謂一日如此便了須是日日接續用功如日三省之日日日克己而無少間斷機决於己而無所留難則私欲方净盡而天理自然流行矣須玩味净字净盡者無一毫不盡之謂也○朱子曰今日克復是今日事明日克復是明日事克己復禮有幾多大工夫須日日用工○為仁由巳這都是自用著力使他人不著到私欲盡後便粹然是天地生物之心○雙峯饒氏曰一日之語見於論語者二一日用力於仁指其用功之日而言也一日克己復禮指其成功之日而言也何以知之克者戰而獲勝之名復者失而復還之謂此皆用力而成功者故上文以此為仁而下文許以天下歸仁以成功之效言之也然則欲克己而復禮者果何所用力耶曰為仁由已用力之機要也非禮勿視聽言動用力之條目也欲收克復之功者其亦勉諸此而已矣】程子曰非禮處便是私意既是私意如何得仁須是克盡己私皆歸於禮方始是仁又曰克己復禮則事事皆仁故曰天下歸仁【問歸猶與也謂天下皆與其仁却載程子語天下歸仁謂事事皆仁恰似兩般朱子曰惟其事事皆仁所以天下歸仁○於這事做得恁地於那事亦做得恁地所以天下皆稱其仁若有一處做得不是必被人看破了○問克己復禮則事事皆仁曰人能克己則日間所行事事皆無私意而合天理耳○問一日之間如何得事事皆仁曰一日克己復禮了雖無一事亦不害其為事事皆仁雖不見一人亦不害其為天下歸仁】謝氏曰克己須從性偏難克處克將去【雲峯胡氏曰能克人欲之私是理勝欲能克性質之偏是徳勝氣集註克己説人欲未曾説氣質故復引謝氏説以足之○問此性是氣質之性否朱子曰然然亦無難易凡氣質之偏處須從頭克去謝氏恐人只知得裏面小小不好處氣質而忘其難故云然○人之氣禀有偏所見亦徃徃不同如氣質剛底人則見剛處多而處事必失之太剛柔底人則見柔處多而處事必失之太柔須先就偏處克治○跛倚踞傲未必盡是私意亦有性坦率者伊川云雖無邪心苟不合正理乃妄也亦須克去○問顔子問仁與問為邦先後曰有克己復禮工夫方始做得四代禮樂底事○克己之己未是對人物言只是對公字説猶曰私耳呂氏克己銘極口稱遂以為己既不立物我並觀則天下之大莫不皆在吾仁中説得來恁地大故人皆喜其快殊不知未是如此問與叔之意與下文克己之目全不干渉此只是自脩之事未説著外面在曰須是恁地思之○初無吝驕作我蟊賊只説得克己一邊却不到復禮處】 顔淵曰請問其目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顔淵曰回雖不敏請事斯語矣 目條件也顔淵聞夫子之言則於天理人欲之際【際謂二者界限之間】已判然矣故不復【扶又反】有所疑問而直請其條目也【請克己復禮之條目】非禮者巳之私也勿者禁止之辭是人心之所以為主而勝私復禮之機也私勝則動容周旋無不中【去聲】禮而日用之間莫非天理之流行矣【朱子曰説文謂勿字似旗脚此旗一麾三軍盡退工夫只在勿字上纔見非禮來便禁止之便克去○問顔子地位有甚非禮處何待下此四勿工夫曰只心術間微有些子非禮處也須用净盡截斷了他力量大聖人便教他索性克去○問非禮勿視聽言動曰目不視邪色耳不聽淫聲如此類工夫却易視遠惟明纔不遠便是不明聽徳惟聰纔非徳便是不聰如此類工夫却難視聽言動但有些箇不循道理處便是非禮○視聽言動之間所當為者皆禮也所不當為者皆非禮也其非禮則勿以止焉則是克己之私而復於禮矣其非禮而勿視聽者防其自外入而動於内也非禮而勿言動者謹其自内出而接於外也内外交進為仁之功盡矣所以用力其機特在勿與不勿之間而已自是而反則為天理自是而流則為人欲自是而克念則為聖自是而罔念則為狂特毫忽之間爾學者可不謹其所操哉○雲峯胡氏曰此章要在勿字故集註喫解此一字蓋心為一身之主即將為三軍之主一身耳目口體惟心所令猶大將之旗一麾而三軍坐作進退惟其所令也○新安陳氏曰非禮者巳之私禮者天理之公非禮勿視聽言動即所以克己而所視聽言動皆合禮即所以復禮也能如是則日用間莫非天理之流行而仁在其中矣】事如事事之事【書説命篇云惟事事乃其有備有備無患○史記曹參傳卿大夫以下吏及賔客見參不事事不事丞相之事○新安陳氏曰事事上事字是用力活字下事字是死字】請事斯語顔淵黙識其理又自知其力有以勝【平聲】之故直以為己任而不疑也【朱子曰顔子克己如紅爐上一㸃雪○雙峯饒氏曰如吾與回言終日回於吾言無所不悦夫子平日多與講論皆是博之以文到此四勿正是約之以禮○顔子所克之巳私只是微過不是顯過然顯過易見微過難見也】○程子曰顔淵問克己復禮之目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四者身之用也由乎中而應乎外制於外所以養其中也【朱子曰由乎中而應乎外乃勢之自然是推本視聽言動四者皆由中而出泛言其理如此耳非謂從裏面做工夫也制於外所以養其中方是説做工夫處全是自外而内自葉而根之意○問克己工夫從内面做去反説制於外如何曰制却在内又問此是説仁之體而不及用曰制於外便是用】顔淵事斯語所以進於聖人【進進歩幾及之意】後之學聖人者宜服膺而勿失也因箴以自警其視箴曰心兮本虚應物無迹操【平聲】之有要視為之則【慶源輔氏曰人心出入無時莫知其鄉何有形迹可見然操則存舍則亡而操之之要則以視為之則而已蓋人之視最在先遇不當視者才起一念要視他便是非視故當以是為操心之則○陳氏曰心虚靈知覺事物纔觸即動而應無蹤迹可尋捉處○胡氏曰心兮本虚者體也應物無迹者用也體無所窒則用無所滯此其本然也○葉氏曰目者一身之昭鑒五行精華之所聚於心尤切目動則心必隨心動則目必注心之虚靈千變萬化欲加檢防先以視為凖則】蔽交於前其中則遷【陳氏曰蔽指物欲之私而言中指心之體而言即天理之謂也物欲之蔽接於前則心體逐之而遷矣】制之於外以安其内克己復禮乆而誠矣【朱子曰人之視聽言動視最在先為操心之凖則此兩句未是不好至蔽交於前方有非禮而視故制之於外以安其内則克己而復禮也如是工夫無間斷則乆而自從容不勉矣故曰乆而誠矣○陳氏曰物欲克去於外則無以侵撓吾内而天理寜矣○許氏曰制是於天理人欲之界上截然限斷使不正之書非禮之色不得以接於吾目克己即制之於外復禮即以安其内○胡氏曰克己復禮者言上文乃所以用力於此也乆而誠矣者非禮勿視未是仁真積力乆自然誠實則可謂之仁也○蔡氏曰始而克復有以用吾力乆而誠則私欲净盡表裏一貫自無所容其力矣】其聽箴曰人有秉彞本乎天性知誘物化遂亡其正【朱子曰四者惟視為切所以先言視而視箴之説尤重於聽也○物至則智足以知之而有好惡這是自然如此到好惡無節於内知誘於外方始不好去○慶源輔氏曰人心所禀之常性乃得之於天而聽其所當聽不聽其所不當聽者即秉彝之性也○胡氏曰不言聽而言知者聽者知之初知者聽之後因知而此心為之動故以知言其實一也○陳氏曰知指形氣之感而言物欲感而知覺萌遂為之引去矣化則與之相忘如一而無彼我之間也】卓彼先覺知止有定閑邪存誠【朱子曰防閑其邪妄於外而存其實理於内也】非禮勿聽【朱子曰視是將這裏底引將去所以云以安其内聽是聽得外面來所以云閑邪存誠○視與看見不同聽與聞不同如非禮之色若過目便過了不可有要視之之心非禮之聲若入耳也過了不可有要聽之之心○問視箴何以特説心聽箴何以特説性曰互換説也得然諺云開眼便錯視所以就心上説人有秉彝本乎天性道理本自在這裏却因雜得外面言語來誘之聽所以就性上説○蔡氏曰或疑聽箴之說亦可移為視箴用殊不知視是自内而引出外聽是自外而引入内視為先聽次之所以視箴説得尤力○雲峯胡氏曰眼在前不正之色只是前一面來故曰蔽交於前其中則遷耳在兩傍不正之聲左右前後皆可來故曰知誘物化遂亡其正目之明在外故當制之於外以安其内耳之聰在内故惟在内者知止有定乃可爾】其言箴曰人心之動因言以宣發禁躁妄内斯静專【慶源輔氏曰躁屬氣妄屬欲不為氣所動故静不為欲所分故專○陳氏曰外不躁則内静外不妄則内專此一篇關要處】矧是樞機興戎出好【去聲】吉凶榮辱惟其所召【書曰惟口出好興戎蔡氏傳曰好善也戎兵也言發於口則有二者之分○陳氏曰門之闔闢所繋在樞弩之張弛所繋所機人心之動有善惡由言以宣之而後見於外是亦人之樞機也○蔡氏曰出好則吉則榮興戎則凶則辱發於口者甚微而召於彼者甚㨗可不畏哉】傷易【去聲】則誕傷煩則支【慶源輔氏曰易則心不管攝故必至於妄誕煩則心不精一故必至於支離】己肆物忤【五故反】出悖來違非法不道欽哉訓辭【朱子曰上四句是説身上最切處須是不躁妄方始静專自家這心自做主不成如何去接物下云矧是樞機興戎出好四句是説謹言底道理下四句却説四項病痛傷易則誕傷煩則支已肆則物忤出悖則來違○言箴説許多病痛從頭起至吉凶榮辱惟其所召是就身上謹傷易則誕至出悖來違是當謹於接物間都説得周備○陳氏曰易者輕快之謂躁則傷於易誕者欺誕之謂而易中之病也煩者多數之謂妄則傷於煩支猶木之枝從身之旁而迸出者乃煩中之失也○蔡氏曰易則誕由其妄而不專也煩則支由其躁而不静也内不静故己肆而物忤内不專故出悖而來違○雲峯胡氏曰易是輕言煩是多言肆是放言悖則純乎不善矣朱子以為是四項病而諸家只解歸躁妄二字非矣】其動箴曰哲人知幾【平聲下同】誠之於思志士勵行【去聲】守之於為順理則裕從欲惟危【朱子曰哲人志士説兩般人哲人只於思慮間便見得合做與不做志士便於做出了方見得雖是兩般大抵順理便安裕從欲便危險○思是動之微為是動之著這箇是該動之精粗蓋思於内不可不誠為於外不可不守看文字須得箇子諸公且道動箴那箇是要答曰順理則裕曰要連從欲惟危都是這是生死路頭○陳氏曰結上文二者之動雖微顯不同然循理之公則皆無餒於中故裕逐人欲之私則易䧟於下故危】造【七到反】次克念戰兢自持【慶源輔氏曰造次克念不息之誠也戰兢自持敬謹之體也○覺軒蔡氏曰造次克念以誠於思言凡學者動於心不可不存克念之誠戰兢自持以守於為言凡學者動於身不可不加自持之念○陳氏曰雖急遽苟且之時亦必誠之於思則其涵養之功宻矣常恐懼戒謹守之於為則其操存之力篤矣】習與性成聖賢同歸【覺軒蔡氏曰聖性之也謂哲人賢習之也謂志士及其成功一也故曰同歸○新安陳氏曰商書曰茲乃不義習與性成此伊尹之言本謂習於惡而與性成者程子引用此句則言習於善而與性成者也此性字蓋以氣質之性言與上文本乎天性之性不同天性乃以天地之性言也○徽菴程氏曰物欲之外至禁防於視聽俾此仁之全體湛然清明無一毫之或蔽私欲之内萌消弭於言動俾此仁之妙用剨呼麥反然中節無一毫之或乖見非視聞非聽見聞非動視聽為動勿視勿聽則不動矣動兼思貌而言洪範五事備於此矣不必以勿為心也真氏謂勿指心而言非禮勿視勿聽戒謹以存養也觀制之於外以安其内及閑邪存誠之語可見所以防其外入而動於内也聲色之非禮雖甚顯而在外過其外者不能入能禁防於視聽則此仁之全體湛然清明矣非禮勿言勿動謹獨以研幾也觀人心之動發禁躁妄及誠之於思守之於為之語可見所以謹其自内出而接於外也念慮之非禮雖甚㣲而在内萌於内者不能自己能警省於言動則此仁之大用剨然中節矣】愚按此章問答乃傳授心法切要之言非至明不能察其㡬非至健不能致其决故惟顔子得聞之而凡學者亦不可以不勉也程子之箴發明親切學者尤宜深玩【慶源輔氏曰非顔子之明睿則雖告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之説必不能察天理人欲所由動之幾而遂請其條目非顔子之剛健則雖告以為仁由已與四勿之説必不能致勇决於此而遂以仁為己任此夫子所以獨以是告顔子而他弟子不與焉○張氏曰非至明不能察其幾是言其致察於非字非至健不能致其决是言其用功於勿字○趙氏曰非至明則不能察天理人欲邪正所由動之㡬將有誤認天理為人欲人欲為天理而不自覺於㝠㝠之中矣非至健則不能决天理人欲勝負所由分之勢將有玩天理而不肯進戀人欲而不忍割而依違於二者之間矣○雙峯饒氏曰視聽言動四者橫渠東銘只云戯言戯動却是二件中庸非禮不動又只是一件詳略不同何也蓋詳言之是四件約言之只二件所謂言行君子之樞機是也言是言視聽也屬動是行又約言之都只是動視是目之動聽是耳之動言是口之動動是身之動故中庸只説非禮不動一句聖賢之言有詳有約顔子是問克復之目故以詳告之】 ○仲弓問仁子曰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巳所不欲勿施於人在邦無怨在家無怨仲弓曰雍雖不敏請事斯語矣 敬以持已【解出門使民二句】恕以及物【解不欲勿施二句物即人也】則私意無所容而心德全矣【新安陳氏曰敬以持已則私意無所容於内恕以及物則私意無所容於外於是天理流行而心徳全矣○陳氏曰敬者吾心之所主而仁之存也恕者吾心之所以達而仁之施也主敬持己行恕及物則内外無私意而仁在是矣】内外無怨亦以其效言之使以自考也【新安陳氏曰上章天下歸仁是以克己復禮之效言之此章内外無怨亦以主敬行恕之效言之考驗也能使内外無怨可以驗我之能敬恕若内外尚有怨者是我於敬恕猶有未至也此之謂自考○朱子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接著那出門使民在邦無怨在家無怨接著那已所不欲勿施於人直到這裏道理方透徹似一片流水注出來到這裏方住中間也間斷不得效驗到這處方是做得透徹充足飽滿極道體之全而無虧欠内外間纔有一人怨他便是未徹便如天下歸仁底纔有一箇不歸仁便是有未到處○巳所不欲勿施於人如富壽康寜人之所欲死亡貧苦人之所惡所欲者必以同於人所惡者不以加於人○能敬能恕則仁在其中世有敬而不能恕底人便只理㑹自守却無温厚愛人氣象若恕而無敬則無以行之須先主於敬然後能行其恕○聖人言語極謹宻説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下面又便説巳所不欲勿施於人都無些欠缺處問此意則體用兼備曰只是如此自家身己上常是持守到接物上又如此則日用之間無少間隙私意直是何所容可見聖人説得極宻○問如以刑加人豈人所欲便是不恕始得曰伊川云恕字須兼忠字說忠是盡己而後推之為恕夫以刑加人其人實有罪其心亦自以為當然故以刑加之而非强所不欲也其不欲被刑乃其私心若其眞心既以犯罪亦自知其當刑矣今人只為不理㑹忠而徒為恕其弊只是姑息○問怨有是非如何都得他無曰此只説怨得是底○弟子之問多矣獨二子有請事之對蓋度其能踐此言而後對記者亦以其充此對而記之也○慶源輔氏曰不敬則私欲萬端害仁之體不恕則徇己遺人泥仁之用必敬以養之恕以達之則私意無可萌之時無可著之處矣○王氏曰主敬則内有以全其心之德行恕則外有以推其愛之理○雲峯胡氏曰敬以持己是收歛此心入來恕以待人是推擴此心出去】○程子曰孔子言仁只說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看其氣象便須心廣體胖動容周旋中【去聲】禮【新安陳氏曰程子恐人認見賔承祭作勉强拘束之敬故云然蓋欲如所謂禮之用和為貴也】唯謹獨便是守之之法【新安陳氏曰又恐人外貌如此而中心不如此必如一念萌動已所獨知之處而致謹焉便是持守此敬之法○雙峯饒氏曰心廣體胖周旋中禮特敬之氣象耳至於用功却在謹獨上蓋人但見其出門使民耳如見大賔如承大祭則人所不知而已所獨知者於此謹之則得其用功之要】或問出門使民之時如此可也未出門使民之時如之何曰此儼若思時也【曲禮曰儼若思此静時敬也】有諸中而後見【形甸反】於外觀其出門使民之時其敬如此則前乎此者敬可知矣【新安陳氏曰觀其動時敬則其静時敬可知】非因出門使民然後有此敬也【此程子推夫子言外之意而言之○問程子只説作敬先生便説敬以持己恕以及物看來須如先生說方全朱子曰程子不是就經上説是偶然摘此二句所以只說作敬○南軒張氏曰平日之涵養一於敬則出門使民之際皆此心也○雙峯饒氏曰平時固是敬謹出門使民時尤加敬謹此只就出門使民説起則只是動時事蓋出門使民是與人交接之時於此時有敬謹之心則交接之間私意不存而得以盡其推己及人之恕矣】愚按克己復禮乾道也主敬行恕坤道也顔冉之學其高下淺深於此可見然學者誠能從事於敬恕之間而有得焉亦將無己之可克矣【朱子曰乾道奮發而有為坤道静重而持守觀夫子告二子氣象各有所類○仲弓資質温粹顔子資質剛明顔子於仁剛健果决如天旋地轉雷厲風行做將去仲弓則自歛藏嚴謹做將去伊川曰質美者明得盡查滓便渾化却與天地同體其次惟莊敬以持養之顔子則明得盡者仲弓則莊敬以持養之者也顔子如創業之君仲弓如守成之君○克復乾道是一服藥打疊了這病敬恕坤道是服藥調䕶漸漸消磨了這病持敬行恕雖不曽著力去克己復禮然只一般若把這箇養來養去那私意自是著不得○問克己工夫與主敬行恕如何曰克己復禮是截然分别箇天理人欲是則行之非則去之敬恕則猶是保養在這裏未能保他無人欲在若將來保養得至亦全是天理矣○克己復禮如内修政事外攘夷狄出門使民如上䇿莫如自治○問持敬克己工夫相資相成否乎曰做處則一但孔子告顔子仲弓隨他氣質地位而告之耳若不敬則此心散漫何以能克己若不克己非禮而視聽言動安能為敬又曰敬之至固無已可克克己之至亦不消言敬敬則無己可克者是無所不敬故不用克己此是大敬如聖敬日躋於緝熈敬止之敬也○濳室陳氏曰顔子工夫索性豁開雲霧便見青天故屬乾仲弓工夫著力淘盡泥沙方見清泉故屬坤此處最難認須細心玩聖賢氣象便㑹得○厚齋馮氏曰左傳云仲尼曰古語有之曰克己復禮仁也蓋古有此語唯顔子可以從事於此又曰出門如賔承事如祭仁之則也亦古有此語唯仲弓可以語之○蔡氏曰以效言之亦有不同顔子底便可天下歸仁其應廣而速仲弓底只可邦家無怨其應狹而緩】 ○司馬牛問仁 司馬牛孔子弟子名犂向【式亮反】魋【徒回反】之弟【宋人】 子曰仁者其言也訒【訒音刃】 訒忍也難也仁者心存而不放故其言若有所忍而不易【去聲下同】發蓋其德之一端也【朱子曰仁者之人言自然訒在學者即當自謹言語以操存此心如今人輕易言語是他此心不在奔馳四出如何有仁○此心不放便存得道理在此察其言便可知其本心之存與不存○雲峯胡氏曰集註於顔淵則曰心徳之全此則曰心之一端亦不過四勿中之一也】夫子以牛多言而躁故告之以此使其於此而謹之則所以為仁之方不外是矣【朱子曰這是司馬牛身上一項病去得此病則方好將息充養爾○問仁者其言也訒只是訥於言意思否曰訥於言而敏於行是怕人說得多後行不逮其言也訒是說持守得那心定後說出來自是有斟酌恰是肚裏先商量了方說底模樣今人只信口說方說時他心裏也自不知得○問聖人答司馬牛其言也訒此句通上下言否曰就他身上說又較親切人謹得言語不妄發即求仁之端】 曰其言也訒斯謂之仁矣乎子曰為之難言之得無訒乎 牛意仁道至大不但如夫子之所言故夫子又告之以此蓋心常存故事不苟事不苟故其言自有不得而易者非强【上聲】閉之而不出也【朱子曰心存則自是不敢胡亂說話大率說得容易底便是他心放了是實未嘗為之也若不敢胡亂做者必不敢容易說然亦是存得這心在○慶源輔氏曰心存則行自然難而不苟動言自然訒而不苟發此心德之自然豈易能哉而牛之意則以訒其言為强閉而不出故易視之而以為仁道之大不但如此而已也○新安陳氏曰言仁以心存為本心存則言不易心存則事不苟所以集註於此章兩以心存言之】楊氏曰觀此及下章再問之語牛之易其言可知【朱子曰仁者心常醒見這事來便知要做得合道理不可輕易便是知得為之難故自不敢輕言若不仁之人心常如瞌睡相似都不見這事理使天來大事便敢輕輕做一兩句說了○問為之難者不謂仁之難為耶曰仁者之言無不訒蓋知事之無不難也豈獨仁之難為而後難於言耶且必若此則凡事皆可易言而獨於言仁為不可易矣豈其然乎】○程子曰雖為【去聲】司馬牛多言故及此然聖人之言亦止此為是愚謂牛之為人如此若不告之以其病之所切而泛以為仁之大槩語【音御】之則以彼之躁必不能深思以去【上聲】其病而終無自以入德矣故其告之如此蓋聖人之言雖有高下大小之不同然其切於學者之身而皆為入德之要則又初不異也讀者其致思焉【朱子曰司馬牛如何做得顔子仲弓底工夫須是逐人理㑹仁譬之屋克己是大門打透便入來敬恕是第二門言訒是箇小門雖皆可通然小門迂回得些是隨他病處說○陳氏曰語牛之説又下於雍非秘其精義而不以語之也以牛多言而躁若不語以其病所切則彼之躁必不自覺終身為此心之累而無由可進於仁必使之先致謹於此去煩而簡去躁而静則心無所放而言毎難其出入徳次第方可漸進而仁可求矣】 ○司馬牛問君子子曰君子不憂不懼 向魋作亂牛常憂懼故夫子告之以此【厚齋馮氏曰内憂弟兄外懼其禍也】 曰不憂不懼斯謂之君子矣乎子曰内省不疚夫何憂何懼【夫音扶】 牛之再問猶前章之意故復【扶又反】告之以此疚病也言由其平日所為無愧於心故能内省【悉井反】不疚而自無憂懼未可遽以為易【去聲】而忽之也【雙峯饒氏曰無愧是不疚之本不疚是不憂懼之本】○晁氏曰不憂不懼由乎德全而無疵故無入而不自得非實有憂懼而强【上聲】排遣之也【朱子曰牛將謂是塊然頑然不必憂懼不知夫子自説内省不疚自然不憂懼來○有憂懼者内有所慊也自省其内而無所病則心廣體胖何憂懼之有○慶源輔氏曰不憂不懼者疑若有之而強排遣之也何憂何懼則是自無憂懼耳葢君子自然之徳也○牛之再問雖易於言然足以發聖人未盡之藴使吾德少有疵則不免憂懼憂懼氣象歉索也内省不疚而何憂懼與孟子集義生浩然之氣仰不愧俯不怍之意同】 ○司馬牛憂曰人皆有兄弟我獨亡 牛有兄弟而云然者憂其為亂而將死也【左傳哀公十四年魋入于曹以叛民叛之魋奔衛遂奔齊○問牛無令兄弟何也朱子曰以傳考之桓魋欲弑宋公而欲殺孔子其惡著矣而其弟子頎子車亦與之同惡此牛所以憂也】 子夏曰商聞之矣 蓋聞之夫子 死生有命富貴在天 命禀於有生之初非今所能移天莫之為而為非我所能必但當順受而已【陳氏曰天者命之所自出命則天之所賦於人者故以理言之謂之天自人言之謂之命其實一而已○慶源輔氏曰順謂不咈受謂不拒只此二字便是處死生富貴之要訣】 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無兄弟也 既安於命又當脩其在巳者故又言苟能持己以敬而不間【去聲】斷【徒玩反】接人以恭而有節文則天下之人皆愛敬之如兄弟矣蓋子夏欲以寛牛之憂而為是不得已之辭讀者不以辭害意可也【慶源輔氏曰既告以安命又勉以脩身使兩盡其道○趙氏曰若安於命而不脩巳是有命而無義聽乎天而不盡乎人矣○雙峯饒氏曰敬在心恭在容敬易能無失為難間斷則失矣恭易能有禮為難有節文是致恭又能中節如足恭則恭而無禮矣○新安陳氏曰死生富貴惟當聴其在天恭敬禮節則當盡其在巳敬而無失又恭而有禮之本也子夏皆兄弟之語有疵集註下一如字謂人皆愛敬之如兄弟則意足而辭當矣】○胡氏曰子夏四海皆兄弟之言特以廣司馬牛之意意圓而語滯者也唯聖人則無此病矣且子夏知此而以哭子喪【去聲】明【禮記檀弓篇子夏喪其子而喪其明】則以蔽於愛而昧於理是以不能踐其言爾【朱子曰子夏當初只要開廣司馬牛之意只不合下箇皆兄弟字便成無差等了○慶源輔氏曰觀喪明事則牛之失乃移於商之身而不自知也○雙峯饒氏曰此子夏寛牛之憂而推其原以廣之也人之兄弟共一箇父母此固是親若推其原則人又只是共一箇天地大父母自共一箇父母觀之則兄弟為有限自共一箇天地觀之則並生於天地間皆兄弟也此意豈不甚廣然畢竟他人之兄弟其情安能及得已之兄弟意雖廣大語實有病圓則活滯則死凡圓底便活方底便不動○新安陳氏曰喪明事與此不同然其為憂愛之情發不中節而過其則則一耳○雲峯胡氏曰西銘亦曰民吾同胞曰皆吾兄弟但自乾父坤母說來句句是說理一而分殊子夏曰四海皆兄弟似近乎理之一至曰何患乎無兄弟則不知有分之殊矣此集註所以欲讀者不以辭害意也】 ○子張問明子曰浸潤之譛膚受之愬不行焉可謂明也已矣浸潤之譛膚受之愬不行焉可謂遠也已矣【譛莊䕃反愬蘇路反】 浸潤如水之浸灌滋潤漸【如字又將廉反】漬而不驟也譛毁人之行【去聲】也膚受謂肌膚所受利害切身如易所謂剥床以膚切近災者也【易剥之六四剥床以膚象曰切近災也】愬愬己之寃也毁人者漸漬而不驟則聽者不覺其入而信之深矣愬寃者急迫而切身則聽者不及致詳而發之暴矣【朱子曰譛是譛人是不干己底事纔說得驟便不能入他須是閑言冷語掉放那裏說交來不覺愬是愬切己底事纔說緩慢人便不將做事須是說得切要忽然間觸動他如被人罵便説被人打被人打便說被人要殺蓋不如此不足以觸動他也○齊氏曰水之潤物其浸以漸故游以誣善者曰浸潤之譛膚受芒刺痛痒立見故激以切巳利害之言曰膚受之愬】二者難察而能察之則可見其心之明【指可謂明】而不蔽於近【指可謂逺】矣此亦必因子張之失而告之故其辭繁而不殺【所界反】以致丁寧之意云○楊氏曰驟而語之與利害不切於身者不行焉有不待明者能之也故浸潤之譛膚受之愬不行然後謂之明而又謂之遠遠則明之至也書曰視遠惟明【朱子曰若事本非實而譛者遽然極言其事愬者泛然不切於身則亦不足以惑人矣故以此二者之相為反對而互言若見其事變之不同而明無不照也○慶源輔氏曰浸潤膚受皆以巧譎而行其譛愬者也然使之不行則非既明且遠者有所不能子張之為人務外好高於事必有忽略自足之病而無深潜縝宻之功平日不過觀其皮毛意象以為有得於人情之細宻事理之精微則未必能察也故夫子因其問明而姑舉二事以告之使其反諸身而知有所戒矣○蘇氏曰譛愬之言常行於偏暗而隘廹者蓋一有所聞而忿心應之也明且逺者虚以察之則不旋踵而得其情矣○雙峯饒氏曰浸潤者其來舒緩膚受則其來急迫一緩一急緩則不暇急則不暇詳一要覺一要詳覺與詳是兩事集註以察字包之因子張之失而告之其失果在何處蓋必者料想之辭子張是箇易疑易信底人易疑生譛易信生愬○鄭氏舜舉曰善形容小人之情狀無若聖人之言凡譛愬者使其正言之則人人皆識之矣惟其便僻側媚入人以漸雖智者或不察也】 ○子貢問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 言倉廪實而武備脩然後教化行而民信於我不離叛也【新安陳氏曰民信之矣以效言之民所以信之之本則孔子未之及所以朱子推本而以教化行言之如施信於民與國人交止於信皆是也兵食既足然後施教而化行民斯信之矣非謂止足食足兵民便信之也】 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去上聲下同】言食足而信孚則無兵而守固矣 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 民無食必死然死者人之所必不免無信則雖生而無以自立【問是民自不立是國不可立朱子曰是民自不立民不立則國亦不能以有立蓋有信則相守以死無信則相欺相詐而臣棄其君子棄其父矣】不若死之為安【朱子曰安字極有味】故寧死而不失信於民使民亦寧死而不失信於我也○程子曰孔門弟子善問直窮到底如此章者非子貢不能問非聖人不能答也【慶源輔氏曰非於理有所見而必欲究其精㣲之藴者不能如此問非據理之極而於膠轕肯綮之際如燭照數計無織毫之疑者不能如此答之也】愚謂以人情而言則兵食足而後吾之信可以孚於民以民德而言則信本人之所固有非兵食所得而先也是以為政者當身率其民而以死守之不以危急而可棄也【朱子曰此只因足食足兵而後民信本是兩項事子貢却做三項事認了信字便是在人心不容變底○制田里薄賦歛使民有常産而不失其時則倉廩實而足食矣比什伍時簡教使民有勇而知方則戎備飭而足兵矣有是二者則民以信事上而無欺詐離叛之心所謂民信之也問兵之可去何也曰食足而民信則民親其上死其長如子弟衛父兄手足捍頭目可制挺以撻堅利矣必不得已而去則兵或可無也問食之可去何也曰以序言之則食為先以理言之則信為重蓋死生常理人所必不免者若民無信則失所以為民者而無以立乎天地間是以必有以使民寧無食以死而不失其尊君親上之心則其政之所以得民心而善民俗者可得而言矣○南軒張氏曰生則有死人之常理至於無信則欺詐傾奪無復人理是重於死也夫食與兵固為急務然信為之本無信則雖有粟而誰與食雖有兵而誰與用哉○勉齋黄氏曰夫子初答為政之先後也再問復告義理之輕重也所謂民信至此而後民有以全其信也非謂至是而後方施信於民也然則教民以信其可一日緩乎○覺軒蔡氏曰五常之信猶五行之土民無信不立猶物無土不生為政固以兵食為先而兵食亦以信而立子貢兩發必不得已之問直窮到底以見信之尤重於死而不可頃刻無也○雙峯饒氏曰去食去兵是處變之道如忽然水旱之餘食有不繼猝然冦難之來防禦不及然後可去若為政常法如何可使兵食不足三者俱全處事之常二者可去處事之變蓋兵食外物容有時而可無信是本心之徳故無時而可去○問古者藏兵於農兵非不足也三年耕有一年之積九年耕有三年之積食非不足也孔子謂足食足兵豈亦後世富强之術歟齊氏曰考井田之法周人常以其地容三百五十萬四千夫養七十五萬卒夫以無事而耕者言卒以農隙教以備有事者言夫無事則並於司徒有事則於司馬也大率是以五夫養一卒足食即所以足兵也民信之矣信其有養有教使民勇且知方而眞可以敵王所愾也愾苦槩反怒也敵王所愾四字出左傳雖曰三者其實只是一事天下未有食足而兵不足食足兵足而民不信者也子貢再問而孔子曰去兵非去兵也食足而民信則民固皆兵也子貢三問而孔子曰去食苟孚於民則雖緩急之極而亦終不忍以飢寒去也然則亦非去食也甚言其不可以無思交義結之素耳○雲峯胡氏曰集註於信字先謂教化行而民信於我不離叛也是處常而不夾信末謂以死守之不以危急而可棄也是處變而不失信】 ○子成曰君子質而已矣何以文為 子成衛大夫疾時人文勝故為此言 子貢曰惜乎夫子之說君子也駟不及舌 言子成之言乃君子之意【崇本質是君子之意】然言出於舌則駟馬不能追之又惜其失言也【厚齋馮氏曰鄧析謂一言而非駟馬弗追一言而急駟馬弗及蓋出於此】 文猶質也質猶文也虎豹之鞟猶犬羊之鞟【鞟其郭反】鞟皮去【上聲下同】毛者也言文質等耳不可相無若必盡去其文而獨存其質則君子小人無以辨矣【慶源輔氏曰有質斯有文有文須有質不可相無皮譬則質也毛譬則文也皮毛俱在然後虎豹犬羊可辨文質兼存然後君子小人可明若盡去其毛獨存其皮譬則盡去其文獨存其質爾如是則虎豹犬羊之貴賤君子小人之賢否皆不可辨矣】夫【音扶】子成矯當時之弊固失之過而子貢矯子成之弊又無本末輕重之差【楚宜反】胥失之矣【朱子曰子成全說質固未盡善子貢全説文以矯子成又錯若虎皮羊皮雖除了毛畢竟自别事體不同使一箇君子與一箇屠販之人相對坐並不以文見畢竟兩人好惡自别大率固不可無文亦當以質為本如寧儉寧戚之意○問子成之言與夫子之答林放何異而子貢非之若是耶曰夫子之言權衡審察而詞氣和平蓋未始以文為可盡去也若子成則詞氣矯激而取舍則過中矣其流之弊將必至於棄禮滅法如西晉君子之為者故子貢惜其言之失而力正之也曰何以言子貢之言有弊也曰子成之說偏矣而子貢於文質之間又一視之而無本末輕重緩急之差焉則又矯子成之失而過中者也蓋立言之難如此自非聖人孰能無所偏倚而常適其平也哉○雙峯饒氏曰此章當作三樣看子成之意欲盡去其文而獨存其質子貢之意則以為文質相等集註則謂質為本文為末本則重末則輕然盡去其文而獨存其質其流將有棄禮滅法之弊文質相等則不分本末而無所重輕故集註謂子成與子貢胥失之○雲峯胡氏曰子成之言固失之然子貢曰文猶質質猶文猶字無本末輕重之差亦豈所以論君子必如夫子曰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斯言無弊矣】 ○哀公問於有若曰年饑用不足如之何 稱有若者君臣之詞用謂國用公意蓋欲加賦以足用也【齊氏曰稱名者庶人對君之禮孔子嘗為大夫故止稱姓】 有若對曰盍徹乎 徹通也均也周制一夫受田百畆而與同溝共井之人通力合作計畆均收【新安陳氏曰以通力均收二句照應通也均也之訓】大率民得其九公取其一故謂之徹【同溝共井之說詳見孟子滕文公問為國集註下○朱子曰徹是八家皆通力合作九百畆田收則計畆均分公取其一如助則八家各耕百畆同出力耕公田此助徹之别也】魯自宣公稅畆又逐畒什取其一則為什而取二矣【春秋宣公十五年初稅畆公田之法十取其一今又履其餘畆復十取其一遂以為常故曰初左傳初稅畒非禮也穀出不過藉以豐財也周法民耕百畆公田十畒借民力而治之故曰籍稅不過此過此則非禮矣】故有若請但專行徹法欲公節用以厚民也 曰二吾猶不足如之何其徹也 二即所謂什二也公以有若不喻其㫖故言此以示加賦之意 對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 民富則君不至獨貧民貧則君不能獨富有若深言君民一體之意以止公之厚歛【去聲下同】為人上者所宜深念也【朱子曰未有府庫財非其財者也百姓既足不成坐視其君不足亦無此理蓋有人斯有土有土斯有財若百姓不足君雖厚歛亦不濟事○勉齋黄氏曰君孰與不足但言民既皆足矣則君雖不足無人與君不足者無人與君不足則當竭力以奉其上矣何不足之患哉君孰與足言民既不足矣則君雖獨足無人與君足者無人與君足則君亦安能保其足哉○新安陳氏曰節用則薄取而有餘民之富即君之富也侈用則盡取而不足民既貧君誰與守其富哉宣公稅畆後哀公加賦經無聞仁言之利漙哉】○楊氏曰仁政必自經界始經界正而後井地均榖禄平而軍國之須皆量是以為出焉故一徹而百度舉矣上下寧憂不足乎以二猶不足而教之徹疑若迂矣然什一天下之中正多則桀寡則貉【二語見子法言本出孟子白圭曰章】不可改也後世不究其本而唯末之圖故征歛無藝費出無經而上下困矣【雙峯饒氏曰征歛無藝則下困費出無經則上困】又惡【平聲】知盍徹之當務而不為迂乎【問哀公之不足非不足也什取其二不歸於公室而歸於三家也雖徹而何補於哀公之不足耶朱子曰徹法行則自一夫百畆等而上之士大夫卿各有差等以至於君什卿禄之制皆可以次第而舉不惟野人之井地均而君子之穀禄亦平矣○慶源輔氏曰哀公欲加賦惟末是圖也有若欲徹反本之論也以私意而觀目前則反本之論為迂而圖末者有一旦之效以理而觀於長久則一旦之效適重後日之憂而反本之論實經久之利也末流之弊愈求諸末不至於覆亡不止古今一律耳○鄭氏舜舉曰民之財即上之財民之力即上之力車乗民所出芻粟民所供板幹力役民所為能寛其稅歛則民得遂其生而出力以供公上者必衆何患其不足也不然室家離散田莱荒蕪上何所取以足用乎○厚齋馮氏曰古者什取一以給公上而征役城築皆民自備上止出令而已故民足則君足後世盡取而歸之公上故民雖不足而君亦未嘗得足哀公十二年十三年皆有螽連年用兵於邾又有齊警此所以年饑而用不足也有若乃告之以徹此儒生之常談而世笑之以為迂者也然有國者足食以稅足兵以賦夫魯之兵甲巳數倍於古季孫以兵不足而欲用田賦故夫子曰有周公之典在魯之稅畆已加倍於古哀公以二猶不足而欲加税故有若對曰盍徹乎是知有若之講聞於夫子者有素也○勿軒熊氏曰按論語有若之言凡四章一言仁一言禮一言信義皆為學之大本一言徹法亦為政之大經體用具矣】 ○子張問崇德辨惑子曰主忠信徙義崇德也 主忠信則本立徙義則日新【問崇徳辨惑何以有是目而子張樊遲皆以為問也朱子曰胡氏以為或古有是言或世有是名而聖人標出之使諸弟子以為入道之門戸也其說得之矣曰主忠信徙義之所以為崇德何也曰主忠信則其徙義也有地而可據能徙義則其主忠信也有用而日新内外本末交相培養此徳之所以日積而益高也○主忠信主字須重看喚做主是要將這箇做主徙義是自家一事未合義遷徙去那義上見得又未甚合義須更徙去令都合義主忠信且先有本領了方徙義恁地便德㑹崇若不先主忠信即空了徙去甚處如何㑹崇主忠信而不徙義却又固執○主忠信是劄脚處徙義是進歩處漸漸進去則徳自崇矣○忠信是箇基本徙義又是進處無基本徙義不得有基本不徙義亦何縁得進○南軒張氏曰不主忠信則無徙義之實不能徙義則其所主者亦有時而失其理矣二者蓋必相須然後徳之所以崇也○陳氏曰主忠信則存無不誠而本以立徙義則動無非理而行以進互而言之能主忠信則所徙者溥博淵泉而時出能徙義則所主者篤實光輝而日新此徳所以日新而高自有不容己者○雙峯饒氏曰本如屋之有基日新如土培其基日至於高也忠信是徳徙義是崇徙義者今日所為未是明日見得今日未是處便徙不是處遷入是處愈遷愈高】 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惡去聲】 愛惡人之常情也然人之生死有命非可得而欲也以愛惡而欲其生死則惑矣既欲其生又欲其死則惑之甚也【朱子曰溺於愛惡之私而以彼之死生定分為可以隨己之所欲且又不能自定而一生一死交戰於胸中虚用其力於所不能必之地而實無所損益於彼也可不謂之惑乎○南軒張氏曰推此一端則凡欲之而妄者皆惑也○問辨惑何不教之以辨之之方雙峯饒氏曰使知其所以惑者在此是即所謂辨也○齊氏曰崇徳屬行辨惑屬知○新安陳氏曰欲人生死意子張或有此蔽故因言之果能主忠信以立積徳之基徙義以為進徳之地則徳日進於高明而所見亦高明於以辨惑何難之有况欲人生死又惑之易辨者也】 誠不以富亦祇以異 此詩小雅我行其野之詞也舊說夫子引之以明欲其生死者不能使之生死如此詩所言不足以致富而適足以取異也程子曰此錯簡當在第十六篇齊景公有馬千駟之上因此下文亦有齊景公字而誤也○楊氏曰堂堂乎張也難與並為仁矣則非誠善補過不蔽於私者故告之如此【慶源輔氏曰誠善主忠信之事補過徙義之事不蔽於私辨惑之事堂堂難與並為仁蓋務外不務内者故告以此】 ○齊景公問政於孔子 齊景公名杵臼魯昭公末年孔子適齊【史記世家季平子得罪魯昭公昭公率師擊平子平子與孟氏叔孫氏三家共攻昭公昭公師敗奔於齊齊處昭公于乾侯魯亂孔子適齊為高昭子家臣以通乎景公】 孔子對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此人道之大經政事之根本也【南軒張氏曰為政以序彝倫為先彝倫不叙則節目雖繁亦無以順治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彝倫所為叙也雖堯舜之治亦不越乎此貴於盡其道而已○慶源輔氏曰此三綱之大者故以為人道之經政事之本】是時景公失政而大夫陳氏厚施【去聲】於國【左傳昭公三年晉少姜卒少姜齊女晉侯嬖妾齊侯使晏嬰請繼室於晉既成昏晏子受禮叔向從之宴叔向曰齊其何如晏子曰此季世也吾弗知不知其他齊其為陳氏矣公棄其民而歸於陳氏齊舊四量音亮豆區烏侯反釜鍾四升為豆各自其四以登於釜四豆為區區斗六升四區為釜釡六斗四升登成也釜十則鍾六斛四斗陳氏三量皆登一焉鍾乃大矣登加也謂加舊量之一也以五升為豆四豆為區四區為釜以家量貸而以公量收之貸厚而收薄山木如市弗加於山魚塩蜃蛤弗加於海賈如在山海不加貴民參其力二入於公而衣食其一言公重賦歛公聚朽蠧而三老凍餒三老謂上壽中壽下壽者不見養過國之諸市屨賤踊貴踊刖足者屨也刖足者多故踊貴民人疾痛而或燠於位反休虚位反之燠休痛念之聲謂陳氏也其愛之如父母而歸之如流水欲無獲民將焉避之○二十六年齊侯與晏子生於路寢公歎曰美哉室其誰有此乎景公自知徳不能久有國故歎也晏子曰敢問何謂也公曰吾以為在徳對曰如君之言其陳氏乎陳氏雖無大徳而有施於民豆區釜鍾之數其取之民也薄其施之民也厚公厚歛焉陳氏厚施焉民歸之矣後世若少惰陳氏而不亡則國其國也已公曰是可若何對曰唯禮可以已之在禮家施不及國民不遷農不移工賈不變守常業士不濫不失職官不滔滔慢也大夫不收公利公曰善哉我不能矣吾今而後知禮之可以為國也】景公又多内嬖【臂閉二音】而不立太子【左傳哀公五年齊燕姬景公夫人生子不成而死不成未冠也諸子鬻姒之子荼嬖諸子庶公子也鬻姒景公妾荼安孺子諸大夫恐其為太子也言於公曰君之齒長矣未有太子若之何公曰二三子間音閑於憂虞則有疾疢亦姑謀樂何憂於無君景公意欲立荼而未發故以此言塞大夫請公疾使國惠子名夏高昭子名張立荼寘羣公子於萊莱齊東鄙邑秋景公卒冬公子嘉公子駒公子黔奔衛公子鉏公子陽生來奔皆景公子在萊者六年八月陳僖子使召公子陽生而立之是為悼公公使朱毛遷孺子荼於駘不至殺諸野幕之下】其君臣父子之間皆失其道故夫子告之以此 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得而食諸 景公善孔子之言而不能用其後果以繼嗣不定啓陳氏弑君簒國之禍【史記田敬仲完世家五世孫田釐子乞事齊景公為大夫其收賦稅於民以小斗受之其粟予民以大斗行隂德於民而景公弗禁由此田氏得齊衆心本陳氏改為田氏宗族益强景公太子死後有寵姬曰芮子生子荼景公病命其相國惠子高昭子以荼為太子景公卒兩相國高立荼是為安孺子而田乞不悅欲立景公他子陽生陽生素與乞歡安孺子之立也陽生奔魯田乞鮑牧與大夫以兵入公室攻高昭子殺之惠子奔莒安孺子奔魯田乞使人迎陽生至齊遂立陽生於田乞之家是為悼公乃使人殺孺子荼田乞為相專齊政四年田乞卒子恒立是為田成子鮑牧與悼公有隙弑悼公齊人共立其子壬是為簡公田恒與監止一作□止俱為左右相田恒心害監止監止幸於簡公權弗能去於是田恒復修釐子之政以大斗出貸以小斗收齊人歌之曰嫗乎采芑歸乎田成子田恒擊殺監止簡公出奔田氏之徒遂弑簡公於徐州恒立簡公之弟驁是為平公田恒為相言於平公曰徳施人之所欲君其行之刑罰人之所惡臣請行之行之五年齊國之政皆歸於田恒於是盡誅鮑晏及公族之强者而割齊自安平以東至琅邪自為封邑封邑大於平公之所食田恒卒子襄子盤代立襄子卒子莊子白代立莊子卒子太公和立田和遷齊康公於海上食一城以奉其先祀康公之十九年田和立為齊侯列於周室紀元年太公和立二年卒子桓公午立六年卒子威王因齊立二十六年自稱為王以令天下】○楊氏曰君之所以君臣之所以臣父之所以父子之所以子是必有道矣景公知善夫子之言而不知反求其所以然蓋悅而不繹者齊之所以卒於亂也【問景公審能悅夫子之言而繹之則如之何朱子曰舉齊政而授之夫子則君臣父子之倫正之有餘矣惜其不能而齊卒於亂也○雙峯饒氏曰就景公身上言之則景公自不能盡君之道致其臣陳氏厚施於國自不能盡父之道致内嬖之多而不立太子故楊氏云景公知善夫子之言而不知反求其所以然者是說景公不能反之於身以盡君父之道也○厚齋馮氏曰聖人之言各當其分而萬世無弊信斯言也謂君則君臣則臣父則父子則子可也謂君君則臣臣父父則子子亦可也○雲峯胡氏曰履霜堅氷至景公不能謹其幾於先矣雖善夫子之言何益哉】 ○子曰片言可以折獄者其由也與【折之舌反與平聲】 片言半言折斷【丁亂反】也【朱子曰半言辭未畢而人己信之也○胡氏曰折者析而二之也治獄之道兩辭具備曲直未分混為一區及乎别其孰為曲孰為直判然兩途所謂折也】子路忠信明决故言出而人信服之不待其辭之畢也【慶源輔氏曰忠信者折獄之本明决者折獄之用徒明决而不忠信則無以孚於平昔徒忠信而不明决則無以斷於臨時○覺軒蔡氏曰忠信所以立於中明决足以照乎外忠信則人不忍欺明决則人不敢欺】 子路無宿諾 宿留也猶宿怨之宿急於踐言不留其諾也記者因夫子之言而記此以見【形甸反】子路之所以取信於人者由其養之有素也【慶源輔氏曰片言折獄非可以取辯於言也所以養其言之所自發者必有其素而人之信己在於未言之先也】○尹氏曰小邾射【射音亦小邾大夫名】以句繹奔魯【句繹音溝亦地名】曰使季路要【平聲】我吾無盟矣千乘【去聲】之國不信其盟而信子路之一言其見信於人可知矣【左傳哀公十四年小邾射以句繹來奔曰使季路要我吾無盟矣使子路子路辭季康子使冉有謂之曰千乗之國不信其盟而信子之一言子何辱焉對曰魯有事於小邾不敢問故死其城下可也彼不臣而濟其言是義之也由弗能】一言而折獄者信在言前人自信之故也不留諾所以全其信也【勉齋黄氏曰人惟忠信也不惟可以通天下之務而又可以釋天下之疑苟無忠信誠慤之心以莅之則吾心膠擾昏惑既無以察人之情偽吾以詐御彼彼亦以詐應之又安能片言而服人哉故片言折獄而實之以無宿諾也】 ○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 范氏曰聽訟者治其末塞其流也正其本清其源則無訟矣○楊氏曰子路片言可以折獄而不知以禮遜為國則未能使民無訟者也故又記孔子之言以見【形甸反】聖人不以聽訟為難而以使民無訟為貴【南軒張氏曰夫人之所以至於争訟者必有所由而能於其本而正之則訟可無也記者以此承上章有以見仲由之道為未也○新安陳氏曰聽訟者决民之争無訟者躬行化民而民自不争無訟可聽非禁之使然㸃化潛孚若使之耳】 ○子張問政子曰居之無倦行之以忠 居謂存諸心無倦則始終如一行謂發於事以忠則表裏如一【朱子曰居之無倦在心上說行之以忠在事上說居之無倦者便是要此心長在做主不放倒便事事都應得去行之以忠者是事事要著實故集註云以忠則表裏如一謂心裏要如此便外面也如此事事靠實做去也○行固是行其所居居是常常恁地提省在這裏若有頃刻放倒便不得○新安陳氏曰居如居敬之居存諸心立其本也行如行簡之行發於事達諸用也】○程子曰子張少仁無誠心愛民則必倦而不盡心故告之以此【慶源輔氏曰不曰不仁而曰少仁正與子㳺然而未仁之說同聖人不輕絶人以不仁况子張乎惟其少仁故慘怛之意不足而無誠心愛民也○新安陳氏曰少仁或謂其未仁或謂難與並為仁可見矣政以治民故以少仁言其政之無本以無愛民言其政之不足於用無誠心其病源也不息之謂誠始如是終不如是則非不息之誠矣不欺之謂誠表如是裏不如是則非不欺之誠矣宜夫子以無倦以忠藥子張之病也○雙峯饒氏曰此論為政之心不說為政之條目若為政之條目子張想己熟講而知之矣○陳氏用之曰孔子於子張兼無倦與忠而教之若子路則教之以無倦而已○厚齋馮氏曰子路勇於有行慮其不能繼也子張多浮少實易於始勤終怠故竭兩端而告之】 ○子曰博學於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 重出【己見雍也篇但彼有君子二字】 ○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小人反是 成者誘掖奬勸以成其事也【雲峯胡氏曰誘掖以迎之於未成之先奬勸以作之於將成之際】君子小人所存既有厚薄之殊而其所好【去聲】又有善惡之異故其用心不同如此【胡氏曰所存以心言所好以情言君子存心本於厚故待人亦厚而惟恐人之不厚小人存心本於薄故待人亦薄而惟恐人之不薄也君子之所好在於善故己有是善而亦欲人之趨於善小人之所好在於惡故己有是惡而亦欲人之濟其惡○南軒張氏曰君子充其忠愛之心於人之美其樂之如在巳也從而扶持之又從而勸奬之惟欲其美之成也於人之惡則從而正救之正救之不可則哀矜之惟患其惡之成也若小人則以刻薄為心幸人之有過而疾人之勝己非徒坐視其入於惡又從而濟之非徒欲其美之不成又從而毁之君子小人之所操存未嘗不相反也○勉齋黄氏曰小人成人之惡謂迎合容養以成其為惡之事也不成人之美忌克詆毁使不得成其善也○鄭氏舜舉曰君子視人之善猶己之善故開導誘掖以成之視人之惡猶己之有疾故規戒掩覆以止之】 ○季康子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 范氏曰未有已不正而能正人者【慶源輔氏曰政之所以得名以其能以正己者正人也巳不能正焉能正人哉○新安陳氏曰此以通行之理言圏下以當時之事言】○胡氏曰魯自中葉【中世也】政由大夫家臣效尤據邑背【音佩】叛不正甚矣故孔子以是告之欲康子以正自克而改三家之故【故謂從前所為】惜乎康子之溺於利欲而不能也【吴氏曰書曰表正萬邦上者表也下者影也表正則影正矣政之義無切於此論語記康子問政者二章問患盗使民各一章夫子答之皆使之反躬自治而已蓋道理不越如是此外更無别法也○雲峯胡氏曰集註釋為政章政字實本於此】 ○季康子患盗問於孔子孔子對曰苟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 言子不貪欲則雖賞民使之為盗民亦知耻而不竊【慶源輔氏曰上者下之倡在上者不貪欲則民之視之亦知以是為貴矣民知以不貪欲為貴則雖賞以誘之使為盗竊而其心愧耻自不肯為之矣尚何盗之患哉所謂雖賞之不竊乃假設之言以見民之必不肯為耳】○胡氏曰季氏竊柄【盗魯國柄】康子奪嫡民之為盗固其所也盍亦反其本邪【俗作】孔子以不欲啓之其㫖深矣奪嫡事見【形甸反】春秋傳【左傳哀公三年季孫有疾命正常桓子之寵臣曰無死欲付以後事故勑令勿從已死南孺子之子男也則以告而立之南孺子季桓子之妻若生男則告公而立之女也則肥也可康子名杞季孫卒康子即位既葬康子在朝南氏生男正常載以如朝告曰夫子有遺言命其圉臣曰南氏生男則以告於君與大夫而立之今生矣男也敢告遂奔衞康子請退退辭位也公使共劉魯大夫視之則或殺之矣乃討之討殺者召正常正常不反畏康子也○廛齋馮氏曰夫謂非其有而取之者盗也欲心一萌非其有者必將取之嫡位可奪也國政可專也民獨不為盗乎○雲峯胡氏曰盗生於欲康子魯之大盗也夫子答其患盗之問不直曰苟子之不盗其辭婉而意深矣上下三章當通看不欲正也欲善亦正也使康子移其欲利之心以欲善民豈特不為盗而且皆為善矣此所謂帥以正而民無不正也】 ○季康子問政於孔子曰如殺無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對曰子為政焉用殺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徳草草上之風必偃【焉於䖍反】 為政者民所視效何以殺為欲善則民善矣上一作尚加也偃仆【音赴】也【南軒張氏曰在上者志存於殺則固己失長人之本矣焉能禁止其惡乎欲善之心純篤發見於政教之間則民將率從丕變如風之所動其孰有不從者然則民之所以未之從者則吾欲善之誠不篤而已○汪氏曰康子欲殺惡人以成就善人夫子則欲化惡人亦為善人意謂上之所欲者善非特不待於殺且化惡為善矣集註以一則字代本文而字而意深切著明最宜著眼玩味】○尹氏曰殺之為言豈為人上之語哉以身教者從以言教者訟【二句見後漢書第五倫傳】而况於殺乎【西山真氏曰民性本善為上者以善廸之未有不趨於善者○厚齋馮氏曰康子三問雖非必一時之語然其意蓋相屬也夫子所答皆自其身而求之○吴氏曰書君陳曰爾惟風下民惟草風草之喻本此康子殺心如大始然夫子以清泠之水沃之有人心者宜於此焉變矣】 ○子張問士何如斯可謂之達矣 達者德孚於人而行無不得之謂【問達為所行通達何也朱子曰其在邦也事上則獲於上治民則得乎民其在家也父母安其孝兄弟悅其友凡吾之見於行者莫不通達而無所繋礙焉斯可謂之達矣】 子曰何哉爾所謂達者 子張務外夫子蓋己知其發問之意故反詰【喫吉反】之將以發其病而藥之也 子張對曰在邦必聞在家必聞 言名譽著聞也 子曰是聞也非達也 聞與達相似而不同乃誠偽之所以分學者不可不審也故夫子既明辨之下文又詳言之【雙峯饒氏曰聞是求聞於人達是人自信己】 夫達也者質直而好義察言而觀色慮以下人在邦必達在家必達【夫音扶下同好下皆去聲】 内主忠信而所行合宜審於接物而卑以自牧皆自脩於内不求人知之事然德脩於己而人信之則所行自無窒礙矣【慶源輔氏曰主忠信質直也所行合宜好義也此存乎中以應乎外也審於接物察言觀色也卑以自牧慮以下人也此審乎外以㢲乎内也内外交相養而厥徳脩罔覺此豈求人知者之所為哉然徳脩於己而人自信之則行於邦家者自然無所窒礙矣○朱子曰質直只是無華偽質是朴實直是無偏曲○質直好義便有觸突人底意思到得察言觀色慮以下人便又和順低細不至觸突人矣慮謂思之詳審常常如此思慮恐有所不知覺也聖人說話都如此周徧詳宻○質與直是兩件質就資性上說直漸就事上說到得好義又在事上直固是一直做去然至於好義則事事區處要得其宜這一項都是詳細功夫○察人之言觀人之色乃是要驗吾之言是與不是今有人自任己意說將去更不看人之意是信受他還不信受他如此則只是自高更不能謙下於人實去做工夫也大抵人之為學須是自低下做將去纔自高便不濟事○察言觀色只是察人言觀人色若照管不及未必不以辭氣加人此只做自家工夫不要人知既有工夫以之事親則得乎親以之事君則得乎君以之交朋友而朋友信雖蠻貊之邦行矣此是在邦在家必達之理子張只去聞處著力聖人此語正中其膏肓質□好義等處專是就實色取仁而行違專是從虚○雙峯饒氏曰質直忠信底人固難得但亦有直情徑行不去隨事裁度而所行容有不合宜處故忠信又要合義察言觀色慮以下人是一件事子張常愛居人上故告以謙退詳審之意】 夫聞也者色取仁而行違居之不疑在邦必聞在家必聞【行去聲】 善其顔色以取於仁而行實背【音佩】之又自以為是而無所忌憚此不務實而專務求名者故虚譽雖隆而實德則病矣【朱子曰聞者是箇做作底專務放出外求人知而已如色取仁而行違便是不務實而專務外居之不疑便是放出外而收歛不得只得自擔當不放退此其所以駕虚名而無實行也○色取仁而行違不惟是虚有愛憐之態如正顔色而不近信色厲而内荏皆色取仁而行違也○色取仁而行違居之不疑這只是粗瞞將去專以大意氣加人子張平日是這般人故孔子正救其病此章大意出不得一箇是名一箇是實吕氏謂德孚於人者必違矯行求名者必聞此說却好○慶源輔氏曰使其色取行違而中不安焉則務實之心猶未盡喪也惟其自以為是而無所忌憚此見其專務於名夫名生於實則名亦何害惟無實而徒有虚譽則驕矜之意日生而進脩之力日怠矣二者雖若相似然所行通違者名譽自然著聞名譽著聞者所行未必通達其實有不同如此○雙峯饒氏曰色取仁之色與觀色之色不同觀色專主顔色言色取說得闊凡發出來可見處皆是色色者見於外行者行於己見於外者皆似合於仁檢㸃他行巳處却不實只是欺人而已居之不疑示人以不疑也此乃求名之人要人信已故自居之不疑若自居於疑又誰信之○齊氏曰以質對色則一眞一假以直對違則一順一逆質直者内有餘而外自見色取仁而行違者外若有而内實無也○雲峯胡氏曰聞者病在取字凡物在外則可取仁者吾心之所固有若曰可取即是在外而不在内矣】○程子曰學者須是務實不要近名有意近名大本已失更學何事為【去聲下同】名而學則是偽也今之學者大抵為名為名與為利雖清濁不同然其利心則一也【慶源輔氏曰程子務實務名之論可謂切當為吾之未能事親也故學事親為吾之未能事長也故學事長為吾之未能正心誠意也故學正心而誠意為吾之未能齊家治國也故學齊家而治國是之謂務實務實而學則其脩為之誠踐履之功循序而進忽不自知其入於聖賢之域矣欲吾之有孝名也故勉焉以為孝欲吾之有忠名也故勉焉以為忠欲吾之有㢘名也故勉焉以為㢘欲吾之有信名也故勉焉以為信是之謂務名務名而學則惟欲其名之有聞而已所謂大本即實理也實理根於性具於心要在反求而自得學有向外近名之意則失之矣為名而學則是偽者謂其不循實理而騖外妄求也為名雖若清為利雖是濁然一有為之之意則便是利心也】尹氏曰子張之學病在乎不務實故孔子告之皆篤實之事充乎内而發乎外者也當時門人親受聖人之教而差失有如此者况後世乎 ○樊遲從遊於舞雩之下曰敢問崇德脩慝辨惑【慝吐得反】胡氏曰慝之字從心從匿蓋惡之匿於心者脩者治而去【上聲】之【新安陳氏曰惡之形於外者易見匿於心者難知乃惡之根也】 子曰善哉問 善其切於為【去聲】己 先事後得非崇徳與攻其惡無攻人之惡非脩慝與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親非惑與【與平聲】 先事後得猶言先難後獲也為所當為而不計其功則德日積而不自知矣【慶源輔氏曰先難謂先從事於其所難後獲謂後其所得而不起計獲之心吔夫為所當為本非難事然自學者言之則自惰而勤自利而義其機生其勢矯非勉强則有所不能故以為難也為其事者固必有其功然方其為事之始而遽欲計其功焉則是利心也為利之心一萌則其大本己失易盈易涸輕得輕喜尚何徳之可崇哉故必為所當為而不計其功則不亟不徐循吾理行吾義而已此所以德日積而不自知也○朱子曰今人做事未論此事當做不當做且先計較此事有甚功效既有計較之心便是專為利而做不復知事之當為矣徳者理之得於心者也凡人若能知所當為而無為利之心這意思便自高遠纔為些小利害討些小便宜這意思便卑下了所謂崇者謂徳自此而愈髙也○問先事後得莫是因樊遲有計較功利之心故如此告之曰此是後面道理而今且要知先事後得如何可以崇徳蓋做合做底事便純是天理纔有一毫計較之心便是人欲若只循箇天理做將去徳便自崇纔有人欲便這裏做得一兩分却那裏缺了一兩分這徳便消削了知何得㑹崇聖人千言萬語正要人來這裏看得破】專於治己而不責人則已之惡無所匿矣【朱子曰須截了外面他人過惡只去自檢㸃方能自攻其惡若纔檢㸃他人自家這裏便踈心便麄了○慶源輔氏曰常情觀人則明自觀則暗責人則嚴自責則輕故惡常蔵匿於心纔有心去攻人之惡則於己之惡便鹵莽而不暇鉏治矣】知一朝之忿為甚㣲而禍及其親為甚大則有以辨惑而懲其忿矣【慶源輔氏曰人本無惑惟為忿所蔽而不知利害之所在故惑蓋忿心之發易突兀而横肆苟不懲之於始則終或至於忘身及親此辨惑者所以當懲其忿也】樊遲麤【亦作觕作粗】鄙近利故告之以此三者皆所以救其失也【雙峯饒氏曰近利則有計較之心而不能先事後得鄙則吝於責已粗則暴戾而不能忍小忿故夫子因其病而藥之】○范氏曰先事後得上義而下利也人惟有利欲之心故德不崇惟不自省【悉井反】已過而知人之過故慝不脩感物而易【去聲】動者莫如忿忘其身以及其親惑之甚者也惑之甚者必起於細㣲能辨之於早則不至於大惑矣故懲忿所以辨惑也【新安陳氏曰自治其惡與自懲其忿皆崇徳所當為之事乃其目也○問子張樊遲問同答異何也朱子曰子張矜夸不實底人故告以收歛著實做工夫平日喜怒必有過當故告以欲人生死之事樊遲以請學稼圃及夫子答問觀之是鄙俗粗暴底人皆是隨其失而告之】 ○樊遲問仁子曰愛人問知子曰知人【上知字去聲下同】愛人仁之施知人知【去聲下文知也知者言知仁知並同】之務【問愛人知人是仁知之用聖人何故但以仁知之用告樊遲却不告以仁知之體朱子曰體與用雖是二字本末未嘗相離用即體之所以流行者也】 樊遲未達 曽氏曰【曽氏名幾字吉甫河南人】遲之意蓋以愛欲其周而知有所擇故疑二者之相悖【音佩】耳【朱子曰愛人則無所不愛知人則便有分别兩箇意思自相反了故疑之】 子曰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 舉直錯【倉故反】枉者知也使枉者直則仁矣如此則二者不惟不相悖而反相為用矣【朱子曰毎常說仁知一箇是慈愛一箇是辨别各自向一路唯是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方見得仁知合一處仁裏面有知知裏面有仁○愛人知人自相為用若不論直枉一例去愛他也不得大抵唯先知了方能頓放得箇仁聖人只此二句自包上下後來子夏所言皆不出此兩句意思所以為聖人之言也○雙峯饒氏曰樊遲問仁知是二者平說夫子亦平答之及再答以使枉者直一句方是串說仁知問夫子之言何獨歸重於知曰雖歸重在知然此心所以舉直錯諸枉依舊是從仁上發來蓋直者此心天理之公能舉直則是發此天理之公是亦仁也直枉專指人而言諸衆也謂衆人之枉者即下文選於衆之意】 樊遲退見子夏曰鄉也吾見於夫子而問知子曰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何謂也【鄉去聲見賢徧反】 遲以夫子之言專為知者之事又未達所以能使枉者直之理【未曉能使枉者直之兼言仁】 子夏曰富哉言乎 歎其所包者廣不止言知【新安陳氏曰一言而該仁知故曰富哉】 舜有天下選於衆舉臯陶不仁者遠矣湯有天下選於衆舉伊尹不仁者遠矣【選息戀反陶音遥遠如字】 伊尹湯之相【去聲】也不仁者遠言人皆化而為仁不見有不仁者若其遠去爾所謂使枉者直也子夏蓋有以知夫子之兼仁知而言矣【慶源輔氏曰子夏一聞其說便歎聖人之言所包者富不堕於一偏不滯於一隅即知人之中以見愛人之實推乎知之用以極乎仁之功其於仁知之體用蓋己深體而黙識之矣不然何其言之明决精審沛然無疑而暗與聖人之言相發乎○新安陳氏曰選於衆而舉臯陶伊尹此知人之知所謂舉直錯枉也不仁者皆化為仁即愛人之仁能使枉者直矣夫子二語巳包子夏之意子夏之言益發明夫子之㫖遲問於師又問於友其問之弗知弗措者歟】○程子曰聖人之語因人而變化雖若有淺近者而其包含無所不盡觀於此章可見矣非若他人之言語近則遺遠語遠則不知近也【雙峯饒氏曰此章愛人知人是仁知之淺近處包含無所不盡則深者遠者亦在其中深遠即枉者化為直處】尹氏曰學者之問也不獨欲聞其說又必欲知其方不獨欲知其方又必欲為其事如樊遲之問仁知也夫子告之盡矣樊遲未達故又問焉而猶未知其何以為之也及退而問諸子夏然後有以知之使其未喻則必將復【扶又反】問矣既問於師又辨於友當時學者之務實也如是【雲峯胡氏曰知人愛人是分言知仁之用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是合言知仁之相為用蓋仁包義禮知仁之中自有知知藏仁義禮知之中自有仁知仁本相為體用故見於舉錯之際知仁又自相為體用也】 ○子貢問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則止毋自辱焉【告工毒反道去聲】 友所以輔仁故盡其心以告之善其說以道之然以義合者也故不可則止若以數【音朔】而見䟽【子游曰朋友數斯䟽矣】則自辱矣【朱子曰告之之意固是忠了須又教道得善始得○雙峯饒氏曰忠告者盡此心之誠既誠矣不能善其辭說以道之恐其未能從二者俱盡而彼不從然後宜止未能忠且善焉而泛然告之道之遽以彼不從而止則是在我者猶未盡便欲責人非交友之道也○齊氏曰善道者心平氣和語明意盡或從容深逺而有餘味或近切簡當而可深思大率欲伸已意而聞者不忤也似此而猶不見省數必取䟽知進退者所不為也然則非忠告之難而善道之為不易爾○勿軒熊氏曰忠告是心盡忠善道是言盡善内外皆兼到】 ○曽子曰君子以文會友以友輔仁 講學以會友則道益明取善以輔仁則德日進【慶源輔氏曰為仁由己朋友但能輔助我以為仁而已○覺軒蔡氏曰以文㑹友致知之方以友輔仁力行之事○新安陳氏曰人之講學脩徳皆有資於朋友既資朋友以講學而致其知尤資朋友以輔仁而力於行則學進而德亦進朋友為吾知行之助如此其斯所謂益友乎○東陽許氏曰為仁而不取友以為輔則有孤陋寡聞之固㑹友而不以文則有羣居終日言不及義之失○雲峯胡氏曰上章友之資於我者不可無忠告善道之益此則我之資於友者頼其講學輔仁之功】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三 子路第十三 凡三十章 子路問政子曰先之勞之【勞如字】 蘇氏曰凡民之行【去聲】以身先之則不令而行凡民之事以身勞之則雖勤不怨【朱子曰先是率他欲民親其親必先之以孝欲民長其長必先之以弟勞是為他勤勞如循行阡陌勸課農桑之類○雙峯饒氏曰集註以先之為先其行勞之為勞其事是又分政之本末而言行者政之本孝弟忠信之類是也事者政之本農畋師役之類是也行與事雖是分說其實是政裏面事】 請益曰無倦 吳氏曰勇者喜於有為而不能持久故以此告之○程子曰子路問政孔子既告之矣及請益則曰無倦而已未嘗復【扶又反】有所告姑使之深思也【朱子曰勞苦亦人之難事故以無倦勉之○南軒張氏曰先之勞之固足以盡為政之道矣而子路猶請益焉則告之以無倦使之敦篤乎是二者而已○覺軒蔡氏曰夫子方答以先之勞之子路遽又請益則其勇躁之意可見故但告以無倦所以救其勇躁之失也○雙峯饒氏曰大凡事使人為之則易身親為之則憚其難先之勞之皆是不便於己底事所以易倦故夫子以無倦勉之况子路勇者易得始勤終怠尤不容不告之以此○雲峯胡氏曰子張堂堂子路行行皆易銳於始而怠於終故答其問政皆以無倦告之子張少誠心故又加之以忠】 ○仲弓為季氏宰問政子曰先有司赦小過舉賢才有司衆職也宰兼衆職然事必先之於彼而後考其成功則己不勞而事畢舉矣【朱子曰先有司而後紀綱立而責冇所歸○凡為政隨其小大各有有司須先教他理㑹自家方可要其成且如錢穀之事其出入盈縮之數須是教他逐一自具来自家方可考其虚實之成】過失誤也大者於事或有所害不得不懲小者赦之則刑不濫而人心悅矣賢有德者才有能者舉而用之則有司皆得其人而政益脩矣【新安陳氏曰黄氏饒氏云先有司一句是總腦赦小過舉賢才皆承先有司而言宰家臣之長其為政之要當以分任有司為先既先有司矣赦有司之小過故常人可以自勉舉有司之賢才故非常之才可以自見推此心也豈但為季氏宰而已范氏以為舉在位之賢才蘇氏以為舉未用之賢才須兼言其義方備有司中才徳有餘而位不足稱者固當舉而進之上位如有司之才德不稱其職則又當别舉有才徳者充之如此方說得舉賢才規模濶若專說舉有司之賢才則狹矣】 曰焉知賢才而舉之曰舉爾所知爾所不知人其舍諸【焉於䖍反舍上聲】 仲弓慮無以盡知一時之賢才故孔子告之以此程子曰人各親其親然後不獨親其親【新安陳氏曰各親其親及人不獨親其親二句本出記禮運程子引以為喻若曰人各舉其所知之賢才然後不獨舉其所知之賢才】仲弓曰焉知賢才而舉之子曰舉爾所知爾所不知人其舍諸便見仲弓與聖人用心之大小推此義則一心可以興邦一心可以喪【去聲】邦只在公私之間爾【朱子曰仲弓只縁見識未極其開濶故如此人之心量本自大縁私故小蔽固之極則可喪邦矣○人各舉其所知則天下之事無不舉矣不患無以知天下之賢才也興邦喪邦盖極言之然必自知而後舉之則遺才多矣未必不由此而喪邦也程子之意固非謂仲弓有固權市恩之意而至於喪邦但一蔽於小則其害有時而至此亦不為難矣故極言之以警學者用心之私也○雙峯饒氏曰仲弓之心不如聖人之廣大仲弓以自己聰明為聰明故有焉知賢才之誾聖人則以天下之耳目為耳目故說舉爾所知爾所不知人其舍諸如仲弓之言則局於所知之有限如聖人之言則未嘗求以盡知自無徃而不知雖合天下之賢才舉而用之可也】○范氏曰不先有司則君行臣職矣不赦小過則下無全人矣不舉賢才則百職廢矣失此三者不可以為季氏宰況天下乎【慶源輔氏曰范氏盖經筵勸講之說所以推廣其理以感切君心者至矣○蘇氏曰有司既立則責有所歸然當赦其小過則賢才可得而舉也惟庸人與姦人為無小過張禹李林甫盧杞是也若小過不赦則賢者避罪不暇而此等人出矣○吳氏曰仲弓子貢子路冉有皆事季氏仲弓子貢夫子未嘗責之子路之責又不若冉有之甚此可以見其優劣矣惜乎四子不能如閔子之辭而閔子又不若顔子之賢而康子不得而知也嗟乎若淵騫者其孔門之超絶者乎】 ○子路曰衛君待子而為政子將奚先 衛君謂出公輒也是時魯哀公之十年孔子自楚反乎衛 子曰必也正名乎 是時出公不父其父而禰【乃禮反】其祖【新安陳氏曰蒯瞶乃輒之父也蒯瞶欲入君衛而輒拒之是不父其父父廟曰禰輒繼靈公是穪其祖】名實紊【音問】矣故孔子以正名為先謝氏曰正名雖為【去聲】衛君而言然為政之道皆當以此為先【吳氏曰凡事皆有名不可不正亦不特衛輒父子為然○齊氏曰祖非禰也而禰之父非讎也而讎之無父之人非君也而君之名之不正孰大於是】 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 迂謂逺於事情言非今日之急務也【厚齋馮氏曰禮莫大於分分莫大於名夫子正名之論盖不與輒也時輒巳立十二年矣子路之所謂迂者盖為輒也】 子曰野哉由也君子於其所不知蓋闕如也 野謂鄙俗責其不能闕疑而率爾妄對也 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 楊氏曰名不當其實則言不順言不順則無以考實而事不成【新安陳氏曰集註於正名名不正凡三以實字言前云名實紊此云名不當其實又云無以考其實盖名當其實則名正名實紊則名不正名者實之賔實者名之主也實字於名最切○問言與事似不相干涉朱子曰如一人被火急取水来救始得却教他取火来此便是言不順如何得事成○輒以兵拒父以父為賊是多少不順其何以為國何以臨民○雙峯饒氏曰夫子謂必也正名是事事皆要正名君臣父子固是正名中之大者然不可專指此大凡一事才不正名便開口冇礙說不去了既說不去如何行得去○吳氏曰名正言順即下文禮樂之本名正禮也言順樂也】 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中去聲】 范氏曰事得其序之謂禮物得其和之謂樂事不成則無序而不和故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施之政事皆失其道故刑罰不中【朱子曰事不成以事言禮樂不興以理言盖事不成則事上面都無道理了說甚禮樂○大凡事須要節之以禮和之以樂事若不成則禮樂無安頓處禮樂不興則無序不和如此刑罰安得不顛倒○慶源輔氏曰無一事無禮樂禮只是一箇序樂只是一箇和事成而有序則禮樂自興不然則隳壊乖戾又烏得有禮樂哉禮樂不興則凡施於政事者無非私意率皆倒行逆施無序而不知所謂刑罰不中而民無所措手足亦必然之理也○吳氏曰此禮樂非玉帛鐘鼓之謂事事物物得其理而後和之謂也名不正言不順則事物之間顛倒乖戾禮樂何由而起乎事失其理而不和故慶賞刑威無一中節獨言刑罰者賞過則濫利及小人刑過則滛禍及君子舉其害之重者言之刑罰所及非不善之人則民莫知趨避之路矣將安所置其手足乎自名不正推而至於民無所措手足聖人洞燭事情深達治體如此】 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於其言無所苟而已矣 程子曰名實相須一事苟則其餘皆苟矣【新安陳氏曰名指名之言實指可行言謂行事之實也一事苟謂言之苟其餘皆苟謂事不成禮樂不興刑罰不中也夫子所謂名不正以下是反說名之必可言照應前面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之必可行照應前面言不順則事不成此是正說言無所苟又反說從名正言順来蓋於言苟且即是名不正言不順其餘必無往而不苟且矣】○胡氏曰衛世子蒯【苦恠反】瞶【五恠反】恥其母南子之淫亂欲殺之不果而出奔【左傳定公十四年衛侯為夫人南子本宋女召宋朝宋公子太子蒯瞶過宋野野人歌之曰既定爾婁豬求子豬也喻南子盍歸吾艾豭艾老也貑牡豕也喻宋朝太子羞之謂戲許宜反陽速曰太子家臣從我而朝少君少君見我我顧乃殺之速曰諾乃朝夫人夫人見大子大子三顧速不進夫人見其色啼而走曰蒯瞶將殺余公執其手以登䑓大子奔宋盡逐其黨】靈公欲立公子郢【以并反靈公次子】郢辭公卒夫人立之又辭乃立蒯瞶之子輙以拒蒯瞶【左傳哀公二年初衛侯游於郊子南僕郢御車公曰余無子蒯瞶奔將立女對曰郢不足以辱社稷君其改圖衛靈公卒夫人曰命公子郢為大子君命也對曰郢異於他子言用意不同且君沒於吾手若有之郢必聞之且亡人之子輒在乃立輒晉趙鞅納衛大子於戚】夫【音扶】蒯瞶欲殺母得罪於父而輒據國以拒父皆無父之人也其不可有國也明矣夫子為政而以正名為先必將具其事之本末告諸天王請于方伯命公子郢而立之則人倫正天理得名正言順而事成矣夫子告之之詳如此而子路終不喻也故事輒不去卒死其難【去聲下同】徒知食焉不避其難之為義而不知食輒之食為非義也【問胡氏說使孔子得政則是出公用之即謀逐之此豈近於人情意夫子果仕衛必以父子大倫明告出公使自為去就而後立郢之事可議也朱子曰此說得之但聖人之權亦必有非常情所可測度者○問胡氏只是論孔子為政正名合當如此設若衛君輒用孔子孔子既為之臣則此說亦可通否曰聖人必不肯北面無父之人若輒有意改過遷善則夫子須先與斷約如此做方與他做若輒不能然則夫子决不為之臣矣○子路為人粗於精微處多未達合下仕衛便不是了孔悝即出公之黨他不以出公為非故其事悝自以為善而為之而不知其非義宜其以正名為迂也○雙峯饒氏曰集註引胡氏說盖以其辭嚴義正可為萬世綱常作主使亂臣賊子知所警懼故特著之若真欲行此須是孔子為衛世卿而有權力當靈公初死輒未立之時為之則可】 ○樊遲請學稼子曰吾不如老農請學為圃曰吾不如老圃 種五穀曰稼種蔬菜曰圃【朱子曰役智力於農圃内不足以成己外不足以治人是濟甚事○新安陳氏曰兩言吾不如雖不顯闢之巳婉拒之矣】 樊遲出子曰小人哉樊須也 小人謂細民孟子所謂小人之事者也【新安陳氏曰此小人是以位而言者下文集註云禮義信大人之事也是自此小人上推廣而對言之南軒曰孟子所謂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正本此意○問古之聖賢若大舜伊尹皆躬耕畎畆習農圃事何聖人深斥樊遲潜室陳氏曰遇此時則習此事遊聖人之門所學者何事】 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則四方之民襁負其子而至矣焉用稼【好去聲夫音扶襁居丈反焉於䖍反】 禮義信大人之事也好義則事合宜情誠實也敬服用情盖各以其類而應也襁織縷為之以約小兒於背者【慶源輔氏曰在己者皆盡其道在下者各以其類應之所謂正已而物正者非大人之徳其孰能之○雙峯饒氏曰居大人之位有大人之徳四方之民自歸之而為之耕稼豈必自耕稼哉】○楊氏曰樊須遊聖人之門而問稼圃志則陋矣辭而闢之可也待其出而後言其非何也盖於其問也自謂農圃之不如則拒之者至矣須之學疑不及此而不能問【使其疑則必問矣】不能以三隅反矣故不復【扶又反下同】及其既出則懼其終不喻也求老農老圃而學焉則其失愈逺矣故復言之使知前所言者【二不如】意有在也【勉齋黄氏曰貧而為老圃之事亦未為過者樊遲之志豈亦有為許行之說者而慕之歟故夫子以大人之事告之】 ○子曰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於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使去聲】 專獨也詩本人情該物理可以驗風俗之盛衰見政治【去聲】之得失其言温厚和平長於風【去聲】諭故誦之者必達於政而能言也【問誦詩三百何以見其必達於政朱子曰其中所載可見如小夫賤閭巷之門至鄙俚之事君子平日耳目所不曽聞見者其情狀皆可因此而知之而聖人所以脩徳於己施於事業者莫不悉備於其間所載之美惡讀誦而諷詠之如是而為善如是而為惡吾之所以自脩於身者如是是合做底事如是是不合做底事待得施以治人如是而當賞如是而當罰莫不備見如何於政不達若讀詩而不達於政則是不曽讀也又問如何使四方必能専對曰於詩有得必是於應對言語之間委曲和平○胡氏曰詩之作也有邪有正皆原於人情其所言於事物之理莫不具載其情合事理之正則可以知風俗之盛政治之得其情背事理之正則可以知風俗之衰政治之失故誦詩而有得則可以達於政矣詩之言温厚則不至於薄和平則不至於訐長於諷諭則人易曉故誦詩而有得則能言語○雙峯饒氏曰詩本人情人情有好有惡讀詩而有得則知人情之所好者在甚處所惡者在甚處得之於心施之於政則必能順民之所好而違其所惡其政無不善矣是之謂達詩之言辭多宛曲風諭而不直致使者所以傳君命措辭最難才委靡則流於弱而取侮於人才剛直則又恐激怒而貽禍於國若能善其辭命婉正得體不辱君命非誦詩而有得於詩人命辭之體者不能也春秋諸國往来多尚辭令故夫子併指此為讀詩之驗問專對曰使冇正有介正使不能答則介使助之如正使自能致辭不假衆介之助是謂能專對達於專對非誦詩時便思量要如此誦詩而有得則自然有此效驗以訓用為字只語助辭】○程子曰窮經將以致用也世之誦詩者果能從政而專對乎然則其所學者章句之末耳此學者之大患也【程子曰今人不㑹讀書如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於四方不能專對既誦詩後須達於政能專對始是讀詩未讀二南時一似面墻到讀後便不面墻方是有驗大抵讀書只是此法○問詩三百篇人未有不讀者也而達於政能専對者何其少耶勉齊黄氏曰亦視其所以讀之者何如耳為人耶為己耶誦說耶踐行耶鹵莽耶精切耶二者之不同而能不能判矣驗之於心浹洽而通貫體之於身切實而専確則亦奚不能之足患哉○厚齊馮氏曰讀書必明其理明理必達諸用讀書不明其理記誦之末學也明理而不達諸用章句之腐儒也子删詩在晚年而平日兩言詩三百則知子之删去者無㡬特釐正之以系於風雅頌之末云耳○雲峯胡氏曰習温柔敦厚之教者必能為慈祥豈弟之政必能為温厚和平之言要之三百篇固多易三百八十四爻書五十八篇禮三千三百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事皆多也窮經而不能致用皆多而無益者也舉詩以例其餘爾】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 【南軒張氏曰從違之本不係於令係於所以示之何如耳○雙峯饒氏曰身正是身教令不過言教以身教者從以言教者訟】 ○子曰魯衛之政兄弟也 魯周公之後衛康叔之後本兄弟之國而是時衰亂政亦相似故孔子歎之【蘇氏曰是嵗魯哀公七年衛出公五年也衛之政父不父子不子魯之政君不君臣不臣卒之哀公孫于邾而死于越出公奔宋而亦死于越其不相逺如此】 ○子謂衛公子荆善居室始有曰苟合矣少有曰苟完矣富有曰苟美矣 公子荆衛大夫苟聊且粗【坐五反】畧之意合聚也完備也言其循序而有節不以欲速盡美累其心【新安陳氏曰由合而完由完而美既見其循序漸進而無欲速之心而其合完美皆曰苟而已又見其所欲易足而有節曽無盡美之心非賢而能之乎】○楊氏曰務為全美則累物而驕吝之心生【慶源輔氏曰居室務為全美是為外物所累得之則驕心生失之則吝心生】公子荆皆曰苟而已則不以外物為心其欲易【去聲】足故也【新安陳氏曰楊氏只於苟字上見有節不盡美之意不見循序不欲速之意必如上文朱子之說則該備矣○問公子荆善居室也無甚髙處聖人稱善何也朱子曰常人居室不極其華麗則墻傾壁倒全不理㑹子荆自合而完而美循循有序而又皆曰苟而已初不以此累其心在聖人徳盛此等事皆化了不足言在公子荆能如此故聖人稱之○問公子荆夫子止稱其居室之善如何曰此亦姑舉其一事之善而稱之又安知其他無所長乎○長樂陳氏曰士庶之家多循理世禄之家多怗侈其勢然也荆為衛之公子善於居室而未始有累焉此季札所以謂之君子也】 ○子適衛冉有僕 僕御車也 子曰庶矣哉 庶衆也 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 庶而不富則民生不遂故制田里薄賦歛【去聲】以富之【雙峯饒氏曰田是所耕之田孟子所謂百畆之田勿奪其時是也里是所居之地孟子所謂五畆之宅樹墻下以桑是也田出穀粟里出布帛冇穀粟則不飢有布帛則不寒二者富之之道】 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富而不教則近於禽獸故必立學校明禮義以教之【雙峯饒氏曰制田里薄賦歛立學校明禮義各是兩事相因田里是富之之原不制田里則衣食無所從出如何可使之富然田里雖制而不薄賦歛則過取於民非藏富於民矣學校是教之之地不立學校則教化無所從施如何可使之知禮義然學校雖設而不明禮義以道之則人心無自而開明學校亦徒設而已所以兩兩相因皆不可廢○南軒張氏曰庶矣則當富之富矣則當教之聖賢仁民之意無窮而施之為有序也○新安陳氏曰庶而不富則民雖繁其生而不厚其生富而不教則民雖厚其生而無以養其生庶而富則民生厚富而教則民德正此帝王作之君師之事也後世庶而富之者已少况富而教之者乎】○胡氏曰天生斯民立之司牧而以三事【慶源輔氏曰父生師教君治為三事○或曰庶富教是也】然自三代之後能舉此職者百無一二漢之文明唐之太宗亦云庶且富矣西京之教無聞焉【前漢文帝都長安是為西京】明帝尊師重傅臨雍拜老宗戚子弟莫不受學【東漢禮儀志明帝永平二年三月上始帥羣臣躬養三老五更于辟雍三老老人知天地人之事五更老人知五行更代之事者明帝紀三老謂李躬年耆學明五更謂桓榮授帝尚書也辟雍天子之學名三老五更皆齊于大學講堂其日乘輿先到辟雍禮殿御坐東廂遣使者安車迎三老五更安車坐乘之車以蒲褁輪令老者坐而安穏也天子迎于門屏交禮報拜也道自阼階三老升自賔階至階天子揖如禮三老升東面三公設几九卿正履天子親袒割牲執醬而饋執爵而酳音漱也祝鯁在前祝噎在後老人食多鯁噎故置人於前後祝之使不鯁噎也五更南面三公進供禮亦如之明日皆詣闕謝恩以見禮遇大尊顯故也】唐太宗大召名儒増廣生員【唐書儒學傳貞觀六年詔罷周公祠初祀周公為先聖至此罷更以孔子為先聖顔氏為先師盡召天下惇師考德以為學官數臨幸觀釋菜命祭酒博士講論經義賜以束帛生能通一經者得署吏廣學舍千二百區諸生員至三千二百自武屯營飛騎皆給博士受經能通一經者聴入貢限四方秀艾挾策負素坌去聲集京師文治煟 貴然勃興於是新羅髙昌百濟吐蕃髙麗等群酋長並遣子弟入學鼔笥踵堂者凡八千餘人紆侈袂曳方履誾誾秩秩雖三代之盛所未聞也】教亦至矣【此下總說二君】然而未知所以教也三代之教天子公卿躬行於上言行【去聲】政事皆可師法彼二君者其能然乎 ○子曰苟有用我者朞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 朞月謂周一嵗之月也可者僅辭言紀綱布也有成治【去聲】功成也【朱子曰聖人為政一年之間想見己前不好㡳事都革得盡到三年便財足兵強教行民服聖人做時須一切將許多不好底撤換了方做自家底必三年方可有成也○南軒張氏曰朞月而大綱立三年而治功成然三年之所成者即其朞月所立之規模也充之而已矣○東陽許氏曰朞月而可謂興衰撥亂綱紀粗立三年有成謂治定功成冶道大備】○尹氏曰孔子歎當時莫能用己也故云然愚按史記此盖為【去聲】衛靈公不能用而發【葉氏少藴曰因為不用己而言又論善人王者之功此書所記先後初無序亦有一時之言而併記之者若此編是也所謂用我者非嘗試而使之也舉國委己而聽之也哀公以夫子為中都宰一年而四方則之夾谷之㑹攝行相禮齊人遂歸魯侵疆及為司㓂粥羔豚弗飾賈男女行者别於塗毎用輒效如此况委國而聴之至於三年之久哉○雲峯胡氏曰夫子言有用我者二一為衛不能用一為魯不能用即此亦可見魯衛之政兄弟矣】 ○子曰善人為邦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矣誠哉是言也【勝平聲去上聲】 為邦百年言相繼而久也勝殘化殘暴之人使不為惡也去殺謂民化於善可以不用刑殺也盖古有是言而夫子稱之程子曰漢自髙惠至于文景黎民醇厚㡬【平聲】致刑措庶乎其近之矣【問善人之為邦如何可勝殘去殺程子曰只是能使人不為不善善人不踐跡亦不入於室之人也○問集註謂民化於善可以不用刑殺乃聖人之事善人未易至此朱子曰聖人比善人自是不同綏之斯来動之斯和殺之不怨利之不庸民日遷善而不知為之者此聖人事善人定是未便得如此然他做百年工夫積累到此自是亦能使人興於善不䧟刑辟如文景㡬致刑措豈不勝殘去殺○雙峯饒氏曰勝殘是我之善化足以勝其殘暴去殺是民無極惡大罪可以不用刑殺惟其能勝殘所以可去殺謂之亦可者微寓不足之意似有未能必其殘果盡勝殺果盡去之意盖亦所謂㡬致刑措者也善人力量其極功只到得此地位以上更去不得】○尹氏曰勝殘去殺不為惡而已善人之功如是若夫聖人則不待百年其化亦不止此【新安陳氏曰上三句說本章下二句隱然說下章聖人即王者不待百年即一世化不止此即仁澤浹也】 ○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 王者謂聖人受命而興也三十年為一世【說文三十年為一世從世而曳長之】仁謂教化浹【即業反】也程子曰周自文武至於成王而後禮樂興即其效也【朱子曰自己之仁而言之這箇道理浸灌透徹自天下言之舉一世之人皆是這箇道理浸灌透徹○所以仁者以其天理流行融液洞徹而無一物之不體也舉一世而言固無一人之不然即一人而言又無一事之不然也求之詩書惟成康之世足以當之○雙峯饒氏曰此仁字是教化浹洽無一人不貫徹底意思與其他仁字不同盖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須漸民以仁摩民以義節民以禮使其化薰蒸透徹融液周徧以至四海之内無一人不歸於善如人一身之間生意貫徹四肢百骸無少痿痺相似故謂之仁且如堯舜之世固是黎民於變比屋可封然苖頑猶未即工亦是堯舜之化未貫徹處必三苖既格然後東漸西被朔南暨聲教無處不貫徹方是堯舜致治之仁】○或問三年必世遲速不同何也程子曰三年有成謂法度紀綱有成而化行也漸【將廉反】民以仁摩民以義使之浹於肌膚淪於骨髓而禮樂可興所謂仁也此非積久何以能致【南軒張氏曰使民皆由於仁非仁心涵養之深仁政薰陶之久莫能然也此則非善人所能及矣○雲峯胡氏曰勝殘去殺者如能去人之疾而使之不至於死者也仁則如人元氣渾全而自無疾者也天下無一人非天理之融徹無一處非天理之流通故曰仁】 ○子曰苟正其身矣於從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 【問此章與第六章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何異而復出之朱子曰晁氏以為此章專為臣而發理或然也○雙峯饒氏曰從政與為政不同為政是人君事從政是大夫事夫子此言盖為大夫而發】 ○冉子退朝子曰何晏也對曰有政子曰其事也如有政雖不吾以吾其與聞之【朝音潮與去聲】 冉有時為季氏宰朝季氏之私朝也【厚齋馮氏曰臣見君曰朝故其廷謂之朝廷季氏專魯之政其臣之見季氏亦曰朝僣禮之稱也】晏晚也政國政事家事【吳氏曰政事泛言之則通别言之則大曰政小曰事公朝之事曰政私家之事曰事】以用也禮大夫雖不治事猶得與【音預下文當與音同】聞國政是時季氏專魯其於國政盖有不與同列議於公朝而獨與家臣謀於私室者故夫子為不知者而言【此與記檀弓下夫子為弗聞也者而過之同一文勢】此必季氏之家事耳若是國政我嘗為大夫雖不見用猶當與聞今既不聞則是非國政也語意與魏徵獻陵之對略相似【唐書魏徵傳文徳皇后太宗之后既葬帝即苑中作層觀以望昭陵后陵引徵同升徵熟視曰臣昬眊不能見帝指示之徵曰臣以為陛下望獻陵太宗母陵昭陵則臣固見之矣帝泣為毁觀】其所以正名分【扶問反】抑季氏而教冉有之意深矣【吳氏曰以夫子此語推之意古者大夫雖致仕國有大政亦必與之共謀盖詢黄髮之意若小事則不必然爾冉有仕季氏無能改於其徳故夫子因其有政之語而深譏之可謂微而顯婉而嚴矣夫子哀公十一年冬反魯年六十九明年為告老之年左傳哀公十二年春用田賦康子使冉有問曰子為國老待子而行盖至是不復以告矣】 ○定公問一言而可以興邦有諸孔子對曰言不可以若是其㡬也 㡬期也詩曰如㡬如式【見小雅楚茨篇】言一言之間未可以如此而必期其效【詩㡬音機】 人之言曰為君難為臣不易【易去聲】 當時有此言也 如知為君之難也不㡬乎一言而興邦乎 因此言而知為君之難則必戰戰兢兢臨深履薄而無一事之敢忽然則此言也豈不可以必期於興邦乎為【去聲】定公言故不及臣也【不再拈及為臣不易一句】 曰一言而喪邦有諸孔子對曰言不可以若是其㡬也人之言曰予無樂乎為君唯其言而莫予違也【喪去聲下同樂音洛】 言他無所樂惟樂此耳 如其善而莫之違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違也不㡬乎一言而喪邦乎 范氏曰如不善而莫之違則忠言不至於耳君日驕而臣日諂【丑驗反】未有不喪邦者也○謝氏曰知為君之難則必敬謹以持之惟其言而莫予違則讒諂面諛之人至矣邦未必遽興喪也而興喪之源分於此然此非識微之君子何足以知之【胡氏曰㡬舊說或以為近或以為微近與不㡬乎之義同與若是其㡬之幾不協微則其文義皆不可讀故不可從也謝氏說邦未必遽興喪則似以㡬為近又曰興喪之源分於此非識微者不足以知之則又似以㡬訓微終取之者豈以其大㫖有所發明歟○雙峯饒氏曰聖人說話直是平無些子髙低謂一言便能興邦喪邦固不可謂一言不可以興邦喪邦亦不可又如唯其言而莫予違固不是然善而莫之違猶自可故又分兩股說一輕一重之間斟酌劑量不令分毫有偏○吳氏曰定公之問亦可謂有意於治矣使其能用夫子之言兢兢業業以媚已之人為可畏三子之徒庶其小悛而魯其或興也惜乎女樂之事公既欲之而桓子又助成之是亦言不善而莫之違之類是以用夫子而不克終也】 ○葉公問政 音義並見【形甸反】第七篇 子曰近者說逺者來【說音悅】 被其澤則說聞其風則来然必近者說而後逺者来也【南軒張氏曰近者樂其澤逺者慕其風然未有澤不及於近而能使人慕之者也○勉齋黄氏曰此非有意於求其說且来也有意於求其說且来則必有不說不来者矣行吾之所當行而其效如此乃所謂政○或謂此章言其效而不言其所以致之何也吳氏曰葉公楚名臣或不待贅言使其再問夫子必更有說夫子入楚接輿軰交議之葉公雖能問而不能相與反復也豈不惜夫○新安陳氏曰近說逺来皆政之驗非媚於民而求其說也失人心之事不行而所行皆不咈民心之事近者自說矣逺者聞其風即聞近者說之風也】 ○子夏為莒父宰問政子曰無欲速無見小利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父音甫】 莒父魯邑名欲事之速成則急遽無序而反不達見小者之為利則所就者小而所失者大矣【南軒張氏曰欲速則期於成而所為必苟故反不達見小利則狥目前而忘久逺之謀故反害大事○勉齋黄氏曰事之久速有自然之次第事之大小有自然之分量循其自然之理而無容心可也一有欲速見小利之心則私心而非正理矣宜其不達而大事不成也○雙峯饒氏曰見小與欲速相因纔要速成便只是見得目前小小利便處所以急要收效若是胷中有逺大規模自然是急不得】○程子曰子張問政子曰居之無倦行之以忠子夏問政子曰無欲速無見小利子張常過髙而未仁子夏之病常在近小故各以切己之事告之【慶源輔氏曰居之而易得倦行之而不盡心此過髙而未仁之證也欲速見小利此近小而不及之證也聖人之教人如良醫之治疾藥雖不同效則一也○新安陳氏曰過於髙者藥之以誠實不及而近小者藥之以寛大皆以切己者告之也○胡氏明仲曰聖人之言雖救子夏之失然天下後世皆可為法兩漢以来為政者皆未免欲速見小利之病也】 ○葉公語孔子曰吾黨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證之【語去聲】 直躬直身而行者有因而盗曰攘 孔子曰吾黨之直者異於是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為去聲】 父子相隱天理人情之至也故不求為直而直在其中○謝氏曰順理為直父不為子隱子不為父隱於理順邪【俗作耶】瞽瞍殺人舜竊負而逃遵海濵而處【上聲】當是時愛親之心勝其於直不直何暇計哉【問父子相隱之說朱子曰邢氏引律大功以上得相容隱告言父祖者入十惡以為得此意善乎其推言之也諸說或本乎情或本乎理各有不同今試以身處之則所謂情者盖可體而易見所謂理者近於汎而不切然徒狥夫易見之近情而不要之以至正之公理則人情之或邪或正初無凖則若之何必順此而皆可以為直邪苟順其情而皆可以謂之直則霍光之夫婦相隱可以為直而周公之兄弟石碏之父子皆咈其情而反䧟於曲矣而可乎○胡氏曰是曰是非曰非有謂有無謂無曰直直之常也父為子隱子為父隱權也故曰直在其中非指隱以為直也如學以自脩而禄在其中亦然盖直躬人之細行父子人之大倫伸一已之細行傷人道之大倫非天理也父子主恩委曲以全其恩雖不得正謂之直然亦理所當然順理而行不失其為直也葉公徒知一偏一曲之異乎人者為髙夫子則合全體大用而觀之也夫一偏一曲之高非不足尚於正理一有所虧尚何言哉○雙峯饒氏曰父子主恩於理當相隱於情亦當相隱故以是順天理合人情而直在其中若是父子相證則天理人情兩有所乖何取其為直集註順理為直是說理愛親之心勝是說情○問父當為子隱而石碏涖殺子厚如何陳氏曰證父家之私事事主恩故見父而不見他人除亂國之大事事主義故見君而不見其子道理不可執一當在父子則父子重當在君臣則君臣重為子止孝為臣止忠地位各不同也○吳氏曰直天理也父子之親又天理之大者也二者相礙則屈直以伸親非不貴乎直也當是時父子之情勝而直不直固有所不知也陳司敗以隱君之惡為黨葉公以證父之惡為直徒知直之為公黨之為私而君臣之義父子之親乃有不察微夫子則一偏一曲之說起而仁義塞矣】 ○樊遲問仁子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雖之夷狄不可棄也 恭主容敬主事恭見【形甸反】於外敬主乎中之夷狄不可棄勉其固守而勿失也【朱子曰發於外者比主於中者較大盖必充積盛滿而後發於外然主於中者却是敬○敬專言如脩己以敬只偏言是主事○自誠身而言則恭較自行事而言則敬為切○問如何雖之夷狄不可棄曰道不可須臾離可離非道須是無間斷方得若有間斷此心便死了在中國是這箇道理在夷狄也只是這箇道理○勉齋黄氏曰居處指幽獨而言未有事者也執事指應事而言未涉乎人也與人指接物而言則涉乎人矣能恭敬而忠則天理常行而人欲不萌矣又能無適而不然則流行而無間斷仁之為道孰外乎此○陳氏曰敬工夫細宻恭氣象濶大敬意思卑屈恭意思尊嚴但恭只是敬之見於外者敬只是恭之存於中者敬與恭不是二物如形影然未有内無敬而外能恭者亦未有外能恭而内無敬者○雙峯饒氏曰無事時此心無所作為只可於容貌上著箇恭及至事来則此心便要應事心若不在事上為事便鹵莽所以著箇敬至於接人則此心須視人猶已不可容些欺偽所以著箇忠○天體物而不遺仁體事而無不在於居處時容貌恭肅則仁便在居處上於執事時此心戰兢惟恐失之則仁便在應事上於與人時能盡此而無所欺偽則仁便在與人上若能常常如此雖之夷狄而不棄此仁便無間斷○新安陳氏曰此與答仲弓問仁章當參看彼以敬恕言此以恭敬忠言盖居處恭靜時敬也執事敬動時敬也忠即恕之體恕即忠之用也一而已矣動靜恭敬表裏忠恕又能持守而無間斷則私意何所容而仁豈外是哉】○程子曰此是徹上徹下語聖人初無二語也充之則睟【雖醉反】面盎背推而達之則篤恭而天下平矣【陳氏曰徹上徹下謂凡聖皆是此理小則樊遲可用大則堯舜不過○慶源輔氏曰聖人之言貫徹上下此數言自始學至成徳皆不過如此近而睟盎於一身逺而治平乎天下亦不外乎此皆是徹上徹下】胡氏曰樊遲問仁者三此最先先難次之愛人其最後乎【朱子曰胡氏說三者先後雖無明證看来是如此若未嘗告以恭敬忠則所謂先難者將何從下手乎至於愛人則又以其發於外者言之○雙峯饒氏曰即此三者便是先難底事至於愛人又是從恭敬忠上發出去○覺軒蔡氏曰諸子問仁而所答各異者因其所禀之資而發也樊遲問仁而所答各異者因其所學之至而發也聖人教人猶化工之妙物各付物於此見之】 ○子貢問曰何如斯可謂之士矣子曰行己有恥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謂士矣【使去聲】 此其志有所不為而其材足以有為者也【慶源輔氏曰志存於隱而才見於顯且志易肆而才難彊故常人之志患在於無所不為而其才則患在無所能為行己有恥則是其志有所不為也使不辱命則是其才足以有為也惟其志有所不為然後其才足以有為也】子貢能言故以使事告之盖為使之難不獨貴於能言而已【新安陳氏曰不獨貴於能言盖以行已冇恥為本也○朱子曰行已有恥則不辱其身使能盡職則不辱君命○雙峯饒氏曰有恥士之行不辱命士之能有其行又有其能全才也故可謂士】 曰敢問其次曰宗族稱孝焉鄉黨稱弟焉【弟去聲】 此本立而材不足者【有孝弟為本立此外無材可見】故為其次【朱子曰孝弟豈不是第一等人而聖人未以為士之上者僅能使其身無過而無益於人之國守一夫之私行而不能廣其固有之良心也○雙峯饒氏曰行已有恥是事事不苟且孝弟固是行之大者然只是士行中之一端而又無其能故以為士之次】 曰敢問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抑亦可以為次矣【行去聲硜苦耕反】 果必行也硜小石之堅確【克角反】者小人言其識量【去聲】之淺狹也此其本末皆無足觀然亦不害其為自守也故聖人猶有取焉下此則市井之人【言誕行縱】不復【扶又反】可為士矣【雲峯胡氏曰須看本末二字盖士之所以為士者行其本也才其末也志有所不為而才足以有為是本末俱有可觀其次則但取其本立又其次則本末皆無足取而猶不失為自守故曰下此則市井之人不復可為士矣○朱子曰硜硜小人亦可為士者其識量雖淺而非惡也至其所守雖規規於信果之小節然與誕謾苟賤之人則不可同日語矣○厚齋馮氏曰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孟子謂之大人惟義所在而不拘執所應者廣也言必信行必果夫子謂之小人確於自守而不可轉移所成者狹也】 曰今之從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筲所交反算亦作筭悉亂反】 今之從政者盖如魯三家之屬噫心不平聲斗量【去聲】名容十升筲竹器容斗二升斗筲之人言鄙細也算數【上聲】也子貢之問毎下故夫子以是警之○程子曰子貢之意盖欲為皎皎之行【去聲】聞於人者夫子告之皆篤實自得之事【問程子謂子貢欲為皎皎之行是如此否朱子曰子貢平日雖有此意思然這章却是他大叚平實了渠見行已有恥使不辱命不是些小事故又問其次凡此節次皆是要向平實處做工夫毎問皆下到下面問今之從政者却問錯了聖人便與他截斷】 ○子曰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 行道也【南軒張氏曰中行謂中道上行者○胡氏曰道猶路也故行亦道也】狂者志極髙而行【去聲下同】不掩狷者知未及而守有餘【朱子曰狂者知之過狷者行之過○雙峯饒氏曰行不掩非全然行不顧言如說得十分只行得五七分這五七分盖那十分不過耳】盖聖人本欲得中道之人而教之然既不可得而徒得謹厚之人則未必能自振㧞而有為也故不若得此狂狷之人猶可因其志節【狂者之志狷者之節】而激厲裁抑之以進於道非與其終於此而已也【朱子曰謹厚者雖是好又無益於事故有取於狂狷者又各墮於一偏中道之人有狂者之志而所為又精宻有狷者之節又不至過激此極難得之人○狷者雖非中道然有筋骨其志孤介知善之可為而為之知不善之不可為而不為直是有節操狂者志氣激昂聖人本欲得中道而與之晚年磨来磨去難得這般恰好底人如狂狷尚可因其有為之資裁而歸之中道○雙峯饒氏曰或解集註激厲裁抑以為激厲狷者裁抑狂者是不然狂者志極髙是過處行不掩是不及處狷者知未及是不及處守有餘是過處二者各有過不及於過處裁抑之使之俯而就中於不及處激厲之使之跂而及中如此則皆近道矣○狂狷自是病處聖人所以取之者以狂者有進取之志狷者不為非理之事雖有病處亦有好處尚可教以中道若徒謹厚者只是怕事底人雖不為惡亦不足與為善反不若狂狷之可取也○新安陳氏曰進取進而有為以取於善也狂者知之過而行不及狷者行之過而知不及得聖人裁抑之激厲之使狂者力行以踐之而其見不荒狷者致知以明之而其守不狭則中道庶乎可得矣】○孟子曰孔子豈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次謂狂者】如琴張曽晳牧皮者孔子之所謂狂也其志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以上皆說狂者】狂者又不可得欲得不屑不潔之士而與之是狷也是又其次也【又次謂狷者○勉齋黄氏曰孔子之門從遊之士皆極天下之選夫子猶歎中行之難得思狂狷者而與之盖進道之難如此狂狷雖不同而其力量皆足以進於道者也今持不逮之資而悠悠以進於學是皆夫子之所棄也】 ○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無恒不可以作巫醫善夫【恒胡登反夫音扶】 南人南國之人恒常久也巫所以交鬼神醫所以寄死生故雖賤役而尤不可以無常孔子稱其言而善之【朱子曰恒字古作其說象一隻船兩頭靠岸可見徹頭徹尾○慶源輔氏曰無常之人則在我者無定守矣何所用而可巫醫雖賤役然必有常乃可為之盖交鬼神而無常則鬼神之不享治疾病而無常則人何敢寄以死生哉孔子稱其言而善之其所以警於人者深矣】 不恒其徳或承之羞 此易恒卦九三爻辭承進也【朱子曰承如奉承之承如人送羞辱與之也○雙峯饒氏曰承字如儀禮皇尸命工祝承致多福于爾孝孫之承言奉而進之也】 子曰不占而已矣 復【扶又反】加子曰以别【必列反】易文也其義未詳【南軒張氏曰不占謂理之必然不待占決而可知也○新安陳氏曰不占如易所謂不占有孚言無常取羞不待占筮而信然矣】楊氏曰君子於易苟玩其占【平聲】則知無常之取羞矣其為無常也盖亦不占而已矣意亦略通【朱子曰不占而已此只是不讀書之意○雲峯胡氏曰易為占筮之書不恒其徳或承之羞此恒卦九三占辭也凡其不知不恒之患者由平日不占而已矣○新安陳氏曰此章謂無恒者雖賤役不可為且羞辱不可免以見人决不可以無恒也】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和者無乖戾之心同者有阿比【毗至反】之意【南軒張氏曰和者和於理同者同其私和於理則不苟同同其私則不能和○勉齋黄氏曰和之與同公私而已公則視人猶已何不和之有惟理是視何同之有私則喜狎昵所以常同樂忌克所以不和○厚齋馮氏曰和如和羮異味而相調為一也同如雷同隨聲而無分别也和與同近似而公私不同如比周驕泰之類夫子故辨之】○尹氏曰君子尚義故有不同小人尚利安得而和【慶源輔氏曰義有可否故冇不同利有爭奪安得而和○朱子曰君子之和乃以其同寅協恭而無乖爭忌克之意其不同者乃以其守正循理而無阿諛黨比之風小人反是此二者外相似而内實相反乃君子小人情狀之隱微自古至今如出一軌如韓富范公上前議論不同或至失色至卒未嘗失和氣王吕章曽蔡氏父子兄弟同惡相濟而其隙無不至亦足以驗聖言之不可易矣○君子之心是大家只理㑹這一箇公當底道理故常和而不可以苟同小人是這箇私意故雖相與阿比然兩人相聚也便分箇彼已了故有些少利害便至紛爭而不和也○雙峯饒氏曰論語中說小人有數様硜硜然小人哉是以其氣量淺狹故謂之小人小人哉樊須也是以其所務者小事故謂之小人毋為小人儒以其所業雖正而用心則私此是儒者中之小人至於小人比而不周驕而不泰同而不和與夫窮斯濫長戚戚之類是指其心術全然不好底故毎毎把對君子反說】 ○子貢問曰鄉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鄉人皆惡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鄉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惡之【好惡皆去聲】 一鄉之人宜有公論矣然其間亦各以類自為好惡也故善者好之而惡【如字】者不惡則必其有苟合之行【去聲】惡【如字】者惡之而善者不好則必其無可好之實【勉齋黄氏曰不以鄉人皆好皆惡而定其人之賢必取决於善者之好不善者之惡盖善者循理故所好者如已之循理者也不善者狥欲故所惡者必不如已之狥欲者也此其所以為賢也○慶源輔氏曰鄉人皆好恐是同流合汙之人鄉人皆惡恐是詭世戾俗之人故皆以為未可惟鄉人之善者以其同乎己而好之則有可好之實矣不善者以其異乎已而惡之則無苟容之行矣方可必其人之賢也○西山真氏曰必善者好之不善者惡之是其制行之美足以取信於君子而立心之直又不苟同於小人其為賢必矣○厚齋馮氏曰子貢方人故所問如此夫人自㓜及長和之悉者莫鄉人若也好惡無異辭則賢否宜可决矣然鄉人不能皆善則好惡不能皆當惟善不善各以類合求之於此一好一惡而賢否定矣○雙峯饒氏曰子貢之問以為賢者必為鄉人之所好今鄉人皆好之還可以為賢乎夫子見有居之似忠信行之似亷潔不免媚世以取譽故謂鄉人皆好未可遽以為賢子貢又問如此則鄉人皆惡之還可以為賢乎夫子又見有㓜而不遜弟長而無述焉為鄉黨所不齒者亦豈可以鄉人皆惡而遽謂之賢乎若鄉人之善者皆好之則以類從類不善者皆惡之則其志行不苟同於流俗可以見其必為賢者而無疑也○覺軒蔡氏曰不如鄉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惡之乃夫子答子貢鄉人皆好之皆惡之之問耳非謂必欲不善者惡之也如明道先生狡偽者獻其誠暴慢者致其恭雖小人趨向之異亦必以先生為君子則不善者曷嘗惡之耶】 ○子曰君子易事而難說也說之不以道不說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難事而易說也說之雖不以道說也及其使人也求備焉【易去聲說音悅】 器之謂隨其材器而使之也君子之心公而恕【公故難說恕故易事】小人之心私而刻【私故易說刻故難事】天理人欲之間毎相反而已矣【朱子曰君子無許多勞攘故易事小人便愛些便宜人便從那罅縫去處奉他故易說○南軒張氏曰易事者平恕之心也難說者正大之情也其所說者義理而已而非說人之說己也故說之不以道則不說與人為善而取之不求備故使人則器之若小人則狥於一己之私而已故順己則喜而不察其非道也勝己則忌而惟欲責其全也此公私之分也○厚齋馮氏曰君子小人盖指當時卿大夫之得政者而言○雙峯饒氏曰說不以道不說是難說器之是易事說不以道亦說是易說求備是難事○慶源輔氏曰君子持己之道甚嚴而待人之心甚恕小人治己之方甚寛而責人之意甚刻君子說人之順理小人說人之順己君子貴重人材隨才器而使之而天下無不可用之人小人輕視人才故求全責偹而卒至無可用之人】 ○子曰君子泰而不驕小人驕而不泰 君子循理故安舒而不矜肆小人逞欲故反是【胡氏曰循理者泰之本逞欲者驕之根君子惟理是循富貴貧賤安於所遇無入而不自得故常舒泰小人惟欲之逞貪求苟取意得志滿常以自誇故常驕矜○南軒張氏曰泰者心廣而體胖驕者志盈而氣盛也驕則何由泰泰奚驕之有然而能不驕矣而未之泰者亦有之盖雖能制其私而涵養未至未免乎拘迫者也○雲峯胡氏曰驕與泰相似大學曰驕泰以失之章句謂驕者矜髙泰者侈肆此則以泰為安舒驕為矜肆矜肆二字包矜髙侈肆四字朱子訓釋之精如此○新安倪氏曰此以泰與驕對言則泰者驕之反本乎循理而安舒大學以泰與驕合言則泰亦驕之類根乎逞欲而侈肆各隨其㫖觀之可也】 ○子曰剛毅木訥近仁 程子曰木者質樸訥者遲鈍四者質之近乎仁者也楊氏曰剛毅則不屈於物欲木訥則不至於外馳故近仁【朱子曰剛是體質堅强不軟不屈毅却有奮發作興氣象○近仁之說原聖人之意非是教人於此體仁乃是言如此之人於求仁為近耳雖有此質正須實下求仁工夫乃可實見近處未能如此即須矯揉到此地位然後於仁為近可下工夫若只守却剛毅木訥四字要想象思量出仁體来則無是理也○勉齋黄氏曰剛强勁毅堅忍○胡氏曰剛毅則有堅强不已之意木訥則無巧令必飾之資故於仁為近然非論其問學工夫即其資稟而言也資禀之近若合於仁矣未可以為仁也盖仁雖出於天生之本然唯上智之資氣命於理自然合於中和而不墮於一偏其不屈於物欲固剛毅矣然待人接物未嘗不温然而和順也其不至於外馳固木訥矣然威儀文辭未嘗不粲然而宣明也若資質之美則拘於一偏而已大約言之固於仁為近由學者言之必庶㡬其全體可也○王氏曰剛必無欲毅必能行木無令色訥無巧言○雲峯胡氏曰四者天資之近仁者也加以學力則不止於近矣○新安陳氏曰反觀之則柔脆華辨之逺於仁可知矣】 ○子路問曰何如斯可謂之士矣子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可謂士矣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 胡氏曰切切懇到也偲偲詳勉也怡怡和悅也皆子路所不足故告之又恐其混於所施則兄弟有賊恩之禍【兄弟切偲則易賊恩】朋友有善柔之損【朋友怡怡則失於善柔】故又别【必列反】而言之【朱子曰切切者教告懇惻而不其過偲偲者勸勉詳盡而不强其從二者皆有忠愛之誠而無勁訐之害○懇到有苦切之意然一向如此而無浸灌之意又不可須詳細相勉如此方有相親之意○聖人見子路有粗暴底氣象故告之以此又恐子路一向和悅去了又告之以朋友則切切偲偲兄弟則怡怡聖人之言是恁地宻○勉齋黄氏曰所謂士者陶泳於詩書禮義之澤必有温良和厚之氣此士之正也至於發强剛毅則亦隨事而著見耳子路負行行之氣而不能以自克則切偲怡怡之意常少故夫子箴之○雙峯饒氏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只是一句總言士之為士其氣象當如此下文又分别其義○覺軒蔡氏曰黄氏云爵有五士居其列民有四士為之先謂之士者誠可貴也士之為貴何哉以其記誦之多文辭之工耶則由與賜優為之矣而二子乃汲汲然以士為問何也至夫子所以答之者不過於行己事君入孝出悌言信行果與夫處兄弟朋友之間又何耶人之大倫五父子也君臣也兄弟也夫婦也朋友之交也舜命契為司徒必先於敷五教三代之學所以明人倫則謂之士者捨是何急焉後世則不然父兄之所告詔師友之所訓誨有司之所論選記誦而已爾人道之大端不暇講也如是則謂之士其果可以當此名耶謂之可貴未見其真可貴也】 ○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 教民者教之以孝弟【去聲】忠信之行【去聲】務農講武之法即就也戎兵也民知親其上死其長【上聲】故可以即戎【雙峯饒氏曰善人即善人為邦之善人天資好善之人也教民不是專教之戰教之孝悌忠信則民知尊君親上之義教之務農則民知重本足食足兵皆即戎之本也亦可者僅可之辭○新安陳氏曰善人有忠愛惻怛之心而其教民又盡本末兼該之法孝弟忠信本也務農亦本也講武之法末也本末兼盡且必七年而僅可即戎兵其可易言哉】○程子曰七年云者聖人度【待洛反】其時可矣如云朞月三年百年一世大國五年小國七年之類皆當思其作為如何乃有益【問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如何恰限七年朱子曰如此等他須有箇分明界限如古人謂三十年制國用則有九年之食至班固則推得出那三十年果可以有九年食處料得七年之類亦如此○慶源輔氏曰聖人度其時可矣盖致知格物之極功不啻如燭照而數計非臆度之謂也○厚齋馮氏曰古之教士七年謂之小成教民雖不如士之詳而七年亦教成之節也如稱朞月三年百年一世大國五年小國七年之類是皆以其勢之大小事之難易時之遲速而言非臆度也亦可以云者若王者教民不待如此之久也善人政事不足若能教民則有其政矣雖無速效遲之七年亦可也此言不可以不教之民戰也○雙峯饒氏曰欲論其作為只前面說底便是朞月而紀綱布三年而政化行一世而教化浹洽此是聖人作為久近之效七年而可以即戎比之三年而有勇知方者有間百年而可以勝殘去殺比之必世而仁者逺甚此是善人作為久近之效○雲峯胡氏曰教民本非為即戎而設教之深亦可以即戎矣】 ○子曰以不教民戰是謂棄之 以用也言用不教之民以戰必有敗亡之禍是棄其民也【吳氏曰白虎通云教民者皆里中之老而有道德者為右師教里中之子弟以道藝孝弟行義朝則坐於里門弟子皆出就農復罷亦如之若既成嵗皆入教學立春而就事故無不教之民非謂教之戰也然其三時務農一時講武則金皷旗物之用坐作進退之節亦在所教矣○南軒張氏曰所謂教者教之以君臣父子長㓜之義使皆有親其上死其長之心而又教之以節制如司馬法是也若未之教而驅之戰則是棄之死地而已矣○厚齋馮氏曰孟子曰不教民而用之謂之殃民盖本諸此○新安陳氏曰此章與上章未必一時之言記者以類相從乃承上章之意而反言之也】 論語集註大全巻十三 <經部,四書類,四書大全__論語集註大全>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巻十四 憲問第十四 胡氏曰此篇疑原憲所記【趙氏曰憲問耻不書姓而直書名其為自記之證一也他章夫子稱弟子則名之曽子有子冉子門人之所記則以子稱非其師者皆稱字如原思為之宰亦以此稱而此書名其為自記之證二也下章問克伐怨欲不行不别起端而聯書之其為自記之證三也○勿軒熊氏曰多記孔門出處言行内雜論春秋人物凡四章】凡四十七章 憲問恥子曰邦有道穀邦無道穀恥也 憲原思名穀禄也邦有道不能有為邦無道不能獨善而但知食禄皆可恥也憲之狷介【雙峯饒氏曰狷是有執守介是有分辨】其於邦無道穀之可恥固知之矣至於邦有道穀之可恥則未必知也故夫子因其問而并言之以廣其志使知所以自勉而進於有為也【朱子曰穀之一字有食禄之義言有道無道只㑹食禄畧無建明豈不可深耻○問憲之狷介安貧豈不知邦有道穀之可恥曰未可知也人到用處方見族黨稱其孝弟夫子未以為士之至行者僅能持身於無過而無益於人國不足深貴也邦有道而不能有為只小㢘曲謹濟得甚事邦無道而受禄固不可有道而苟禄亦不可也○原憲甘貧守道其志卓然能有不為者也其為此問固知邦無道而枉道得禄之為耻矣特欲質諸夫子以言其志耳夫子深知其然而亦知其學之未足以有為也則恐其或當有道之時雖無枉道之羞而未免於素餐之愧故以是而并告之使因其所已知而雅之以及其所未知者庶乎其有以廣其業而益充其所為耳或乃以謂夫子之意止於無道得禄之可耻以憲能安貧而告之然則是徒以其已能者而賣告焉豈所以進之於日新耶○梅巖胡氏曰論語中說有道無道凡八出泛論者三指其人而論者五南容伯玉武子史魚原憲是也世有道如南容之不廢武子之知伯玉之仕史魚之直可也如欲志於穀而不能有為不可也○新安陳氏曰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集註云世治而無可行之道世亂而無能守之節其意正與此章同但彼全是平說此亦雖是平說然就原憲分上觀之則重在邦有道榖微不同耳雲峯謂憲為夫子之宰猶辭其所當得之粟其恥於無道之榖可知然狷介者自守常有餘而見於事為常不足故夫子猶告之以有道穀之可恥也】 ○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為仁矣 此亦原憲以其所能而問也克好【去聲】勝伐自矜怨忿恨欲貪欲【慶源輔氏曰克只訓勝如克敵克己之為勝敵勝己是也然單言之則為好勝如忮克克伐是也伐者傷殘之意自矜乃所以自殘也忿見於外恨藏於中内恨外忿則怨欲有公私貪欲則欲之私也○胡氏曰分言則四事對舉互言則克伐者因己所有而生氣盈也怨欲者因己所無而生氣歉也推本言之又皆由有己而生也○雙峯饒氏曰克伐二者只是一病怨欲二者亦只是一病四件是兩件兩件又只是一件病根在一欲字有所欲則貪多而求勝遂其所欲則誇伐不遂其所欲則怨恨】 子曰可以為難矣仁則吾不知也 有是四者而能制之使不得行可謂難矣仁則天理渾【上聲】然自無四者之累不行不足以言之也【朱子曰克伐怨欲只是自就道理這邊看得透則那許多不待除而自去若實是看得大底道理要求勝做甚麽要去矜誇他人做甚麽求仁而得仁又何怨怨箇甚麽耳目口鼻四肢之欲惟分是安欲箇甚麽見得大處分明這許多小小病疾都如氷消凍釋無有痕迹矣若只是遏在胷中不行畢竟是有這物在裏才說無便是合下掃去不容他在裏譬如一株草剗去而留其根與連其根剗去此箇意思如何而今人於身上有不好處須是合下便剗去若只是在人面前不行而此箇根苖常留在裏便不得○克伐怨欲不行所以未得為仁者如面前有一事相觸雖能遏其怒畢竟胷中有怒在所以未得為仁○南軒張氏曰克伐怨欲不行亦可謂能制其私欲者矣然克伐怨欲之根猶在也若夫仁者之心則克伐怨欲無自而萌焉故制之於流未若澄之於源也○慶源輔氏曰憲兩問夫子答之皆是因其所巳能而進之以其所未能】○程子曰人而無克伐怨欲惟仁者能之有之而能制其情使不行斯亦難能也謂之仁則未也此聖人開示之深惜乎憲之不能再問也【程子曰人無克伐怨欲四者便是仁也只為原憲著一箇不行不免有此心但不行也故孔子謂可以為難此孔子著意告原憲處欲他有所啟發他承當不得不能再發問也孔門如子貢者便能曉得聖人意且如曰女以子為多學而識之歟對曰然便問曰非歟孔子告之曰非也子一以貫之原憲則不能也○若無克伐怨欲固為仁由己唯顔子而上乃能之○朱子曰明道說原憲承當不得所以不復問他非獨是這句失問如邦有道穀邦無道穀耻也也失問○問原憲也不是箇氣昏力弱底人何故如此曰他直是有力看他孤潔節介卒未易及只是見識自如此若子路見識較髙他問時須問到底然教原憲去為宰從政未必如子路冉求之徒若教子路冉求做原憲許多孤介也做不得孟子曰人有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原憲却似只要不為却不理㑹有為一節○慶源輔氏曰憲之所以僅能其難固以其狷介有守而至於不能復有所問則亦以狷介之守痼之也】或曰四者不行固不得為仁矣然亦豈非所謂克己之事求仁之方乎曰克去【上聲下同】己私以復乎禮則私欲不留而天理之本然者得矣若但制而不行則是未有㧞去病根之意而容其濳藏隱伏於胷中也豈克己求仁之謂哉學者察於二者之間則其所以求仁之功益親切而無滲【所禁反】漏矣【朱子曰克己如誓不與賊俱生克伐怨欲不行如薄伐玁狁至于太原但逐出境而已○克己者是從根源上一刀兩斷便斬絶了更不復萌不行底只是禁制他不要出来那欲為之心未嘗忘也○雙峯饒氏曰㧞去病根有兩說一是積漸消磨一是勇猛决去平居莊敬涵養此積漸消磨法也臨事省視克己此勇猛決去法也○胡氏曰制其情而不行與顔子四勿若相似而實不同四勿者分辨於天理人欲之間而一循乎天理不行者禁制於人欲已發之後而不狥乎人欲用力於初分之際者易用力於已發之後者難此所以雖不許其仁而亦許其難也苟志不勝氣則藏伏於内者勃然而出其難也有時而不可恃矣○雲峯胡氏曰克伐怨皆生於欲仁者純乎天理而無欲者也無欲則自然無克伐怨矣顔子私欲浄盡可以為仁憲之力制其欲者可以為難】 ○子曰士而懐居不足以為士矣 居謂意所便安處也【胡氏曰居以為居室亦可然居室一事所該者狹聖人既斷其不足以為士則不止思念其居室之安而已故以為意所便安處皆是盖不循理之安而惟狥情之安則趨利背義往往有之安得謂之士○慶源輔氏曰懐吾意所便安處便是利心為士者正義而不謀利若於意所便安者戀戀而不能忘則於義之所當為者必不能知所徙矣内則損德外則廢業是尚足以為士哉○雲峯胡氏曰懐居與小人懐土相似與聖人安土樂天相反安土者隨其身之所處而安無所執著所謂安土敦乎仁其樂也天懐居者戀其身之所便以為安有所執著其累也人○新安陳氏曰君子當安安而能遷私意戀著是苟安也若是則如輔氏所謂於義所當為必不能徙矣】 ○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無道危行言孫【行孫並去聲】危髙峻也孫卑順也【陳氏曰髙峻者㢘隅之稱非詭險也卑順者加謙恭之意非阿諛也】尹氏曰君子之持身不可變也至於言則有時而不敢盡以避禍也然則為國者使士言孫豈不殆哉【朱子曰洪氏云危非矯激也直道而已孫非阿諛也逺害而已吳氏云言孫者亦非失其正也特少置委曲如夫子之對陽貨王孫賈云爾○南軒張氏曰危高特之意君子非固欲危其言行介然守道不狥於世自世人視之則見其髙特耳○慶源輔氏曰行以持身則終無可變之理言以應物則或有當遜之時○雙峯饒氏曰行無時而不危所謂國有道不變塞焉國無道至死不變言有時而或遜所謂國有道其言足以興國無道其黙足以容○新安陳氏曰制行無時而可變持身之道也出言有時而不敢盡保身之道也】 ○子曰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 有德者和順積中英華發外【八字出樂記】能言者或便【平聲】佞口給而已仁者心無私累見義必為勇者或血氣之強而已【胡氏曰便佞口給無徳之言也血氣之强非仁義之勇也】○尹氏曰有德者必有言徒能言者未必有徳也仁者志必勇【志能帥氣】徒能勇者未必有仁也【問仁與德如何分雙峯饒氏曰隨所得淺深皆可以為徳皆可見於言仁則德之全也心無私累故能見義必為德未到此田地未必真能有勇也】 ○南宫适問於孔子曰羿善射奡盪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南宫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适古活反羿音詣奡五報反盪土浪反】 南宫适即南容也羿有窮之君善射滅夏后相【去聲】而簒其位其臣寒浞【士角反】又殺羿而代之奡春秋傳作澆【五吊反】浞之子也力能陸地行舟後為夏后少【去聲】康【夏后相之子】所誅【左傳襄公四年魏綘曰昔有夏之方衰也后羿自鉏遷于窮石因夏民以代夏政恃其射也不修民事而淫于原獸用寒浞以為相浞行媚于内宫人而施賂于外愚弄其民而虞羿于田虞樂也樹之詐慝以取其國家羿歸自田家衆殺而烹之靡奔有鬲氏靡夏之臣浞因羿室生澆及豷音戲恃其讒慝詐偽而不德于民使澆用師滅斟灌及斟尋氏二國夏同姓諸侯靡自有鬲氏收二國之燼遺民以滅浞而立少康少康滅澆后杼滅豷后杼少康子有窮遂亡○新安陳氏曰羿奡皆簒賊而殺誅異辭者羿當誅然非浞所得誅也故云殺】禹平水土暨稷播種身親稼穡之事禹受舜禪【時戰反】而有天下稷之後至周武王亦有天下适之意盖以羿奡比當世之有權力者而以禹稷比孔子也故孔子不答然适之言如此可謂君子之人而有尚德之心矣不可以不與故俟其出而贊美之【問夫子不答南宫适朱子曰适雖非問然其言可取則亦不應全然不答疑其實有貶當世而尊夫子之意夫子不欲承當故不答爾○南軒張氏曰方是時天下以力相髙而不知貴德南宫适之言謂强力不可恃而徳之為尊也夫子不答者以其有禹稷之言答之則是己當之也而以其言之善則從而美之使學者知尚徳之意也言禹稷之德而獨稱其躬稼者舉其見於行事之實也南宫适亦知言哉○慶源輔氏曰适素號能謹言而以此質於夫子其所以閔世悼俗尊尚聖人之意備見於言外夫子不答於出而美之可見聖人處事之宻而取善之周矣○葉氏少藴曰是時田恒之簒齊六卿之分晉三家之專魯孰非欲為羿與奡者○雙峯饒氏曰此章意味極深集註權力二字正指三家而言三家權力盛而有無君之心故以羿奡比之夫子有徳而無位故以禹稷比之三家無君必至於亡夫子有徳如此異日造物必有以處之而使之得位故微其辭以形容之孔子以其以禹稷比己己難答又以羿奡比三家愈難答所以不答适是孟懿子之兄亦是三家之子孫乃有此等見識尤所難得故夫子俟其出而嘆美之○新安陳氏曰君子尚徳小人尚力适戒羿奡尊禹稷是尚德不尚力也故許以君子】 ○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夫音扶】 謝氏曰君子志於仁矣然毫忽之間心不在焉則未免為不仁也【朱子曰君子譬如純白底物事雖有一㸃黒是照管不到處小人譬如純黒底物事雖有兩㸃白處却當不得那白也○潛室陳氏曰君子容有不仁處此特君子之過耳盖千百之一二若小人本心既喪天理已自無有何得更有仁在已自頑痺如鐵石亦無醒覺之理甚言小人之不仁也此君子小人指心術邪正言君子存心雖正猶有私意間發之時小人本心既無縱有隙光暫見決不勝其虺蛇之毒此章深惜小人之喪失本心也○雙峯饒氏曰仁是純乎天理而無一毫人欲之私少有間斷便是不仁君子之心雖純是天理然或少有間斷故曰不仁者有矣夫小人間有些天理形見終為物欲所蔽決不能到純全田地故曰未有小人而仁者也○吳氏曰夫婉辭仁非聖人不能盡小人中雖有天理滅未盡者亦不得以仁稱之云然者勉君子而懲小人也】 ○子曰愛之能勿勞乎忠焉能勿誨乎 蘇氏曰愛而勿勞禽犢之愛也【東漢楊彪傳彪子修為操所殺操見彪問曰公何瘦之甚對曰愧無日磾讀作宻低先見之明猶懐老牛䑛神㫖反犢之愛操為之改容】忠而勿誨婦寺【音蒔】之忠也【詩大雅瞻卬篇匪教匪誨時惟婦寺刺幽王嬖褒姒任奄人以致亂之詩寺奄人也】愛而知勞之則其為愛也深矣忠而知誨之則其為忠也大矣【慶源輔氏曰愛焉而自不能不勞以成之忠焉而自不能不誨以益之此天理人情之至莫之為而為者也觀慈父之於子忠臣之於君則可見矣蘇氏發兩知字尤有意味盖人之私情往往不知勞之為愛誨之為忠故又言以明之○厚齋馮氏曰人之常情勞之之事難從而勞於前者逸於後豈非愛之深者乎誨之之語難受而長其善以救其失豈非忠之大者乎】 ○子曰為命裨諶草創之世叔討論之行人子羽修飾之東里子産潤色之【裨婢之反諶時林反】 禆諶以下四人皆鄭大夫草略也創造也謂造為草藁也世叔游吉也春秋傳作子大叔討尋究也論講議也行人掌使【去聲】之官子羽公孫揮也脩飾謂増損之東里地名子産所居也潤色謂加以文采也鄭國之為辭命必更【平聲】此四賢之手而成詳審精宻各盡所長是以應對諸侯鮮【上聲】有敗事【左傳襄公三十一年北宫文子相衛襄公以如楚過鄭文子入聘子羽為行人馮簡子與子大叔逆客事畢而出言於衛侯曰鄭有禮其數世之福也其無大國之討乎子産之從政也擇能而使之馮簡子能斷大事子大叔美秀而文貌美才秀公孫揮能知四國之為知諸侯所欲為而辨於其大夫之族姓班位貴賤能否而又善為辭令禆諶能謀謀於野則獲得所謀也謀於邑則否此才性之蔽鄭國將有諸侯之事子産乃問四國之為於子羽且使多為辭令與禆諶乗以適野使謀可否而告馮簡子使斷之事成乃授子大叔使行之以應對賔客是以鮮有敗事北宫文子所謂有禮也】孔子言此盖善之也【朱子曰春秋之辭命猶是說義理到戰國遊說則只說利害而已○洪氏曰鄭國能慎重其辭命而信任於賢者如此為天下者辭命宜益重也而反輕之討論潤色宜益衆也而獨任於一官何哉且古之賢者求辭命之善爾不有其已也故世叔討論而禆諶不以為歉子産潤色而子羽不以為羞後世為命者反是此辭命所以有愧於古也○南軒張氏曰鄭所以能自保者亦以辭命之善而其辭命之善則以夫衆賢之力耳聖人稱之以見為命猶當假衆賢之力則夫事有大於是者又可知矣○葉氏少蘊曰子産獻入陳之㨗於晉晉人問入陳之罪子産對焉士莊伯不能詰趙文子以為辭順而受之子曰晉為伯鄭入陳非文辭不為功慎辭哉辭命之當慎可知矣○雙峯饒氏曰禆諶想是素善造謀故使之草創世叔熟於典故故使之討論子羽行人之官熟於應對故又使之修飾當時子産當國事皆由之然不自用己見直待三子都了却潤色之合四子之長則全美矣○厚齋馮氏曰鄭以小國介乎晉楚爭奪之衝自簡公十二年用子産為卿又十年授之以政子産知辭命之不善無以交鄰事大解紛息爭也故用是三人者草創討論修飾之既成乃從而潤色之是以應對諸侯鮮有敗事歴定獻襄公凡五十年間得免兵禍辭命之有益於人國如此哉】 ○或問子産子曰惠人也 子産之政不專於寛然其心則一以愛人為主故孔子以為惠人蓋舉其重而言也【左傳昭公二十年鄭子産有疾謂子大叔曰我死子必為政唯有德者能以寛服民其次莫如猛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鮮死焉水懦弱民狎而翫之則多死焉故寛難疾數月而卒大叔為政不忍猛而寛鄭國多盜取人於萑苻之澤萑苻音丸蒲澤名也於澤中刧人大叔悔之曰吾早從夫子不及此興徒兵以攻萑苻之盗盡殺之及子産卒仲尼聞之出涕曰古之遺愛也○朱子曰子産心主於寛雖說道政尚嚴猛其實乃是要用以濟寛爾所以為惠人○胡氏曰子産為政黜汰侈崇恭儉作封洫鑄刑書惜幣爭承皆以豐財足用禁姦保民其用法雖深為政雖嚴而卒歸于愛故夫子以惠人蔽之然孟子以為惠而不知為政禮記以為能食民而不能教者盖先王之政之教子産誠有所未及也○雲峯胡氏曰子産之惠夫子指其心而言之孟子所謂惠而不知為政不過以其乗輿濟人之一事而言而其愛人之心固可知矣】 問子西曰彼哉彼哉 子西楚公子申能遜楚國立昭王而改紀其政亦賢大夫也【左傳昭公二十六年楚平王卒令尹子常欲立子西子西平王之長庶子曰太子壬弱壬昭王也子西長而好善立長則順建善則治王順國治可不務乎子西怒曰國有外援謂秦不可凟也凟慢也王有適嗣不可亂也敗親連讎不立壬秦將来討是速召讎也亂嗣不祥我受其名惡名賂吾以天下吾滋不從也楚國何為必殺令尹令尹懼乃立昭王○定公六年吳敗楚師楚國大惕懼亡令尹子西喜曰乃今可為矣言知懼而後可治於是乎遷都於鄀音若地名也而改紀其政以定楚國】然不能革其僭王之號昭王欲用孔子又沮【在吕反】止之【新安陳氏曰夫子非以私外之集註提此見其不知人不能為國進人才耳】其後卒召白公以致禍亂【事見大學或問止至善章内】則其為人可知矣彼哉者外之之詞【吳氏曰當時有三子西鄭駟夏楚宜申公子申也駟夏未嘗當國無大可稱宜申謀亂被誅相去又逺宜皆所不論者獨公子申與孔子同時】 問管仲曰人也奪伯氏駢邑三百飯疏食没齒無怨言人也猶言此人也【問管仲曰人也范楊皆以為盡人道集註以為猶云此人也如何朱子曰古本如此說猶詩所謂伊人莊子所謂之人也若作盡人道說除管仲是箇人他人便都不是人更管仲也未盡得人道】伯氏齊大夫駢邑地名【厚齋馮氏曰駢邑三百伯氏食邑三百家也】齒年也蓋桓公奪伯氏之邑以與管仲伯氏自知己罪而心服管仲之功故窮約以終身而無怨言荀卿所謂與之書社三百【雲峯胡氏曰周禮二十五家為社書社謂以社之戸口書於版圖者凡三百社】而富人莫之敢拒者即此事也【荀子仲尼篇齊桓公見管仲之能足以託國也是天下之大智也遂立以為仲父是天下之大決也立為仲父而貴戚莫之敢妬也與髙國之位而本朝之臣莫之敢惡也髙氏國氏齊世卿也與之書社三百而富人莫之敢距也距敵也言齊之富人莫有敢敵管仲者貴賤少長莫不秩秩然從桓公而貴敬之是天下之大節也○雙峯饒氏曰此篇凡說管仲夫子毎䕶之孟子排管仲皆是救時而然夫子之時人不知有王仲尊王亦是有功夫子所以䕶之孟子之時天下之人皆知尊伯術而賤王道孟子恐功利之說熾故於桓文管晏一切抑之】○或問管仲子産孰優曰管仲之徳不勝其才子産之才不勝其德然於聖人之學則㮣乎其未有聞也【新安陳氏曰槩平斗斛之物謂二人平等皆未有聞於聖學也○慶源輔氏曰管仲德不勝才子産才不勝徳皆以資質言也故其事業亦各隨其資以為之使其知聖賢大學之道循序而漸進成已以成物則子産之徒當與顔閔同科而仲之才當與伊吕並駕矣○陳氏曰二子皆無大學規模須是有大學規模乃為王佐才而伊吕周召其人也○雙峯饒氏曰子産才不及仲然却正當過之如有君子之道四之類是也】 ○子曰貧而無怨難富而無驕易【易去聲】 處【上聲下同】貧難處富易人之常情然人當勉其難而不可忽其易也【朱子曰貧則無衣可著無飯可喫存活不得所以無怨難富則自有衣著自有飯喫但若知義理稍能守分便是無驕所以易二者其勢如此○貧而無怨不及貧而樂者又勝似無諂者○敬夫說亦佳富而無驕不矜於外物者能之貧而無怨非内有所守者不能也或謂世有處貧賤而無失一旦處富貴則失其本心難易之論其不然耶此盖未知無怨之味也所謂處貧賤而無失者特未見失於外耳又烏保其中之無怨耶盖一毫有所不平於中皆為怨也故貧而無諂易貧而無怨難無怨則漸進於樂矣○胡氏曰貧之境逆而多不足之心富之境順而多有餘之意然處不足而心無不足者非無愧怍而真有得則不能故難處有餘而心未嘗有餘者苟自知收歛矜誇不萌者能之故易聖人因人情事勢而别其難易如此非謂但當勉其難而易者不必言故集註又申明其不可忽之意○問貧而無怨即貧而樂否雙峯饒氏曰能安於義命則能無怨若樂則心廣體胖非意誠心正身修者不能及此觀子貢以無驕對無諂而夫子以樂對好禮淺深可見】 ○子曰孟公綽為趙魏老則優不可以為滕薛大夫公綽魯大夫趙魏晉卿之家老家臣之長【上聲】大家勢重而無諸侯之事家老望尊而無官守之責優有餘也滕薛二國名大夫任國政者滕薛國小政繁大夫位髙責重然則公綽盖㢘靜寡欲而短於才者也【新安陳氏曰下章公綽之不欲㢘則不貪欲也静則恬淡不躁也惟其亷静寡欲所以優為趙魏老惟其短於才所以不可為滕薛大夫○胡氏曰趙魏雖晉卿執國之政而家大如此故勢尊為家臣之長者苟能正已則居其位有餘矣滕薛雖諸侯孟子言滕絶長補短將五十里則其國之小可知征伐朝聘之事所不容已大夫當國非才智過人則不足以勝其任○雙峯饒氏曰公綽為魯大夫想不稱職故聖人謂止可為趙魏老問國小如何政繁曰困於事大國如朝聘㑹盟征伐貢賦之類應接不暇問何為如此曰上無王綱大陵小强役弱故至此】○楊氏曰知之弗豫枉其才而用之【新安陳氏曰用違其才之所長而納之於其所短是之謂枉】則為棄人矣此君子所以患不知人也言此則孔子之用人可知矣【南軒張氏曰用人之方貴於處之得其當而已○齊氏曰孔子嘗曰君子不器又曰其使人也器之則公綽亦器也而孔子器之者歟】 ○子路問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綽之不欲卞莊子之勇冉求之藝文之以禮樂亦可以為成人矣【知去聲】成人猶言全人武仲魯大夫名紇【下沒反】莊子魯卞邑大夫言兼此四子之長則知足以窮理亷足以養心勇足以力行藝足以泛應而又節之以禮和之以樂使德成於内而文見【形甸反】乎外則材全德備渾【上聲】然不見一善成名之迹【兼四子之長而然】中正和樂【音洛】粹然無復【扶又反】偏倚駁雜之蔽【新安陳氏曰節以禮則中正而無偏倚和以樂則和樂而無駁雜】而其為人也亦成矣然亦之為言非其至者盖就子路之所可及而語【音御】之也若論其至則非聖人之盡人道不足以語此【新安陳氏曰此就亦字上推夫子言外之意○問四子之事朱子曰武仲左氏詳矣公綽前章外他無所見卞莊子事見新序曰莊子養母戰而三北及母死齊伐魯莊子赴鬭三獲甲首以獻曰此塞三北遂赴齊師殺十人而死冉求之藝則夫子固嘗稱之矣○知而不能不欲則無以守其知不欲而不能勇則無以決其為知不欲且勇矣而於藝不足則於天下之事有不能者矣然而有是四者而又文之以禮樂始能取四子之所長去四子之所短然此聖人方以為亦可以為成人則猶未至於踐形之域也問若聖人之盡人道則何以加此曰聖人天理渾全不待如此逐項說矣○洪氏以為特以四子為言者四子皆魯人而莊子與子路皆卞人冉求又朋友也其近而易知者爾胡氏以為言卞莊子盖以况子路爾言有是一能而不能兼衆子之長與成於禮樂焉則亦不足以為成人矣○胡氏曰四子之長各有所偏故必兼四子之長四者相資猶未足以合乎道又必須文之以禮樂禮以節之則其偏倚邪辟者去矣樂以和之則其乖戻矯激者消矣此所以中正和樂渾然粹然而至於成人矣○雙峯饒氏曰文以禮樂則不好亦成好底四件都是質須文之以禮樂盖節之以禮則凡事都有節制和之以樂則中心和平而所發者中節○雲峯胡氏曰公綽之不欲只是徳而其才未備武仲之知卞莊子之勇冉求之藝只是才而其徳未全皆有一善成名之迹至於武仲之要君公綽之不可為滕薛大夫莊子輕死敵而不終於孝冉有為季氏聚斂皆有偏倚駁雜之蔽非文之以禮樂固未見其渾然粹然也】 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見利思義見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為成人矣 復【扶又反下同】加曰字者既答而復言也授命言不愛其生持以與人也久要【如字】舊約也平生平日也有是忠信之實則雖其才知【去聲】禮樂有所未備亦可以為成人之次也【雙峯饒氏曰忠指授命信指久要似遺了思義一句盖取與不苟亦非忠信者不能○南軒張氏曰見利思義無苟得也見危授命無苟避也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不食其言也是雖未有過人之才而亦敦篤忠信之人故在今日論之亦可以為成人此亦思狂狷之意耳】○程子曰知之明信之篤行之果天下之達徳也若孔子所謂成人亦不出此三者武仲知也公綽仁也卞莊子勇也冉求藝也須是合此四人之能文之以禮樂亦可以為成人矣然而論其大成則不止於此若今之成人有忠信而不及於禮樂則又其次者也又曰臧武仲之知非正也若文之以禮樂則無不正矣【慶源輔氏曰此亦舉武仲要君一事以例其餘耳人之資禀雖善然亦不能無偏須學以成之然後協于中正而無庛也】又曰語成人之名非聖人孰能之孟子曰唯聖人然後可以踐形如此方可以稱【去聲】成人之名胡氏曰今之成人以下乃子路之言蓋不復聞斯行之之勇而有終身誦之之固矣未詳是否【趙氏曰何必然三字似以前說為疑三者皆子路之所能故胡氏疑其為子路之言○胡氏曰此子路所已能夫子方進子路於成人之域豈又取其己能者而重奬之○厚齋馮氏曰子路成人之問夫子盖以子路之所知者使之捨短集長増益其所未至爾非謂成人之道盡於是也子路猶以為此古之成人之道居今之世有不必盡然者謂誠能見利思義見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雖無禮樂亦云可矣是三者盖子路之所優為抑以自許也唯其自許如此故臺下之役卒以身狥終不能明君臣之大義以正衛國之難則赤不足以為成人矣行行如也若不得其死然則以未能文之以禮樂故也○新安陳氏曰使子路能行夫子之言始於智以知此理終合於禮中樂和之理豈至死於一決之勇而不足以言義乎胡氏以後一節為子路之言極是】 ○子問公叔文子於公明賈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 公叔文子衞大夫公孫枝也公明姓賈名亦衞人文子為人其詳不可知然必亷靜之士故當時以三者稱之【新安陳氏曰不言笑見其靜不取見其㢘】 公明賈對曰以告者過也夫子時然後言人不厭其言樂然後笑人不厭其笑義然後取人不厭其取子曰其然豈其然乎 厭者苦其多而惡【去聲】之之辭事適其可則人不厭而不覺其有是矣是以稱之或過而以為不言不笑不取也然此言也非禮義充溢於中得時措之宜者不能文子雖賢疑未及此但君子與人為善不欲正言其非也故曰其然【微疑之】豈其然乎【深疑之】盖疑之也【問夫子疑之何也朱子曰吳氏云文子請享靈公也史鰌曰子富君貪禍必及矣觀此則文子之言豈能皆當而其取豈能皆善乎○惟其人不厭之所以有不言不笑不取之稱也盖其言合節拍所以雖言而人不厭之雖言而實若不言也這不厭字意正如孟子所謂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民猶以為小相似公叔文子當時人稱之已過及夫子問之而賈所言又愈甚故夫子不信○不言不笑不取似乎小却難若真能如此只是一偏之行然公明賈却說時然後言樂然後笑義然後取似乎易却說得大了盖能如此則是時中之行也○南軒張氏曰公叔文子意者簡黙重厚之士故人稱之如此聖人質之於其門人將以察其然也公明賈之言則善矣然非公叔文子之所及也盖如賈所言非和順積中發而中節者莫能然不直謂不然而為之疑辭曰其然豈其然乎聖人辭氣含洪忠厚如此○問時樂義與亷靜相去㡬何雙峯饒氏曰㢘靜是氣質好時樂義是義理自學問中發出底賈所稱非仁熟義精者不能文子氣質雖美未必能此也○吳氏曰稱其主曰夫子意猶對蘧伯玉使者然公明盛稱文子之賢人反得以疑之蘧伯玉使者但為謙辭以對益以彰其主之美為辭令者亦可以觀矣】 ○子曰臧武仲以防求為後於魯雖曰不要君吾不信也【要平聲】 防地名武仲所封邑也要有挾而求也武仲得罪奔邾自邾如防使請立後而避邑以示若不得請則將據邑以叛是要君也【左傳襄公二十三年季武子無適子公彌長即公鉏而愛悼子欲立之訪於臧紇臧紇為立之季氏以公鉏為馬正家司馬孟孫惡臧孫季孫愛之孟莊子疾豐㸃孟氏之御謂公鉏苟立羯莊子庶子請讎臧氏孟孫卒公鉏奉羯立之孺子秩孟孫長子奔邾臧孫入哭甚哀出孟氏閉門告季孫曰臧氏將為亂季氏不信臧孫聞之戒為備也孟氏將辟婢亦反藉除於臧氏辟穿藏也於臧氏借人除葬道臧孫使正夫隧正助之除於東門甲從才用反已而視之孟孫又告季孫怒命攻臧氏見其有甲故臧紇斬鹿門之關以出奔邾臧賈臧為出在鑄二人乃宣叔娶鑄國所生與紇兄弟也臧武仲使告臧賈且致大蔡焉大龜出蔡因號大蔡曰紇不佞失守宗祧敢告不吊紇之罪不及不祀子以大蔡納請其可賈再拜受使為以納請遂自為也臧孫如防使来告曰紇非能害也知不足也言使甲從已但慮事淺耳非敢私請苟守先祀無廢二勲文仲與宣叔敢不避邑乃立臧為臧紇致防而奔齊】○范氏曰要君者無上【孝經語】罪之大者也武仲之邑受之於君得罪出奔則立後在君非己所得專也而據邑以請由其好知【並去聲】而不好學也【慶源輔氏曰凡人溺於智而不知學不鑿以為私則必蕩而失正武仲二病皆有之且意萌於中迹著於外雖欲欺人而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然武仲之智而不足以知此則亦以好智而不好學之故也】楊氏曰武仲卑辭請後其跡非要君者而意實要之夫子之言亦春秋誅意之法也【和靖尹氏曰據邑以請立非要君而何如不知義者將以武仲之存先祀為賢故夫子正之○雙峯饒氏曰武仲只當請後不當據邑夫子不罪其請罪其據邑也使武仲請後果以防為言則要君之迹彰而易見唯不以防為言則要君之心隱而難知既用智以要君又欲逃罪以欺世此夫子之言所以為春秋誅意之法也】 ○子曰晉文公譎而不正齊桓公正而不譎【譎古宂反】晉文公名重【平聲】耳齊桓公名小白譎詭也二公皆諸侯盟主攘夷狄以尊周室者也雖其以力假仁心皆不正然桓公伐楚仗義執言不由詭道猶為彼善於此【左傳僖公四年春齊侯以諸侯之師侵蔡蔡潰蔡自北杏一與中國之㑹而棄諸姬黨楚國故齊伐楚而先事侵蔡潰蔡者先破楚之黨也遂伐楚楚子使與師言曰君處北海寡人處南海唯是風馬牛不相及也牝牡相誘曰風言雖馬牛風逸亦不相及喻地逺不相干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也何故管仲對曰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大音太公曰五侯九伯女實征之以夾輔周室賜我先君履所踐履之界東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無棣索隠曰淮南有故穆陵門無棣在遼西孤竹爾貢包茅不入包褁束也禹貢荆州包匭菁茅盖取三脊之茅包裏匭匣盛之以貢周王祭不共音供無以縮酒祭祀必束茅而灌之以酒為縮酒寡人是徴昭王南征而不復昭王成王孫南廵狩濟漢水船壊而溺死寡人是問對曰貢之不入寡君之罪也敢不供給昭王不復君其問諸水濵昭王時漢非楚境故楚不服師進次于陘楚地夏楚子使屈完如師使大夫請盟師退次于召陵次于召陵之地以聴楚成】文公則伐衞以致楚而隂謀以取勝其譎甚矣【左傳僖公二十七年楚子及諸侯圍宋宋如晉告急狐偃曰楚始得曹而新昏於衞若伐曹衛楚必救之則齊宋免矣前年楚巾叔戍穀以逼齊二十八年晉侯侵曹伐衛衞人出其君以說于晉晉侯入曹執曹伯分曹衞之田以畀宋人楚子使子玉去宋曰無從晉師子玉使宛春告於晉師曰請復衞侯而封曹臣亦釋宋之圍子犯曰子玉無禮哉君取一以釋宋圍惠晉侯臣取二以復曹衛為己功不可失矣言可伐先軫曰定人之謂禮楚一言而定三國我一言而亡之我則無禮何以戰乎不許楚言是棄宋也救而棄之謂諸侯何言將為諸侯所怪楚有三施去聲我有三怨怨仇已多將何以戰不如私許復曹衛以携之私許二國使告絶于楚而後復之携離也執宛春以怒楚既戰而後圖之公說乃拘宛春於衞且私許復曹衛曹衛告絶于楚子玉怒從晉師欒枝使輿曵柴而偽遁楚師馳之原軫以中軍公族公所率之軍横撃之楚師敗績晉師三日館穀館舍也食楚軍之穀三日】二君他事亦多類此【新安陳氏曰上引二事以著其實此即二事以推其餘】故夫子言此以發其隱【慶源輔氏曰桓公責楚以包茅不貢及昭王不復二事進次而不遂戰既服而與之盟是仗義執言不由詭道也文公始則伐曹衛以致楚師之救終則復曹衛以二國之交是伐衞以致楚而隂謀以取勝也就覇者之中論桓文之事則文譎而不正桓正而不譎若較之王者表裏無疵粹然一出於正者固不可同年而語矣○齊氏曰二公之伯皆以勝楚楚罪莫大於僣王猾夏孔子於春秋書齊曰侵蔡蔡潰遂伐楚而於晉僅書曰及楚戰於城濮則晉之有歉於聲罪致討也亦已著矣○新安陳氏曰二公心皆不正論其彼善於此則桓稍優於文耳晉文固譎齊桓亦非純乎正者若粹然一出於正其惟王道乎】 ○子路曰桓公殺公子糾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糾居黝反召音邵】 按春秋傳齊襄公無道鮑叔牙奉公子小白奔莒【音舉】及無知弑襄公管夷吾召忽奉公子紏奔魯魯人納之未克而小白入是為桓公使魯殺子紏而請管召召忽死之管仲請囚鮑叔牙言於桓公以為相【去聲○左傳莊公八年齊侯使連稱管至父戍葵丘二人齊大夫戍守也時而往及而代期音基戌公問不至問命也請代弗許故謀作亂僖公之母弟曰夷仲年生公孫無知有寵於僖公衣服禮秩如適適太子襄公絀之二人因之以作亂遂弑襄公而立無知初襄公立無常政令不常鮑叔牙曰君使民慢亂將作矣奉公子小白襄公庶子出奔莒亂作管夷吾召忽奉公子紏小白庶弟来奔九年春雍廩齊大夫殺無知夏公伐齊納子紏桓公自莒先入秋師及齊師戰于乾時我師敗績鮑叔帥師来言曰子糾親也請君討之管召仇也請受而甘心焉甘心言欲快意戮殺之乃殺子糾于生竇魯地召忽死之管仲請囚鮑叔受之及堂阜齊地而稅他活反之歸而以告曰管夷吾治於髙傒音奚齊卿髙敬仲也言管仲治理政事之才多於敬仲使相可也公從之】子路疑管仲忘君事讎忍心害理不得為仁也【問集註謂忍心害理不得為仁忍心之忍是殘忍之忍否朱子曰傷其惻隱之心便是忍心如所謂無求生以害仁害仁便是忍心也○慶源輔氏曰忘君謂不顧紏死事仇謂相桓忍心謂心所當為而忍之使不為害理謂理所當然而咈之使不然忘君事仇即忍心害理也○程子曰桓公兄而子紏弟襄公死則桓公當立此以春秋知之春秋書桓公則曰齊小白言當有齊國也於子紏則止曰紏不言齊以不當有齊也不言子非君之嗣子也公穀並註四家皆書納紏左傳獨言子紏誤也然書齊人取子紏殺之者齊大夫常與魯盟于蔇既納紏以為君又殺之故書子是罪魯也○問春秋於紏上一無子字一有子字何也雙峯饒氏曰始以納之為非故去子以明其不當納終以殺之為非故又稱子以明其不當殺】 子曰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 九春秋傳作糾督也古字通用【左傳僖公二十六年齊孝公伐我北鄙公使展喜犒師曰昔周公太公股肱周室夾輔成王成王勞之而賜之盟曰世世子孫無相害也載載書在盟府大師職之職主也大公為大師兼主同盟之官桓公是以糾合諸侯而謀其不協彌縫其闕而匡救其災昭舊制也】不以兵車言不假威力也如其仁言誰如其仁者又再言以深許之蓋管仲雖未得為仁人而其利澤及人則有仁之功矣【程子曰管仲不死觀其九合諸侯不以兵車乃知其仁也若無此則貪生惜死雖匹夫匹婦之諒亦無也○朱子曰九之為紏展喜之詞而紏合宗族之亦其證也說者不考其然乃直以為九㑹諸侯至數桓公之㑹不止於九則又因不以兵車之文而為之說曰衣裳之㑹九餘則兵車之㑹也公穀以来皆為是說可謂鑿矣○召忽之失在輔子紏以爭國而不在於死管仲之得在九合之功而不在於不死仲之可以不死正以小白兄而子紏弟耳夫子特以忽之功無足稱而其死不為過仲之不死亦未嘗害義而其功有足褒爾固非子仲之生而貶忽之死也○仁之一字以徳而言則必心無私而事當理乃能當之若言其功則推利澤及人有恩有惠便可稱之初不計徳之如何也○仲之仁是粗處至精處則顔子三月之後或違之○如漢髙祖唐太宗未可謂之仁人然戰國至暴秦其禍極矣髙祖出而平定天下隋末殘虐尤甚太宗出而掃除以致貞觀之治此二君豈非仁者之功耶仲之功亦猶是也○慶源輔氏曰仁者安仁盖天理渾然無一息之不存無一物之不體管仲之於徳其違闕者多矣顧何足以語此然使桓公紏合諸侯攘夷狄尊周室不假威力無所殺傷則利澤及人是亦仁者之功效矣○蔡氏曰子路舉忽之死仲之不死是以忽為殺身成仁仲為未仁夫子答以仲有仁之功如此忽豈能如仲之仁乎是以忽仲比而言之非泛許仲以仁也下章匹夫婦之諒亦指忽而言○新安陳氏曰仁有以心術之精微言者非大賢以上之安仁不足以當之有以事功之顯著言者如管仲有仁者之功亦足以為仁矣子路好勇死非所難而處死為難故夫子不非仲無死節之義反取仲有及人之仁亦所以曉子路而箴之也】 ○子貢曰管仲非仁者與桓公殺公子紏不能死又相之【與平聲相去聲】 子貢意不死猶可相之則已甚矣【慶源輔氏曰子路勇者也故有取於召忽之死而以管仲之不死為未仁子貢智者也故以仲之不死為猶可而以其相桓為已甚而非仁】 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賜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衽矣【被皮反衽而審反】 覇與伯同長【上聲】也匡正也尊周室攘夷狄皆所以正天下也微無也衽衣衿也被髮左衽夷狄之俗也【問令尹子文陳文子之事則原其心而不與其仁至管仲則以其功而許其仁若有可疑者朱子曰管仲之功自不可泯没聖人自許其仁者之功且聖人論人功過自不相掩功自還功過自還過所謂彼善於此則有之矣若以管仲比伊周固不可同日語若以當時大夫比之則在所當取當是之時楚之勢駸駸可畏治之少緩則中國皆為夷狄故曰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衽矣○南軒張氏曰只為子路疑其未仁子貢疑其非仁故舉其功以告之若二子問管仲仁乎則所以告之者異矣○厚齋馮氏曰劉定公稱禹之功曰微禹吾其魚乎吾與子弁冕端委以治民臨諸侯禹之力也必推至此然後見禹之有大功夫子稱仲之仁至於被髮左衽則仲之功大矣】 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經於溝瀆而莫之知也諒小信也經縊【壹計反】也莫之知人不知也後漢書引此文莫字上有人字【後漢應劭字仲逺獻帝時奏議曰昔召忽親死子紏之難而孔子曰經於溝瀆人莫之知】○程子曰桓公兄也子紏弟也【前漢淮南厲王長髙帝少子也驕恣不用漢法文帝重自切責之重難也時帝舅薄昭為將軍尊重上令昭與厲王書諫數之曰昔者周公誅管叔放蔡叔以安周齊桓殺其弟以反國秦始殺兩弟遷其母以安秦】仲私於所事輔之以爭國非義也桓公殺之雖過而紏之死實當【去聲】仲始與之同謀遂與之同死可也知輔之爭為不義將自免以圖後功亦可也故聖人不責其死而稱其功若使桓弟而紏兄管仲所輔者正桓奪其國而殺之則管仲之與桓不可同世之讎也若計其後功而與其事桓聖人之言無乃害義之甚啓萬世反覆不忠之亂乎如唐之王珪魏徵不死建成之難【去聲】而從太宗可謂害於義矣後雖有功何足贖哉【唐書王珪傳建成為皇太子授中書舍人遷中允禮遇良厚太子與秦王建成弟世民也有隙帝髙祖責珪不能輔導流嶲州太子已誅太宗即秦王召為諌議大夫○魏徵傳太子引為洗馬官名徵見秦王功髙隂勸太子早為計太子敗世民伏兵於武門世民射建成殺之王責魏曰爾閲吾兄弟奈何王即秦王閲間也答曰太子早從徵言不死今日之禍王器重也其直無恨意即位太宗即位拜諫議大夫】愚謂管仲有功而無罪故聖人獨稱其功王魏先有罪而後有功【輔太宗致太平】則不以相掩可也【問程子可也亦可也二說朱子曰前說亦是可但自勉以圖功則可之大者又問孟子可以死可以無死始見其可死後細思之又見其可以無死則前之可者為不可矣曰便即是此意○問仲始同紏謀雖有可死之道而桓兄當立則無不可事之理盖仲雖紏之傅然非紏之臣乃齊臣也桓公當立則桓乃吾君所當事也但仲之罪乃在不能諫紏之爭而反輔紏以爭耳是其不死殆知前之爭為不義而非求爭之比也故夫子答子路未仁之問曰如其仁以為不死之未仁不如九合之仁也答子貢非仁之問則曰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自經於溝瀆而莫之知豈若云者是以仲之不死過於死也故嘗以程子之說為正而以召忽之死為守節仲之不死為改過曰此論甚善但仲之意未必不出於求生然其時義尚有可生之道未至於害仁耳○雲峯胡氏曰管仲相桓公以下答子貢所謂又相之豈若匹夫以下答子貢所謂不能死盖死則於子紏未有君臣之分當時未足以見其義相則為天下正華夷之分而天下後世皆得以被其仁仲盖有以處此矣】 ○公叔文子之臣大夫僎與文子同升諸公【僎士免反】臣家臣公公朝【音潮】謂薦之與已同進為公朝之臣也 子聞之曰可以為文矣 文者順理而成章之謂諡法亦有所謂錫民爵位曰文者【見公冶長篇孔文子何以謂之文也章○胡氏曰其才徳足以為大夫而薦之為大夫順理也以家臣之賤而與之同列無慊焉成章也彼錫民爵位特其迹爾】○洪氏曰家臣之賤而引之使與己並有三善焉知人一也忘己二也事君三也【慶源輔氏曰知人智也忘已公也事君忠也有是三者則理順章成而粲然可觀矣安得不謂之文哉然文王之文舉全體而言此與孔文子之文取一事而言○厚齋馮氏曰文子卒其子請諡諡以貞惠文子盖以修其班制以與四鄰交衛國之社稷不辱故諡以文初不為薦其臣僎同升諸朝而謂之文也特夫子稱其可以為文有以見文子之不愧其諡耳○雙峯饒氏曰今之所謂諡法未必果出周公恐後人因經傳所有而附㑹之如錫民爵位謂之文直無意義夫子所稱盖謂文子所為如此是亦無愧於文之諡矣非指此為文也孔文子好學下問是以謂之文却是正說所以為文之義○新安陳氏曰說者以文子得諡之故見諸檀弓夫子聞其與家臣同升諸公則是文子薦僎之時非身後也諡法錫民爵位曰文盖後人用孔子之意以為諡爾此過論也盖孔子於其既諡之後聞其嘗有此薦賢之美事故稱此一事而謂可以無愧於文之諡耳豈可於其人之身存而預議其諡哉】 ○子言衛靈公之無道也康子曰夫如是奚而不喪【夫音扶喪去聲下同】 喪失位也 孔子曰仲叔圉治賔客祝鮀治宗廟王孫賈治軍旅夫如是奚其喪 仲叔圉即孔文子也三人皆衞臣雖未必賢而其才可用靈公用之又各當【去聲】其才【胡氏曰圉即敏學好問者賈即問奥竈者鮀即以佞免於今世者如圉㡬矣賈之竊權鮀之善佞治世之罪人也然事神治軍各有所長而用之使各得以盡其所長耳○鄭氏舜舉曰子適衞者五盖有拳拳之意焉亦以靈公善用人庶或可以有為爾○雙峯饒氏曰治賔客得其人則朝聘往来之際無失禮於鄰國而不至於啓釁召禍治軍旅得其人則緩急有備而敵國不敢窺治宗廟得其人則籩豆靜嘉牲牷肥腯神人胥悅尤繫屬人心之本也三者皆國之大本故得其人亦可以無喪○東陽許氏曰夫子平日語此三人皆所不許而此章之言乃若此可見聖人不以其所短棄其所長至公之心也用人當以此為法但欲當其才耳】○尹氏曰衞靈公之無道宜喪也而能用此三人猶足以保其國而况有道之君能用天下之賢才者乎詩曰無競維人四方其訓之【詩大雅抑之篇競强也言莫强於用人則四方其以為訓矣○南軒張氏曰以衞靈公之無道然所用得其才猶足以無喪雖然僅能維持使之勿喪而已若身正於上而用得其人則孰能禦焉】 ○子曰其言之不怍則為之也難 大言不慙則無必為之志而自不度【音鐸】其能否矣欲踐其言豈不難哉【南軒張氏曰易其言者實必不至若聴其言而不怍則知其為之也難矣故古者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而仁者之言必訒○新安陳氏曰輕於言者必不務力於行也此必有為而言】 ○陳成子弑簡公 成子齊大夫名恒【胡登反】簡公齊君名壬事在春秋哀公十四年【左傳齊簡公之在魯也簡公悼公陽生子壬也時從其父奔在魯闞止有寵焉及即位使為政陳成子憚之驟顧諸朝五月壬申成子殺子我即闞止庚辰執公于舒州甲午弑之孔丘三日齊而請伐齊三公曰魯為齊弱久矣子之伐之將若之何對曰陳恒弑其君民之不與者半以魯之衆加齊之半可克也公曰子告季孫孔子辭辭不告退而告人曰以吾從大夫之後也故不敢不告】 孔子沐浴而朝告於哀公曰陳恒弑其君請討之【朝音潮】是時孔子致仕居魯沐浴齊【側皆反】戒以告君重其事而不敢忽也臣弑其君人倫之大變天理所不容人人得而誅之况鄰國乎故夫子雖已告老而猶請哀公討之【張子曰天子討而不伐諸侯伐而不討故雖湯武之舉不謂之討而謂之伐陳恒弑其君孔子請討之此必因周制鄰有弑逆諸侯當不請而討】 公曰告夫三子【夫音扶下告夫同】 三子三家也時政在三家哀公不得自專故使孔子告之 孔子曰以吾從大夫之後不敢不告也君曰告夫三子者 孔子出而自言如此意謂弑君之賊法所必討大夫謀國義所當告君乃不能自命三子而使我告之邪 之三子告不可孔子曰以吾從大夫之後不敢不告也以君命往告而三子魯之强臣素有無君之心實與陳氏聲勢相倚故沮【在吕反】其謀而夫子復【扶又反下同】以此應之其所以警之者深矣【問當是之時魯之兵柄分屬三家哀公雖欲從夫子之言然不告三子則兵不可出而孔子之意乃不欲往告何哉朱子曰哀公誠能聴孔子以討齊亂則亦召夫三子而以大義詔之耳理明義正雖或不從而孰敢違之哉今無成命而反使孔子往而告之則是可否之權决於三子而不決於公也况魯之三家即齊之陳氏其不欲討之必矣是則不惟名義之不正而事亦豈可得而成哉然夫子以君命之重也故不得已而一往焉而冀其萬一之或從也而三子果以為不可則復正言之以明從違在彼雖不敢必而君臣大倫所繫之重雖欲不告而不敢以己其所以警夫三子者亦深矣○夫子初告時真箇欲討陳恒後人知聖人此言可以警三子非是聖人託討成子以警三子聖人之心不如是迂曲○新安陳氏曰以吾已致仕從大夫之後尚激於義不敢不告則正為君卿大夫者當何如警之在此】○程子曰左氏記孔子之言曰陳恒弑其君民之不予【與同】者半以魯之衆加齊之半可克也此非孔子之言誠若此言是以力不以義也若孔子之志必將正名其罪上告天子下告方伯而率與國以討之至於所以勝齊者孔子之餘事也豈計魯人之衆寡哉當是時天下之亂極矣因是足以正之周室其復興乎魯之君臣終不從之可勝【平聲】惜哉【問程子以左氏所記為非夫子之言然則夫子之戰將不復計其强弱而獨以大義驅之耶朱子曰程子之意以為夫子告魯當明君臣之義以見弑逆大惡天下所不容人人得誅之况在鄰國而可以不討之乎而其為計則必請其君以上告天子下告方伯舉天下之兵以誅之以天下之兵討天下之賊彼雖衆强奚以為哉固不當區區獨較齊魯之强弱而以天下之公義為一國之私也左氏所記盖傳聞之謬以衆人之腹度聖人之心耳○春秋之時三綱淪矣孔子請討弑逆此天下之大㡬也斯事一正三綱可整天下事可次第舉矣沐浴而朝敬其事以卜天意也】胡氏曰春秋之法弑君之賊人得而討之仲尼此舉先發後聞可也【問程子以為必告之天子胡氏乃以先發後聞之說何耶朱子曰考之春秋先王之時疑必自有此法凡弑君者人人得而討之如漢所謂天下共誅之者然事非一槩告與不告又在乎時義之如何使其地近於天子而可告事未廹遽而得以告力之不足以敵而不得不告則告之而俟命以行甚則或不俟命而遂行皆可也使其地之相去也逺其事㡬之来也不可少緩吾之力又足以制之而乃區區焉狥請命之小節忘逆賊之大罪使彼得以植其根固其黨或遂奔逸而不可以復得則任其事者亦不免乎春秋之責矣○雲峯胡氏曰程子所謂上告天子者經也胡氏所謂先發後聞者權也然先發後聞謂魯也非謂孔子也○厚齋馮氏曰是年西狩獲麟春秋絶筆焉而不復書陳恒之事盖有所傷感焉而魯之事不可為矣○新安陳氏曰沐浴而朝盖欲齋戒積誠以感君心也獲麟在哀公十四年之春請討在是年之夏使此請聖人得遂其志則三綱復正周室復興春秋可不必作矣惟此請之不遂此春秋所以不得不作也春秋作而亂賊懼雖不得扶植當世之三綱而可以扶植萬世之三綱焉】 ○子路問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 犯謂犯顔諌爭【去聲】○范氏曰犯非子路之所難也而以不欺為難故夫子告以先勿欺而後犯也【問子路勇於義何難於不欺特其燭理之不明好强其不知以為知是以䧟於欺耳朱子曰以使門人為臣一事觀之子路之好勇必勝恐未免於欺也○問子路豈欺君者莫只是勇便解恁地否曰是恁地子路性勇凡言於人君要他聴或至於說得太過則近乎欺如唐人諌敬宗遊驪山謂驪山不可行若行必有大禍夫驪山固是不可行然以為有大禍則近於欺矣要之雖不失為愛君而其言則欺矣○勉齋黄氏曰偽言不直謂之欺直言無隱謂之犯欺與犯正相反也夫子告子路之辭推其本意乃是一戒一勸兩面平說之辭若反覆以觀則能無欺而不能犯則未免有囬互之失能犯矣而不能勿欺則未免有矯飾之病此又不可不以為戒也○洪氏曰忠而犯之所謂有犯無隱欺而犯之是犯上也○雙峯饒氏曰事君以不欺為本然不欺甚難須是平日於慎獨上實下工夫表裏如一方能如此今人自家好色好貨却諫其君勿好色好貨皆是欺君】 ○子曰君子上達小人下達 君子循天理故日進乎髙明小人狥人欲故日究乎汙【音烏】下【朱子曰上達是曉得透徹到那總頭處不特知到這裏行也到這裏了○凡百事上皆有達處惟君子就中得箇髙明底道理小人就中得箇汙下底道理○君子一日長進似一日小人一日沈淪似一日究者究竟之義言究竟至於極也初間只差些子少間究竟將去越差得多今人做錯一件事說錯一句話不肯當下覺悟便改若只管去救其失少間救得過失越大無不是如此○胡氏曰循天理狥人欲上達下達之原也進髙明究汙下上達下達之效也人心萬理皆具人欲或得以奪之故有待於反之也能復乎天理而不以一毫私欲自累則高矣不以一毫私欲自蔽則明矣苟狥乎耳目口鼻四肢之欲益趨於貪濁之地則汙矣益流於苟賤之域則下矣進則升而愈崇究則沈而愈卑○南軒張氏曰上達者反本窮理也下達者趨末狥欲也皆云達者如喻義喻利皆云喻也○雲峯胡氏曰夫子嘗曰下學而上達其所謂上下者天理人事之貫此所謂上達下達天理人欲之分也】 ○子曰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為去聲】 程子曰為己欲得之於己也為人欲見知於人也【慶源輔氏曰為己為人之學其差只在毫釐之間唯欲得之於己則不必見知於人纔欲見知於人則不必得之於己欲得於己者收歛篤實欲見知於人者輕浮淺露】○程子曰古之學者為己其終至於成物今之學者為人其終至於喪【去聲】已【問程子兩叚不同朱子曰前叚是低底為人只欲見知於人而已後叚是好底為人却是真箇要為人然不曽先去自家身己上做得工夫非惟為那人不得末後連已也喪了】愚按聖賢論學者用心得失之際其說多矣然未有如此言之切而要者於此明辯而日省【悉井反下章同】之則庶乎其不昧於所從矣【朱子曰今須先正路頭明辯為己為人之别直見得透却旋旋下功夫則意思自通知識自明踐履自正積日累月漸漸熟若見不透路頭錯了則讀書雖多為文日工終做事不得○雙峯饒氏曰此章當看者字言同此一箇學但學之者用心不同古之學此者其心要得之於己今之學此者其心要求知於人如三年學已自是了但志在於禄則非為己之學也若如後世刑名術數記誦詞章之學則所學者與古人背馳何必更論其用心之同異孔子之時世教雖衰其學之陋尚未至此○新安陳氏曰同一學也為己為人之間古今之不同於此分焉學者當審其㡬於用心之初可也】 ○蘧伯玉使人於孔子【使去聲下同】 蘧伯玉衞大夫名瑗【于眷反】孔子居衞嘗主於其家既而反魯故伯玉使人來也 孔子與之坐而問焉曰夫子何為對曰夫子欲寡其過而未能也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 與之坐敬其主以及其使也夫子指伯玉也言其但欲寡過而猶未能則其省身克己常若不及之意可見矣【雲峯胡氏曰省身常若不及惟恐其身之有過而常加省察也克己常若不及惟恐其過未改而常加克治也】使者之言愈自卑約而其主之賢益彰亦可謂深知君子之心而善於詞令者矣故夫子再言使乎以重【直用反】美之按莊周稱伯玉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又曰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淮南子曰蘧伯玉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非○莊子則陽篇蘧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未嘗不始於是之而卒詘與屈同之以非也○朱子曰化是舊事都消融了無固滯○雙峯饒氏曰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非是至五十嵗頓然有悟也化者變化之謂言氣質變化一年勝似一年至於行年六十而猶變化未巳也】盖其進徳之功老而不倦是以踐履篤實光輝宣著不惟使者知之而夫子亦信之也【南軒張氏曰伯玉之使其言雖謙而意義永事情稱也夫欲寡過而未能非篤於進徳修業者莫知此味也則伯玉之賢可知矣而其使之才亦可知矣○慶源輔氏曰使者不以伯玉之徳著見於外者言而以伯玉之心克治於内者告且曰欲而未能不獨其言謙抑卑下而又深有得於聖賢為己之學常如不及之意可謂知徳而能言矣○雙峯饒氏曰欲寡其過而未能一句意味深長學者常存此心乃進徳之本也○新安陳氏曰欲寡過則不自是不謂己能寡過則不自是此檢身常若不及之心也進善其有窮乎非伯玉之賢不能如此存心非使者之賢不能知伯玉此心宜夫子有味其言而深賞之○吳氏曰論語中夫子俟其出而稱之者二南宫适出伯玉使者出是也俟其出而斥之者二宰我出樊遲出是也聖人氣象從容如天地之生物陽舒隂慘無非教也千載而下猶可想見之】 ○子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重出【己見泰伯篇】 ○曽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 此艮卦之象辭也【易艮卦大象傳辭曰兼山艮君子以思不出其位】曽子盖嘗稱之記者因上章之語而類記之也○范氏曰物各止其所而天下之理得矣故君子所思不出其位而君臣上下大小皆得其職也【南軒張氏曰位非獨職位大而君臣父子微而一事一物當其時與其地所思止而不越皆不出其位也非有主於中其能然乎○勉齋黄氏曰位身所處之地也為君則思君道為臣則思臣道此位也當食則思食當寢則思寢此亦位也越所處而思則為出其位矣○雙峯饒氏曰上章為謀政者言不在其位之位指職位而言也此章泛言君子之所思不出其位位字比上章又說得濶如為人子則思孝為人臣則思忠素富貴則思所以行富貴素貧賤則思所以行乎貧賤皆是也○雲峯胡氏曰艮止也思不出其位身之所處止其所心之所思亦止其所也】 ○子曰君子耻其言而過其行【行去聲】 耻者不敢盡之意過者欲有餘之辭【朱子曰過猶易喪過乎哀用過乎儉之過謂力行也○勉齋黄氏曰言放易故當耻行難盡故當過○胡氏曰或謂耻其言之過於行固通必如集註釋為兩事斯得夫子立言之本意○雙峯饒氏曰過其行與耻其言對謂行當過於其言如云說七分而行十分相似○厚齋馮氏曰耻之者恐其言之浮於行也過之者欲其行之浮於言也】 ○子曰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知去聲】 自責以勉人也【三句解見子罕篇○朱子曰道體無窮聖人未嘗見其有餘也亦有勉進學者之意】 子貢曰夫子自道也 道言也自道猶云謙辭○尹氏曰成徳以仁為先進學以知為先故夫子之言其序有不同者以此【胡氏曰為學之序以智為先若徳之成則仁又為百行之首○覺軒蔡氏曰以仁為先猶自誠而明以智為先猶自明而誠自誠而明夫子之事故子貢以為夫子自道也上文我無能焉乃是謙辭○新安陳氏曰覺軒解自道與集註小異未必子貢一時聞夫子之言便以子罕篇語先後次序不同来比並而答以此言也】 ○子貢方人子曰賜也賢乎哉夫我則不暇【夫音扶】方比也乎哉疑辭比方人物而較其短長雖亦窮理之事然專務為此則心馳於外而所以自治者疎矣故褒之而疑其辭復【扶又反】自貶以深抑之○謝氏曰聖人責人辭不廹切而意已獨至如此【朱子曰學者須思量不暇箇甚麽須於自已體察方可見○齊氏曰孔子之於道也未得之則發憤忘食既得之則樂以忘憂而何暇於方人○厚齋馮氏曰子貢自視與夫子孰賢而能為夫子之所不暇為耶○新安陳氏曰我則無暇及他人言外之意謂方自治也】 ○子曰不患人之不已知患其不能也 凡章指同而文不異者一言而重【平聲】出也文小異者屢言而各出也此章凡四見【形甸反】而文皆有異【新安陳氏曰四見者學而篇不患人之不已知患不知人也里仁篇不患莫已知求為可知也衛靈公篇君子病無能焉不病人之不已知也與此章為四】則聖人於此一事盖屢言之其丁寧之意亦可見矣【胡氏曰失於務外為學之通患聖人毎欲其反已以自力故不一言而已也○雲峯胡氏曰四見之中學而篇是一意重在知人餘三見共是一意重在能字所以求為可知者求諸我之能而已】 ○子曰不逆詐不億不信抑亦先覺者是賢乎 逆未至而迎之也億未見而意之也詐謂人欺已不信謂人疑已抑反語辭【朱子曰凡抑字皆略反上文之意】言雖不逆不億而於人之情偽自然先覺乃為賢也○楊氏曰君子一於誠而已然未有誠而不明者故雖不逆詐不億不信而常先覺也若夫【音扶】不逆不億而卒為小人所罔焉斯亦不足觀也已【朱子曰逆詐是那人不曽詐我先揣摩道那人必是詐我億不信是那人未有不信底意便道那人必是不信我先覺則分明是見那人已詐己不信○人有詐不信吾之明足以知之是之謂先覺皮未必詐而逆以詐待之彼未必不信而先億度其不信此則不可也○勉齋黄氏曰未見其事而疑其必欺故為逆詐未見其事而度其必不實故為億不信然詐不信雖以事見而可以理知故雖不逆不億而以先覺為賢者理明故也○雙峯饒氏曰不逆不億待物之誠也先覺燭理之明也逆億是有心覺是無心○馮氏曰逆億如人在室外而料室中之虚實先覺如明鏡照物而物無遁形此非格物致知洞然明知者不能也○雲峯胡氏曰逆億是以意見推之先覺是以義理照之○新安陳氏曰逆億者私見之紛擾先覺者真見之昭徹固不先事而預料小人之為姦亦不臨事而墮於小人之姦其斯為誠明之君子乎】 ○微生畝謂孔子曰丘何為是栖栖者與【平聲】無乃為佞乎 微生姓畝名也畝名呼【去聲】夫子而辭甚倨【居御反】盖有齒德而隱者栖栖依依也為佞言其務為口給以悅人也 孔子曰非敢為佞也疾固也 疾惡【去聲】也固執一而不通也聖人之於達尊禮恭而言直如此其警之亦深矣【胡氏曰不恭則失長㓜之序不直則失義理之正○慶源輔氏曰為佞以說人者失之不及執一而不通者失之過聖人只在中道上行微生之言雖倨而疑夫子之言雖恭而決○雙峯饒氏曰栖栖如鳥之栖栖而不去然畝方以退隱為髙見孔子歴聘疑其以口給取悅殊不知聖人可仕則仕可止則止如天地四時之變化豈若小丈夫之執一而不通耶○新安陳氏曰以夫子而尚謂其栖栖為佞則畝之耿介固執可想矣故夫子因而箴之夫立身待人自有中道聖人萬不為柔佞之不及亦不為固執之太過也】 ○子曰驥不稱其力稱其德也 驥善馬之名德謂調良也【胡氏曰調者習熟而易控御也良者順服而不蹄齧也】○尹氏曰驥雖有力其稱在徳人有才而無德則亦奚足尚哉【南軒張氏曰驥之得稱為其徳不為其力而况於君子豈不以尚德為貴乎苟無其徳雖曰有才其得謂之君子乎○慶源輔氏曰才與徳皆本於天然才出於氣徳根於理二者雖不可闕一然出於氣者固不若根於理之為粹也○胡氏曰驥之任重致逺非力不可然有力者不足言必言其調良也故觀人者不當言其才而當言其徳人亦不可徒恃其才而當以徳為主也○雙峯饒氏曰驥者良馬之稱馬中之驥如人中之若子驥非無力然其所以得驥之名者以徳不以力君子非無才然其所以得君子之名者以徳不以才○新安陳氏曰此章與嵗寒松栢章皆如詩六義之比實以木與馬比君子非専言木馬也】 ○或曰以德報怨何如 或人所稱今見【形甸反】老子書徳謂恩惠也【老子道徳經恩始章曰大小多少報怨以徳圖難於其易為大於其細】 子曰何以報徳 言於其所怨既以德報之矣則人之有徳於我者又將何以報之乎【朱子曰以徳報怨不是不好但上面更無一件可以報徳譬如人以千金與我我以千金酬之便是當然或有人盜我千金而吾亦以千金與之却是何理視與千金者更無輕重斷然是行不得也】 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於其所怨者愛憎取舍【上聲】一以至公而無私所謂直也於其所徳者則必以德報之不可忘也○或人之言可謂厚矣然以聖人之言觀之則見其出於有意之私而怨德之報皆不得其平也必如夫子之言然後二者之報各得其所然怨有不讎【新安陳氏曰讎仇也怨有不必報者不以仇待之也】而德無不報則又未嘗不厚也此章之言明白簡約而其指意曲折反覆【芳服反】如造化之簡易易【並去聲】知而微妙無窮學者所宜詳玩也【問以德報怨亦可謂忠且厚矣而夫子不之許何哉朱子曰是亦私意所為非天理之正也夫有怨有徳人情所不能忘而所以報之各有所當亦天理之不能已也顧德有大小皆所當報而怨則有公私曲直之不同故聖人教人以直報怨以德報德以直云者不以私害公不以曲勝直當報則報不必報則止一觀夫理之當然而不以己之私意加焉是則雖曰報怨而豈害其為公平忠厚哉然而聖人終不使人忘怨而沒其報復之名者亦以見夫君父之仇有不得不報者而伸夫忠臣孝子之心耳若或人之言則以報怨為薄而必矯焉以避其名故於其所怨而反報之以德若忠厚者而於所德又將何以報之以德之上無復可加若但如所謂報怨者而已則是所以報德者僅適其平而所以報怨者反厚於德且雖君父之仇亦將有時而忘之也是豈不反為逆人情悖天理之甚哉曰君父之仇亦有當報不當報之别乎曰周禮有之殺人而義者令無仇仇之則死此不當報者也春秋傳曰父不受誅子復仇可也此當報者也當報而報不當報而止是即所謂直也周公之法孔子之言若合符節於此可以見聖人之心矣曰然則楊氏所謂小加委曲如庾公之斯者如何曰此意善矣而亦有所未盡也盖天下之事有公義有私恩二者常相得焉則盡其道而不為私可也不幸而或至於相妨則權輕重而處之使公義行於上而私恩伸於下然後可耳若小加委曲而害天下之公則亦君子所不為也○以德報怨於怨者厚矣而無物可以報德則於德者不亦薄乎以直報怨則不然如此人舊與吾有怨今果賢邪則引薦之果不肖耶則棄之絶之是盖未嘗有怨矣○雙峯饒氏曰直是直道當報則報不當報則不報是之謂直老氏之說不問道理曲直只是不欲與人結怨而已以德報怨說殺了不若以直報怨之語中間有涵蓄當報而報與不當報而不報皆在其中學者玩味其意觸類而長則可為處事之權衡矣】 ○子曰莫我知也夫【夫音扶】 夫子自歎以發子貢之問也 子貢曰何為其莫知子也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學而上達知我者其天乎 不得於天而不怨天不合於人而不尤人但知下學而自然上達此但自言其反己自修循序漸進耳無以甚異於人而致其知也然深味其語意則見其中自有人不及知而天獨知之之妙【朱子曰不怨不尤則不責之人而責之己下學人事則不求之逺而求之近此固無與於人而不駭於俗矣人亦何自而知之也耶及其上達而與天為一焉則又有非人之所及者此所以人莫之知而天獨知之也○勉齋黄氏曰窮通榮辱天也用舍予奪人也常人之情置事於淺近索理於渺茫足以惑人之耳目而以為能此所以人知之也聖人渾然天理窮通榮辱用舍予奪皆理之所不能無者順而受之又何怨尤之有人事之中便是天理又何必捨人事而求之於渺茫哉如是則泊然若不見其所長者然天理流行而聖人與之無間如此所以人不知而天知也○慶源輔氏曰已與天人只是一理在已者既盡則天人無有不應者聖人與理為一自然無所怨尤】盖在孔門唯子貢之智㡬【平聲】足以及此故特語【音御】以發之惜乎其有所未達也【朱子曰聖門自顔曽以下唯子貢儘曉得聖人多是將這般話與他說他若未曉聖人豈肯說與但他知得箇頭耳惜乎見夫子說便自住了如予欲無言予一以貫之也只如此住了只是不曽有黙契省悟觸動他那意思處他若有所黙契須發露出来不但己也如曽子聞貫語便曰唯子貢便無這處】一○程子曰不怨天不尤人在理當如此又曰下學上達意在言表又曰學者須守下學上達之語乃學之要盖凡下學人事便是上達天理然習而不察則亦不能以上達矣【問下學而上達者言始也下學而卒之上達云爾今程子以為下學人事便是上達天理何耶朱子曰學者學夫人事形而下者也而其事之理則固天之理也形而上者也學是事而通其理即夫形而下者而得夫形而上者焉非達天理而何哉○問聖人恐不自下學中来曰不要髙了聖人高後學者如何企及說得聖人越有意思聖人雖生知亦未嘗不學如十五志學毎事問便是學也○須是下學方能上達然人亦有下學而不能上達者只縁下學得不是當若下學得是當未有不能上達者聖門下學而上達至於窮神知化亦不過德盛仁熟而自至耳如釋氏理須頓悟不假漸修之云是只說上達更不理㑹下學然不理㑹下學如何上達○問下學只是切近處求否曰也不須揀事到面前便與理㑹且如讀書讀第一章便與理㑹第一章讀第二章亦然今日撞著這事来便與理㑹這事明日撞著那事来便與理㑹那事萬事只一理不是揀那大底要理㑹其他却不管○問有一節之上達有全體之上達否曰不是全體只是這一件理㑹得透那一件又理㑹得透積累多便㑹貫通不是别有一箇大底上達又不是下學中便有上達須是下學方能上達今之學者於下學中便要求妙則不可○問下學上達意在言表是如何曰如下學只是下學如何便㑹上達自是言語形容不得下學上達雖是兩件理㑹得透厮合只是一件下學是事上達是理理在事中事不在理外一物之中皆具一理就那物中見得箇理便是上達如大而化之之謂聖聖而不可知之之謂神然亦不離乎人倫日用之中但恐人不能盡所謂學耳果能學安有不上達者○方其學時雖聖人亦須下學如孔子問禮問官名未識須問問了也須記及到達處雖下愚也㑹達便不愚了○孔子當初嘆無有知我者子貢因問何為莫知子夫子所答辭只是解何為莫知子一句大凡不得乎天則怨天不得乎人則尤人我不得乎天亦不怨天不得乎人亦不尤人與世都不相干涉方其下學人事之卑衆人所共又無竒特聳動人處及其上達天理之妙忽然上達去人又捉摸不著如何能知得我知我者畢竟只是天理與我黙契爾以此見孔子渾是天理○問子貢不曽問孔子告之必有深意曰論語中自有如此等處如告子路知徳者鮮告曽子一以貫之皆是一類此是大節目要當自得這却是箇有思量底事要在不思量處得○當時不惟門人知夫子别人也知道是聖人今夫子却恁地說時是如何如子貢之聰明想是也大故知聖人但尚有知未盡處故如此說子貢曰何為其莫知子也子貢也是說他不為不知夫子所以恠而問之夫子便說下面三句便與葉公問孔子於子路處相似皆是退後一步說不怨天是於天無所逆不尤人是於人無所忤下學只恁地就平易去做上達便是做後自理㑹得只這平易便是人不能及處如發憤忘食樂以忘憂看著似平只是恁地平說但是人自不可及人既不能知則只有天知者是道理與天相契合也○南軒張氏曰下學人事而上達天理天理初不外乎人事知我其天所謂天者理而已聖人純乎天理故其自言如此○問何謂下學上達潛室陳氏曰下學人事自然上達天理若不下下學工夫直欲上達則如釋氏覺之之說是也吾儒有一分學問則磨得一分障礙去心裏便見得一分道理有二分學問工夫則磨得二分障蔽去心裏便見得二分道理從此惺惺恁地不令走作則心裏統體光明渣滓淨盡便是上達境界】 ○公伯寮愬子路於季孫子服景伯以告曰夫子固有惑志於公伯寮吾力猶能肆諸市朝【朝音潮】 公伯寮魯人子服氏景諡伯字魯大夫子服何也夫子指季孫言其有疑於寮之言也肆陳尸也言欲誅寮【周禮註有罪既殺陳其尸曰肆○吳氏曰市朝不過連言之左傳晉殺三郤尸諸朝殺董安于尸諸市賤者在市也○胡氏曰大夫以上於朝士以下於市○新安陳氏曰愬讒譖也惑志疑心也】 子曰道之將行也與命也道之將廢也與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與平聲】 謝氏曰雖寮之愬行亦命也其實寮無如之何愚謂言此以曉景伯安子路而警伯寮耳聖人於利害之際則不待決於命而後泰然也【朱子曰聖人不言命凡言命者皆為衆人言也到無可奈何處始言命如此章命也是為景伯說如曰有命是為彌子瑕說聖人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未嘗到無可奈何處何須說命如下一等人不知有命又一等人知有命猶自去計較中人以上便安於命到得聖人便不消得言命○問或以命為天理何也曰命者天理流行付於萬物之謂也然其形而上者謂之理形而下者謂之氣自其理之體而言之則元亨利貞之德具于一時而萬古不易自其氣之運而言之則消息盈虚之變如循環之無端而不可窮也萬物受命於天以生而得其理之體故仁義禮智之徳根於心而為性其既生也則隨其氣之運故廢興厚薄之變唯所遇而莫逃此章之所謂命盖指氣之所運為言以天理釋之則於二者之分亦不察矣○吳氏曰命指氣而言隂陽之氣運行不齊治亂皆有定數如命令然景伯欲肆寮者義之激也夫子歸之於命者分之安也疑季氏有惑志子路遂同子羔仕衞○齊氏曰子路非王佐之才家臣非卿相之位而孔子以公伯寮之愬為關於吾道之行止何也魯為公室之蠧者莫如季氏孔子為政於魯大率欲裁其僣而勇於承令以出藏甲墮郈費者子路也公伯寮愬子路固將假以沮孔子也故孔子不為子路禍福計而為吾道興廢計然子服景伯欲肆寮於市朝而孔子以為寮如命何盖以吾道行與不行繫於天之祐與不祐而不繫於寮之愬與不愬也景伯尤諸人而孔子委之天孟氏於臧倉之沮魯侯亦歸之天焉○慶源輔氏曰聖人純是義理義所當行則行義所當止則止處利害之際唯其義而已更不問命之如何今此言命者以曉景伯警伯寮耳○新安陳氏曰天將使道之行寮不能使之廢使寮之愬得行是天未欲道之行耳聖人不怨天又何尤於寮哉】 ○子曰賢者辟世【辟去聲下同】 天下無道而隱若伯夷太公是也【辟紂而居東北海之濵】 其次辟地 去亂國適治【去聲】邦【如百里奚去虞之秦】 其次辟色 禮貌衰而去【如衞靈公顧蜚鴈而色不在孔子遂去之】 其次辟言 有違言而後去也【如衞靈問陳而孔子遂行】○程子曰四者雖以大小次第言之然非有優劣也所遇不同耳【問四者固非優劣然賢者之處世豈不能超然髙舉見㡬而作乃至發見於言色而後辟之耶勉齋黄氏曰出處之義自非一端隨其所遇之時而酌其所處之宜可也衛靈公顧蜚鴈則辟色矣問陳則辟言矣豈夫子於此為劣乎此所以不可以優劣言也○厚齋馮氏曰桀溺謂子路豈若從辟世之士夫子為之憮然至是乃賢辟世則道不行而無仕志也○吳氏曰世與地以地勢廣狭言色與言以人事淺深言若夫子則辟地辟色辟言而終不忍於辟世觀其論沮溺可見矣○雲峯胡氏曰天下為大邦國為小辟世辟地是辟其國辟色辟言是辟其人此程子所謂大小次第而非以賢者之徳為有優劣也】 ○子曰作者七人矣 李氏曰作起也言起而隱去者今七人矣不可知其誰何必求其人以實之則鑿矣【慶源輔氏曰凡書所載有當深索者不深索之則失之略有不必過求者過求之則失之鑿所謂當深索者義理是也所謂不必過求者此處是也】 ○子路宿於石門晨門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為之者與【與平聲】 石門地名晨門掌晨啟門盖賢人隱於抱關者也自從也問其何所從来也胡氏曰晨門知世之不可而不為故以是譏孔子然不知聖人之視天下無不可為之時也【問聖人無不可為之時且以人君言之堯所以處丹朱而禪舜舜所以處父母弟之間與所以處商均而禪禹以人臣言之伊尹所以處太甲周公所以處管蔡可見聖人無不可為之時朱子曰然○南軒張氏曰聖人非不知道之不行而皇皇於斯世者天地生物之心也晨門賢而隠於抱關知世之不可為而遂已而未知道之不可以已然玩其辭意緩而不廹所養有過於荷蕢之果者歟○勉齋黃氏曰晨門見己而不見聖人故云然然無孔子之聖則寧自處於抱關耳其言聖人則非而自處其身則是亦賢也已○慶源輔氏曰賢者之視天下有不可為之時才力有限也聖人視天下無不可為之時其道無所不可也】 ○子擊磬於衞有荷蕢而過孔氏之門者曰有心哉擊磬乎【荷去聲】 磬樂器荷擔也【按韻書負荷之荷在上聲下可反又去聲】蕢草器也此荷蕢者亦隱士也聖人之心未嘗忘天下此人聞其磬聲而知之則亦非常人矣【問聞磬聲如何便知夫子之心不忘天下朱子曰他那人煞髙如古人於琴聲中知有殺心耳】 既而曰鄙哉硜硜乎莫已知也斯巳而巳矣深則厲淺則掲【硜苦耕反莫己之己音紀餘音以掲起例反】 硜硜石聲亦專確之意以衣涉水曰厲攝衣涉水曰揭此兩句衞風匏有苦葉之詩也譏孔子人不知己而不止不能適淺深之宜 子曰果哉末之難矣 果哉嘆其果於忘世也末無也聖人心同天地視天下猶一家中國猶一人不能一日忘也故聞荷蕢之言而嘆其果於忘世且言人之出處【上聲】若但如此則亦無所難矣【慶源輔氏曰果於忘世决去不反者能之何難之有若聖人之出處因時卷舒與道消息而憂世之心終不能已濟世之用其出無窮此豈荷蕢所能與哉○雙峯饒氏曰聖人之道有出有處便如天地有隂有陽荷蕢之徒見得一邉遺了一邊所以只知獨善而果於忘世矣○新安陳氏曰聖人之心不能一日忘天下亦如天地之心不能一日忘萬物天地生物之心不以閉塞成冬之時而息聖人道濟天下之心不以天地閉賢人隱之時而息也聖人不能忘世之心荷蕢初聞其磬聲而知之然觀其既而曰以下之言則非深知聖人之心者要之果於忘世之人豈能深知聖人所以不能忘世之心哉】 ○子張曰書云高宗諒隂三年不言何謂也 髙宗商王武丁也諒隂天子居喪之名未詳其義【問諒隂之說朱子曰孔氏曰諒信也隂黙也邢氏釋之曰信謂信任冡宰胡氏釋之曰信能黙而不言也二家皆用孔訓而為說不同鄭氏於禮記又讀作諒闇言居倚廬大抵古者天子居喪之名○覺軒蔡氏曰䘮服四制諒闇三年鄭注云諒古作梁楣謂之梁闇讀如鶉䳺之䳺閣謂廬也即倚廬之廬儀禮剪屏柱楣鄭氏謂柱楣所謂梁闇是也書云王宅憂諒隂言居䘮於梁闇也按諒隂之義先人得於先師晚年面命者如此】 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總己以聴於宰三年 言君薨則諸侯亦然總己謂總攝己職宰大【音泰】宰也百官聴於宰故君得以三年不言也○胡氏曰位有貴賤而生於父母無以異者故三年之喪自天子達於庶人子張非疑此也殆以為人君三年不言則臣下無所禀令禍亂或由以起也孔子告以聴於宰則禍亂非所憂矣【問胡氏云以聴宰則禍亂非所憂然主少國疑之際得人如伊周霍葛則可不幸如莽操之姦豈不大可憂邪雙峯饒氏曰使嗣君剛明而宰有莽操之姦則必能易而置之如其不能雖不總己以聴亦何益哉且天下之事冇常有變聖人只論其常耳○新安陳氏曰居喪而宰攝政則嗣君雖不言亦無失政矣】 ○子曰上好禮則民易使也【好易皆去聲】 謝氏曰禮達而分【去聲】定【此句出禮運】故民易使【慶源輔氏曰達謂達於下也上好禮則品節分明而誠意退遜故觀感於下者亦皆安己之分聴上之命而易使○問禮何以使之達雙峯饒氏曰宫府之政學校之教皆所以達之○雲峯胡氏曰禮也者所以辨上下而定民志也民之志定民之力可使也○厚齋馮氏曰聖人言使民曰上好禮曰小人學道使之知上下之分而樂於從命不以勢力强之也】 ○子路問君子子曰脩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脩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脩己以安百姓脩己以安百姓堯舜其猶病諸 脩己以敬夫子之言至矣盡矣而子路少之故再以其充積之盛自然及物者告之無他道也人者對己而言百姓則盡乎人矣堯舜猶病言不可以有加於此以抑子路使反求諸近也盖聖人之心無窮世雖極治【去聲下同】然豈能必知四海之内果無一物不得其所哉故堯舜猶以安百姓為病若曰吾治已足則非所以為聖人矣【朱子曰敬字聖學之所以成始成終者皆由此故曰脩己以敬下面安人安百姓皆由於此只縁子路問不置故夫子復以此答之要之只是箇脩己以敬則其事皆了○問脩己以敬曰敬者非但是外面恭敬而已須是要裏面無一毫不直處方是所謂敬以直内者是也○脩己以敬語雖至約而所以齊家治國平天下之本舉積諸此子路不喻而少其言於是告以安人安百姓之說盖言脩己以敬而極其至則心平氣和靜虚動直而所施為無不自然各當其理是以其治之所及者羣黎百姓莫不各得其安也是皆本於脩己以敬之一言其功效之自然及物者耳或問然則夫子之言豈其畧無大小逺近之差乎曰脩己以敬貫徹上下包舉逺近而統言之也安人安百姓則因子路之問而以功效之及物者言也然曰安人則脩己之餘而敬之至也安百姓則脩己之極而安人之盡也是雖若有小大逺近之差然皆不離於脩己以敬之一言而非有待於擴之而後大推之而後逺也○勉齋黄氏曰非謂脩己以敬之外又有充積之功也脩己以敬而可謂君子則是充積之盛在其中矣特言其功效之逺則指夫自其充積之盛者而出耳脩己以安人猶曰脩己以敬而可以安人也脩己以安百姓猶曰脩己以敬而可以安百姓也子路疑脩己以敬之一言不足以盡君子故夫子指其效驗之大者而言以見決非君子不足以當之也】○程子曰君子脩己以安百姓篤恭而天下平唯上下一於恭敬則天地自位萬物自育氣無不和而四靈畢至矣【記禮運四靈以為畜許六反故飲食有由也何謂四靈麟鳳龍謂之四靈】此體信達順之道聰明睿知【去聲】皆由是出以此事天饗帝【朱子曰上下一於恭敬這却是上之人有以感發而興起之信是實理順是和氣體信是致中意達順是致和意言能恭敬則能體信達順聰明睿知皆由此出者言能恭敬自然心便開明○體信是實體此道於身達順是發而中節推之天下而無所不通也體信是忠無一毫之偽達順是恕無一物不得其所聰明睿知皆由是出是自誠而明意思○敬則自然聰明人所以不聰不明止縁身心惰慢便昏塞了敬則虚靜自然通達○問上下一於恭敬則天地自位萬物自育四靈畢至如此則敬之功用又不止於安百姓矣雙峯饒氏曰天地位萬物育與安百姓也只是一事初無大小若隂陽不和五榖不熟百姓何由而安○新安陳氏曰夫子為見子路勇躁輕視脩己以敬之言故推極其功以抑之程子此條亦推賛恭敬之極功以發明夫子之意云○東陽許氏曰聖人言脩己以安百姓而程子乃言上下一於恭敬盖治道非一人所能獨成必君臣上下皆能恭敬然後有天地位以下之應然下人能敬亦在乎上之人有以感之漸漬而成恭敬以至於天下平程子此叚是推極而言以見敬之功用無窮】 ○原壤夷俟子曰㓜而不孫弟長而無述焉老而不死是為賊以杖叩其脛【孫弟並去聲長上聲叩音口脛其定反】 原壤孔子之故人母死而歌【記檀弓下孔子之故人曰原壤其母死孔子助之木槨原壤登木曰久矣予之不託於音也歌曰貍首之斑然執女手之卷然夫子為弗聞也者而過之】盖老氏之流自放於禮法之外者夷蹲踞【音存據】也【雙峯饒氏曰蹲踞鴟烏好蹲故謂之蹲鴟又或謂之鴟夷夷即蹲也】俟待也言見孔子来而蹲踞以待之也述猶稱也賊者害人之名以其自㓜至老無一善狀而久生於世徒足以敗常亂俗則是賊而已矣脛【按韻書形定反集註云其定反音小異】足骨也孔子既責之而因以所曵之杖微繫其脛若使勿蹲踞然【朱子曰胡氏以為原壤之喪母而歌孔子為弗聞者矣今乃責其夷俟何舍其重而責其輕耶盖數其喪母而歌則壤當絶叩其箕踞之脛則壤猶為故人盛徳中禮見乎周旋此亦可見○鄭氏舜舉日聖人之接物各稱其情惡之而遜其辭外之也遇陽貨是也惡之而斥其罪親之也遇原壤是也○新安陳氏曰㓜壯孝弟耆耋好禮則久生可以儀風俗故敬其為夀㓜壯無稱老徒傲惰則久生適以敗風俗故名其為賊壤良可戒哉】 ○闕黨童子將命或問之曰益者與【與平聲】 闕黨黨名童子未冠【去聲】者之稱將命謂傳賔主之言或人疑此童子學有進益故孔子使之傳命以寵異之也 子曰吾見其居於位也見其與先生並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 禮童子當隅坐隨行【記檀弓曽子疾童子隅坐而執燭又王制父之齒隨行】孔子言吾見此童子不循此禮【新安陳氏曰居位是不循隅坐之禮並行是不循隨行之禮】非能求益但欲速成爾故使之給使令【平聲】之役觀長【上聲】少【去聲】之序習揖遜之容盖所以抑而教之非寵而異之也【南軒張氏曰不止乎童子之所而自進於成人之列有躐等之意無自卑之心烏能以求益乎欲速成而已如物之生循序而生理達焉若欲速成反害其生矣故聖門之學先之以洒掃應對進退之事所以長愛敬之端防傲惰之萌而使之循序以進也○勉齋黄氏曰禮之於人大矣老者無禮則足以為人害少者無禮則足以自害夫子於原壤童子皆以是教之述論語者以類相從所以著人無老少皆不可以無禮儀也○慶源輔氏曰求益則浸長而不知欲速則亟進而無序聖門之教雖以敏行為先而又以躐等為戒○雲峯胡氏曰原壤老而為賊是從㓜不遜弟来今童子得以馴揉其氣而閑習於禮則庶可以免於原壤之也歟】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四 <經部,四書類,四書大全__論語集註大全>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五 衛靈公第十五 凡四十一章 衛靈公問陳於孔子孔子對曰俎豆之事則嘗聞之矣軍旅之事未之學也明日遂行【陳去聲】 陳謂軍師行【音抗】伍之列俎豆禮器尹氏曰衛靈公無道之君也復【扶又反】有志於戰伐之事故答以未學而去之【史記世家孔子適衛主蘧伯玉家他日靈公問兵陳于孔子明日與孔子語見蜚鴻仰視之色不在孔子遂行復如陳是嵗魯哀公三年孔子年六十矣○問靈公問陳而夫子遽行何也朱子曰為國以禮戰陳之事非人君所宜問也况靈公無道夫子固知之矣特以其禮際之善庶幾可與言者是以往來於衛為日最久而所以啓告之者亦已詳矣乃於夫子之言一無所入至是而猶問陳焉則其志可知矣故對以未學而去之然不徒曰未學而已猶以俎豆之事告之則夫子之去蓋亦未有必然之意也使靈公有以發悟於心而改事焉則夫子之行孰謂其不可留哉○南軒張氏曰夫子之在衛靈公雖無道然亦當側聞夫子之所趣矣顧乃以問陳為言與夫子之意可謂背馳夫子所以答之者則以己之所學者在此而不在彼以其不合也故明日而行焉夫自春秋之時言之諸國以强弱為勝負軍旅之事宜在所先而俎豆之事疑若不急者矣曽不知國之所以為國者以夫天叙天秩者實維持之也為國者志存乎典禮則孝順和睦之風興叶力一心尊君親上其强孰禦焉不然三綱淪廢人有離心國誰與立軍旅雖精果何所用哉俎豆之於禮教猶陳之於軍旅實理之所寓而教之所由興也使靈公而有志乎俎豆之間則推而逹之必有不可已也○勉齋黄氏曰夫子對靈公以軍旅之事未之學答孔文子以甲兵之事未之聞及觀夾谷之㑹則以兵加萊人而齊侯懼費人之亂則命將士以伐之而費又北又嘗曰我戰則克夫子豈有未學未聞者哉特以軍旅之事非所以為訓耳然欲以俎豆之事啓之則夫子之拳拳於衛亦可知矣】 在陳絶糧從者病莫能興【從去聲】 孔子去衛適陳興起也【問明日遂行在陳絶糧想見孔子都不計較所以絶糧朱子曰若計較則不成行矣○齊氏曰孟子曰孔子厄於陳蔡之間考春秋則其時陳服楚蔡服吳吳楚交戰無虛嵗孔子蓋為楚昭王徘徊陳蔡而絶糧於兵間也】 子路愠見曰君子亦有窮乎子曰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見賢遍反】 何氏曰濫溢也言君子固有窮時不若小人窮則放溢為非程子曰固窮者固守其窮亦通【或問固窮有二義朱子曰固守其窮恐聖人一時答問之辭未遽及此蓋子路方問君子亦有窮乎答曰君子固是有窮時不如小人窮則濫耳以固字答上文亦有字文勢乃相應○南軒張氏曰子路之愠以為夫子之徳之盛疑其不當窮也此不幾於不受命乎夫子答之之意以為命之不齊君子小人皆有窮也特君子能守而小人失其守也】○愚謂聖人當行而行無所顧慮處【上聲】困而亨【易困卦云困亨貞又云困而不失其所亨】無所怨悔於此可見學者宜深味之【慶源輔氏曰當行而行無所顧慮義之勇也處困而亨無所怨悔義之安也○胡氏曰當行而行帷理是視者無所顧慮不計其後也處困而亨身雖窮而道則通也無所怨悔觀固窮之語可見也學者之進退能於是而取則焉則不為利害所奪窮達所移矣○雙峯饒氏曰當行而行無所顧慮是説明日遂行處困而亨無所怨悔是説在陳絶糧以下顧是顧後慮是慮前怨是怨人悔是自悔○禮有大於俎豆者夫子且自謙讓説其小者也蓋靈公以軍陳為問故夫子以禮器為對君子成徳之人安於貧賤若固守其窮似下君子一等矣】 ○子曰賜也女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與【女音汝識音志與平聲下同】子貢之學多而能識矣夫子欲其知所本也故問以發之【新安陳氏曰所本指萬殊之一本處也】 對曰然非與 方信而忽疑蓋其積學功至而亦將有得也【雲峯胡氏曰集註於曽子曰夫子知其眞積力久將有所得以行言也此則曰積學功至亦將有得以知言也曽子行而將有所得子貢亦知而將有所得亦字是從曽子説來○新安陳氏曰於能疑見其將有得】 曰非也予一以貫之 說見【形甸反】第四篇然彼以行言而此以知言也【朱子曰聖人也不是不理㑹博學多識只聖人之所以為聖却不在慱學多識而在一以貫之今人慱學多識而不能至於聖者只是無一以貫之然不慱學多識則又無物可貫孔子實是多學無一事不理㑹過只是於多學中有一以貫之耳○曽子領㑹夫子一貫之㫖發出忠恕是從源頭上面流下來子貢是從下靣推上去○子貢尋常就知識而入道故夫子警之曰予一以貫之蓋言吾之多識不過一理耳但子貢多是曉得了便了更没收殺曽子尋常自踐履入事親便眞箇行此孝為人謀則眞箇忠與朋友交則眞箇信故夫子警之曰吾平日之所行者皆一理耳惟曽子領㑹於片言之下故曰忠恕而已矣以夫子之道無出於此也○新安陳氏曰彼以吾道冠於一以貫之之上此自多學而識説起而但云予一以貫之可見彼言行此言知也】○謝氏曰聖人之道大矣人不能遍觀而盡識【如字】宜其以為多學而識之也然聖人豈務慱者哉如天之於衆形匪物物刻而雕之也故曰予一以貫之徳輶如毛毛猶有倫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問如天之於衆形匪物物刻而雕之也朱子曰天只是一氣流行萬物自生自長自形自色豈是粧㸃得如此聖人只是一箇大本大原裏出視自然明聽自然聰色自然温貎自然恭在父子則為仁在君臣則為義從大本中流出便成許多道理只是這箇一便貫將去○問謝氏解此章末舉中庸引詩語只是賛其理之妙耳曰固是到此則無可得說了然此須是去涵泳只恁說過也不濟事多學而識也不可謂不是故子貢先曰然又曰非與固有當多學而識之者又自有一貫底道理但多學而識之則可說到一以貫之則不可說矣○陳氏曰此以中庸語證乃形容天理自然流行之妙無雕刻之迹即所以結前意耳】尹氏曰孔子之於曾子不待其問而直告之以此曾子復【扶又反】深喻之曰唯若子貢則先發其疑而後告之而子貢終亦不能如曾子之唯也二子所學之淺深於此可見愚按夫子之於子貢屢有以發之【新安陳氏曰如莫我知也夫及子欲無言之類】而他人不與【音預】焉則顔曾以下諸子所學之淺深又可見矣【或問此章之說朱子曰聖人生知不待多學子貢以已觀夫子故以為亦多學也夫子以一貫告之此雖聖人之事然因己以告子貢使知夫學者雖不可以不多學然亦有所謂一以貫之然後為至耳蓋子貢之學亦慱矣然意其特於一事一物之中各有以知其理之當然而未能知夫萬理之為一而廓然無所不通也聖人以此告之使之知所謂衆理者本一理也以是而貫通之則天下事物之多皆不外乎是而無不通矣○問語子貢一貫之理謂五常百行人倫物理紛紜雜揉不可名狀是可謂有萬而不同者矣然一體該攝乎萬有而萬殊歸乎一原循其本而觀之則固一矣即其用而騐之則是其本行乎事物之間斯所謂一以貫之者也聖人生知固不待多學而識學者非由多學則固無以識其全也故必格物窮理以致其愽主敬力行以反諸約及夫積慮既久豁然貫通則向之多學而得之者始有以知其一本而無二矣子貢致知之功已至其於事物之問灼然知天理之所在而不疑特未究夫一之為妙耳夫子當其可而問之發其疑而告之故能聞言而悟不逆於心觀夫子於曾子之外獨以告子貢則其不躐等而施者抑可見矣曰此説亦善○慶源輔氏曰子貢以通達之資聞一知二則其所學固多而能識矣然務博者多狥外如方人屢中之事可見夫子每有以抑之無非使之反求其本者子貢至此則真積力久亦將有得矣故夫子先設為疑辭以發之俟其言以觀其志然後告之○或問夫子告子貢以一貫與曾子同朱子謂告曾子以行言告子貢以知言潜室陳氏曰既是一貫本不可分知行只縁子貢以知識入道故聖人從他明處㸃化他猶自領㑹不去以忠恕而明一貫騐得是行以知識而明一貫騐得是知一貫固不可分但向人語處入頭各有塗轍○袁氏曰曾子聞一貫之説即唯而無疑固已深領聖道之妙子貢雖未能如曾子之唯而亦未始如門人有何謂之問是則子貢蓋亦黙㑹於言下矣○雲峯胡氏曰集註於參乎章引程子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已是以天字釋一字此章引謝氏曰天之於衆形匪物物刻而雕之也亦以天釋一字蓋天之於萬物是一氣之貫聖人之於萬事是一理之貫但彼之所謂貫者曰泛應曲當用各不同是以行言此由博學而識之說來是以知言况曾子之篤實能力於行子貢明達能求其知所以告之者若不同而所謂一者未嘗不同也○新安陳氏曰顔曾以下諸子天資之敏學問之進皆無如子貢更觀其聞性與天道及子張篇末三章稱孔子處足以見矣】 ○子曰由知徳者鮮矣【鮮上聲】 由呼【去聲】子路之名而告之也徳謂義理之得於己者非己有之不能知其意味之實也○自第一章至此疑皆一時之言此章蓋為【去聲】愠見發也【南軒張氏曰知徳者鮮以其踐履之未至故不能真知其味夫子以此告子路使之勉進於徳○慶源輔氏曰聖門之學不以徒知為尚要在實有諸己○覺軒蔡氏曰夫子呼子路告以知徳者鮮矣之説謂義理有得於己則死生禍福得喪自不能亂其所守所以釋其愠見之惑夫子當造次顛沛之中所以告門人弟子者各隨其所蔽而開發無以異於洙泗雍容講論之素吁此其所以為聖人也與○䨇峯饒氏曰夫子不曰知道而曰知徳何也徳與道不同知在行先曰知道知在行後則曰知徳知在行先則道未為我有猶未親切知在行後則此道實為我有而知之也深既知得這裏靣滋味則外靣世味自不足以奪之孟子曰飽乎仁義所以不願人之膏梁之味也子路未能實有是徳於己所以纔絶糧便愠見○雲峯胡氏曰詳集註之意不徒重在知字而重在徳字蓋義理之味無窮必實得於己而後真知其味之實不然臆度之知非眞知也夫苟眞知之區區窮達豈足為欣戚哉】 ○子曰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夫何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與平聲夫音扶】 無為而治【去聲】者聖人徳盛而民化不待其有所作為也獨稱舜者紹堯之後而又得人以任衆職故尤不見其有為之迹也恭己者聖人敬徳之容既無所為則人之所見如此而已【或問恭己為聖人敬徳之容以書傳考之舜之為治朝覲廵狩封山濬川舉元凱誅四凶非無事也此其曰無為而治者何耶朱子曰即書而考之則舜之所以為治之迹皆在攝政二十八載之間及其踐天子之位則書之所載不過命九官十二牧而已其後無他事也雖書之所記簡古稀濶然亦足以見當時之無事也○䨇峯饒氏曰集註分兩節一節説聖人徳盛而民化不待其有所作為此是衆聖人之所同一節説舜紹堯之後又得人以任衆職故尤不見其有為之迹此是舜之所獨稱舜與無憂者其帷文王乎相似○新安陳氏曰人不見其有為之迹可得見者臨御敬徳之容耳胡氏謂敬徳之容由外而知其内是也】 ○子張問行 猶問達之意也 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行篤行不之行去聲貊亡百反】 子張意在得行於外故夫子反於身而言之猶答干禄問達之意也篤厚也蠻南蠻貊北狄【周禮夏官職方氏四夷八蠻七闔九貉五戎六狄鄭司農註東方曰夷南方曰蠻西方曰戎北方曰貉狄】二千五百家為州【朱子曰篤有重厚深沉之意敬而不篤則有拘廹之患○南軒張氏曰篤敬者敦篤於敬也言忠信則言有物行篤敬則行有恒以是而行何往不可○䨇峯饒氏曰凡事詳審不輕發是篤底意思戒謹恐懼惟恐失之是敬底意思篤自篤敬自敬○問言思忠言而有信此合忠信來言上説如何曰忠信都訓實忠是出於心者信是見於事者如口裏如此説心下不如此是不忠也口裏如此說驗之於事却不如此是不信也忠是前一截事信是後一截事若前一截實後一截虛便不可】 立則見其參於前也在輿則見其倚於衡也夫然後行【參七南反夫音扶】 其者指忠信篤敬而言參讀如毋徃參焉之參【記曲禮離坐離立毋徃參焉離麗也謂兩人相附麗而並坐或並立我毋住參之為三焉】言與我相參也衡軛【音厄】也言其於忠信篤敬念念不忘隨其所在常若有見雖欲頃刻離【去聲下同】之而不可得然後一言一行【去聲】自然不離於忠信篤敬而蠻貊可行也【朱子曰參前倚衡只是見得理如此不成是有一塊物事光輝輝在那裏○此謂言必欲其忠信行必欲其篤敬念念不忘而有以形於心目之間耳○問參前倚衡何物參倚坐立所見何物可見潜室陳氏曰參前倚衡不是有箇外來物事便是忠信篤敬坐立所見要常常目在之耳此是學者存誠工夫令自家實有這箇道理鎮在眼前不相離去○鄭氏舜舉曰子張務外者也故問干禄問行皆以言行告之忠信篤敬視寡尤寡悔淺深不侔子張之學進矣○新安陳氏曰忠信篤敬乃言行當然之理工夫全在忠信篤敬念念不忘八字上惟念念不忘於心而後常如有見於目忠信篤敬吾心此理也州里之人與蠻貊之人亦皆此心此理也盡吾之心則通乎人心雖逺而可行不盡吾心則無以通乎人心雖近而不可行矣】 子張書諸紳 紳大帶之垂者書之欲其不忘也【䨇峯饒氏曰書紳見他佩服之切子張到晚年儘切實如言執徳不之類可見○新安陳氏曰書上文夫子所言於紳也】○程子曰學要鞭辟【音璧】近裏著【直略反】己而已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此致知之鞭辟近裏著己者】言忠信行篤敬立則見其參於前在輿則見其倚於衡【此力行之鞭辟近裏著己者也】即此是學質美者明得盡查滓【壯里反】便渾【上聲】化却與天地同體其次惟莊敬以持養之及其至則一也【朱子曰鞭辟近裏此是洛中語辟如驅辟一般一處説作鞭約是要鞭督向裏去今人皆就外靣做工夫下云切問近思言忠信行篤敬何嘗有一句說向外去只就身上理㑹便是近裏著己○天地同體處是義理之精英查滓是私意人欲之未消滅者人與天地本一體只縁渣滓未去所以有間隔若無渣滓便與天地同體如克己復禮為仁己是查滓復禮便是天地同體處如曾子不忠不信不習漆雕開言吾斯之未能信皆是有些查滓處只是質美者見得透徹那查滓處便都盡化了若未到此須當莊敬持養旋旋磨擦去教盡即此是學只爭箇做得徹與不徹耳○問竊謂切問近思是主於致知忠信篤敬是主於力行知與行不可偏廢而程子謂隨人資質各用其力而其至則一如是則亦有行不假於知者未知如何曰切問忠信只是泛引切已底意思非以為致知力行之分也質美者固是知行俱到其次亦豈有全不知而能行者但因持養而所知愈明耳○胡氏曰明得盡查滓化却天資高知之即能行之而私意無所容也莊主容敬主心内外交致其力常常操守以涵養之然後可使私意消釋程子此條專為學者言不主於釋經也】 ○子曰直哉史魚邦有道如矢邦無道如矢 史官名魚衛大夫名鰌【音秋】如矢言直也史魚自以不能進賢退不肖既死猶以尸諌【新安陳氏曰舉此一事可見其餘】故夫子稱其直事見【形甸反】家語【家語困誓篇衛蘧伯玉賢而靈公不用彌子瑕不肖反任之史魚驟諫而不從病將卒命其子曰吾在衛朝不能進蘧伯玉退彌子瑕是吾生不能正君死無以成禮我死汝置屍牖下於我畢矣禮飯於牗下小歛於戸内大歛於阼殯於客位也其子從之靈公弔焉怪而問之其子以父言告公公愕然失容曰是寡人之過也於是命之殯於客位進蘧伯玉而用之退彌子瑕而逺之孔子聞之曰古之諌者死則已矣未有若史魚死而尸諌忠感其君者也可不謂直乎】 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卷而懷之伯玉出處【上聲】合於聖人之道故曰君子卷【古轉反】收也懷藏也如於孫林父【音甫】殖【常職反】放弑之謀不對而出亦其事也【左傳襄公十四年衛獻公戒孫文子惠子食皆服而朝日旰不召而射鴻於囿二子從之不釋皮冠而與之言皮冠田獵之冠也二子怒孫文子如戚孫蒯入使公飲之酒使太師歌巧言之卒章蒯懼告文子文子曰君忌我矣弗先必死并拏於戚而入見蘧伯玉曰君之虐子所知也大懼社稷之傾覆將若之何對曰君制其國臣敢奸之雖奸之庸知愈乎遂行從近闗出公使子蟜子伯子皮與孫子盟于丘宫孫子皆殺之四月公出奔齊衛人立公孫剽孫林父殖相之二十年惠子卒二十六年衛獻公求復謂喜曰苟反政由氏祭則寡人喜告蘧伯玉伯玉曰瑗不得聞君之出敢聞其入遂行五月喜攻孫氏克之殺子叔衛侯剽也言子叔剽無諡故書曰喜弑其君剽言罪之在氏也孫林父以戚如晉書曰入于戚以叛罪孫氏也甲午衛侯衎復歸于衛○新安陳氏曰卷懷皆指此道而言引此事以為證】○楊氏曰史魚之直未盡君子之道若蘧伯玉然後可免於亂世若史魚之如矢則雖欲卷而懷之有不可得也【朱子曰直固好然一向直便是偏豈得如伯玉之君子○南軒張氏曰史魚只可謂之直能伸而不能屈未盡君子之道若伯玉則能因時屈伸故謂之君子○胡氏曰直者徳之一端君子者成徳之名○新安陳氏曰史魚之直不以有道無道而變治世雖可行亂世欲卷而不可得矣伯玉有道則仕無道卷懹近於夫子之用則行舍則藏集註以為出處合於聖人之道蓋謂此也】 ○子曰可與言而不與之言失人不可與言而與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知去聲】 【勉齋黄氏曰不與之言不知其可與言也與之言不知其不可與言也故惟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新安陳氏曰惟知者為能知人知其人之可與言或不可與言不知人則當語而黙當黙而語非失人則失言矣】 ○子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志士有志之士仁人則成徳之人也理當死而求生則於其心有不安矣是害其心之徳也當死而死則心安而徳全矣【朱子曰志士仁人所以不求生以害仁乃其心中自有打不過處不忍就彼以害此所以成仁者但以遂其良心之所安而已○仁只是吾心之正理求生害仁雖以無道得生却是抉破吾心中之全理殺身成仁時吾身雖死却得此理完全也○求生如何便害仁殺身如何便成仁只是爭箇安與不安而已○問死生是大闗節要之工夫却不全在那一節上學者須是於日用之間不問事之大小皆欲即於義理之安然後臨死生之際庶幾不差若平常應事義理合如此處都放過到臨大節未有不可奪也曰然○胡氏曰當死而死於理為是於心始安故謂之成仁然必曰志士仁人者有志之士慷慨就死成徳之人從容就死也○鄭氏舜舉曰志士不以死生為懼仁人則明死生之理唯曰不懼或未免於徒死故以志士仁人兼言之○䨇峯饒氏曰仁人與仁為一仁為我有矣志士與仁猶二但有志於為仁仁人者自然無求生害仁有殺身成仁志士亦能勉而為之比干是仁人豫讓張廵是志士○新安陳氏曰志士志於仁而勉行不及仁人之安行然不以生死動心而虧此仁則一也】○程子曰實理得之於心自别實理者實見得是實見得非也古人有捐軀隕【羽敏反】命者若不實見得惡【音烏】能如此須是實見得生不重於義生不安於死也故有殺身以成仁者只是成就一箇是而已【或問有殺身以成仁無求生以害仁竊謂苟所利者大一身何足惜也程子曰但㸔生與仁孰重夫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人莫重於生至於捨得死道須大叚好如生也曰既死矣敢問好處如何曰聖人只睹一箇是○朱子曰曽見人解殺身成仁言殺身者所以全性命之理人當殺身時何暇更思量我是全性命之理只為死便是生便不是不過就一箇是故伊川説生不安於死至於全其性命之理乃是傍人㸔他説的話非是其人殺身時有此意也或謂殺身者只是要成這仁曰若説要成這仁却不是只是行所當行而已○或問此章曰仁者心之徳而萬理具焉一有不合於理則心不能安而害於徳矣順此理而不違則身雖可殺而此心之全此理之正浩然充塞天地之間夫孰得而亡之哉曰其謂殺身成仁而不曰義何也曰仁義體一而用殊故君子之於事有以仁決者有以義決者以仁決者此章之言是也以義決者孟子謂欲有甚於生惡有甚於死是也蓋仁人不以所惡傷所好之體義士不以所賤易所貴之宜○南軒張氏曰人莫不重於其生也君子亦何以異於人哉然以害仁則不敢以求生以成仁則殺身而不避蓋其死有重於生故也夫仁者人之所以生者也苟虧其所以生者則其生也亦何為哉曾子所以得正而斃者正此義也志士志於仁者與仁人淺深雖有間然是則同也○慶源輔氏曰志士於此二者勉之者也仁人於此二者安之者也心與理一理當死而以生則咈於天理忍於吾心而傷害於吾仁矣心之徳即所謂仁也理當死而死則吾之心順適而無傷吾之仁亦全而無闕矣○潛室陳氏曰謂之成仁則必如是而後天理人倫無虧欠處生順死安無可悔憾當此境界但見義理而不見己身更管甚名譽耶○汪氏曰程子是因夫子之言更推出實見二字謂必先能真實見得死便定是不死便定不是方肯甘心就死以成就這箇是若不曾真實見得定合如此則必不肯甘心就死矣此又推聖人所以言此之意以曉人也○新安陳氏曰志士仁人能得實理於心方能有實見實見得是與非方能殺身成仁以成就箇是而不求生害仁以成就箇非也○問殺身成仁與舍生取義何别曰仁義一理耳仁以心之全徳言義以身之大節言成仁包得取義取義即所以成仁孔子就本心安適處言故曰成仁孟子就切身斷制處言故曰取義其為成就一箇是則一而已所以程子於此謂實見得生不重於義可見仁與義一理也】 ○子貢問為仁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賢者友其士之仁者 賢以事言仁以徳言【勉齋黄氏曰大夫言賢以見於行事者也士言仁方見於修身者也】夫子嘗謂子貢悦不若己者故以是告之欲其有所嚴憚切磋以成其徳也【家語孔子曰吾死之後則商也日益賜也日損曾子曰何謂也子曰商也好與賢己者處賜也好與不若己者處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不聞其香則與之化矣與不善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不聞其臭亦與之化矣丹之所藏者赤漆之所藏者黒是以君子必慎其所與處焉○朱子曰大夫必要事其賢者士必要友其仁者便是要琢磨勉勵以至於仁如欲克己而未能克己欲復禮而未能復禮須要更相勸勉乃為有益○事賢友仁也是箇入徳之方問事與友孰重曰友為親切賢只是統言友徑指仁上説○欲為人而先親仁賢猶工欲善其事而先利其器欲其取諸仁賢以成其徳也○慶源輔氏曰事大夫之賢者則有所觀法而起嚴憚之心友其士之仁者則有所切磋而生勉勵之意則其所以為仁者力矣○新安陳氏曰嚴憚指事大夫之賢切磋指友士之仁】○程子曰子貢問為仁非問仁也故孔子告之以為仁之資而已【汪氏曰此專挑為字發明之問意重在此字故夫子答之只從此字發明其意也○新安陳氏曰資助也】 ○顔淵問為邦 顔子王佐之才故問治天下之道曰為邦者謙辭【朱子曰顔子之問有二一問仁一問為邦須從克己復禮上來方可及為邦之事】 子曰行夏之時 夏時謂以斗柄初昏建寅之月為嵗首也天開於子地闢於丑人生於寅故斗柄建此三辰之月皆可以為嵗首而三代迭用之夏以寅為人正商以丑為地正周以子為天正也【朱子曰邵子皇極經世書以元統㑹十二㑹為一元一萬八百年為一㑹以㑹統運以運統世三十年為一世十二世為一運三十運為一㑹初間一萬八百年而天始開又一萬八百年而地始成又一萬八百年而人始生邵子於寅上方註一開物字蓋初間未有物只是氣塞及天開些子後便有一塊查滓在其中漸漸凝結而成也初則溶軟後漸堅實今山形自高而下便如水漾沙之勢以此知必是先有天方有地有天地交感方始生人物出來邵子言到子上方有天未有地到丑上方有地未有人到寅上方有人子丑寅皆天地人之始故三代建以為正夫子以寅月人可施功故從其時】然時以作事【四字出左氏傳】則嵗月自當以人為紀故孔子嘗曰吾得夏時焉而説者以為夏小正之屬【記禮運子曰我欲觀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證也吾得夏時焉○夏小正夏時書名今存戴徳註】蓋取其時之正與其令之善而於此又以告顔子也【朱子曰陽氣雖始於黄锺而其月為建子然猶潛於地中而未有以見其生物之功也歴丑轉寅而三陽始備於是恊風乃至盛徳在木而春氣應焉古之聖人以是為生物之始改嵗之端蓋以人之所共見者言之至商周始以征伐有天下於是更其正朔定為一代之制以新天下之耳目而有三統之説然以言乎天則生物之功未著以言乎地則改嵗之義不明而凡四時五行之序皆不得其中正此孔子所以考論三王之制而必行夏之時也○所謂行夏時者蓋由歴數以來授時之法如堯典教民事者至夏而悉備也諸家之歴久而皆差惟夏小正之書授時為無差故曰行夏時也○問集註斗柄初昏建寅之月何獨取初昏為定䨇峯饒氏曰天象難捉摸只有初昏可見日已落星初明於是時推測方有定若其他時候周流四方無可捉摸凡測星辰都用初昏測日影却用日中○行字兼令説了古人每月有政令觀夏小正可見行夏之時不特改正朔乃是兼每月政令行了所以集註説時之正與其令之善以堯歴日中星烏以殷仲春推之亦是夏時想夏之前皆用建寅之月至湯始改以新天下之觀聽○問春秋書王正月是以十一月為春如何曰然天時參差自是周制夫子不敢擅改王制但如此書而於對顔子發此言則人見得合用夏時方與天時當對此是夫子微意】 乘殷之輅【輅音路亦作路】 商輅木輅也輅者大車之名古者以木為車而已至商而有輅之名蓋始異其制也周人飾以金玉則過侈而易【去聲】敗不若商輅之朴素渾【上聲】堅而等威已辨為質而得其中也【或問周輅為過侈何也朱子曰輅者身之所乘足之所履其為用也賤矣運用震動任重致逺其為物也勞矣且一器而工聚焉其為費也廣矣賤用而貴飾之則不稱物勞而華飾之則易壤費廣而又增費之則傷財此周輅之所以為過侈歟○正義曰路大也君之所在以大為號門曰路門寢曰路寢車曰路車左氏傳曰大路越席昭其儉也○勿軒熊氏曰按記明堂位鸞車有虞氏之輅也鈎車夏后氏之輅也大輅殷輅也乘輅周輅也註曰漢祭天乗殷之輅今謂之桑根車周禮春官巾車掌王之五輅曰玉輅金輅象輅革輅木輅註曰金玉象以飾諸末革輅鞔之以革而漆之木輅漆之而已○雲峯胡氏曰商尚質亦有過於質者商之輅則得乎質之中者也】 服周之冕 周冕有五祭服之冠也冠上有覆【敷救反】前後有旒【音流】黄帝以來蓋已有之而制度儀等至周始備【何晏曰世本云黄帝作冕周禮弁師掌王五冕其制蓋以木為幹以布衣之上下朱取天地之色阮諶三禮圖云長尺六寸廣八寸天子以下皆同前圓後方前垂四寸後垂三寸鄭云天子之衮冕十二旒鷩冕九旒毳冕七旒絺冕五旒冕三旒旒各十二玉公之衮冕九旒九玉侯伯七旒七玉子男五旒五玉孤三旒三玉大夫二旒二玉士以弁庶人以冠○周禮春官司服王之吉服祀昊天上帝則服大裘而冕祀五帝亦如之享先王則衮冕享先公饗射則鷩冕祀四望山川則毳冕祭社稷五祀則絺冕祭羣小祀則冕六服同冕者首飾尊也大裘羔裘也衮冕卷龍衣也九章初一曰龍次二曰山次三曰華蟲次四曰火次五曰宗彞皆以為績次六曰藻次七曰粉米次八曰黼次九曰黻皆絺以為繡則衮之衣五章裳四章凡九章也鷩以雉謂華蟲也其衣三章裳四章凡七章也毳虎蜼謂宗彞也其衣三章裳二章凡五章也絺刺粉米無也其衣一章裳二章凡三章也者衣無文裳刺黻而已是以謂之焉凡冕服皆衣纁裳】然其為物小而加於衆體之上故雖華而不為靡雖費而不及奢夫子取之蓋亦以為文而得其中也【或問周冕之不為侈何也朱子曰加之首則體嚴而用約詳其制則等辨而分明此周冕所以雖文而不為過也夏商之制雖不可考然意其必有未備者矣○雲峯胡氏曰周尚文則有過於文者周之冕則得乎文之中者也】 樂則韶舞 取其盡善盡美【問顔子問為邦孔子止告之以四代之禮樂却不及治國平天下之道莫是此事顔子平日講究有素不待夫子再言否朱子曰固是如此顔子事事了得了只欠這些子故聖人斟酌禮樂而告之○顔子資禀極聰明凡是涵養得來都易如聞一知十如於吾言無所不説如亦足以發如問為邦一時將許多大事分付與他是他大叚了得看問為邦而孔子便以四代禮樂告之想是所謂夏時商輅周冕韶舞當博我以文之時都理㑹得了唯是顔子有這本領方做得若無這本領禮樂安所用哉○新安陳氏曰韶舞以樂聲兼樂容而言也】 放鄭聲逺佞人鄭聲淫佞人殆【逺去聲】 放謂禁絶之鄭聲鄭國之音佞人卑諂辨給之人殆危也【雲峯胡氏曰集註前訓佞字但謂其辨給此則先之以卑諂蓋辨給在口卑諂在心此所謂巧言令色孔壬者也】○程子曰問政多矣惟顔淵告之以此蓋三代之制皆因時損益及其久也不能無弊周衰聖人不作故孔子斟酌先王之禮立萬世常行之道發此以為之兆耳由是求之則餘皆可考也【朱子曰發此為之兆兆猶凖則也非謂為邦之道盡於此四者畧說四件作一箇凖則則餘事皆可依倣此而推行之耳○雲峯胡氏曰須看斟酌二字以三代正朔斟酌之不如夏之時得其正輅至周而過侈斟酌之不如從殷之為得其中冕自黄帝已有之至周而其制始備斟酌之不如從周為得其中自堯舜湯武皆有樂斟酌之不如韶樂之盡善盡美夫子姑舉此四者以例其餘皆當如此斟酌而行之也】張子曰禮樂治【去聲下同】之法也放鄭聲逺佞人法外意也一日不謹則法壞矣虞夏君臣更【平聲】相戒飭意蓋如此又曰法立而能守則徳可久業可大鄭聲佞人能使人喪【去聲】其所守故放逺之【或問鄭衛之音皆為淫奔夫子獨欲放鄭何也朱子曰衛詩三十九淫奔之詩纔四之一鄭詩四十一淫奔之詩已不啻七之五衛猶男悦女之詞鄭皆女惑男之語衛猶多譏刺懲創之意鄭幾蕩然無復羞愧悔悟之萌鄭聲之淫甚於衛矣夫子獨以鄭聲為戒而不及衛舉重而言也○張氏好古曰小人之禍國家柔惡尤可畏於剛惡剛惡桀㸃强暴中才之主猶畏而逺之為害猶淺惟柔佞者諂諛側媚使人喜愛親暱聰明之君猶為所惑有覆亡而終不悟者夫子舉佞人亦以小人之尤者言也是知有百王之大法有萬世之大戒四代禮樂為百王立此法也戒以鄭聲佞人為萬世保此法也○慶源輔氏曰治道成於樂鄭聲樂之淫者能摇蕩人之性情以壤其成故放絶之治道係於人才佞人人才之賊也利口辨給能變亂是非以移奪人之心志而喪其所守故屏絶之○䨇峯饒氏曰法外意者意在法之表意所以立此法所以用此法亦所以守此法先王有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有關雎麟趾之意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即此意也】尹氏曰此所謂百王不易之大法孔子之作春秋蓋此意也孔顔雖不得行之於時然其為治之法可得而見矣【程子曰舉前代之善者凖此以損益之此成法也鄭聲使人淫溺佞人使人危殆放逺之然後可守成法○三王之法各是一王之法故三代損益文質隨時之宜若孔子所立之法乃通萬世不易之法孔子於他處亦不見説獨答顔回云行夏之時乗殷之輅服周之冕樂則韶舞此是於四代中舉這一箇法式其詳細雖不可見而孔子但示其大法使後人就上脩之又曰鄭聲佞人最為治之害放逺亦人之所難○和齋尹氏曰孔子告顔子以四代禮樂而繼以放鄭聲逺佞人蓋此事易惑人也○問伊川春秋傳序引夫子答為邦之語惟顔子嘗聞春秋大法何也朱子曰此不是孔子將春秋大法向顔子説蓋三代制作極備矣孔子更不可復作故告以四代禮樂只是集百王不易之大法其作春秋善者則取之惡者則誅之要亦明聖王之大法意亦只是如此故伊川引之為様耳○南軒張氏曰聖人監四代之事而損益之以為百王不易之典此其大綱也其綱見於此而其目則著於春秋以此答顔淵惟顔子可以與於斯也放鄭聲逺佞人以為邦之大法也以其易溺而難防故重言之鄭聲淫佞人殆聖人每致戒於斯者非聖人必待戒乎此也於此設戒是乃聖人之道也放鄭聲逺佞人而後四代之法度可以興行而無斁矣○或問孔子言王道只言禮樂如夏時商輅周冕是也孟子言王道只言政事如衣帛食肉經界井地是也意者孔子言王道之本孟子言王道之務潛室陳氏曰孔子為學者言止言經世之大綱孟子為時君言當論濟時之急務】 ○子曰人無逺慮必有近憂 蘇氏曰人之所履者容足之外皆為無用之地而不可廢也故慮不在千里之外則患在几席之下矣【程子曰人無逺慮必有近憂思慮當在事外○南軒張氏曰慮之不逺其憂必至故曰近憂易於履霜即曰堅氷至以見其憂之在近也慮患於履霜之初則有以弭憂矣○覺軒蔡氏曰按蘇氏之説逺近以地言若逺近以時言恐亦可通如國家立一法度若不為長逺之慮則目前即有近憂矣○䨇峯饒氏曰蘇氏只説得地之逺近欠説時之逺近若云慮不及千百年之逺則患在旦夕之近矣意方足○厚齋馮氏曰慮在事未來之先憂在事既至之後慮不逺則備不豫而憂近矣慮逺而備豫則有以弭憂矣】 ○子曰巳矣乎吾未見好徳如好色者也【好去聲】 已矣乎歎其終不得而見之也【南軒張氏曰世之誠於好徳者鮮夫子所以歎也○慶源輔氏曰自恐其終不獲見所以警人使知自勉也○新安陳氏曰吾未見好徳如好色者也己見子罕篇此加上三字而警人之意愈切】 ○子曰臧文仲其竊位者與知柳下惠之賢而不與立也【者與之與平聲】 竊位言不稱【去聲】其位而有愧於心如盗得而隂據之也柳下惠魯大夫展獲字禽食邑柳下諡曰惠與立謂與之並立於朝【音潮】范氏曰臧文仲為政於魯若不知賢是不明也知而不舉是蔽賢也不明之罪小蔽賢之罪大故孔子以為不仁【張氏存中曰見公冶長篇子産有君子之道四焉章】又以為竊位【慶源輔氏曰爵位天之所以待人才有才徳者之所宜居也豈一己可得而私有哉如盗得而隂據之則蔽賢抑能悖天行私而不自知其非矣○或謂竊人之物者惟恐人見而奪之竊人之位者帷恐賢者見用而逼已䨇峯饒氏曰恐有此等意思竊人物者恐人見得便證出他來臧文仲自居上位亦自有所長若與柳下惠並立便被他形出已之短所以蔽而不進之○勿軒熊氏曰公叔文子與大夫僎同升則稱其文臧文仲知柳下惠而不與立則譏其竊位蓋在上位以薦賢為重也○新安陳氏曰不明者知識之暗不智也蔽賢則心衛之私不仁也豈非偷竊職位以為已之私有而不復以職位為國家待賢之公器歟文仲魯賢大夫夫子不雷同而賢之大公至正之心也】 ○子曰躬自厚而薄責於人則逺怨矣【逺去聲】 責己厚故身益脩責人薄故人易從所以人不得而怨之【朱子曰厚是自責得重責了又責積而不己之意吕伯恭性褊急只因病中讀論語至躬自厚而薄責於人遂一向如此寛厚和易此可謂變化氣質之法○新安陳氏曰此即成湯檢身若不及與人不求備之意脩己待人當然之理也非為求逺怨而後為之逺怨乃自然之效耳】 ○子曰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如之何如之何者熟思而審處【上聲】之辭也不如是而妄行雖聖人亦無如之何矣【朱子曰只是要再三反覆思量若率意妄行雖聖人亦無柰他何○䨇峯饒氏曰上言如之何是思而處之下言如之何是思之熟而處之審也】 ○子曰羣居終日言不及義好行小慧難矣哉【好去聲】小慧私智也言不及義則放辟【僻同】邪侈之心滋好行小慧則行險僥倖之機熟難矣哉者言其無以入徳而將有患害也【朱子曰下三句雖從第一句帶下來必羣居終日而如此尤見得下二句為亂道言不及義無學識之村人多如此既言不及義而惟止好行小慧則其為邪惡傾險之小軰審矣欲免於罪過難矣哉○或問慧固明智之稱曰小慧則不本於義理而發於計較利欲之私耳○南軒張氏曰義者天理之公小慧則繆巧之私而已小慧之好義之賊也○䨇峯饒氏曰此雖兩事其實相因○胡氏曰集註所謂滋則其心日甚一日熟則其機日深一日所以至此者以其羣居而終日如此也言不及義故無以入徳好行小慧故將有患害焉】 ○子曰君子義以為質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孫去聲】 義者制事之本故以為質幹而行之必有節文出之必以退遜成之必在誠實乃君子之道也○程子曰義以為質如質幹然禮行此孫出此信成此此四句只是一事以義為本【朱子曰義以為質是制事先決其當否了其間節文次第須要皆具此是禮以行之然徒知盡其節文而不能孫以出之則亦不可且如人知尊卑之分須當讓他然讓之之時辭氣或不能婉順便是不能孫以出之信以成之者是終始誠實以成此一事却非是遜以出之後方信以成之也○義則是合宜義有剛決意思然不直撞去禮有節文度數故用禮以行之孫以出之是用和為貴義不和用禮以行之己自和然禮又嚴故遜以出之便從容不廹信是朴實頭做無信則義禮遜皆是偽○問禮行遜出何别曰行是安排恁地行出是從此發出禮而不遜則不免矯世以威嚴加人○陳氏曰事到靣前便斷可否此在先是義以為質可否既定或從或違所以區處須中節文無過不及是禮以行之於其區處或出辭氣須遜順而無峻厲方不忤人是遜以出之其總歸須誠實則此事之成無欠缺可悔處是信以成之四者皆一套事只於日用問驗之自見○䨇峯饒氏曰當然處是義質是箇坯朴子君子以義作箇坯朴却以禮來文這義擺布教恁地有條理然義有圭角又須遜順以出之使之無圭角然既如此又恐失了義之本真故又須信以成之不易其當然之則又曰義以為質而非禮行遜出則質而不文禮行遜出而不成之以信則文勝而滅質皆非君子之道○雲峯胡氏曰義不可以直遂行之出之在禮遜義不可以偽為成之在信實然非禮遜之後又加以信也曰義曰禮孫始終一實而已矣】又曰敬以直内則義以方外義以為質則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朱子曰義以為質便是自義以方外處説起若無敬以直内也不知義之所在○南軒張氏曰義以方外是義為用也而此章則以義為體蓋物則森然具於秉之内此義之所以為體也必有是體而後品節生焉故禮者所以行此者也其行之也以遜順則和而不失故遜所以出此者也而信者又所以成此者也蓋義為體而禮與孫所以為用而信者又所以成終者也信則義行乎事事物物之中而體無不具矣○慶源輔氏曰敬以直内義以方外是從内説出外義以為質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是由外説入内○胡氏曰必敬存而後義立義者事之質而敬又義之本推而上之也○潛室陳氏曰敬以直内則義乃方外是敬為體而義為用若以義為質則禮行此義者也孫出此義者也信成此義者也是義為體而三者為用矣○新安陳氏曰此章本無敬以直内意程子又推本言之】 ○子曰君子病無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 【南軒張氏曰病無能者非他也病夫履行之無其實也○問既謂之君子又縁何病其無能䨇峯饒氏曰若自以為有能則不足以為君子如云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夫子豈是無能者】 ○子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稱焉 范氏曰君子學以為【去聲】己不求人知然没世而名不稱焉則無為善之實可知矣【南軒張氏曰有是實則有是名名者所以命其實也終其身而無實之可名君子疾諸非謂求名於人也○䨇峯饒氏曰言没世者蓋棺事乃定生前或可干名没後却粧㸃不得公論方定非有可稱之實者必不見稱於人没後有名可稱則真有善可知大學没世不忘亦此意○厚齋馮氏曰病之者病我也疾之者疾人也○齊氏曰求有為善之名固君子之所羞終無為善之實亦君子之所惡故長而無述孔子責之四十五十而無聞孔子歎之没世而無稱孔子疾之然則學者亦可以勉矣】 ○子曰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 謝氏曰君子無不反求諸己小人反是此君子小人所以分也○楊氏曰君子雖不病人之不已知然亦疾没世而名不稱也雖疾没世而名不稱然所以求者亦反諸己而已小人求諸人故違道干譽無所不至三者文不相蒙而意實相足亦記言者之意【或問楊氏之説似太巧朱子曰雖巧而有益于學者○以好名為戒此固然矣然偏持此論將恐亷隅毁頓其弊有甚於好名故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稱焉而又曰君子求諸己詳味此言不偏不倚表衷該備此其所以為聖人之言歟學者要當如此玩心則勿忘勿助之間天理卓然矣○南軒張氏曰君子無適而非求諸己小人無適而非求諸人求諸己則徳日進求諸人則欲日肆君子小人之分蓋如此也○胡氏曰范氏合上二章為一意楊氏於此又合三章為一意文意反覆互相周備雖非夫子立言之㫖記者取而相足也】 ○子曰君子矜而不爭羣而不黨 莊以持己曰矜然無乖戾之心故不爭和以處【工聲】衆曰羣然無阿比【毗至反】之意故不黨【程子曰君子以矜莊自持不與人爭○山楊氏曰矜者矜莊之矜非謂矜伐也○朱子曰矜是自把捉底意思故書曰不矜細行終累大徳○南軒張氏曰矜莊自持易至絶物而失於爭羣居相與易至徇物而失於黨君子非與人異也處己嚴而不失於和故矜而不爭非不與人同也待物平而不失於公故羣而不黨○慶源輔氏曰莊以持己理也然用意或過則便至乖戾之心生而與人爭和以處衆理也然用意或過則便至阿比之意起而與人黨天理存亡只在一息之間夫子言君子如此所以使學者於持己處衆之際戒謹恐懼務盡其理而防私意之或萌也○新安陳氏曰矜也忿戾則矜而爭矣可以羣羣而不流於黨也】 ○子曰君子不以言舉人不以人廢言 【南軒張氏曰以言舉人則行不踐者進矣此固不可也然而雖使小人言之而善亦不害其為善者也以人廢之則善言棄矣故君子雖不以言舉人而亦不以人廢言公心無蔽也○新安陳氏曰君子不以其言之善而遽舉用其人以人之行多不及言故也亦不以其人之惡而廢其言之善以一言之善自不可没故也如孔子因宰子盡寢而聽言必觀行孟子不没陽虎為富不仁之言聖賢之心公而無蔽故如此】 ○子貢問曰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推己及物其施不窮故可以終身行之○尹氏曰學貴於知要子貢之問可謂知要矣孔子告以求仁之方也【新安陳氏曰恕者求仁之方語曰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孟子曰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推而極之雖聖人之無我不出乎此終身行之不亦宜乎【問言恕必兼言忠如何此只言恕朱子曰不得忠時不成恕獨説恕時忠在裏靣了○問終身行之其恕乎絜矩之道是恕之端否曰絜矩正是恕○南軒張氏曰人之患莫大於自私恕者所以克其私而擴公理也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恕之方也是所當終身而行之者極其至則仁也忠恕體用也獨言行恕者蓋於其用力處言之行恕則忠可得而存矣○慶源輔氏曰推己及物即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之恕也非有資於人在我施之而已烏有窮盡故可以終身行之此蓋指其用而言之又曰始則推己及物終則為聖人之無我不出乎一恕字而已終身行之豈不為宜此又極其效而言之知要之説尤為有警於學者蓋聖學以仁為先而恕則求仁之方也○陳氏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只就一邊論其實不止勿施所不欲者凡己所欲者須要施於人方可如己欲孝欲弟人亦欲孝欲弟必推己所欲孝欲弟者以及人使人亦得以遂其欲孝欲弟之心便是恕只是推己之心流行到那物而已恕之義甚闊大自漢以來恕字之義不明有謂善恕己量主范忠宣亦謂以恕己之心恕人不知恕字就已上著不得據他説恕字只似饒人的意思恰似今人説且恕之不輕恕之意如此是己有過且自恕人有過又併怒人乃相率為不肖之歸豈推己如心之義乎○雙峯饒氏曰此問在未聞一貫之先子貢多學欲知博中之約遂發此問一言是一字所以只以一恕字答之○新安陳氏曰視人猶己一視同仁此聖人之無我也惟其畧無私己故仁之用自然如此】 ○子曰吾之於人也誰毁誰譽如有所譽者其有所試矣【譽平聲】 毁者稱人之惡而損其真譽者人之善而過其實夫子無是也然或有所譽者則必嘗有以試之而知其將然矣聖人善善之速而無所苟如此若其惡惡則已緩矣是以雖有以前知其惡而終無所毁也【朱子曰毁者人本未有十分惡將做十分惡説他便是毁若只據他之惡説之不謂之毁如一物本完全今打破了便是毁若那物元破了不可謂之毁譽亦是稱奬得過當有所試者那人雖未有十分善我試之知得將來如此若毁人則不如此也○或問毁譽之説曰毁者惡未著而遽詆之譽者善未著而亟稱之也試者驗其將然之辭聖人之心光明正大稱物平施無毫髪之差故人之善惡稱之未有少有過其實者然以欲人之善也故但有試而知其賢則善雖未顯已進而譽之矣不欲人之惡也故惡之未著者雖有以決知其不善而卒未嘗遽詆之也此所以言譽而不言毁蓋非若後世所謂耻言人過而全無黒白者但有先褒之善而無豫詆之惡則是聖人之心耳曰若有譽而無毁則聖人之心為有所倚矣曰有譽無毁是乃善善速惡惡緩之意正書所謂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罪疑惟輕功疑惟重春秋傳所謂善善長惡惡短孔子樂道人之善惡稱人之惡之意而仁包五常元包四徳之發見證驗也聖人之心雖至公至平無私好惡然此意未嘗不存是乃天地生物之心也若以是為有倚而以恝然無情者為至則恐其高者入於老佛荒唐之説而下者流於申商慘酷之科矣○胡氏曰毁云損其真若叔孫武叔之毁仲尼是也譽云過其實孟子所謂聲聞過情是也】 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 斯民者今此之人也三代夏商周也直道無私曲也言吾之所以無所毁譽者蓋以此民即三代之時所以善其善惡其惡而無所私曲之民【朱子曰所以字本虛然意味乃在此】故我今亦不得而枉其是非之實也【新安陳氏曰此句繳上一截誰毁誰譽之意】○尹氏曰孔子之於人也豈有意於毁譽之哉其所以譽之者蓋試而知其美故也斯民也三代所以直道而行豈得容私於其間哉【朱子曰斯民是今此之民即三代之時所以為善之民聖人説一句話便是恁地閑便是從頭説下來此民便是三代時直道而行之民我今若有所毁譽亦不得迂曲而枉其是非之實○南軒張氏曰誰毁誰譽謂吾於人初無毁譽之意也而有所譽者必有所試也因其有是實而稱之春秋之時風俗雖不美然民無古今之異三代所以直道而行者亦斯民也順理之謂直可毁可譽在彼循其理而已先王命徳討罪亦若是也○雙峯饒氏曰下靣民字即上靣人字但人對已而言民對君而言縁有三代字在上故言今此之民與三代之民一般但三代化行俗美好惡得其真後世教化不明風俗不美直變為枉所以有稱人惡而損其真人善而過其實者吾之於人則不然蓋視今此之人為三代直道之民而不視之為後世枉道之民也○雲峯胡氏曰朱子云所以二字有味蓋善善惡惡無所私曲今之民與三代之民皆然是必有所以然者矣○新安陳氏曰尹氏之意畧而未明朱子就其説而發明得精切至到耳善善惡惡無所私曲乃人心天理所在萬世如一日也三代之人心如此今日之人心亦如此聖人不得容私於其間也然有先褒之善而無豫詆之惡善善急惡惡緩之心未嘗不行乎其間焉好善忠厚之心與善善惡惡無私曲之心並行而不相悖也】 ○子曰吾猶及史之闕文也有馬者借人乘之今亡矣夫【夫音扶○亡與無同】 楊氏曰史闕文馬借人此二事孔子猶及見之今亡【與無通】矣夫悼時之益偷也愚謂此必有為【去聲】而言【意必偶見有此事】蓋雖細故而時變之大者可知矣【南軒張氏曰有馬借人乘之已雖有馬不能乘則借人乘之史有闕文以待來者其意亦猶是也言始猶及見而今則無歎風俗之日趨於薄也○勉齋黄氏曰今亡矣夫歎古人謙厚之意不復見也○葉氏少藴曰古者六書皆掌於史官班孟堅言古制書必同文不知必闕問諸故老至於衰世是非無正人用其私故子曰吾猶及史之闕文也今亡矣夫雖畧去有馬者借人乘之之語其傳必有自矣○齊氏曰三代無乘馬者所謂乘如詩言乘乘鴇乘乘黄蓋四馬駕車而乘之也借人乘之蓋有子路車馬與朋友共之意○雲峯胡氏曰史闕文猶不挾己所見以自是馬借人猶不挾己所有以自私○新安陳氏曰疑以傳疑物與人共皆人心近古處二事雖小而人心之不古亦可見】○胡氏曰此章義疑不可强【上聲】解【趙氏曰二事大小精粗實不相並故又載胡氏說于後亦闕疑之意】 ○子曰巧言亂徳小不忍則亂大謀 巧言變亂是非聽之使人喪【去聲】其所守小不忍如婦人之仁匹夫之勇皆是【或問婦人之仁匹夫之勇强弱不同同為不忍何也朱子曰之義禁而不發之謂婦人之仁不能忍其愛也匹夫之勇不能忍其忿也○慶源輔氏曰婦人之仁失於不斷匹夫之勇失於輕決二者之失不同而皆足以亂大謀蓋大謀雖斷而輕決則又失之○雲峯胡氏曰亂大謀彼自亂彼之事亂徳非唯自亂其心術且能亂人之心術是非有定理而彼以是為非以非為是使聽者失其所守為人心之害莫大焉婦人之仁柔惡為無斷匹夫之勇剛惡為强梁】 ○子曰衆惡之必察焉衆好之必察焉【好惡並去聲】 楊氏曰惟仁者能好惡人衆好惡之而不察則或蔽於私矣【南軒張氏曰天下之善惡有如黒白之易明者衆之好惡固所同也至於事若善而其情則有害事若不善而其情或可取此衆人之所惑而君子之所察也孟子於仲子匡章是也○胡氏曰察者詳審之謂非謂衆人之好惡皆非也特恐其或蔽於私故加詳審耳○雙峯饒氏曰南軒所引仲子匡章事甚切齊人皆以仲子為廉孟子獨能辨其不廉此其衆好必察處匡章通國皆稱其不孝孟子獨不以不孝目之此是衆惡必察處又曰衆好惡固當察然我心無私意方能察之若有私意則衆好惡之得其當者我反以為非矣所以惟仁者能好惡人也○新安陳氏曰惟仁者無私心而好惡當於理方能為衆人之衡鑑焉】 ○子曰人能道非道人 廓【苦郭反】而大之也人外無道【人之身即道之所寓】道外無人【道即人之所以為人之理】然人心有覺而道體無為故人能大其道道不能大其人也○張子曰心能盡性人能道也性不知檢其心非道人也【問人能道朱子曰道如扇人如手手能摇扇扇如何摇手○問性不知檢其心潛室陳氏曰性指道心指人○雙峯饒氏曰此道字是就自家心上說若就道體上説則道自際天蟠地何待人又曰四端甚㣲擴而充之則不可勝用此之謂人能道○四如黄氏曰有二義人之得是道於心也方其寂然而無一理之不備亦無一物之不該這是容受之及感而通無一事非是理之用亦無一物而非是理之推這是廓大之其容受也人心攬之若不盈掬而萬物皆備於我此之體其廓大也四端雖㣲火然泉逹充之足以保四海此之用性分之所固有者一一盡收入來職分之所當為者一一便推出去方是】 ○子曰過而不改是謂過矣 過而能改則復於無過唯不改則其過遂成而將不及改矣【新安陳氏曰過而肯改則過泯於無過而不改則過成而有】 ○子曰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句】無益【句】不如學也 此為【去聲】思而不學者言之蓋勞心以必求不如遜志而自得也李氏曰夫子非思而不學者特垂語以教人爾【朱子曰思是硬要去做學是依這本子小著心隨事順理去做○遜志是卑逊其志放退一著寛廣以求之不忒恁地廹窄便要一思而必得○問聖人真箇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否曰聖人也曾恁地來聖人説發憤忘食却是眞箇惟横渠知得此意嘗言孔子煞喫辛苦來○南軒張氏曰此章非以思為無益也以思而不學則無益耳○雲峯胡氏曰書説命惟學遜志一句六經言學所從始非特取卑遜之義不凌節而施之謂遜蓋勉勉循循其學有自得之益勞心以必求徒思而未必有得也】 ○子曰君子謀道不謀食耕也餒在其中矣學也禄在其中矣君子憂道不憂貧【餒奴罪反】 耕所以謀食而未必得食學所以謀道而禄在其中然其學也憂不得乎道而已非為【去聲】憂貧之故而欲為是以得祿也○尹氏曰君子治其本而不恤其末豈以自外至者為憂樂【音洛】哉【朱子曰君子謀道不謀食是將一句統説中又分兩脚説耕也餒在其中學也祿在其中又恐人錯認此意似教人謀道以求食故下靣又繳一句謂君子所以為學者所憂在道爾非憂貧而學也○學固不為謀祿然未必不得禄如耕固不求餒然未必得食雖是如此然君子之心却只見道不見禄○凡言在其中蓋言不必在其中而在焉者矣○問耕也餒在其中學也禄在其中兩句似相反潛室陳氏曰耕本謀食却有時而餒學非謀食却可以得禄○雙峯饒氏曰首句重在謀字上末句重在憂字上謀以事言憂以心言憂道自然不憂貧到不憂貧地位也是難事學者縱未能不憂貧也且以此等意思存之胷中久久自别○雲峯胡氏曰凡學而謀食者只為貧富闗打不透爾果不憂貧自不謀食○新安陳氏曰謀食之食以食禄言與禄字相闗耕也餒在其中一句自是引喻此章夫子始終教學者以審内外之輕重也君子惟謀學以明道而不謀食以得禄譬之耕本不求餒而餒自在其中是學本不求禄而禄自在其中學焉而聽禄之自至可也末又申言之憂道以見其謀道不憂貧以見其不謀食憂出於心謀見於事憂之深然後謀之熟無非欲學者知内之重而外之輕耳】 ○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雖得之必失之【知去聲】知足以知【如字】此理而私欲間【去聲下同】之則無以有之於身矣【程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無得也○知及之仁不能守之此言中人以下也若夫真知未有不能守者○新安陳氏曰好學近乎知力行近乎仁學而知之明則知及而得之矣不能無私力行而守之不固雖得之必失之也】 知及之仁能守之不莊以涖之則民不敬 涖臨也謂臨民也知此理而無私欲以間之則所知者在我而不失矣然猶有不莊者蓋氣習之偏或有厚於内而不嚴於外者是以民不見其可畏而慢易【去聲】之下句放【上聲】此【張子曰所謂知及之必欲仁守之者恐其難得必失耳知之非艱行之惟艱此守所以貴乎篤也○問知及之仁不能守之固不可仁既能守之而猶有不莊之戒集註謂有氣習之偏何耶潛室陳氏曰蓋雖是有仁能持守然當臨涖之時舉動之際此心少懈即妄念便生須是逐時照管令罅縫不開才有罅縫便有氣習之偏此是聖賢㸃檢身上工夫周宻處雖是本體已造醇美猶恐節目上有疵又須逐節照管要令盡善盡美】 知及之仁能守之莊以涖之動之不以禮未善也動之動民也猶曰鼓舞而作興之云爾禮謂義理之節文【朱子曰動字不是感動之動是使民底意思謂使民去做這件事亦有禮是使之以禮下箇禮字歸在民身上○動之是指民説如蒐苗獮狩就其中教之少長有序之事便是使之以禮蓋使他以此事此事有禮存也】○愚謂學至於仁則善有諸已而大本立矣涖之不莊動之不以禮乃其氣禀學問之小疵然亦非盡善之道也【朱子曰固有生成底然亦不可專主氣質蓋亦有學底○慶源輔氏曰不莊氣質之偏也不以禮學問之闕也】故夫子歷言之使知徳愈全則責愈備不可以為小節而忽之也【朱子曰知及之如大學知至仁守之如意誠涖不莊動不以禮如所謂不得其正所謂敖惰而辟之類知及仁守是明徳工夫下靣是新民工夫○問知及仁守到仁是極了却又要莊涖動以禮底工夫如何曰人自有此心純粹不走失而於接物治民時少些莊嚴意思自不足以使人敬此便是未盡善處又問此是要本末工夫兼備否曰固是但須先有知及仁守做箇根本方好去檢㸃其餘便無處無事不善若根本不立又有何可㸃檢處○或問知及仁守為學之事也莊涖禮動為政之事也然為學之事雖未及乎為政至於接物處家之際亦非莊涖禮動不能為也為政者雖不專於為學然非知識之明而持守之固亦無以為臨政之地矣○此一章當以仁為主所謂知及之所以求吾仁涖之動之所以持養吾仁者○或問此章曰大抵發明内外本末之序極為完備而其要以仁為重仁能守之則大本已立雖臨民不以莊動民不以禮亦其支節之小失耳然亦不可不自警省以求盡善而全其徳也○南軒張氏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則未能保之也仁能守之則在已者實矣又須莊以涖之而動之則以禮動之以禮者以禮教民則民作興也此雖統言為政之道至此而後善然所以成已亦一而已○雙峯饒氏曰此章六箇之字要分别及之守之得之失之此四之字指理而言涖之動之此二之字指民而言○雲峯胡氏曰仁者心徳之全知及仁守而猶曰不莊以涖之則民不敬者徳之全而責之備也知及仁守莊涖而猶曰動之不以禮為未善者徳愈全而責愈備也大本已立固足以見其心徳之全小節未善亦足以為全徳之累】 ○子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 此言觀人之法知我知之也受彼所受也蓋君子於細事未必可觀而材徳足以任重小人雖器量【去聲】淺狹而未必無一長可取【朱子曰一事之能否不足以盡君子之藴然能任天下之重而不懼小人一才之長亦可器使但不可以任大事耳○吳氏曰方舜之耕稼時視之猶人也一旦受堯之天下若素有之小人有立談之間而其材可知者至委以國則未有不敗○南軒張氏曰君子所存者大故不可以小者測知而可以當其大者小人局於狹小其長易見故不可以任大而可以小知之大受如學者之學聖人有為者之當大任是也事而可以小知之小人用過其量則敗矣○雙峯饒氏曰君子於小事上有拙處小人於小事上有長處所以不可以一節觀之或問君子才全徳備何為於小事上有拙處曰不可以一槩論君子亦有等降但其大體正當雖細㣲處有未盡亦不害其為君子又曰此小人是小有才之人非庸常之小人○雲峯胡氏曰小節可以知小人不足以知君子大受可以許君子不可以許小人材之所成為器徳之所充為量君子之所以可大受者材與徳俱大小人之不可大受者器與量俱小故也】 ○子曰民之於仁也甚於水火水火吾見蹈而死者矣未見蹈仁而死者也 民之於水火所頼以生不可一日無其於仁也亦然但水火外物而仁在已無水火不過害人之身而不仁則失其心是仁有甚於水火而尤不可一日無者也况水火或有時而殺人仁則未嘗殺人亦何憚而不為哉李氏曰此夫子勉人為仁之語下章放【上聲】此【問夫子言吾未見蹈仁而死者也後又言志士仁人有殺身以成仁者潛室陳氏曰蹈仁有益無害人何憚而不為此勉人為善之語若到殺身成仁處是時不管利害但求一箇是而已學者患不蹈仁爾蹈仁則心無計較之私若義所當死而死雖比干不害為正命】 ○子曰當仁不讓於師 當仁以仁為己任也雖師亦無所遜言當勇徃而必為也蓋仁者人所自有而自為之非有爭也何遜之有○程子曰為仁在己無所與遜若善名在外則不可不遜【朱子曰當仁擔當之當這仁字是指大處難做處説這般處須著擔當不可説道自家做不得是師長所做底事○弟子於師每事必讓而不敢先至於仁以為己任則當自勉而勇為不可以有讓也蓋仁者己所有而自為之非奪諸彼而先之也何讓之有所謂不讓猶程子所謂不可將第一等事讓與别人做者其事則顔子所謂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者是已此與上章皆勉人為仁之辭上章為凡民都不知仁而憚於為之者發此章為學者粗知仁之為美而不知勇於有為者發○南軒張氏曰夫子嘗曰有能一日用其力於仁矣乎我未見力不足者又曰我欲仁斯仁至矣又曰為仁由已於此又明不讓於師之義蓋道不逺人為之在己雖所尊敬亦無所與讓聖人勉學者使之用其力也○為仁在我雖師不暇遜此便是仁以為己任○慶源輔氏曰逊者禮之實也徳之善也凡自外來者固不可不逊如善名是也至於為仁在己則何逊哉蓋非不遜也乃無所與遜也○雲峯胡氏曰當字大有力量不者當不起不毅者當不去請事斯語顔子當之仁為己任曾子當之顔曾遜於夫子之門未嘗以當仁之事而遜於夫子也】 ○子曰君子貞而不諒 貞正而固也諒則不擇是非而必於信【問君子不諒可乎山楊氏曰惟貞固可以不諒所謂貞者惟義所在也○朱子曰貞者見得道理是如此便只恁地做去所謂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為正字說不盡故更加固字如易所謂貞固足以幹事若諒者是不擇是非必要如此故貞者是正而固守之意諒則有固必之意焉○南軒張氏曰貞則信在其中但執小信而於義有蔽則失其正而反害於信矣○覺軒蔡氏曰諒有二訓則止訓信者友諒是也有訓必信者此諒是也諒似貞而實非故夫子特别而言之○雙峯饒氏曰貞者正而固守諒則固而未必正言必信行必果而不知惟義所在者也○厚齋馮氏曰歴萬變而不失其正者貞也諒則固守而不知變者也故曰貞者事之幹也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 ○子曰事君敬其事而後其食 後與後獲之後同【䨇峯饒氏曰此後字如先難後獲先事後得之後後獲謂不計其效也蓋為人臣者但知盡其職分而已禄非所計也所謂正其誼不謀其利之意】食禄也君子之仕也有官守者修其職有言責者盡其忠皆以敬吾之事而已不可先有求禄之心也【南軒張氏曰事君者主於敬其事而已官有尊卑位有輕重而敬其事之心則一也後其食猶後獲之意然則為貧而仕則柰何孔子嘗為委吏矣亦曰㑹計當而已矣嘗為乗田矣亦曰牛羊茁壯長而已矣蓋亦以敬其事為主也若曰為貧而仕食焉而已遑恤其事則失其義矣○胡氏曰後其食者蓋委置之不存乎念慮之間非纔任其事而即有得禄之心繼之也若曰先敬其事而後有計禄之心則義利雜揉公私交戰其不為利心所勝者幾希○勉齋黄氏曰敬事後食臣之道也餼禀稱事君之道也○慶源輔氏曰有官守者修其職有言責者盡其忠是皆天理之當然而在人之所當為者也豈可有一毫僥求覬幸之意於其先哉】 ○子曰有教無類 人性皆善而其類有善惡之殊者氣習之染也故君子有教則人皆可以復【如字反也】於善而不當復【扶乂反又也】論其類之惡矣【南軒張氏曰人所禀之資雖有不同然無有善惡之類一定而不可變者蓋均是人也原其降何嘗不善故聖人有教焉所以反之於善也教之行愚者可使之明柔者可使之强豈有氣質之不可變者乎然堯舜之子不肖則氣類又若有異何也蓋氣有可反之理人有能反之道而教有善反之功其卒莫之能反者則以其自暴自棄而已○慶源輔氏曰人之性同乎一理而已然其品類則有善惡之異者何哉蓋於其始生也已有氣禀清濁之分及其少長也又有習染邪正之異苟欲合其異而反其同則在乎教耳故君師有教化之妙則人皆可以復其善而自無為惡之人豈可復論其類之惡哉○洪氏曰聖人之教如雨露之於萬物夫豈有所擇哉】 ○子曰道不同不相為謀【為去聲】 不同如善惡邪正之類【南軒張氏曰君子以義小人以利義利之所趨不同烏能相為謀乎○新安陳氏曰善惡謂君子小人邪正謂吾道異端如隂陽氷炭之相反此不能為彼謀彼亦不能為此謀也】 ○子曰辭達而已矣 辭取達意而止不以富麗為工【勉齋黄氏曰此為學者喜於工言辭者設然其曰達而已矣則非通於理者亦不能逹也聖人之言未嘗有所偏也○胡氏曰富者欲其贍也麗者欲其華也○新安陳氏曰惟逹理者辭能逹意逹意之外而過求之非以繁多為富則以華美為麗正理反為所蔽本意反以不逹矣逹之一字命辭之法也東坡與人論文每以夫子此言為主】 ○師冕見及階子曰階也及席子曰席也皆坐子告之曰某在斯某在斯【見賢遍反】 師樂師瞽者【胡氏曰周禮樂師太師皆以師名磬鐘笙鎛韎籥皆曰師○吳氏曰古者樂師皆用瞽以其廢視而聽專且令天下無廢人也】冕名再言某在斯歴舉在坐【去聲】之人以詔之 師冕出子張問曰與師言之道與【與平聲】 聖門學者於夫子之一言一動無不存心省【悉井反】察如此【吳氏曰論語中子張之問比諸弟子為多○新安陳氏曰不可以子張之問作閑語看聖人一言一動無非教也學者善觀之則見得皆出於聖心天理之流行者矣】 子曰然固相師之道也【相去聲】 相助也古者瞽必有相其道如此【周禮春官大師下大夫二人少師上士四人瞽矇三百人眡音示瞭音了明目也三百人眂瞭掌太師之縣音鐘磬之類凡樂事相瞽】蓋聖人於此非作意而為之但盡其道而已○尹氏曰聖人處【上聲】已為【去聲】人其心一致無不盡其誠故也有志於學者求聖人之心於斯亦可見矣范氏曰聖人不侮鰥寡不虐無告可見於此推之天下無一物不得其所矣【南軒張氏曰道無往而不存聖人之動靜語黙無往而非道蓋各止於其所而已師冕之見及階則告之階及席則告之席既坐則歴告之以在坐者蓋待瞽者之道當然耳子張竊窺而有問焉夫子以為固相師之道辭則近而意亦無不盡矣事事物物莫不有其道夫一日之間起居則有起居之道飲食則有飲食之道見是人則有待是人之道遇是事則有處是事之道道不可須臾離也夫惟天下之至誠一以貫之道之所在如影之隨形蓋無往而非是矣○胡氏曰瞽必有相荀子所謂猶瞽無相春秋傳所謂其相曰朝也冕之來見適無相者坐必作過必趋哀矜之念乃聖人之素心至此自不能已也故代相者告之○厚齋馮氏曰使瞽者若能視然是謂相師之道豈特與師言之道如此○新安陳氏曰瞽者之來未必無相犬子自矜之且敬之故節節謹告之有目者待無目者之誠心曲禮也】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五 <經部,四書類,四書大全__論語集註大全>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六 季氏第十六 洪氏曰此篇或以為齊論凡十四章【胡氏曰疑為齊論以皆稱孔子曰且三友三樂九思等條例與上下篇不同然亦無他左驗○厚齋馮氏曰上篇首衛靈公以識諸侯之失此篇首季氏以識大夫之失下篇首陽貨以識陪臣之失也此篇季氏而後即記禮樂征伐禄去公室之語乃記者以為篇次之意】 季氏將伐顓臾 顓臾國名魯附庸也【春秋傳曰顓臾風姓也實司太皥與有濟之祀註云伏羲之後在泰山南武陽縣之東北】 冉有季路見於孔子曰季氏將有事於顓臾【見賢遍反】按左傳史記二子仕季氏不同時此云爾者疑子路嘗從孔子自衛反魯再仕季氏不久而復【扶又反】之衛也【左傳定公十二年仲由為季氏宰將墮三都○史記定公十三年夏孔子言於公曰臣無藏甲大夫無百雉之城使仲由為季氏宰將墮三都○左傳哀公十一年齊師伐我季孫謂其宰冉求曰若之何求曰一子守二子從公禦諸境孟孺子洩帥右師冉求帥左師師及齊師戰于郊師入齊軍獲甲首八十齊人遁冉有請從之季孫弗許○史記世家哀公三年孔子年六十矣在陳秋季桓子病輦而見魯城喟然嘆曰昔此國幾興矣以吾獲罪於孔子故不興也顧謂其嗣康子曰我即死若必相魯相魯必召仲尼後數日桓子卒康子代立已葬欲召仲尼公之魚曰昔吾先君用之不終終為諸侯笑今又用之不能終是再為諸侯笑康子曰則誰召而可曰必召冉求於是召冉求既去明年孔子自陳遷于蔡冉有為季氏將與齊戰於郊克之康子曰子之於軍旅學之乎性之乎冉求曰學於孔子康子以幣迎孔子孔子歸魯○趙氏曰魯哀公十年孔子自楚反乎衛十一年魯以幣召之乃歸子路從孔子反魯當在此時十四年小邾射來奔曰使季路要我吾無盟矣使子路子路辭則子路尚在魯也必是此年復之衛次年死于孔悝之難】 孔子曰求無乃爾是過與【與平聲】 冉求為【去聲】季氏聚歛【去聲】尤用事故夫子獨責之【問獨責求何也朱子曰想他與謀較多一向倒在他身上去亦可知也】 夫顓臾昔者先王以為東蒙主且在邦域之中矣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為【夫音扶】 東蒙山名【趙氏曰蒙山在泰山郡蒙陰縣西南今沂州費縣也○厚齋馮氏曰按禹貢有二蒙徐州蒙羽其藝東蒙也梁州蔡蒙旅平西蒙也○洪氏曰魯頌曰奄有蒙遂荒大東又云乃命魯公俾侯于東錫之山川土田附庸謂顓臾也】先王封顓臾於此山之下使主其祭在魯地七百里之中【問從孟子地方百里之説則魯地安有七百里朱子曰七百里是禮記説每疑百里如何做得侯國又容得附庸所謂錫之山川土田附庸必不止百里然此處亦難考】社稷猶云公家是時四分魯國季氏取其二孟孫叔孫各有其一【左傳昭公五年春正月季孫舍中軍卑公室也罷中軍季孫稱左師孟孫稱右師叔孫氏則自以叔孫為軍名初作中軍三分公室而各有其一各有一軍家屬季氏盡征之無所入於公叔孫氏臣其子弟以父兄歸公孟氏取其半焉復以子弟之半歸公及其舍之也四分公室季氏擇二二子各一皆盡征之而貢於公】獨附庸之國尚為公臣季氏又欲取以自益故孔子言顓臾乃先王封國則不可伐在邦域之中則不必伐是社稷之臣則非季氏所當伐也此事理之至當【去聲】不易之定體而一言盡其曲折如此非聖人不能也【慶源輔氏曰不可伐而伐之則不仁不必伐而伐之則不智非所當伐而伐之則悖禮犯義】 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 夫子指季孫冉有實與【去聲】謀以夫子非之故歸咎於季氏 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陳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顚而不扶則將焉用彼相矣【任平聲焉於虔反相去聲下同】 周任古之良史陳布也列位也相瞽者之相也言二子不欲則當諫諫而不聽則當去也【朱子曰相亦是賛相之義瞽者之相亦是如此○雙峯饒氏曰冉有真與謀子路只是不能諫止危未至於顛故持之使不至顛顛則既踣須扶起之】 且爾言過矣虎兕出於柙玉毁於櫝中是誰之過與【兕徐履反柙户甲反櫝音獨與平聲】 兕野牛也【趙氏曰兕似牛一角毛青皮堅可為鎧】柙檻也櫝匱也言在柙而逸在櫝而毁典守者不得辭其過明二子居其位而不去則季氏之惡己不得不任其責也【朱子曰虎在山玉在他處不干典守者事今在柙中走了櫝中毁了便是典守者之過○厚齋馮氏曰二子居其位而不去夫子稱為具臣者以此】 冉有曰今夫顓臾固而近於費今不取後世必為子孫憂【夫音扶】 固謂城郭完固費【音秘】季氏之私邑此則冉有之飾辭然亦可見其實與季氏之謀矣【勉齋黄氏曰冉有此言但知費為季氏之邑而為季氏子孫謀也豈復知有魯哉○齊氏曰孔子之為司寇也使仲由墮費而求乃謀伐顓臾以益費是孔子弱三家以强公室而求反之故孔子惟深責冉求以為非由本意也】 孔子曰求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為之辭【夫音扶舍上聲】欲之謂貪其利【梅巖胡氏曰求以為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孔子從欲字發明切責之】 丘也聞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 寡謂民少貧謂財乏均謂各得其分【去聲】安謂上下相安季氏之欲取顓臾患寡與貧耳然是時季氏據國而魯君無民則不均矣君弱臣强互生嫌隙【乞逆反】則不安矣均則不患於貧而和和則不患於寡而安安則不相疑忌而無傾覆之患【朱子曰不均不和不安在當時有難顯言者故夫子㣲辭以告之語雖畧而意則詳也○雙峯饒氏曰均無貧以下文理參差與上文不相當對何也曰上兩句以貧與寡對説下三句又錯綜説大抵貧多起於不均均則彼此皆足而無貧故曰均無貧不和則爭爭則土地雖廣人民雖衆而心常以為寡惟和而不爭則雖寡亦不見其為寡矣故曰和無寡傾覆生於不安人心苟安則禍亂不作自無傾覆之患矣故曰安無傾均無貧而後能和和無寡而後能安三者又自相因○鄭氏曰有國家者不患民之寡患無上下之分而患於不均不患財之乏而患在失上下之心而至於不均也均則民志定定則不貧和則民志一一則不寡不貧不寡則安矣安則不傾○厚齋馮氏曰夫子稱有國有家者正指魯與季氏言之】 夫【音扶】如是故逺人不服則脩文徳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 内治【去聲】脩然後逺人服有不服則脩徳以來之亦不當勤兵於逺【新安陳氏曰夫如是總包括上三句即所謂内治脩也今不均不安既與内治脩反矣又欲興兵黷武則與脩文徳反矣】 今由與求也相夫子逺人不服而不能來也邦分崩離析而不能守也 子路雖不與【音預】謀而素不能輔之以義亦不得為無罪故併【去聲】責之逺人謂顓臾【或曰顓臾在邦域中如何謂之逺人雙峯饒氏曰逺人不特逺夷中庸柔逺人在懷諸侯之上夫子以蕭墻對顓臾則蕭墻近顓臾逺其為逺人可知】分崩離析謂四分公室家臣屢叛【左傳定公五年九月陽虎囚季桓子及公父文伯桓子之從父昆弟也虎欲為亂恐二子不從故囚之而逐仲梁懷十月丁亥殺公何藐季氏族己丑盟桓子於稷門之内魯南城門庚寅大詛逐公父歜即文伯及泰遄皆奔齊八年季寤桓子之弟公鉏極桓子族子公山不狃費宰皆不得志於季氏叔孫輙叔孫氏庶子無寵於叔孫氏叔仲志叔孫帶之孫不得志於魯故五人因陽虎陽虎欲去三桓以季寤代季氏叔孫輙更叔孫氏已更孟氏十月將享季氏於蒲而殺之陽虎前驅林楚御桓子以適孟氏陽虎刼公與武叔以伐孟氏公歛處父帥成人自上東門入與陽氏戰于南門之内陽氏敗陽虎說音脱甲如公宫取寳玉大弓以出入于讙陽闗以叛】 而謀動干戈於邦内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内也 干楯也【楯垂尹反兵器也正作盾】戈㦸也蕭墻屏【音丙】也【問蕭墻朱子曰據鄭註云諸侯至屏内當有肅敬之意未知是否○厚齋馮氏曰蕭肅也臣之見君至屏而加肅故曰蕭墻】言不均不和内變將作其後哀公果欲以越伐魯而去【上聲】季氏【左傳哀公二十七年公患三桓之侈也欲以諸侯去之欲求諸侯師以逐之三桓亦患公之妄也故君臣多間隙也公欲以越伐魯而去三桓秋八月甲戌公如公孫有陘氏因孫于邾乃遂如越】○謝氏曰當是時三家强公室弱冉求又欲伐顓臾以附益之夫子所以深罪之為【去聲】其瘠魯以肥三家也洪氏曰二子仕於季氏凡季氏所欲為必以告於夫子則因夫子之言而救止者宜亦多矣伐顓臾之事不見【形甸反】於經傳【去聲】其以夫子之言而止也與【音余○豫章羅氏曰昔季氏伐顓臾孔子曰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墻之内也其後陽虎果囚季桓子聖人之言不可為萬世法哉自三代而下人主不師孔子之言不戒季氏之事而被蕭墻之害者多矣○厚齋馮氏曰聖門紀録問答多單辭隻語無文章可觀唯此章數百辭折難抑優游反覆所宜深味也】 ○孔子曰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自諸侯出蓋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執國命三世希不失矣先王之制諸侯不得變禮樂專征伐【禮王制變禮易樂者為不從不從者君流放也革制度衣服者為畔畔者君討有功徳於民者加地進律諸侯賜弓矢然後征賜鈇鉞然後殺】陪臣家臣也【吳氏曰陪重也大夫於天子家臣於諸侯皆稱陪臣此謂家臣也】逆理愈甚則其失之愈速大約世數不過如此【厚齋馮氏曰先王之時五禮六樂掌之以宗伯九伐之法掌之以司馬禮樂征伐之權在上而下莫敢干也至自諸侯出則逆理矣然苟可自諸侯出則亦可自大夫出而逆理甚矣苟可自大夫出則陪臣亦可執國命而逆理愈甚矣○雙峯饒氏曰天下無道先從禮樂上僭起禮樂亂則征伐之權亦為之下移矣禮樂之中禮先而樂後蓋禮者道之節文有禮則上下之分定禮亂則便不和不和則爭爭則征伐之所從起征是上伐下伐是諸侯互相侵伐是以治天下者先要於禮上整頓○吳氏曰十世五世三世言其極大約不出此故稱蓋以疑之下章戒竊權者此戒失權者】 天下有道則政不在大夫 言不得專政【慶源輔氏曰天下有道諸侯既不得變禮樂專征伐則大夫亦豈得而專國政哉】 天下有道則庻人不議 上無失政則下無私議非□【其廉反】其口使不敢言也【慶源輔氏曰下無私議此有道之極致大驗使下尚有竊議者則上之人於道猶有慊必至於庻人自然不議方為有道之極】○此章通論天下之勢【南軒張氏曰禮樂征伐天子之事也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矣蓋天子得其道則權綱在已而在下莫敢干之也所謂自天子出者天子亦豈敢以己意可專而以私意加於其間哉亦曰奉天理而已矣此之謂得其道若上失其道則綱維解紐而諸侯得以竊乘之禮樂征伐將專行而莫顧矣若諸侯可以竊之於天子則大夫亦可以竊之於諸侯而陪臣亦可以竊之於大夫矣其理之逆必至於此也所以有十世五世三世之異者尹氏謂於理愈逆則其亡愈近是也天下有道則政不在大夫者政出於一也庶人不議者民志定於下而無所私議也○止齋陳氏曰此章備春秋之終始禮樂征伐自天子出是春秋以前時節自諸侯出隱桓莊閔之春秋也自大夫出僖文宣成之春秋也陪臣執國命襄昭定哀之春秋也○新安陳氏曰此章自有道及於無道末又因無道而及於有道其欲維持名分挽今而返之古歟】 ○孔子曰禄之去公室五世矣政逮於大夫四世矣故夫三桓之子孫㣲矣【夫音扶】 魯自文公薨公子遂殺子赤立宣公而君失其政【左傳文公十八年文公二妃敬贏生宣公敬贏嬖而私事襄仲公子遂襄仲欲立之叔仲惠伯不可仲見於齊侯而請之齊侯新立而欲親魯許之冬十月仲殺惡及視惡太子視其母弟而立宣公夫人姜氏歸於齊哭而過市曰天乎仲為不道殺適立庶市人皆哭○新安倪氏曰春秋是年書冬十月子卒公羊傳曰子卒者孰謂謂子赤也何以不日隱之也何隱爾弑也是子卒之書左氏以為惡公羊以為赤集註曰子赤本公羊傳也】歴成襄昭定凡五公逮及也自季武子始專國政歴悼平桓子凡四世而為家臣陽虎所執【張存中曰見前章集註家臣屢叛下】三桓三家皆桓公之後此以前章之説推之而知其當然也○此章專論魯事疑與前章皆定公時語【䨇峯饒氏曰此章大意正接前章自大夫出一條而言】蘇氏曰禮樂征伐自諸侯出宜諸侯之强也而魯以失政【陳氏曰魯雖無桓文之覇然征伐亦不無按春秋可見凡興兵非奉王命及請命而擅興者皆謂之征伐自諸侯出魯豈得為無僣者】政逮於大夫宜大夫之强也而三桓以㣲何也强生於安安生於上下之分【扶問反】定今諸侯大夫皆陵其上則無以令其下矣故皆不久而失之也【或問田恒三晉何以不失朱子曰孔子之言常理也如書言恵廸吉從逆凶易言積善餘慶不善餘殃者也氣數舛戾則當然而不然者多矣孰得而齊之況田恒三晉傳世亦皆不過五六胡氏又以後世篡奪之迹考之如莽懿高歡楊堅五胡十國南朝四姓五代八氏皆得之非道或止其身或子孫四五傳而極矣唯晉祚差永而史謂元帝牛姓猶吕政之紹嬴以此論之常理未甞不驗也天定勝人其此之謂歟○南軒張氏曰斯言發於魯定之世盖魯自宣公頼襄仲而立而三家始盛專制魯國之賦而禄去公室矣又一世而政悉移於大夫自成公而下為國君者拱手聽命而已孔子於禄去公室政在大夫而知三桓子孫之必㣲以理之順逆勢之陵犯而知之也夫三家視其君而起不奪不厭之心則夫陪臣視之亦何憚而不萌此心乎方三家專公室之禄而竊魯國之政本其私意欲以利其子孫而豈知子孫之㣲實兆於此哉○慶源輔氏曰此二章想只是一時之言分章者以前章通論天下之勢後章論魯事故於其中加孔子曰三字而析為二章爾○厚齋馮氏曰昭公之亂樂祁曰魯君必出政在季氏三世矣魯之喪政四公矣以此知當時智者已有此論夫子故述之○洪氏曰前言十世五世理也今言五世四世者實也非其有而有者必失不宜大而大者必㣲】 ○孔子曰益者三友損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損矣【便平聲辟婢亦反】 友直則聞其過友諒【信也】則進於誠友多聞則進於明【胡氏曰直者責善而無所回互諒者固執而無所更易多聞者有所參訂而不膠偏見集註言友之之益所謂聞過則真有所聞所謂進於誠明則猶有待於進也蓋友諒與多聞未即至於誠明而誠明可由是而入耳】便習熟也便辟謂習於威儀而不直【胡氏曰便順適也字書云安也順適且安故云習熟也便辟書註以為足恭是也】善柔謂工於媚悦而不諒便佞謂習於口語而無聞見之實三者損益正相反也【雙峯饒氏曰與直者友則有過必聞與諒者友則信實相示與多聞者友則多識前言往行知識日廣三者雖常情所敬憚然友之却有益便辟者威儀習熟善柔者每事阿順便佞者語言可聽三者皆常情所狎悅而友之却有損舉三者為勸又舉三者為戒】○尹氏曰自天子以至於庶人未有不須友以成者而其損益有如是者可不謹哉【或問三友之説盡於集註之説而已矣朱子曰是亦釋其文之正意云爾若推而言之則是三者之於人皆有薫陶漸漬之益焉皆有嚴憚畏謹之益焉皆有興起慕效之益焉不但如彼之所言而已也曰損者之友其相反柰何曰便辟則無責善之誠矣善柔則無固守之節矣便佞則無貫通之實矣○南軒張氏曰友者所以輔成己徳者直者有過必聞諒者忠信相與多聞者知識可廣是三者友之則使人常懷進脩而不敢自足得不日益乎便辟便佞謂便於辟與佞者善柔謂善為柔者辟則容止足恭柔則每事卑屈佞則巧言為悦是三者友之則使人日趨於驕惰焉得不日損乎自天子至於庶人皆當謹乎此也○吳氏曰益者増其所未能損者壞其所本有友道損益豈止於三夫子蓋略言之從是推之皆可求也三樂亦然】 ○孔子曰益者三樂損者三樂樂節禮樂樂道人之善樂多賢友益矣樂驕樂樂佚遊樂宴樂損矣【樂五教反禮樂之樂音岳驕樂宴樂之樂音洛】 節謂辨其制度聲容之節【新安陳氏曰禮之制度樂之聲容】驕樂則侈肆而不知節佚遊則惰慢而惡【烏故反】聞善宴樂則淫溺而狎小人三者損益亦相反也【朱子曰三樂惟宴樂最可畏所謂宴安酖毒是也三者如驕樂只是放恣侈靡最害事到得宴樂便是狎近小人踈逺君子○或問三者之為益曰君子之於禮樂也講明不置則存之熟是非不謬則守之正存之熟則内有以養其莊敬和樂之實守之正則外有以善其威儀節奏之文與夫道人善而悅慕勉强之意新多賢友而直諒多聞之士集樂是三者而不已焉雖欲不收其放心以進於善亦不可得矣其為益豈不大哉曰損者之相反柰何曰驕樂則不敬不和矣佚遊則忌人之善矣宴樂則憚親勝已矣○南軒張氏曰樂節禮樂則足以養中和之徳樂道人之善則足以擴忠恕之心樂多賢友則足以頼輔成之功是烏得不日益乎樂驕樂則長傲樂佚遊則志荒樂宴樂則志溺是烏得不日損乎損益之原存于敬肆而已○勉齋黄氏曰節禮樂者欲其循規蹈矩而不敢縦肆也道人善者志於為善以成其身也多賢友者樂於取友以自規正也驕樂者恃氣以凌物則不復循規蹈矩矣佚遊者怠惰而自適則不復志於為善矣宴樂者多欲以求安則不復望人之規正矣此其所以相反也○雙峯饒氏曰節禮樂三句都是天理一邊驕樂三句都是人欲一邊心向天理上則徳日進而有益心向人欲上則徳日退而有損○節禮樂只是謹之於毫釐之際不教他過亦不教他不及○驕樂是奢侈如峻字雕墻之類佚遊如從流上下博奕田獵之類宴樂如飲食聲色之類○吳氏曰驕樂以驕為樂宴樂以宴為樂宴合食也易象曰君子以飲食宴樂飲食宴樂之合於禮者何可廢但不可以是為樂而荒淫耳】○尹氏曰君子之於好樂【並去聲】可不謹哉【覺軒蔡氏曰三友損益之資於外者三樂損益之發於中者也】 ○孔子曰侍於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謂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謂之隱未見顔色而言謂之瞽 君子有徳位之通稱【胡氏曰不亦君子乎專以徳言無君子莫治野人專以位言此章君子兼徳位而言】愆過也瞽無目不能察言觀色○尹氏曰時然後言則無三者之過矣【朱子曰聖人此言只是戒人言語以時不可妄發○南軒張氏曰言而當其可非養之有素者不能然也不然鮮不蹈此三愆者矣○勉齋黄氏曰言有及未及者或數人侍坐長者當先言不言則及少者或君子先有問則承問者當先對不以少長拘也既有及未及而又有未見顔色者雖及之而言亦須觀長者顔色或意他在或有不樂則亦未審言也○汪氏曰時然後言斷盡此章可與言否各有其時時未可言而遽言是躁急而不遜時可以言而不言是隱匿而不發不躁不隱時可以言而或所與言者意不在是則亦非可言之時也不察而强聒之非惟不入其耳或反貽其怒矣謂之瞽可也○雲峯胡氏曰言貴乎時中躁者先時而過乎中隱者後時而不及乎中瞽者㝠然不知所謂中者也】 ○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鬬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 血氣形之所待以生者血隂而氣陽也【厚齋馮氏曰血禀於隂行於脉之内而為榮氣禀於陽行於脉之外而為衛】得貪得也隨時知戒以理勝之則不為血氣所使也○范氏曰聖人同於人者血氣也異於人者志氣也血氣有時而衰志氣則無時而衰也少未定壯而剛老而衰者血氣也戒於色戒於鬬戒於得者志氣也君子養其志氣故不為血氣所動是以年彌高而徳彌邵也【朱子曰人之血氣固有强弱然而志氣則無時而衰苟常持得這志縱血氣衰極也不由他又曰到老而不屈者此是志氣血氣雖有盛衰君子常當隨其偏處警戒勿為血氣所役也人之血氣衰時則義心亦從而衰夫子三戒正為血氣而言又曰氣只是一箇氣便浩然之氣也只是這箇氣但只是以道義充養起來及養得浩然却又能配義與道也○南軒張氏曰人有血氣身役於血氣有始終盛衰之不同則其所役亦隨而異夫血氣未定則動而好色血氣方剛則鋭而好鬬血氣既衰則歉而志得凡民皆然為其所役者也於此而知戒則義理存義理存則不為其所役矣此學者所當警懼而不忘者也○勉齋黄氏曰三者自少至老皆所當戒然三者之好又各隨其血氣而有最甚者焉故各指其最甚者而使之深戒也血氣未定不能勝人而志氣尚鋭嵗月尚長亦未急於貪得故惟色為可戒盖男女之欲惟年少為最甚者也血氣既剛則渉歴既深而貪得之念尚如未定之日惟其剛强有足恃者故惟鬬為可戒血氣既衰則色與鬬之念皆無足逞者而日暮途遠憂戚百集故於得為可戒也○慶源輔氏曰人之血氣未定則常動而易流方剛則勇銳而好勝既衰則收歛而多貪此血氣之變也常動而易流則戒色勇鋭而好勝則戒鬬收歛而多貪則戒得此志氣之常也常者為主而使變者不得肆焉此聖賢之學而君子終身之務也○雙峯饒氏曰䰟者氣之靈者血之靈心是䰟魄之合氣屬天血屬地心屬人人者天地之心心是血氣之主能持其志則血氣皆聽命於心不能持其志則心反聽命於血氣○新安陳氏曰三戒皆隨時而就衆人所易犯者言也朱子欲以理勝氣則不為血氣所使范氏欲以志帥氣則不為血氣所動意不相逺志亦定向於理而已○新安倪氏曰年彌高徳彌邵出雄法言邵亦高也】 ○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畏者嚴憚之意也天命者天所賦之正理也知其可畏則其戒謹恐懼自有不能已者而賦畀之正可以不失矣大人聖言皆天命所當畏知畏天命者不得不畏之矣【程子曰畏聖人之言則可以進徳○朱子曰大人不止有位者是指有位有齒有徳之大人○畏天命三字好自理㑹得道理便謹去做不敢違便是畏之也如非禮勿視聽言動與夫戒謹恐懼皆所以畏天命○要須是知得天命即是天理若不先知這道理自是懵然何由知其可畏纔知得便自不容不畏】 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聖人之言 侮戲玩也不知天命故不識義理而無所忌憚如此○尹氏曰三畏者脩己之誠當然也【汪氏曰尹氏此説所以别夫衆人怵廹於利害之畏也】小人不務脩身誠已則何畏之有【南軒張氏曰畏天命奉順而不敢逆也畏大人尊嚴而不敢易也畏聖人之言佩服而惟恐違也然而是三言主於畏天命蓋其畏大人畏聖人之言亦以其知天命之可畏而已小人不知天命之所存是以㝠行而莫之畏不畏天命則其狎大人侮聖人之言亦無所不至矣大人徳與位之通稱也○孟子謂説大人則藐之與斯言有以異乎孟子之言謂當正義以告之不當為其勢位所動耳若夫尊嚴之分則固未嘗不存也言各有所指耳○趙氏曰大人有徳位者之稱是天命之所存聖人之言謂方冊之所載是天命之所發也○厚齋馮氏曰此以上五章皆三事皆規誨之辭非必一時之言記者以類相從耳○新安陳氏曰三畏本平説上一節本無知字意然以小人不知天命推之則見得君子所以畏天命者以其知天命也故集註於上一節亦兩以知字言之欲知天命者可不格物以致其知欲畏天命者可不誠意以正其心哉】 ○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學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學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學民斯為下矣 困謂有所不通言人之氣質不同大約有此四等○楊氏曰生知學知以至困學雖其質不同然及其知之一也故君子惟學之為貴困而不學然後為下【朱子曰生知者堯舜孔子也學知者禹稷顔回也困者行有不得之謂知其困而學焉以増益其不能此困而學之之事也亦以卑矣然能從事於斯則其成猶不在善人君子之後不能從事於斯則靡然流於下愚而不知返均之困耳而二者相去之間如是之逺學與不學之異耳○或問氣質四等之説曰人之生也氣質之禀清明純粹絶無查滓則於天地之性無所間隔而凡義理之當然有不待學而了然於胷中者所謂生而知之聖人也其不及此者則以昏明清濁正偏純駁之多少勝負為差其或得於清明純粹而不能無少查滓者則雖未免乎少有間隔而其間易達其礙易通故於其所未通者必知學以通之而其學也則亦無不通矣所謂學而知之大賢也或得於昏濁偏駁之多而不能無少清明純粹者則必其窒塞不通然後知學其學又未必無不通也所謂困而學之衆人也至於昏濁偏駁之甚而無復少有清明純粹之氣則雖有不通而懵然莫覺以為當然終不知學以求其通也此則下民而已矣○南軒張氏曰困學雖在二者下然而至則一者以其性之本善故爾困而不學是自暴自棄則為下愚矣又曰中庸言及其知之則一者言其終所至之同也此有三等之分者言其始所進之異也○慶源輔氏曰人之氣質不同然及其知之則一者蓋以人性之本善故耳是以君子唯學之為貴學則昏濁者可使清明偏駁者可使純粹惟其昏濁之甚自暴自棄而不自知有學焉此則所謂下愚之民也○凡心思智慮行止動作有所窒塞而不得通則困之謂也○雙峯饒氏曰生知學知困知屬天質學不學屬人事蓋以氣質言之只有三等若民斯為下則全是人事不盡蓋困是窮而不通之意四面都窒塞行不去了却憤悱奪發轉來為學如此尚可以勉進於中上若又困而不學則打入下等去更無可出時矣此聖人勉人務學處○雲峯胡氏曰以生知為上則學知者為中困知者為下矣而聖人不以品之下者遽絶之但曰困而不學民斯為下蓋困而學猶可以進於上困而不學遂為下而無復上之望矣】 ○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難去聲】 視無所蔽則明無不見聽無所壅則聰無不聞色見【形甸反】於面者貎舉身而言思問則疑不蓄思難則忿必懲思義則得不茍【朱子曰視不為惡色所蔽為明聽不為姦人所欺為聰若視聽糊塗是非不辨則下靣諸事於當思處皆不知所以思矣有為氣質所壅蔽有為私欲所壅蔽有為讒邪所壅蔽若思明思聰便須去其壅蔽○新安倪氏曰視外明而聽内明蔽是蔽於外壅是壅於内故集註於視之明以無所蔽言於聽之聰以無所壅言也】○程子曰九思各專其一【朱子曰九思不是雜然而思當這一件上思這一件問各專其一是主一之義曰然○雲峯胡氏曰事思敬九思之一九思各專其一則皆主乎敬者也】謝氏曰未至於從【七恭反】容中【去聲】道無時而不自省【悉井反】察也雖有不存焉者寡矣此之謂思誠【朱子曰視聽如何要得他聰明如有物必有則只一箇物自家各有箇道理况耳目之聰明得之於天本來自合如此只為私欲蔽惑而失其理聖人教人做工夫内外夾持積累成熟便㑹無些子滲漏○又云忿思難如一朝之忿忘其身及其親此不思難之故也○問人當隨事而思若無事而思則是妄想曰若閑時不思量義理則臨事而思已無及若只塊然守自家箇軀殻直道有事方思閑時却莫思量這却甚易只守此一句足矣何用事事須先理㑹何故中庸却不先説篤行之却先説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大學何故不先便説正心誠意却先説致知是如何○南軒張氏曰九思當乎此則思乎此天理所由擴而人欲所由遏也然是九者要當養之於未發之前而持之於方發之際不然但欲察之於流而收之於暫則但見其紛擾而無力矣○勉齋黄氏曰九思固各專其一然隨其所當思而思焉則亦泛然而無統矣苟能以敬義為主戒懼謹獨而無頃刻之失然後為能隨其所當思而思矣○雙峯饒氏曰九者之目有次第視聽色貎言是就自身説事疑忿得是就事上説一身之間視聽向前其次則有色貎又其次言出於口又其次見之行事視與聽對色與貎對言與事對疑與忿對得又是就事上説三者之中疑思問屬知忿思難見得思義屬行○齊氏曰孔子曰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而今乃有九思彼為思而不學者言此為不思者而言也○新安陳氏曰君子苟未至於不思而得當隨時隨處而各致其思則處己待人應事接物無不各中其則矣豈但九者而已哉馮氏謂九者日用常行之要是也】 ○孔子曰見善如不及見不善如探湯吾見其人矣吾聞其語矣【探吐南反】 真知善惡而誠好惡【並去聲】之顔曾冉閔之徒蓋能之矣語蓋古語也【慶源輔氏曰見善如不及則表裏皆好而無一念之不好不患其不為之矣見不善如探湯則表裏皆惡而無一念之不惡不患其或為之矣此唯知至意誠者能之故顔曾冉閔之徒足以當之】 隱居以求其志行義以達其道吾聞其語矣未見其人也 求其志守其所達之道也達其道行其所求之志也【南軒張氏曰其退也所以安其義之所安而其進也所以推其道於天下蓋其所逹之道即其所求之志也○新安陳氏曰聞其語可見四句皆古語也】蓋惟伊尹太公之流可以當之當時若顔子亦庻乎此然隱而未見【形甸反】又不幸而蚤死故夫子云然【朱子曰行義以達其道所行之義即所達之道也未行則藴諸中行則見諸事也○問集註謂伊尹太公之流可以當之顔子所造所得二賢恐無以過之而云亦庻乎此下語輕重抑處疑若於顔子少貶者若云古之人有行之者伊尹太公之流是也若顔子可以當之矣然隱而未見又不幸蚤死故夫子言然不知可否曰當時正以事言非論其徳之淺深也然語意之間誠有如所論者○問行義以達其道莫是所行合義否曰志是守所達之道道是行所求之志隱居以求之使其道充足行義是得時得位而行其所當為臣之事君行其所當為而已行所當為以達其所求之志又問如孔明可以當此否曰也是如伊尹耕於有莘之野而樂堯舜之道是隱居以求志及幡然而起使是君為堯舜之君使是民為堯舜之民是行義以達其道曰如漆雕開之未能自信莫是求其志否曰所以未能信者但以求其志未説行義以達其道○新安陳氏曰惟伊尹太公可以當之者方其耕萃釣渭則隱居求志也及遇湯文而大用則行義達道也窮達無意體用相須當時如顔子之用則行舍則藏亦庻幾乎此然夫子雖許顔子以此而顔子未用且不夀則於行義達道未見顔子之如此也朱子嘗謂以其事言非以其徳之淺深言是也前一節真知善惡而誠好惡之者此知至意誠之事方篤信自脩未達於用也後一節求志以守所達之道達道以行所求之志者則身脩而推以齊治平之事體用全而為大人矣此夫子所以有見與未見之分耳】 ○齊景公有馬千駟死之日民無徳而稱焉伯夷叔齊餓于首陽之下民到于今稱之 駟四馬也【胡氏曰一車之用兩服兩驂也】首陽山名【胡氏曰在河東蒲阪縣○新安陳氏曰富貴而無善可稱身死而名隨滅貧賤而有善可稱世逺而名愈芳是名之稱不稱初不繫於富貴貧賤也】 其斯之謂與【與平聲】 胡氏曰程子以為第十二篇錯簡誠不以富亦祇以異當在此章之首今詳文勢似當在此句之上言人之所稱不在於富而在於異也愚謂此説近是而章首當有孔子曰字蓋闕文耳大抵此書後十篇多闕誤【厚齋馮氏曰夫人必有異於流俗而後稱之君子所以疾没世而名不稱也以千駟之馬較首陽之餓夫貧富貴賤蓋不侔矣而後世稱之者乃在此而不在彼也君子之於斯世其可自同於流俗哉○葉氏少藴曰伯夷叔齊同隱首陽而孟子不言叔齊者制行立教以示天下為之始者伯夷也叔齊則從之而已孟子論教之所始故獨與伯夷夫子論行之所異故兼稱叔齊也】 ○陳亢問於伯魚曰子亦有異聞乎【亢音剛】 亢以私意窺聖人疑必隂厚其子 對曰未也嘗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詩乎對曰未也不學詩無以言鯉退而學詩 事理通達而心氣和平故能言【慶源輔氏曰詩本人情該物理故學之者事理通達其為教温柔敦厚使人不絞不訐故學之者心氣和平事理通達則無昏塞之患心氣和平則無躁急之失此其所以能言○新安陳氏曰誦詩三百而使能專對亦學詩能言之驗】 他日又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禮乎對曰未也不學禮無以立鯉退而學禮 品節詳明而徳性堅定故能立【慶源輔氏曰禮有三千三百之目其序截然而不可亂故學之者品節詳明其為教恭儉莊敬使人不淫不懾故學之者徳性堅定品節詳明則義精而莫之惑徳性堅定則守固而莫之摇此其所以能立○新安陳氏曰夫子嘗曰立於禮又學禮能立之證】 聞斯二者 當獨立之時所聞不過如此其無異聞可知 陳亢退而喜曰問一得三聞詩聞禮又聞君子之逺其子也【逺去聲】 尹氏曰孔子之教其子無異於門人故陳亢以為逺其子【程子曰聖人之教未嘗私厚其子學詩學禮止可告之若此學必待其自肯○朱子曰陳亢實以私己之心窺孔子故有此問及其聞伯魚之説而又以孔子為逺其子則以其私意之未忘而以為聖人故推其子而逺之也殊不知聖人曷嘗有是心哉但其教人之法不過如此而自世人之私厚其子者觀之則亦可以有警云爾○南軒張氏曰聖人竭兩端之教於親踈賢愚無以異也其告門人固嘗曰興於詩立於禮而此語伯魚必先之以學詩次之以學禮學之序固當然也不學詩無以言易其心而後能言也不學禮無以立謹其節而後有立也陳亢初疑伯魚之有異聞及聞斯言乃亦夫子之所以教門人者故有逺其子之言謂不私其子也味伯魚答陳亢之辭氣亦可見其薰陶之所得矣○潛室陳氏曰詩能興起人心禮可固人肌膚之㑹筋骸之束於初學為最近故聖人以此為學者門戸○問陳亢謂聖人逺其子未免以私意窺聖人曰古者易子而教之父子之間不責善乃天理如此非私意也○問伯魚聖人之子陳亢意其有異聞及止聞詩禮之訓乃知聖人逺其子愚意伯魚之資禀稍劣故聖人止以是告也使其有曾顔之資亦當以曾顔者告之矣若一以逺其子則是有心於為公也聖人然乎哉曰父子主恩義方之訓只説到這處若伯魚天資頴悟即飲食起居無非教也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聖人何隱乎爾曾顔可至伯魚亦可至自是日用不知耳○新安陳氏曰得三謂聞詩聞禮與逺其子為三也夫子固不私其子亦何嘗逺其子當其可而教之教子與教門人一耳興詩立禮詩禮雅言與此之聞詩聞禮平日教門人如此教子亦不過如此陋哉亢之見也味伯魚答亢之辭氣雍容詳宻亦可見濡染薫陶之所得矣惜其不夀而不至大成就耳】 ○邦君之妻君稱之曰夫人夫人自稱曰小童邦人稱之曰君夫人稱諸異邦曰寡小君異邦人稱之亦曰君夫人 寡寡徳謙辭○吳氏曰凡語中所載如此類者不知何謂或古有之或夫子嘗言之不可考也【南軒張氏曰此正名之意也春秋時以妾母為夫人者多矣甚則以妄為夫人如魯惠晉平之為者名實之乖一至於此正其名所以責其實也○覺軒蔡氏曰按記曲禮篇曰天子之妃曰后諸侯曰夫人大夫曰孺人士曰婦人庶人曰妻公侯有夫人有世婦有妻有妾夫人自稱於天子曰老婦自稱於諸侯曰寡小君自稱於其君曰小童自世婦以下自稱曰婢子孔氏正義曰此一節論天子以下妃妾稱謂之法諸侯曰夫人者夫人之名唯諸侯得稱諸侯以敵體一人正者為夫人畿内諸侯之妻其助祭獻蠶得接見天子故自稱曰老婦其自稱於諸侯曰寡小君者諸侯相饗夫人亦出故得自稱也君之妻曰小君而云寡者從君謙也自稱於其君曰小童者與夫言自謙若未成人言無知也當夫子時諸侯僭天子大夫僭諸侯家臣僭大夫非一日矣以至婢妾亦僭夫人然正名定分當自諸侯始故夫子有志於古禮而嘗言之記者附見於衛靈公之篇末豈因南子而發歟觀此則知君臣夫婦之經不可以不正君臣夫婦之倫正則名實稱矣○陳氏用之曰國君理陽道而出命正人於其外故謂之君夫人理陰徳而出命正人於其内故亦謂之君易曰其君之袂詩曰我以為君禮稱女君春秋書小君是也○厚齋馮氏曰是時嫡妾不正稱號不審必夫子嘗言古禮如此故記之】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七 陽貨第十七 凡二十六章 陽貨欲見孔子孔子不見歸孔子豚孔子時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諸塗【歸如字一作饋】 陽貨季氏家臣名虎嘗囚季桓子而專國政【左傳定公五年季平子卒既陽虎囚季桓子】欲令【平聲】孔子來見已而孔子不往【葉氏少藴曰虎與南子異南子君夫人可以見而貨可以不見也】貨以禮大夫有賜於士不得受於其家則往拜其門故瞰【苦濫反】孔子之亡而歸之豚欲令孔子來拜而見之也【朱子曰貨之歸豚盖以大夫自處】 謂孔子曰來予與爾言曰懐其寳而迷其邦可謂仁乎曰不可好從事而亟失時可謂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嵗不我與孔子曰諾吾將仕矣【好亟知並去聲】 懐寳迷邦謂懐藏道徳不救國之迷亂亟數【音朔】也失時謂不及事幾【平聲】之會將者且然而未必之辭【新安陳氏曰將之一字其辭活其意婉不輕絶之亦未嘗輕許之聖人之逺小人所以不惡而嚴也】貨語皆譏孔子而諷使速仕孔子固未嘗如此而亦非不欲仕也但不仕於貨耳故直據理答之不復【扶又反】與辯若不諭其意者【慶源輔氏曰君子未嘗不欲仕曰吾將仕矣此所謂據理而答之也不復與辯者不與辯已固未嘗如此亦非不欲仕直不可仕於貨之意也盖陽虎雖暴戾然其與夫子言亦未嘗悖違乎理也曰懐寳則貴之矣曰亟失時則惜之矣曰仁曰知則亦嘗聞其說而非懵然全不曉矣此固聖人盛徳之容儀有以感之故夫子亦據直理答之若夫聖人之心事則非虎之可知而可語也】○陽貨之欲見孔子雖其善意然不過欲使助已為亂耳【慶源輔氏曰觀懐寳失時之語有愛敬聖人之心知其為善意然意欲其助己耳】故孔子不見者義也其往拜者禮也必時其亡而往者欲其稱【去聲】也遇諸塗而不避者不終絶也隨問而對者理之直也對而不辯者言之孫【去聲】而亦無所詘【與屈同】也【新安陳氏曰言遜則易詘惟聖人能遜言而無所詘○問陽貨瞰亡此不足責孔子亦瞰亡不幾於不誠乎朱子曰非不誠也彼以瞰亡來我亦以瞰亡往一來一往禮甚相稱但孔子不幸遇諸塗耳○吴氏曰小人行事君子豈得效之非謂禮尚往來欲其相稱不往不可往拜則墮小人之計故權衡如此又曰不見正也往拜權也随問而答辭順禮恭在此無詘而在彼亦無所忤也貨天資小人術既狡深語皆機警而夫子雍容應之曲盡其道貨終無所施其奸也非聖人而能若是乎○慶源輔氏曰聖人之事雖縱横曲折千條萬緒然無非義理之當然不自往見者義也其往拜者禮也不終絶者仁也随問而答對而不辯者知也四者一出於誠信也只此一事而五性具焉夫然後見聖人之全徳】楊氏曰雄謂孔子於陽貨也敬所不敬為詘身以信【與伸同】道非知孔子者【子法言或問聖人有詘乎曰有曰焉詘乎曰仲尼於南子所不欲見也於陽虎所不欲敬也見所不見敬所不敬不詘如何或曰衛靈公問陳則何以不詘曰詘身将以信道也如詘道而信身雖天下不可為也】盖道外無身身外無道身詘矣而可以信道吾未之信【如字】也【朱子曰虎是惡人本不可見孔子乃見之亦近於詘身却不知聖人是禮合去見他不為詘到與他説話時只把一兩字答他辭氣温厚而不自失非聖人斷不能如此○或問此章之説曰觀夫子所以告微生畆與夫辯長沮桀溺之語則聖人之自言未嘗不正其理而明辯之也至於告陽貨則随其所問應答如響而略無自明之意則亦是陽貨之暴有不足告而姑孫辭以答之然味其則亦無非義理之正與其中心之實然者則是初未嘗詘也胡張之説善矣○胡氏曰揚氏謂孔子於陽貨為詘身以信道雄之意盖以身與道為二物也是以其自為也黽勉莾賢之間而擬論語周易以自附於夫子豈不謬哉○南軒張氏曰陽貨見孔子一節不只是遜辭答他道亦在其中懐其寶而迷其邦固不可謂之仁我却不是迷其邦好從事而亟失時固不可謂之知我却不是亟失時日月逝矣嵗不我與我又却不是不仕只是我仕時却與你别聖人之言本末備具○勉齋黄氏曰日月逝矣嵗不我與盖謂夫子既老可以有為之日月已過矣嵗運而往其去甚速豈復與我而為我少緩乎是亦諷使速仕也○問陽貨欲見孔子孔子不見至於公山弗擾以費畔召子欲往夫陽貨與此人皆一時叛臣孔子不見陽貨而欲見此人何也潛室陳氏曰聖人道大徳宏無可無不可雖是惡人苟其一時意向之善交際之誠聖人無不與者陽貨則見之之意不實交際之禮不誠故孔子不欲見之孟子曰苟善其禮際斯君子受之矣○雲峯胡氏曰此一事耳而見聖人一言一動無非時中之妙陽貨欲見孔子而遽見之非中也既有餽而不往拜之非中也不時其亡則中小人之計非中也不幸遇諸塗而又避之則絶小人之甚非中也理之直者其辭易至於不遜非中也辭之遜而或有所詘非中也聖人不狥物而亦不苟異不絶物而亦不苟同愈雍容不廹而愈剛直不屈此其所以為時中之妙也】 ○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逺也 此所謂性兼氣質而言者也氣質之性固有美惡之不同矣然以其初而言則皆不甚相逺也但習於善則善習於惡則惡於是始相逺耳○程子曰此言氣質之性非言性之本也若言其本則性即是理理無不善孟子之言性善是也何相近之有哉【朱子曰性相近是氣質之性若本然之性則一般無相近○性是天賦予人只一同氣質所禀却自有厚薄人有厚於仁而薄於義餘於禮而不足於智便自氣質上來○先有天理了却有箇氣氣積於質而性具焉○質並氣而言則是形質之質若生質則是資質之質○天命之性若無氣質却無安頓處如一勺之水非有物盛之則水無歸著○禀得木氣多則少剛強稟得金氣多則少慈祥推之皆然○孔子言性雜乎氣質言之故不曰同而曰相近盖以為不能無善惡之殊但未至如所習之逺耳○天命之謂性則通天下一性耳何相近之有言相近者是指氣質之性而言孟子所謂犬牛人性之殊者亦指此而言也○南軒張氏曰原性之理無有不善人物所同也論性之存乎氣質則人禀天地之精五行之秀固與禽獸草木異然就人之中不無清濁厚薄之不同而實亦未嘗不相近也不相近則不得為人之類矣而人賢不肖之相去或相倍蓰或相什百或相千萬者則因其清濁厚薄之不同習於不善而日逺耳習者積習而致也善學者克其氣質之偏以復其天性之本而其近者亦可得而一矣○慶源輔氏曰性之本謂不兼乎氣質而言之者也既不兼乎氣質則純以理言耳理則天地人物一而已矣何相近之可言哉○雙峯饒氏曰此章程子專以為氣質之性朱子以為兼氣質而言兼字尤精盖謂之相近則是未免有些不同處不可指為本然之性然其所以相近者正以本然之性寓在氣質之中雖随氣質而各為一性而其本然者常為之主故氣質雖殊而性終不甚相逺也此是以本然之性兼氣質而言之非專主氣質而言也問如何見得性相近曰如惻隠羞惡人皆有之然有惻隠多於羞惡者亦有羞惡多於惻隠者雖不盡同亦不甚相逺故曰相近○吴氏曰習與性成言性習始此中人上下之質相去本不甚逺唯習於善則日造乎髙明習於惡則日淪乎汚下以是而相逺耳上知生知安行何事於習下愚習於惡則有之習於善則無矣上知下愚相去逺矣又豈待習而然哉○雲峯胡氏曰伊尹曰習與性成是專主氣質而言習如此性之成也遂如此所以言性在習之後夫子曰性相近習相逺是兼氣質而言性如此而習則未必皆如此所以言性在習之先若論天命之性則純粹至善一而已矣不可以相近言此所謂性者兼氣質而言也天命之性不離乎氣質之性其初猶未甚相逺盖天命之性猶未漓也赤子之生無有五方其聲一也性之相近也如之長則言語不通飲食不同有至死莫能相為者習之相逺也如之○新安陳氏曰人有此形則有此心有此心則禀受此理性者心中所禀受之理也纔説性字則已寓於氣質中矣非氣質則性安所寓乎性善以天地之性言非天地之性懸空不著乎氣質而自為一物也就氣質中指出天地本然賦予之理不雜乎氣質而言之耳然天地之性雖不雜乎氣質亦不離乎氣質孟子之言性善指其不雜乎氣質者言之也乃是純言天地之性也孔子之言性相近以其不離乎氣質者言之也乃是兼言氣質之性也兼云者言本然之性夾帶言氣質之性也朱子有云孔子雜乎氣質言之雜即兼也輔氏饒氏推集註兼氣質而言之説終欠透徹不得已而發此云】 ○子曰唯上知與下愚不移【知去聲】 此承上章而言人之氣質相近之中又有美惡一定而非習之所能移者【慶源輔氏曰二章相承此必一時之言】○程子曰人性本善有不可移者何也語其性則皆善也語其才則有下愚之不移【新安陳氏曰程子此言才字與孟子言天之降才不同孟子以理言程子以氣言也】所謂下愚有二焉自暴自棄也人苟以善自治則無不可移雖昏愚之至皆可漸【子廉反】磨而進也惟自暴者拒之以不信自棄者絶之以不為【朱子曰拒之以不信只是說沒這道理絶之以不為是知有這道理自割斷了不肯做自暴者有强悍意剛惡之所為自棄者有懦弱意柔惡之所為也】雖聖人與居不能化而入也仲尼之所謂下愚也然其質非必昏且愚也往往强戾而才力有過人者商辛是也【史記帝乙之子辛即帝紂資辯㨗疾聞見甚敏材力過人手格猛獸○新安陳氏曰如商紂强足以拒諫智足以餙非固非懵然昏愚往往為戾氣所蔽錮而不可與入於善耳】聖人以其自絶於善謂之下愚然考其歸則誠愚也【朱子曰性相近是通善惡智愚説上智下愚是就中摘出懸絶者説○問集註謂氣質相近之中又有一定而不可易者復舉程子無不可移之説似不合曰且看孔子説底却自有不移底人如堯舜不可為桀紂桀紂不可使為堯舜之類程子却又推其説須知其異而不害其為同○習與性成而至於相逺則固有不移之理然人性本善雖至惡之人一日而能從善則為一日之善人豈有終不可移之理○以聖言觀之則曰不移而已不曰不可移也以程子之言考之則以其不肯移而後不可移耳盖聖人之言本但以氣質之禀而言其品第未及乎不肯不可之辯也程子之言則以禀賦甚異而不肯移非以其禀賦之異而不可移也○問程子謂語其才則有下愚之不移與孟子非天之降才爾殊如何曰孟子說與程子小異孟子専以發於性者言之故以為才無不善程子兼指其禀於氣者言之則人之才固有昏明强弱之不同矣以事理考之則程子為宻盖才禀於氣氣清則才清氣濁則才濁如后稷自㓜而岐嶷越椒自幼而惡是氣禀如此孟子謂盡得才之善固是好必竟氣禀有善惡不同後人看不出所以引惹得許多善惡混等説來自濓溪太極圖始說隂陽五行之變不齊二程始因其說推出氣質之性来○雙峯饒氏曰善底性不肯移而為惡惡底性不肯移而為善肯不肯雖屬心其所以肯不肯者才實為之也又曰性相近是説性上知下愚是說才善惡性也知愚才也性雖相近而才之等級不齊有相去甚懸絶者才既懸絶則性亦非習之所能移矣○吴氏曰下愚以質言自暴自棄以人事言質雖可移而自不移者暴棄之謂也】或曰此與上章當合為一子曰二字盖衍文耳 ○子之武城聞歌之聲 琴瑟也時子㳺為武城宰以禮樂為教故邑人皆歌也 夫子莞爾而笑曰割雞焉用牛刀【莞華版反焉於䖍反】 莞爾小笑貎盖喜之也因言其治小邑何必用此大道也 子游對曰昔者偃也聞諸夫子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易去聲】 君子小人以位言之子游所稱盖夫子之常言言君子小人皆不可以不學故武城雖小亦必教以禮樂【朱子曰君子學道是曉得那已欲立而立人己欲逹而逹人底道理方能愛人小人學道不過曉得那孝弟忠信而已故易使也○雙峯饒氏曰君子小人以位言方其學時君子小人猶未分也後來入仕者則用此道以愛人在閭閻畎畝間者亦自知義所以易使】 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戲之耳 嘉子游之篤信又以解門人之惑也○治有大小而其治之必用禮樂則其為道一也但衆人多不能用而子游獨行之故夫子驟聞而深喜之因反其言以戲之而子游以正對故復【扶又反】是其言而自實其戲也【朱子曰禮樂之用通乎上下一身有一身之禮樂一家有一家之禮樂一邑有一邑之禮樂以至推之天下則有天下之禮樂亦隨其大小而致其用焉不必其功大名顯而後施之也○南軒張氏曰莞爾而笑者聞歌而喜也割雞焉用牛刀者謂其治小以大也君子學道則有以養其仁心故愛人小人學道則亦和順以服事其上故易使夫子聞子游之語恐學者疑於前言以寡國小民為可忽也故告二三子以子游之言為是而謂前言為戲之辭氣抑之間豈弟和平無非教也○勉齋黄氏曰歌且歌也合樂曰歌人聲絲聲皆堂上之樂也教以歌而謂之學道者使人人習於和平中正之音以養其心而所歌之詩又皆温柔敦厚合乎禮義則自然皆趨於人所當行之道乃所謂學道也君子在上者能學道則知撫乎下矣小人在下者能學道則知順乎上矣上撫乎下下順乎上安有不治者乎○慶源輔氏曰治之用禮樂如飢之必用食渇之必用飲豈謂小邑寡民而可以無禮樂為哉舎禮樂則必将專於刑罰而民無措其手足矣豈聖學之所尚邪○厚齋馮氏曰古之學者春誦夏盖御琴瑟歌咏諷誦之耳城以武名乃岩險用武之地以左傳考之可見夫習俗尚武子游乃能以道化其民使習於禮樂變甲胄之俗為歌之聲此夫子所以喜之而以戲言發實語也○雙峯饒氏曰歌如何見得是學道又歌是樂集註如何添禮字説古者教人春秋教以禮樂冬夏教以詩書纔教便兼詩書禮樂不應只教以歌春習樂夏習詩秋習禮冬習書皆因時以為教春夏陽氣發逹之時聲屬陽故教以詩樂想夫子過武城是春夏時也聞歌便知其以禮樂為教學詩書禮樂即是學道○勿軒熊氏曰子游宰武城之事凡兩見一以人才為重一以道化為先皆見其知本○雲峯胡氏曰所謂道者仁義禮樂而已以禮樂為教故上焉教此者知有撫下之仁下焉學此者知有事上之義】 ○公山弗擾以費畔召子欲往 弗擾季氏宰與陽虎共執桓子據邑以叛【叛與畔同○厚齋馮氏曰公山氏弗擾名一云不狃字子踐費邑宰也與陽虎共執桓子虎敗出奔弗擾據邑以叛○左傳定公五年事見季氏篇首章集註家臣屢叛下○十二年仲由為季氏宰将堕三都叔孫氏堕郈季氏将堕費公山不狃叔孫輙帥費人襲魯公與三子入季氏之宫登武子之䑓費人攻之弗克入及公側仲尼命申句須樂頎下伐之費人北國人追之敗諸姑蔑】 子路不説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説音悦】末無也言道既不行無所往矣何必公山氏之往也 子曰夫召我者而豈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夫音扶】 豈徒哉言必用我也為東周言興周道於東方【謂東魯○邢氏曰如有用我者我則興周道於東方其使魯為東周乎】○程子曰聖人以天下無不可有為之人亦無不可改過之人故欲往然而終不往者知其必不能改故也【程子曰公山弗擾以費叛不以召叛臣逆黨而召孔子則其志欲遷善悔過而未知其術耳使孔子而不欲往是沮人為善也何足以為孔子○公山召我而豈徒哉是孔子意他雖叛而召我其心不徒然徃而教之遷善使不叛則已此則於義實有可往之理而孔子亦有實知其不能改而不往者佛肸召亦然○朱子曰夫子云吾其為東周乎興東周之治也孔子之志在乎東周然苟有用我者亦視天命如何耳聖人胷中自有處置非可執定本以議之也○諸家皆言不為東周集註却言興周道於東方何也曰這是古註如此説其字乎字只是閑字只是有用我便也要做些小事何處是有不為東周底意這處與二十年之後吴其為沼乎辭語一般亦何必要如此翻轉文字須寛看子細玩味方見得聖人語言○問弗擾果能用夫子夫子果往從之亦不過勸得他改過自新舎逆從順而已亦如何便興得周道曰聖人自不可測改過不過臣順季氏而已此只是常法聖人須别有措置○蘇氏曰孔子之不助畔人天下之所知也畔而召孔子其志必不在於惡矣故孔子因其有善心而収之使不自絶而已弗擾之不能為東周亦明矣然而用孔子則有可以為東周之道故子欲往者以其有是道也卒不往者知其必不能也○慶源輔氏曰魯在周之東故云爾盖聖人無小成苟就之事如獲用焉不興周道以繼文武不已也○雙峯饒氏曰當時子路更欠一問如何可為東周夫子必告以為之之道如問衛君待子而為政子将奚先夫子便告以正名今聖人不曽説出難為臆度○雲峯胡氏曰門人豈有不説於夫子者而子路不説者二豈知夫子之於南子其辭不見者義也不得已而見亦有可見之禮也夫子之於公山弗擾其欲往者仁也而卒不往者盖有知人之知也聖人一動一静莫非適乎時中而子路未之知也然非子路之疑則聖人之心又孰得而知之乎】 ○子張問仁於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於天下為仁矣請問之曰恭寛信敏惠恭則不侮寛則得衆信則人任焉敏則有功惠則足以使人 行是五者則心存而理得矣於天下言無適而不然猶所謂雖之夷狄不可棄者五者之目盖因子張所不足而言耳任倚仗也又言其效如此【問敏字於求仁工夫似不甚切朱子曰不敏則便有怠忽纔怠忽便心不存而間斷多便是不仁○任是堪倚靠是能為人擔當事也○勉齋黄氏曰行五者則心存理得何也曰心主乎五者則無非僻之雜而心之徳常存以五者施之事則無悖謬之失而事之理常得又言其效通指不侮至使人五者欲其以是騐之如答顔冉問仁亦以歸仁無怨之效言也○慶源輔氏曰五者皆心所具之理而仁之發也恭則仁之著寛則仁之量信則仁之實敏則仁之力惠則仁之澤能行此五者則心存理得而仁不外是也然是心一有間斷之時則亡矣是理一有虧闕之處則失矣故其行是五者必自一家一國以至於天下無適而不然然後其心公平其理周遍而仁之體用備矣夫仁道無不該乃萬善之綱領也今特以此五者言之故以為因子張所不足而言堂堂乎張疑其不足於恭愛欲生惡欲死疑其不足於寛問行而告以忠信疑其不足於信問政而告以無倦疑其不足於敏色取仁而行違疑其不足於惠也】○張敬夫曰能行此五者於天下則其心公平而周遍可知矣然恭其本與【音余○慶源輔氏曰所謂其心公平而周遍者非體仁之深者不知此味也所謂恭其本與者所以指示學者尤切盖恭則此心收斂不至於放縱此心收斂不放縱則夫寛信敏惠自有所不能已者○胡氏曰五常百行何莫非仁而獨以是言故疑其為子張之所不足也語恭其本者四者皆以事言而恭則切於身也併及其效者欲其因是而騐之○雙峯饒氏曰朱子以心存理得為仁是指能行五者而言南軒以公平周遍為仁是兼行於天下而言二者互相備必心存理得始能公平周遍又曰南軒於五者以恭為主亦與胡氏釋千乗之國章謂五者以敬為主同意恭敬則心存心存然後理得故能行下四者○雲峯胡氏曰子張平日問逹問行其志欲得行於彼也故夫子因其問仁而告之以能行乎此者也能行此五者則心存而理得能行之於天下則其心公平而溥遍矣】李氏曰此章與六言六蔽五美四惡之類皆與前後文體大不相似【朱子曰六言六蔽五美等語雖其意是然皆不與聖人常時言語一様家語此樣話亦多大抵論語後數篇間不類以前諸篇○厚齋馮氏曰孔門問仁無稱問仁於孔子者抑此其齊論歟】 ○佛肸召子欲往【佛音弼肸許宻反】 佛肸晉大夫趙氏之中牟宰也【中牟趙氏邑】 子路曰昔者由也聞諸夫子曰親於其身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 子路恐佛肸之浼【汙也】夫子故問此以止夫子之行親猶自也不入不入其黨也【慶源輔氏曰所謂親於其身為不善而君子不入者正恐其汙已也此固子路之所知也至於人之不善不能浼聖人則非子路之所能知也故引此為問欲以止夫子之行耳○聖人道大徳所過者化人之不善一經聖人照臨之則大者革心小者革靣之不暇何至有浼於聖人若夫昏頑之至不可以常理化者則聖人又自有以處之在上則或若堯舜之待三苖在下則若夫子之待陽貨公山佛肸亦豈能浼於聖人哉】 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緇【磷力刃反湼乃結反】 磷薄也涅染皂物【齊氏曰湼水中黒土今江東皂泥】言人之不善不能浼已楊氏曰磨不磷湼不緇而後無可無不可堅白不足而欲自試於磨湼其不磷緇也者幾【平聲】希【問公山之召子路不悦夫子雖以東周之意諭之子路意似有所未安也故於佛肸之召又舉所聞以為問其自信不苟如此學者未至聖人地位且當以子路為法庻乎不失其身不可以聖人體道之權藉口恐有學歩邯鄲之患也朱子曰得之○南軒張氏曰子路之説在子路則當然盖子路以己處聖人而未能以聖人觀聖人也○慶源輔氏曰磨不磷湼不緇而後無可無不可者聖人之事也堅白不足而欲自試於磨湼則後世不度徳不量力輕舉妄動始欲自附於聖人而終則䧟其身於不義之流也○新安倪氏曰楊氏謂堅白不足以下非夫子所言之本意乃為子路軰言也】 吾豈匏也哉焉能繋而不食【焉於䖍反】 匏瓠【音互】也匏繋於一處而不能飲食人則不如是也【朱子曰不食謂不求食非謂不可食也今俗猶言無口匏亦此意○勉齋黄氏曰匏繋而不食盖言匏蠢然一物繫則不能動不食則無所知吾乃人類在天地間能動作有思慮自當見之於用而有益於人豈微物之比哉世之奔走以餬其口於四方者往往借是言以自况失聖人之旨矣此不可以不辯】○張敬夫曰子路昔者之所聞君子守身之常法夫子今日之所言聖人體道之大權也然夫子於公山佛肸之召皆欲往者以天下無不可變之人無不可為之事也其卒不往者知其人之終不可變而事之終不可為耳一則生物之仁一則知人之知也【程子曰佛肸召子必不徒然其往義也然不徃者度其不足與有為也○朱子曰公山弗擾佛肸召而欲往者乃聖人虚明應物之心答其善意自然而發終不往者以其為惡已甚義不復可往也此乃聖人體用不偏道並行而不相悖處然兩條告子路不同者即其所疑而喻之耳子路於公山氏疑夫子之不必往故夫子言可往之理於佛肸恐其浼夫子也故夫子告以不能浼己之意○夫子於佛肸之召但謂其不能浼我而已於公山氏之召却真箇要去做○問佛肸弗擾之召孔子欲往此意如何曰此是一時善意聖人之心適與之契所以欲往然更思之則不往矣盖二人暫時有尊賢向善之誠心故感得聖人有欲往之意然違道叛逆終不能改故聖人亦終不往也譬如雲隂忽畧開霽有些光明又被重隂遮蔽了問陽貨欲見却終不許他曰貨全無善意來時便已不好了故亦不能畧感聖人○慶源輔氏曰自聖人言之則固無不可為之時亦無不可為之事無不可教之人然其所遇則有不可必者天未欲平治天下則在時者有不可為也上之人不我用則在事者有不可為也誨之諄諄聼之藐藐則在人者有不可教也】 ○子曰由也女聞六言六蔽矣乎對曰未也【女音汝下同】蔽遮掩也【胡氏曰如為物遮掩僅得其一偏而不見其全體也○慶源輔氏曰謂各随其意之所向以遮掩其正理】 居吾語女【語去聲】 禮君子問更【平聲】端則起而對【出記曲禮】故夫子諭子路使還坐而告之 好仁不好學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學其蔽也蕩好信不好學其蔽也賊好直不好學其蔽也絞好勇不好學其蔽也亂好剛不好學其蔽也狂【好知並去聲】 六言皆美徳然徒好之而不學以明其理則各有所蔽愚若可䧟可罔之類蕩謂窮髙極廣而無所止賊謂傷害於物【朱子曰固執必信而不好學必至於賊害物如證父攘羊便是○雙峯饒氏曰信而不明理則不度事理之可否而欲必踐其言如此者必至於害事如尾生之信是自賊其身者也】勇者剛之發剛者勇之體【朱子曰勇只是敢為剛有堅強之意○慶源輔氏曰人之資禀得於隂陽者惟有剛有柔勇則剛之發出者也○䨇峯饒氏曰剛屬質體也勇屬氣用也】狂躁率也【慶源輔氏曰此與狂狷之狂不同躁率則近乎剛惡也故特釋之○雙峯饒氏曰躁率輕舉妄動之意○程子曰六言六蔽正與恭而無禮則勞寛而栗剛而無虐之義同盖好仁而不好學乃所以愚非能仁而愚徒好而不知學乃愚○南軒張氏曰學所以明善也不知學則徒慕其名而莫知善之所以為善矣好仁不好孕之蔽如欲力行自守以為仁而不知學以明之則其所行所守未免於私意適足以為愚而已至於好知不好學則用其聰明而不知約之所在故其蔽蕩好信不好學則守其小諒而不知義之所存故其蔽賊好直不好學則務徑情而不知含蓄故其蔽絞絞者訐而已好勇不好學則犯難而不知止故其蔽亂好則不好學則務勝而不知反故其蔽狂是六者本為達徳善行而不好學則非所以為徳行而反以自蔽學如行大道日闢而通也不學如守暗室終窒而蔽矣○問蔽之為義何也勉齋黄氏曰集註以為遮掩言有所不見之謂也學所以明理者學謂效之師友之言行求之方冊之紀載皆學也所以學欲觀夫理之所當然者而效法之也○仁知信直勇剛皆美徳也又必學以明其理何哉六者徳之大目耳輕重淺深當施不當施之間其理固多端也今但見其大目而好之不務學以究其理之曲折則見其一而蔽其一未有不流於一偏者也仁主於愛偏則不分輕重賢否而流於愚知知人所難知偏則窮髙極逺而流於蕩信而偏則執一不通而流於賊直而偏則廹切不舒而流於絞勇則直徑而亂剛則堅守而強是皆得其大目而不學有所蔽以至於此也○覺軒蔡氏曰此皆不明理而惑於所似故也格物以致其知則其蔽徹矣】○范氏曰子路勇於為善其失之者未能好學以明之也故告之以此曰勇曰剛曰信曰直又皆所以救其偏也【慶源輔氏曰范氏就子路身上發明尤切子路好勇且有何必讀書之説其失正在於未能好學以明善也剛勇直信皆其氣禀之偏故特告之○陳用之曰信直勇剛子路之所好也先之以仁知使之知所好也或曰此子路初見夫子之時】 子曰小子何莫學夫詩【夫音扶】 小子弟子也【厚齋馮氏曰何莫云者謂弟子何為而莫之學也】 詩可以興 感發志意【朱子曰讀詩見不美者令人羞惡見其美者令人興起須是反覆讀使詩與心相乳人自然有感發處】 可以觀 考見得失【勉齋黄氏曰興群怨皆指學詩者而言觀則似指詩而言謂可考詩人之得失也然以為觀已之得失亦可通下文既有多識為以此識彼則此觀為觀已然後四語皆一意也○新安陳氏曰觀詩所美所刺者之得失亦因可以考見我之得失兼此二意方為盡】 可以羣 和而不流【新安陳氏曰和以處衆曰群和而不流故可以處衆若和而流則失於雷同非處衆之道矣】 可以怨 怨而不怒【慶源輔氏曰當怨不怨則失之䟽怨而怒則又失之過程子所謂小弁撃鼔皆怨而各當乎理者是也】 邇之事父逺之事君 人倫之道詩無不備【新安陳氏曰如闗雎言夫婦棠棣言兄弟伐木言朋友之類】二者舉重而言【新安陳氏曰父子君臣人倫中之大者】 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 其緒餘又足以資多識○學詩之法此章盡之讀是經者所宜盡心也【慶源輔氏曰論語之論及詩者多矣而惟此章為備學者苟於此盡心焉則有以感發其志意而為善不懈有以考見其得失而於事無惑和而不流以處群居之常怨而不怒以處人情之變孝父忠君而人倫之大者無愧慱物洽聞而一物之小者不遺詩之為益不既多乎】 ○子謂伯魚曰女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而立也與【女音汝與平聲】 為猶學也【厚齋馮氏曰為如髙叟為詩之為】周南召【實照反】南詩首篇名所言皆修身齊家之事【慶源輔氏曰二南見文王齊家之化於修身疑未之及盖身者家之本聖人之化未有不本於身者文王之化自内及外則修身之事固在其中矣】正牆而立言即其至近之地而一物無所見一歩不可行【程子曰二南人倫之本王化之基苟不為之則無所自入古之學者必興於詩不學詩無以言故猶正牆而立○朱子曰不知所以修身齊家則不待出門便已動不得了所以謂之正牆者謂其至近之地亦行不得故也○問不知修身齊家則自然推不去是一歩不可行如何是一物無所見曰自一身一家已自都理㑹不得况其逺者乎此可見知與行相須之義周南之詩言文王后妃閨門之化召南之詩言諸侯之國夫人大夫妻文王后妃之化而成徳之事盖文王治岐而化行於江漢之域自北而南故其樂章以南名之用之郷人用之邦國以教天下後世誠意正心修身齊家之道盖詩之正風也○厚齋馮氏曰此疑在伯魚過庭之後已告之學詩恐其未必踐言而復告之也○新安陳氏曰詩有二南猶易有乾坤學詩自此入而修齊治平之道皆自此出誠學詩先務也孔子過庭之傳既以學詩居學禮之先此又以二南為學詩之先所以丁寧其子者豈有他説哉○新安倪氏曰書周官曰不學牆孔子取譬本此】 ○子曰禮云禮云玉帛云乎哉樂云樂云鐘鼓云乎哉敬而將之以玉帛則為禮【將如幣之未將之將】和而發之以鐘鼓則為樂【發如英華發外之發】遺其本而專事其末則豈禮樂之謂哉【胡氏曰玉帛五玉三帛禮文之重者也鐘金聲鼓革聲樂器之大者也非玉帛無以為禮非鐘鼓無以為樂然禮樂有本有末玉帛鐘鼓末也禮之本在於敬假玉帛以將之樂之本在於和假鐘鼓以發之周末文滅其質但以玉帛鐘鼓為禮樂耳○南軒張氏曰玉帛固可以行禮也鐘鼓固可以為樂也謂玉帛鐘鼓為非禮樂則不可然禮樂豈止乎玉帛鐘鼓之間哉得其本則玉帛鐘鼓莫非吾情文之所寓不然特虚器而已所謂本者反之吾身而求之則知其不逺也○慶源輔氏曰敬者在中之禮禮之本也玉帛則禮之器所以將吾敬而播之於外者也禮之末也和者在中之樂樂之本也鐘鼓則樂之器所以發吾和而播之於外者也樂之末也本末具舉内外兼備夫然後可謂禮樂之全茍為專務其本而不事於末固為不可至於徒事其末而反遺其本則又豈所謂禮樂者哉云乎哉者猶言此不得謂之禮樂也】○程子曰禮只是一箇序樂只是一箇和只此兩字含蓄多少義理天下無一物無禮樂且如置此兩椅一不正便是無序無序便乖乖便不和又如盗賊至為不道然亦有禮樂盖必有總屬必相聼順乃能為盗不然則叛亂無統不能一日相聚而為盗也禮樂無處無之學者須要識得【胡氏曰程子欲人知禮樂之理無所不在學者記其語雜以方言至於盗賊亦有禮樂姑借近且粗者以明之非真所謂禮樂也序和二字尤親切又見禮為樂之本○慶源輔氏曰禮樂之本雖細微之事凶惡之人一皆有之不特玉帛鐘鼓之間要之只是箇序與和底道理人能識得此箇禮樂則知天下無一物無禮樂随處受用然其實不出序與和二字○趙氏曰朱子以敬與和言是就心上説程子以序與和言是就事上説二説相須其義始備○雙峯饒氏曰二説相須其義始備如人而不仁如禮何章集註舉季氏人心亡矣亦是就人心上説舉程子失正理則無序而不和亦是就事理上説○厚齋馮氏曰復曰云者謂人所常言也乎哉疑而反之之辭謂禮樂之所云者止云玉帛鐘鼓而已哉盖禮者天地之序樂者天地之和玉帛有等差所以明其序鐘鼓有聲音所以發其和是時禮樂廢壊皆僭竊其文而不知其本諸侯僭天子大夫僭諸侯則無序矣征伐相尋國異政家殊俗則不和矣夫子之言亦必有為而發也】 ○子曰色厲而内荏譬諸小人其猶穿窬之盜也與【荏而審反與平聲】 厲威嚴也荏柔弱也小人細民也穿穿壁窬踰牆言其無實盜名而常畏人知也【朱子曰不直心而私意如此便是穿窬之類又曰裏靣是如此外靣却不如此外靣恁地裏靣却不恁地○問色厲而内荏何以比之穿窬曰為他意只在要瞞人故其心常怕人知如做賊然○勉齋黄氏曰穿窬内懐為盜之實而外餙非盜之狀以欺人故以譬夫内本柔弱而外為嚴厲以欺人者也○雙峯饒氏曰色不止顔色凡形見於外者皆是如前篇以論篤為色荘是也外示荘厲而内實柔弱譬如穿窬之人日間顯顯處與平人無異而夜間幽暗處則為盗○王氏囬曰此有為之言曰譬諸小人則指當時之大人也○雲峯胡氏曰易泰卦以内健外順為君子之道否卦以内柔外剛為小人之道此則厲者外為剛之容荏者内藴柔之惡者也】 ○子曰鄉原徳之賊也 鄉者鄙俗之意原與愿同荀子原慤註讀作愿是也【荀子正論篇上端誠則下原慤矣謂在上者能端莊誠實則下知謹愿而純慤也】鄉原鄉人之愿者也盖其同流合汙以媚於世故在郷人之中獨以愿稱【勉齋黄氏曰既以郷為一郷又以為鄙俗者郷之得名本以鄙俗為言也故曰我猶未免為鄉人也亦猶都鄙之稱都之為言美也鄙之為言俗也然則鄉者亦鄙俗之類歟其稱原人而必加之以鄉者以見其鄙俗非公論之所在故是非錯謬而稱之以為原也】夫子以其似徳非徳而反亂乎徳故以為徳之賊而深惡【烏故反】之詳見【形甸反】孟子末篇【朱子曰鄉原者為他做得好便人皆稱之而不知其有無窮之禍如五代馮道者此真鄉原也○鄉原最是孟子説得數句好曰生斯世也為斯世也善斯可矣此是鄉原本情○鄉原無甚見識其所謂原亦未必真愿乃卑陋而随俗之人耳蘓氏謂其近似中庸而非也故曰徳之賊孟子曰一鄉皆稱原人無所往而不為原人與中庸相近必與狂狷相逺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鄉原者未嘗進取而無所不為者也狂狷與中庸相逺而孔子取其志之彊可以引而至於道也郷原與中庸相近而夫子惡之惡其安於陋而不可與有為也○勉齋黄氏曰德者務合乎理者也郷原求媚於世則不必皆合乎理而委曲遷就似乎理而實非理使人之為善者莫知乎理之正是天下之正徳反為鄉原所害也如廉潔理之正也郷原不以為廉潔以異俗故亦同乎流俗而外為説以自盖使人視之似廉潔然實非廉潔而反以害廉潔之正也故貪夫不足以害夫廉似廉非廉者乃所以害夫廉也此夫子所以深惡之也○雙峯饒氏曰一郷有君子有小人鄉原都要他説好同流合汙是要媚小人似忠信似廉潔是要媚君子所以人人道他好人見以此得名都去學他最敗風俗故曰徳之賊上章言盗盗猶畏人之知此章言賊則肆行無忌矣○新安陳氏曰真非不足以惑人惟似是而非者最易以惑人故夫子以為徳之賊】 ○子曰道聽而塗説徳之棄也 雖聞善言不為己有是自棄其徳也○王氏曰君子多識【如字】前言往行【去聲】以畜【勅六反】其徳【新安倪氏曰此易大畜卦大象傳辭引以論此甚切盖此章所指正輿易之説反】道聽塗説則棄之矣【朱子曰此二章賊字棄字説得重而有力盖鄉原只知偷合茍容似是而非而人皆稱之故曰徳之賊道聼塗説者纔聼來便説了更不能蓄既不能有之於心不能行之於身是棄其徳也故曰徳之棄○南軒張氏曰聞善者存而體之則其徳蓄聚若徒以資口説而已則於徳何有哉○勉齋黄氏曰觀此則輕浮淺露者真不足以為學也○胡氏曰徳之棄與上章徳之賊文勢相類彼以似徳而亂徳故云徳之賊此可以進徳而不進故云徳之棄○鄭氏曰無所得而竊其名故曰賊有所聞而不蓄諸已故曰棄○或曰上章言徳之賊此章言徳之棄語意似相承雙峯饒氏曰是如此但兩箇徳字來歴亦自不同上章所謂徳是得之於天者此章所謂徳是得之於人者有所聞於人而不能蓄之以為己有是棄其所得於人者鄉原之人似徳而非徳以人偽亂天理是害其所得於天者也所得於天即仁義禮智之謂○新安陳氏曰人之聞善藴蓄於不言之表者其徳固淺露於輕言之際者其徳棄矣】 ○子曰鄙夫可與事君也與哉【與平聲】 鄙夫庸惡陋劣之稱【慶源輔氏曰庸謂凡常惡只是惡陋謂猥劣謂昏弱四者皆鄙也】 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 何氏曰患得之謂患不能得之【胡氏曰患得之語急而文省耳○新安陳氏曰得謂得富貴權利】 茍患失之無所不至矣 小則吮【徂兗反】癰䑛【神祗反以舌取物也】痔【直理反】大則弑父與君皆生於患失而已【荘子列禦冦篇秦王有病召醫破癰潰痤者得車一乘癰痤皆疽之屬也痤徂和反䑛痔者得車五乘所治愈下得車愈多子豈䑛其痔邪何得車之多也○前漢佞幸傳文帝常病癰鄧通常為上山角反吮之上不樂從容問曰天下誰最愛我者乎通曰宜莫若太子太子入問疾上使太子齰癰齰仕客反□也齧出其膿血太子齰癰而色難之已而聞通常為上齰之太子慙繇是深恨通○雲峯胡氏曰吮癰䑛痔是柔惡弑父與君是剛惡故集註不特曰庸陋劣而且以惡之一字加之】○胡氏曰許昌靳【居覲反】裁之有言曰士之品大槩有三志於道徳者功名不足以累其心志於功名者富貴不足以累其心【新安陳氏曰功名功業聲名也今俗人認貴仕為功名非矣】志於富貴而已者則亦無所不至矣志於富貴即孔子所謂鄙夫也【南軒張氏曰自古亂臣賊子其初豈敢遽萌弑之心惟患失也蹉跎至此履霜堅氷馴致其道也然則計利自便之萌是乃弑父與君之原也○慶源輔氏曰此解無所不至矣一句甚當夫患得患失則惟利欲是狥而不復顧理義之所在矣其可與之事君也哉然其患得也則求以得之而已雖行險徼倖乗閒抵罅則其惡猶有止也至於患失則無不至矣小則吮癰䑛痔不惜身命大則弑父與君禍及國家○志於道徳則功名不必外求而得其或終無所成則亦全吾道徳而已矣在我亦何所損哉若夫志於功名則其心已是謀利計功幸而得之則已矣不然則行險徼倖枉尺直尋殆將不能免志於富貴則患得患失終必至於無所不至矣其為庸惡陋劣之態亦可想而見也○胡氏曰靳氏三品之説本非此章正意然能推見鄙夫之所以若此志於道徳聖賢之徒也志於功名豪傑之士也志於富貴即鄙夫也聖賢非不事功名也可為則為不得為則不為不害於道徳也豪傑非惡富貴也視功名為重則富貴為輕也鄙夫則富貴之外他無所志故得失之患其害至此○厚齋馮氏曰孟子曰鄙夫寛謂所見隘陋也所見隘陋之人知有富貴而已小用之則敗事大用之則誤國豈容一日得志也哉○齊氏曰古之君子未得之則求之性分之所固有既得之則安於職分之所當然舜木居鹿逰若將終身則得不足以動其心牛羊倉廪若固有之則亦何失之慮學者以孔子之言觀鄙夫之如彼以孟子之言觀聖人之如此亦可以知所鍳矣】 ○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 氣失其平則為疾故氣禀之偏者亦謂之疾【慶源輔氏曰氣禀之偏亦謂之疾此以徳言之也人身之氣當平和而安寧一失其平則為疾矣人之徳氣禀得中則為善一失之偏則亦為疾矣○陳用之曰人之隂陽節適則平偏倚則疾性之有疾猶身之有疾也】昔所謂疾今亦亡【與無通】之傷俗之益偷也【厚齋馮氏曰或是之亡不敢為决然之辭恐尚亦有之】 古之狂也肆今之狂也蕩古之矜也廉今之矜也忿戾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詐而已矣 狂者志願太髙肆謂不拘小節蕩則踰大閑矣【禮義為大閑】矜者持守太嚴【如不矜細行之矜非矜誇之矜】廉謂稜角陗【與峭同】厲忿戾則至於争矣【厚齋馮氏曰君子矜而不争矜而忿戾小人也】愚者暗昧不明直謂徑行自遂詐則挾私妄作矣○范氏曰末世滋偽豈惟賢者不如古哉民性之蔽亦與古人異矣【朱子曰廉是側邊廉隅這只是那分處所謂廉者為是分得那義利去處譬如物之側稜兩下分去○問智則能詐愚者無智巧何故能詐曰如狂而不直侗而不愿之類○南軒張氏曰疾生乎氣禀之偏狂而肆者過於進為也矜而廉者廉隅露見也愚而直者直情徑行也此雖偏而為疾然猶為疾之常至於狂而放則流而為蕩矜而爭則溢而為忿戾愚而直則變而為詐是盖世衰俗弊則習益逺故也言疾則固為偏而今也併與古之疾而亡之則益甚矣古者三疾學則可瘳也至於今之疾悖理亂常之甚盖難反矣然困而能學亦聖人之所不棄也○問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晦翁謂氣禀之偏者謂之疾而取范氏末世滋偽豈賢者不如古民性之蔽亦與古異竊謂時固有古今而氣禀之性亦有古今之異歟潛室陳氏曰氣數有淳漓故生物有厚薄只正春時生得物如何迨春末生物便别後世生聖賢既與古不同即生暗蔽愚人亦欲如古不得○雙峯饒氏曰語中説古今處皆是嘆今之不如古狂肆矜廉愚直是氣質之偏所謂疾也肆變而蕩廉變而忿戾直變而詐是習俗所染乃習與性成而為惡不止於疾矣○雲峯胡氏曰氣禀之性適乎中則無疾凢過與不及皆疾也狂者知之過矜者行之過愚者不能知而徑行不及者也故古者皆以為疾○新安陳氏曰古之疾已是氣質之偏今併與古之疾而無之盖已流於私欲之偽去古益逺而復乎善益難矣夫子所以傷之歟】 ○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 重【平聲】出 ○子曰惡紫之奪朱也惡鄭聲之亂雅樂也惡利口之覆邦家者【惡去聲覆芳服反】 朱正色紫間【去聲】色【新安陳氏曰朱南方赤之正色合黑赤而成紫北方之間色】雅正也利口㨗給覆傾敗也○范氏曰天下之理正而勝者常少不正而勝者常多聖人所以惡之也利口之人以是為非以非為是以賢為不肖以不肖為賢人君茍悦而信之則國家之覆也不難矣【朱子曰紫近黒色過了那朱既為紫便變做朱不得便是奪了朱雅樂平淡鄭便過而為滛哇盖過了雅便是亂雅邦家力勢也甚大然被利口之人説一兩句便有傾覆之慮豈不可畏哉○不正底物事自常易得勝那正底物事且如以朱染紫一染了便退不得朱却不能變得紫也○南軒張氏曰以其似是而非有以惑人之觀聼是以聖人惡之利口所以覆邦家者盖變其事實使是非邪正率皆紊亂邦家之所由傾覆也○勉齋黄氏曰是非善惡最相反也聖人不之惡者以人心自有正理而正不正之相反易辯也惟夫似是而實非似善而實惡則人心疑惑而足以亂正此孔子所以惡鄉原而又及乎此也○慶源輔氏曰氣數難得相值時節難得常好故邪正相乗之際而正常屈於邪疑似之間每惡其雜亂而致詳焉此亦賛天地之一端也○雙峯饒氏曰紫以間色亂正色以其能悦人之目也鄭衛之樂以滛聲亂正聲以其能悦人之耳也故聖人惡之後世果卒為二者所勝古人衣朱裳今之朝服直以紫為上至於常服亦皆衣紫所奏之樂莫非鄭衛滛哇之音人心好惡之失其正如此况於聼言之際安得不為利口者所惑邪○汪氏曰辯朱紫以目辯雅鄭以耳具耳目者能之猶未為甚難惟利口之覆邦家則當辯之以心人主之心常為所惑而不能辯故范氏備述其態以曉人茍非自正其心辯之豈不難哉○雲峯胡氏曰前篇以佞人對鄭聲言此又以利口對鄭聲言集註釋佞宇曰辨給也釋利口曰㨗給也㨗則顛倒是非於片言之頃使人悦而信之有不暇於致詳者視佞為尤甚故覆亡之禍立見有甚於殆焉者矣】 ○子曰子欲無言 學者多以言語觀聖人而不察其天理流行之實有不待言而著者是以徒得其言而不得其所以言故夫子發此以警之【慶源輔氏曰此亦有兩意一是天理流行之實凡動静語黙皆是初不待言而著學者惟不察乎此而但以言語觀聖人是以徒得其言而不得其所以言故夫子發此以警之一是以言而教人固聖人之本心因言以進道亦學者之當務但學者心麤氣暴其於聖人之言領畧之意常多體察之意常少是以徒得其言而不得其所以言故夫子發此以警之】 子貢曰子如不言則小子何述焉 子貢正以言語觀聖人者故疑而問之【慶源輔氏曰此語必在未聞性與天道之前】 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四時行百物生莫非天理發見【形甸反】流行之實不待言而可見【如字】聖人一動一静莫非妙道精義之發亦天而已豈待言而顯哉【慶源輔氏曰百物生是天理之發見也四時行是天理之流行也發見則自其初而言之流行則併舉其終也妙道言其體精義言其用夫子但言天之理更不及己之事則天人一貫而天即己已即天矣此所以謂聖人之言也○新安陳氏曰輔氏即集註天理發見流行之實而强分之以發見為百物生流行為四時行下句雖是上句實非發見流行不必分言也一隂一陽之謂道隂陽非道所以一隂一陽者為道道形而上者也無形之可見也隂陽形而下者也即道之發見於有形者也四時之氣流行而為春暖夏熱秋凉冬寒非發見而何若以四時行百物生之序言之必四時之氣流行而後百物之品發生雲行雨施方品物流形乾道變化方各正性命豈有先言百物生而後言四時行之理哉輔氏過於宻察反成病敗愚不可以不辨】此亦開示子貢之切惜乎其終不喻也【新安陳氏曰無曽子之唯亦無領會之言見其未喻】○程子曰孔子之道譬如日星之明猶患門人未能盡曉故曰子欲無言若顔子則便黙識【如字】其他則未免疑問故曰小子何述又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則可謂至明白矣愚按此與前篇無隠之意相發學者詳之【朱子曰此語子貢聞之而未喻故有疑問到後來自云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方是契此處顔曽則不待疑問若子貢以下又不知所疑矣○問子欲無言一章恐是言有所不能盡故欲無言否曰不是如此只是不消得説盖以都撒出來了如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又更説箇甚底若是言不能盡便是有未盡處聖人言處也盡做處也盡動容周旋無不盡惟其無不盡所以不消得説○問四時行百物生皆天命之流行其理甚著不待言而後明聖人之道亦猶是也行止語黙無非道者不為言之有無而損益也有言乃不得已為學者發爾曰甚善○問四時行百物生兩句自為體用盖隂陽之理運行不息故萬物各遂其生聖人之心純亦不已故動容周旋自然中禮曰是此意○問夫子以子貢專求之言語之間故告之予欲無言以發之子貢未能無疑故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盖欲其察之踐履事為之實也程子謂猶患門人未能盡曉故曰予欲無言夫恐其不能盡曉當更告之而曰欲無言何也或云子欲無言一章實兼無隠乎爾之義盖四時行百物生所謂無隠也程子盖推明夫子啓發子貢之意欲其求之於踐履事為之實者未知是否曰恐人不能盡曉而反欲無言疑得甚好更熟玩之當自見得分明也○新安陳氏曰韜仲之問文公使更熟玩之竊謂聖道明如日星門人猶未能盡曉者以其徒求之言語之間而不知動作語黙無非聖道之形見此所以聖道雖明而其見滯於言語間不能盡曉也茍謂恐其不能盡曉當更告之聖人方病學者徒求之言語而又益詳於言語言語愈詳知識愈滯未能盡曉者何由而曉邪使能不徒求之言語而必察聖人之一動一静莫非妙道精義之發則能知聖人之動静無非理必悟聖人之語黙無非教也○南軒張氏曰四時行百物生者天道之流行無息也天雖不言而何隠哉聖人動静語黙之間無非至理之所在再曰天何言哉所以發之者深矣○覺軒蔡氏曰集註以此章與前篇無隠之意相發盖四時行百物生莫非天理發見流行之實正所以發夫子之無隠也學者玩此而有得焉不惟見聖人一動一静純乎天理之妙不待言而顯便當反之於踐履事為之實俛焉孳孳庶幾有得乎希聖希天之事更玩四時行百物生尤見其體用一原隂陽之理運行不息而萬物各遂其生之妙聖人亦天而已○雙峯饒氏曰予欲無言聖人是要人就他躬行處體認莫只於他言語上求盖就躬行處體認便件件把作實事看若只就言語上求只將作空言看了無益於得也此與吾無隠乎爾章大同小異那是説行處無非至理别無深晦底道理此是説行處都是實理不必於吾言語上求○厚齋馮氏曰夫子示子貢以一貫之學此又示以無言之天卒於聞性與天道子貢之學可謂日進無疆者矣○雲峯胡氏曰集註妙道精義之發妙道其體也天理之渾然者也精義其用也天理之粲然者也朱子感興末篇始曰天幽且黙仲尼欲無言萬物各生遂徳容自清温末曰日予昧前訓坐此枝葉繁發憤永刋落竒功收一原三復是詩朱子之學晚年造詣深矣學者宜致思焉○新安倪氏曰按以妙道精義分體用盖因輔氏之説而申明之舉感興末篇則因蔡氏之説而詳言之也蔡氏説此章嘗謂先師於感興卒章特發其義而收竒功於一原其所以勉學者深矣但此能述之尤為詳明萬物各生遂接天幽且黙而言徳容自清温接仲尼欲無言而言即動静無非教之意也又按徽庵程氏嘗提掇欲之一字而講之曰先聖雖欲無言而未得以無言也不以無言期諸子而獨以無言期子貢何哉髙於子貢者自能忘言以會道與囘言終日而無所不説不必示之以無言也下於子貢者方將因言以求道但教之以不知言無以知人言及之而不言謂之隠可與言而不與之言失人未可示之以無言也惟天資學力賢如子貢而猶以言語觀聖人不得不示之以無言耳此説就子貢身上發明甚切謹附於此】 ○孺悲欲見孔子孔子辭以疾將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使之聞之 孺悲魯人嘗學士喪禮於孔子【記雜記恤由之喪魯哀公使孺悲之孔子學士喪禮士喪禮於是乎書】當是時必有以得罪者故辭以疾而又使知其非疾以警教之也【慶源輔氏曰聖人之門來者不拒儻非有故未有却之者然其所以得罪之故不可知矣辭之以疾者義不當見也歌瑟使聞者仁不容絶也夫子於此仁義並行而不悖然其愛人之心則終無已也】程子曰此孟子所謂不屑之教誨所以深教之也【南軒張氏曰孺悲之不見疑在棄絶之域矣取瑟而歌使將命者聞之是亦教誨之而終不棄也聖人之仁天地生物之心歟○胡氏曰聖人無疾而託以疾則雖庸人亦能自省其所以見絶之由是不屑之教誨也○鄭氏曰於絶之之中不忘教之之意聖人之心如天地之不棄物也仁矣哉】 ○宰我問三年之喪期已乆矣【期音朞下同】 期周年也 君子三年不為禮禮必壊三年不為樂樂必崩 恐居喪不習而崩壊也【慶源輔氏曰此述宰我之意也然禮樂自事親從兄而出不能三年之喪則禮樂之本蹙矣宰我慮其崩壊而急之於玉帛鐘鼓之間則亦不知務甚矣】 舊穀既沒新穀既升鑚燧改火期可已矣【鑚祖官反】 没盡也升登也燧取火之木也改火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杏之火夏季取桑柘之火秋取柞楢【音昨由】之火冬取槐檀之火亦一年而周也【周禮夏官司爟古煥反掌行火之政令四時變國火以救時疾行猶用也變猶易也鄒子曰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杏之火季夏取桑柘之火秋取柞楢之火冬取槐檀之火季夏出火民咸從之季秋内火民亦如之】已止也言期年則天運一周時物皆變喪至此可止也【問四時取火何為季夏又取一畨朱子曰土旺於未故再取之○慶源輔氏曰時物固皆變矣吾心哀怛之實自有不能己者則不可因彼而變也○雙峯饒氏曰四時取火之木不同榆栁木之青者故春取之杏木之赤者故夏取之桑柘黄柞楢白槐檀黒各随其時之方色取之盖五行之中各有五行火有五色亦如金有五金之類古人作事件件順天時况水火乃天地間妙用尤不可不順其性水失其性則為水災火失其性則為火災旱暵疾疫皆是因時改火以逹其氣亦賛化育之一事也故周禮司爟掌四時變國火以救民疾後世都不理會如何得隂陽和萬物育】尹氏曰短喪之説下愚且恥言之宰我親學聖人之門而以是為問者有所疑於心而不敢強【上聲】焉爾【慶源輔氏曰尹氏説固忠厚然宰我之失終在但其致問之時猶出於情實較之後世匿情行詐而口不相副者則猶為無隠耳】 子曰食夫稻衣夫錦於女安乎曰安【夫音扶下同衣去聲女音汝下同】禮父母之喪既殯食粥麤衰【音催】既䟽【平聲】食【音嗣】水飲受以成布【朱子曰成布是稍細成布初來未成布也八十縷為一升古尺一幅只濶二尺二寸成斬衰三升如今漆布一般所以為未成布】期【音朞】而小祥始食菜果練冠縓【取絹反】縁【去聲○朱子曰縓今淺絳色小祥以縓為縁一入為縓禮有四入之説亦是漸漸加深色耳】要【平聲】絰【音迭】不除無食稻衣錦之理夫子欲宰我反求諸心自得其所以不忍者故問之以此而宰我不察也【記間傳父母之喪既殯食粥未殯之前勺水不入口既殯則三日矣方食粥朝一溢米二十兩為一溢以為粥莫音暮一溢未齊衰之喪䟽食水飲不食菜果大功之喪不食醯醤可以食菜果矣小功緦麻不飲醴酒可以食醯醤矣父母之喪既虞卒哭疏食水飲可以不食粥矣不食菜果期而小祥期而服練謂之小祥食菜果又期而大祥再期而服縞謂之大祥食醯醤中月而禫大感反禫而飲醴酒醴酒味薄故得飲之始飲酒者先飲體酒始食肉者先食乾肉】 女安則為之夫君子之居喪食㫖不甘聞樂不樂居處不安故不為也今女安則為之【樂上如字下音洛】 此夫子之言也㫖亦甘也【㫖美也】初言女安則為之絶之之辭又發其不忍之端以警其不察【新安陳氏曰四不字皆是發其不忍之端】而再言女安則為之以深責之【厚齋馮氏曰夫子之門子夏子張既除喪而見予之琴和之而或和或不和彈之而或成聲或不成聲一則曰先王制禮不敢過也一則曰先王制禮不敢不至焉其於三年之喪如此宰我與二子相處乆矣豈不習聞其槩而安於食稻衣錦也夫魯荘公之喪既葬不入庫門士大夫既卒哭麻不入然則三年之喪不行乆矣至是而夫子舉行之宰我門人髙流也日聞至論而猶以期為安况斯世乎其後滕世子欲行三年喪父兄百官皆不欲然則三年之喪獨行於孔孟之門而朝廷未嘗行也甚至以日易月無復聼於冡宰三年不言之制而三年之喪迄今行之天下者宰我一問之力也】 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懐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予也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乎 宰我既出夫子懼其真以為可安而遂行之故深探【他覃反】其本而斥之言由其不仁故愛親之薄如此也【新安陳氏曰不安於食稻衣錦者由其不忍也不忍之心仁也安則忍忍則不仁矣】懐抱也又言君子所以不忍於親而喪必三年之故使之聞之或能反求而終得其本心也【新安陳氏曰予發短喪之問又以食稻衣錦為安是殆已失其本心矣今夫子拳拳之意猶冀其反求而終得其本心也本心即愛親之仁心】○范氏曰喪雖止於三年然賢者之情則無窮也特以聖人為之中制而不敢過故必俯而就之非以三年之喪為足以報其親也【記三年問君子三年之喪二十五月而畢若駟之過隙然而遂之是無窮也故先王為之中制○檀弓子思曰先王之制禮過之者俯而就之不至焉者跂而及之故君子執親之喪水漿不入口者三日杖而後能起】所謂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懐特以責宰我之無恩欲其有以跂而及之耳【問宰我逰聖人之門而有短喪之問不類學者氣象諸家之説或謂至親以期斷而宰我欲質其所知有疑而不敢隠所以為宰我盖欲文其過也竊以為宰我在聖門雖列於言語之科然哀公問社而有使民戰栗之對方晝而寝夫子有朽木糞土之譏觀其地位如此則宜有短喪之問也朱子曰短喪固是不仁然其不隠不害為忠信此一事而兼有得失得失又有重輕○聖人尋常未嘗輕許人以仁亦未嘗絶人以不仁今言予之不仁乃予之良心死了也○或問此章之説有謂宰我之問盖聞禮家至親期斷之言故以質之夫子非自執喪而欲斷之也如何曰此盖以宰我為聖人之徒不應問此而欲為之文其過也其意則忠且厚矣然三年之喪生於人心非由外至而禮家固亦已有加隆之説矣設使宰我實聞期斷之説而不能察其是非盡其曲折則其愛親之薄亦可知矣雖不自斷其喪然其情亦何以異邪曰又有以宰予為不察理不知仁而不知愛親之道者信乎曰是其意若曰予非不愛親也特不察理而不知其道也非不仁也特不知仁也是亦為之文其過之言耳然人子有三年之愛於父母盖心之不能己者而非有難明之理也是其存焉則為仁失之則為不仁其間盖不容髪而其存不存又不待於知之而後能勉也亦係於吾心之厚薄如何耳宰我食稻衣錦自以為安則其無愛親之心可見而夫子所以斥之者亦明矣説者乃與曲為之諱而少减其不仁不孝之罪是以其説徒為辭費而不足以掩其實也曰或謂宰我非不知短喪之為薄直以有疑故不敢自隠於夫子只此無隠便是聖人作處如何曰言宰我之心雖薄而其不敢自隠者猶有聖門氣象可也謂之無隠而直以聖人作處許之則又激於世俗矯情餙詐之私而不自知其言之過矣然此章正意在於問喪而喪之主於哀者又非自外而至今不論此而摘其旁文瑣細之説以為己死之人文不可贖之過亦何益哉曰或謂夫子之言女安則為之為不與人為偽者信乎曰是因無隠之説而又失之之甚也夫聖人固不與人為偽矣然不曰不肖者跂而及之乎其曰安則為之者乃深責而痛絶之之辭也豈使之真以為安而遂為之也哉若如其言則聖人之所以垂世立教者初無一定之則直狥世俗情意之厚薄使人自以為禮而不慮夫壊法亂紀之原自我始也○南軒張氏曰人子之致哀於其親盖其心之不可以已者先王以禮為之而斷之以三年是謂天之則也宰我論喪禮而欲止乎期夫子反覆告之以女安則為之夫其食旨不甘聞樂不樂居處不安果何哉以其有所不忍於心故也宰我聞夫子斯言而出其必有以惻於中矣○慶源輔氏曰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懐此君子所以不忍於親而喪必三年之故自天子逹於庻人而為天下之通喪也至於使之聞之或能反求而終得其本心則聖人之仁也始也問之以食稻衣錦於女安乎所以使宰我反求諸心自得其所以不忍及宰我不察則又言君子居喪之禮皆出於自然以發其不忍於親而喪必三年之故使之聞之尚庻幾其能反求而得其本心不至於終迷而不反也然則聖人之心所以愛人無己者於此亦可得而見矣○范氏發明非以三年之喪為足以報其親之説尤為忠厚所謂喪三年以為極亡則弗之忘矣者是也至於聖人既於此為之中制則賢者必當俯而就不肖者必當跂而及夫如是然後其説始圎而宰我之失夫子之意始皆坦然明白矣○厚齋馮氏曰宰我之所惜者禮樂也夫子之所以責者仁也仁人心而愛之理也孩提之童生而無不知愛其親者故仁之實事親是也禮所以節文之樂所以樂之豈有不仁而能行禮樂者乎抑聞之聖人未嘗靣折人以其過其於門人宰我樊遲之失皆於其既出而言之使之有聞焉而改其長善救失待人接物忠厚盖如此】 ○子曰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矣哉不有奕者乎為之猶賢乎已 局戲也奕圍棊也【魯齋王氏曰説文作簿局戲也六著十二棊也古烏曹作簿説文奕從二十言竦兩手而執之圍棊謂之奕】已止也李氏曰聖人非教人奕也所以甚言無所用心之不可爾【朱子曰心若有用則心有所主只看如今纔讀書則心便主於讀書纔冩字則心便主於冩字若是悠悠蕩蕩未有不入於邪僻者○此非啓奕之端乃假此以甚彼之辭○南軒張氏曰飽食而無所用心則放越而莫知其極凡惡之所由生也奕雖不足道然方其為之意專乎此比之放越而莫知其極者猶為愈焉此章大抵言無所用心則長惡為可畏耳○或問伊川嘗教人静坐若無所用心只静坐可否雙峯饒氏曰静坐時須主敬即是心有所用若不主敬亦静坐不得心是活底物若無所用則放僻邪侈無不為己聖人説難矣哉所該甚廣】 ○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義以為上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盗 尚上之也君子為亂小人為盗皆以位而言者也尹氏曰義以為尚則其為勇也大矣子路好【去聲】勇故夫子以此救其失也胡氏曰疑此子路初見孔子時問答也【朱子曰子路之勇夫子屢箴誨之是其勇多有未是處若知勇於義為大勇則不如此矣又其勇有見得到處便行將去如事孔悝一事却是見不到盖不以出公之立為非觀其謂正名為迂斯可見矣又曰若是勇於義必不仕季氏○此章言君子者有三其上二者以徳言也其對小人者則以位言耳○南軒張氏曰徒知勇之務至於犯義者有之尚義則義所當為勇固在其中矣○慶源輔氏曰尚義而勇義理之勇也勇而無義血氣之勇也為血氣所使而不以義理制之則其為害随所居而為大小故在上則逆理而為亂在下則肆欲而為盗味子路之言有自負其勇之意而疑聖門或不以勇為尚也若後來進徳髙必不復以此為問矣】 ○子貢曰君子亦有惡乎子曰有惡惡稱人之惡者惡居下流而訕上者惡勇而無禮者惡果敢而窒者【惡去聲下同唯惡者之惡如字訕所諌反】 訕謗毁也窒不通也稱人惡則無仁厚之意下訕上則無忠敬之心勇無禮則為亂果而窒則妄作故夫子惡之【朱子曰勇是以氣加人故易至於無禮果敢是率然敢為盖果敢而不窒則所為之事必當於理窒而不果敢則於理雖不通然亦未敢輕為惟果敢而窒者則不論是非而率然妄作此聖人所以惡之也○問果敢與勇相類如何分别雙峯饒氏曰果敢即前章之剛果敢屬性質勇屬血氣果敢者有學以開明之則不窒勇者有禮以節文之則不暴】 曰賜也亦有惡乎惡徼以為知者惡不孫以為勇者惡訐以為直者【徼古堯反知孫並去聲訐居謁反】 惡徼以下子貢之言也徼伺【音笥】察也訐謂攻發人之隂私○楊氏曰仁者無不愛則君子疑若無惡矣子貢之有是心也故問焉以質其是非侯氏曰聖賢之所惡如此所謂惟仁者能惡人也【朱子曰夫子所惡以戒人子貢所惡以自警○南軒張氏曰君子者惟其愛人故惡稱人之惡者為其薄也惟其順徳故惡居下流而訕上者為其逆也惟其循禮故惡勇而無禮者為其陵犯也惟其逹義故惡果敢而窒者為其冥行也此惡不善之公心亦天下之通義也以子貢之有問恐其專以惡人為心則反有害故又從而叩之子貢之惡惡其近似而害於知勇與直者也子貢惡乎此則所以檢身者抑可知矣○慶源輔氏曰楊氏説得子貢所以發問之意出侯氏説得聖賢不能無惡當於理之意明然夫子因子貢之問而又以賜也亦有惡乎發之使之得以盡其説又見聖人氣象從容誠意審宻有以盡人之情如此○鄭氏曰子貢雖方人亦不從事於徼訐也疑與子路之問同時故問答雖切子貢方人之病而亦有諷子路之勇者稱惡訕上警子貢也徼訐子貢自警也至於勇而果敢則為子路而發夫聖賢之所惡如此唯仁者能惡人夫子以之惡不仁者其為仁矣子貢有焉○雲峯胡氏曰聖賢之所惡若有不同然子貢所謂徼訐者因夫子所謂稱人之惡與訕上者而推之也所謂不孫者因夫子所謂無禮與窒者而言之也】 ○子曰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孫逺之則怨【近孫逺並去聲】 此小人亦謂僕下人也【問何以知其為僕下人朱子曰若為惡之小人則君子逺之唯恐不嚴怨亦非所恤矣】君子之於臣妾莊以涖之慈以畜【許六反】之則無二者之患矣【南軒張氏曰女子隂質小人隂類其所望於人者常深故難養知其難養如此則當思所以待之之道其惟和而有制與夫不惡而嚴乎○慶源輔氏曰此等雖有難養之情君子則有善養之道莊以涖之則禮有以消其不孫之心慈以畜之則仁有以弭其易怨之意莊慈其不近不逺之中道乎】 ○子曰年四十而見惡焉其終也已【惡去聲】 四十成徳之時見惡於人則止於此而已勉人及時遷善改過也蘇氏曰此亦有為【去聲下同】而言不知其為誰也【問此章聖人立言之意固是勉人及時進徳然鄉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惡之茍有特立獨行之士不狥流俗衆必群嘲共罵何為而不見惡學者亦不可不知也未知是否朱子曰見惡亦謂有可惡之實而得罪於能惡人者非不善者惡之之謂也○南軒張氏曰此又甚於四十無聞者有惡可惡又下於無善可聞也○呉氏曰終止也其終也已哀其不復有進也○厚齋馮氏曰人之血氣三十而壯四十而定過此則神日衰怠少能精進故古人以四十為成徳之時無聞見惡皆以是為斷也盖世有晚而知道者焉得而絶之故知其為有為之言○雙峯饒氏曰古人多説四十如四十不惑四十不動心四十五十無聞之類盖至是血氣盛極將衰之年於此無成則亦已矣後生不可不痛自警省也】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七 <經部,四書類,四書大全__論語集註大全>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八 微子第十八 此篇多記聖賢之出處【上聲】凡十一章 微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干諌而死 微箕二國名子爵也微子紂庶兄箕子比干紂諸父【伯叔父也】微子見紂無道去之以存宗祀箕子比干皆諌紂殺比干囚箕子以為奴箕子因佯【音羊】狂而受辱【史記宋世家微子者殷帝乙之首子而紂之庶兄也紂既立不明滛亂於政微子數諌不聼度終不可諌遂亡箕子者紂親戚也紂始為象箸箕子歎曰彼為象筯必為玉杯為玉杯則必思逺方珍恠之物而御之矣輿馬宫室之漸自此始不可振也紂滛泆箕子諌不聼乃被髪佯狂而為奴王子比干者亦紂之親戚也見箕子諌不聼而為奴則曰君有過而不以死爭則百姓何辜乃直言諌紂紂怒曰吾聞聖人心有七竅信有諸乎乃遂殺比干刳視其心微子曰父子有骨肉而臣主以義屬故父有過三諫不聼則随而號之人臣三諌不聼則其義可以去矣於是遂行周武王伐紂克殷微子乃持其祭器造軍門於是武王乃釋微子復其位如故】 孔子曰殷有三仁焉 三人之行【去聲】不同而同出於至誠惻怛【當葛反】之意故不咈乎愛之理而有以全其心之徳也楊氏曰此三人者各得其本心故同謂之仁【問微子之去欲存宗祀比干之死欲紂改行可見其至誠惻怛處不知箕子至誠惻怛何以見朱子曰箕子比干都是一樣心箕子偶然不銜著紂之怒不殺他然見比干恁地死若更死諌無益於國徒使君有殺諫臣之名他處此最難微子去却易比干一向諌死又却索性箕子在半上落下最是難處被他繫在那裏不免佯狂所以易中特説箕子之明夷可見其難處故曰利艱貞晦其明也内難而能正其志箕子以之他外雖狂心則定也○或問按殷紀微子先去比干乃諌而死然後箕子佯狂為奴為紂所囚盖微子帝乙元子當以先王宗祀為重義當早去又决知紂之不可諌也故遂去之而不以為嫌比干少師義當力諌雖知其不可諌而不可已也故遂以諌死而不以為悔箕子見比干之死則知己之不可諌且不忍復死以累其上也見微子之去則知已之不必去且不忍復去以背其君也故佯狂為奴而不以為辱此可見三仁之所為易地皆然或以為箕子天畀九疇未傳而不敢死則其為説迂矣同謂之仁者以其皆無私而各當理也無私故得心之體而無違當理故得心之用而不失此所以全心之徳而同謂之仁歟史記三子之事與夫子此言先後不同者史所書者事之實此以事之難易為先後耳○張氏庭堅曰死者非沽名生者非懼禍而引身以求去者非要利以忘君仁之所存義之所主其去就死生不在於一身而在於天下國家也○勉齋黄氏曰或問言仁與集註不同者先師言仁之義則固以心之徳愛之理為主矣言人之所以至於仁則以為無私心而皆當理也或問之言指三子之所以至於仁而言也集註之言正指仁之義而言也然其曰不咈乎愛之理而有以全其心之徳曰全曰不咈則或問之意亦在其中矣讀者黙而識之可也○慶源輔氏曰愛之理分言之仁也心之徳專言之仁也不咈乎愛之理指惻怛而言有以全其心之徳指至誠而言也○厚齋馮氏曰三人者不特為國大臣又有親屬之愛存焉使為大臣而已也以道事君不可則止惟其有親屬之愛宗祀存亡實同休戚故或死或去或囚而不辭是以謂之仁○雙峯饒氏曰前三句門人因孔子殷有三仁一句却記上三事為提頭然當時所記必有次序當箕子未奴比干未死時微子己有去志書曰我其發出狂吾家耄遜于荒箕子又勉其去曰詔王子出迪王子弗出我乃顛隮則微子之去在先無疑其次箕子之奴比干之死雖未知孰先孰後竊意箕子之諫必在先是時紂尚能容止囚奴之而已及比干繼之則忿嫉己甚故竟殺之三人之行雖不同皆非有所為而為之也或問據史記殷紀以為箕子之奴在比干既死之後次序與此不同疑當以論語為正又曰集註於伯夷叔齊求仁得仁章曰合乎天理之正即乎人心之安於此則云不咈乎愛之理此處便有差等盖合字即字是順説不咈則似有所咈而實無所咈且如微子是紂之兄箕子比干是紂之諸父皆同姓之親今或去或奴或諌死皆似傷乎愛之理然其本心只是愛君憂國皆有至誠惻怛之意故曰不咈乎愛之理中庸稱舜曰大徳必得其名至武王只説不失天下之顯名盖武王殺紂似乎失名其實不失○雲峯胡氏曰至誠惻怛盖謂三仁愛君憂國皆非有所為而為也一有所為而為之則雖有惻怛之意而非出於至誠矣至誠者仁之存惻怛者仁之發集註特下不咈二字盖自上文不同字生來三子之行不同其跡似相違以去者為仁則不去者似咈乎仁矣以死者為仁則不死者似咈乎仁矣惟其皆有至誠惻怛之意則其去就死生雖不同而皆不咈乎愛之理即所以全其心之徳也】 ○柳下惠為士師三黜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三去聲焉於䖍反】 士師獄官【魯齋王氏曰舜命臯陶汝作士士之名始見於刑官周禮秋官司冦之屬有士師之職刑官曰士其長曰師故士師之下有鄉士遂士縣士方士訝士皆掌獄詞者】黜退也柳下惠三黜不去而其辭氣雍容如此可謂和矣然其不能枉道之意則有確乎不可㧞者是則所謂必以其道而不自失焉者也○胡氏曰此必有孔子斷【丁亂反】之之言而亡之矣【問柳下惠三黜雖可以見其必以其道而不失焉者然亦便有箇不恭底意思故記者以孔子兩事序於其後觀孔子之事則知下惠之事亦未得為中道朱子曰也是如此惟是孟子説得好曰聖人之行或逺或近或去或不去歸潔其身而已矣下惠之行雖不比聖人合於中道然而歸潔其身則有餘矣○問柳下惠三黜而不去其言若曰茍以直道事人雖適他國終未免三黜若肯枉道事人自不至三黜又何必去父毋之邦觀其意盖自信其直道而行不以三黜為辱也此其所以為和而介歟若徒知其不去之為和而不知其所以三黜者之為有守未足以議柳下惠也未知是否曰得之○或問柳下惠仕而屢黜黜而復仕至於三黜而又不去焉何也曰進不隠賢必以其道不以三公易其介所以屢黜而至於三降志辱身援而止之而止雖袒裼裸裎於我側不以為凂所以黜而復仕既三黜而遂不去也或曰惠知直道之必黜而不去然則其將枉道以事人乎曰不然也惠之意若曰我但能枉道事人則固不必去魯而適他國矣其言泛然若無所指盖和者之氣象如此而其道則固自信其不能枉道而事人矣是以三黜之後雖不屑去然亦意其遂不復仕故孔子列之於逸民之目○南軒張氏曰柳下惠仕則仕黜則黜而未嘗枉其道也若枉道則害於和之理矣至於孔子道不行父母之邦可以去而亦去雖周行天下而未嘗茍仕也則與下惠異矣此篇記柳下惠於三仁之後以明其趨之一下文又詳著孔子之事以見聖人之為至矣如楚狂耦耕荷蓧之徒則䧟於一偏而不足以知聖人者夷齊之下雖各得其道而未盡其至者終之以孔子之無可無不可盖於是無以加矣此孟子集大成之意也○勉齋黄氏曰列二章於篇首以見古人出處不同亦各有義然後著孔子之事以見聖人之出處也○洪氏曰是時三家漸已用事其於獄必有以私意行之者禽不曲法以狥之所以三黜也然恱佞而惡直者天下皆是何必去哉○雙峯饒氏曰柳下惠謂直道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是欺天下無一君之可事無一國之可往此便是他不恭處若夫子則歴聘侯國何嘗以天下為無可有為之人但惠辭氣雍容不廹而不枉道之意自在其中此所以為聖之和也胡泳嘗云蚳鼃辭靈邱而請士師士師在邑宰之下官小可知惠三為之不卑小官可見三黜亦想因諌諍刑罰不中而然○新安陳氏曰直道難容雖他國皆然枉道易合雖吾國亦可言終不能枉道以求合則姑守道而不去也其三黜不去雖見其和而不能枉道則不失其介可謂和而不流強哉矯者矣】 ○齊景公待孔子曰若季氏則吾不能以季孟之間待之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行 魯三卿季氏最貴孟氏為下卿孔子去之事見【形甸反】世家【史記孔子世家齊景公復問政於孔子曰政在節財景公説音恱將欲以尼谿田封孔子晏嬰進曰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軌法索曰滑謂亂也稽同也以言辯捷之人言非若是言是若非能亂同異也言儒者滑稽而不為法度也倨傲自順不可以為下崇䘮遂哀破産厚不可以為俗游説乞貸不可以為國自大賢之息周室既衰禮樂缺有間索隠曰息者生也言上古大賢生則有禮樂至周室微而始缺有間也今孔子盛容餙繁登降之禮趨詳之節累世不能殫其學當年不能究其禮君欲用之以移齊俗非所以先細民也後景公敬見孔子不問其禮異日景公止孔子曰奉子以季氏吾不能以季孟之間待之齊大夫欲害孔子孔子聞之景公曰吾老矣弗能用也孔子遂行反乎魯】然此言必非靣語【音御】孔子盖自以告其臣而孔子聞之爾○程子曰季氏強臣君待之之禮極隆然非所以待孔子也以季孟之間待之則禮亦至矣然復【扶又反】曰吾老矣不能用也故孔子去之盖不繋待之輕重特以不用而去爾【慶源輔氏曰景公之言雖實而失於率易聖人徳盛道尊見者必加敬而盡禮况景公素知聖人者必不敢以是言而靣瀆之所謂自以告其臣而孔子聞之之説當矣○趙氏曰茍以利心觀則必以為聖人之去有繋乎待之輕重也故程子特釋之○厚齋馮氏曰此與其臣議所以處子之辭子魯人也故議以魯君所以待三卿者待之是時諸侯之賢而國勢富強者宜莫如齊之景公此子之所以願仕焉者也晏平仲得政已三世矣景公至魯與子語而説之其後子不得志於魯遂之齊景公數問政而説嬰之所深忌也所以欲害子而進間言也方責效於朞月之間而嬰乃謂累世不能殫其學此景公所以謂吾老而不可俟也○新安陳氏曰景公初欲用孔子盖本心之暫明終不能用乃蔽於私意之昏弱終於亂亡宜矣】 ○齊人歸女樂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歸如字或作饋朝音潮】 季桓子魯大夫名斯按史記定公十四年孔子為魯司冦攝行相【去聲】事齊人懼歸女樂以沮【在吕反】之【史記世家定公以孔子為中都宰一年四方皆則之由中都宰為司空由司空為大司冦定公十四年孔子年五十六由大司冦攝行相事於是誅魯大夫亂政者少正卯與聞國政三月粥羔豚者弗餙賈男女行者别於塗塗不拾遺四方之客至乎邑者不求有司有司常供其職客求而有在也皆予之以歸齊人聞而懼曰孔子為政必霸霸則吾地近焉我為之先并矣盍致地焉犂鉏曰請先嘗沮之沮之不可則致地庸遲乎於是選齊國中女子好者八十人皆衣文衣而舞康樂文馬三十駟遺魯君陳女樂文馬於魯城南高門外季桓子微服往觀再三將受乃語魯君為周道游觀終日怠於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孔子曰魯今且郊如致膰於大夫則吾猶可止桓子卒受齊女樂三日不聼政郊又不致膰爼於大夫孔子遂行】尹氏曰受女樂而怠於政事如此其簡賢棄禮不足與有為可知矣【新安陳氏曰於用孔子之時而如此簡賢也三日不朝棄禮也】夫子所以行也所謂見幾【平聲】而作不俟終日者與【音余此引易繫辭之語○問史記載魯今且郊如致膰于大夫則吾可以止設若致膰則夫子果止否朱子曰也須去只是不若此之速必别討一事故去且如致膰亦不是大叚失禮處聖人但因此且求去爾○孔子於受女樂之後而遂行若言之似顯君相之過不言則已為茍去故因膰肉不至而行則吾之去國以其不致膰為得罪於君耳○南軒張氏曰去讒逺色賤貨而貴徳所以勸賢也今好色而忘敬賢之心則道之不行可見矣是以去之○呉氏曰夫子嘗適齊矣已不能用及反而仕魯又沮人用之怠已而忌人愚不肖之通患也桓子受制陽貨四五年幾不免死一旦得脫虎口而與夫子從事此其發憤自強之日也而境順於前心即驕逸夫子方欲輔桓子以有為而桓子所為若是固不得不行也孟子曰孔子於季桓子見行可之仕此曰季桓子不朝孔子行其仕其行皆以桓子而定公徒擁虚名於其上也悲夫○雙峯饒氏曰魯受女樂夫子已有去志若遽然便去非惟顯君之過且中齊人之計適然魯郊又不致膰肉故因此微過遂不税冕而行○齊人歸女樂只説箇歸字畢竟是歸其女樂於魯君相皆有之不是專獻於桓子三日不朝亦是君臣皆不朝縁當時辭受之權盡出於季氏想是他既自受又為定公受之又曰女樂亦說得不一一説陳女樂於城南季桓子君臣共往觀之三日不朝一説召女樂而受之三日不朝這兩説不同然無可考訂處未詳孰是○新安陳氏曰萃淫聲美色而為一者女樂也為國家禍其有甚於此哉】○范氏曰此篇記仁賢之出處【上聲】而折中以聖人之行【去聲】所以明中庸之道也【慶源輔氏曰仁謂三人賢謂柳下惠及下章逸民之類夫子於齊魯非不欲仕亦未嘗必於仕但可仕則仕可止則止此所以為中庸之道也接輿以下則未免於偏而過之矣】 ○楚狂接輿歌而過孔子曰鳯兮鳯兮何徳之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接輿楚人佯狂避世【邢氏曰接輿姓陸名通昭王時佯狂不仕時人謂之楚狂】夫子時將適楚故接輿歌而過其車前也鳯有道則見【形甸反】無道則隠【慶源輔氏曰鳯靈物也有道則見無道則隠鳯固然也至於無道而不隠則鳯之徳衰矣然以此論君子守身之常法則可至於聖人體道之大權則又不可以比例論也○雙峯饒氏曰鳯世治則生亂則不生即是有道則見無道則隠之義盖麟鳯皆不是有種之物惟聖王在上天地泰和所以元氣之㑹鍾為麟鳯如鸛生鶴馬生龍駒之類】接輿以比孔子而譏其不能隠為徳衰也來者可追言及今尚可隠去已止也而語助辭殆危也接輿盖知尊夫子而趨不同者也【慶源輔氏曰觀接輿之言既比之以鳯而又疑其衰既幸其或止而又慮其殆語意慇懃諄復是誠知尊聖人者矣然其所趨則在於絶人逃世以逺害全身而已其與聖人之心盖不啻如氷炭白黒之不同也○胡氏曰趨不同者接輿有避世之心而無救世之志有堅持之操而無變通之學也】 孔子下欲與之言趨而辟之不得與之言【辟去聲】 孔子下車盖欲告之以出處【上聲】之意接輿自以為是故不欲聞而辟之也【問楚狂接輿等伊川謂荷蓧稍髙朱子曰以其尚可告語若接輿則全不可曉問當亂世必如孔子之才可以救世而後可以出其他亦何必出曰亦不必如此執定君子之仕行其義也亦不可一向滅跡山林然仕而道不行則當去耳○南軒張氏曰接輿之意盖欲夫子隠居以避世耳觀其知鳯徳之衰且辭氣舒暢不廹其為人天資亦髙矣故夫子意其可以告語而欲與之言其趨而避盖匿其聲跡而已】 ○長沮桀溺耦而耕孔子過之使子路問津焉【沮七余反溺乃歴反】二人隠者耦並耕也時孔子自楚反乎蔡津濟渡處【吴氏曰接輿書楚故沮溺丈人不復書楚盖皆楚人○雙峯饒氏曰兩耜同隊而耕謂之耦耕】 長沮曰夫執輿者為誰子路曰為孔丘曰是魯孔丘與曰是也曰是知津矣【夫音扶與平聲】 執輿執轡在車也盖本子路御而執轡今下問津故夫子代之也知津言數【音朔】周流自知津處 問於桀溺桀溺曰子為誰曰為仲由曰是魯孔丘之徒與對曰然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誰以易之且而與其從辟人之士也豈若從辟世之士哉耰而不輟【徒與之與平聲滔吐刀反辟去聲耰音憂】 滔滔流而不反之意以猶與也言天下皆亂將誰與變易之而汝也辟人謂孔子辟世桀溺自謂耰覆【敷救反】種【上聲】也【新安倪氏曰韻㑹注布種後以耰摩田使土開處復合以覆種】亦不告以津處【南軒張氏曰謂當世滔滔一律誰肯以夫子之道易已所為言其徒勞耳○慶源輔氏曰桀溺以夫子為辟人而天下皆滔滔不反則世人無一不可避者故絶人逃世以為潔而自謂其能避世○雙峯饒氏曰言舉世趨於不善今雖欲易之無可與為善之人也】 子路行以告夫子憮然曰鳥獸不可與同群吾非斯人之徒與而誰與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憮音武與如字】 憮然猶悵然惜其不喻己意也言所當與同群者斯人而已豈可絶人逃世以為潔哉天下若已平治【去聲】則我無用變易之正為【去聲】天下無道故欲以道易之耳【程子曰桀溺言天下衰亂無道者滔滔皆是也孔子雖欲行其教而誰可以化而易之孔子言如使天下有道我則無所治不與易之也今所以周流四方為時無道故也○慶源輔氏曰天之生聖賢欲其平治天下者理之常也其或雖生聖賢而未欲平治天下者理之變也然既曰聖賢則必以天地之常者為心而其所以平治天下之道又備盡於己舉而措之易亂為治易危為安固必有自然之應而天果未欲平治天下也則亦安於理而已若天下既已平治則亦何用聖人以易之哉○新安陳氏曰沮溺以賢人自守之心而量聖人濟世之心宜其不足以知聖人也】○程子曰聖人不敢有忘天下之心故其言如此也張子曰聖人之仁不以無道必天下而棄之也【朱子曰説聖人無憂世之心固不可謂聖人視一世未治常恁地戚戚憂愁無聊過日亦非也但要出做不得又且放下其憂世之心要出仕者聖人愛物之仁至於天命未至亦無如之何○雲峯胡氏曰聖人不敢有忘天下之心則沮溺忘天下者也聖人之仁不以無道必天下而棄之則沮溺棄天下者也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民胞物與何忍忘之又何忍棄之於此見沮溺之為忍聖人之為仁沮溺之為過聖人之為中歟】 ○子路從而後遇丈人以杖荷蓧子路問曰子見夫子乎丈人曰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孰為夫子植其杖而芸【蓧徒弔反植音殖】 丈人亦隠者蓧竹器分辨也五穀不分猶言不辨菽麥爾【左傳成公十八年晉欒書中行偃使程滑弑厲公使荀罃士魴逆周子於京師而立之悼公周也生十四年矣周子有兄無慧不能辨菽麥故不可立菽大豆也豆麥殊形易别故以為痴者之候不慧盖世所謂曰痴】責其不事農業而從師逺遊也植立之也芸去【上聲】草也 子路拱而立 知其隠者敬之也 止子路宿殺雞為黍而食之見其二子焉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隠者也使子路反見之至則行矣【食音嗣見賢遍反】孔子使子路反見之盖欲告之以君臣之義而丈人意子路必將復【扶又反】來故先去之以滅其跡亦接輿之意也 子路曰不仕無義長㓜之節不可廢也君臣之義如之何其廢之欲潔其身而亂大倫君子之仕也行其義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長上聲】 子路述夫子之意如此【慶源輔氏曰夫子所以使子路反見之豈徒然哉必有以也而丈人絶人逃世藐然不復知有君臣之義則夫子之欲告之宜莫先於此也觀子路所述夫子之意固可見矣○趙氏曰子路所言雖未可即以為夫子之語然使之反見則必授以見之之意矣故知其述夫子之意無疑也】盖丈人之接子路甚倨【居御反】而子路益恭【慶源輔氏曰此亦子路學力之所至】丈人因見其二子焉則於長㓜之節固知其不可廢矣故因其所明以曉之倫序也人之大倫有五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㓜有序朋友有信是也【新安陳氏曰大倫備於五者此所謂潔身而亂大倫只是説廢君臣之大倫】仕所以行君臣之義故雖知道之不行而不可廢然謂之義則事之可否身之去就亦自有不可茍者是以雖不潔身以亂倫亦非忘義以狥禄也【新安陳氏曰潔身亂倫沮溺丈人之儔過乎中庸者也忘義狥禄茍仕饕富貴之徒不及乎中庸者也】福州有國初時寫本路下有反子二字【新安陳氏曰朱子嘗為福之同安簿意必自見此寫本也】以此為子路反而夫子言之也未知是否【問集註云仕所以行義末云亦非忘義以狥禄似是兩意朱子曰只是一意纔説義便是總去就都説道合則從不合則去即是此義惟是出仕方見得不仕便無了這義聖人憂世之心固是急欲得君行道到靈公問陳遂行景公不能用又行桓子受女樂又行無一而非義○或問道之不行矣而徒仕可乎曰仕所以行義也義則有可不可矣義合而従則道固不患於不行不合而去則道雖不行而義亦未嘗廢也是以君子雖知道之不行而未嘗不仕然亦未嘗懐私徇禄而茍於仕也由此觀之道義之未嘗相離亦可見矣○君子之仕也行其義也義便有進退去就在裏如丈人直是截斷只見一邉○南軒張氏曰丈人見二子是長㓜之節不可得而廢也既不可廢則夫君臣之義又烏得而廢之乎彼盖欲潔其身而不知亂倫之害於人道為大也君子之仕豈為他哉行吾義而已道之不行君子豈不知乎而汲汲於斯世者固有不可以已者也○慶源輔氏曰丈人之接子路雖倨而子路益恭丈人因見其二子盖因子路之敬長有以感發其心而知長㓜之節不可廢耳夫長㓜之節君臣之義皆天叙之典人之所不能無也丈人知長㓜之節不可廢而不知君臣之義不可廢是其心必有所蔽故一得一失或明或暗而不自知其然也聖人於此因其所明而曉之○君臣之義雖本乎天而具乎我者也道雖存乎我而其行止則繋乎天者也具乎我者不可廢而繫乎天者則非敢必也故孔子雖卒老於行而終不敢深藏固閉以自潔而廢君臣之義然義之為言宜也既曰義則事便有可否身便有去就可則就之否則去之固有截然不可移易者故聖人之法君子之行既不可以潔身而亂倫如隠者之為亦不可以忘義而狥禄如世俗之仕者也○雙峯饒氏曰前章説天下有道不與易可見聖人救世之仁此章説君臣之倫不可廢可見聖人出仕之義問行其義與道之不行道義如何分曰只一般道指全體言義指一事言如父子親君臣義至朋友信總言皆道也聖人之道行於天下則人人共由此道如義只是君臣有義一件而已然道必遇賢君而後行義則是我自家行底孔子雖知當時道之不行而自家却不可不行其義】○范氏曰隠者為髙故往而不返仕者為通故溺而不止不與鳥獸同群則决性命之情以饕【音叨】富貴【荘子駢拇篇不仁之人决性命之情而饕富貴决破壞也貪財曰饕○雙峯饒氏曰為是作為之為隠者專要做那髙尚底事所以甘於長往而不返仕者專要做那通逹底事所以溺於下流而不止也為髙者絶物忘世為通者患得患失二者皆非中道决如决水壊了隄防便走了水性原於命發為情皆天理發見出來者所以謂之性命之情若心貪溺於富貴必壊了性所發為四端之情如决去水之隄防如何留得水住】此二者皆惑也是以依乎中庸者為難惟聖人不廢君臣之義【不潔身以亂倫】而必以其正【不忘義而狥禄】所以或出或處【上聲】而終不離【去聲】於道也【道即中庸之道○問接輿歌而過孔子盖欲以諷切孔子孔子欲與言之則趨而避之孔子使子路問津於長沮桀溺固將有以發之而二人不答所問傲然有非笑孔子之意至於荷蓧丈人知子路之賢則止子路宿殺雞為黍而食之見其二子焉其親之厚之如此孔子使子路反見之則先去而不願見矣數子者若謂其無徳而隠則佯狂耕耘以避亂世澹然不以富貴利逹動其心而確然自信不移若有所得者若謂其無故而隠則危邦濁世道既不行亦未見其必可以仕也特其道止於歸潔其身而不知聖人所謂仕止久速者知所謂無可者矣而未知所謂無不可者也故其規模氣象不若聖人之正大若以索隠行恠視之愚意未知是否朱子曰無道而隠如蘧伯玉柳下惠可也被髪佯狂則行恠矣沮溺荷蓧亦非中行之士也○勉齋黄氏曰列接輿以下三章於孔子行之後以明夫子雖不合而去然亦未嘗恝然忘世所以為聖人之出處也然即三章讀之見此四子者律以聖人之中道則誠不為無病然味其言觀其容止以想見其為人其清風髙節猶使人起敬起慕彼於聖人猶有所不滿於心如此則其視世之貪利禄而不知止者不啻若犬彘耳是豈非當世之賢而特立者歟以子路之行行而拱立丈人之側若子弟然豈非其真可敬故歟嘗謂若四人者惟夫子然後可以議其不合於中道未至夫子者未可以妄議也貪禄嗜利之徒求以自便其私亦借四子而詆之欲以見其不可不仕多見其不知量也○雙峯饒氏曰勉齋此叚發集註之未發四子皆賢人他纔見世亂便以避世為髙是甚次第但孔子之意則又謂當此世若人人如此避世天下誰與治者故不得不行其義勉齋又嘗云在今日救世之道正當扶起沮溺等人此真名言○雲峯胡氏曰接輿沮溺丈人章首冠以楚狂二字皆楚之狂者也狂者志行之過集註此篇之末謂夫子於此四人有惓惓接引之意在陳之歎盖亦如此然魯之狂士何幸而得在聖人陶冶之中楚之狂者又何不幸而自棄於聖人造化之外也哉】 ○逸民伯夷叔齊虞仲夷逸朱張柳下惠少連【少去聲下同】逸遺逸民者無位之稱虞仲即仲雍與泰伯同竄荆蠻者夷逸朱張不見【形甸反下同】經傳【去聲】少連東夷人 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齊與【與平聲】 【新安陳氏曰非其君不事不降志可見不立惡人之朝不辱身可見】 謂柳下惠少連降志辱身矣言中倫行中慮其斯而已矣【中去聲下同】 柳下惠事見上【李氏曰惠不辭小官降志也不羞汙君辱身也】倫義理之次第也慮思慮也中慮言有意義合人心少連事不可考然記稱其善居喪三日不怠三月不解【居隘反】朞悲哀三年憂【記雜記下孔子曰少連大連善居喪三日不怠三月不解朞悲哀三年憂東夷之子也言其生於夷狄而知禮也】則行之中慮亦可見矣【慶源輔氏曰慮對倫而言倫是義理之次第則慮亦人之正思慮也中倫謂所言合倫理中慮謂所行當人心人心乃人之公心即義理所在也或以為中我之思慮者誤矣○雙峯饒氏曰降志辱身行似卑汚但其言中倫行中慮異乎他人之降志辱身所可取者如此而已矣使不中倫慮則降志辱身便不好了】 謂虞仲夷逸隠居放言身中清廢中權 仲雍居呉斷【音短】髪文身裸【力果反】以為飾【左傳哀公七年子貢曰太伯端委以治周禮仲雍嗣之斷髪文身臝以為飾】隠居獨善合乎道之清放言自廢合乎道之權【慶源輔氏曰仲雍退處句呉以獨善其身所以合乎道之清清即伯夷之清也放言自示其不可用所以合乎道之權放言雖無所考然觀其斷髪文身之為則放言自廢固宜有之○雙峯饒氏曰中清中權是合道理底清權故集註皆以合道釋之】 我則異於是無可無不可 孟子曰孔子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乆則乆可以速則速所謂無可無不可也【南軒張氏曰無可者不以可為主也無不可者不以不可為主也夫子之心當可則可當不可則不可其曰無者言其不存乎心也若夷齊之心則未免有不可下惠少連則未免有可也○致堂胡氏曰無可無不可以五字成文當渾全以㑹其意不當分析以求其義設有人焉絶世離俗無一可者有是理乎行之而善亦孤介一隅之士耳設有人焉和光同塵無一不可者有是理乎行之而善亦委隨苟合之人耳聖人無可而無不可則非固也聖人無不可而無可則非流也言之如平常行之實未易聖人從容中道無所偏倚徳盛仁熟自然發諸言語者如此○雙峯饒氏曰方其事未定之時則此心無可無不可及其事已斷之後則有可有不可矣】○謝氏曰七人隠遯不汙則同其立心造行【去聲】則異伯夷叔齊天子不得臣諸侯不得友盖已遯世離【去聲】群矣下聖人一等此其最髙與【音余○雙峯饒氏曰夷齊遯世離群與沮溺之徒不同遜國而逃父子兄弟之倫厚矣其諌伐而餓君臣之倫厚矣此便見他不是全然忘世底人】柳下惠少連雖降志而不枉己雖辱身而不求合其心有不屑也故言能中倫行能中慮虞仲夷逸隠居放言則言不合先王之法者多矣然清而不汙也權而適宜也與方外之士害義傷教而亂大倫者殊科是以均謂之逸民【慶源輔氏曰遯世離群出乾卦文言伯夷惟於清之一徳極於聖耳他固有未盡也故曰下聖人一等然視數子之制行則固為髙矣隠居則非君子庸行然身中乎清而不汙然不汙而已去伯夷之清則有逕庭矣故言雖不合先王之法然自廢則中乎權而得宜權而得宜則權不失正也方外之士盖指接輿沮溺丈人之徒然此兩言實出荘子所謂遊方之外不可拘於禮法也故其必至於害君臣之義傷先王之教而賊亂人之大倫也】尹氏曰七人各守其一節而孔子則無可無不可所以常適其可而異於逸民之徒也【新安倪氏曰常適其可如學記當其可之謂時之可謂合乎理之當然也】雄曰觀乎聖人則見賢人是以孟子語夷惠亦必以孔子斷【丁亂反】之【南軒張氏曰七人者皆為逸民而制行則異亦有深淺固不同也不降其志不辱其身其清之至與下惠少連雖立於惡人之朝未免乎降志辱身然道則未嘗枉也故言不失於倫理而行不違其思慮此所謂由由然與之俱而不自失者也至於虞仲夷逸則又其次也放言謂其言放而不拘也異乎中倫者矣然而其持身亦合於清者之所為而其退而廢也亦非索隠行恠之為有合於權為可取也若夫孔子之無可無不可則異乎七子者之撰矣】 ○大師摯適齊【大音泰】 大師魯樂官之長【上聲】摯其名也 亞飯干適楚三飯繚適蔡四飯缺適秦【飯扶晚反繚音了】亞飯以下以樂侑食之官【周禮春官大司樂王大食三宥皆令奏鐘皷注大食朔日與月半以樂侑食時也侑勸也】干繚缺皆名也【朱子曰白虎通曰王者平旦食晝食晡食暮食凡四飯諸侯三飯大夫再飯故魯之師官自亞飯以下盖三飯也○齊氏曰魯諸侯故止三飯然不言一飯豈周公錫天子樂而魯僭之孔子正樂而去其一邪記者起數以亞其仍樂之舊以見其昔之僣邪○厚齋馮氏曰天子諸侯皆以樂侑食毎食樂章各異各有樂師】 鼓方叔入於河 鼓撃鼓者方叔名河河内 播鼗武入於漢 播摇也鼗小鼓兩旁有耳持其柄而摇之則旁耳還自撃武名也漢漢中 少師陽撃磬襄入於海 少師樂官之佐陽襄二人名襄即孔子所從學琴者海海島也【史記世家孔子學鼓琴師襄子十日不進師襄子曰可以益矣孔子曰丘已習其曲矣未得其數也有間曰已習其數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志也有間曰已習其志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為人也有間曰有所穆然深思焉有所怡然髙望而逺志焉曰丘得其為人黯然而黑頎然而長眼如望羊望羊視也如王四國非文王其孰能為此也師襄子避席再拜曰師盖云文王操也】○此記賢人之隠遁以附前章然未必夫子之言也末章放【上聲】此張子曰周衰樂廢夫子自衛反魯一嘗治之其後伶【音靈】人賤工識樂之正及魯益衰三桓僭妄自太師以下皆知散之四方逾河蹈海以去亂聖人俄頃之助功化如此如有用我期月而可豈虗語哉【勉齋黄氏曰列此於逸民之後以嘆魯之末世决不可以復仕也○慶源輔氏曰自太師而下皆傷時之衰禮樂僭妄去而辟亂者故以記逸民之後○潛室陳氏曰上失其道下擅其權大義不明正論不行則禮樂不可作今也魯既衰矣三家強僭王綱為之掃地生民且塗炭矣若是固可以作禮樂乎夫既不可以作禮樂則太師以下諸官尚可以舉其職乎夫既不可以舉其職安得不散之四方逾河蹈海以去亂乎○雙峯饒氏曰賢者仕於伶官已是衰世之事到夫子時伶官亦不可仕想是時專尚滛哇之樂正樂不行是以皆散之四方○汪氏曰記此篇者先齊歸女樂後此章不無微意盖魯之君臣惑溺於女樂樂官失職盡無所用矣奔逃駭散無一人留樂工皆去樂音絶矣夫子初心欲定禮樂以示來世而乃廢絶如此此章所記雖若汎及其實深有感也夫○新安陳氏曰魯末樂崩賢人而隠於樂官者皆散之四方魯之衰微可知矣夫子自衛反魯而正樂故師摯之始有洋洋盈耳之盛彼一時也及其末年而樂衰故自師摯之去諸賢皆有望望潔身之髙此一時也諸賢之去固見魯政衰微之極然諸賢知出處之義而能去亦見夫子道化之功也】 ○周公謂魯公曰君子不施其親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故舊無大故則不棄也無求備於一人 施陸氏本作弛【詩反】福本同○魯公周公子伯禽也弛遺棄也以用也大臣非其人則去【上聲】之在其位則不可不用大故謂惡逆李氏曰四者皆君子之事忠厚之至也【胡氏曰不弛其親親親也不使大臣怨乎不以任賢也故舊無大故不棄敬故也無求備於一人用才也親親而不違任賢而不貳敬故而不忘用才而不苛皆忠厚之意】○胡氏曰此伯禽受封之國周公訓戒之辭魯人傳誦乆而不忘也其或夫子嘗與門弟子言之歟【勉齋黄氏曰列此於樂工之後以嘆周之盛世其待親賢如此則豈有樂工相率而去也哉○雙峯饒氏曰前章逾河蹈海是魯末世事此章是魯初立國時其待親賢也如此忠厚末後却使樂工不能安其身豈不可歎○雲峯胡氏曰周家以忠厚立國周公告魯公字字皆是忠厚之意使此意無盡則太師以下何為而去哉門人記述相次固有意也】 ○周有八士伯逹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隨季騧【騧烏反】 或曰成王時人或曰宣王時人盖一母四乳而生八子也然不可考矣【乳音孺説文人及鳥生子曰乳獸曰産○胡氏曰謂母孕乳而二人也古者以伯仲叔季為長少之次如仲孫叔孫之類今重命名故意其四乳也○雙峯饒氏曰四乳皆雙生固為異事八子皆賢尤異事也故孔子稱之可見周時氣數之盛】○張子曰記善人之多也【新安陳氏曰記魯末賢人之隠遯而終以周盛時賢人之衆多其有傷今思古之心乎】愚按此篇孔子於三仁逸民師摯八士既皆稱贊而品列之於接輿沮溺丈人又每有惓惓【音權】接引之意皆衰世之志也其所感者深矣在陳之歎盖亦如此三仁則無間【去聲】然矣其餘數君子者亦皆一世之髙士若使得聞聖人之道以裁其所過而勉其所不及則其所立豈止於此而已哉【新安陳氏曰所過謂離人以為髙所不及謂不能成物以見於用○勉齋黄氏曰此篇多記仁賢之出處列於論語将終之篇盖亦嘆夫子之道不行以明其出處之義也其次第先後亦有可言者君子之用於世其或去或不去莫不有義焉三仁栁下惠是也孔子於齊魯知其不可仕而遂行者義也知其不可仕也而猶往來屑屑以救斯世接輿沮溺荷蓧丈人未免有疑焉者亦義也列逸民之目而斷之以無可無不可所以見夫子出處之義也至於樂工相率而去之則又以明夫决不可以有為也稱周公之言以見古之親親而尊賢敬故而器使一出於仁厚之意則安有望望而去之者哉此周之人才所以盛而舉一姓八士以終之所以傷今思古而嘆夫子之道窮也】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九 子張第十九 此篇皆記弟子之言而子夏為多子貢次之【勉齋黄氏曰此篇所記不過五人曰子張子夏子游曽子子貢皆孔門之髙弟盖論語一書記孔門師弟子之答問於其篇帙將終而特次門人髙弟之所言自為一篇亦以其學識有足以明孔子之道也○新安陳氏曰所記五人子張二章子夏十一章子游二章曽子四章子貢六章】盖孔門自顔子以下頴悟莫若子貢自曾子以下篤實無如子夏故特記之詳焉【慶源輔氏曰頴悟篤實皆以資質言二子資質次於顔曾顔曾學力有非二子所能及者顔之頴悟知之固徹行之又至曾之篤實行之固至知之又徹子貢則頴悟於知而不足於行子夏則篤實於行而不足於知焉○胡氏曰以顔子之明睿則頴悟不足言以曾子之純誠則篤實不足言故但以稱子貢子夏也】凡二十五章 子張曰士見危致命見得思義祭思敬喪思哀其可已矣 致命謂委致其命猶言授命也四者立身之大節一有不至則餘無足觀故言士能如此則庶乎其可矣【朱子曰致命猶送這命與他不復為我之有○或問其可已矣與前篇可也之説曰可則同然曰可也則其語抑曰其可已矣則其語○勉齋黄氏曰大節固所當盡然斷之以其可已矣則似失之太快而不類聖人之言集註以為庶乎其可則固惡其言之太快矣○潛室陳氏曰士者一男子之事古人説士處多如此不要將君子小人雜看只此等事豈易非竒男子不能子張語病在末梢一句○西山真氏曰義敬哀皆言思致命獨不言思者死生之際惟義是狥有不待思而决也○新安陳氏曰見危致命者處變而决之於一旦也思義敬哀者處常而思之於平時也平時能思此三者而行之則其人好義謹厚已養之有素矣一旦臨大變故庶能於當死而必死焉否則臨財利而苟得臨喪祭而苟且何望其臨變故而能死哉】 ○子張曰執徳不信道不篤焉能為有焉能為亡【焉於䖍反亡讀作無下同】 有所得而守之太狹則徳孤有所聞而信之不篤則道廢【慶源輔氏曰徳孤言不能兼有衆徳而孑然固守一節者也徳得諸已而居之不則輕喜易足有一善則自以為天下莫已若矣道有所聞而信之不篤則亦或作或輟鋭始怠終終亦必亡而已矣】焉能為有亡猶言不足為輕重【朱子曰是廣大之意若信道不篤則容受太廣後随人走作反不能守正理信道篤而不則是確信其一説而或至於不通故須著並説篤猶言毅相似○有此人亦不當得是有無此人亦不當得是無言皆不足為輕重○之為寛廣以人之量言也人所以體道者存乎徳所以執徳者存乎量量有大小之不同故人所以執徳有有不也非其量之大則所以執徳者孰能寛廣而不迫哉信道之貴乎堅確者此以人之志言也人所以進徳者由乎道而所以信道者存乎志志有强弱之不同故人所以信道者有篤有不篤也非其志之强則所以信道者孰能堅確而不移哉觀此二言為學之道信非褊心狹量質薄氣弱者所能及也○問執徳不言其不廣也纔狹隘則容受不得故纔有片善必自矜見人之善必不喜人告之以過亦不受從狹隘上生萬般病痛○問如何是執徳不的樣子曰子貢若只執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之徳而不聞夫子樂與好禮之説子路若只執不恥縕袍之徳而不聞夫子何足以臧之説則其志皆未免止於此盖義理無窮心體無限○䨇峯饒氏曰執徳者器局大信道篤者志操堅如此方是世間一箇卓然底人若執徳既不能信道又不能篤這般人雖有之亦不足以為當世重無之亦不足以為當世輕如此説方透○厚齋馮氏曰觀此二章皆躬行切己之論則知子張之學異於前日矣】 ○子夏之門人問交於子張子張曰子夏云何對曰子夏曰可者與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張曰異乎吾所聞君子尊賢而容衆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賢與於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賢與人將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賢與之與平聲】子夏之言迫狹子張譏之是也但其所言亦有過髙之弊盖大賢雖無所不容然大故亦所當絶不賢固不可以拒人然損友亦所當逺學者不可不察【和靖尹氏曰子張所言泛交之道也子夏所言擇交之道也泛交而不能擇取禍之道也○朱子曰泛交而不擇取禍之道子張之言泛交亦未嘗不擇盖初無拒人之心但其間自有親踈厚薄爾和靖非以子張為不擇也○初學大畧當如子夏之言然於其不可者但亦踈之而已拒之則害交際之道成徳大畧當如子張之説然於有大故者亦不得而不絶也以此處之其庶幾乎○慶源輔氏曰可者與之言羙矣若曰不可者拒之則傷亟過中而害義理之正矣迫則不寛狹則不廣必如集註大故亦所當絶損友亦所當逺之説然後得義之中無掠虚務髙之意而有切於學者為己之資○齊氏曰拒則太迫何所不容則幾於無别○雲峯胡氏曰子張容字矜字是破子夏一拒字然論交之道不必拒而拒之其交也不廣當拒而不拒其交也不正必如集註之言則盡乎交之道矣○勉齋黄氏曰以上三章子張之言皆有過髙之病一章以致命思義祭敬喪哀為髙故有其可已矣之言則其於察理必有所不周二章以執徳信道篤為髙故有焉能為有亡之言則其於待人必有所太薄三章以能容人為髙故有不拒人之言則其於善惡必有所不察夫子嘗稱其過曾子嘗稱其難能又稱其堂堂則是其資禀趨向未免有過髙之病也】 ○子夏曰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致逺恐泥是以君子不為也【泥去聲】 小道如農圃醫卜之屬泥不通也○楊氏曰百家衆技猶耳目口鼻皆有所明而不能相通【莊子天下篇曰天下大亂賢聖不明道法不一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譬如耳目鼻口皆有所明不能相通猶百家衆技也皆有所長時有所用雖然不該不徧一曲之士也】非無可觀也致逺則泥矣故君子不為也【朱子曰小者對大之名正心修身以治人道之大者也專一家之業而治於人道之小者也然皆用於世而不可無者其始固皆聖人之作而各有一事一物之理焉是以必有可觀然能於此或不能於彼而不可以通於君子之大道也○勉齋黄氏曰農圃醫卜施之目前淺近不為無益然求如聖人之道無所不通則不可也小道安知非指楊墨佛老之類邪曰小道合聖人之道而小者也異端違聖人之道而異者也小者猶可以施之近異端不可以頃刻施也彼之無父無君又何待致逺而後不通哉○新安陳氏曰大道愈逺而愈通小道致逺而不通是以君子於大道盡心焉而於小道不屑用其心也】 ○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無忘其所能可謂好學也已矣【亡讀作無好去聲】 亡無也謂己之所未有○尹氏曰好學者日新而不失【程子曰日知其所亡月無忘其所能此可以為人師法矣非謂此可以為人師道○朱子曰日知其所亡便是一日之間知所未知月無忘其所能便是長逺在這裏○知其所亡無忘所能檢校之意○問月無忘其所能還是温故否曰此章與温故知新意却不同温故知新是温故之中而得新底道理此却是因知新而帶得温故漸漸温習如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子路有聞未之能行惟恐有聞若是如此則子路只做得一件事○樂菴李氏曰日知其所亡者凡欲學而未至者也月無忘其所能者己學而得之者也君子教人於其所未學則切切然日以為念於其所已學則一月之間須常自省也如此則學安得不進○南軒張氏曰致其知而不舍故其知日新保其有而不違故其有常存此之謂好學○勉齋黄氏曰求之敏則能日新守之篤則能不失進學之道無以復加於此矣○汪氏曰此章當與時習章參看此以每日毎月言時習以時時言朱子有云而今學者今日得知過幾日又忘了便是不長在此做工夫如何會到一月後記得由此論之學者誠不可不時習也能從事於子夏之言而加以時習之功其庶幾乎○雲峯胡氏曰日者月之積月無忘其所能惟恐失其日新之所積者也○新安陳氏曰為學當日有所進而知其所未得又能月有所守而不忘其所已得知其所亡則識愈長而日新保其所有則得愈堅而不失既日新而且不失非好學能如是乎】 ○子夏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四者皆學問思辨之事耳未及乎力行而為仁也然從事於此則心不外馳而所存自熟故曰仁在其中矣【朱子曰此全未是説仁處方是尋討箇求仁門路當從此去漸見效在其中謂有此理耳又曰此四事只是為學工夫未是為仁必如夫子所以語顔冉者乃正言為仁耳然人能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則心不放逸天理可存故曰仁在其中○問博學與近思亦不相妨否曰博學是都要理會過近思是注心著力處博學是箇大規模近思是漸進工夫如明明徳於天下是大規模其中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等便是次序問篤志未説到行處否曰篤志只是至誠切以求之不是理會不得又掉了若只管汎汎底外面去博學更無切之志便成放不知求底心便成頑麻不仁惟篤志又切問近思便有歸宿處這心便不汎濫走作仁便在其中○問仁在其中矣如何謂之仁曰非是便為仁大抵如聖人説在其中矣之辭禄在其中直在其中意曰言行寡尤悔非所以干禄而禄在其中父子相為隠非所以為直而直在其中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非所以為仁然學者用力於此仁在其中矣○勉齋黄氏曰集註初本謂心不外馳而事皆有益盖以博篤切近為心不外馳學志問思為事皆有益夫以學志問思為有益於事乃是有所求而得之不可以為求此而得彼也後乃以所存自熟易之則專主於心之所存而言人惟無所用其心則其心放逸而不収學之博則此心常有所繫著而不放逸矣人惟所志苟簡而不堅也則其心泛濫而不一志之篤則此心常有定向而不泛濫矣問不切思不近則其所用心皆在吾身之外矣切問近思則皆求其在已者而無復外馳之患矣人能盡此四者則雖學問思辨之事而自有得夫操存涵養之效所以謂仁在其中矣○潛室陳氏曰心存則仁便存心便喚做仁固不可但離了心外更何處求仁○胡氏曰力行固所以為仁然學問思辨皆所以求為仁之方心存乎學問思辨則雖未見於行而已不外馳矣心不外馳則所存自熟是乃力行之本故曰仁在其中矣○西山真氏曰切問謂以切已之事問於人也近思謂不馳心髙逺就其切近者而思之也外焉問於人内焉思於心皆先其切近者則一語有一語之益一事有一事之功不比汎然馳騖於外而初無補於身心也○雲峯胡氏曰中庸以學問思辨為智之事此章所謂學問思未及乎為仁也而曰仁在其中者仁人之心也心存於内則為仁馳於外則非仁矣惟學之博而志之篤問之切而思之近則心不馳於外矣不馳於外則存於中者自熟矣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熟之者力行而為仁也自熟云者未及乎力行而仁自在其中也】○程子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何以言仁在其中矣學者要思得之了此便是徹上徹下之道【問程子謂徹上徹下底道理朱子曰於是四者也見得箇仁底道理便是徹上徹下之道也○徹上徹下是這箇道理深説淺説都效此○雲峯胡氏曰徹上徹下集註兩述程子之言樊□問仁章曰徹上徹下初無二語此則曰了此便是徹上徹下之道彼所言者仁也言仁是徹下言睟靣盎背篤恭而天下平是徹上此章未及力行為仁之事學問思是徹下仁在其中是徹上○新安陳氏曰程子欲人思而得之乃引而不發朱子謂從事於此則心不外馳而所存自熟盡發以示人矣】又曰學不博則不能守約志不篤則不能力行切問近思在己者則仁在其中矣【慶源輔氏曰必先盡乎博然後有以得其約而守之不然則寡聞淺見將何以識其約必先立其志則自然住不得須著去力行不然則若有若亡何能見於行所謂切與近只是在己之事】又曰近思者以類而推【朱子曰以類而推只是傍易曉底挨將去如親親便推類去仁民仁民便推類去愛物如這一件事理會得透了又因這件事推去理會那一件事只管恁地挨將去只管見易不見其難前靣逺處只管近如第一級便要跳到第三級舉歩闊了便費力只見難只見逺○或問此章以為心不外馳而事皆有益者何也曰程伯子之言心不外馳之謂也叔子之言事皆有益之謂也心不外馳則仁之體無不存事皆有益則仁之用無不得矣曰如子之言凡言在其中者皆為求此而得彼之辭則此四者亦不為求仁之事耶曰四者之效雖卒歸於得仁而其言則講學之事初非有求仁之意也聖賢之言求仁必本於實踐而非空言之所可與然於講學之間能如子夏之云則於吾之心有所制而不放於事之理有所當而不差矣志於講學而可以為仁亦何害其為求此而得彼哉曰然則視聼言動之必以禮居處執事之必以恭且敬與人之必以忠亦其理之所當為而非有求仁之意也則亦可以為求比而得彼乎曰吾固嘗言之矣彼以踐履之實事告此以講習為言而非本有求仁之心也盖亦不得而同矣】蘇氏曰博學而志不篤則大而無成泛問逺思則勞而無功【䨇峯饒氏曰志字要粘上面學字説切問亦須從近處思量起則可見端的方不流於虛逺以序求之則博學在先自是一類篤志切問近思在後自是一類學博矣而志不篤問不切思不近則泛濫而不著已如何可至於仁○新安陳氏曰博學先提其綱篤志切問近思是分其目盖就所博學者而志之篤問之切思之近也學不博固失之狹隘志不篤問不切思不近則又失之泛濫亦徒耳】 ○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學以致其道肆謂官府造作之處致極也工不居肆則遷於異物而業不精君子不學則奪於外誘而志不篤【新安陳氏曰此重在居肆與學】尹氏曰學所以致其道也百工居肆必務成其事君子之於學可不知所務哉【新安陳氏曰此重在成事與致道】愚按二説相須其義始備【朱子曰百工居肆方能做得事成君子學方可以致其道然居肆亦有不能成其事如閑坐打閧過日底學亦有不能致其道如學小道與中道而廢之類故後説云居肆必須務成其事學必須務致其道故必二説相須而義始備○慶源輔氏曰由朱子之説則見君子之欲致道不可不由於學由尹氏之説則君子之學必當務致乎道夫欲致道而不由學則心志為外物所遷誘而不能專一固不足以致其道然學而不足以致道則其所學者又不過口耳之習耳欲致其道則必由學既曰由學則必務致道然後為君子之事也○胡氏曰前説則重在居肆與為學後説則重在成事與致道一主於用功一主於立志然知所以用功而志不立不可也知所以立志而功不精亦不可也故二説相須而備非如他章存兩説之比也○雲峯胡氏曰工必居肆則耳目之所接者在此心思之所為者在此而其事即成於此君子之居於學也亦然集註二説相須然前説尤重盖居肆而不務成其事者有之矣未有不居肆而能成其事者也學而不知所務者有之矣未有不學而能致其道者也○新安陳氏曰前説是子夏本意觀二以字可見後説是發子夏餘意而於警戒學者尤切】 ○子夏曰小人之過也必文【文去聲】 文飾之也小人憚於改過而不憚於自欺故必文以重其過【南軒張氏曰有過則改之而已小人恥過而憚改故必文文謂飾非以自欺○勉齋黄氏曰有過過也憚改而文以為欺又增益其過也故曰重其過○胡氏曰憚於改過而不憚於自欺者以改悔為難而自昧其本然之善心反不以為難重其過者始焉不能審思而遂與理悖過矣而又飾之以為欺是再過也○雲峯胡氏曰此章當與後章子貢所謂君子之過也參㸔盖君子有過幸人知之非惟不敢自欺亦不欺人故其過也卒改而為善小人之過惟恐人知之不惟欺人徒以自欺其過也卒流而為惡】 ○子夏曰君子有三變望之儼然即之也温聼其言也厲 儼然者貌之莊温者色之和厲者辭之確○程子曰他人儼然則不温温則不厲惟孔子全之謝氏曰此非有意於變盖並行而不相悖也如良玉温潤而栗然【記聘義昔者君子比徳于玉焉温潤而澤仁也縝密以栗知也○南軒張氏曰望之儼然敬而重也即之也温和而厚也聼其言也厲約而法也夫其望之儼然若不可得而親也及其即之則温焉即之也温若可得而親也而聼其言則厲焉其為三變豈君子之强為之哉禮樂無斯須而去身故其成就發見如此○勉齋黄氏曰儼者手恭而足重温者心平而氣和厲者義精而辭確○䨇峯饒氏曰聖人本無三變但自他人觀之則逺望是一般近就之是一般聼其言又是一般似乎有三變耳問厲只當訓嚴而云確何也曰厲也有嚴意但曰嚴恐人認做猛烈確者是是非非確乎不易之義形容嚴厲最切○新安陳氏曰儼然而温剛中有柔也温而厲柔中有剛也剛柔不偏隂陽合徳惟夫子有之人見其然以為三變聖人自然而然豈有意於變也】 ○子夏曰君子信而後勞其民未信則以為厲已也信而後諫未信則以為謗已也 信謂誠意惻怛而人信之也厲猶病也事上使下皆必誠意交孚而後可以有為【南軒張氏曰信在使民諫君之先若使民而民以為厲己諫君而君以為謗己是在我孚信未篤而已○慶源輔氏曰信謂上下交孚己雖有信而人或未之信猶未可謂之信也若上下未交孚則君之勞民所以安其生也而反以為厲已也臣之諫君所以成其徳也而反以為謗已也如湯武之使民則可謂信而後勞之矣如伊傅之告君則可為信而後諫之矣○雙峯饒氏曰誠意惻怛是説人所以信之之由惻怛屬愛大抵君之於民臣之於君皆當以愛為主君愛其民惟恐其有勞民平日已信之一旦不得已而勞之亦何所怨臣愛其君惟恐其有過君平日已信之一旦不得已而諫之亦何所嫌我以誠意惻怛感彼必以誠意孚又安有以為厲謗者乎】 ○子夏曰大徳不踰閑小徳出入可也 大徳小徳猶言大節小節閑闌也所以止物之出入言人能先立乎其大者則小節雖或未盡合理亦無害也【朱子曰子夏之言謂大節既是了小小處雖未盡善亦不妨然小處放過只是力做不徹不當道是可也○問伊川謂小徳如援溺之事如何曰援溺事却是大處嫂溺不援是豺狼這處是當做更有甚麽出入如湯武征伐三分天下有其二都將做可以出入恁地都是大處非聖人不能為豈得謂之小徳乃是道之權也○勉齋黄氏曰子夏此語信有病矣然大徳小徳皆不踰閑者上也大徳盡善而小徳未純者乃其次也若夫拘拘於小亷曲謹而臨大節則顛倒錯亂者無足觀也矣子夏之言豈有激而云乎此又學者不可不察○胡氏曰書以細行對大徳而言細行即小徳大節小節盖以其所闗有大小也父子君臣等之大倫大徳所在也一動静一語黙與凡應對進退之文小徳所在也觀人之道取大端而畧小失猶可也若立心自處但曰謹其大者而小節不必致意則將併其大者失之矣○慶源輔氏曰道理無空缺處亦無間斷時一有空缺間斷便是欠少了是以君子之學戰戰兢兢無時無處不然豈有大小乆近之間邪子夏篤實次於曾子而有小徳出入可也之論此其所以不及曽子歟○䨇峰饒氏曰此章用之觀人則可用之律己則不可但觀人不可責備且只看他大節大節既立而小小節目或有出入亦未可屑議之若律己之道又與觀人不同雖一毫亦不可放過㣲有背理便成欠缺如何聼他出入得】○吴氏曰此章之言不能無弊學者詳之【朱子曰大節既定小節有差亦所不免然吴氏謂此章不能無弊學者正不可以此自恕一以小差為無害則於大節必將有枉尋而直尺者矣○新安陳氏曰書曰不矜細行終累大徳畢公懋徳克勤小物越小大徳小子惟一以此律之此章之言信不能無弊也】 ○子游曰子夏之門人小子當洒掃應對進退則可矣抑末也本之則無如之何【洒色賣反掃素報反】 子游譏子夏弟子於威儀容節之間則可矣然此小學之末耳推其本如大學正心誠意之事則無有【雲峯胡氏曰集註推子游之言本末者如此然小學大學時節可分先後不可分本末也】 子夏聞之曰噫言游過矣君子之道孰先傳焉孰後倦焉譬諸草木區以别矣君子之道焉可誣也有始有卒者其惟聖人乎【别彼列反焉與䖍反】 倦如誨人不倦之倦區猶類也【厚齋馮氏曰區邱域也别分也古者以園圃毓草木盖植藝之事各分區域藝一區畢復藝一區不相凌躐】言君子之道非以其末為先而傳之非以其本為後而倦教但學者所至自有淺深【此二句補足上下文意】如草木之有大小其類固有别矣若不量其淺深不問其生熟而槩以髙且逺者强【上聲】而語【音御】之【此三句又補足上下文意】則是誣之而已君子之道豈可如此若夫【音扶】始終本末一以貫之則惟聖人為然豈可責之門人小子乎【朱子曰非以洒掃應對為先而傳之非以性命天道為後而倦焉但道理自有先後之殊不可誣人以其所未至惟聖人然後有始有卒一以貫之無次第之可言耳須知理則一致而其教不可缺其序不可紊惟其理之一致是以其教不可缺其序不可紊也○子夏對子游之語以為譬之草木區以别矣何嘗如此儱侗來惟宻察於區别之中見其本無二致者然後上逹之事亦在其中矣雖至於堯舜孔子之聖其自處常只在下學處也上逹處不可著工夫更無依泊處日用動静語黙無非下學聖人幾曾離此來今動不動便先説箇本末精粗無二致此説大誤○問有始有卒曰此不是説聖人教人事乃是聖人分上事惟聖人道頭便知尾下學便上逹不是自始做到終乃是合下便始終皆備若教學者則須循其序也】○程子曰君子教人有序先傳以小者近者而後教以大者逺者非先傳以近小而後不教以逺大也【朱子曰理無大小而無不在是以教人者不可以不由其序而有所遺子游不知理之無大小則以洒掃應對為末而無本不知教人之有序故於門人小子而欲直教之精義入神之事○若不觀明道説君子教人有序四五句也無縁看得出○雲峯胡氏曰此第一條説教人有序是發子夏之意後第二至第五條説理無二致是矯子游之偏也】又曰洒掃應對便是形而上【上聲】者理無大小故也故君子只在謹獨【朱子曰不能謹獨只管理㑹大處小小底事便照管不到理無大小小處大處都是理小處不到理便不周匝○洒掃應對所以習夫形而下之事也精義入神所以究夫形而上之理也此其事之大小固不同矣然以理言則未嘗有大小之間而無不在也程子之言意盖如此但方舉洒掃應對之一端未及乎精義入神之云者而通以理無大小結之惟理無大小故君子之學不可不由其序以盡乎小者近者而後可以進夫大者逺者耳故曰其要只在謹獨此甚言小者之不可忽也其曰便是云者亦曰不離乎是爾非即以此為形而上者也○理無大小無乎不在本末精粗皆要從頭做去不可揀擇此所謂教人有序也非是謂洒掃應對便是精義入神更不用做其他事也○洒掃應對是事所以洒掃應對是理事即理理即事道散在萬事那箇不是若事上有毫髪蹉過則理上便有間斷欠缺故君子直是不放過只在謹獨但不知無事時當如何耳謹獨須貫動静做工夫始得○勉齋黄氏曰形而上謂超乎事物之表專指事物之理言也洒掃應對事雖至粗其所以然者便是至精之理其曰理無大小者非以洒掃應對為小形而上者為大也盖不但至大之事方有形而上之理雖至小之事亦有之故曰理無大小也】又曰聖人之道更無精粗從洒掃應對與精義入神貫通只一理雖洒掃應對只看所以然如何【朱子曰此言洒掃應對與精義入神是一様道理洒掃應對必有所以然精義入神亦有所以然其曰貫通只一理言二者之理只一般非謂洒掃應對便是精義入神固是精義入神有形而上之理而洒掃應對亦有形而上之理○洒掃應對精義入神事有大小而理無精粗事有大小故其教有等而不躐理無精粗故惟其所在而皆不可不用其極也○須是就事上理㑹道理非事何以識理洒掃應對末也精義入神本也不可説這箇是末不足理㑹只理㑹那本這便不得又不可説這末便是本但學其末則本便在此也○勉齋黄氏曰精究義理極其㣲妙以至於入神神者理之妙而不可測者也所精之義至於入神義理之至精者程子引易中此語與洒掃應對對言洒掃應對所以然者即至精之義也】又曰凡物有本末不可分本末為兩事洒掃應對是其然必有所以然【朱子曰治心修身是本洒掃應對是末皆其然之事至於所以然則理也理無精粗本末皆是一貫○或問其然所以然之説曰洒掃應對之事其然也形而下者也洒掃應對之理所以然也形而上者也自形而下者而言則洒掃應對之與精義入神本末精粗不可同日而語矣自夫形而上者言之則未嘗以其事之不同而有餘於此不足於彼也曰其曰物有本末而本末不可分者何也曰有本末者其然之事也不可分者以其所以然之理也○勉齋黄氏曰然猶云如此也其如此者洒掃應對之節文所以如此者謂有此理而後其節文之著見者如此也○雲峯胡氏曰按朱子謂有本末者事也不可分者其所以然之理也饒氏却謂已然者為末所以然者為本盖朱子解程子之言以本末為事而不可分為兩叚事者是理饒氏解程子之言以末為事而本為理不可不辨也】又曰自洒掃應對上便可到聖人事【問聖人事是甚麽様子朱子曰如云下學而上逹當其下學便上逹天理是也○勉齋黄氏曰洒掃應對雖至小亦由天理之全體而著見於事物之節文聖人之所以為聖人者初不外乎此理特其事事物物皆由此理而不勉不思從容自中耳○雲峯胡氏曰程子此四條皆所以破子游抑末也本之則無七字】愚按程子第一條説此章文意最為詳盡其後四條皆以明精粗本末其分【扶問反】雖殊而理則一學者當循序而漸進不可厭末而求本盖與第一條之意實相表裏非謂末即是本但學其末而本便在此也【朱子曰孔門除曾子外只有子夏守得規矩定故教門人皆先洒掃應對進退所以孟子説孟施舍似曽子北宫黝似子夏○事有大小理却無大小不問大事小事合當理會處便用與他理會不可説箇是粗底事不理會只理會那精底又不可説洒掃應對便是精義入神洒掃應對只是粗底精義入神自是精底然道理却一般須是從粗底小底理會起方漸而至於精者大者或曰洒掃應對非道之全體只是道中之一節目合起來便是道之全體非大底是全體小底不是全體也○勉齋黄氏曰所引程子四叚首言理無大小以見事有大小而理則一也次言道無精粗以見學有精粗而道則一也又次言是其然必有所以然所以發明上二叚所以無大小無精粗之意又次言便可到聖人事則亦以其所以然而無大小精粗者為之也亦足以見其編次之意至精而不苟矣○慶源輔氏曰窮理之至知言之極則學者所得之淺深不啻白黒之易見故如草木之有大有小其類各不同而無不昭然在吾之目中然後循其次第等級而教之若夫先傳後倦則君子無是心也但時其可而已至於言之未知知之未至不察學者淺深生熟之異而一槩以子游之所謂本者強而聒之則學者漫而聼之實不知其味勉而行之終不得其方則是誣之而已君子教人之道豈有誣之之理○雙峯饒氏曰子游以正心誠意為本洒掃應對為末子夏謂小子且當教以洒掃應對及入大學却教以誠意正心就二説觀之子游欲人於根本上做來則末底自然中節施教無序把大小學滚作一事非也子夏之説自合聖人之教但只言事而不及理則小學大學分為兩截而無以貫通之至程子方以理為本事為末謂事有小大精粗而理無小大精粗小子未能窮理謹獨且把洒掃應對以維持其心雖學至粗至小之事而至精至大之理寓焉年寖長識既開却教之窮理以致其知謹獨以誠其意前日之習洒掃應對者即為精義入神之地今日之精義入神實不離乎洒掃應對之中也程朱所論本末不同朱子以大學之正心誠意為本程子以理之所以然為本朱子是以子游之意而推之○雲峯胡氏曰學者之病有二謂末不當理會只當理會本者不知理之一也謂末即是本但學其末而本便在此者不知分之殊也朱子正慮學者差認程子之意故有是説趙氏除去非謂二字却謂學其末而本便在此者理貫於萬事不以事之近小而理有不該則誤矣○饒氏謂小學未能窮理慎獨且把洒掃應對以維持其心年寖長却慎獨以誠其意盖以大學誠意章方有慎獨工夫然程子第二條云君子只在謹獨盖程朱二子之意政謂小學是至微之事慎獨正要慎其微若從念慮之微説小學洒掃在長者之前能謹長者不在前不能謹便是不能慎獨饒氏此語切恐有悮後學不可不辨○新安陳氏曰程子此處説謹獨與大學中庸之謹獨小異此只是謹小事無人所不知已所獨知之意饒氏所云謹獨以誠其意與程子此語不相妨非以解程語也】 ○子夏曰仕而優則學學而優則仕 優有餘力也【新安陳氏曰行有餘力餘力猶言暇日是也】仕與學理同而事異故當其事者必先有以盡其事而後可及其餘【慶源輔氏曰仕所以行其學而學所以基其仕故曰理同然仕則以陳力就列致君澤民為事學則以誦詩讀書格物致知為事故曰事異○胡氏曰仕與學理同者皆所當然也事異者有治已治人之别也學以為仕之本仕以見學之用特治已治人之異耳以理言則學其本也以事言則當其事者隨所主而為之緩急必先盡心於所主之事有暇日則及其餘非有所輕重於其間也○新安陳氏曰仕者先盡仕之事有餘力則益及於學學者先盡學之事有餘力則始及於仕】然仕而學則所以資其仕者益深學而仕則所以騐其學者益廣【問仕優而不學則無以進徳學優而不仕則無以及物仕優而不學固無足議者學優而不仕亦非聖人之中道也故二者皆非也仕優不學如原伯魯之不説學是也學優不仕如荷蓧丈人之流是也子夏之言似為時而發其言雖反覆相因而各有所指或以為仕而有餘則又學學而有餘則又仕如此則其序當云學而優則仕仕而優則學今反之則知非相因之辭也朱子曰舊亦嘗疑兩句次序顛倒今云各冇所指甚佳○南軒張氏曰大學之道在明明徳在新民成已成物之無二致也古之人學以終其身故仕優則學學優則仕其從容暇裕如此終始於學而無窮己也○潛室陳氏曰學是講此道理仕是行此道理學有餘暇則可入仕仕有餘暇又當講學主學而言則仕為餘用主仕而言則學有餘功互相發也○慶源輔氏曰仕而優則學為己仕者言也謂仕有餘力則不可以不學不學則無知新之益以資其仕學而優則仕為未仕者言也謂學有餘力則不可以不仕不仕則無行道之功以驗其學是終始事○雲峯胡氏曰聖賢之言固自有因上句而生下句者如夫子本言晉文公譎而不正因而曰齊桓公正而不譎若獨言下句則齊桓豈正而不譎者哉此亦因當時有仕優而不學者故以下句意足之獨言下句則學之優固自有可仕不可仕者矣○新安陳氏曰學以明其理者體也仕以行其事者用也體者用之本用者體之騐仕有餘力而不學則將狥已蠧人是有無體之用學冇餘力而不仕則將愛身忘世是有無用之體矣子夏為見當世多有仕而不學者觀孔子以今之從政者為斗筲之徒則可想見故首以仕優而學警世人夫已仕者尚不可以不學則未仕者必學優而後始可以仕盖可知矣下句人所易知上句人所易忽故以人所易忽者先言之】 ○子游曰喪致乎哀而止 致極其哀不尚文飾也楊氏曰喪與其易也寧戚不若禮不足而哀有餘之意愚按而止二字亦㣲有過於髙逺而簡畧細微之弊學者詳之【南軒張氏曰喪主乎哀致者自盡之謂若毁生滅性則是過乎哀者也○勉齋黄氏曰觀游夏論學章胡氏所謂子游脱畧小物者則宜其言之出乎此終亦足以見孔門髙弟重本務實之意可法也○慶源輔氏曰子游有簡忽禮文之意要之喪固貴於哀而禮之節文亦不可廢故曰直情而徑行戎狄之道也立言之難盖如此○䨇峯饒氏曰子游平日却自考究喪禮不是廢禮而專事哀戚之人考之禮記可見其意怕人事末忘本姑為之抑耳】 ○子游曰吾友張也為難能也然而未仁 子張行【去聲】過髙而少誠實惻怛之意【䨇峯饒氏曰行過髙解難能少誠實惻怛解未仁無誠實則不能全心之徳無惻怛則不能全愛之理○趙氏曰不誠實則無真切之意不惻怛則無隠痛之情子張務外好高故於此四字皆有所不足○新安陳氏曰行仁惟務内平實者能之子張務外好高此其所以未仁也】 ○曾子曰堂堂乎張也難與並為仁矣 堂堂容貌之盛言其務外自髙不可輔而為仁亦不能有以輔人之仁也【新安陳氏曰堂堂以貌言難能以才言皆自髙之意並猶共也】○范氏曰子張外有餘而内不足故門人皆不與其為仁子曰剛毅木訥近仁寧外不足而内有餘庻可以為仁矣【程子曰子張既除喪而見子之琴和之而和彈之而成聲作曰先王制禮不敢不至焉推此言之子張過於薄故難與並為仁矣○南軒張氏曰仁必深潜縝宻親切篤至而後可以進故如愚之顔聖人許其不違仁而堂堂之張曾子以為難與並為仁也○勉齋黄氏曰以上兩章皆言子張之難為仁既足以見子張好髙之病又有以見仁之為徳根於人心惟求之至近而修其在内者為足以至之今也尚難能之行飾堂堂之容則其去仁逺矣孔門以求仁為先而所言如此可謂知為仁之方也已○慶源輔氏曰務外好髙則於已無體認宻察之功人不可輔之為仁於人無切偲觀感之助已亦不能輔人之仁也】 ○曾子曰吾聞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親喪乎致盡其極也盖人之真情所不能自已者【新安陳氏曰真情乃愛敬之人心天理所發見者】○尹氏曰親喪固所自盡也【孟子語】於此不用其誠惡乎用其誠【禮記檀弓曰自吾母而不得吾情吾惡乎用吾情惡音烏○南軒張氏曰人於他事未能自盡於親喪其可不自盡乎若於此不能自盡則何事能盡若於此能自盡則於其他亦推是心而已○胡氏曰上智之資於理所當然者固不待勉强而皆極其至中人以下則罕能之惟父母之喪哀痛慘怛盖其真情之不能自已者聖人指以示人使之自識其良心非專為喪禮發也○䨇峯饒氏曰乎字有感動人底意思事親莫大於死生之際人之所當自盡者也人當如此而猶有不能如此此聖人所以寓微意而感動之若不㸔聖人微意所在只説箇人人能如此自盡則聖人之發此言似乎無味】 ○曾子曰吾聞諸夫子孟莊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與父之政是難能也 孟莊子魯大夫名速其父獻子名蔑獻子有賢徳而莊子能用其臣守其政故其他孝行【去聲】雖有可稱而皆不若此事之為難【朱子曰人固有用父之臣者然稍拂他私意便自容不得亦有行父之政者於私欲稍有不便處自行不得古今似此者甚多如唐太宗為髙宗擇許多人如長孫無忌褚遂良之徒髙宗因立武昭儀事便不能用又季文子相三君無衣帛之妾無食粟之馬到季武子便不如此便是不能行父之政以此知孟莊子豈不為難能○獻子厯相君五十年魯人謂之社稷之臣則其臣必賢其政必善矣莊子年少嗣立又與季孫宿同朝宿父文子忠於公室宿不能守而改之莊子乃獨能不改父之臣與父之政而終身焉是孔子之所謂難也○南軒張氏曰以為難能特曰為之不易云耳盖父之臣與父之政誠善矣固當奉而篤之若不幸而悖於理害於事則當察而更之是乃致其誠愛於親也孟莊子之所以終不改者意者其事雖未為盡善亦不至於悖理害事之甚故有取其不忍於改也○雙峯饒氏曰夫子以莊子之不改父臣父政為孝見得三年無改於父之道正是不改其父道之善處○雲峯胡氏曰二章皆曰吾聞諸夫子饒氏以為曾子尊其所聞如此尹和靖作論語解所謂愚聞之師曰亦如此愚謂朱子得於延平者亦然】 ○孟氏使陽膚為士師問於曾子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 陽膚曾子弟子民散謂情義乖離不相維繋謝氏曰民之散也以使之無道教之無素故其犯法也非迫於不得已則䧟於不知也故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朱子曰生業不厚教化不修内無尊君親上之心外無仰事俯育之賴是以恩踈義薄不相維繋而日有離㪚之心○南軒張氏曰先王之於民所以養之教之者無所不用其極故民心親附其上服習而不違如是而猶有不率焉而後刑罰加之盖未嘗不致哀矜惻怛也若夫後世禮義衰微所以養之教之者皆蕩而不存矣上之人未嘗心乎民也故民心亦渙㪚而不相屬以䧟於罪戾而蹈於刑戮此所謂上失其道民散久矣方是時任士師之職者獄訟之際其可以得情為喜乎盖當深省所以使民至於此極者以極其哀矜之意焉可也能存此心則有以仁乎斯民矣○勉齋黄氏曰得情而喜則太刻之意或溢於法之外得情而矜則不忍之意常行於法之中仁人之言盖如此○慶源輔氏曰民之犯罪有二廹於不得已則使之無其道故也䧟於不自知則教之無其素故也後世治獄之官毎患不得其情苟得其情則喜矣豈知哀矜而勿喜之味哉且人喜則意逸逸則心放放則哀矜之意不萌其於斷獄剖訟之際必至於過中失入有不自知者唯能反思夫民情之所以然則哀矜之意生而喜心忘矣詳味曾子之言至誠惻怛而體恤周盡如此嗚呼仁哉○雲峯胡氏曰集註情義乖離不相維繫八字釋散字情相維繫不忍離義相維繫不可離上之人何忍使之離而至於犯法也哉虞書曰欽哉欽哉惟刑之恤哉欽恤是形容帝堯好生之心欽則自然有哀矜之心恤則自然無喜之意○新安陳氏曰後世之民犯刑多上失其道之所致未必皆其民之罪刑獄固在得其情而不可喜得其情欲得其情固在於悉其聰明而哀矜勿喜尤在於致其忠愛歟】 ○子貢曰紂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惡居下流天下之惡皆歸焉【惡居之惡去聲】 下流地形卑下之處衆流之所歸喻人身有汙賤之實亦惡名之所聚也子貢言此欲人常自警省【悉井反】不可一置其身於不善之地非謂紂本無罪而虛被惡名也【南軒張氏曰紂不道極矣其始亦未至若是之甚惟其為不善而天下之惡皆歸之日累月成以至貫盈豈不猶川澤居下而衆水歸之乎○䨇峯饒氏曰子貢非為紂分䟽其意在下兩句○厚齋馮氏曰紂名辛字受紂諡也後世定諡謂殘義損善曰紂】 ○子貢曰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更平聲】 【南軒張氏曰人皆見之者君子不文飾掩蔽其過日月之食旋而復矣無損其明也故君子改過不吝而徳愈光焉○勉齋黄氏曰過也明白而無掩覆故人皆見更也瑩徹而無瑕疵故人皆仰○雙峯饒氏曰君子無掩覆之意有過則人之所共知既改又脱然更無惹絆或問君子如何獨能用心如此曰君子所以能如此者只是純乎天理之公而無人欲之私若此心猶有分毫私累在人欲上便做君子事不得○新安陳氏曰君子不諱過故方過而人見速改過故無過而人仰如日月雖或不免於食而明還何損於明若小人則諱過而掩匿不改過而固吝益重其過而愈暗愈甚矣豈有日月明白瑩徹之氣象哉】 ○衛公孫朝問於子貢曰仲尼焉學【朝音潮焉於䖍反】 公孫朝衛大夫 子貢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識音志下焉字於䖍反】 文武之道謂文王武王之謨訓功烈與凡周之禮樂文章皆是也在人言人有能記之者識記也【朱子曰文武之道只指先王之禮樂刑政教化文章而已若論道體則不容如此立言矣未墜地只是説未墜落於地而猶在人耳大者是禮之大綱領小者是零碎條目孔子雖生知然何嘗不學亦何所不師然則能無不學無不師者是乃聖人所以為生知也○在人之人正指老聃萇郯子師襄之儔耳若入太廟而每事問焉則廟之祝史亦其一師也○問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如何子貢不説堯舜之道只説文武之道䨇峯饒氏曰堯舜逺文武近子貢是就其近者而言要之道非文武之所得専文武之道即堯舜之道堯舜之道即文武之道○不賢者只指衆人而言不是不好底人○新安陳氏曰焉學問何所從學焉不學謂何所不從學此論夫子之學而専言文武之道者盖列聖道統在文武而文武之道統在孔子故也文武之道無徃不在夫子扵文武之道無徃不學惟善是主初無常師此所以備斯文之大全集列聖之大成歟】 ○叔孫武叔語大夫於朝曰子貢賢於仲尼【語去聲朝音潮】武叔魯大夫名州仇【朱子曰子貢賢扵仲尼聖人固自難知如子貢在當時想是大叚明辨果斷通曉事務歆動得人孔子自謂逹不如賜○葉氏少蘊曰子貢晚見用於魯懼呉之强大曉宰嚭而舍衛侯伐齊之謀詰陳成子而反其侵地魯人賢之此武叔所謂賢於仲尼者也】 子服景伯以告子貢子貢曰譬之宫牆賜之牆也及肩窺見室家之好 牆卑室淺【朱子曰古人宫外只是牆無今人廊屋】 夫子之牆數仞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 七尺曰仞不入其門則不見其中之所有言牆髙而宫廣也 得其門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 此夫子指武叔【或問夫子之牆數仞不得其門而入夫子之道髙逺故不得其門而入也朱子曰不然顔子得入故能仰之彌髙鑚之彌堅至於在前在後如有所立卓爾曽子得入故能言夫子之道忠恕子貢得入故能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聞文章可得而聞他人自不能入耳非髙逺也七十子之徒幾人入得譬如與兩人説話一人理㑹得一人理㑹不得㑹得者便是入得㑹不得者便是入不得且孔子之教衆人與教顔子何異顔子自入得衆人自入不得多少分明○雙峯饒氏曰聖人之道雖曰難入然其入亦自有方且如仰彌髙鑚彌堅此是數仞難入處夫子循循善誘博我以文約我以禮這便是從入之門學者須從此門路入方有所見○新安陳氏曰賢人之道卑淺易見聖人之道髙深難知此子貢以牆室取譬之意也要之觀乎賢人則見聖人使叔孫果知子貢之所以為子貢則亦必畧知孔子之所以為孔子豈至為此言哉叔孫非特不知孔子亦不知子貢也】 ○叔孫武叔毁仲尼子貢曰無以為也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賢者丘陵也猶可踰也仲尼日月也無得而踰焉人雖欲自絶其何傷於日月乎多見其不知量也【量去聲】 無以為猶言無用為此土髙曰丘大阜曰陵日月喻其至髙自絶謂以毁謗自絶於孔子【南軒張氏曰子貢善喻如宫牆日月之喻者可謂切矣夫邱陵固可踰太山雖髙然猶有可踰之理至於日月之行天則孰得而踰之哉人之議日月者初何損於日月之明徒為自絶於日月而已矣○胡氏曰聖人之心如化工之生物未嘗不欲物物而生之也彼傾者覆之物自傾而不得受化工之生也聖人未嘗有絶人之心彼毁謗者自絶於聖人耳】多與祇同適也不知量謂不自知其分【扶問反】量也【厚齋馮氏曰量謂斛斗升合小大不同也○新安陳氏曰聖人有聖人之分量賢人有賢人之分量愚人有愚人之分量州仇不自知其庸愚之分量宜其不足以知聖人之分量也孔子之道如日月行天萬古常明雖有州仇之毁何損於明子貢以何傷日月曉譬之可謂智足以知聖人而警之深矣】 ○陳子禽謂子貢曰子為恭也仲尼豈賢於子乎為恭謂為恭敬推【吐雷反】遜其師也 子貢曰君子一言以為知一言以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知去聲】 責子禽不謹言【勉齋黄氏曰一言善為知一言不善為不知知不知係於一言不可不謹】 夫子之不可及也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也 階梯也大可為也化不可為也故曰不可階而升也【新安陳氏曰孟子曰大而化之之謂聖由善信美而至於大乃思勉之所可及故曰可為猶可躡階梯而升也至於化則非思勉之所可及故曰不可為非可躡階梯而升矣朱子以此發明孔子所以如天之不可階而升之實處然後子貢取譬之意顯然矣】 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謂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其生也榮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道去聲】立之謂植其生也道引也謂教之也行從也綏安也來歸附也動謂鼓舞之也和所謂於【音烏】變時雍【書堯典曰克明峻徳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和萬邦黎民於變時雍變變惡為善也時是也雍和也】言其感應之妙神速如此榮謂莫不尊親哀則如喪考妣程子曰此聖人之神化上下與天地同流者也○謝氏曰觀子貢稱聖人語乃知晚年進徳盖極於髙逺也夫子之得邦家者其鼓舞群動㨗於桴鼓影響【新安倪氏曰禮記土鼓蕢桴音浮左傳成公二年右援枹而鼓枹鼓槌音浮本作桴漢書枹鼓之枹音桴風無反則此桴字不音桴若音桴者乃乘桴浮海之桴栰也】人雖見其變化而莫窺其所以變化也盖不離【去聲】於聖而有不可知者存焉聖而進於不可知之之神矣此殆難以思勉及也【問立之謂植其生朱子曰五畝之宅樹之以桑百畝之田勿奪其時便是問動謂鼓舞之曰勞之來之又從而振徳之振徳便是鼓舞使之歡喜踊躍遷善改過而不自知如書之俾予從欲以治惟動丕應徯志皆是動之斯和意思○此言徳盛仁熟本領深厚纔做出便是恁地○生榮死哀子貢言夫子得邦家時其效如此范氏所謂生則天下歌誦死則如喪考妣者是也歟○南軒張氏曰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惟天下至神感無不通也○勉齋黄氏曰立之謂制其田里道謂道之以徳綏謂撫安之立之固也動謂鼓舞之道之深也立之道之綏之動之皆聖人政化之施斯立斯行斯來斯和皆天下感動之速或曰子貢知足以知聖人今乃不言其徳而稱其得邦家之效何也曰天之徳不可形容即其生物而見其造化之妙聖人之徳不可形容即其感人而見其神化之速天下之理實大則聲宏本深則末茂感動之淺深遲速未有不視其徳之所至者聖人道全徳備髙明博厚則其感於物者如此因其感於物以反觀聖人之徳豈不曉然而易見哉○厚齋馮氏曰聖門諸子平日單辭數語形容夫子平澹㴠蓄莫窺其際唯孟子所引宰我子貢有若之推尊夫子與此子貢三章之言盖激於世之不知者乃始極口稱之而夫子之得邦家尤見其神化之妙也○雲峯胡氏曰此章集註當與首篇子禽問於子貢通㸔前謂聖人過化存神之妙未易窺測此則引程子曰聖人神化上下與天地同流然則聖人過化存神之妙子貢於是始知之矣前引謝氏曰子貢亦可謂善觀聖人矣亦可謂善言徳行矣今引謝氏曰觀子貢稱聖人語乃知晚年進徳盖極於髙逺也然則前不過謂子貢亦善觀聖人今則可謂真知聖人矣讀集註者當㸔其前後相應處便可見晚年進徳處且子禽之問凡三始則疑夫子求聞政次疑夫子之私其子今則疑子貢賢於夫子所見者每降益下此篇子貢之稱夫子亦三始則喻之以數仞之牆次則喻之以日月今則喻之以天之不可階而升其所見毎進而益髙若以為皆孔子弟子也其所見抑何霄壤之邈如是哉其死也哀而子貢哀慕之心倍於父母至廬墓者凡六年之久則其晚年所得於夫子者盖益深矣○新安陳氏曰此章前言夫子之不可及以其徳之化不可為者言也夫子不幸而不得時不得位故其徳之化雖妙於吾身而其神化之用不見於天下使得時得位則其神化之功用真有與天地同流者終言如之何其可及以其神化之不可測者言也夫子之道猶天然天固有目者所共覩天之所以為天則非知天者不能知也必子貢之知始足以知此彼陳亢者其不足以及此宜哉】 論語集註大全卷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集註大全卷二十 堯曰第二十 凡三章 堯曰咨爾舜天之厯數在爾躬允執其中四海困窮天禄永終 此堯命舜而禪【時戰反】以帝位之辭咨嗟嘆聲厯數帝王相繼之次第猶嵗時氣節之先後也允信也中者無過不及之名四海之人困窮則君禄亦永絶矣戒之也【朱子曰帝王相承其次第之數若厯之嵗月日時亦有先後之序然聖人所以知其序之屬於此人亦以其人之徳知之非若䜟緯之説姓名見於圖籙而為言也聖賢言中有二義大本云者喜怒哀樂未發之時之理其氣象如此也時中云者理之在事而無過不及之地也此曰允執其中盖以其在事者而言若天下之大本則不可得而執矣且聖人之道時行時止夫豈專以塊然不動者為是而守之哉○伊川云允執其中中怎麽執得識得則事事物物上皆天然有箇中在那上不待人安排安排著則不中矣○南軒張氏曰以其徳當天心故知天之厯數在其躬允執其中事事物物皆有中天理之所存也惟其心無依倚則能執其中而不失此所謂時中也君之所為安榮者以民故也天之視聼自我民視聼若四海困窮則天禄亦永終矣聖人之相授凡以天人之際而已○䨇峯饒氏曰或以守字解執字守與執不同執是執其要事事物物各自有中凡舉一物便要執定那要處如執扇須執柄相似如擇乎中庸而不能朞月守方是守便易得死殺了執者隨事隨物而執其中不死殺○新安倪氏曰按執云者非執一定之理盖於事物上酌其中而執以用之中庸謂舜用其中即用其所執之中也】 舜亦以命禹 舜後遜位於禹亦以此辭命之今見【形甸反】於虞書大禹謨比此加詳【朱子曰中只是箇恰好的道理允是真箇執得堯當時告舜只説這一句後來舜告禹又添得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三句説得又較仔細這三句是允執厥中以前事是舜教禹做工夫處人心惟危道心惟微須是惟精惟一方能允執厥中堯當時告舜只説一句舜已曉得那箇了所以不復更説舜告禹時便是怕禹尚未曉得故恁地説論語後面説謹權量審法度修廢官舉逸民之類皆是恰好當做底事這便是堯舜禹湯文武治天下只是這箇道理聖門所説也只是這箇雖是隨他所聞所記説得不同然却只是一箇道理如屋相似進來處雖不同入到裏靣只是共這箇屋大槩此篇所載便是堯舜禹湯文武相傳治天下之法雖其纎悉不止此然大要却不出此大要於此可見○雲峯胡氏曰天下之大運之在心此心之用稍有過不及即非中矣非中則四海將至困窮而天禄亦永終矣授命之際天禄方於此乎始也而即以永終言之為戒深矣○新安陳氏曰天禄永終與天之厯數在爾躬相照應允執其中告以保天禄之本也四海困窮不能允執其中之騐所以致天禄之永終也舜之授禹謹述此四句不易一字但辭加詳而理益明意益盡耳舜之授禹具載於書堯之授舜微弟子記之於此則三聖人以一中相授受之淵源其孰從而知之哉】 曰予小子履敢用牡敢昭告於皇皇后帝有罪不敢赦帝臣不蔽簡在帝心朕躬有罪無以萬方萬方有罪罪在朕躬 此引商書湯誥之辭盖湯既放桀而告諸侯也與書文大同小異曰上當有湯字履盖湯名【䟽世本云湯名天乙孔安國云至為王改名履】用牡夏尚黒未變其禮也【記檀弓上夏后氏尚黒大事斂用昏大事謂喪事戎事乘驪戎兵也馬黒色曰驪牲用殷人尚白大事斂用日中戎事乘翰牲用白翰白色馬也周人尚赤大事斂用日出戎事乘騵牲用騂】簡閱也言桀有罪已不敢赦而天下賢人皆上帝之臣已不敢蔽簡在帝心惟帝所命此述其初請命而伐桀之詞也又言君有罪非民所致民有罪實君所為見其厚於責已薄於責人之意此其告諸侯之辭也【朱子曰簡閱也善與罪天皆知之如天㸃檢數過爾之有善也在帝心我之有惡也在帝心○南軒張氏曰有罪不敢赦謂桀得罪於天不敢稽天命而不討然凡天下之人莫非帝之臣其善惡不可蔽也則何敢專顧帝所眷命何如耳已有罪則不敢以及萬方萬方有罪則歸之於已此其自列以聼天命之辭公天下之心如此然則其有天下也亦何與於已哉○䨇峯饒氏曰湯述其告天之辭以告諸侯】 周有大賚善人是富【賚來代反】 此以下述武王事賚予也【予通作與】武王克商大賚於四海見【形甸反】周書武成篇此言其所富者皆善人也詩序曰賚所以錫予善人【詩周頌賚大封於廟也賚予也言所以錫予善人也】盖本於此【䨇峯饒氏曰紂為天下逋逃主所用皆是惡人故武王伐商之初便把善人是富做箇打頭第一件事大賚是錫予普及四海其中善人則錫予又自加厚洪範曰凡厥正人既富方榖正人既得其富則其為善也篤故不容以泛然錫賚施之也】 雖有周親不如仁人百姓有過在予一人 此周書泰誓之辭孔氏曰【孔氏名安國西漢曲阜人】周至也言紂至親雖多不如周家之多仁人【問雖有周親註紂之至親雖多他衆叛親離那裏有至親朱子曰紂之至親豈不多唯其衆叛親離所以不濟事故書謂紂有億兆夷人離心離徳是也○南軒張氏曰周有大賚惟善人之是富雖有周至親不如仁賢如周公雖至親亦以尊賢之義為重也百姓有過在予一人是武王公天下之心與成湯無以異也此所載帝王之事孔子之所常言門人列於末章所以見前聖後聖之心若合符節其不得時位而在下則夫子之道其得時位而在上則帝王之業○厚齋馮氏曰微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干諫而死雖紂至親不獲用也予小子既獲仁人祗承上帝盖武王有亂臣十人皆為用也奉天討罪以罪已為本故曰禹湯罪己其興也勃焉】 謹權量審法度修廢官四方之政行焉 權稱【去聲】錘【直垂反】也量【去聲】斗斛也【古註引漢律歴志云權者銖兩斤鈞石也所以稱物平施知輕重也本起黄鍾之重一龠容千二百黍重十二銖兩之為兩二十四銖為兩十六兩為斤三十斤為鈞四鈞為石五權謹矣量者龠合升斗斛也所以量多少也本起於黄鍾之龠用度數審其容以子穀秬黍中者千有二百實其龠合龠為合十合為升十升為斗十斗為斛五量嘉矣又云度者分寸尺丈引也所以度長短也本起黄鍾之長以子穀秬黍中者一黍之廣為一分十分為寸十寸為尺十尺為丈十丈為引而五度審矣而此不言度者從可知也】法度禮樂制度皆是也 興滅國繼絶世舉逸民天下之民歸心焉 興滅繼絶謂封黄帝堯舜夏商之後舉逸民謂釋箕子之囚復商容之位三者皆人心之所欲也【禮記武王克殷反商未及下車而封黄帝之後於薊封帝堯之後於祝封帝舜之後於陳下車而封夏后氏之後於杞投殷之後於宋封王子比干之墓釋箕子之囚使之行商容而復其位庶民弛政庶士倍禄○朱子曰興滅國繼絶世舉逸民此聖人之大賞兼弱攻昧取亂侮亡此聖人之大罰○䨇峯饒氏曰謹權量是平其在官之權衡斗斛使無過取於民闗石和鈞王府則有固是要通乎官民然民間權量闗係尚淺最是官府與民交渉便易得加増取盈當今苖斛皆然當紂之時必是取民過制所以武王於此不容不謹審法度是審度可否因革之宜是底因之不是底革之即此便是審處修廢官亦只是因其見在之官而廢者從頭改去興滅繼絶只是一事黄帝堯舜禹湯皆有功徳於民合當他子孫有國如何不繼其絶後得逸民是有徳而隠者亦合當教他有禄民心皆欲得其如此而我則興之繼之舉之此其所以歸心】 所重民食喪祭 武成曰重民五教惟食喪祭【節齋蔡氏曰五教君臣父子夫婦兄弟長㓜五典之教也食以養生喪以送死祭以追逺五教三事所以立人紀而厚風俗聖人之所甚重焉者○䨇峯饒氏曰周有大賚以下夫子零碎收拾或舉其辭或述其事湊成武王一叚事實】 寛則得衆信則民任焉敏則有功公則説【説音悦】 此於武王之事無所見恐或泛言帝王之道也【雲峯胡氏曰帝王之道不能外一中字堯舜以禪讓為中湯武以征伐為中泛言之則曰寛曰信曰敏曰公約言之曰中而已○新安陳氏曰寛者柔之中敏者剛之中信者中之實公者中之體也】○楊氏曰論語之書皆聖人微言而其徒傳守之以明斯道者也故於終篇具載堯舜咨命之言湯武誓師之意與夫【音扶】施諸政事者以明聖學之所傳者一於是而已所以著明二十篇之大㫖也孟子於終篇亦歴叙堯舜湯文孔子相承之次皆此意也【朱子曰此篇夫子誦述前聖之言弟子類記於此○此篇多闕文當各本其所出而解之有不可通者闕之可也謹權量以下皆武王事當自周有大賚以下至公則説為一章盖興滅國繼絶世舉逸民當時皆有其事○勉齋黄氏曰論語末篇歴叙堯舜禹湯武王相傳之道而先之以執中得其要矣其下泛及賞善罰惡責已恕人大綱小紀本數末度無不具舉盖帝王之道初無精麤凡事之合天理當人心者是其所以為道也所謂執中正以其事事物物無適而非中耳豈虛空無據而可謂之中乎○䨇峯饒氏曰通論此章堯舜禹是説相傳之理湯是説他心事武王又是兼政事而言三説固無不同然累聖相承只是一中字前靣説理處是中道流傳之源下靣亦無一不是執中之實○雲峯胡氏曰前篇之末言夫子之得邦家者其用必如此此篇之首則述叙自古帝王之用固如此以見聖學之所傳者無非有體有用之學而凡論語二十篇之大㫖皆不外此也孟子篇終即此意但孟子聞知見知者知其道也是從知上説此則從行道上説行無不本於知知即所以行固無異也】 ○子張問於孔子曰何如斯可以從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惡斯可以從政矣子張曰何謂五美子曰君子惠而不費勞而不怨欲而不貪泰而不驕威而不猛子張曰何謂惠而不費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費乎擇可勞而勞之又誰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貪君子無衆寡無小大無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驕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費芳味反焉於䖍反○新安倪氏曰按韻書屏字上聲者註云蔽也去聲者註云除也屏四惡之屏當去聲讀而舊音丙】 【朱子曰謝氏云以府庫之財與人則惠而費矣又安得人人而給之惟因四時之和因原隰之利因五方之財以阜物以厚生使民不饑不寒何費之有勞人以力所不堪則不免於怨擇可勞而勞之以佚道使民惟喜康共不常厥邑可也其究安宅百堵皆作可也如此則又何怨之有○問欲仁得仁又焉貪如何曰仁是我所固有而我得之何貪之有若是外物欲之則為貪此正與當仁不讓於師同意曰於問政及之何也曰治已治人其理一也○胡氏曰在人上者人欲為多不能窒之則其貪無時而已惟反是心以欲仁則求諸已而必得何物足以累其心夫何貪泰者安舒自得之謂近於驕然君子心一於敬不以彼之衆寡小大而貳其心則其自處未嘗不安何驕之有○南軒張氏曰正衣冠尊瞻視臨之以莊也持身嚴故人望而自畏之而非以威加人也故威而不猛若有使人畏己之心則猛而反害於威矣惠不費勞不怨施於人者也欲不貪泰不驕威不猛存於己者也為政内外始終之道亦云備矣然欲仁其本歟】 子張曰何謂四惡子曰不教而殺謂之虐不戒視成謂之暴慢令致期謂之賊猶之與人也出納之吝謂之有司【出去聲】 虐謂殘酷不仁暴謂卒【倉没反】遽無漸致期刻期也賊者切害之意緩於前而急於後以誤其民而必刑之是賊害之也猶之猶言均之也均之以物與人而於其出納之際乃或吝而不果則是有司之事而非為政之體所與雖多人亦不懐其惠矣項羽使人有功當封刻印刓【吾官反】忍弗能予【通作與】卒以取敗亦其驗也【通鑑漢髙祖元年韓信問漢王曰今争權天下豈非項王耶王曰然曰大王自料勇悍仁彊孰與項王漢王良久曰不如也信曰信亦以為大王不如也然臣嘗事之請言其為人項王喑音啞烏故反叱昌力反咤竹駕反漢書作意烏猝差千人皆廢然不能任其賢將此特匹夫之勇耳項王見人恭敬慈愛言語嘔嘔凶于反悦言也漢書作姁音同人有疾病泣涕分飲食至使人有功當封爵者刻印刓訛缺也忍弗能予此所謂婦人之仁也○朱子曰猶之均之也如言一等是如此史家多有此般字此吝字説得來又廣只是戒人遲疑不决若當賞便用賞遲疑之間縮靳惜便誤事機如李絳勸憲宗速賞魏博將士謂若待其來請而後賞之則恩不歸上矣政是此意若是有司出納之間吝惜不敢自專却是本職當然人君為政大體却不可如此當與便果决與之○問四惡之説曰虐也暴也賊也謝氏得之有司之説楊氏為當謝曰古者以五戒先後刑罰所以警昏愚懲怠慢也戒之既至然後可以責成矣不先戒之彼且烏知先後緩急之所在遽以視成不亦暴乎令嚴者欲其不犯聚衆以誓之垂象以曉之讀法以諭之上自慢其令而欲下之嚴其可得乎如是而致期焉期而不至則罪之是罔民也楊曰非其義也一介不以予人而不為吝義在可與而惟出納之吝在有司則為善在為上則為惡天下之事亦惟當其可而已○問猶之與人也出納之吝何以在四惡之數曰此一惡比上三惡似輕然亦極害事盖此人乃是箇多猜嫌疑慮之人賞不賞罰不罰疑吝不决正如唐徳宗是也○南軒張氏曰虐賊皆不仁者之為也出納之吝不知者之為也○勉齋黄氏曰惠易費勞易怨欲易貪泰易驕威易猛今至於不犯人情之所易則羙之至者也殺不可也甚則不教而殺視成不可也甚則不戒而視成致期不可也甚則慢令而致期吝不可也甚則與人而亦吝今至於犯人情之所已甚則惡之至者也此一尊一屏聖人之所以深戒之也○䨇峯饒氏曰要行一事須預先告戒使遵承而後可若不先告戒之猝然要責他成就豈不是暴慢令於先一時却去他是誤而賊之也當與而吝易失人心也是惡上三者是急迫之惡下一件是悠緩之惡○雲峯胡氏曰四惡虐為甚次之賊又次之剛惡也吝如有司不能專决柔惡也盖吝之一字在有司不便謂之惡從政而謂之有司則惡矣故特註項羽以吝取敗之事以示為政不知大體者之戒】○尹氏曰告問政者多矣未有如此之備者也故記之以繼帝王之治【去聲】則夫子之為政可知也【趙氏曰孔子論為政之方莫詳於此故門人取以附前章之後夫子之為政盖與帝王若合符節○雲峯胡氏曰問政見於論語者齊景公葉公各一季康子凡二仲弓子路子張子夏各一夫子答之未有如此章之詳者盖惠未有不費勞未有不怨欲則易貪泰則易驕威則易猛今皆不然所以為羙也虐之而不知教之而不知戒賊之而不知令吝之而不知與為民父母者奚忍如是哉此所以為惡也】 ○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 程子曰知命者知有命而信之也不知命則見害必避見利必趨何以為君子【朱子曰此與五十知天命不同知天命謂知其理之所自來此不知命是説死生夀夭貧富貴賤之命今人開口亦解説一飲一啄自有分定及遇小小利害便生趨避計較之心古人刀鋸在前鼎鑊在後視之如無者只縁見道理都不見那刀鋸鼎鑊○論語首云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終云無以為君子也此深有意盖學者所以學為君子若不知命則做君子不成○胡氏曰一定而不可易者命也人不知命常求其所不可得避其所不可免斯所以徒喪所守而為小人也○慶源輔氏曰此命指氣而言謂貧賤富貴窮通得喪一定不可易者必知此而信之始見利不苟就見害不苟避故全得我之義理所以為君子○雲峯胡氏曰程子釋朝聞道謂知而信者為難此亦謂知而信之者知而不信知之猶未至也知之猶未至則凡見利必趨見害必避皆小人之為也欲為君子得乎首篇不亦君子乎是已到君子地位此曰無以為君子也是方做君子根脚】 不知禮無以立也 不知禮則耳目無所加手足無所措【雲峯胡氏曰集註十字是形容無以立三字耳目無所加是懵然不知有可立之地手足無所措是茫然卒無可立之地】 不知言無以知人也 言之得失可以知人之邪正【慶源輔氏曰言心聲也因言之得失可以知人之邪正惟格物窮理之君子能之○雲峯胡氏曰孟子知言之謂盖本於此但集註釋孟子知言則曰凡天下之言識其是非得失之所以然而此不過曰無以知人之邪正此為學者言彼則孟子自言也於此亦見集註之精】○尹氏曰知斯三者則君子之事備矣【南軒張氏曰此所論命謂窮逹得喪之有命也不知命則將徼倖而苟求何以為君子乎知命則志定然後其所當為者可得而為矣禮者所以檢身也不知禮則視聼言動無所持守其將何以立乎知禮則有踐履之實矣知言如吉人之辭寡躁人之辭多之類不知言則無以知其實情之所存其將何以知人乎故知言則取友不差矣此三者學者之所宜先切要之務也必以是為本而後學可進不然雖務於窮髙極逺而終無所益門人以此終論語之書豈無㫖哉○勉齋黄氏曰知命知其在天者知禮知其在己者知言知其在人者知天則利害不能動乎外而後可以修諸己知禮則義理有以養乎内而後可以察諸人知天而不知己未必能安乎天知己而不知人未必能益乎己○慶源輔氏曰知命則在我者有定見知禮則在我者有定守知言則在人者無遁情知斯三者則内足成己之徳外足盡人之情故君子之事備○雲峯胡氏曰學始於致知終於治國平天下前篇之末與此篇前二章皆説治國平天下聖學之終事此章復提起三知字是聖學之始事知斯三者而為君子則聖學之體立遇時而用之則聖學之用行弟子記此以終一書不無意矣】弟子記此以終篇得無意乎學者少【去聲】而讀之老而不知一言為可用不幾【平聲】於侮聖言者乎夫子之罪人也可不念哉【覺軒蔡氏曰論語首章末以君子言末章首以君子言聖人教人期至於君子而已詳味兩章語意實相表裏學者其合而觀之○新安陳氏曰論語一書夫子以君子教人者多矣首末兩章皆以君子言之記者之深意夫子嘗自謂不怨天不尤人人不知而不愠不尤人也知命則不怨天且樂天矣學者其深玩潛心焉】 論語集註大全卷二十 <經部,四書類,四書大全__孟子集註大全>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集註序說 史記列傳曰孟軻趙氏曰孟子魯公族孟孫之後漢書云字子車一說字子輿【趙氏名岐字邠卿東漢京兆人】騶人也騶亦作鄒本邾國也受業子思之門人子思孔子之孫名伋【音急】索隠云王劭以人為衍字而趙氏註及孔叢子等書亦皆云孟子親受業於子思未知是否【慶源輔氏曰子思之門人無顯名於後者而孟子真得子思之傳則疑親受業於子思者為是而集註兩存其說蓋自古聖賢固有聞而知之者不必待耳傳靣命而後得也又以中庸一書觀之所以傳授心法開示藴奥如此其至則當時門弟子豈無見而知之者孟子從而受之愈益光明亦宜有之也○西山真氏曰七篇之書其出乎中庸者非一其曰四端云者則未發之中中節之和也蓋仁義禮知性也所謂大本也惻隱羞惡辭讓是非情也所謂逹道也其曰禹稷顔回同道孔子仕止久速者則君子而時中也其曰鄉原亂德者則小人而無忌憚也其曰子莫執中者時中之反也其曰曽子北宮黝之勇者南北方之強也其曰仁之實事親義之實從兄禮之實節文斯二者則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義者宜也尊賢為大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禮所生也其曰堯舜性之湯武反之則自誠明之謂性自明誠之謂教也其曰天下國家之本在身則為天下國家有九經也至於誠者天之道思誠者人之道一章之義悉本於中庸尤足以見淵源之所自】道既通趙氏曰孟子通五經尤長於詩書程子曰孟子曰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孔子聖之時者也故知易者莫如孟子又曰王者之迹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又曰春秋無義戰又曰春秋天子之事故知春秋者莫如孟子尹氏曰以此而言則趙氏謂孟子長於詩書而已豈知孟子者哉游事齊宣王宣王不能用適梁梁惠王不果所言則見以為迂遠而闊於事情按史記梁惠王之三十五年乙酉孟子始至梁其後二十三年當齊湣王之十年丁未齊人伐燕而孟子在齊故古史謂孟子先事齊宣王後乃見梁惠王襄王齊湣王獨孟子以伐燕為宣王時事與史記荀子等書皆不合而通鑑以伐燕之歳為宣王十九年則是孟子先游梁而後至齊見宣王矣然考異亦無他據又未知孰是也【新安陳氏曰謹按通鑑綱目周顯王三十三年乙酉孟軻至魏慎靚王二年壬寅魏君罃卒孟軻去魏適齊五年乙巳燕君噲以國讓其相子之赧王元年丁未齊伐燕取之分注但云齊王其下即書孟軻去齊赧王二年戊申即齊閔王地元年閔即湣字伐燕一事史記以為齊湣王十年丁未蓋以顯王四十六年戊戌為齊閔王元年通鑑以為宣王十九年丁未蓋以顯王三十七年己丑為宣王元年史記通鑑之不同蓋如此證以通鑑綱目丁未宣王卒閔王立戊申方改元則丁未乃宣王末年閔王繼位之年蓋未能的知伐燕之為先君事與嗣君事也以淖齒事證之閔王為是孟子謂為宣王恐傳冩之訛耳無所折姑以綱目為據云】當是之時秦用商鞅【倚兩反】楚魏用吳起齊用孫子田忌天下方務於合從連衡【從子容反衡與橫同○新安陳氏曰蘇秦主合從之說欲合六國為一以抗秦張儀主連衡之說則離六國之交以事秦六國謂楚燕齊韓趙魏也】以攻伐為賢而孟軻乃述唐虞三代之德是以所如者不合退而與萬章之徒序詩書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趙氏曰凡二百六十一章三萬四千六百八十五字韓子曰孟軻之書非軻自著軻既没其徒萬章公孫丑相與記軻所言焉耳愚按二說不同史記近是【韓子名愈字退之諡文公唐鄧州人○問序說謂史記近是而集註於滕文公篇首章云門人不能盡記其辭又第四章云記者之誤如何朱子曰前說是後兩處失之熟讀七篇觀其筆勢如鎔鑄而成非綴緝可就也論語便是記録綴緝所為非一筆文字矣○新安陳氏曰愚聞或疑易繫辭有子曰字以為非孔子作朱子曰安知非後人所加如周子自著通書五峯刋之每章加周子曰字今讀孟子亦當㑹此意】 韓子曰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禹以是傳之湯湯以是傳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傳之孔子孔子傳之孟軻軻之死不得其傳焉荀與也擇焉而不精語焉而不詳程子曰韓子此語非是蹈襲前人又非鑿空撰得出必有所見若無所見不知言所傳者何事【荀子名况戰國時趙人揚子名雄漢蜀郡人○朱子曰此非深知所傳者何事則未易言也堯舜之所以為堯舜以其盡此心之體而已禹湯文武周公孔子傳之以至於孟子其間相望有或數百年者非得口傳耳授宻相付屬也特此心之體隱乎百姓日用之間賢者識其大不賢者識其小而體其全且盡者則為得其傳耳】○又曰孟氏醇乎醇者也荀與揚大醇而小疵程子曰韓子論孟子甚善非見得孟子意亦道不到其論荀揚則非也荀子極偏駁只一句性惡大本已失揚子雖少過然亦不識性更說甚道【荀子性惡篇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有疾惡去聲焉有耳目之欲好聲色焉然則從人之性順人之情必出於争奪合於犯分亂理而歸於暴故必將有師法之化禮義之道音導然後出於辭譲合於文理而歸於治然則人之性惡明矣其善者偽也○揚子脩身篇人之性也善惡混脩其善則為善人脩其惡則為惡人氣也者所適善惡之馬也歟○朱子曰韓子謂荀揚大醇小疵非是由田駢慎到申不害韓非之徒觀之則荀揚為大醇耳○程子說荀揚等語是就分金秤上說下來】○又曰孔子之道大而能博門弟子不能徧觀而盡識也故學焉而皆得其性之所近其後離㪚分處【上聲】諸侯之國又各以其所能授弟子源逺而末益分惟孟軻師子思而子思之學出於曽子自孔子没獨孟軻氏之傳得其宗故求觀聖人之道者必自孟子始程子曰孔子言參也魯然顔子没後終得聖人之道者曽子也觀其啓手足時之言可以見矣所傳者子思孟子皆其學也【問大是就渾淪處說博是就該貫處說否朱子曰韓子亦未必有此意但如此看亦自好問學焉而皆得其性之所近曰政事者就政事上學得文學者就文學上學得德行言語者就德行言語上學得○慶源輔氏曰韓子但言孔門諸子惟曽子之學獨傳而有子思孟軻然不言其所以獨傳之故故程子又從而發明之以為曽子只縁資質魯鈍故用功於内者深篤確實觀其啓手足之言所謂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者此聖道之所以終傳而有子思孟子之學也】○又曰揚子雲曰古者楊墨塞【先則反】路孟子辭而闢之廓【苦郭反】如也夫【音扶】楊墨行正道廢孟子雖賢聖不得位空言無施雖切何補然賴其言而今之學者尚知宗孔氏崇仁義貴王賤霸而已其大經大法皆亡滅而不救壞爛而不收所謂存十一於千百安在其能廓如也然向無孟氏則皆服左祍而言侏【音朱】離矣【張存中曰後漢南蠻傳云衣裳班闌語言侏離侏離蠻夷語言不分朗之聲也】故愈嘗推尊孟氏以為功不在禹下者為【去聲】此也【新安陳氏曰自夫楊墨行至安在其能廓如也皆是難辭揚中之抑只着向無孟氏二句幹轉而斷之以孟氏功不在禹下盡之矣孟子闢楊墨功不在禹治洪水下者洪水溺人之身異端䧟溺人心心溺之禍甚於身溺故也】 或問於程子曰孟子還可謂聖人否程子曰未敢便道他是聖人然學已到至處愚按至字恐當作聖字【朱子曰若以孟子比孔子時說得髙然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又見孟子說得實○慶源輔氏曰未敢便道他是聖人以其行處言學已到聖處以其知處言也孟子論大而化之之謂聖聖而不可知之之謂神與夫聖智巧力之譬精宻切當非想像臆度之所能及是其學已到聖處也然其英氣未化有露圭角處故未敢便道他是聖人此其權度審矣】○程子又曰孟子有功於聖門不可勝【平聲】言仲尼只說一箇仁字孟子開口便說仁義仲尼只說一箇志孟子便說許多飬氣出來只此二字其功甚多○又曰孟子有大功於世以其言性善也○又曰孟子性善養氣之論皆前聖所未發【慶源輔氏曰言性善使資質美者聞之必求復其本然而充其善資質不美者聞之亦知所自警而不流於惡言養氣使氣質剛柔不齊者勇猛奮發於道義而無㢲懦怯弱之弊皆發夫子所未發其功多蓋在此此所以有大功於世也】○又曰學者全要識時若不識時不足以言學顔子陋巷自樂【音洛】以有孔子在焉若孟子之時世既無人安可不以道自任○又曰孟子有些英氣才有英氣便有圭角英氣甚害事【新安陳氏曰英氣甚害事蓋責賢者備之辭】如顔子便渾厚不同顔子去聖人只毫髪間孟子大賢亞聖之次也或曰英氣見【形甸反】於甚處曰但以孔子之言比之便可見【如字】且如氷與水精非不光比之玉自是有温潤含蓄氣象無許多光耀也【覺軒蔡氏曰聞之程子又曰仲尼元氣也顔子春生也孟子并秋殺盡見仲尼無所不包顔子示不違如愚之學於後世有自然之和氣不言而化者也孟子則露其材蓋亦時然而已仲尼天地也顔子和風慶雲孟子泰山巖巖之氣象也觀其言皆可見之矣仲尼無迹顔子㣲有迹孟子其迹著孔子儘是明快人顔子儘豈弟孟子儘雄辨○慶源輔氏曰英氣是剛明秀發之氣此自是好底氣質若消化未盡猶有圭角則有時而發學要變化氣質須渾然純是義理如張子所謂徳勝於氣性命於徳方始是成就處又曰言心聲也德之符也有德者必有言若就言上看得分明則其德無餘藴矣玉有温潤含蓄氣象所以為寳人有温潤含蓄氣象所以為聖也其理一也】 楊氏曰孟子一書只是要正人心敎人存心養性收其放心至論仁義禮智則以惻隠羞惡辭讓是非之心為之端論邪說之害則曰生於其心害於其政論事君則曰格君心之非一正君而國定千變萬化只說從心上來人能正心則事無足為者矣大學之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其本只是正心誠意而已心得其正然後知性之善故孟子遇人便道性善【朱子曰心得其正然後知性之善語若有病蓋知性之善然後能正其心心得其正然後有以真知性之為善而不疑耳○慶源輔氏曰人能正心則事無足為者其語亦失之大快觀大學正心之後於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更有工夫在】歐陽永叔【名脩廬陵人】却言聖人之教人性非所先可謂誤矣人性上不可添一物堯舜所以為萬世法亦是率性而已所謂率性循天理是也外邊用計用數假饒立得功業只是人欲之私與聖賢作處天地懸隔【慶源輔氏曰此數句判斷二帝三王及漢唐以後為治之道所以不同明白詳盡】 孟子集註序說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集註大全卷一 梁惠王章句上 凡七章 孟子見梁惠王 梁惠王魏侯罃【於耕反】也都大梁【趙氏曰按魏初都安邑在漢河東郡安邑縣至惠王徙大梁在漢陳留郡浚儀縣】僭稱王諡曰惠史記惠王三十五年【新安倪氏曰按綱目周顯王三十三年乙酉為惠王三十五年】卑禮厚幣以招賢者而孟軻至梁【問孟子不見諸侯其見惠王何也朱子曰不見諸侯不先往見也見惠王答其禮也先王之禮未仕不得見諸侯時士鮮自重而孟子猶守此禮故所居之國未仕必君先就見然後往見異國君不得越竟必以禮先焉然後往答其禮耳史記得其事之實矣】 王曰叟不遠千里而來亦將有以利吾國乎 叟長【上聲】老之稱王所謂利蓋富國彊兵之類【西山真氏曰當時王道不明人心䧟溺惟知有利而已故惠王利國之問發於見賢之初】 孟子對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 仁者心之德愛之理義者心之制事之宜也【朱子曰仁言心之徳見得可包四者義者心之制只是說義○心之德是混淪說愛之理方說到親切處心之制是說義之體程子所謂處物為義是也事之宜是就千條萬緒各有所宜處說雄言義以宜之韓愈言行而宜之之謂義若只以義為宜則義有在外意思須如程子所言則處物者在心而非外也事之宜雖若在外然所以制其宜則在心也○心之制如利斧事來劈將去可底從這一邊去不可底從那一邊去○仁兼義言者是言體專言者是兼體用而言○仁對義為體用仁又自有仁之體用義又自有義之體用○所謂事之宜方是指那事物當然之理未說到處置合宜處也○問人所以為性者五獨舉仁義何也曰天地所以生物不過隂陽五行而五行實一隂陽也人性雖有五然曰仁義則大端已舉矣以隂陽五行言則木火皆陽金水皆隂而土無不在以性言則禮者仁之餘智者義之歸而信亦無不在也又曰禮者仁之著智者義之藏又曰仁存諸心性之所以為體也義制夫事性之所以為用也然以性言之則皆體也以情言之則皆用也以隂陽言之則義體而仁用也以存心制事言之則仁體而義用也錯綜交羅惟其所當而各有條理焉○疊山謝氏曰夫子罕言仁不過於随事發見處言孟子仁人心一語直說仁之本體此朱子於論註先言愛而孟註先言心直得孔孟之要㫖○諸葛氏曰語之為仁猶曰行仁以仁之用言故集註先言愛之理孟子此章以仁之體言故集註先言心之德○雲峯胡氏曰心之德是體愛之理是用心之制是體事之宜是用孟子所言仁義是包體用而言論語所謂為仁是以仁之用言】此二句乃一章之大指下文乃詳言之後多放【與倣同】此 王曰何以利吾國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國危矣萬乗之國弑其君者必千乗之家千乗之國弑其君者必百乗之家萬取千焉千取百焉不為不多矣苟為後義而先利不奪不饜【乗去聲饜於艶反】 此言求利之害以明上文何必曰利之意也征取也上取乎下下取乎上故曰交征國危謂將有弑奪之禍乗車數也萬乗之國者天子畿【音祈】内地方千里出車萬乗千乗之家者天子之公卿采【音菜】地方百里出車千乗也千乗之國諸侯之國百乗之家諸侯之大夫也【前漢刑法志殷周以兵定天下矣天下既定戢藏干戈教以文德而猶立司馬之官設六軍之衆司馬掌邦政軍旅屬焉萬二千五百人為軍王則六軍也因井田而制軍賦地方一里為井井十為通通十為成成方十里成十為終終十為同同方百里同十為封封十為畿畿方千里有稅有賦稅以足食賦以足兵四井為邑四邑為丘丘十六井也有戎馬一疋牛三頭四丘為甸甸六十四井也有戎馬四疋兵車一乗牛十二頭甲士三人在車上者卒七十二人干戈備具是謂乗馬之法一井八家一甸六十四井計田五百七十六頃五百一十二家出士卒七十五人則殷周之制不及七家給一兵也又兵車一乗有牛馬共十六計三十二家又出一馬或牛也一同百里提封萬井提舉也舉四封之内也除山川沈斥城池邑居園囿術路三千六百井沈斥水田舄鹵也此謂淵深冰之下也斥鹹鹵之地術大道也定出賦六千四百井戎馬四百疋兵車百乗此卿大夫采地之大者也采官也因官食地故曰采地是謂百乗之家一封三百一十六里提封十萬井定出賦六萬四千井戎馬四千疋兵車千乗此諸侯之大者也是謂千乗之國天子畿方千里提封百萬井定出賦六十四萬井戎馬四萬疋兵車萬乗故稱萬乗之主戎馬車徒干戈素具】弑下殺上也饜足也言臣之於君毎十分【扶問反下同】而取其一分【新安陳氏曰以制地定法言天子萬乗諸侯取十之一得千乘諸侯千乗大夫取十之一得百乗】亦已多矣若又以義為後而以利為先則不弑其君而盡奪之其心未肯以為足也【慶源輔氏曰集註發明不奪不饜最說得人心求利之意出蓋尚義則循理而有制徇利則橫流而無節故不弑逆而盡奪之其心猶有所不足也○新安陳氏曰此章始末兼言仁義中單言義者蓋仁有温然慈愛之意義有截然斷制之意取其斷制以勝私去利則義之用為尤切兼言仁義該體用之全也單言義取功用之切也下文仁施於親義施於君此對君言之故單言義亦通】 未有仁而遺其親者也未有義而後其君者也 此言仁義未嘗不利以明上文亦有仁義而已之意也遺猶棄也後不急也言仁者必愛其親義者必急其君故人君躬行仁義而無求利之心則其下化之自親戴於已也【朱子曰仁者人也其發則專主於愛而愛莫切於愛親故人仁則必不遺其親矣義者宜也其發則事皆得其宜而所宜者莫大於尊君故人義則必不後其君矣○慶源輔氏曰仁義人心之固有人君躬行仁義以感之而無求利之心以誘之則人心之固有者亦皆興起而自然尊君親上有不待外求而勉強為之也○雲峯胡氏曰人性有五仁義為先人倫有五君親為先所以孟子揭此於七篇之首然此二句本文仁義二字指下之人而言集註必自人君躬行上說来者蓋上文先言王而後言大夫士庶惟上之人求利而後下皆求利故集註於此揭人君躬行仁義而無求利之心故其下化之而自有仁義之利也○新安倪氏曰孟子謂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是以利對仁義而分言之集註於此節云仁義未嘗不利是以仁義合利而貫言之若與孟子上文有不同者何哉蓋有仁義中之利有仁義外之利外仁義以求利孟子之所戒此章之大㫖也行仁義而得利集註之所發明亦孟子此節之本意也不遺其親即是親親之仁不後其君即是尊君之義豈非仁義中自然之利乎】 王亦曰仁義而已矣何必曰利 重【平聲】言之以結上文兩節之意○此章言仁義根於人心之固有天理之公也利心生於物我之相形人欲之私也【慶源輔氏曰利心人本無之只縁有已有物彼此相形便生出較短量長争多競少之意遂欲巳長人短人少己多偏詖反側惟已是徇故曰人欲之私也】循天理則不求利而自無不利徇人欲則求利未得而害已隨之【慶源輔氏曰循天理者無所為而為故不求利然成已成物各得其宜故自無不利徇人欲者有所為而為故雖求利而未必得然妨人害物招尤取禍故害常随之】所謂毫釐之差千里之繆【靡幼反】此孟子之書所以造端託始之深意學者所宜精察而明辨也【覺軒蔡氏曰學者細玩而已矣與何必之辭見孟子語意嚴厲斬釘截鐡斷斷然只說仁義更不向利上去若董子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意亦得其傳者歟○雲峯胡氏曰子朱子深有取於三山黄登之言曰天下一切人都把害對利事事上只見得利害不問義理須知利字乃對義字明得義利便自無乖爭之事集註所謂循天理則不求利而自無不利是以利字與義字對而利不出乎義之外徇人欲則求利未得而害已随之是以利字與害字對而害已藏於利之中】○太史公曰【新安陳氏曰司馬談為太史令子遷尊其父故謂之公遷繼其職仍稱太史公西漢龍門人】余讀孟子書至梁惠王問何以利吾國未嘗不廢書而嘆也曰嗟乎利誠亂之始也夫子罕言利常防其源也故曰放【上聲】於利而行多怨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好【去聲】利之弊何以異哉【問太史公之嘆其果知孟子之學耶朱子曰未必知也以其言之偶得其要是以謹而著之耳】程子曰君子未嘗不欲利但專以利為心則有害惟仁義則不求利而未嘗不利也【慶源輔氏曰利者民生所不可無者也故乾之四徳曰利書之三事曰利此所謂君子未嘗不欲利但專欲求利則不顧義理專欲利己而必害於人惟能循仁義而行則體順有常而自無不利】當是之時天下之人惟利是求而不復【扶又反】知有仁義故孟子言仁義而不言利所以㧞本塞【先則反】源而救其弊此聖賢之心也【龜山楊氏曰君子以義為利不以利為利使其民不後其君親則國治矣利孰大焉故曰亦有仁義而已何必曰利○朱子曰凡事不可先有箇利心才說着利必害於義聖人做處只向義邊做然義未嘗不利但不可先說道利不可先有求利之心蓋縁本耒道理只有一箇仁義更無别物事義是事事要合宜以利心為仁義即非仁義之正不待有不利然後仁義阻也○雲峯胡氏曰孟子之得於子思者曰仁義所以利之也及告梁王則言仁義而不言利蓋子思所言者利物之利梁王所問者利己之利也程子以為㧞本塞源者所以救當時流弊之極朱子以為造端託始者所以謹夫學者心術之初○新安陳氏曰孟子一書以遏人欲存天理為主何必曰利遏人欲也亦有仁義存天理也自此以後鮮有不可以此六字該貫章㫖者○東陽許氏曰君子利己之心不可有利物之心不可無孟子不言利是專攻人利己之心絶利己之心然後可行利物之事然利物乃所以利己也至於不遺親後君則已亦無不利矣但不可假仁義以求利耳】 ○孟子見梁惠王王立於沼上顧鴻鴈麋鹿曰賢者亦樂此乎【樂音洛篇内同】 沼池也鴻鴈之大者麋鹿之大者 孟子對曰賢者而後樂此不賢者雖有此不樂也此一章之大指【新安陳氏曰揭大指於前而分開照應於後此孟子諸章例也首章及此章皆如此此後當以此法觀之不一一提掇○南軒張氏曰孟子若答云賢者何樂乎此則非惟告人之道不當爾而於理亦有未完也今云然則辭氣不廹而理完矣又曰王所謂樂人欲之私以自逸為樂也孟子所謂賢者樂此天理之公與民同樂者也○雙峯饒氏曰王意謂賢者未必樂此自家有慚孟子說惟是賢者樂此出王之意外】 詩云經始靈臺經之營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經始勿亟庶民子來王在靈囿麀鹿攸伏麀鹿濯濯白鳥鶴鶴王在靈沼於牣魚躍文王以民力為臺為沼而民歡樂之謂其臺曰靈臺謂其沼曰靈沼樂其有麋鹿魚鼈古之人與民偕樂故能樂也【亟音棘麀音憂鶴詩作翯户角反於音烏牣音刄】此引詩而釋之以明賢者而後樂此之意詩大雅靈臺之篇經量度【待洛反】也靈臺文王臺名也【詩傳國之有臺所以望氛祲察災祥時觀游節勞佚也謂之靈者言其倐然而成如神靈所為也】營謀為也攻治也不日不終日也亟速也言文王戒以勿亟也子來如子來趨父事也靈囿靈沼臺下有囿【囿所以域養禽獸】囿中有沼也麀牝【婢忍反】鹿也伏安其所不驚動也濯濯肥澤貌鶴鶴潔白貌於歎美辭牣滿也孟子言文王雖用民力而民反歡樂之既加以美名而又樂其所有蓋由文王能愛其民故民樂其樂而文王亦得以享其樂也【雙峯饒氏曰自樂便不是仁同樂便是仁如文王未嘗無靈臺靈沼然與民同樂便是天理文王畢竟自朝至於日中昃不遑暇食用咸和萬民人必得所然後有此樂此所謂後天下之樂而樂】 湯誓曰時日害喪予及女偕亡民欲與之偕亡雖有臺池鳥獸豈能獨樂哉【害音曷喪去聲女音汝】 此引書而釋之以明不賢者雖有此不樂之意也湯誓商書篇名時是也日指夏桀害何也桀嘗自言吾有天下如天之有日日亡吾乃亡耳【趙氏曰所引桀語出尚書大傳】民怨其虐故因其自言而目之曰此日何時亡乎若亡則我寜與之俱亡蓋欲其亡之甚也孟子引此以明君獨樂而不恤其民則民怨之而不能保其樂也【龜山楊氏曰齊王顧鴻鴈麋鹿以問孟子孟子因以謂賢者而後樂此至其論文王夏桀之所以異則獨樂不可也世之君子其賢者乎則必語王以憂民而勿為臺沼苑囿之觀是拂其欲也其佞者乎則必語王以自樂而廣其侈心是縦其欲也二者皆非能引君以當道唯孟子之言常於毫髮之間剖析利善之所在使人君化焉而不自知夫如是其在朝則可以格君心之非而其君易行矣○南軒張氏曰民一也得其心則子来而樂君之樂失其心則害喪而亡君之亡䆒其本則由夫順理與徇欲之分而已人君常懐不敢自樂之心則足以遏人欲矣常懐與民偕樂之心則足以擴天理矣○雙峯饒氏曰孟子之書句句是事實說仁義便說未有仁而遺其親未有義而後其君為仁義事實說賢者樂此不賢者雖有此不樂便說文王靈臺靈沼湯誓時日曷喪為同樂獨樂事實○新安陳氏曰南軒遏人欲擴天理六字可斷盡孟子七篇謹提出以示學者夫同一臺池苑囿鳥獸魚鼈耳賢者循天理之公愛民而與之同樂則民樂君之樂而君得享其樂不賢者徇人欲之私不恤民而自樂則民欲君之亡君安得有此樂天理人欲同行異情詳見後章】 ○梁惠王曰寡人之於國也盡心焉耳矣河内凶則移其民於河東移其粟於河内河東凶亦然察鄰國之政無如寡人之用心者鄰國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 寡人諸侯自稱言寡德之人也河内河東皆魏地凶歳不熟也移民以就食移粟以給其老稚之不能移者【移粟民自移其粟耳】 孟子對曰王好戰請以戰喻填然鼓之兵刄既接棄甲曳兵而走或百歩而後止或五十歩而後止以五十歩笑百歩則何如曰不可直不百歩耳是亦走也曰王如知此則無望民之多於鄰國也【好去聲填音田】 填鼓音也兵以鼓進以金退直猶但也【如詩匪直也人之直】言此以譬鄰國不恤其民惠王能行小惠然皆不能行王道以養其民不可以此而笑彼也楊氏曰移民移粟荒政之所不廢也然不能行先王之道而徒以是為盡心焉則末矣【慶源輔氏曰周禮司徒以荒政十有二聚萬民雖無所謂移粟之事然大荒大札則令邦國移民以辟災就賤】 不違農時榖不可勝食也數罟不入洿池魚鼈不可勝食也斧斤以時入山林材木不可勝用也榖與魚鼈不可勝食材木不可勝用是使民養生喪死無憾也養生喪死無憾王道之始也【勝音升數音促罟音古洿音烏】 農時謂春耕夏耘秋收之時凢有興作不違此時至冬乃役之也不可勝食言多也數宻也罟網也洿窊【烏反】下之地水所聚也古者網罟必用四寸之目魚不滿尺市不得粥【余六反】人不得食山林川澤與民共之而有厲禁【周禮地官司徒山虞掌山林之政令物為之厲而為之守禁仲冬斬陽木仲夏斬隂木或謂陽木生山南者隂木生山北者凡服耜斬季材以時入之服牝服車之材也季揂穉也服與耜宜用穉材尚柔韌也令萬民時斬材有期日○澤虞掌國澤之政令為之厲禁使其地之人守其材物以時入之于王府頒其餘于萬民○雲峯胡氏曰文王治岐澤梁無禁此所謂山林川澤與民共之即是澤梁無禁無禁者王者愛民之仁也雖無禁而有厲禁又王者愛物之仁也周禮山虞掌山林之政令物為之厲而為之守禁註物為之厲每物有藩界也為之守禁為守者設禁令也守者謂其地之民占伐林木者也鄭司農云厲遮列守之也以是觀之澤梁無禁者不禁民之取而有厲禁者禁民之不以時取也】草木零落然後斧斤入焉【禮記王制獺祭魚然後漁人入澤梁豺祭獸然後田獵鳩化為鷹然後設罻羅草木零落然後入山林】此皆為治【去聲】之初法制未備且因天地自然之利而撙【祖本反】節愛養之事也然飲食宫室所以養生祭祀棺槨所以送死皆民所急而不可無者今皆有以資之則人無所恨矣王道以得民心為本故以此為王道之始【慶源輔氏曰養生送死乃人世之始終於是二者皆有以濟之則人世之始終一無所憾而民心得矣此其所以為王道之始也○新安陳氏曰法制未備謂聖人未行井田法以前天地自然之利謂穀魚材木之類撙節愛養謂不違農時不用數罟斧斤時入之類王道之始謂王制未備王道未成不過初焉事下一節集註云是王道之成也正與此王道之始相對】 五畝之宅樹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雞豚狗彘之畜無失其時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畒之田勿奪其時數口之家可以無飢矣謹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義頒白者不負戴於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飢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衣去聲畜許六反數去聲凡有天下者人稱之曰王則平聲據其身臨天下而言曰王則去聲後皆倣此】 五畒之宅一夫所受二畒半在田二畒半在邑田中不得有木恐妨五榖故於墻下植桑以供蠶事【趙氏曰古者一夫一婦受私田百畒公田十畒八家是為八百八十畒餘公田二十畒八家分之得二畒半以為廬舍城邑之居亦各得二畒半春令民畢出在野冬則畢入於邑在野曰廬在邑曰里廬各在其田中而里聚居也】五十始衰非帛不煖未五十者不得衣也畜養也時謂孕字之時如孟春犧牲毋用牝之類也【禮記月令孟春之月命樂正入學習舞乃脩祭典命祀山林川澤犧牲毋用牝禁止伐木毋覆巢毋殺孩蟲胎夭飛鳥夭烏老反胎懷孕者夭始生者】七十非肉不飽未七十者不得食也【問既曰魚鼈不可勝食矣又言老者始可食肉何也朱子曰魚鼈自生之物養其小而食其大老㓜之所同也至於芻豢之畜人力所為則非七十之老不得以食之矣○南軒張氏曰衣帛食肉必曰五十七十者民之欲無窮而桑蠶畜養之利有限不為之制則争逐其欲而老者或不得衣之食之矣又使知老者之當養其老幼之有别教亦行乎其中矣日用飲食無非教也不待庠序而後教也】百畒之田亦一夫所受至此則經界正井地均無不受田之家矣【趙氏曰古以百歩為畒今以二百四十歩為畒古百畒當今之四十一畒也經界謂治地分田經畫其溝塗封植之界也】庠序皆學名也申重【直用反】也丁寧反覆之意善事父母為孝善事兄長【上聲下同】為悌頒與班同老人頭半白黒者也負任在背戴任在首夫【音扶】民衣食不足則不暇治禮義而飽煖無教則又近於禽獸故既富而教以孝悌則人知愛親敬長而代其勞不使之負戴於道路矣衣帛食肉但言七十【不言五十】舉重以見【形甸反】輕也黎黒也黎民黒髪之人猶秦言黔【其廉反】首也【史記秦紀始皇三十四年丞相李斯上書有曰惑亂黔首黔首黑頭也】少【去聲】壯之人雖不得衣帛食肉然亦不至於飢寒也此言盡法制品節之詳【雙峯饒氏曰五畒宅百畒田是法制五十衣帛七十食肉是品節有法制無品節則泛而不足用有品節無法制則於何處取用】極財成輔相【去聲】之道以左右民【易泰卦象曰天地交泰后以裁成天地之道輔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左右並去聲如左右手之右本音有】是王道之成也【慶源輔氏曰註云盡法制品節之詳極財成輔相之道則民情之變故已備見聖人之制作已大成以左右民則不惟制民之産使之有以養其生而又為之學校之教使之得以全其性如帝堯所謂匡之直之輔之翼之使自得之是為王道之大成也○新安陳氏曰極財成輔相緫言田桑畜養之事以左右民就富教斯民說乃王道之終事應上文王道之始也一句】 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檢塗有餓莩而不知發人死則曰非我也歲也是何異於刺人而殺之曰非我也兵也王無罪歲斯天下之民至焉【莩平表反刺七亦反】 檢制也莩餓死人也發發倉廪以賑【音震通作振起也救也】貸【他代反】也歲謂歲之豐凶也惠王不能制民之産又使狗彘得以食人之食則與先王制度品節之意異矣至於民飢而死猶不知發則其所移特民間之粟而已乃以民不加多歸罪於歲凶是知刃之殺人而不知操【七刀反】刃者之殺人也不罪歲則必能自反而益脩其政【即上文所言王道】天下之民至焉則不但多於鄰國而已○程子曰孟子之論王道不過如此可謂實矣【新安陳氏曰王道不出農桑教養等實事豈求之髙逺難行者哉】又曰孔子之時周室雖㣲天下猶知尊周之為義故春秋以尊周為本至孟子時七國爭雄天下不復【扶又反】知有周而生民之塗炭已極當是時諸侯能行王道則可以王【去聲】矣此孟子所以勸齊梁之君也蓋王者天下之義主也聖賢亦何心哉視天命之改與未改耳【朱子曰孔子尊周孟子不尊周如冬裘夏葛飢食渴飲時措之宜異爾此齊桓不得不尊周亦廹於大義不得不然夫子筆之於經明君臣之義於萬世非專為美桓公也孔孟易地則皆然得時措之宜則並行而不相悖矣○雲峯胡氏曰不有孔子之論則在下者不知有尊王之義而民可以無君矣不有孟子之論則在上者不知天命之改不改在民心之向背而君可以無民矣○新安陳氏曰天命之改未改驗之人心而已人心猶知尊周可驗天命未改則當守天下之經文王孔子之事是也人心不知有周可驗天命已改不得不達天下之權武王孟子之事是也司馬温公李泰伯尚不達此而非孟子固哉讀者不可不勘破此義】 ○梁惠王曰寡人願安承教 承上章言願安意以受教 孟子對曰殺人以梃與刃有以異乎曰無以異也【梃徒頂反】梃杖也 以刃與政有以異乎曰無以異也 孟子又問而王答也【新安陳氏曰政謂虐政梃刃政殺人承上章歲兵之意而敷演之】 曰庖有肥肉廐有肥馬民有飢色野有餓莩此率獸而食人也 厚歛【力驗反】於人以養禽獸而使民飢以死則無異於驅獸以食人矣【新安陳氏曰此因前章狗彘食人食塗有餓莩之意而䆒言之即以虐政殺人也】 獸相食且人惡之為民父母行政不免於率獸而食人惡在其為民父母也【惡之之惡去聲惡在之惡平聲】 君者民之父母也惡在猶言何在也 仲尼曰始作俑者其無後乎為其象人而用之也如之何其使斯民飢而死也【俑音勇為去聲】 俑從【去聲下同】葬木偶人也古之葬者束草為人以為從衛謂之芻靈略似人形而已中古易之以俑則有靣目機發而太似人矣【趙氏曰木人設機而能踊跳故名曰俑】故孔子惡【去聲下同】其不仁而言其必無後也【新安陳氏曰作俑者殺人殉葬之漸孔子惡之者以此○禮記檀弓下孔子謂為明器者知喪道矣備物而不可用也哀哉死者而用生者之器也不殆於用殉乎哉其曰明器神明之也塗車芻靈自古有之明器之道也孔子謂為芻靈者善謂為俑者不仁不殆於用人乎哉】孟子言此作俑者但用象人以葬孔子猶惡之况實使民飢而死乎○李氏曰為人君者固未嘗有率獸食人之心然徇一己之欲而不恤其民則其流必至於此故以為民父母告之夫【音扶】父母之於子為【去聲】之就利避害未嘗頃刻而忘于懐何至視之不如犬馬乎【疊山謝氏曰此章以人對獸極言人君不行仁政視人猶獸也天地間難得者人象人而用之猶不免於無後豈可率獸食人不行王政一至於此乎○新安陳氏曰為人君者有作民父母之責固未嘗有率獸食人之心惟徇欲而不恤民則其流至此而不自覺故以率獸食人箴其昏迷之錮習而以為民父母觸其惻隐之本心孟子之言深切著明如此而王不悟亦末如之何也已右二章戒梁王厲民自養率獸食人遏人欲也勉其行王道以為民父母為心擴天理也】 ○梁惠王曰晉國天下莫強焉叟之所知也及寡人之身東敗於齊長子死焉西喪地於秦七百里南辱於楚寡人恥之願比死者一洒之如之何則可【長上聲喪去聲比必二反洒與洗同】 魏本晉大夫魏斯與韓氏趙氏共分晉地號曰三晉故惠王猶自謂晉國【惠王斯之孫也】惠王三十年齊擊魏破其軍虜太子申【史記魏世家惠王三十年魏伐趙趙告急齊齊宣王用孫子計救趙擊魏魏遂大興師使龐㳙将而令太子申為上將軍與齊人戰敗於馬陵齊虜魏太子申殺將軍㳙軍遂大破】十七年秦取魏少【去聲】梁【史記魏世家惠王十七年魏與秦戰元里秦取我少梁元里少梁皆魏地邑名】後魏又數【音朔】獻地於秦【史記商君傳秦孝公使衛鞅將兵伐魏魏使公子卬將而擊之軍既相距衛鞅遺魏將公子卬書曰吾始與公子驩今俱為兩國將不忍相攻可與公子面相見盟樂飲而罷兵以安秦魏魏公子卬以為然㑹盟已飲而衛鞅伏甲士襲虜公子卬因攻其軍盡破之以歸秦魏惠王恐使使割河西之地獻於秦以和而魏遂去安邑徙都大梁】又與楚將【去聲】昭陽戰敗亡其七邑【史記楚世家懐王六年楚使柱國昭陽將兵而攻魏破之於襄陵得邑八○張存中曰按史記魏襄王十三年楚敗我襄陵不言邑數楚懐王六年得邑八與集註七邑不合未知孰是】比猶為【去聲】也言欲為死者雪其耻也【慶源輔氏曰惠王之志疑若剛勇而有為者然細考之史則其敗於三國皆非義舉也徒以爭城爭地不失之貪則失之繆事既如此猶不知所以自反乃於見賢之際歴叙其喪敗而欲為死者一洗之此正如匹夫賤人勢出無不勝其忿而求一快者所為耳豈有君人之度而知所謂大勇之理哉】 孟子對曰地方百里而可以王 百里小國也然能行仁政則天下之民歸之矣 王如施仁政於民省刑罰薄稅歛深耕易耨壯者以暇日脩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長上可使制梃以撻秦楚之堅甲利兵矣【省所梗反歛易皆去聲耨奴豆反長上聲】省刑罰薄稅歛此二者仁政之大目也【新安陳氏曰省刑則不伐民生薄賦則民得養生所以為仁政之大目】易治也耨耘也盡己之謂忠以實之謂信君行仁政則民得盡力於農畒而又有暇日以脩禮義是以尊君親上而樂【音洛下同】於效死也【朱子曰魏地廹近於秦無時不受兵割地求成無虛日孟子之言似若容易蓋當時之人焦熬已甚率歡欣鼓舞之民而征之自是見效速後來公子無忌率五國師直擣至函谷關可見○慶源輔氏曰仁政在於養民而已省刑罰則民不至無所措其手足而得以安其生薄稅歛則民不至有所闕於衣食而得以保其生故孟子言仁政首及此二者下靣數句則又其效驗也深耕易耨則薄稅歛之所致也重稅厚歛則民不生民不生則其於農事亦苟且鹵莾而已壯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父兄出以事長上則省刑罰之所致也嚴刑峻罰則民不樂生民不樂生則其於人道亦何暇修為之哉】 彼奪其民時使不得耕耨以養其父母父母凍餓兄弟妻子離散【養去聲】 彼謂敵國也 彼䧟溺其民王徃而征之夫誰與王敵【夫音扶】 䧟䧟於阱【通作穽疾郢才性二反穿地䧟獸也】溺溺於水暴虐之意征正也以彼暴虐其民而率吾尊君親上之民往正其罪彼民方怨其上而樂歸於我則誰與我為敵哉 故曰仁者無敵王請勿疑 仁者無敵蓋古語也【以故曰二字知之】百里可王以此而已恐王疑其迂闊故勉使勿疑也○孔氏曰【孔氏名文仲字經父臨江人】惠王之志在於報怨孟子之論在於救民所謂唯天吏則可以伐之蓋孟子之本意【南軒張氏曰惠王憤其軍師之敗欲一洒之是乃不勝其忿欲之私耳孟子所以告之者乃為國之常道其所施為皆有實事夫王政之所以不行者以時君謀利計功之念深每每致疑而莫肯力行故也使其以先王之治為必可法以聖賢之言為必可信而力行之則孰禦焉○慶源輔氏曰註引孔氏之言蓋怨有當報者有不當報者若惠王之事則所謂不當報者也不當報而報則是忿懥者之所為耳忿懥者之所為則其心熏灼焚燒愈撲愈熾不至於大敗極壊而不已若所謂志於救民則至誠惻怛成已以成物一日有一日之功其曰唯天吏則可以伐之其所以自治者嚴矣○勿軒熊氏曰當時七雄皆大國也孟子獨惓惓於齊梁者欲得志行乎中國也若秦楚則蠻夷戎狄之裔七篇之書深鄙外之蓋其得志必非天下生民之福自周之衰天下大勢不入于楚必入于秦聖賢已逆知其所趨矣當時孟子止言深耕易耨孝悌忠信則可以制梃而撻秦楚自一等富強而言豈不大迂闊而不切於事情然後來秦亡不過起於揭竿斬木之匹夫堅甲利兵果可恃乎孟子之言不我証也○新安陳氏曰逞忿報怨私欲也行仁救民公理也行仁則自無敵不得已而用兵亦正之之征也不行仁而惟報私怨忿爭而已矣豈惟怨不可報敗亡常必由之此章亦所以遏人欲擴天理也】 ○孟子見梁襄王 襄王惠王子名赫【新安倪氏曰按通鑑慎靚王二年壬寅惠王卒孟子去魏適齊是一見裏王後即去也】 出語人曰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見所畏焉卒然問曰天下惡乎定吾對曰定于一【語去聲卒七没反惡平聲】 語告也不似人君不見所畏言其無威儀也【新安倪氏曰左氏傳云有威而可畏謂之威有儀而可象謂之儀不似人君無可象之儀也不見所畏無可畏之威也】卒然急遽之貌蓋容貌辭氣乃德之符【新安陳氏曰德存於中容貌辭氣乃德之符驗可見於外者】其外如此則其中之所存者可知王問列國分爭天下當何所定孟子對以必合于一然後定也【問孟子以梁襄王不似人君不見所畏而譏之然則必以勢位自髙而厲威嚴以待物邪朱子曰不然也夫有諸中者必形諸外有人君之德則必有人君之容有人君之容則不必作威而自有可畏之威矣曰言之急遽亦何譏邪曰艮之六五以中正而言有序而呂氏亦曰志定者其言重以舒不定者其言輕以疾然則言貌固皆内德之符不惟可以觀人學者雖以自省可也曰孔子居是邦不非其大夫而孟子誦言其君之失如此何邪曰聖賢之分固不同矣且孔子仕於諸侯而孟子為之賔師其地有不同也抑七篇之中無復與襄王言者豈孟子自是而不復久於梁邪】 孰能一之 王問也 對曰不嗜殺人者能一之 嗜【時利反】甘也【覺軒蔡氏曰好生不嗜殺天地生物之心也必得天地此心然後可為天之子為民之父母此言萬世人牧之龜鑑也】 孰能與之 王復【扶又反】問也與猶歸也 對曰天下莫不與也王知夫苖乎七八月之間旱則苖槁矣天油然作雲沛然下雨則苖浡然興之矣其如是孰能禦之今夫天下之人牧未有不嗜殺人者也如有不嗜殺人者則天下之民皆引領而望之矣誠如是也民歸之由水之就下沛然誰能禦之【夫音扶浡音勃由當作猶古字借用後多倣此】 周七八月夏五六月也【孟子内並以周月言與春秋左傳同】油然雲盛貌沛然雨盛貌浡然興起貌禦禁止也人牧謂牧民之君也領頸也蓋好【去聲下同】生惡【去聲】死人心所同故人君不嗜殺人則天下恱而歸之○蘇氏曰孟子之言非苟為大而已然不深原其意而詳䆒其實未有不以為迂者矣予觀孟子以來自漢髙祖及光武及唐太宗及我太祖皇帝能一天下者四君皆以不嗜殺人致之其餘殺人愈多而天下愈亂秦晉及隋力能合之而好殺不已故或合而復【扶乂反】分【晉武合之劉石亂而分王江東】或遂以亡國【秦隋】孟子之言豈偶然而已哉【慶源輔氏曰不嗜殺之對以見理勢之當然非有為而為之者也蓋人君之心誠能不嗜殺人則舉天下皆在吾仁愛之中又孰有渙㪚乖戾而不一歸於我哉固非以不嗜殺人為一天下之具也○新安陳氏曰嗜殺人欲之殘虐也不嗜殺天理之惻隠也此亦遏人欲存天理也】 ○齊宣王問曰齊桓晉文之事可得聞乎 齊宣王姓田氏名辟【音璧】疆【渠良反○趙氏曰田氏本陳公子完之後初以陳為氏後改姓田氏至田和始簒齊而有之辟疆和之曽孫是為宣王】諸侯僭稱王也齊桓公【名小白】晉文公【名重耳】皆霸諸侯者 孟子對曰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後世無傳焉臣未之聞也無以則王乎 道言也董子曰仲尼之門五尺童子羞稱五伯【霸同】為【去聲】其先詐力而後仁義也亦此意也【新安倪氏曰董子名仲舒西漢廣川人此語見漢書本傳對江都易王問粤有三仁而曰仁人者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是以仲尼之門五尺童子羞稱五伯為其先詐力而後仁義也○西山真氏曰孟子後能深闢五伯者惟仲舒為然】以已通用無己必欲言之而不止也王【去聲】謂王天下之道【程子曰得天下之正極人倫之至者堯舜之道也用其私心依仁義之偏者霸者之事也王道如砥本乎人情出乎禮義若履大路而行無復回曲霸者崎嶇反側於曲徑之中而卒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誠心而王則王矣假之而霸則霸矣二者其道不同在審其初而已○龜山楊氏曰齊宣王見孟子於雪宫曰賢者亦有此樂乎而孟子答以晏子之言則霸者之事非無傳也孟子務引其君以當道則桓文之事特詭遇而已大匠不為拙工改廢䋲墨故曰無已則王乎○范氏曰按論語孔子曰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㣲管仲吾其被髪左祍矣孔子美齊桓管仲之功如此孟子言仲尼之門無道桓文之事者聖人於人苟有一善無所不取齊桓管仲有功於天下故孔子稱之若其道則聖人之所不取也○朱子曰無道桓文之事事者營霸之事儒者未嘗講求如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則誰不知至於經營霸業之事儒者未嘗言也】 曰德何如則可以王矣曰保民而王莫之能禦也保愛護也【慶源輔氏曰保如保赤子之保○新安陳氏曰王道甚大其要只在保民保民而王一句為此章之綱領】 曰若寡人者可以保民乎哉曰可曰何由知吾可也曰臣聞之胡齕曰王坐於堂上有牽牛而過堂下者王見之曰牛何之對曰將以釁鐘王曰舎之吾不忍其觳觫若無罪而就死地對曰然則廢釁鐘與曰何可廢也以羊易之不識有諸【齕音核釁許刃反舎上聲觳音斛觫音速與平聲】 胡齕【下没反集註音核核字有二音宜審】齊臣也釁鐘新鑄鐘成而殺牲取血以塗其釁郄【乞逆反】也觳觫恐懼貌孟子述所聞胡齕之語而問王不知果有此事否 曰有之曰是心足以王矣百姓皆以王為愛也臣固知王之不忍也 王見牛之觳觫而不忍殺即所謂惻隠之心仁之端也擴而充之則可以保四海矣故孟子指而言之欲王察識於此而擴充之也愛猶吝也【雲峯胡氏曰孟子一書言心學甚詳此是第一箇心字是心何心也人之本心也即此本心而推之所謂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者也須看集註察識擴充四字察識屬知擴充屬行○新安陳氏曰是心足以王矣一句最切觀王有此愛物之心即可知王有仁民之心而可以保民矣所以指言王之此心即是足以王天下之本真氏云王道不外乎保民而保民又不外乎此心是也】 王曰然誠有百姓者齊國雖小吾何愛一牛即不忍其觳觫若無罪而就死地故以羊易之也 言以羊易牛其迹似吝實有如百姓所譏者然我之心不如是也【雙峯饒氏曰論語小不忍朱子兼婦人之仁匹夫之勇說婦人不能忍其愛匹夫不能忍其忿這箇又是要忍得了○雲峯胡氏曰饒氏發明兩不忍字甚好孟子所謂不忍者如齊宣王見牛之觳觫將死一念之發非有所勉強自然而然者也君子謂之仁論語所謂小不忍者如婦人匹夫一念之發不能有所禁止而一聼其自然者也君子不謂之義○新安倪氏曰論語之小不忍云者不忍之念發於私小常人之所不能禁止者也孟子之不忍云者不忍之念出乎正大君子之所當擴充者也】 曰王無異於百姓之以王為愛也以小易大彼惡知之王若隐其無罪而就死地則牛羊何擇焉王笑曰是誠何心哉我非愛其財而易之以羊也宜乎百姓之謂我愛也【惡平聲】 異怪也隠痛也擇猶分也言牛羊皆無罪而死何所分别【彼列反】而以羊易牛乎孟子故設此難【去聲】欲王反求而得其本心王不能然故卒無以自觧於百姓之言也【慶源輔氏曰宣王既無講學之功不知反求之理而徒自辯解於百姓之言故孟子又設此以問難之蓋欲王反求而得其本心不忍之實而王猶不能然也○東陽許氏曰上言臣固知王之不忍下言彼惡知之蓋宣王見牛不忍之心雖發而不自知其為仁之端故以知與惡知相對說以為常人雖為利欲所昏而本然之善終未嘗泯但時或發每不自覺而不能充之爾故孟子以為惟君子為能知之衆人不能知也是啓王之心使凡遇善心發時便須識得即就此推充自小以及大自近以及逺即其一端推之至其極則仁不可勝用矣】 曰無傷也是乃仁術也見牛未見羊也君子之於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逺庖厨也【逺去聲】 無傷言雖有百姓之言不為害也術謂法之巧者蓋殺牛既所不忍釁鍾又不可廢於此無以處【上聲】之則此心雖發而終不得施矣然見牛則此心已發而不可遏未見羊則其理未形而無所妨【朱子曰見牛未見羊也未字有意味蓋言其體則無限量言其用則無終窮充擴得去有甚盡時】故以羊易牛則二者得以兩全而無害此所以為仁之術也【朱子曰齊王見牛觳觫而不忍之心萌故以羊易之孟子所謂無傷蓋乃護得齊王仁心發見處術猶方便也○術字本非不好底字只縁後來把做變詐看了便道是不好却不知天下事有難處須看有箇巧底道理始得當齊王見牛之時惻隱之心已發乎中又見釁鍾事大似住不得只得以所不見者而易之既周旋得那事又不抑遏了這不忍之心此心乃得流行若當時無箇措置便抑遏了這不忍之心遂不得而流行矣此乃所謂術也】聲謂將死而哀鳴也蓋人之於禽獸同生而異類故用之以禮而不忍之心施於見聞之所及其所以必遠庖厨者亦以預養是心而廣為仁之術也【朱子曰君子於物愛之而已食以時用以禮不身翦不暴殄既足以盡吾心矣其愛之者仁也其殺之者義也齊王之不忍施於見聞之所及正合愛物淺深之宜若仁民之心則豈為其不見之故而忍以無罪殺之哉○慶源輔氏曰唯其不忍之心止施於見聞之所及故古之君子知學問者必逺其庖厨乃所以預養是不忍之心不使之見其生聞其聲以推廣其為仁之術不必屑屑然以其所不見而易其所見也孟子言此以見宣王之初心本無不善以羊易牛然後仁義之心得以兩全而無害也○雲峯胡氏曰一本心也已發在於擴充未發在於預養】 王說曰詩云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夫子之謂也夫我乃行之反而求之不得吾心夫子言之於我心有戚戚焉此心之所以合於王者何也【說音恱忖七本反度待洛反夫我之夫音扶】詩小雅巧言之篇戚戚心動貌王因孟子之言而前日之心復【扶又反】萌乃知此心不從外得然猶未知所以反其本而推之也【南軒張氏曰宣王聞孟子之言有得於心而說謂己雖行之及反而求之則有不能以自得者及孟子抽其端緒以告則戚然有動於中當時不忍之意宛然而形○慶源輔氏曰戚戚心動而有所惨傷也孟子所言曲盡其理故宣王前日之心復動于中而委蛇曲折之意莫不盡見而亦莫非吾心本然之善非從外而得也向非孟子㨿理之極知言之要深得夫開導誘掖之術則亦何能使宣王前日不忍之心復萌也哉宣王此心雖發動而其端尚㣲其體未充而又未知所以用力推廣之方故孟子此下復以用力用明用恩之說以曉切之○雲峯胡氏曰齊王於其本心畧能察識自此以下孟子皆教之以擴充○新安陳氏曰此心之所以合於王者何也王此句亦問得切與孟子是心足以王矣一句相照應】 曰有復於王者曰吾力足以舉百鈞而不足以舉一羽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見輿薪則王許之乎曰否今恩足以及禽獸而功不至於百姓者獨何與然則一羽之不舉為不用力焉輿薪之不見為不用明焉百姓之不見保為不用恩焉故王之不王不為也非不能也【與平聲為不之為去聲】 復白也鈞三十斤百鈞至重難舉也羽鳥羽一羽至輕易【去聲下同】舉也秋毫之末毛至秋而末銳小而難見也輿薪以車載薪大而易見也許猶可也今恩以下又孟子之言也蓋天地之性人為貴故人之與人又為同類而相親是以惻隠之發則於民切而於物緩推廣仁術則仁民易而愛物難【雙峯饒氏曰集註惻隠之發是就心上說推廣仁術則仁民易而愛物難是就術上說人性靈所以仁民易物無知如何感得他動所以愛物難】今王此心能及物矣則其保民而王非不能也但自不肯為耳【南軒張氏曰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此天理之大固由一本而其施有序也豈有於一牛則能不忍而不能保民者蓋方見牛而不忍者無以蔽之而其愛物之端發見也其不能加恩於民者有以蔽之而仁民之理不著也然即夫愛物之端可以知夫仁民之理素具能反而循其不忍之實則其所謂仁民者固可得也○慶源輔氏曰天地之性人為貴而人之與人又為同類而相親故惻隠之發於民切於物緩皆自然而然雖至愚之人亦莫不然學者須是臨事體察着教分曉不可模糊率畧聼其自然事過便休若夫推廣仁術則仁民易而愛物難所以難所以易者且以凡人言之推廣此心愛及同類者其勢便其事易至於物則有不得已而資以為用者使之皆被吾之愛而無傷則其勢逺其事難自君人者言之發政施仁使民得以遂其生者其勢便其事易極輔相財成之道使庶類繁殖鳥獸魚鼈咸若者其勢逺其事難今王此心既發於見牛之際而又有以處之而使是心得以流行矣則是於其勢逺而事難者既能有以及之則以是心而施於勢近而事易與之同類而相親所謂保民而王者則豈有不能者哉但自不肯為耳○新安陳氏曰今恩足以及禽獸而功不至於百姓者獨何與此二句難得最切乃是一大章文意警䇿處下文又以此二句再難以結之王能其緩且難者而失之於切且易者何也使王能自其不忍之形於愛物者充廣之以仁民特舉而措之耳】 曰不為者與不能者之形何以異曰挾太山以超北海語人曰我不能是誠不能也為長者折枝語人曰我不能是不為也非不能也故王之不王非挾太山以超北海之類也王之不王是折枝之類也【語去聲為長之為去聲長上聲折之舌反】 形狀也挾以腋持物也超躍而過也為長者折枝以長者之命折草木之枝言不難也是心固有不待外求擴而充之在我而已何難之有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㓜吾㓜以及人之㓜天下可運於掌詩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言舉斯心加諸彼而已故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無以保妻子古之人所以大過人者無他焉善推其所為而已矣今恩足以及禽獸而功不至於百姓者獨何與【與平聲】 老以老事之也吾老謂我之父兄人之老謂人之父兄㓜以㓜畜【許六反】之也吾㓜謂我之子弟人之㓜謂人之子弟運於掌言易【去聲下同】也詩大雅思齊【莊皆反】之篇刑法也寡妻寡德之妻謙辭也御治也不能推恩則衆叛親離故無以保妻子蓋骨肉之親本同一氣又非但若人之同類而已故古人必由親親推之然後及於仁民又推其餘然後及於愛物皆由近以及逺自易以及難今王反之則必有故矣故復【扶又反】推本而再問之【新安陳氏曰末二句再問難以結之十分精神文法亦有照應收拾○和靖尹氏曰善推其所為學者最要推也因一事則推之大有所益言舉斯心加諸彼是也○南軒張氏曰孟子非使之以其愛物者及人蓋使之因愛物以循其不忍之實而反其所謂一本者以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此所謂王道也○慶源輔氏曰人之骨肉本同一氣而生又非但若人之同類而已故於心為至親至切而行仁必自孝弟始然後可以推而及民與物也勢有近逺當由近以及逺事有難易當自易以及難老吾老㓜吾㓜以及人之老㓜刑寡妻至兄弟以御于家邦此皆自然之序而人所不自已者若或反此則必有其故矣是不可不致其克復之功使之循序而進不然則倒行而逆施之如無源之水無根之木不旋踵而乾涸枯瘁矣○雙峯饒氏曰因愛牛之心說到此欲其因愛物之心反而見得仁民因愛人之心反而見得親親又因親親推而至於仁民由仁民推而至於愛物運於掌言其近而易天下雖大只由一家老老㓜㓜推去又何難且逺之有運於掌與視諸掌不同運屬行視屬知那箇是易知這箇是易行○西山真氏曰由親以及民由民以及物此古人之善推也能及物而不能及民此宣王之不善推也○魯齋王氏曰善推其所為一句是孟子平生功夫受用只在此○雲峯胡氏曰須要看集註三節議論貫穿處始言愛物則曰人之於禽獸同生而異類繼言仁民則曰天地之性人為貴故人之與人又為同類而相親此言老老㓜㓜則曰骨肉之親本同一氣又非但若人之同類而已曰同生曰同類曰同氣是為理一而分殊雖推之有序然皆不過自吾本心而推之是為分殊而理一也大抵此章凡千餘言大要只二句欲其察識此心於方發之初故曰是心足以王矣欲其擴充此心於己發之後故曰善推其所為而已矣】 權然後知輕重度然後知長短物皆然心為甚王請度之【度之之度待洛反】 權稱【去聲下同】錘【直垂反】也度丈尺也度之謂稱量之也言物之輕重長短人所難齊必以權度度【上如字下待洛反下文不度音同】之而後可見若心之應物則其輕重長短之難齊而不可不度以本然之權度又有甚於物者今王恩及禽獸而功不至於百姓是其愛物之心重且長而仁民之心輕且短失其當然之序而不自知也故上文既發其端【新安陳氏曰指恩足以及禽獸而功不至於百姓二句】而於此請王度之也【朱子曰物易見心無形度物之輕重長短易度心之輕重長短難度物差了只是一事心差了時萬事差所以心為甚又曰愛物宜輕仁民宜重此是權度以此去度○本然之權度亦只是此心此心本然萬理皆具應物之時須是子細看合如何便是本然之權度也如齊王見牛而不忍之心見此是合權度處及至興甲兵危士臣結怨於諸侯又却忍為之便是不合權度失其本心○慶源輔氏曰此指宣王之心偏詖處言之也必先見得其輕重長短如此分明了然後䆒其所以然之故則吾心之蔽始可去而本然之理始可復此孟子所以引物資權度之說而使王自稱量其心也】 抑王興甲兵危士臣構怨於諸侯然後快於心與【與平聲】抑發語辭士戰士也構結也孟子以王愛民之心所以輕且短者必其以是三者為快也然三事實非人心之所快有甚於殺觳觫之牛者故指以問王欲其以此而度之也【慶源輔氏曰孟子恐王不知所以稱量之要故舉興甲兵危士臣構怨於諸侯三事使王度之蓋宣王愛民之心所以輕且短者實以是三者之為快蔽之也夫此三事乃人心之所不忍有甚於殺觳觫之牛者王若以是為快則宜乎愛民之心輕且短也○雲峯胡氏曰上一節一心字亦指本心而言蓋謂本心之中有自然之權度非自外來也此節一心字與後數箇欲字便非本心矣本心難於擴充而欲心易於蔽錮此王道所以不行也】 王曰否吾何快於是將以求吾所大欲也 不快於此者心之正也而必為此者欲誘之也欲之所誘者獨在於是是以其心尚明於他而獨暗於此此其愛民之心所以輕短而功不至於百姓也【慶源輔氏曰辟土地朝秦楚莅中國撫四夷是其本志也興甲兵危士臣構怨於諸侯則末流之禍耳有是志則有是禍矣指其末流之禍則以為不快於此者心之明也而卒溺於初志之失而不知反者欲誘之也其心尚明於他者謂不忍一牛之觳觫也而獨暗於此者謂功不至於百姓也○新安陳氏曰所大欲者人欲之横流所以不能仁民而擴天理之公也】 曰王之所大欲可得聞與王笑而不言曰為肥甘不足於口與輕煖不足於體與抑為采色不足視於目與聲音不足聽於耳與便嬖不足使令於前與王之諸臣皆足以供之而王豈為是哉曰否吾不為是也曰然則王之所大欲可知己欲辟土地朝秦楚莅中國而撫四夷也以若所為求若所欲猶縁木而求魚也【與平聲為肥抑為豈為不為之為皆去聲便令皆平聲辟與闢同朝音潮】 便嬖近習嬖幸之人也已語助辭辟開廣也朝致其來朝也秦楚皆大國莅臨也【新安陳氏曰所大欲在此所以初發問便欲聞桓文霸圖事】若如此也所為指興兵結怨之事縁木求魚言必不可得 王曰若是其甚與曰殆有甚焉縁木求魚雖不得魚無後災以若所為求若所欲盡心力而為之後必有災曰可得聞與曰鄒人與楚人戰則王以為孰勝曰楚人勝曰然則小固不可以敵大寡固不可以敵衆弱固不可以敵強海内之地方千里者九齊集有其一以一服八何以異於鄒敵楚哉蓋亦反其本矣【甚與聞與之與平聲】 殆蓋皆發語辭鄒小國楚大國齊集有其一言集合齊地其方千里是有天下九分【扶問反】之一也【新安陳氏曰千里者九齊楚燕秦趙魏韓宋中山也】以一服八必不能勝【即有敗亡之禍】所謂後災也反本說見【形甸反】下文 今王發政施仁使天下仕者皆欲立於王之朝耕者皆欲耕於王之野商賈皆欲藏於王之市行旅皆欲出於王之途天下之欲疾其君者皆欲赴愬於王其如是孰能禦之【朝音潮賈音古愬與訴同】 行貨曰商居貨曰賈發政施仁所以王【去聲】天下之本也近者恱逺者來則大小彊弱非所論矣蓋力求所欲則所欲者反不可得能反其本則所欲者不求而至與首章意同【南軒張氏曰行王政者心非欲傾他國以自利也惟以民困為己任為吾所當為而天下自歸心焉夫欲朝秦楚莅中國自世俗言則以為有志自聖賢觀之苟不本乎公理特出於忮求矜伐之私耳齊王惟汲汲於濟其私非惟不克濟而禍患随之蹈私欲固危道也由孟子所言以發政施仁則公理之所存可大之業自可馴致此天理人欲之分也○慶源輔氏曰力求所欲則徇欲也有為而為之也計獲求得用力雖勞而所欲者反不如所期能反其本則循理者也無所為而為之也先難後獲先事後得而可大之業自爾循至此天理人欲之分也】 王曰吾惛不能進於是矣願夫子輔吾志明以教我我雖不敏請嘗試之【惛與昏同】曰無恒産而有恒心者惟士為能若民則無恒産因無恒心苟無恒心放辟邪侈無不為己及䧟於罪然後從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為也【恒胡登反辟與僻同焉於䖍反】 恒常也産生業也恒産可常生之業也恒心人所常有之善心也士嘗學問知義理故雖無恒産而有常心民則不能然矣罔猶羅罔欺其不見而取之也【慶源輔氏曰恒産常生之業則下文所言五畝之宅百畒之田是也恒心常有之善心則下文所言善與禮義是也善又禮義之緫名縁民無常産所以無常心故不知禮義而䧟於放辟邪侈也若遂從而刑之是誠無異於以羅網罔民欺其不見而取之也○雲峯胡氏曰此心字亦指本心而言但指其在士民者言之】 是故明君制民之産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樂歲終身飽凶年免於死亡然後驅而之善故民之從之也輕【畜許六反下同】 輕猶易【去聲】也此言民有常産而有常心也 今也制民之産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樂歲終身苦凶年不免於死亡此惟救死而恐不贍奚暇治禮義哉【治平聲凡治字為理物之義者平聲為己理之義者去聲後皆倣此】 贍【時念反】足也此所謂無常産而無常心者也 王欲行之則盍反其本矣 盍何不也使民有常産者又發政施仁之本也【新安陳氏曰則盍反其本矣與前蓋亦反其本矣當對觀發政施仁是所以王天下之本使民冇常産又是發政施仁之本也】說見【形甸反】下文 五畝之宅樹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鷄豚狗彘之畜無失其時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畝之田勿奪其時八口之家可以無飢矣謹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義頒白者不負戴於道路矣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飢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音見前篇】 此言制民之産之法也趙氏曰【趙氏名岐詳見序說中註】八口之家次上農夫也此王政之本常生之道故孟子為【去聲】齊梁之君各陳之也楊氏曰為天下者舉斯心加諸彼而已然雖有仁心仁聞【去聲】而民不被其澤者不行先王之道故也故以制民之産告之○此章言人君當黜霸功行王道而王道之要不過推其不忍之心以行不忍之政而已齊王非無此心而奪於功利之私不能擴充以行仁政雖以孟子反覆曉告精切如此而蔽固已深終不能悟是可歎也【南軒張氏曰孟子如對鴻麋之問及對好樂好色好貨皆徐引之當道何其辭氣不廹也至於利國之問則應以何必曰利桓文之問則對以無道無傳論管晏則曰管仲曽西之所不為言交兵之不利則曰號則不可又何其嚴也自後世觀之後數說比之前數者宜若未至甚害而攻之反甚切何歟蓋前數者一病為一事耳故紬繹其性之端以示之使之曉然知反躬之要則天理可明而人欲可遏矣至於霸者功利之說易以惑人人或趨之則大體一差雖有嘉言善道亦何由入戰國諸侯其失正在乎此故闢之不可不嚴也○雲峯胡氏曰此章甚詳集註斷之甚約蓋欲黜霸功則心之所向者正能行王道則心之所充者大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今雖冇不忍之心而不能推之以行不忍之政無他奪於功利之私也功利二字依舊是向霸功上去入於彼必出於此世安有不能黜霸功而能行王道者哉此孟子所以斷然以為仲尼之徒所不道也】 孟子集註大全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集註大全卷二 梁惠王章句下 凡十六章 莊暴見孟子曰暴見於王王語暴以好樂暴未有以對也曰好樂何如孟子曰王之好樂甚則齊國其庶幾乎【暴見於之見音現下見於同語字去聲下同好去聲篇内並同】 莊暴齊臣也庶幾近辭也言近於治【去聲】 他日見於王曰王甞語莊子以好樂有諸王變乎色曰寡人非能好先王之樂也直好世俗之樂耳 變色者慚其好之不正也【東陽許氏曰王語暴以好樂蓋論及所好之俗樂暴未有以對蓋莊暴亦知俗樂之不足好欲諫而未得其辭故以告孟子○王變色是愧前與暴論者不可聞於孟子故其下直言之】 曰王之好樂甚則齊其庶幾乎今之樂由古之樂也今樂世俗之樂古樂先王之樂 曰可得聞與曰獨樂樂與人樂樂孰樂曰不若與人曰與少樂樂與衆樂樂孰樂曰不若與衆【聞與之與平聲樂樂下字音洛孰樂亦音洛】 獨樂【音洛下同】不若與人與少樂不若與衆亦人之常情也 臣請為王言樂【為去聲】 此以下皆孟子之言也 今王鼓樂於此百姓聞王鐘鼔之聲管籥之音舉疾首蹙頞而相告曰吾王之好鼔樂夫何使我至於此極也父子不相見兄弟妻子離㪚今王田獵於此百姓聞王車馬之音見羽旄之美舉疾首蹙頞而相告曰吾王之好田獵夫何使我至於此極也父子不相見兄弟妻子離㪚此無他不與民同樂也【蹙子六反頞音遏夫音扶同樂之樂音洛】鐘鼔管籥皆樂器也【新安陳氏曰管笙也籥如笛而六孔或曰箫也】舉皆也疾首頭痛也蹙聚也頞額也人憂戚則蹙其額極窮也羽旄旌屬【趙氏曰春秋傳范宣子假羽旄於齊晉人假羽旄於鄭註析羽為旌王者游車所建也按周禮司常九旗之數有全羽析羽釋云全羽析羽直有羽而無帛】不與民同樂謂獨樂其身而不恤其民使之窮困也【新安陳氏曰因好樂而及田獵以王亦好田獵故也】 今王鼔樂於此百姓聞王鐘鼔之聲管籥之音舉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幾無疾病與何以能鼔樂也今王田獵於此百姓聞王車馬之音見羽旄之美舉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幾無疾病與何以能田獵也此無他與民同樂也【病與之與平聲同樂之樂音洛】 與民同樂者推好樂之心以行仁政使民各得其所也【雙峯饒氏曰庶幾無疾病民唯恐君不安樂有愛之欲其生之意若時日害喪則惡之欲其死矣田獵雖非樂推類而言之】 今王與百姓同樂則王矣 好樂而能與百姓同之則天下之民歸之矣所謂齊其庶幾者如此○范氏曰戰國之時民窮財盡人君獨以南面之樂【音洛下同樂同】自奉其身孟子切於救民故因齊王之好樂開導其善心深勸其與民同樂而謂今樂猶古樂其實今樂古樂何可同也但與民同樂之意則無古今之異耳【南軒張氏曰與民同樂者固樂之本也好世俗之樂者私欲也與民同樂者公理也孟子不遽詆其所好而獨擴之以公理可謂善啓告者】若必欲以禮樂治天下當如孔子之言必用韶舞必放鄭聲蓋孔子之言為邦之正道孟子之言救時之急務所以不同○楊氏曰樂以和為主使人聞鐘鼔管之音而疾首蹙頞則雖奏以咸英韶濩【胡故反】無補於治【去聲】也【前漢禮樂志昔黄帝作咸池顓頊作六莖帝嚳作五英堯作大章舜作招讀作韶禹作夏湯作濩武王作武周公作勺讀作酌以上並樂名勺言能勺先祖之道也武言以功定天下也濩言救民也夏大承二帝也招繼堯也大章章之也五英英華茂也六莖及根莖也咸池備矣】故孟子告齊王以此姑正其本而已【朱子曰孟子開導時君故曰今之樂猶古之樂至於言百姓聞樂音欣欣然有喜色處則關閉得甚宻如好色好貨亦此類也○慶源輔氏曰范氏辨孔子孟子之說可謂平正明白無餘藴矣而楊氏論樂以和為主及與民同樂為樂之本又可以足范氏之說○新安陳氏曰不䘏民而自好世俗之樂以縱其荒樂人欲之縱肆也因賢者之問而自慚所好之不正天理之萌動也齊王慚之孟子不詆而開導之戒其縱獨樂之私而勉其充同樂之公遏人欲而擴天理也王道在遏人欲擴天理而已】 ○齊宣王問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有諸孟子對曰於傳有之【囿音又傳直戀反】 囿者蕃【音煩】育鳥獸之所古者四時之田皆於農隙【乞逆反】以講武事【左傳隠公五年春公將如棠觀魚者臧僖伯諫曰凡物不足以講大事大事謂祀與戎戎兵也其材不足以備器用則君不舉焉君將納民於軌物者也故講事以度軌量謂之軌取材以章物采謂之物不軌不物謂之亂政亂政亟行所以敗也故春蒐夏苖秋獮冬狩四者皆田獵之名蒐索擇取不孕者苗為除害也獮殺也以殺為名順秋氣也狩圍守也冬物畢成獲則取之無所擇也皆於農隙以講事也】然不欲馳騖【音務】於稼穡塲圃之中故度【待洛反】閒曠之地以為囿然文王七十里之囿其亦三分天下有其二之後也與【音余○南軒張氏曰意齊王欲廣其囿䛕佞之徒必有假文王事以逢之者文王豈崇囿如此蓋其蒐田所及民以為王之囿耳以芻雉得往知其然也】傳謂古書【慶源輔氏曰孟子時有之今不復存孟子所謂於傳有之亦言據古書有此說耳然未必其然否也】 曰若是其大乎曰民猶以為小也曰寡人之囿方四十里民猶以為大何也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芻蕘者徃焉雉兔者徃焉與民同之民以為小不亦宜乎【芻音初蕘音饒】芻草也蕘薪也 臣始至於境問國之大禁然後敢入臣聞郊關之内有囿方四十里殺其麋鹿者如殺人之罪則是方四十里為阱於國中民以為大不亦宜乎【阱才性反】 禮入國而問禁【禮記曲禮入境而問禁入國而問俗入門而問諱】國外百里為郊郊外有關阱坎地以䧟獸者言䧟民於死也【新安陳氏曰前篇罔民與此為阱皆是借綱取禽阱取獸以諷切時君之禽獸其民苑囿一也設禁阱民者人欲之私與民同利者天理之公無非欲遏人欲擴天理而已】 ○齊宣王問曰交鄰國有道乎孟子對曰有惟仁者為能以大事小是故湯事葛文王事昆夷惟智者為能以小事大故大王事獯鬻句踐事吳【獯音熏鬻音育句音鈎】 仁人之心寛洪惻怛【當葛反○慶源輔氏曰寛洪仁者之量惻怛仁者之意】而無較計大小彊弱之私故小國雖或不恭而吾所以字之之心自不能已【程子曰凡人有所計較者皆私意也仁者欲人之善而矜人之惡不計較小大彊弱而事之故能保天下犯而不較亦樂天順理者也○新安陳氏曰惟仁者能忘己之大而事鄰國之小實只字之若事之耳】智者明義理識時勢故大國雖見侵陵而吾所以事之之禮尤不敢廢【新安陳氏曰惟智者為能安已之小而事鄰國之大朱子云智者不特是見得利害明道理自合恁地小之事大弱之事强皆是道理合恁地】湯事見【形甸反下同】後篇文王事見詩大雅大王事見後章所謂狄人即獯鬻也【詩綿八章肆不殄厥愠亦不隕厥問祚子洛反棫音域㧞蒲具反矣行道兌吐外反矣混音昆夷駾徒對反矣維其喙吁貴反矣駾突也喙息也言大王雖不能殄絶混夷之愠怒亦不隕墜己之聲問蓋雖聖賢不能必人之不怒己但不廢其自脩之實耳然大王始至此岐下之時林木深阻人物鮮少至於其後生齒漸紫歸附日衆則木㧞道通昆夷畏之而奔突竄伏維其喙息而已言德盛而昆夷自服也蓋己為文王之時矣】句踐越王名事見國語史記【國語吳語史記越王勾踐世家同云越王勾踐姒姓興兵伐吳吳王夫差姬姓聞之悉發精兵擊越敗之夫音扶椒今大湖中椒山是也越王乃以餘兵五千人保棲於㑹古外反稽山名在山隂南七里吳王追而圍之越王乃令大夫種行成於吳成者平也求平於吳也膝行頓首曰君王亡臣勾踐使臣種敢告下執事勾踐請為臣妻為妾吳王將許之子胥言於吳王曰天以越賜吳勿許也種還以報勾踐欲殺其妻子燔寳器觸戰而死種止勾踐曰夫吳太宰嚭貪可誘以利請行猶㣲行言之於是勾踐乃以美女寳器令種間以獻吳大宰嚭嚭受乃見大夫種於吳王種頓首言曰願大王赦勾踐之罪盡入其寳器不幸不赦勾踐將盡殺其妻子燔其寳器五千人觸戰必有當也嚭因說吳王曰越以服為臣若將赦之此國之利也卒赦越罷兵歸○朱子曰仁者自然合理智者知理之當然而敬以循之其大槩是如此若細分之則太王勾踐意思自不同也○潜室陳氏曰仁者無計較之私忘其孰大而孰小智者有度量之明自知小不能敵大○雲峯胡氏曰本文大事小小事大集註則曰大字小小事大一字字尤見仁人之心然大之字小猶未足以見其仁必小國雖或不恭而字之之心自不能已乃見大者之仁小之事大猶未足以見其智必大國雖見侵陵而事之之禮尤不敢廢乃足以見小者之智】 以大事小者樂天者也以小事大者畏天者也樂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國【樂音洛】 天者理而已矣大之字小小之事大皆理之當然也自然合理故曰樂天不敢違理故曰畏天包含徧覆【敷救反】無不周徧保天下之氣象也制節謹度不敢縱逸保一國之規模也【問樂天畏天不同以仁者而居小國固不免為智者之事使智者而居大國則未必能為仁者之舉何者智者分别曲直未必能容忍而不與之較如仁者之為也朱子曰得之○仁者與天為一智者聼天所命與天為一者嘉人之善矜人之惡無所擇於利害故能以大事小聼天所命者循理而行順時而動不敢用其私心故能以小事大○何叔京曰仁者以天下為度一視而同仁惟欲人各得其所不復計彼此強弱之勢故以大事小而不以為難如葛與昆夷之無道湯文慇懃而厚恤之及終不可化而禍及於人然後不得已而征伐之仁之至也智者逹於事變而知理之當然故以小事大而不敢忽然而必自強於政治期於有以自立如獯鬻與吳之方強大王勾踐外卑躬而事之内則治其國家和其民人終焉或興王業或刷其恥此智之明也使湯文保養夷葛惡極而不能去是不仁而縱亂也大王勾踐惟敵之畏而終不能自強是無恥而苟安也又何取於仁智哉○慶源輔氏曰天者理而已矣即程子所謂夫天尊言之即道也以道理言則大者自當字小此天之所以覆地也小者自當事大此坤之所以承乾也又曰保天下保其國言仁智者之氣象規模有此效也非謂仁者智者之心欲其如此也○雲峯胡氏曰字之之心自不能已即是自然合理事之之禮尤不敢廢即是不敢違理包含徧覆無不周徧即其字之之心而其氣象愈充拓愈恢宏制節謹度不敢縱逸即其事之之禮而其規模愈收歛愈嚴謹集註措辭之精㣲如此】 詩云畏天之威于時保之 詩周頌我将之篇時是也【新安陳氏曰引詩不及樂天一邉亦偶然耳○朱子曰此智者畏天而保其國之事○雙峯饒氏曰天理當然違之則有禍此便是天威了】 王曰大哉言矣寡人有疾寡人好勇 言以好勇故不能事大而恤小也【新安陳氏曰大之事小善待之而已非小事之也集註於大事小必曰字小又曰恤小而於事大不易事字蓋欲發明孟子意不可不畧易此字也】 對曰王請無好小勇夫撫劒疾視曰彼惡敢當我哉此匹夫之勇敵一人者也王請大之【夫撫之夫音扶惡平聲】 疾視怒目而視也小勇血氣所為大勇義理所發【趙氏曰血氣所為之勇如溝澮之水暴集随涸故謂之小義理所發之勇天開地闢自不能已故謂之大】 詩云王赫斯怒爰整其旅以遏徂莒以篤周祜以對于天下此文王之勇也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 詩大雅皇矣篇赫赫然怒貌爰於也旅衆也遏詩作按止也徂往也莒詩作旅徂旅謂宻人侵阮徂共【音恭】之衆也篤厚也祜福也對答也以答天下仰望之心也【詩皇矣帝謂文王無然畔援無然歆羡誕先登于岸宻人不恭敢距大邦侵阮徂共王赫斯怒爰整其旅以按音遏徂旅以篤周祜以對于天下宻宻須氏姞姓之國在今寜州阮國名在今涇州共阮國之地名今涇州共池是也此言文王征伐之始也無所畔然歆羡大能先道之極因宻人不恭是以如此】此文王之大勇也【新安陳氏曰怒者勇之發也因王赫斯怒一怒字發出一怒安民之說蓋自赫怒舉兵以對于天下而生出此意】 書曰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惟曰其助上帝寵之四方有罪無罪惟我在天下曷敢有越厥志一人衡行於天下武王恥之此武王之勇也而武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衡與橫同】 書周書泰誓之篇也然所引與今書文小異【雙峯饒氏曰書言寵綏四方指君而言孟子言寵之四方指天而言書之有罪無罪指紂而言孟子之有罪無罪指諸侯而言書之越厥志指君而言孟子之越厥志指民而言二者大叚不同想古人之書與今多不同多是人記得人家不常有此本】今且依此解之寵之四方寵異之於四方也有罪者我得而誅之無罪者我得而安之我既在此則天下何敢有過越其心志而作亂者乎衡行謂作亂也孟子釋書意如此而言武王亦大勇也【慶源輔氏曰寵異謂天寵異武王於天下也亶聰明是以天德寵異之也作元后是以天位寵異之也心志謂天下之心志也人之作亂皆過越其心志之故耳若守其心志無所過越則何至有作亂之事乎此武王以天下之重自任也】 今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民惟恐王之不好勇也王若能如文武之為則天下之民望其一怒以除暴亂而拯己於水火之中惟恐王之不好勇耳○此章言人君能懲小忿則能恤小事大以交鄰國能養大勇則能除暴救民以安天下【慶源輔氏曰君人者必能懲小忿然後能養大勇所謂人能有所不為然後可以有為也○新安陳氏曰章㫖能懲小忿四字實自寡人好勇一句發出齊王所好之勇小忿也孟子所言之勇大勇也】張敬夫曰小勇者血氣之怒也大勇者理義之怒也血氣之怒不可有理義之怒不可無知此則可以見性情之正而識天理人欲之分矣【龜山楊氏曰人君固不可無勇而齊王以是為有疾故孟子告以文武之事使廓而大之則安天下無足為者矣○雙峯饒氏曰怒得是便是天理怒得不是便是人欲孟子之論大槩要分别天理人欲於毫釐之間如同樂獨樂之類○雲峯胡氏曰夫子甞以智仁勇三者並言此勇字亦當連前仁智字並言仁智中之勇是謂大勇小勇者不仁不智者也不仁者徒逞血氣而於義理之勇必無之不智者不明義理而於血氣之勇必有之】 ○齊宣王見孟子於雪宫王曰賢者亦有此樂乎孟子對曰有人不得則非其上矣【樂音洛下同】 雪宫離宫名言人君能與民同樂則人皆有此樂不然則下之不得此樂者必有非其君上之心明人君當與民同樂不可使人有不得者非但當與賢者共之而已也【慶源輔氏曰離猶别也别在其所居宫室之外故曰離宫君能與民同樂則人皆有此樂此釋有之一字下不得此樂者必有非君上之心此釋人不得則非其上矣一句○雲峯胡氏曰觀集註非但當與賢者共之一句便見得梁惠王問賢者亦樂此與齊宣王問賢者亦有此樂兩賢字似同而實有不同孟子答以賢者而後樂此不賢者雖有此不樂所謂賢者皆指君而言此則答以有之一字者謂賢者有此樂也然非特賢者有此樂凡人皆欲有此樂人有不得其樂則必有非其上之心矣是知此樂當與凡人共之不但當與賢者共之也如此則兩處賢字不同又按饒氏謂朱子云賢者亦樂此其辭遜賢者亦有此樂其辭驕以此觀之語録謂沼上之對其辭遜雪宫之對其辭夸傳録之誤明矣盖謂之驕者當以問字言不當以對字言也】 不得而非其上者非也為民上而不與民同樂者亦非也 下不安分【扶問反】上不恤民皆非理也【慶源輔氏曰下不得而非其上者不知命也故謂之不安分為民上而不與民同樂者不知義也故謂之不恤民】 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樂以天下憂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樂民之樂而民樂其樂則樂以天下矣憂民之憂而民憂其憂則憂以天下矣【南軒張氏曰憂樂不以己而以天下天理之公也於是舉景公事盖道其國故典以告之○慶源輔氏曰君以民之樂為樂則民亦以君之樂為樂如是則君以民為體民以君為心天下雖大兆民雖多其懽忻愉怡痒痾疾痛舉切於吾之身矣君能體仁如此則天下之民其將何往雖欲無王不可得也】 昔者齊景公問於晏子曰吾欲觀於轉附朝儛遵海而南放于琅邪吾何脩而可以比於先王觀也【朝音潮放上聲】晏子齊臣名嬰轉附朝儛皆山名也遵循也放至也琅邪【余遮反】齊東南境上邑名觀游也 晏子對曰善哉問也天子適諸侯曰廵狩廵狩者廵所守也諸侯朝於天子曰述職述職者述所職也無非事者春省耕而補不足秋省斂而助不給夏諺曰吾王不遊吾何以休吾王不豫吾何以助一遊一豫為諸侯度【狩舒救反省悉井反】 述陳也省視也斂收穫也給亦足也夏諺夏時之俗語也豫樂【音洛】也廵所守廵行諸侯所守之土也述所職陳其所受之職也【趙氏曰廵所守者自上察下也述所職者自下逹上也王十二年一廵狩諸侯六年一朝】皆無有無事而空行者而又春秋循行【去聲】郊野察民之所不足而補助之故夏諺以為王者一遊一豫皆有恩惠以及民而諸侯皆取法焉不敢無事慢遊以病其民也【新安陳氏曰以上晏子言先王之法此下言當時之】 今也不然師行而糧食飢者弗食勞者弗息睊睊胥讒民乃作慝方命虐民飲食若流流連荒亡為諸侯憂【睊古縣反】 今謂晏子時也師衆也二千五百人為師春秋傳曰君行師從【左傳定公四年劉文公合諸侯于召陵謀伐楚衛侯令祝鮀從辭曰君以軍行祓社釁鼔師出先有事祓禱於社謂之宜社於是殺牲以血塗鼔鼙謂之釁鼔祝奉以從奉社主也於是乎出竟若嘉好之事謂朝㑹君行師從卿行旅從五百人為旅臣無事焉】糧謂糗【去久反熬米麥也又丘救反】糒【音備】之屬睊睊側目貌胥相也讒謗也慝怨惡【烏路反】也言民不勝【平聲】其勞而起怨謗也方逆也命王命也若流如水之流無窮極也流連荒亡解見【形甸反】下文諸侯謂附庸之國縣邑之長【上聲○慶源輔氏曰晏子主言齊事而云為諸侯憂故知為附庸之國縣邑之長也王者之命諸侯豈固欲其如此哉不過使之愛養斯民而已逆王命則虐必及其民矣○雙峯饒氏曰師行而糧食君之行也以師其食也以糧一而字在中間見得是兩事方命之命是好底命天子之命必是教他撫一國之民今也如此則是逆王命了又曰為諸侯度指先王言為諸侯憂指時君言】 從流下而忘反謂之流從流上而忘反謂之連從獸無厭謂之荒樂酒無厭謂之亡【厭平聲樂音洛】 此釋上文之義也從流下謂放舟随水而下從流上【時掌反】謂挽舟逆水而上從獸田獵也荒廢也樂酒以飲酒為樂也亡猶失也言廢時失事也【雙峯饒氏曰荒是廢時亡是失事】 先王無流連之樂荒亡之行惟君所行也【之行之行去聲】言先王之法今時之弊二者惟在君所行耳 景公說大戒於國出舎於郊於是始興發補不足召大師曰為我作君臣相說之樂蓋徴招角招是也其詩曰畜君何尤畜君者好君也【說音恱為去聲樂如字徵陟里反招與韶同畜勑六反】戒告命也出舎自責以省【悉井反】民也興發發倉廪也大師樂官也君臣已與晏子也樂有五聲三曰角為民四曰徴為事【禮記樂記宫為君商為臣角為民徴為事羽為物注宫最大用八十一絲聲重而尊故為君商屬金金為决斷臣事也用七十二絲次宫如臣次君者也角觸也物觸地而出載芒角也用六十四絲聲居宫羽之中屬木以其清濁中民之象也徴屬夏夏時正長萬物皆成形體事亦有體故配事用五十四絲羽為水聚清物之象故為物用四十八絲】招舜樂也其詩徴招角招之詩也尤過也言晏子能畜止其君之欲宜為君之所尤然其心則何過哉孟子釋之以為臣能畜止其君之欲乃是愛其君者也【新安陳氏曰上文引援景公晏子事實只末一句是孟子說○西山真氏曰易之大小畜皆以止為義凡止君之欲者乃所以為愛君也縱君之欲者其得為愛君乎忠臣之心惟恐其君之有欲奸臣之心惟恐其君之無欲】○尹氏曰君之與民貴賤雖不同然其心未始有異也孟子之言可謂深切矣齊王不能推而用之惜哉【南軒張氏曰孟子羞稱管晏今乃引晏子之言何也蓋羞稱者其大法也言與事有可取亦不可没也亦見與人為善至公至平之心也○雲峯胡氏曰齊景能聼晏子之說而齊宣不能受孟子之說是可惜也○新安陳氏曰此章與沼上之對畧相似大意主於不自樂而與民同樂耳樂民之樂憂民之憂雖平說然憂樂相反而實相關憂民之憂者必不暇樂已之樂樂已之樂者必不知憂民之憂惟先憂以天下而後能樂以天下也前一截已盡之後不過引一叚故實耳不與民同樂人欲也憂樂以天下天理也遊豫為諸侯度天理也流連為諸侯憂人欲也無非遏人欲擴天理也又舜之韶遺音必有在齊者孔子在齊聞韶景公樂亦名招可見】 ○齊宣王問曰人皆謂我毁明堂毁諸己乎 趙氏曰明堂泰山明堂周天子東廵守【去聲】朝【音潮】諸侯之處漢時遺址【音止】尚在人欲毁之者蓋以天子不復【扶又反】廵守諸侯又不當居之也王問當毁之乎且止乎【慶源輔氏曰漢書郊祀志武帝元封元年封泰山泰山東北址古有明堂處云欲毁明堂正與子貢欲去告朔餼羊之意同以其無用故欲去之也】 孟子對曰夫明堂者王者之堂也王欲行王政則勿毁之矣【夫音扶】 明堂王者所居以出政令之所也能行王政則亦可以王【去聲】矣何必毁哉【朱子明堂說曰論明堂制者非一竊意當有九室如井田之制東之中為青陽太廟東之南為青陽右个東之北為青陽左个南之中為明堂太廟南之東即東之南為明堂左个南之西即西之南為明堂右个西之中為總章太廟西之南即南之西為總章左个西之北即北之西為總章右个北之中為堂太廟北之東即東之北為堂右个北之西即西之北為堂左个中為太廟太室凡四方之太廟異方所其左个右个則青陽之左个乃堂之右个明堂之右个乃總章之左个也總章之右个乃堂之左个明堂之左个乃青陽之右个也但随其時之方位開門耳太廟太室則每季十八日天子居焉古人制事多用井田遺意此恐然也新安倪氏曰此朱子按禮記月令為說】 王曰王政可得聞與對曰昔者文王之治岐也耕者九一仕者世禄關市譏而不征澤梁無禁罪人不孥老而無妻曰鰥老而無夫曰寡老而無子曰獨幼而無父曰孤此四者天下之窮民而無告者文王發政施仁必先斯四者詩云哿矣富人哀此煢獨【與平聲孥音奴鰥姑頑反哿工可反煢音瓊】 岐周之舊國也【趙氏曰按岐山在漢右扶風美陽縣西北唐屬岐州岐山縣山之南有周原蓋周之舊國】九一者井田之制也方一里為一井其田九百畒中畫井字界為九區一區之中為田百畝中百畒為公田外八百畒為私田八家各受私田百畒而同養【去聲】公田是九分【扶問反】而稅其一也世禄者先王之世仕者之子孫皆教之教之而成材則官之如不足用亦使之不失其禄蓋其先世嘗有功德於民故報之如此忠厚之至也關謂道路之關市謂都邑之市譏察也征稅也關市之吏察異服異言之人而不征商賈【音古】之稅也澤謂瀦水梁謂魚梁與民同利不設禁也【問文王治岐關市不征澤梁無禁成周門關市㕓皆有限守山林川澤悉有厲禁何也潜室陳氏曰文王因民所利而利之乃王道之始成周經制大備乃王道之成】孥妻子也惡惡止其身不及妻子也【新安陳氏曰世禄善善長也不孥惡惡短也】先王養民之政導其妻子使之養其老而恤其幼不幸而有鰥寡孤獨之人無父母妻子之養則尤宜憐恤故必以為先也詩小雅正月之篇哿可也煢困瘁【秦醉反】貌【新安陳氏曰正月末章之意云亂至於此富人猶或可勝煢獨甚矣其可哀也○雙峯饒氏曰都鄙用助法鄉遂用貢法此周所以兼二代之法井田之法坦平處可行江南想從古行貢法關是道路樽節處市是市井澤是水所都處梁是水所通處耕者九一仕者世禄是士農工商皆有所養惟鰥寡孤獨無所告故發政施仁必先斯四者】 王曰善哉言乎曰王如善之則何為不行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貨對曰昔者公劉好貨詩云乃積乃倉乃裹餱糧于橐于囊思戢用光弓矢斯張干戈戚爰方啓行故居者有積倉行者有裹糧也然後可以爰方啓行王如好貨與百姓同之於王何有【餱音侯橐音託戢詩作輯音集】王自以為好貨故取民無制而不能行此王政公劉后稷之曽孫也詩大雅公劉之篇積露積也餱乾【音干】糧也無底曰橐有底曰囊皆所以盛【音成】餱糧也戢安集也言思安集其民人以光大其國家也戚斧也揚【音越】也爰於也啓行言往遷于豳【悲巾反】也何有言不難也孟子言公劉之民富足如此是公劉好貨而能推己之心以及民也今王好貨亦能如此則其於王天下也何難之有【西山真氏曰人君豈不事儲峙之富惟能推此心使斯民亦有餱糧之積可也】 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對曰昔者大王好色愛厥妃詩云古公亶父來朝走馬率西水滸至於岐下爰及姜女聿來胥宇當是時也内無怨女外無曠夫王如好色與百姓同之於王何有【大音泰】 王又言此者好色則心志蠱惑用度奢侈而不能行王政也大王公劉九世孫詩大雅緜之篇也古公大王之本號後乃追尊為大王也亶父【音甫】大王名也來朝走馬避狄人之難【去聲】也【新安陳氏曰來朝其來以朝也古人紀事蓋有此例如書曰王朝歩自周周公朝至于洛】率循也滸【呼五反】水厓也岐下岐山之下也姜女大王之妃也胥相也宇居也曠空也無怨曠者是大王好色而能推己之心以及民也【南軒張氏曰齊王好貨好色孟子以公劉大王對但謂公劉好貨大王好色而不知實未嘗好也二君處心平和無一毫物我之私如曰居者有積倉行者有裹糧豈惟欲其國富而亦欲其民富也如曰内無怨女外無曠夫不惟君有室家而民亦欲其有室家也好字雖同而所以為好則異故孟子曰王如好貨好色與百姓同之於王何有二君之好天理也齊王之好人欲也○新安陳氏曰孟子之言有因其近似而發揮之以足已意者如公劉好貨本無事實只乃積乃倉一句大王好色亦無事實只爰及姜女一句而已然欲開導時君意正辭辯】○楊氏曰孟子與人君言皆所以擴充其善心【擴天理】而格其非心【遏人欲】不止就事論事若使為人臣者論事每如此豈不能堯舜其君乎愚謂此篇自首章至此大意皆同蓋鐘鼔苑囿游觀之樂【音洛】與夫【音扶】好勇好貨好色之心皆天理之所有而人情之所不能無者然天理人欲同行異情循理而公於天下者聖賢之所以盡其性也縱欲而私於一己者衆人之所以滅其天也二者之間不能以髪而其是非得失之歸相去逺矣故孟子因時君之問而剖【普后反】析於幾【平聲】㣲之際皆所以遏人欲而存天理其法似䟽【平聲】而實宻其事似易【去聲】而實難【慶源輔氏曰法似踈而實宻事似易而實難蓋不直禁其好勇好色則似若踈且易矣然必使為公劉太王之事推己之心以及民循理而不縱欲公天下而不私一己則其實又甚宻而且難矣法指孟子之說事指公劉太王之事非孟子據理之極知言之要何能辨析其精㣲如此哉】學者以身體之則有以識其非曲學阿世之言而知所以克己復禮之端矣【新安陳氏曰克己復禮之端即謂天理人欲二者之間幾㣲之際也○問孟子答梁惠王問利直掃除之此處却如此引導之何也朱子曰此處亦自分義利特人自不察耳○慶源輔氏曰鍾鼔苑囿遊觀之樂與夫好勇好貨好色之心固天理人情之所不能無者但有理與欲公與私之異耳故集註舉胡氏天理人欲同行異情之說而辨析之夫聖賢之與衆人其於好貨好色其行雖同而其情則異循理而公天下者聖賢之所以盡其性此即公劉太王與民共欲之事也縱欲而私於一己者衆人之所以滅其天理此即齊王自以為疾之事也二者同異不過毫髪之間而其終之是非得失則其相去遂有盡性滅天興王絶世之相反集註言此不但賛其理之宻正欲使學者因其言以反諸身至誠體察於所謂毫髪之際然後力求所以循夫理而克其欲耳○雲峯胡氏曰天理人欲同行異情出五峯胡氏之言朱子平日深取之今引以釋此章者如齊王好色太王亦好色是同行也齊王是行從人欲上去太王是行歸天理上來是異情也同行則天理人欲之幾若不能以髮異情則天理人欲之判不啻霄壌矣凡曲學阿世者非逢君之惡則長君之惡孟子之言無非止君之惡而誘君於善無非遏人欲而存天理也】 ○孟子謂齊宣王曰王之臣有託其妻子於其友而之楚遊者比其反也則凍餒其妻子則如之何王曰棄之【比必二反】 託寄也比及也棄絶也 曰士師不能治士則如之何王曰己之 士師獄官也其屬有鄉士遂士之官士師皆當治之已罷去【上聲】也【周禮秋官司宼刑官之屬士師鄉士遂士縣士注鄉士掌六鄉之獄遂士掌六遂之獄縣士掌縣獄】 曰四境之内不治則如之何王顧左右而言他【治去聲】孟子將問此而先設上二事以發之及此而王不能答也其憚於自責恥於下問如此不足與有為可知矣【慶源輔氏曰顧左右以釋其愧言他事以亂其辭有護疾忌醫之心無責己求言之意○雙峯饒氏曰自責下問集註自為他開兩條路當言此則寡人之罪也這便是自責又當言如何可以治人這便是下問齊王亦無服善之心故顧左右而言他後來因孔距心之辭則不憚於自責矣然亦恥於下問】○趙氏曰言君臣上下【并王與士師言】各勤其任無墮【許規反】其職乃安其身 ○孟子見齊宣王曰所謂故國者非謂有喬木之謂也有世臣之謂也王無親臣矣昔者所進今日不知其亡也 世臣累【魯水反】世勲舊之臣與國同休戚者也親臣君所親信之臣與君同休戚者也此言喬木世臣皆故國所宜有然所以為故國者則在此而不在彼也【此謂世臣彼謂喬木】昨日所進用之人今日有亡去而不知者則無親臣矣况世臣乎 王曰吾何以識其不才而舎之【舎上聲】 王意以為此亡去者皆不才之人我初不知而誤用之故今不以其去為意耳因問何以先識其不才而舎之耶 曰國君進賢如不得已將使卑踰尊䟽踰戚可不慎與【平聲】 如不得已言謹之至也蓋尊尊親親【用世臣而尊其尊親其親】禮之常也然或尊者親者未必賢則必進䟽逺之賢而用之是使卑者踰尊【非尊尊之常】䟽者踰戚【非親親之常】非禮之常故不可不謹也【朱子曰孟子言昔者所進今日不知其亡故王問何以識其不才而舎之而孟子告以進賢如不得已蓋於進退之間無所不審非但使之致察於去人殺人也○慶源輔氏曰先儒皆以如不得已一句連下文說言不得已則將使卑踰尊䟽踰戚故不可不謹雖若可通然如此則是國君用人惟不得已之際方致其謹非孟子意也故集註直以如不得已一句連上文說言如不能得已是至謹之意人君於進賢之際皆不可不謹故於下叚結之云所謂進賢如不得已者如此至於尊者親者未必賢則又將進其踈逺之賢者而用之至使卑者踰尊䟽者踰戚則又非禮之常尤不可不謹也】 左右皆曰賢未可也諸大夫皆曰賢未可也國人皆曰賢然後察之見賢焉然後用之左右皆曰不可勿聽諸大夫皆曰不可勿聽國人皆曰不可然後察之見不可焉然後去之【去上聲】 左右近臣其言固未可信諸大夫之言宜可信矣然猶恐其蔽於私也至於國人則其論公矣然猶必察之者蓋人有同俗而為衆所恱者【新安陳氏曰若孟子所論鄉原一鄉皆稱原人是也】亦有特立而為俗所憎者【新安陳氏曰若韓子所論伯夷特立獨行而舉世非之是也】故必自察之而親見其賢否之實然後從而用舎【上聲】之則於賢者知之深任之重而不才者不得以幸進矣所謂進賢如不得已者如此【慶源輔氏曰所謂察之則必因言以察其心考迹以察其用如孔子之視所以觀所由察所安然後能親見其賢否之實從而用舎之則於賢者非徒知之知之必深而無所疑非徒任之任之必重而不可易至於不才亦不容於幸進矣○新安陳氏曰如此方見進賢謹之之至如必不得已而然者要之用舎之道參之於衆而察之於獨不賢者固去之勿疑矣賢者必任之勿貳是即君所親信之臣也此非親信之以己之私而實親信之以國人之公所謂民之所好好之也今日為王之親臣他日託孤寄命即為國家之世臣矣】 左右皆曰可殺勿聽諸大夫皆曰可殺勿聽國人皆曰可殺然後察之見可殺焉然後殺之故曰國人殺之也此言非獨以此進退人才至於用刑亦以此道蓋所謂天命【結上文進人才】天討【結此一節】皆非人君之所得私也【南軒張氏曰既言進退人才之道復及於可殺者蓋如舜之於四凶孔之於少正夘天討之施有不可已者也曰國人殺之言非已殺之因國人之公心耳然則其用是人去是人亦非吾用之去之國人用之去之也蓋天聰明自我民聰明國人之公心即天理之所存一毫私意加於其間則非天之理矣○新安陳氏曰因用舎而及刑殺亦是孟子敷演以明其意不才者舎之有罪而甚焉者殺之也】 如此然後可以為民父母 傳【去聲】曰【大學傳文】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此之謂民之父母【新安陳氏曰總結上文用之去之殺之三節意】 ○齊宣王問曰湯放桀武王伐紂有諸孟子對曰於傳有之【傳直戀反】 放置也書曰成湯放桀于南巢 曰臣弑其君可乎 桀紂天子湯武諸侯 曰賊仁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殘賊之人謂之一夫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弑君也 賊害也殘傷也害仁者凶暴滛虐滅絶天理故謂之賊害義者顛倒錯亂傷敗彞倫故謂之殘一夫言衆叛親離不復【扶又反】以為君也書曰獨夫紂蓋四海歸之則為天子天下叛之則為獨夫所以深警齊王垂戒後世也【新安陳氏曰紂罪浮於桀故下文單說紂○朱子曰傷敗彞倫只是小小傷敗常理如不以禮食不親迎之類若是紾兄臂踰東家墻便是絶滅天理周書怠勝敬者滅即賊仁謂賊之意欲勝義者凶即賊義謂殘之意賊義是就一事上說賊仁是就心上說其實賊義便是賊那仁底但分而言之則如此○賊仁是將三綱五常天秩之禮一齊壊了義随事制宜賊義只是於此一事不是更有他事在○賊仁者無愛心而殘忍之謂也賊義者無羞惡之心之謂也○問賊仁是害心之理賊義是見於所行處傷其理曰以義為見於所行便是告子義外矣義在内不在外義所以度事亦是心度之然此果何以别蓋賊之罪重殘之罪輕仁義皆是心仁是天理根本處賊仁則大倫大法虧滅了便是殺人底人一般義是就一節一事上言一事上不合宜便是傷義似手足上損傷一般所傷者小尚可以補○慶源輔氏曰賊之為害深殘之為害淺凶暴滛虐指發於中者言顛倒錯繆指見於事者言然發於中者必見於外見於事者實生於心絶滅天理則是殄閼其本根傷敗彞倫則是損害其枝葉衆叛親離不復君之此賊仁賊義衆惡皆備之證驗也此事自君言之則理所當然自臣下言之則不得已之大變故集註下文舉王勉之語所以著萬世為臣者之大戒○新安陳氏曰賊仁賊義細分之有絶本根傷枝葉之殘然仁義皆根於心未有賊仁而不賊義者所以下文只以殘賊之人總言其惡耳孟子此言雖意在警齊王然亦見英氣太露處】○王勉【建安人】曰斯言也惟在下者有湯武之仁而在上者有桀紂之暴則可不然是未免於簒弑之罪也【雲峯胡氏曰無孟子之說無以警後世之為人君者無王氏之說無以警後世之為人臣者然孟子曰有伊尹之志則可無伊尹之志則簒王氏之說未甞不自孟子中來】 ○孟子見齊宣王曰為巨室則必使工師求大木工師得大木則王喜以為能勝其任也匠人斲而小之則王怒以為不勝其任矣夫人幼而學之壯而欲行之王曰姑舎女所學而從我則何如【勝平聲夫音扶舎上聲女音汝下同】 巨室大宫也工師匠人之長【上聲】匠人衆工人也姑且也言賢人所學者大而王欲小之也 今有璞玉於此雖萬鎰必使玉人彫琢之至於治國家則曰姑舎女所學而從我則何以異於教玉人彫琢玉哉【鎰音溢】 璞玉之在石中者鎰二十兩也【趙氏曰國語云二十四兩為鎰趙岐誤註集註因之○東陽許氏曰萬鎰謂璞玉之價直萬鎰之金也】玉人玉工也不敢自治而付之能者愛之甚也治國家則徇私欲而不任賢是愛國家不如愛玉也【雙峯饒氏曰兩箇譬喻是兩意前譬是說任賢不如任匠後譬是說愛國不如愛玉】○范氏曰古之賢者常患人君不能行其所學而世之庸君亦常患賢者不能從其所好【去聲】是以君臣相遇自古以為難孔孟終身而不遇蓋以此耳【新安陳氏曰前譬王欲小用賢者後譬王不專用賢者所以不能用賢皆已之私欲害之庸君必不能用賢者之所學賢者必不肯從庸君之所好此遇合所以難也】 ○齊人伐燕勝之 按史記燕【平聲】王噲【音快】譲國於其相【去聲】子之而國大亂齊因伐之燕士卒不戰城門不閉遂大勝燕【史記燕世家燕王噲用其相子之蘇代為齊使於燕以事激燕王以尊子之於是燕王大信子之鹿毛夀謂燕王不如以國譲相子之人之謂堯賢者以其譲天下於許由許由不受有譲天下之名而實不失天下今王以國譲於子之子之必不敢受是王與堯同行也燕王因屬國於子之子之南面行王事而噲老不聼政顧為臣國事皆决於子之三年國大亂百姓恫恐將軍市被與太子平謀將攻子之諸將謂齊湣王曰因而赴之破燕必矣齊王令人告燕太子太子因與市被圍公宫攻子之不克將軍市被及百姓反攻太子平市被死以徇因構難數月死者數萬衆人恫恐百姓離怨孟軻謂齊王曰今伐燕此文武之時不可失也王因令章子將五都之兵因北地之衆以伐燕士卒不戰城門不閉燕王噲死齊大勝燕子之亡二年而燕人共立太子平是為燕昭王】 宣王問曰或謂寡人勿取或謂寡人取之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五旬而舉之人力不至於此不取必有天殃取之何如【乘去聲下同】 以伐燕為宣王事與史記諸事不同已見【形甸反】序說【何氏曰萬乘之國非諸侯之制也今燕齊互相侵奪而皆有之故以萬乘之齊伐萬乘之燕勢均力敵但以五旬而即舉之若以人力論之不能至於如此之易意者其天乎不取必有天殃齊王本有利燕之心特託天而遂其私耳孟子之對則不歸之天而歸之人】 孟子對曰取之而燕民悅則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取之而燕民不悅則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 商紂之世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至武王十三年乃伐紂而有天下張子曰此事間不容髪一日之間天命未絶則是君臣當日命絶則為獨夫然命之絶否何以知之人情而已諸侯不期而㑹者八百武王安得而止之哉【朱子曰此亦是齊王欲取燕故引之於文武之道非謂文王欲取商以商人不悅而止武王見商人悅己遂取之也直是論其理如此耳○慶源輔氏曰文王武王豈有一毫利天下之心哉亦順天命而不敢違焉耳而張子之說為尤嚴所謂間不容髪之際非理明義精徳至聖人者孰能處之而無愧哉纔有一毫利心則失之矣然其命之絶否則亦不過察於人情又與孟子之言實相表裏也】 以萬乗之國伐萬乗之國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豈有他哉避水火也如水益深如火益熱亦運而已矣【簞音丹食音嗣】簞竹器食飯也運轉也言齊若更為暴虐則民將轉而望救於他人矣○趙氏曰征伐之道當順民心民心悅則天意得矣【新安陳氏曰齊王言天命孟子欲其以人心觀天命欲知天命當觀人心欲得人心當施仁政燕之可取不可取决之以此足矣惟仁可以易暴燕人避燕之虐望齊之仁而歸之齊苟不施仁而益暴得非以暴易暴而益甚之乎蓋警之也】 ○齊人伐燕取之諸侯將謀救燕宣王曰諸侯多謀伐寡人者何以待之孟子對曰臣聞七十里為政於天下者湯是也未聞以千里畏人者也 千里畏人指齊王也【新安陳氏曰七十里為政千里畏人立兩句為柱下文分兩節應之】 書曰湯一征自葛始天下信之東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為後我民望之若大旱之望雲霓也歸市者不止耕者不變誅其君而弔其民若時雨降民大悅書曰徯我后后來其蘇【霓五稽反徯胡禮反】 兩引書皆商書仲虺【許偉反】之誥文也與今書文亦小異一征初征也天下信之信其志在救民不為暴也奚為後我言湯何為不先來征我之國也霓虹也雲合則雨虹見【形甸反】則止變動也徯待也后君也蘇復生也他國之民皆以湯為我君而待其來使已得蘇息也此言湯所以七十里而為政於天下也 今燕虐其民王往而征之民以為將拯己於水火之中也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若殺其父兄係累其子弟毁其宗廟遷其重器如之何其可也天下固畏齊之彊也今又倍地而不行仁政是動天下之兵也【累力追反】 拯救也係累縶也重器寳器也畏忌也倍地并【去聲】燕而增一倍之地也齊之取燕若能如湯之取葛則燕人悅之而齊可為政於天下矣今乃不行仁政而肆為殘虐則無以慰燕民之望而服諸侯之心是以不免乎以千里而畏人也 王速出令反其旄倪止其重器謀於燕衆置君而後去之則猶可及止也【旄與耄同倪五稽反】 反還也旄老人也倪小兒也謂所虜略之老小也猶尚也及止及其未發而止之也【雙峯饒氏曰當時只是子噲子之為亂燕民自無罪齊王只當誅子噲子之别立君而去不當取他國這時只當定亂定亂者取其亂者而誅之如湯十一征不是全滅其國取之則是蹊田而奪之牛齊王殺其父兄係累其子□毁其宗廟遷其重器是滅其國了○新安陳氏曰此是為齊畫一䇿如此區處畧無所利於燕庶幾湯誅君弔民非富天下之為則可逆止諸侯之兵矣】○范氏曰孟子事齊梁之君論道德則必稱尭舜論征伐則必稱湯武蓋治民不法尭舜則是為暴行師不法湯武則是為亂豈可謂吾君不能而舎【上聲】所學以徇之哉【慶源輔氏曰范氏發明孟子此意甚好蓋莫非道也而尭舜之道則正道也莫非師也而湯武之師則天討也集註□益以豈可謂吾君不能而舎所學以徇之哉一句□為有功於學者此萬世臣子事君之大法也】 ○鄒與魯鬨穆公問曰吾有司死者三十三人而民莫之死也誅之則不可勝誅不誅則疾視其長上之死而不救如之何則可也【鬨胡弄反勝平聲長上聲下同】 鬨鬭聲也穆公鄒君也不可勝誅言人衆不可盡誅也長上謂有司也民怨其上故疾視其死而不救也 孟子對曰凶年饑歲君之民老弱轉乎溝壑壯者散而之四方者幾千人矣而君之倉廪實府庫充有司莫以告是上慢而殘下也曾子曰戒之戒之出乎爾者反乎爾者也夫民今而後得反之也君無尤焉【幾上聲夫音扶】轉飢餓輾【音展】轉而死也充滿也上謂君及有司也尤過也 君行仁政斯民親其上死其長矣 君不仁而求富是以有司知重斂【力驗反】而不知恤民故君行仁政則有司皆愛其民而民亦愛之矣【新安陳氏曰有司所以然者皆君不行仁政之故孟子對鄒□言故畧有司而專勉君正本之論也】○范氏曰書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寧【夏書五子之歌篇】有倉廩府庫所以為【去聲】民也豐年則斂之凶年則散之恤其飢寒救其疾苦是以民親愛其上有危難【去聲】則赴救之如子弟之衛父兄手足之捍【音汗】頭目也穆公不能反已猶欲歸罪於民豈不誤哉【南軒張氏曰有司視民之死而不救故民視有司之死而亦莫之救所以為得反之也君行仁政而以民為心民亦將以君為心而親其上死其長矣此感應之理也曾子戒之戒之之語非特為人上者不可須臾忘檢身者亦當深體之○新安陳氏曰上之愛民如父母之於子則民之衛上如子弟之衛父兄鄒君知罪民而不知反已孟子惟以行仁政勉之而誅不誅忘言焉得反之之意凛然可畏真深切之論死其長如囬何敢死之死謂忘身救上死且不避也平時親其上當危難則死其長】 ○滕文公問曰滕小國也間於齊楚事齊乎事楚乎【間去聲】 滕國名 孟子對曰是謀非吾所能及也無已則有一焉鑿斯池也築斯城也與民守之效死而民弗去則是可為也無已□【形甸反】前篇一謂一說也效猶致也國君死社稷【禮□曲禮國君死社稷大夫死衆士死制衆謂師衆大夫率師敗則死之制謂命令士受命或廹以死寜死而不可棄君命也】故致死以守國至於民亦為【去聲】之死守而不去則非有以深得其心者不能也○此章言有國者當守義而愛民不可僥倖而苟免【南軒張氏曰與其望二國矜已以求安不若思所以自強而立國鑿池築城與民效死以守之是在我所當為之事為吾所當為而已然固國以得民為本民心不附雖有金城湯池誰與守之使民效死而不忍去非得之有素不能然也○慶源輔氏曰築城鑿池致死以守者守義也使民亦為之死守而不去則非愛民者不能也若夫間於二國而徒欲擇强者而事之以覬一日之安則是僥倖苟免而已○雲峯胡氏曰不守義不能效死而不去不愛民不能使民亦效死而不去○新安陳氏曰守義守死社稷之義以倡其民也愛民當在平時○城池地利也民弗去人和也復致死而守義以倡之此守國之正法也】 ○滕文公問曰齊人將築薛吾甚恐如之何則可薛國名近滕齊取其地而城之故文公以其偪【與逼同筆力反】已而恐也 孟子對曰昔者大王居邠狄人侵之去之岐山之下居焉非擇而取之不得已也【邠與豳同】 邠地□言大王非以岐下為善擇取而居之也詳見【形甸反】□章 苟為善後世子孫必有王者矣君子創業垂統為可繼也若夫成功則天也君如彼何哉彊為善而已矣【夫音扶彊上聲】 創造也統緒也言能為善則如大王雖失其地而其後世遂有天下乃天理也然君子造基業於前而垂統緒於後但能不失其正令【平聲】後世可繼續而行耳若夫成功則豈可必乎彼齊也君之力既無如之何則但彊於為善使其可繼而俟命於天耳○此章言人君當竭力於其所當為不可徼幸【與僥倖同】於其所難必【朱子曰孟子言若夫成功則天也君如彼何哉彊為善而已矣初無望報之心也苟為善後世子孫必有王者矣乃為太王避狄而言易大傳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書曰作善降之百祥亦豈望報乎○南軒張氏曰所謂為善循天理而不為己私也為善者初不期後世之有王而必有王者理則然也開久大之基為其可繼者而已而不必其成功也若有期於成功之意則欲速而見利私意一生無復可繼之實矣○雲峯胡氏曰集註兩章皆言不可僥倖大凡僥倖者不為夫理之所當為而徒覬夫意外之得者也前章是守義愛民當盡其在我者而不可僥倖其在人者□章是勉强為善當盡其在我者而不可僥倖其在天者】 ○滕文公問曰滕小國也竭力以事大國則不得免焉如之何則可孟子對曰昔者大王居邠狄人侵之事之以皮幣不得免焉事之以犬馬不得免焉事之以珠玉不得免焉乃屬其耆老而告之曰狄人之所欲者吾土地也吾聞之也君子不以其所以養人者害人二三子何患乎無君我將去之去邠踰梁山邑于岐山之下居焉邠人曰仁人也不可失也從之者如歸市【屬音燭】皮謂虎豹麋鹿之皮也幣帛也屬會集也土地本生物以養人今争地而殺人是以其所以養人者害人也邑作邑也歸市人衆而争先也【南軒張氏曰太王之言忠厚不廹其遷本以全民不敢必民之歸而強之徙也曰二三子何患乎無君此天地之心真保民之主也民心自不容釋乎太王戴其仁有素矣然太王之事非德盛而逹權不足以與此○東陽許氏曰太王自邠遷岐民從之如歸市史所謂居三月成城郭一年成邑三年成都而民五倍其初蓋非獨邠民近於岐周之民皆歸之也當時西方地近戎狄皆閒隙之地非封國之疆界故太王得優游遷徙若滕在中國又介大國之間無可遷之地民雖或從之亦無所往孟子特舉太王之得民以警文公爾故下文言效死乃其正也】 或曰世□也非身之所能為也效死勿去 又言或謂土地乃先人所受而世守之者非己所能專但當致死守之不可舍【上聲】去此國君死社稷之常法傳【去聲】所謂國滅君死之正也正謂此也【公羊傳襄公六年十有二月齊侯滅萊曷為不言萊君出奔國滅君死之正也不書殺萊君者與滅國為重】 君請擇於斯二者 能如大王則避之不能則謹守常法蓋遷國以圖存者權也守正而俟死者義也【記禮運故國有患君死社稷謂之義大夫死宗廟謂之變○問集註義字當改作經字朱子曰思之誠是蓋義便近權或可如此或可如彼皆義也經則一定而不易既對權字須著用經字】審已量力擇而處【上聲】之可也【慶源輔氏曰遷國以圖存者太王是也守正而俟死者國君死社稷是也在文公唯有此二法故併舉以告之然權非大賢以上不能為經則人皆當勉也故使文公審已量力擇而取其一焉夫太王之事非文公所能為然則孟子之意固欲文公勉守其常法耳】○楊氏曰孟子之於文公始告之以效死而已禮之正也至其甚恐則以大王之事告之非得已也然無大王之德而去則民或不從而遂至於□則又不若效死之為愈故又請擇於斯二者又曰孟子所論自世俗觀之則可謂無謀矣然理之可為者不過如此舍【上聲】此則必為儀秦【張儀蘇秦】之為矣凡事求可功求成取必於智謀之末而不循天理之正者非聖賢之道也【問孟子對滕文公二叚皆是無可柰何只得勉之為善之辭想見滕國至弱都主張不起故如此朱子曰滕是必亡無可疑者况王政不是一日行得㡳事他又界在齊楚之間二國視之如太山之壓雞卵耳若敎他粗成次第此二國亦必不見容也若湯文之興皆在空閒之地無人來覷他故日漸盛大若滕則實是難保也】 ○魯平公將出嬖人臧倉者請曰他日君出則必命有司所之今乘輿已駕矣有司未知所之敢請公曰將見孟子曰何哉君所為輕身以先於匹夫者以為賢乎禮義由賢者出而孟子之後䘮踰前䘮君無見焉公曰諾【乘去聲】 乘輿君車也駕駕馬也孟子前䘮父後䘮母踰過也言其厚母薄父也諾應辭也【新安陳氏曰平公將見孟子必得之於樂克所以阻於臧倉後克入見審問不見之故】 樂正子入見曰君奚為不見孟軻也曰或告寡人曰孟子之後䘮踰前䘮是以不往見也曰何哉君所謂踰者前以士後以大夫前以三鼎而後以五鼎與曰否謂棺槨衣衾之美也曰非所謂踰也貧富不同也【入見之見音現與平聲】 樂正子孟子弟子也【雙峯饒氏曰樂正是樂官之長恐其先世曾作樂官來子孫遂以為姓樂正裘亦是一人以此見樂正是姓如司馬亦是因官以為姓】仕於魯三鼎士祭禮五鼎大夫祭禮【雙峯饒氏曰五鼎是大夫之禮羊豕魚腊膚三鼎是士之禮特豕魚腊】 樂正子見孟子曰克告於君君為來見也嬖人有臧倉者沮君君是以不果來也曰行或使之止或尼之行止非人所能也吾之不遇魯侯天也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為去聲沮慈吕反尼女乙反焉於䖍反】 克樂正子名沮尼皆止之之意也言人之行必有人使之者其止必有人尼之者然其所以行所以止則固有天命而非此人所能使亦非此人所能尼也然則我之不遇豈臧倉之所能為哉○此章言聖賢之出處【上聲】關時運之盛衰乃天命之所為非人力之可及【龜山楊氏曰孟子之遇不遇治亂興衰之所繫天實為之非人所能也夫何怨尤之有○范氏曰在孟子可以言天在魯侯不可以言天賢者在已者有義在天者有命脩其在己而聽其在天至於人君則當尊用賢德奉行天命不當諉之天也○慶源輔氏曰章㫖之說深得聖賢出處之道樂正子亦未免以世俗之心窺孟子故孟子以此發之○雙峯饒氏曰孔子有兩說道之將行也與命也道之將廢也與命也與孟子此章一同皆取必於天天之將䘮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䘮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這是取必於已言天既欲䘮斯文必不使我得與於斯文天既使我得與於斯文則是天必不䘮斯文一說是我之命係乎天是以天為主一說是天命係乎我是以我為主二者相為賔主那箇是聖人之言這箇是賢人之言孔子告子服景伯是與常人說話又低得一等】 孟子集註大全卷二 <經部,四書類,四書大全__孟子集註大全>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集註大全巻三 公孫丑章句上 凡九章 公孫丑問曰夫子當路於齊管仲晏子之功可復許乎【復扶又反】 公孫丑孟子弟子齊人也當路居要地也管仲齊大夫名夷吾相【去聲】桓公霸諸侯許猶期也孟子未嘗得政丑盖設辭以問也【慶源輔氏曰此必丑初見孟子時事觀其語意恐孟子不敢以管晏自許是全未知孟子也○西山真氏曰齊宣既慕桓文丑復慕管晏盖霸者功利之説深入人心已久故不惟時君慕之而學者亦慕之也】 孟子曰子誠齊人也知管仲晏子而已矣 齊人但知其國有二子而已不復【扶又反】知有聖賢之事【慶源輔氏曰世衰道微聖學不明人不知有學問則亦不復知有聖賢之事業雖有英才美質不覺溺於時俗之見聞而已此齊人之所以但知其國之有二子也】 或問乎曾西曰吾子與子路孰賢曾西蹵然曰吾先子之所畏也曰然則吾子與管仲孰賢曾西艴然不悦曰爾何曾比予於管仲管仲得君如彼其專也行乎國政如彼其久也功烈如彼其卑也爾何曾比予於是【蹵子六反艴音拂又音勃曾並音增】 孟子引曾西與或人問答如此曾西曾子之孫蹵不安貌先子曾子也艴怒色也曾之言則也烈猶光也桓公獨任管仲四十餘年是専且久也管仲不知王道而行霸術故言功烈之卑也楊氏曰孔子言子路之才曰千乗之國可使治其賦也使其見【形甸反】於施為如是而已其於九合諸侯一正天下固有所不逮也然則曾西推尊子路如此而羞比管仲者何哉譬之御者子路則範我馳驅而不獲者也管仲之功詭遇而獲禽耳曾西仲尼之徒也故不道管仲之事【問聖人分明是大管仲之功而孟子硬以為卑如何朱子曰孟子是不肯做他底是見他做得那規模来低○慶源輔氏曰楊氏斷置得極分明子路之才視管仲誠為不及然子路之所學則聖人之道其於管仲之事盖有所不屑為者或曰楊氏本説但云子路譬之御者則範我馳驅者若管仲盖詭遇耳此則是以御而譬其所為未説到功效上今集註增益之曰子路則範我馳驅而不獲者也管仲之功詭遇而獲禽耳則是并與功都説了然按孟子範我馳驅是一人不獲又是一人詭遇是一人獲禽又是一人今若作一人看則似以子路為御之善而射未善然射御又非一人所能兼者恐不若只從其本説之為得也曰非是之謂也集註之意盖謂子路是範我馳驅而不遇王者故不獲管仲則詭遇以逢桓公之為故得禽多耳○雙峰饒氏曰使王良得善射者而御之則範我馳驅正所以獲禽即詩所謂不失其馳舍矢如破儻以孔孟之道而遇明主則治國平天下皆餘事耳】 曰管仲曾西之所不為也而子為我願之乎【子為之為去聲】曰孟子言也願望也 曰管仲以其君霸晏子以其君顯管仲晏子猶不足為與【與平聲】 顯顯名也 曰以齊王由反手也【王去聲由猶通】 反手言易【去聲】也 曰若是則弟子之惑滋甚且以文王之徳百年而後崩猶未洽於天下武王周公繼之然後大行今言王若易然則文王不足法與【易去聲下同與平聲】 滋益也文王九十七而崩言百年舉成數也【禮記文王世子文王九十七而終】文王三分天下才有其二武王克商乃有天下周公相【去聲】成王制禮作樂然後教化大行【東陽許氏曰武王周公繼之然後大行此言周公制禮作樂之後雖殷之頑民莫不率化趨善之時也】 曰文王何可當也由湯至於武丁賢聖之君六七作天下歸殷久矣久則難變也武丁朝諸侯有天下猶運之掌也紂之去武丁未久也其故家遺俗流風善政猶有存者又有微子微仲王子比干箕子膠鬲皆賢人也相與輔相之故久而後失之也尺地莫非其有也一民莫非其臣也然而文王猶方百里起是以難也【朝音潮鬲音隔又音歴輔相之相去聲猶方之猶與由通】 當猶敵也商自成湯至于武丁中間太甲太戊祖乙盤庚皆賢聖之君作起也自武丁至紂凡七世故家舊臣之家也【雙峰饒氏曰故家舊臣遺俗舊民是説在下的流風之化善政之事是説在上的】 齊人有言曰雖有知慧不如乗勢雖有鎡基不如待時今時則易然也【知音智鎡音兹】 鎡基田器也時謂耕種之時 夏后殷周之盛地未有過千里者也而齊有其地矣鷄鳴狗吠相聞而達乎四境而齊有其民矣地不改辟矣民不改聚矣行仁政而王莫之能禦也【辟與闢同】 此言其勢之易【去聲】也三代盛時王畿【音祈】不過千里今齊已有之異於文王之百里又雞犬之聲相聞自國都以至于四境言居民稠密也【雙峰饒氏曰勢是指事力而言有地則有財有民則有兵地廣則財富民衆則兵強既富且強所以舉事易文王百里地狭民少所以難】 且王者之不作未有䟽於此時者也民之憔悴於虐政未有甚於此時者也飢者易為食渴者易為飲 此言其時之易也自文武至此七百餘年異於商之賢聖繼作民苦虐政之甚異於紂之猶有善政易為飲食言飢渇之甚不待甘美也 孔子曰徳之流行速於置郵而傳命【郵音尤】 置驛也郵馹【音日】也【新安陳氏曰如漢五里一置左傳楚子乗馹會師○東陽許氏曰字書馬遞曰置步遞曰郵漢西域因騎置以聞師古曰即今驛馬也黄霸郵亭師古曰書舍謂送文書所止處如今驛館】所以傳命也孟子引孔子之言如此【雙峯饒氏曰徳之流行即是應前面文王之徳底徳字盖徳是本全靠時勢不得有智慧而後可以乗勢有鎡基而後可以待時若無徳雖有時勢何以行之】 當今之時萬乗之國行仁政民之悦之猶解倒懸也故事半古之人功必倍之惟此時為然【乗去聲】 倒懸諭困苦也所施之事半於古人而功倍於古人由時勢易而徳行速也【問孟子既卑管仲使孟子當管仲之時則如之何雙峯饒氏曰亦只是合諸侯以尊周室但孟子則真能使王室尊安而諸侯各循王度管仲不過假尊周之名以盖其摟諸侯之實其所為實文武之罪人也王霸之分只在誠偽孔子作春秋亦不過欲諸侯尊周室循周制而已○新安陳氏曰丑並論管晏孟子只及管仲而不及晏盖晏之事功又在管之下不必言也晏事景公政在陳氏晏未嘗當齊政也晏才不及管而其人稍正於管其人無可譏其事無可言此孟子所以置晏不言而専及管歟】 ○公孫丑問曰夫子加齊之卿相得行道焉雖由此霸王不異矣如此則動心否乎孟子曰否我四十不動心【相去聲】 此承上章又設問孟子若得位而行道則雖由此而成霸王之業亦不足怪任大責重如此亦有所恐懼疑惑而動其心乎【雙峰饒氏曰集註恐懼疑惑四字雖是説心之所以動然恐懼字是為下文養氣張本疑惑字是為下文知言張本要之不疑惑然後能不恐懼故集註論心之動則以恐懼居先論心之所以不動則又以無所疑惑居先】四十彊仕君子道明徳立之時孔子四十而不惑亦不動心之謂【朱子曰盡心知性無所疑惑動皆合義無所畏怯雖當盛位行大道亦沛然行其所無事而已何心動之有易所謂不疑其所行者盖如此而孔子之不惑亦其事也公孫丑非謂孟子以卿相富貴動其心謂霸王事大恐孟子擔當不過有所疑懼而動其心耳不知霸王當甚閑事○雙峰饒氏曰道明屬知言徳立屬養氣○陵陽李氏曰明則不疑立則不懼然未有不明而能立者故知言養氣雖二事並進而其序必以知言為先孔子不惑則自不動矣○雲峰胡氏曰孔子四十而不惑在三十而立之後徳立而道明誠而明者也孟子所以四十不動心者先知言而後養氣道明而後徳立明而誠者也○東陽許氏曰疑懼即是動心處集註却言有所恐懼疑惑而動其心似疑懼又在動心之外者盖心本虚靈静一能明天下之理者此也足以應天下之事亦此也今理有所不能明而疑事有所不能應而懼然則疑懼乃動心之目心因疑懼而動而疑懼非心之所動也】 曰若是則夫子過孟賁逺矣曰是不難告子先我不動心【賁音奔】 孟賁勇士【賁齊人能生拔牛角秦武好多力士賁往歸之】告子名不害孟賁血氣之勇丑盖借之以賛孟子不動心之難孟子言告子未為知道乃能先我不動心則此亦未足為難也【朱子曰孟子是義精理明天下之物不足以動其心告子之不動心是硬把定是麄法強制而能不動非若孟子酬酢萬變而不動也○南軒張氏曰孟子以集義為本告子則以義為外故在孟子則心體周流人欲不萌而物各止其所者也在告子則心制其欲専固凝滯而能不動者也○慶源輔氏曰告子外義未為知道然未四十時已能不動心其不動心又先於孟子以此觀之則不動心未足為難可知也○新安陳氏曰告子強制其心而能不動孟子有定見有定力而自然心不動此處孟子亦姑借告子以淺説耳】 曰不動心有道乎曰有 程子曰心有主則能不動矣【新安陳氏曰有主二字包得闊下文黝舍曾孟皆是有主但有精粗之分】 北宫黝之養勇也不膚撓不目逃思以一毫挫於人若撻之於市朝不受於褐寛博亦不受於萬乗之君視刺萬乗之君若刺褐夫無嚴諸侯惡聲至必反之【黝伊紏反撓奴效反朝音潮乗去聲】 北宫姓黝名膚撓肌膚被刺而撓屈也目逃目被刺而轉睛逃避也挫猶辱也褐毛布【以毳織布】寛博寛大之衣賤者之服也不受者不受其挫也刺殺也嚴畏憚也言無可畏憚之諸侯也黝盖刺客之流以必勝為主而不動心者也【慶源輔氏曰集註云黝盖刺客之流以其言所謂視刺萬乗之君若刺褐夫而知之也以必勝為主亦以其言而知之惟其心以必勝人為主故無有尊貴視之一如匹夫不受其挫必反報之○雙峰饒氏曰惡聲必反不専謂諸侯於褐寛博萬乗皆然○東陽許氏曰一毫挫於人謂所辱者至小也不受者必報之也不惟必報於賤者雖貴者亦必報之惡聲至必反之謂不惟辱来必報雖言小不善亦必報也】 孟施舍之所養勇也曰視不勝猶勝也量敵而後進慮勝而後會是畏三軍者也舍豈能為必勝哉能無懼而已矣【舍去聲下同】 孟姓施語聲舍名也會合戰也舍自言其戰雖不勝亦無所懼若量敵慮勝而後進戰則是無勇而畏三軍矣舍盖力戰之士以無懼為主而不動心者也【朱子曰量力慮勝是畏三軍者此舍譏别人舍自云我則能無懼而已問施語聲曰此古註説後面只稱舍可見問有何例可按曰如孟之反舟之僑尹公之他之類○慶源輔氏曰註云舍盖力戰之士亦以其言而知之也唯其心以無懼為主故不問其徒之衆寡我之勝否遇敵則戰也○新安陳氏曰黝舍皆以心有主而能不動一則主於必勝一則主於無懼盖是麄猛之不動心孟子此處且敷演粗説○東陽許氏曰黝舍不動心本又在告子之下公孫丑又以孟賁比孟子故孟子亦以勇士之類言之】 孟施舍似曾子北宫黝似子夏夫二子之勇未知其孰賢然而孟施舍守約也【夫音扶】 黝務敵人舍専守已【慶源輔氏曰黝務敵人謂専以必勝於人為主也舍専守己謂専以我無所懼為主也】子夏篤信聖人曾子反求諸已【問子夏篤信聖人朱子曰這箇雖無事實但看他言語如日知其所亡月無忘其所能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看他此處又把孟子北宫黝来比便見他篤信聖人處○雙峰饒氏曰曾子反求諸己便是聖人與他説話他也未敢便以為然必要求諸己以審其理而後信子夏篤信聖人則以聖人之言為必可信不問説得是與未是便信了】故二子之與曾子子夏雖非等倫然論其氣象則各有所似賢猶勝也約要也言論二子之勇則未知誰勝論其所守則舍比於黝為得其要也【問如何是孟施舍守約處朱子曰北宫黝便勝人孟施舍却只是能無懼而已矣如曰視不勝猶勝也此是孟施舍自言其勇如此孟子言比二子之勇未知其孰勝但孟施舍所守得其要也盖不論其勇之孰勝但論其守之孰約且二子之似曾子子夏直以其守氣養勇之分量淺深為有所似耳豈以其徳哉○雙峰饒氏曰孟施舍取必於已其氣象似曽子之反求諸己北宫黝取必於人其氣象似子夏之篤信聖人此是論二子之勇有所似非論其是非等級也然將二子所守来比量則孟施舍守其在我者為得其所守之要耳○凡言守約不是守這約約要也言所守者得其要也守得其約則守字活言守定這約則守字死了】 昔者曾子謂子襄曰子好勇乎吾嘗聞大勇於夫子矣自反而不縮雖褐寛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好去聲惴之瑞反】 此言曾子之勇也子襄曾子弟子也夫子孔子也縮直也檀弓曰古者冠縮縫今也衡縫又曰棺束縮二衡三【衡與横同引二説證縮為直】惴恐懼之也往往而敵之也【朱子曰儀禮禮記多有縮字毎與衡字作對下文直養之説盖本於此乃一章大指所繋不可失也○自反縮與不縮所以不動只在方寸之間若仰不愧俯不怍看如何大利害皆不足以易之若有一毫不直則此心便索然黝舍是不畏死而不動心告子是不認義理而不動心曾子是自反而縮而不動心○雙峰饒氏曰縮不縮指理言不惴吾往指氣言理者氣之主理直則氣壯理曲則氣餒吾之理不直雖一夫之賤亦為之屈吾之理直雖千萬人之衆在所必伸孟子因丑有過孟賁之語所以先説黝舍然後説歸曽子来○魯齋王氏曰朱子云孟子養氣之論孔子已道了曰内省不疚夫何憂何懼愚謂與此正相表裏自反則内省也直則不疚矣雖千萬人吾往不憂不懼也○新安陳氏曰此曾子之大勇以義理之直為主而不動心者也孟子之論至此始精細下文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之説盖自此自反而縮之也】 孟施舍之守氣又不如曾子之守約也 言孟施舍雖似曾子然其所守乃一身之氣又不如曾子之反身循理所守尤得其要也孟子之不動心其原盖出於此下文詳之【朱子曰孟子説曽子謂子襄一叚已自盡了只為公孫丑問得無了期故後面有許多説話此一叚為被他轉換問所以答得亦周匝然就前叚看語脉氣象雖無後截亦自可見前一截已自具得後面許多意思足○守約只是所守之約言北宫黝之守氣不似孟施舍守氣之約孟施舍之守氣又不如曽子所守之約也孟施舍就氣上做工夫曾子就理上做工夫○慶源輔氏曰論舍之氣象雖大略有似於曾子然舍之所守不過是一身之血氣固未嘗反之於心以自顧其直與不直也其視曾子之自反以縮不縮為勇怯則其所守之要非舍之所能知所可比也反身謂自反循理謂直○雙峰饒氏曰或問孟子之不動心如何原於曾子曰浩然之氣便是大勇以直養便是自反而縮行有不慊於心則餒便是自反而不縮】 曰敢問夫子之不動心與告子之不動心可得聞與告子曰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得於心勿求於氣不得於心勿求於氣可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可夫志氣之帥也氣體之充也夫志至焉氣次焉故曰持其志無暴其氣【聞與之與平聲夫志之夫音扶】 此一節公孫丑之問孟子誦告子之言又斷【丁亂反下同】以已意而告之也告子謂於言有所不達則當舍【上聲】置其言而不必反求其理于心於心有所不安則當力制其心而不必更求其助於氣此所以固守其心而不動之速也【速謂年未四十○朱子曰告子之意以為言語之失當直求之於言而不足以動吾之心念慮之失當直求之於心而不必更求之於氣盖其天資剛勁有過人者力能堅忍固執以守其一偏之見所以學雖不正而能先孟子不動心也觀其論性數章理屈詞窮則屢變其説以取勝終不能從容反覆審思明辨因其所言之失而反之於心以求至當之歸此其不得於言而不求諸心之驗也○告子只去守箇心得定都不管外面是亦得不是亦得孟子之意謂是心有所失則見於言如肝病見於目相似】孟子既誦其言而斷之曰彼謂不得於心而勿求諸氣者急於本而緩其末猶之可也【慶源輔氏曰不得於心勿求於氣可氣固有時而能動其心然心之不正則未必皆氣使之大抵心是本氣是末故程子亦曰人必有仁義之心然後有仁義之氣睟然達於外此不得於心勿求諸氣所以為急於本而緩其末猶之可也猶言尚為可也】謂不得於言而不求諸心則既失於外而遂遺其内其不可也必矣【朱子曰以下文觀之氣亦能反動其心則勿求於氣之説亦未為盡善但心動氣之時多氣動心之時少故孟子取其彼善於此而已至於言則雖於口而實出於心内有蔽陷離窮之病則外有詖淫邪遁之失不得於言而每求諸心則其察理日益精矣孟子所以知言養氣以為不動心之本者用此道也而告子反之是徒見言之於外而不知其出於中不知言便不知義所以外義也其害理深矣故斷然以為不可於此可見告子之不動心所以異於孟子而亦豈能終不動哉】然凡曰可者亦僅可而有所未盡之辭耳若論其極則志固心之所之而為氣之將【去聲】帥然氣亦人之所以充滿於身而為志之卒徒者也【慶源輔氏曰心有知而氣無知雖云氣一則能動志然大抵是氣隨心動故以志為氣之將帥氣從志所使猶卒徒之聼命於將帥也不言心而言志者志者心之動而有所之處也但志則就其動處言故尤切耳下文又言是氣也而反動其心亦可見矣心無形而氣有質雖云心為本氣為末然人之所以充滿其身而不至餒乏者實頼氣為志之卒徒也志而無氣則志無所使亦由將帥而無卒徒則亦虚名而已○新安陳氏曰吕與叔克已銘云志以為帥氣為卒徒此盖就帥字上生出卒徒字】故志固為至極而氣即次之人固當敬守其志然亦不可不致養其氣盖其内外本末交相培養此則孟子之心所以未嘗必其不動而自然不動之大略也【潜室陳氏曰集註謂致養其氣即無暴氣得暴失養故也必言致者見養氣之難須以集義為本又無正忘助長之弊方為能致養也○雲峰胡氏曰集註於持志謂守其志可也必曰敬守其志添入一敬字最有意盖孟子養氣之功在集義而所以集義者在敬敬義夹持方為成徳之事或疑両言字不同告子不得於言已之言也孟子知言天下之言也愚嘗應之曰理一而已告子於己之言且不能反求其理如何能於天下之言而求其理孟子於天下之言能䆒極其理則于己之言可知也○新安陳氏曰下文知言養氣其根已安於此告子不得於言即不求其理於心是不知言也不得於心即不求其助於氣是不養氣也孟子告子其不動心之名雖同而其所以不動心之本則相反而全不同者在此】 既曰志至焉氣次焉又曰持其志無暴其氣者何也曰志壹則動氣氣壹則動志也今夫蹶者趨者是氣也而反動其心【夫音扶】 公孫丑見孟子言志至而氣次故問如此則専持其志可矣又言無暴其氣何也壹専一也蹶【姑衛反又音厥】顛躓【音至】也趨走也孟子言志之所向専一則氣固從之然氣之所在専一則志亦反為之動【慶源輔氏曰志者心之所之故可言向氣則做出来的便是不可以向言只得下在字下文云氣専在是兩在字相照應察理精矣】如人顛躓趨走則氣専在是而反動其心焉所以既持其志而又必無暴其氣也程子曰志動氣者什九氣動志者什一【程子曰告子不得於言勿求於心盖不知義在内也志帥氣也持定其志無暴亂其氣兩事也志専一則動氣氣専一則動志然志動氣為多且若志専在淫辟豈不動氣氣専在喜怒豈不動志故蹶者趨者反動其心○朱子曰為告子將氣説得太低了故説志最緊要氣亦不可緩故曰志至氣次持其志無暴其氣是兩邊做工夫志即是心之所向而今欲做一件事這便是志持其志便是養心不是持志外别有箇養心如喜怒若當喜也須喜當怒也須怒這便是持志若喜得過分一向喜怒得過分一向怒則氣便暴了志却反為所動蹶趨是氣也他心本不曽動只忽然喫一跌氣打一暴則其心便動了○問蹶趨反動其心若是志養得堅定莫須蹶趨亦不能動得否曰人之奔走如何心不動曰蹶趨多遇於卒然不虞之際所以易得動心曰是○問在車聞鸞和行鳴佩玉皆所以無暴其氣今既無此不知如何而為無暴曰凡人多動作多語笑做力所不及底事且如只行得五十里却硬要行百里皆是暴其氣學者須事事節約莫教過當此便是養氣之道志動氣是源頭濁者故下流亦濁也氣動志者却是下流壅而不洩反濁了上面也○問程氏遺書云志一動則動氣氣一動則動志外書云志専一則動氣氣専一則動志二説孰是曰此必一日之語學者同聼之而所記各有淺深類多如此志一動則動氣氣一動則動志此言未説動氣動志而先言志動氣動反添一動字了固不若後一説所記得其本旨盖曰志専一固可動氣而氣専一亦可以動其志也○問持志養氣之為交養何也曰持志所以直其内無暴所以防於外兩者各致其功而無所偏廢則志正而氣自完氣完而志益正其於存養之功且將無一息之不存矣○問養氣次第功夫内外是交盡不可靠自己自守其志便謂無事氣纔不得其平志亦不得其安故孟子以蹶趨形容之告子所謂不得於心勿求於氣是未為全論程子所以言氣動志者什一正謂是爾曰然兩者相夹著方始徳不孤○雙峰饒氏曰志帥也氣卒徒也如周亞夫軍中夜驚亞夫堅卧不起不起固是帥之定處然設或被他驚不已自家如何睡得安於此見持其志又不可不養其氣○君子所以足容重手容恭聲容静氣容肅行中鸞和步中采齊皆是要無暴其氣○新安陳氏曰前言心與氣忽又變心言志者盖心以全體言志以心之動而有所向處言欲致持之之功則就其動而有所向處用力若心則不可言持矣故志字尢切後云氣壹即動志即以是氣也而反動其心證之可見動其心即是動志矣程子什九什一之説盖言志動氣之時多十中常有九所以志為至氣動志之時少十中亦有一所以氣亦次焉也】 敢問夫子惡乎長曰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惡平聲】公孫丑復【扶又反】問孟子之不動心所以異於告子如此者有何所長而能然而孟子又詳告之以其故也知言者盡心知性於凡天下之言無不有以究極其理而識其是非得失之所以然也【朱子曰知言便是窮理不先窮理見得是非如何養得氣須是道義一一審處得是其氣方充大○孟子論浩然之氣一叚緊要全在知言上所以大學許多工夫全在格物致知格物則能知言誠意則能養氣○知言養氣雖是兩事其實相關正如致知格物正心誠意之類若知言便見得是非邪正義理昭然此浩然之氣自生○知是知得此理告子便不理㑹故以義為外○雲峰胡氏曰論語亦曰不知言無以知人但論語為初學而言故集註但曰言之得失可以知人之邪正孟子則自言也故集註釋之比論語尤詳且重論語之知言為知人之端入徳之事孟子之知言為養氣之本成徳之事】浩然盛大流行之貌氣即所謂體之充者本自浩然失養故餒惟孟子為善養之以復其初也【朱子曰浩然之氣乃指其本来體叚而言○酬酢應接舉皆合義則俯仰並無愧怍故其氣自然盛大流行○慶源輔氏曰盛大言其體流行言其用才怯小則便非氣之本體才鬱塞則便非氣之本用氣即天地之氣而人之所以充滿其身者其本然之體用自是浩然由失其養故餒乏而不充乎體○雙峰饒氏曰孟子之言善養氣是以成徳言非是説做工夫下文必有事焉而勿正以下却是説養氣做工夫處○雲峰胡氏曰集註章句言復其初者凡三論語謂人之性其初本善學者當明善以復其初大學謂人之心其初本自光明學者當明之以復其初此言人之氣其初本自盛大流行惟孟子能善養之以復其初然非學以復此心此性之初者未必能復此氣之初也故孟子養氣先之以知言】盖惟知言則有以明夫【音扶下同】道義而於天下之事無所疑養氣則有以配夫道義而於天下之事無所懼此其所以當大任而不動心也【慶源輔氏曰集註疑懼二字以應此章第一節註文疑惑恐懼四字也道體也義用也言道義以該體用也知言則於道義䆒極無餘一事来則以一理應之夫復何疑之有養氣則於道義襯貼得起勇猛果決而不留行夫復何懼之有○雙峰饒氏曰浩然之氣即逹徳中之勇不動心即是勇者不懼添一箇知言即是知者不惑○雲峰胡氏曰章首公孫丑問動心集註以為有所恐懼疑惑先懼而後疑者懼者心之動疑者心之所由以動也恐懼二字於動字最切而疑惑二字已藴知言之意此則釋知言養氣二句故先疑而後懼○東陽許氏曰知言則盡心知性萬理洞然何所疑惑養氣則動皆合義遇事即行何有畏怯二者既全何能動心】告子之學與此正相反其不動心殆亦㝠然無覺悍然不顧而已爾【問知言養氣之説朱子曰孟子之不動心知言以開其前故無所疑養氣以培其後故無所懾如智勇之將勝敗之形得失之算判然於胸中而熊虎貔貅百萬之衆又皆望其旌旄聼其金鼓為之赴湯蹈火有死無二是以千里轉戰所向無前其視告子之不動心正猶勇夫悍卒初無制勝料敵之謀又無蚍蜉蟻子之援徒恃其勇而挺身以赴敵也其不為人所擒者特幸而已告子之學他雖無所考證然以孟子此章之言反覆求之亦曉然可見矣先引告子之言以張本於前後言己之所長以著明於後今以其同者而比之則告子所不得之言即孟子所知之言告子所勿求之氣即孟子所養之氣也以其異者而反之則告子之所以失即孟子之所以得孟子之所以得即告子之所以失也是其彼此之相形前後之相應固有不待安排而不可移易者○慶源輔氏曰孟子能知人言之是非告子乃自以其言為外而不復考孟子善養其氣而告子乃以氣為末而不知求此所謂正相反也其不動心者不過是硬把定其心㝠㝠然都無知覺於一切事皆漠然與之扞格而不顧耳亦豈能終不動哉然其所以能不動者亦幸而已○新安陳氏曰㝠然無覺則不能無疑悍然不顧非真能無懼也】 敢問何謂浩然之氣曰難言也 孟子先言知言而丑先問養氣者承上文方論志氣而言也難言者盖其心所獨得而無形聲之驗有未易【去聲】以言語形容者故程子曰觀此一言則孟子之實有是氣可知矣【問浩然之氣與血氣如何朱子曰只是一氣義理附于其中則為浩然之氣不由義理而發則只為血氣然人所禀氣亦自不同有稟得盛者則為人強壯隨分亦有立作使之做事亦隨分做得出若禀得衰者則委靡巽懦都不觧有所立作唯是養成浩然之氣則却與天地為一更無限量○孟子先説知言後説養氣而公孫丑先問氣者向来只為他承上文先論志氣而言也今看来不然乃是公孫丑㑹問處留得知言在後而問者盖知言是末後合尖上事如大學説正心誠意只合殺在致知在格物一句盖是用功夫起頭處】 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于天地之間至大初無限量【去聲】至剛不可屈撓【女巧女教二反】盖天地之正氣而人得以生者其體叚本如是也【慶源輔氏曰初無限量便是盛大不可屈撓便是流行即所謂浩然之氣也不言用者舉體則足以該之矣】惟其自反而縮【新安陳氏曰照應本章上文釋之以直之直字即是上文縮字意】則得其所養而又無所作為以害之則其本體不虧而充塞無間【去聲】矣【新安陳氏曰充塞彌滿乎天地之間而無有間斷之者矣○程子曰浩然之氣難識須要識得當行不歉於心之時自然有此氣象○問伊川於至大至剛以直㸃句先生却於剛字㸃句朱子曰若於直字㸃句則養字全無骨力○至大至剛氣之本體以直養而無害是用功處塞于天地之間乃是效也○問他書不説養氣只孟子言之何故曰這源流便在那箇心廣體胖内省不疚夫何憂何懼處来大抵只是一氣又不是别將箇甚底去養他但集義便是養氣知言便是知得這義人能仰不愧俯不怍時看這氣自是浩然塞乎天地之間○纔説浩然便有剛果意思如長江大河浩浩然而来也富貴貧賤威武不能淫移屈之類皆低不可以語此丑本意只是設問孟子能擔當得此様大事否故孟子所答只説許多剛勇故説出浩然之氣只就問答本文看之便見子細○魯齋王氏曰此所謂其為氣也氣之體下文所謂其為氣也氣之用】程子曰天人一也更不分别【必列切】浩然之氣乃吾氣也養而無害則塞乎天地一為私意所蔽則欿【音坎】然而餒知其小也謝氏曰浩然之氣須於心得其正時識取又曰浩然是無虧欠時【朱子曰天地之氣無處不到無處不透是他氣剛雖金石也透過去人便是稟得這箇氣無欠闕所以程子曰天人一也更不分别浩然之氣乃吾氣也○問浩然之氣是禀得底否曰只是這箇氣若不曽養得剛底便粗暴弱底便衰怯○問孟子説浩然之氣却不分禀賦清濁説曰此章孟子之意不是説氣禀只因説不動心滚説到這處似今人説氣魄相似有這氣魄便做得這事無氣魄便做不得○慶源輔氏曰浩然之氣本是天地之正氣然天人一理故孟子更不分别直以為己之氣也養而無害則全其本體而塞乎天地若不務集義而所為一有私意遮隔了則便不流行而欿然餒乏不足以充乎身而失其正大之體也○雙峰饒氏曰人得天地之氣以生天地之氣如此剛大人之氣亦合如此剛大其所以不能如此者不善養之故也程子曰人與天地一氣也人特自小耳且如文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也只是這氣做出来他底却與天地一般様至大至剛只是善養故耳○雲峰胡氏曰此氣是天地之正氣心得其正便是不失其所得於天地之正者○東陽許氏曰此氣本得於天故至大至剛剛大天之體叚也聖人生知安行無非直道不假乎養衆人知不明自害其剛大故須直以養之直即義也塞天地言其效也】 其為氣也配義與道無是餒也【餒奴罪反】 配者合而有助之意【慶源輔氏曰此意本於李先生曰配是襯貼起来朱子謂襯貼二字説配字極親切盖道義是虚底物本自孤單得這氣襯貼起来便張大無所不達今人做事亦有合於道義者若無此氣則只是一箇衰颯底人李先生又曰氣與道義一衮出来朱子謂一衮出来説得道理好孟子分明説配義與道不是兩物相補貼只是一衮發出来故朱子用此意而就配字説出此句盖已極於精切矣○雙峰饒氏曰合而有助譬如妻之配夫以此合彼而有助於彼者也盖理氣不相離氣以理為主理以氣為輔大凡人不能為善為是無那氣来襯貼有那氣来襯貼起做得定是有力○雲峰胡氏曰所謂合即延平所謂一衮出来之意所謂助即延平所謂襯貼起来之意也】義者人心之裁制道者天理之自然餒飢乏而氣不充體也言人能養成此氣則其氣合乎道義而為之助使其行之勇決無所疑憚若無此氣則其一時所為雖未必不出於道義然其體有所不充則亦不免於疑懼而不足以有為矣【新安陳氏曰疑憚疑懼四字仍應前註文疑惑恐懼字意憚即恐懼也○程子曰浩然之氣天地之正氣大則無所不在剛則無所屈以直道順理養而無害則塞乎天地之間有少私意即是氣虧無不義便是集義有私意便是餒○率氣在志養氣在直内有私意則餒無不義則浩然○朱子曰道義别而言則道是物我公共自然之理義即吾心之能斷制者所用以處此理者也○道是舉體統而言義是就此一事所處而言如父當慈子當孝君當仁臣當敬此義也所以孝慈所以仁敬則道也故後面只説集義○道義是公共無形影底物事氣是自家身上底自家若無這氣則道義自道義氣自氣如何助得他○兩箇其為氣也至大至剛是説此氣之體叚配義與道是説此氣可將如此用是説氣之功用○或問何以言氣之配義與道也曰道體也義用也二者皆理也形而上者也氣也者器也形而下者也以本體言之則有是理而後有是氣而理之所以行又因氣以為質也以人言之則必明道集義然後能生浩然之氣而義與道又因是氣而後得以行焉盖三者雖有上下體用之殊然其渾合而無間也乃如此苟不知所以養而有以害之則理自理氣自氣其浩然而充者且將為慊然之餒矣或略知道義之為貴而欲恃之而有為亦且散漫蕭索而不能以自振矣○雙峰饒氏曰浩然之氣全靠道義在裏面做骨子無這道義氣便軟弱盖縁有是理而後有是氣理是氣之主如天地二五之精氣以有太極在裏面作主所以他底常恁地浩然】 是集義所生者非義襲而取之也行有不慊於心則餒矣我故曰告子未嘗知義以其外之也【慊口簟反又口劫反】集義猶言積善盖欲事事皆合於義也襲掩取也如齊侯襲莒【音舉】之襲【春秋襄公二十三年秋齊侯伐晉冬齊侯襲莒註輕行掩其不備曰襲因伐晋還襲莒○遣政反】言氣雖可以配乎道義而其養之之始乃由事皆合義自反常直是以無所愧怍而此氣自然生於中非由只行一事偶合於義便可掩襲於外而得之也【朱子曰直只是無私曲集義只是事事上皆直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便是浩然之氣而今只將自家心體驗到那無私曲處自然有此氣象○以直養是自反而縮集義是以直養然此工夫須積漸集義自然生此浩然之氣不是行一二件合義底事能搏取浩然之氣也集義是嵗月積久之功襲取是一朝一夕之事從而掩取終非已有也○此上三句本是説氣下兩句是字與非字對襲字與生字對其意盖曰此氣乃集義而自生於中非行義而襲取之於外云爾○生字正與取字對生是自裏面生出取是自外面取来○義襲是於一事之義勇而為之以壯吾氣然無生底道理只是些客氣耳不久則消矣】慊快也足也言所行一有不合於義而自反不直則不足於心而其體有所不充矣然則義豈在外哉【朱子曰孟子許多論氣只在集義所生一句上只是件件合宜無一事不求箇是自然積得多則胸中仰不愧俯不怍纔有些子不合道理心下便不足○新安陳氏曰集義則浩然之氣生行有不合義而心不慊則此氣餒可見義在内非由外矣】告子不知此理乃曰仁内義外而不復【扶又反】以義為事則必不能集義以生浩然之氣矣上文不得於言勿求於心即外義之意詳見【形甸反】告子上篇【問配義與道是氣助道義而行又曰集義所生是氣又自集義而生朱子曰初下工夫時集義然後生浩然之氣氣已養成又却助他道義而行○告子之病盖不知心之慊處即是義之所安其不慊處即是不合於義故直以義為外而不求○告子直是將義屏除去只就心上理㑹因舉陸子静云讀書講求義理正是告子義外工夫渠曰不然如子静不讀書不求義理只静坐澄心却是告子外義○雙峰饒氏曰先説氣配義與道後説集義而不及道者盖道是體義是用浩然之氣有體有用其體配道其用配義故曰配義與道其體用一也言用則體在其中體上無做工夫處故只説集義○二餒字之分無是餒也是無氣則道義餒行有不慊則餒是無道義則氣餒所指不同盖二者相資論其用則道義非氣無以行論其體則氣非道義無以生○新安陳氏曰二是字亦不同無是餒也此是字指浩然之氣言是集義所生此是字正與下句非字相呼喚猶言是如此非如彼耳○雲峰胡氏曰集義即是以直養義襲而取之即是有所作為以害之集註訓慊字與大學音義同自慊則心廣體胖不慊則餒餒字正與廣字胖字相反集註訓以直養則曰自反而縮此則言自反常直自反不直見得孟子養氣之論正自夫子所謂自反而縮来也】 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也無若宋人然宋人有閔其苗之不長而揠之者芒芒然歸謂其人曰今日病矣予助苗長矣其子趨而往視之苗則槁矣天下之不助苗長者寡矣以為無益而舍之者不耘苗者也助之長者揠苖者也非徒無益而又害之【長上聲揠烏八反舍上聲】必有事焉而勿正趙氏程子以七字為句【極是】近世或并下文心字讀之者亦通必有事焉有所事也如有事於顓臾之有事【問必有事焉當用敬否程子曰敬只是涵養一事必有事焉須當集義只知用敬不知集義却是都無事也又問義莫是中理否曰中理在事義在心内苟不主義浩然之氣從何而生○朱子曰集義是養氣之丹頭必有事是集義之火法必有事焉言養氣者必以集義為事須要把做事去做如主敬也須把做事去主如求放心也須把做事去求】正預期也春秋傳曰戰不正勝是也【公羊傳僖公二十六年夏齊人伐我北鄙公子遂如楚乞師乞者何卑辭也曷為以外内同若辭重師也曷為重師師出不正反戰不正勝也不正者不期也反復也勝捷也】如作正心義亦同此與大學之所謂正心者語意自不同也此言養氣者必以集義為事而勿預期其效其或未充則但當勿忘其所有事而不可作為以助其長乃集義養氣之節度也閔憂也揠拔也芒芒無知之貌其人家人也病疲倦也舍之而不耘者忘其所有事揠而助之長者正之不得而妄有作為者也然不耘則失養而已揠則反以害之無是二者則氣得其養而無所害矣【朱子曰勿正勿待也勿忘勿忘以集義為事也助長待之不至而拔之使長也正者等待期望之意如一邊集義一邊在此等待那氣生等来等去却便去助長氣未至於浩然便作起令張王謂已剛毅無所屈撓便要揮去作事便是助長必有事焉勿忘是論集義工夫勿正勿助長是論氣之本體上添一件物事不得不要等待不要催促○論集義所生則義為主論配義與道則氣為主一向都欲以義為主故失之○人能集義以養其浩然之氣故事物之来自有以應之不可萌一期待之心少間待之不得則必出於私意有所作為而逆其天理矣是助之長也今人之於物苟施種植之功至於日至之時則自然成熟若方種而待其必長不長則從而拔之其逆天害物也甚矣○養氣一章在不動心不動心在勇勇在氣氣在集義勿忘勿助長又是那集義底節度若告子則更不理㑹言之得失事之是非氣之有平有不平只是硬制壓那心使不動恰如說打硬修行一般○問此氣是禀得天地底來是集義方生曰本自浩然被人自少時壊了今當集義方能生曰有人不知集義合下便恁地剛勇是如何曰此只是麄氣便是黝舍之勇亦終有餒時此章須從頭節節㸔来㸔去首尾貫通見得活方是不可只略渉獵説得去便了○南軒張氏曰勿助長者待其自充不可強使之充也此為循天理之當然而不以人為加之然欲不忘則近於助長欲不助長則或忘之二者之間守之為難學者多知忘之為害不知助長之為害尤甚故引揠苖為喻閔苗之不長猶憂氣之未充也揠以助長猶作其氣而使之充也或曰二程多以必有事焉為有事乎敬而孟子則主於集義有異乎曰無以異也孟子所謂持志即敬之道也非持其志其能以集義乎敬義盖相須而成者也○雙峰饒氏曰有事勿忘是説以直養勿正勿助是説養而無害必有事焉而勿忘勿助長是集義工夫正而助長是要義襲而取集義義襲兩句乃是一叚骨子以集義為無益而忘之者不耘苗者也以義襲為心預期其效而助長者揠苗者也惟其是集義所生者故當必有事焉心勿忘惟其非義襲而取之故當勿正勿助長以直養而無害是養之之正道集義所生是養之之成功有事勿忘是做工夫處○前説持志無暴氣是兩事後說養氣不及持志言集義則持志在其中今日集義明日又集義則此志全在義上有事勿忘念念在集義上忘便是不能持其志助長便是暴其氣○問天下之不助苗長者寡矣其意何謂曰此是說天下之人平時不能養其氣者皆是臨時助長以暴其氣也似浩然却不是自家集義所生底故乍長乍消易盈易縮適足以戕賊其氣而已不特養氣不可助長凡事皆不可助長如㸔書未通不能心玩索而強探力索之類皆是助長○雲峰胡氏曰必有事焉是念念必合乎義而無一念之不義也事事必合乎義而無一事之不義也謂之有事是集義之外無他事謂之必有事是此事之外無他念也但必於此者每有所期於彼必而勿正則先事後得集義之心始無間斷期之不得者又易忘其所有事勿正而不忘則集義之心愈無間斷正忘助三字相因皆是為害助之害愈甚大抵必有事是集義是以直養正忘助是義襲是害所以孟子始曰無害終曰害之孟子論養氣工夫是一正一反集註亦是一正一反論以直養正説曰自反常直反說曰自反不直論害之正説曰不可作為以助其長又反説曰正之不得而妄有作為前後相應學者當字字體認】如告子不能集義而欲彊【上聲】制其心則必不能免於正助之病其於所謂浩然者盖不惟不善養而又害之矣【慶源輔氏曰集義而不忘其所事則氣得其養勿正而不妄作為則氣無所害如此則日引月長而充塞天地之體沛然流行之用將不期然而然矣又曰所謂揠而反害之者正指告子而言】 何謂知言曰詖辭知其所蔽淫辭知其所陷邪辭知其所離遁辭知其所窮生於其心害於其政發於其政害於其事聖人復起必從吾言矣【詖皮寄反復扶又反】 此公孫丑復【扶又反】問而孟子答之也詖偏陂【卑義反】也淫放蕩也邪邪僻也遁逃避也四者相因言之病也蔽遮隔也陷沈【俗作沉非】溺也離叛去也窮困屈也四者亦相因則心之失也人之有言皆出於心其心明乎正理而無蔽然後其言平正通逹而無病苟為不然則必有是四者之病矣【朱子曰詖淫邪遁蔽陷離窮四者相因心有所蔽只見一邊不見一邊如楊氏為我墨氏兼愛各只見一邊 故其辭詖詖是偏陂此理本平正他只説得一邊字 凡從皮皆是一邊意如跛是脚一長一短坡是山一邊斜蔽則陷陷深入之義也是身陷在裏如陷溺於水只見水不見岸了故其辭放蕩而過説得週遮浩瀚纔恁地陷入深了於是一向背却正路開去愈逺遂與正路相離了故其辭邪既離去了正路他那物事不成物事畢竟用不得遂至於窮窮是說不去了故其辭遁遁是既離後走脚底話如楊子本是不拔一毛以利天下却説天下非一毛所能利夷子本說愛無差等却説施由親始佛氏本無父母却説父母經皆是遁辭○問楊墨似詖莊列似淫儀秦似邪佛似遁曰不必如此分别有則四者俱有其序自如此○此一章専以知言為主若不知言則自以為義而未必是義自以為直而未必是直是非且莫辨矣然説知言又只説知詖淫邪遁四者盖天下事只有一箇是與不是而已若辨得那不是底則便識得那是底了然非見得道理十分分明則不能辨得親切且如集義皆是見得道理分明則動静去處皆循道理無非集義也○蔡氏曰知言則善惡邪正皆當知之此之所知獨詖淫邪遁之辭何也盖孟子之時楊墨之言盈天下正人心息邪說莫此為急故曰楊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此其意也○慶源輔氏曰言形於外故以病言心存於中故以失言○雙峰饒氏曰詖淫邪遁雖是四件却只是兩件詖淫屬陽邪遁屬隂盖詖尚有一邊是道理邪則并這一邊亦離了淫是詖之深遁是邪之極如楊墨初以為我兼愛為仁義雖非仁義之全體猶自見得仁義之一偏其終也至於無父無君則其離仁義也逺矣天下道理好底四件不好底亦四件元亨利貞仁義禮智是好底詖淫邪遁意必固我是不好底好底相因不好底亦相因元亨利貞起於元仁義禮智起於仁意必固我起於意詖淫邪遁起於詖當看四箇所字如㸔病相似詖淫邪遁是病証蔽陷離窮是病源所蔽所陷所離所窮是病源之所在墨氏之蔽在於見仁而不見義楊氏之蔽在於見義而不見仁其蔽雖同而所以蔽則異孟子知言如明醫然纔見病証便説病源在何處欲治蔽陷離窮之病在先去其蔽無所蔽便無下面三件蔽之源不一有為氣稟所蔽有為物欲所蔽有為學術所蔽有為習俗所蔽問去蔽之道當如何曰孔子嘗謂六言六蔽皆基於不好學欲去蔽者當自好聖賢之學始○雲峰胡氏曰集註釋我知言曰識其是非得失之所以然此所謂言之病者其然也所謂心之失者即所以然也特上文汎指天下之言故兼是非得失而知之此則似指告子之言故専於其失者而知之也○新安倪氏曰集註既釋蔽陷離窮四者而下文則曰其心明乎正理而無蔽然後其言平正通達而無病又提出蔽之一字者盖四者之失必起於蔽饒氏謂無所蔽便無下面三件亦其深得集註之意者歟】即其言之病而知其心之失又知其害於政事之決然而不可易者如此非心通於道而無疑於天下之理其孰能之【問孟子知言處説生於其心害於其政先政而後事闢楊墨處説作於其心害於其事先事而後政朱子曰先事而後政是自微而至著先政而後事是自大綱而至節目○慶源輔氏曰孟子之所以能知言也因其言之病而知其心之失是即其用而知其體也又知其害於政事之決然而不可易者如此是據其始而知其終也非心與理一其於天下之事如燭照數計略無所疑者何能如是哉不然則知其用者或不知其體見其始者或不見其終者有矣○雙峰饒氏曰政者事之大體事者政之條目心纔不正到處有害政事皆心之所發於大體既有害則小者可知故曰發於其政害於其事後篇説作於其事害於其政是條目上既有害則大者亦可知○雲峰胡氏曰所謂害者皆指異端之害而言詖淫邪遁之言即異端之言也其害或先政而後事或先事而後政但言無大無小無不有害不必拘先後也】彼告子者不得於言而不肯求之於心至為義外之説則自不免於四者之病其何以知天下之言而無所疑哉【新安陳氏曰集註於養氣知言兩節皆解上告子身上以終前不得於言至勿求於心不可之説】程子曰心通乎道然後能辨是非如持權衡以較【音教】輕重孟子所謂知言是也又曰孟子知言正如人在堂上方能辨堂下人曲直【新安陳氏曰此言必有超於衆人之見然後能知衆人之言也】若猶未免雜於堂下衆人之中則不能辨決矣【問程子之説莫直是喻心通於道者否朱子曰此只是言見識髙似他方能辨他是非得失若見識與他一般如何觧辨得他○雙峰饒氏曰知言當如何用功程子心通乎道之説便是發明知言之要亦須格物上做来道便是箇權衡以道觀人如持權衡以較輕重無有能逃之者知言便是知道孟子不欲以知道自謂所以只説知言告子以義為外所以只取必於口全不反求諸心如栁之説孟子闢之則又移為湍水之説第一説用不得又換第二説是之謂遁辭○新安陳氏曰此章甚長頭緒頗多其要旨未易究也知言養氣下集註標出綱領而未及所以能知言養氣之本朱子與郭冲卿帖云孟子之學盖以窮理集義為始不動心為效盖惟窮理為能知言惟集義為能養氣理明而無所疑氣充而無所懼故能當大任而不動心考於本章次第可見矣此章要指惟此帖盡之而無餘藴集義故能養氣孟子所已言窮理故能知言孟子所未言心通乎道而無疑於天下之理程子固言之而提綱挈領以示後學未有如朱子此帖之明的周備者也明理以知言知之之事集義以養氣行之之事不出乎知行二者而已此章雖未終於此而正意止於此】 宰我子貢善為説辭冉牛閔子顔淵善言徳行孔子兼之曰我於辭命則不能也然則夫子既聖矣乎【行去聲】此一節林氏以為皆公孫丑之問是也【林氏名之竒字少頴三山人】説辭言語也【説如字或讀如税者非】徳行得於心而見【形甸反】於行事者也三子善言徳行者身有之故言之親切而有味也公孫丑言數子各有所長而孔子兼之然猶自謂不能於辭命今孟子乃自謂我能知言又善養氣則是兼言語徳行而有之然則豈不既聖矣乎此夫子指孟子也【問善為說辭則於徳行或有所未至善言徳行則所言皆其自已分上事也朱子曰得之○慶源輔氏曰知言則在我在人一也知其如此則於言語辭命何患不能養氣自集義生豈非徳行乎】○程子曰孔子自謂不能於辭命者欲使學者務本而已【雲峰胡氏曰此以後因公孫丑提出一聖字為問故専發明一聖字】 曰惡是何言也昔者子貢問於孔子曰夫子聖矣乎孔子曰聖則吾不能我學不厭而教不倦也子貢曰學不厭智也教不倦仁也仁且智夫子既聖矣夫聖孔子不居是何言也【惡平聲夫聖之夫音扶】 惡驚歎辭也昔者以下孟子不敢當丑之言而引孔子子貢問答之辭以告之也此夫子指孔子也學不厭者智之所以自明教不倦者仁之所以及物再言是何言也以深拒之【朱子曰中庸成已仁也是體成物智也是用此學不厭智也是體教不倦仁也是用○潜室陳氏曰仁智互為體用義精仁熟之後道理縱看横看皆可智為體則仁為用仁為體則智為用○雙峰饒氏曰不厭不倦須粘上聖字説言學聖人之道而不厭又以聖人之道教人而不倦○子貢此言與中庸不同詳見中庸第二十五章章句或問輯釋論之】 昔者竊聞之子夏子游子張皆有聖人之一體冉牛閔子顔淵則具體而微敢問所安 此一節林氏亦以為皆公孫丑之問是也一體猶一肢也具體而微謂有其全體但未廣耳安處【上聲下同】也公孫丑復【扶又反】問孟子既不敢比孔子則於此數子欲何所處也【朱子曰聖人道大而能博如游夏得其文學子張得其威儀皆一體也惟顔淵冉閔氣質不偏理義完具獨能具有聖人之全體但未若聖人之大而化之無限量之可言故以為具體而微耳】 曰姑舍是【舍上聲】 孟子言且置是者不欲以數子所至者自處也【陵陽李氏曰問如集註之説則孟子猶有不足於顔子歟天台潘氏曰孟子之志願學孔子是誠有不足於顔子者盖非不足於顔子以顔子不幸短命而未至於聖人之域前軰云纔遜第一等事與别人做便是自棄古人之志大率如此然立志之後須要力行以酬其志不可徒有此志也】 曰伯夷伊尹何如曰不同道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則進亂則退伯夷也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進亂亦進伊尹也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孔子也皆古聖人也吾未能有行焉乃所願則學孔子也【治去聲】 伯夷孤竹君之長【上聲】子兄弟遜國避紂隠居聞文王之徳而歸之及武王伐紂去而餓死伊尹有莘之處【上聲】士湯聘而用之使之就桀桀不能用復歸於湯如是者五乃相【去聲】湯而伐桀也三聖人事詳見【形甸反】此篇之末及萬章下篇【魯齋王氏曰乃所願則學孔子後四叚盡在此句○雲峰胡氏曰孟子以顔子具聖人之體而未極其大故欲學其大者以伯夷伊尹有聖人之徳而未極其全故欲學其全者故此以下則専言夫子之聖】 伯夷伊尹於孔子若是班乎曰否自有生民以来未有孔子也 班齊等之貌公孫丑問而孟子答之以不同也 曰然則有同與曰有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諸侯有天下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為也是則同【與平聲朝音潮】 有言有同也以百里而王【去聲】天下徳之盛也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有所不為心之正也【問伯夷伊尹之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有所不為何以言之也朱子曰以其遜國而逃諫伐而餓非道義一介不取與觀之則可見矣○魯齋王氏曰此亦是自反而不縮所以不為也】聖人之所以為聖人其根本節目之大者惟在於此於此不同則亦不足為聖人矣【新安陳氏曰上文徳之盛根本之大也心之正節目之大也大根本節目同而小處不同皆可以言聖人若大處不同則大本已非吾何以觀之哉】 曰敢問其所以異曰宰我子貢有若智足以知聖人汙不至阿其所好【汙音蛙好去聲】 汙下也三子智足以知夫子之道假使汙下必不阿私所好而空譽【平聲】之明其言之可信也【朱子曰汙是汙下不平處或是當時方言當屬下句讀○慶源輔氏曰智足以知聖人則其智識髙明矣阿私所好而空譽之則其識趣汙下矣髙明與汙下正相反髙明則必不至汙下矣反覆極言之以明三子之言必可信耳】 宰我曰以予觀於夫子賢於堯舜逺矣 程子曰語聖則不異事功則有異夫子賢於堯舜語事功也盖堯舜治天下夫子又推其道以垂教萬世堯舜之道非得孔子則後世亦何所據哉【問夫子賢於堯舜有論宰我此言之失者南軒張氏曰殊不思孟子引宰我此言為甚曰遺書謂語聖則不異事功則有異曰便是這箇意思五峰云成一時之勲業有限開萬世之道學無窮亦是此意○慶源輔氏曰語聖則不異以其徳言也事功則有異就其所為事與成功而言也堯舜治天下夫子又推其道以垂教萬世此言事功乆逺之不同也堯舜之道非得孔子則後世亦何所據哉此言事功始終成就之不同也○新安陳氏曰後世聖賢之君不作異端漸熾苟非得孔子祖述堯舜以詔後世則無所據依以入堯舜之道矣輔氏有言當時若無孔子今人連堯舜也不識由此言之則孔子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絶學為萬世開太平其功業豈不賢於堯舜逺哉宰予此言可謂深知孔子其得在言語之科宜矣此孟子所以表而出之於子貢有若之言之先也歟】 子貢曰見其禮而知其政聞其樂而知其徳由百世之後等百世之王莫之能違也自生民以来未有夫子也言大凡見人之禮則可以知其政聞人之樂則可以知其徳是以我從百世之後差【楚宜反】等百世之王無有能遁其情者【新安陳氏曰差等猶言品第情實也以見禮知政聞樂知徳二句鍳之皆不能逃於洞察之下】而見其皆莫若夫子之盛也【問見其禮而知其政聞其樂而知其徳是謂夫子是謂他人朱子曰只是大概如此説子貢之意盖言見人之禮便可知其政聞人之樂便可知其徳所謂由百世之後等百世之王莫有能違我之見者所以斷然謂自生民以来未有孔子此子貢以其所見而知夫子之聖如此也一説夫子見人之禮而知其政聞人之樂而知其徳由百世之後等百世之王莫有能逃夫子之見者此子貢所以知其為生民以来未有也然不如前説之順】 有若曰豈惟民哉麒麟之於走獸鳳凰之於飛鳥泰山之於丘垤河海之於行潦類也聖人之於民亦類也出於其類拔乎其萃自生民以来未有盛於孔子也【垤夭結反潦音老】 麒麟毛蟲之長【上聲下同】鳳凰羽蟲之長垤蟻封也行潦道上無源之水也出髙出也拔特起也【特挺然孤特也】萃聚也【衆所聚之中】言自古聖人固皆異於衆人【新安陳氏曰此聖人字是汎説從古以来之聖人】然未有如孔子之尤盛者也○程子曰孟子此章擴前聖所未發【指養氣與知言而言也】學者所宜潜心而玩索【色栢反】也【雙峰饒氏曰孟子要學聖人故於子游子夏子張冉牛閔子顔淵皆曰姑舍是伯夷伊尹雖是古聖人然伯夷偏於清伊尹偏於任不若孔子之時中故曰乃所願則學孔子解孟子與解論語不同論語章句短孟子章句長須要識他全章大指所在又須㸔教前後血脉貫通而後可○雲峰胡氏曰公孫丑疑孟子動心孟子遂極言養氣知言之功公孫丑疑其知言養氣之既聖孟子遂極言夫子之聖之盛要之夫子之聖不假乎養氣知言孟子之養氣知言乃學而至聖者也前則深斥告子闢異端也後則推尊孔子承聖道也前後之言若不相貫而實相貫學者味之】 ○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國以徳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湯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 力謂土地甲兵之力假仁者本無是心而借其事以為功者也霸若齊桓晉文是也以徳行仁則自吾之得於心者推之無適而非仁也【朱子曰以徳行仁徳非止謂有救民於水火之誠心這徳字説得来濶是自己身上事都做得来是無一不備了所以行出来都是仁且如湯不邇聲色不殖貨利至彰信兆民是先有前面底方能彰信兆民救民水火之中若無前面底雖欲救民不可得也武王亶聰明作元后是亶聪明方能作元后救民水火之中若無這亶聪明雖欲救民其道何由○行仁便自仁中行出皆仁之徳若假仁便是恃其甲兵之強財賦之多須有如是資力方可服人是假仁之名以欺其衆非有仁之實也○以力假仁仁與力是兩箇以徳行仁仁便是徳徳便是仁○雙峰饒氏曰或引包茅不入昭王不復是假仁曰此是假義不是假仁請問假仁曰救民仁也尊君義也湯放桀武伐紂以救民為主其事屬仁齊問罪於楚以尊周為主其事屬義孟子不説假義却説假仁盖仁包五常言仁則義在其中如伐原示信大蒐示禮皆是假仁處】 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贍也以徳服人者中心悦而誠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詩云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此之謂也 贍【時驗反】足也詩大雅文王有聲之篇王霸之心誠偽不同故人所以應之者其不同亦如此【慶源輔氏曰以力假仁者偽也假而行之終非已有非偽而何以徳行仁者誠也所謂誠者成已成物者也已以偽感人以偽應已以誠感人以誠應如形聲影響之相隨盖不容於有異也】○鄒氏曰【鄒氏名浩字志完毗陵人】以力服人者有意於服人而人不敢不服以徳服人者無意於服人而人不能不服從古以来論王霸者多矣未有若此章之深切而著明者也【問王霸之别朱子曰以力假仁者不知仁之在己而假之也以徳行仁則其仁在我而惟所行矣以執轅濤塗侵曹伐衛之事而視夫東征西怨虞芮質成者則人心之服與不服可見若七十子之從孔子至於流離饑餓而不去此又非有名位勢力以驅之也孟子真可謂長於譬喻也○慶源輔氏曰鄒氏以有意無意釋力與徳字最為簡要然其所謂無意者非如木石之無意者無期必之私意耳若夫正心修身之道則自有不可已者至論自古論王霸未有如是之深切著明者亦為得之其視董子美玉碔砆之喻荀子降禮尊賢重法愛民與夫曰粹曰駁諸説皆為優矣○新安陳氏曰王道純乎天理霸之假雜以人欲崇王道黜霸功亦擴天理遏人欲也】 ○孟子曰仁則榮不仁則辱今惡辱而居不仁是猶惡濕而居下也【惡去聲下同】 好【去聲】榮惡辱人之常情然徒惡之而不去【上聲】其得之之道不能免也【朱子曰此亦只是為下等人言若是上等人他豈以榮辱之故而後行仁哉○蔡氏曰程子易比卦彖曰且得他畏危亡之禍而求所以比輔其民猶勝於全不顧者此章近之】 如惡之莫如貴徳而尊士賢者在位能者在職國家閒暇及是時明其政刑雖大國必畏之矣【閒音閑】 此因其惡辱之情而進之以彊【上聲】仁之事也【新安倪氏曰禮記表記云畏罪者彊仁謂勉彊行仁也貴徳以下皆彊仁之事目】貴徳猶尚徳也士則指其人而言之賢有徳者使之在位則足以正君而善俗能有才者使之在職則足以修政而立事國家閒暇可以有為之時也詳味及字則惟日不足之意可見矣【或謂賢者在位能者在職謂賢者有徳但使之在位而不任事能者有才所以使之在職而任事雙峰饒氏曰如此説則賢者是箇無能底人盖凡是賢者皆當使之在位然賢者所能却不同就其間使能敷教者在敷教之位能治獄者在治獄之位既有其位便有其職天下豈有無職之位豈有無能之賢○新安陳氏曰春秋傳云及猶汲汲也及是時而明政刑即書所謂吉人為善惟日不足之意此一節應仁則榮也】 詩云迨天之未隂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戸今此下民或敢侮予孔子曰為此詩者其知道乎能治其國家誰敢侮之【徹直列反土音杜綱音稠繆武彪反】 詩豳風鴟【處脂反】鴞【吁驕反】之篇周公之所作也迨及也徹取也桑土桑根之皮也綢繆【音矛】纒綿補葺【七入反】也牖戸巢之通氣出入處也予鳥自謂也言我之備患詳密如此今此在下之人或敢有侮予者乎周公以鳥之為巢如此比君之為國亦當思患而預防之孔子讀而賛之以為知道也【雲峰胡氏曰為此詩者其知道乎孟子凡兩引之彼則為詩者知率性之道此則為詩者知治國平天下之道也】 今國家閒暇及是時般樂怠敖是自求禍也【般音盤樂音洛敖音傲】 言其縱欲偷安亦惟日不足也【雙峰饒氏曰般樂則不暇明其政刑怠傲則不暇貴徳尊士○新安陳氏曰及是時而縱欲偷安亦書所謂凶人為不善惟日不足之意此一節應不仁則辱也】 禍福無不自已求之者 結上文之意【新安陳氏曰仁榮福也不仁之辱禍也皆自己求之】 詩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太甲曰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謂也【孽魚列反】 詩大雅文王之篇永長也言猶念也配合也命天命也此言福之自己求者太甲商書篇名孽禍也違避也活生也書作逭【音換】逭猶緩也此言禍之自己求者【蔡氏曰及時明政刑自求福也仁榮者如此及時而樂敖自作孽也不仁之辱如此○新安陳氏曰記云仁者安仁知者利仁畏罪者彊仁此因戰國諸侯惡辱而勉以行仁正畏罪強仁之事勉之存天理而享仁之榮戒之徇人欲以逺不仁之辱亦遏人欲擴天理也】 ○孟子曰尊賢使能俊傑在位則天下之士皆悦而願立於其朝矣【朝音潮】 俊傑才徳之異於衆者【雙峰饒氏曰俊傑謂人中之俊傑者即指賢能而言尊賢使能便是俊傑在位尊非禮貌之虚文與之共天位治天職以至去讒逺色賤貨貴徳皆尊賢之道】 市廛而不征法而不廛則天下之商皆悅而願藏於其市矣 廛市宅也張子曰或賦其市地之廛而不征其貨【禮記王制古者公田籍而不稅市廛而不税關譏而不征】或治以市官之法而不賦其廛【周禮地官司徒司市事官掌市之治教政刑量度禁令以次序分地而經市以陳肆辨物而平市以政令禁物靡而均市以商賈音古阜貨而行布以量度教賈價同而徵儥音育以質劑即隨反結信而止訟爾雅劑齊也質劑謂兩書一札而别之也若今手書言保物要還矣以賈音古民禁偽而除詐以刑罰禁虣皮告反而去盗以泉府同貨而斂賖大市日□昃同而市百族為主朝市朝時而市商賈為主夕市夕時而市販夫販婦為主】盖逐末者多則廛以抑之少則不必廛也【朱子曰市廛而不征謂使居市之廛者各出廛賦若干如今人賃鋪面相似更不征稅其所貨之物法而不廛則但治之以市官之法而已雖廛賦亦不取之也問古之為市者以其所有易其所無者有司者治之耳此是周禮市官之法否曰然如漢之獄市之類皆是古之遺制○問市廛此市在何處曰此都邑之市國都如井田樣畫為九區面朝背市左祖右社中一區君之宫室宫室前一區為外朝朝㑹藏庫之屬皆在焉後一區為市市四面有門毎日市門開則商賈百物皆入惟民得入公卿大夫士皆不得入入則有罰市官之法如周禮司市平物價治爭訟譏察異服異言之類左右各三區皆民所居外朝一區左則宗廟右則社稷此國君都邑規模之大概也】 關譏而不征則天下之旅皆悦而願出於其路矣解見【形甸反】前篇【雙峰饒氏曰關譏之制凡衆途所㑹之地則立關以限之行旅有節方可度關以此稽考其来歴以防姦宄節是使者所持之節如今脚引及州縣移文或用節或用周禮所謂以節出納之者是也】 耕者助而不稅則天下之農皆悅而願耕於其野矣但使出力以助耕公田而不稅其私田也 廛無夫里之布則天下之民皆悅而願為之氓矣【氓音盲】周禮宅不毛者有里布民無職事者出夫家之征鄭氏謂宅不種桑麻者罰之使出一里二十五家之布民無常業者罰之使出一夫百畝之稅一家力役之征也【周禮地官司徒載師職凡宅不毛者有里布田不耕者出屋粟民無職事者出夫家之征鄭司農云宅不毛者謂不樹桑麻也里布者布參印書廣二寸長二尺以為幣貿易物詩云抱布貿絲貿此布也或曰布泉鄭曰宅不毛者罰以一里二十五家之泉空田者罰以三家之税粟以共吉凶二服及䘮器也民雖有閒無職事者猶出夫税家税也夫税者百畮之税家税者出士徒車輦給繇役】今戰國時一切取之市宅之民已賦其廛又令【平聲】出此夫里之布非先王之法也氓民也【問一里二十五家之布朱子曰亦不可考問民無常産者罰之如何恁地重曰後世之法與此正相反農民賦税丁錢却重而游手浮浪之民泰然都不管他○慶源輔氏曰先王之政宅不種桑麻與閑民無職事者上之人皆有法以抑之此所以當其盛時民皆著業而無游手與貧困者所謂窮民不過鰥寡孤獨者而已戰國時如夫里之布一切取之皆末流之害樂人欲滅天理者也○雙峰饒氏曰家征是力役之征如今庶役夫征是粟米之征即百畝之稅如今輸租里布是布縷之征即五畝之稅如今納絹】 信能行此五者則鄰國之民仰之若父母矣率其子弟攻其父母自生民以来未有能濟者也如此則無敵於天下無敵於天下者天吏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吕氏曰奉行天命謂之天吏廢興存亡惟天所命不敢不從若湯武是也【雙峰饒氏曰吏君所命天吏天所命君所命者可以刑人殺人凡有罪者得而刑殺之天所命者可以征人伐人凡暴亂之國皆得而征伐之】○此章言能行王政則寇戎為父子不行王政則赤子為仇讎【雙峰饒氏曰無敵於天下一句乃是此章之大㫖盖能行王者之政則可以興王者之治當時諸侯不得民心惟務侵人土地故孟子教之但行王政以恤其民使吾國之民仰之若父母則天下之民亦仰之若父母矣如此則東征西伐何向不服不然吾國之民亦仇敵也况鄰國乎○新安陳氏曰欲除後世過取以奉其私之而一行之以先王之法皆所以遏人欲擴天理也】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 天地以生物為心而所生之物因各得夫【音扶】天地生物之心以為心所以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也【朱子曰無天地生物之心則没這身纔有這血氣之身便具天地生物之心矣○天地以生物為心天包著地别無所作為只是生物而已譬如飯甑蒸飯從裏面蒸上到上面又下来只管在裏面衮便蒸得熟天地即是包得許多氣在這裏無出處衮一畨便生一畨物所謂為心者豈切切然做似磨子相似只㑹磨出這物事○雙峰饒氏曰人心慈愛惻怛纔見人便發將出来更忍不住所以謂之不忍人仁之為徳在天地則為生物之心在人則為不忍人之心天地能生物人不能生物但是愛人之心即是生物之心程子云惻隠之心人之生道也正此之謂○西山真氏曰天地造化無他作為惟以生物為事觀夫春夏秋冬往古来今生意周流何嘗一息閒斷天地之心於此可見萬物從天地生意中出故物物皆具此理何况人為最靈宜乎皆有不忍人之心也○新安陳氏曰不忍即是仁忍則非仁性中有此仁發出来便是不忍人之心所以後面提起所以謂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便指出惻隠之心以當之見孺子將入井而惻隠者何也盖不忍見此子之如此也若見此而不動心則頑忍非人矣天地之大徳曰生人得天地之徳曰好生好生之徳即所謂得天地生物之心以為心也】 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運之掌上 言衆人雖有不忍人之心然物欲害之存焉者寡故不能察識而推之政事之間惟聖人全體此心【仁之體】随感而應【仁之用】故其所行無非不忍人之政也【雙峰饒氏曰斯猶即也聖人之心無物欲之蔽纔有不忍人之心即有不忍人之政不待充廣而後能也若衆人則須待充廣○西山真氏曰人有是心而私欲間斷之故不能達之於用惟聖人全體此心私欲不雜故有此仁心便有此仁政自然流出更無壅遏天下雖大運以此心而有餘矣】 所以謂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見孺子將入於井皆有怵惕惻隠之心非所以内交於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譽於鄉黨朋友也非惡其聲而然也【怵音黜内讀為納要平聲惡去聲下同】 乍猶忽也怵惕驚動貌惻傷之切也隠痛之深也此即所謂不忍人之心也【慶源輔氏曰怵惕心驚懼而起念之意縁卒乍而見故心驚懼而動也惻隠由傷深而痛深自淺而深皆所以名狀不忍人之心可謂善形容矣】内結要求聲名也言乍見之時便有此心隨見而發非由此三者而然也程子曰滿腔【苦江反】子是惻隠之心【朱子曰腔子猶言軀殻耳滿腔子只是言充塞周徧本来如此是就人身上指出理充塞處最為親切若於此見得則萬物一體更無内外之别若見不得却去腔子外尋則莽莽蕩蕩無交渉矣又曰腔子身裏也言滿身裏皆惻隠之心在腔子裏亦只云心在身裏滿這箇軀殻都是惻隠之心纔觸着便是這箇物事出来大感則大應小感則小應○勉齋黄氏曰陵陽李氏謂腔子指人身言天地間充塞上下渾然生物之意無有空處人得此以為心則亦四體百骸充塞徧滿無非此惻隠之心觸處即是無有欠缺也此説極是】謝氏曰人須是識其真心方乍見孺子入井之時其心怵惕乃真心也非思而得非勉而中【去聲】天理之自然也内交要譽惡其聲而然即人欲之私矣【朱子曰方乍見孺子時也著手脚不得縱有許多私意也未暇思量到問心所發處不一便説惻隠如何曰惻隠之心渾身皆是無處不發見如見赤子有惻隠之心見一蟻亦豈無此心○如孺子入井如何不推得其他底出来只推得惻隠之心出来盖理各有路如做得穿窬㡳事如何令人不羞惡偶遇一人衣冠而揖我我便亦揖他如何不恭敬事有是非必辨别其是非試㸔是甚麽去感得他何處一般出来○惡其聲是惡被不救人之名○西山真氏曰孺子未有所知而將入於井乍見之者無問賢愚皆有傷痛之心方此心驟發之時非欲以此内交非欲以此干譽非欲以此避不仁之名也倉卒之間無安排矯飾而天機自動此所謂真心也○雲峰胡氏曰集註與謝氏皆看得乍見二字盖惟倉卒忽然而見之時此心便隨所見而發正本心發見處若既見之後稍渉安排商略便非本心矣】 由是觀之無惻隠之心非人也無羞惡之心非人也無辭讓之心非人也無是非之心非人也【惡去聲下同】 羞恥己之不善也惡憎人之不善也辭解使去己也讓推【吐雷反】以與人也是知其善而以為是也非知其惡而以為非也人之所以為心不外乎是四者故因論惻隠而悉數【上聲】之言人若無此則不得謂之人所以明其必有也【問上蔡見明道先生舉史文成誦明道謂其玩物喪志上蔡汗流浃背面發赤色明道云此便是惻隠之心公且道上蔡聞得過失恁地慚惶自是羞惡之心如何却説道見得惻隠之心久之朱子曰惟是有惻隠之心方㑹動若無惻隠之心却不㑹動惟是先動方始有羞惡方始有恭敬有是非動處便是惻隠若不㑹動却不成人若不從動處發出所謂羞惡者非羞惡所謂恭敬者非恭敬是非者非是非天地生生之理這些動意未嘗止息㸔如何梏亡亦未嘗盡消滅自是有時而動學者只怕間斷了○羞惡辭譲是非雖與惻隠並説但此三者皆是自惻隠中發出来因有惻隠後方有此三者惻隠比三者又較大○或問孟子専論不忍人之心而後乃及乎四端何也曰不忍之心即惻隠之謂也性之徳為仁義禮知而一以包三者仁也情之發為四端而一以貫三者惻隠也然則其言之安得無先後之别耶○慶源輔氏曰人之所以為心雖不外是四者然仁則又貫乎三者之中故此因論惻隠而悉數之也至於言人若無此心則非人也者所以明其必有而使人知反求之於己也○西山真氏曰孟子始言惻隠之心至此則兼羞惡辭讓是非而言者盖仁為衆善之長有惻隠則三者從之矣惻隠不存三者亦何有哉然賦形為人孰無此心苟無此心則非人矣所謂無者豈其固然哉私欲閉塞而失其本真耳○莆田黄氏曰由是觀之是字指孺子入井一事說論惻隠便引箇羞惡辭譲是非之心出来】 惻隠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知之端也 惻隠羞惡辭讓是非情也仁義禮知性也心統性情者也【朱子曰性者心之理情者心之用心者性情之主○性是静情是動心兼動静而言統如統兵之統心有以主宰之也動静皆主宰非是静時無所主及至動時方有主宰也○新安陳氏曰性情字皆從心心涵養此性心統性也心節制此情心統情也性如在營之軍情如臨陣之軍皆將實綂之心統性情當以是觀焉又曰此六字橫渠語】端緒【音序】也【潜室陳氏曰端者端倪也物之緒也譬之繭絲外有一條緒便知得内有一團絲若其無絲在内則緒何由而見於外○莆田黄氏曰註謂端首也䟽謂端夲也集註以為緒也如繰絲然先尋其緒則千絲萬絲續續而上】因其情之發而性之本然可得而見猶有物在中而緒見【形甸反】於外也【問四端之端集註以為端緒向見蔡季通説端乃是尾如何朱子曰以體用言之有體而後有用故端亦可謂之尾若以始終言之則四端是始發處故亦可以端緒言之二者各有所指自不相礙也○問孟子説仁義禮智義在第二太極圖以義配利則在第三曰仁義禮智猶言東西南北元亨利貞猶言東南西北一箇是對説一箇是從一邉説起○問元亨利貞自有次第仁義禮智因感而發則無次第曰發時無次第生時自有次第○四端八箇字每字是一意惻是方惻然有此念起隠是惻然後隠痛比惻為深羞者羞己之惡惡者惡人之惡辭者辭己之物讓者推與他人是非自是兩様分明但仁是縂名若説仁義便如隂陽若説四端便如四時若分四端八字便如八節○惻隠自是情仁自是性性即是這道理仁夲難説中間却是愛之理發出来方有惻隠義却是羞惡之理發出來方有羞惡禮却是辭遜之理發出来方有辭遜智却是是非之理發出来方有是非仁義禮智是未發底道理惻隠羞惡辭遜是非是己發底端倪如桃仁杏仁是仁到得萌芽却是惻隠又曰仁義禮智本體自無形影要捉摸不著只得將他發動處看却自見得程子云以其惻隠知其有仁此八字説得最親切分明也不道惻隠便是仁又不道掉了惻隠别取一箇物事說仁○惻隠羞惡多是因逆其理而見惟有所可傷這裏惻隠之端便動惟有所可惡這裏羞惡之端便動若是事親從兄又是自然順處見之○一心之中仁義禮智各有界限而其性情體用又各自有分别須是見得分明然後就此四者之中又自見得仁義兩字是箇大界限如天地造化四序流行而其實不過於一隂一陽而已仁字是箇生底意思通貫周流於四者之中仁固仁之本體義則仁之斷制禮則仁之節文智則仁之分别也正如春之生氣貫徹四時春則生之生也夏則生之長也秋則生之收也冬則生之藏也○北溪陳氏曰四端之説是說外面可見底以驗其中之所有惟是有四者之體故四者端緒自然發見於外○潜室陳氏曰性是太極渾然之全體本不可以各自言孟子時異端蠭起往往以性為不善孟子苟但曰渾然本體則恐為無星之秤無寸之尺而終不足以曉天下於是别而言之界為四破而四端之説於是乎立盖四端之未發也性雖寂然不動而其中自有條理自有間架不是籠統都是一物所以外邊纔動其中便應如赤子之事感則仁之理便應而惻隠之心形如蹴爾嘑爾之事感則義之理便應而羞惡之心形如過朝廷過宗廟之事感則禮之理便應而恭敬之心形如妍醜美惡之事感則智之理便應而是非之心形盖由其中間衆理渾然各各分明故外邊所遇隨感隨應析而四之以示學者使知渾然全體之中粲然有條如此則性之善可知矣然四端之未發也渾然全體之理無聲臭之可言無形象之可見何以知其粲然有條如此盖是理之可驗乃依然就他發處驗得凡物必有本根而後有枝葉見其枝葉則知其本根性之理雖無形而端緒之發則可驗○雙峰饒氏曰孟子論性惟是這一章說得最分曉】 人之有是四端也猶其有四體也有是四端而自謂不能者自賊者也謂其君不能者賊其君者也 四體四肢人之所必有者也自謂不能者物欲蔽之耳 凡有四端於我者知皆擴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達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擴音廓】 擴推廣之意充滿也四端在我隨處發見【形甸反】知皆即此推廣而充滿其本然之量【去聲】則其曰新又新將有不能自已者矣能由此而遂充之則四海雖逺亦吾度内無難保者不能充之則雖事之至近而不能矣【朱子曰人之一心在外者要收入来如求放心章是也在内者又要推出去此章是也孟子一部書皆是此意大抵一收一放一闔一闢道理森然○問推與充字曰推是從這裏推將去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到得充則填得来滿了如注水相似推是注水下去充則注得器滿了盖仁義之性本自可以充塞天地若自不能充廣則無縁得這殻子滿只是空殻了○問知字是重字還是輕字曰不能擴充者正為不知都只是冷過了若能知而擴充其勢甚順如乗快馬放下水船相似○問兩説充字未曉曰上只説知皆擴而充之只説知得了要推廣以充滿此心之量下云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是能充滿此心之量上帶知皆擴字說下就能充滿說惟擴而後能充能充則不必說擴矣○此心之量本足以包括天地兼利萬物只是人自不能充滿其量所以推不去或能推之於一家而不能推之於一國或能推之於一國而不足以及天下此皆是未足以盡其本然之量須是充滿其量自然足以保四海○雙峰饒氏曰集註即此推廣是釋擴字滿其本然之量是釋充字自親親而仁民而愛物推至於無一民一物之不愛是充仁之量自一事之得宜推至於無一事之不得宜是充義之量禮智皆然人能充廣則四端之流行發達常如火始然泉始達其勢方張而不可遏便由此而可以燎原赴海若不能充廣則如火始然而即滅泉始達而即壅便只恁地休了所以集註云日新又新新字正是發明二始字之意問四端衆人皆有若擴充似非衆人所能曰知皆擴而充之其緊要在知字皆字衆人之中若有能知所以擴而充之又於四者皆能擴而充之則便是人中之君子但患人不知不為耳○張氏彰老曰朱子云若以始終言之則四端是始發處端訓始字尤切如發端履端開端之類皆始也孟子既言之凡有四端若火始然泉始達始然便是火之端始達便是泉之端惻隠羞惡便是仁義之端此心始動乃是情可為善處是心也人皆有之然不能無智愚之異由充與不能充而已如乍見孺子將入井看是何等人皆有惻隠之心此所謂仁之端苟能因此廣而充之其仁將不可勝用不能充廣天理纔動人欲便萌於是納交等心生循是而人欲日長天理日消而仁之端斬然矣此自謂不能者也始於充與不能充之分終乃天壤隔焉○雲峰胡氏曰集註於盡心曰盡其心之量此則曰充滿其本然之量須看朱子如何下一量字盖體無所不具用無所不周此心之量本如是其大也知性則有以盡此心本然之量知此性之發而擴充之則有以滿此心本然之量】○此章所論人之性情心之體用本然全具而各有條理如此學者於此反求黙識而擴充之則天之所以與我者可以無不盡矣【慶源輔氏曰集註反求黙識者格物致知窮理之事也擴充之者誠意正心力行之事也既能窮理又能力行則天之所以與我仁義禮智之性可以各各充滿其量而無遺憾矣前言日新又新將有不能自己所以言其推廣之意於其始也此言天之所以與我者可以無不盡矣所以言充滿於其後之意也】○程子曰人皆有是心惟君子為能擴而充之不能然者皆自棄也然其充與不充亦在我而已矣【雲峰胡氏曰性者心之體其未發也夲然全具情者心之用其初發也各有條理反求黙識知之事擴充行之事至於天之與我者無不盡即是盡心而知之無不盡盡性而行之無不盡也】又曰四端不言信者既有誠心為四端則信在其中矣愚按四端之信猶五行之土無定位無成名無専氣而水火金木無不待是以生者故土於四行無不在於四時則寄王【去聲】焉其理亦猶是也【朱子曰四端不言信如實是惻隠實是羞惡信便在其中○土於四時各寄王十八日或謂王於戊己然季夏乃土之本宫故尤王於夏末月令載中央土者以此○潜室陳氏曰五行無土位位在四象之中五常無信位位在四端之中○雲峰胡氏曰按饒氏云以四方論之土無定位無成名無専氣以五方論之亦未嘗無定位成名専氣不可執一看愚見朱子之說是就五方看方見得試以河圖看之五土居中似有定位然三八木位乎東不可以西一六水位乎北不可以南如中間五㸃則自具五方而於東西南北無所不該似有定位而實無定位也一二三四各因五而後成七八九六故於四季各寄王十八日木火金水各専生長收藏之一氣而各成生長收藏之一名然無土皆不可是則土無専氣而氣無所不貫土無成名而名無所不成就四方看如此就五方看亦如此似不必分也分看則論土於四行之外是猶論信於四端之外合看則土實在四行之中而信在四端之中也○新安陳氏曰此章始専以不忍人之仁言繼因體驗惻隠之心而悉及羞惡辭譲是非之心貫四者一仁也惟聖人能以是心行是政安而行之者也惟君子能知其本有是心而擴充之勉而行之者也若衆人則不能察識不能擴充此心雖發隨發隨泯真自棄也又按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同此天理也物欲害之則天理之存焉者寡矣見孺子而惻隠天理也内交之類即人欲矣四端能充不能充之分判於擴天理與徇人欲而已此章亦在於遏人欲擴天理也】 ○孟子曰矢人豈不仁於函人哉矢人惟恐不傷人函人惟恐傷人巫匠亦然故術不可不慎也 函甲也惻隠之心人皆有之是矢人之心本非不如函人之仁也巫者為【去聲】人祈祝利人之生匠者作為棺槨利人之死【新安陳氏曰此只借以術之當擇説起引上人當擇仁而處之】 孔子曰里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智夫仁天之尊爵也人之安宅也莫之禦而不仁是不智也【焉於䖍反夫音扶】里有仁厚之俗者猶以為美人擇所以自處【上聲】而不於仁安得為智乎此孔子之言也【新安陳氏曰孔子之意本言擇里孟子引之以證擇術㣲有不同集註於此只以孟子之意釋孔子之言故與語註小異】仁義禮智皆天所與之良貴而仁者天地生物之心得之最先而兼統四者所謂元者善之長【上聲】也故曰尊爵【問仁天之尊爵先生解曰仁者天地生物之心得之最先如何是得之最先朱子曰人得那生底道理所謂心生道也有是心斯有是形以生也○新安陳氏曰元者善之長也此句出易乾卦文言引以為證元者生意之始為亨利貞之長】在人則為本心全體之徳有天理自然之安無人欲陷溺之危人當常在其中而不可須臾離【去聲】者也故曰安宅此又孟子釋孔子之意以為仁道之大如此而自不為之豈非不智之甚乎【慶源輔氏曰五性皆人心之徳而仁則周貫乎四者之中故為本心全體之徳天理有則而不流故有自然之安人欲横流而無止故有陷溺之危克盡人欲純是天理方始是仁此所以有安而無危也人當常處其中而不可須臾離即所謂依於仁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之意此聖門學者必以求仁為先務也○西山真氏曰仁乃我所自有苟欲為之誰能止者乃甘心於不仁豈非不智乎故仁智二者常相須焉不仁斯不智矣下文言之不智斯不仁矣此是也】 不仁不智無禮無義人役也人役而恥為役由弓人而恥為弓矢人而恥為矢也【由與猶同】 以不仁故不智不智故不知禮義之所在【慶源輔氏曰不仁則頑然不覺故不智不智則懵然無知故不知禮義所在】 如恥之莫如為仁 此亦因人愧恥之心而引之使志於仁也不言智禮義者仁該全體能為仁則三者在其中矣 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後發發而不中不怨勝己者反求諸己而己矣【中去聲】 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雙峰饒氏曰此上三四章皆是為當時君大夫言之此章與仁則榮二章之意同皆是教時君因恥辱而勉於仁言不能行仁則既無尊爵之可貴又無安宅之可居安富尊榮皆無之而為人役不免焉則不當歸怨於人但當反求諸己己能為仁大國安能役之此役字即小國役大國楚六千里為讐人役之役○新安陳氏曰此章以尊爵安宅論仁其理甚精㣲勉人為仁其意甚切至既言莫之禦而不仁又言反求諸己皆言為仁由己其機在我不在人也仁固包義禮智然人所以不為仁者由於是非之心不明與羞惡之心不正耳故孟子先言是不智也欲人以是非之智而擇為仁之術繼言如恥之欲人以羞惡之義而決為仁之機也】 ○孟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過則喜 喜其得聞而改之其勇於自修如此周子曰仲由喜聞過令名無窮焉今人有過不喜人規如諱疾而忌醫寜滅其身而無悟也噫程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過則喜亦可謂百世之師矣【南軒張氏曰聞過則喜非能克其驕吝者不能驕則自以為善而惡人議已吝則安其故常而不能從人子路用力於克己其功深矣○慶源輔氏曰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本自無過所以有過者非出於氣稟之偏則由乎物欲之誘人能知而改之則可以復於本然之善不知則其過愈深將陷溺焉而失其所以為人矣是豈可不懼哉人有告我以過我因得而改之以復於善則又豈可不以為喜乎然非子路之勇於自修則亦不能然也○新安陳氏曰程子深賛子路欲學者師之以修身補過也】 禹聞善言則拜 書曰禹拜昌言盖不待有過而能屈己以受天下之善也【慶源輔氏曰子路賢者也故不能無過但勇於自修是以喜於得聞而改之禹則聖人也其心純是天理本然之善故不待其有過但一聞善言則至誠屈己拜而受之】 大舜有大焉善與人同舍己從人樂取於人以為善【舍上聲樂音洛】 言舜之所為又有大於禹與子路者善與人同公天下之善而不為私也己未善則無所係吝【解舍字】而舍以從人人有善則不待勉强【上聲○解樂字】而取之於己此善與人同之目也【程子曰樂取於人為善便是與人為善與人為善乃公也○問善與人同朱子曰善者天下之公理本無在己在人之别但人有身不能無私於己者故有物我之分焉惟舜之心無一毫有我之私是以能公天下之善以為善而不知其孰為在己孰為在人所謂善與人同也舍己從人言其不先立己而虚心以聼乎天下之公盖不知善之在己也樂取於人以為善言其見人之善則至誠樂取而行之於身盖不知善之在人也此二者善與人同之目也然此二者本一事特交互言之以見聖人之心表裏無間如此耳○大舜樂取諸人以為善是成己之善是與人為善也是著人之善○慶源輔氏曰禹聞善言則拜聞之者禹也言之者人也以我之聞聞彼之善拜以受之猶有人己之分也至於舜則善與人同耳善與人同者盖善乃天下之公非人己所得而私者故曰公天下之善而不為私也○雙峰饒氏曰舜之稱堯方以舍己從人為惟帝時克聖人雖生知而不自以為生知常虛心以受人之善己之所為偶有未盡而人之所見有善於己即舍而從之無一毫執吝之意乃所以見聖人之無我而非人所及也】 自耕稼陶漁以至為帝無非取於人者 舜之側㣲耕于歴山陶于河濵漁于雷澤【史記五帝紀舜耕歴山歴山之人皆讓畔漁雷澤雷澤之人皆譲居陶河濵河濵器皆不苦窳病也一年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歴山在河東雷澤夏兖州今屬濟隂河濵濟隂定陶西南】 取諸人以為善是與人為善者也故君子莫大乎與人為善 與猶許也助也取彼之善而為之於我則彼益勸於為善矣是我助其為善也能使天下之人皆勸於為善君子之善孰大於此【慶源輔氏曰舜之取人以為善初未嘗有助人為善之意也孟子推說其事故以為取諸人以為善是乃助人之為善也因吾取人之善以為善而使天下之人皆勸於為善則是聖人成己成物之事故曰君子之善孰大於此】○此章言聖賢樂【音洛】善之誠初無彼此之間【去聲】故其在人者有以裕於己在己者有以及於人【朱子曰禹聞善言則拜猶著意做舜與人同是自然氣象聖人之拜固出於誠意然拜是容貌間未見得行不行若舜則真見於行事處己未善則舍己之未善而從人之善人有善則取人之善而為己之善人樂於見取便是許助他為善也○慶源輔氏曰集註所謂聖賢兼子路禹舜言之三人雖淺深大小不同其樂善之誠皆無彼此之間末二句却單説舜○新安陳氏曰舜事優於禹禹事優於子路然學者之希賢希聖未有無其序者常人徇欲背理諱過飾非視子路之心已相背馳何敢言舜禹事必先忘私克己然後能至公而自然無私故必如子路之克己私始漸能如聖人之與人為公耳○新安倪氏曰語錄云三者本意只是取人但有淺深而與人為善乃是孟子再疊一意以發明之即此條以證集註之説則是三人皆有樂善之誠子路樂於聞人告之以有過禹樂於聞人之善言而拜舜樂取人以為善雖有淺深是皆在人者有以裕於己也末一句所謂在己者有以及於人乃是申明孟子再疊之意耳輔氏謂末二句皆單說舜竊恐未然】 ○孟子曰伯夷非其君不事非其友不友不立於惡人之朝不與惡人言立於惡人之朝與惡人言如以朝衣朝冠坐於塗炭推惡惡之心思與鄉人立其冠不正望望然去之若將凂焉是故諸侯雖有善其辭命而至者不受也不受也者是亦不屑就已【朝音潮惡惡上去聲下如字凂莫罪反】塗泥也鄉人鄉里之常人也望望去而不顧之貌凂汙【去聲】也屑趙氏曰潔也說文曰動作切切也不屑就言不以就之為潔而切切於是也【合趙氏説文二説以觧一屑字】己語助辭【朱子曰世之所謂清者不就惡人耳若善辭今而来者固有時而就之惟伯夷不然此其所以為聖之清也栁下惠不屑之意亦然○新安陳氏曰此言伯夷之清嚴於惡惡而不輕與人羣也】 栁下惠不羞汙君不卑小官進不隠賢必以其道遺佚而不怨阨窮而不憫故曰爾為爾我為我雖袒裼裸裎於我側爾焉能凂我哉故由由然與之偕而不自失焉援而止之而止援而止之而止者是亦不屑去已【佚音逸袒音但裼音錫裸魯果反裎音程焉能之焉於䖍反】 栁下惠魯大夫展禽居栁下而諡惠也不隠賢不枉道也遺佚放棄也阨困也憫憂也爾為爾至焉能凂我哉恵之言也袒裼露臂也裸裎露身也由由自得之貌偕並處【上聲】也不自失不失其正也援【音爰】而止之而止者言欲去而可留也【朱子曰進不隠賢便是必以其道人有所見不肯發出尚有所蔵便是枉道○問集註謂不隠賢不枉道也疑與下文必以其道意相重曰兩句相承只作一句讀文勢然也○所以不解作不蔽賢謂其下文云必以其道若作蔽賢説則下文不同矣○不隠賢謂不隠避其賢如己當廉却以利自汙已當勇却以怯自處之類乃是隠賢是枉道也○雙峰饒氏曰他人不羞汙君不卑小官必至于苟進而栁下惠則不隠賢他人見袒裼裸裎而與之偕則必至於流而栁下恵則不自失此其所以為聖人之和而異乎常人之和也○新安陳氏曰此言恵之和寛以處衆而不輕與人絶也】 孟子曰伯夷隘柳下惠不恭隘與不恭君子不由也隘狭窄【側格反】也不恭簡慢也夷惠之行【去聲】固皆造【七到反】乎至極之地然既有所偏則不能無弊故不可由也【朱子曰伯夷既清必有隘處栁下恵既和必有不恭處道理自是如此孟子恐後人以隘為清以不恭為和故曰隘與不恭君子不由也○問如伯夷之清而不念舊惡栁下恵之和而不以三公易其介此其所以為聖之清聖之和也但其流弊則有隘與不恭之失曰這也是諸先生恐傷觸二子所以說流弊今以聖人觀二子則二子多有欠闕處纔有欠闕處便有弊所以孟子直説他隘與不恭不曽說末流如此如不念舊惡不以三公易其介固是清和好處然十分只救得一分救不得那九分清和之偏處了○問不恭是處己是待人曰是待人如此其心玩世視人如無也○清和皆是一偏學之便有隘不恭處使懦夫學和愈不恭鄙夫學清愈隘矣可為百世師謂能使薄者寛鄙者敦頑者㢘懦者立君子不由不由其隘與不恭也○夷隘惠不恭不必言效之而不至者其弊如此只二子所為己有弊矣○雲峰胡氏曰道惟中則無弊夷惠不合乎中庸之道故君子所不由夫子之道大中至正之凖故孟子所願學○新安陳氏曰孟子一書言夷恵者不一以百世之師稱之以聖之清和許之此章則謂其隘與不恭似若相反盖孟子實欲人法夷恵之得又恐人不知戒夷恵之失其憂學者至矣吕伯恭曰學伯夷者未必得其清而先得其隘學恵者未必得其和而先得其不恭大扺清之極易至於隘和之極易至於不恭學之者當法其清和之得而戒其隘不恭之失可也】 孟子集註大全卷三 <經部,四書類,四書大全__孟子集註大全>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集註大全卷四 公孫丑章句下 凡十四章自第二章以下記孟子出處【上聲】行實為詳 孟子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天時謂時日支干孤虚王相【並去聲】之屬也【蔡氏曰時四時也日日辰也史記注六甲孤虚法甲子旬戌亥為孤辰巳為虚後五甲倣此如今人以甲子旬無戌亥為空亡是以空亡為孤也辰巳與戌亥對辰巳為虚王相如東方木旺相於卯之類○慶源輔氏曰時十二時日十日支十二支干十干也○雙峰饒氏曰此大槩以五行衰旺言之五行有孤虚時有旺相時春屬木甲乙木生丙丁火便是木旺而火相旺字即是王字相王之次也金到這裏衰所以孤孤者無輔助之意如今説四廢然水為母木為子子實則母虚水到此所以虚或問此説時日或是方所曰二者一般一箇是横一箇是直所以天徳月徳日亦有天徳月徳方大意如此其間又自有細宻處】地利險阻城池之固也人和得民心之和也【立兩句為柱下文分兩邊自觧之】 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環而攻之而不勝夫環而攻之必有得天時者矣然而不勝者是天時不如地利也【夫音扶】三里七里城郭之小者郭外城環圍也言四面攻圍曠日持久必有值天時之善者 城非不髙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堅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 革甲也粟榖也委棄也言不得民心民不為【去聲】守也【趙氏曰古甲以革為之故函人為攻皮之工後世始用金曰鎧○雙峰饒氏曰非謂可以全無天時地利但不如人和爾用兵也要天時地利但人和是本人心不和雖有天時地利亦不可取勝况時不時屬天利不利屬地人心和不和則在我而已在天地者難必在我者可恃】 故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國不以山谿之險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親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順之 域界限也【南軒張氏曰得道者順乎理而已舉措順理則人心悦服矣先王之所以致人和者在此而極夫多助之效至于天下順之其王也孰禦一失道則違拂人心心之所睽雖親亦踈也不亦孤且殆哉雖有髙城深池誰與為守○雙峰饒氏曰緊要在得道二字上○新安陳氏曰封疆山谿兵革皆末也不以不全以此也其本在得道而已】 以天下之所順攻親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戰戰必勝矣 言不戰則已戰則必勝○尹氏曰言得天下者凡以得民心而已【新安陳氏曰此章言用兵在得人心得人心在得道得道以得人心則地利之險人為之守天時之善人為之乗先王之守國家用天下本末具舉如此固以得道得人心為本而亦不廢天時地利之末孟子見當時用兵者惟以天時地利為務而不知以得道得人心為本故此論】 ○孟子將朝王王使人来曰寡人如就見者也有寒疾不可以風朝將視朝不識可使寡人得見乎對曰不幸而有疾不能造朝【章内朝並音潮唯朝將之朝如字造七到反下同】 王齊王也孟子本將朝王王不知而託疾以召孟子故孟子亦以疾辭也【問莫是齊王不合託疾否朱子曰未論託疾孟子之意只是説他不合来召為其賔師有事則王自来見或自往見若王召之則有自尊之意故不往見在他國時諸侯無越境之理只得以幣来聘故賢者受其幣而往見之答陳代如不待其招而往何哉此以在他國而言答萬章天子不召師而况諸侯乎此以在其國而言○孟子於此處賔師之位未嘗受禄非齊王所得臣也王不能見而乃召之既失禮矣其托疾又不誠若何而可往哉○新安陳氏曰王託疾以召孟子亦託疾以辭欲其稱也與孔子亦瞰陽貨之亡同意】 明日出弔於東郭氏公孫丑曰昔者辭以病今日弔或者不可乎曰昔者疾今日愈如之何不弔 東郭氏齊大夫家也昔者昨日也或者疑辭辭疾而出弔與孔子不見孺悲取瑟而歌同意【慶源輔氏曰孔子以疾辭孺悲而不見然又取瑟而歌使之知其非疾所以警教孺悲也孟子以疾辭齊王而不往朝然又出弔東郭而使之知其非疾者所以警教齊王也此皆聖賢至誠應物而得乎時中之義也】 王使人問疾醫来孟仲子對曰昔者有王命有采薪之憂不能造朝今病小愈趨造於朝我不識能至否乎使數人要於路曰請必無歸而造於朝【要平聲】 孟仲子趙氏以為孟子之從【去聲】昆弟學於孟子者也采薪之憂言病不能采薪謙辭也仲子權辭以對又使人要孟子令【平聲】勿歸而造朝以實已言【新安陳氏曰王先託疾以召意本不誠今問疾醫来虚文美觀意亦非誠也仲子遂權對促朝】 不得已而之景丑氏宿焉景子曰内則父子外則君臣人之大倫也父子主恩君臣主敬丑見王之敬子也未見所以敬王也曰惡是何言也齊人無以仁義與王言者豈以仁義為不美也其心曰是何足與言仁義也云爾則不敬莫大乎是我非堯舜之道不敢以陳於王前故齊人莫如我敬王也【惡平聲下同】 景丑氏齊大夫家也景子景丑也惡歎辭也景丑所言敬之小者也孟子所言敬之大者也【慶源輔氏曰丑之説擎跽曲拳奔走承順之敬敬君以貌世俗之所知故曰敬之小孟子所言陳善閉邪致君堯舜之敬敬君以心聖賢之所行故曰敬之大○西山真氏曰景子但知聞命奔走為敬其君不知以堯舜之道告其君僕之臣唯唯承命外若敬其君然心實薄之曰是何足與言仁義此不敬之大者也】 景子曰否非此之謂也禮曰父召無諾君命召不俟駕固將朝也聞王命而遂不果宜與夫禮若不相似然【夫音扶下同】 禮曰父命呼唯【以水反】而不諾又曰君命召在官不俟屨【官謂朝内】在外不俟車【並出禮記玉藻篇】言孟子本欲朝王而聞命中止似與此禮之意不同也 曰豈謂是與曽子曰晉楚之富不可及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義吾何慊乎哉夫豈不義而曽子言之是或一道也天下有逹尊三爵一齒一徳一朝廷莫如爵鄉黨莫如齒輔世長民莫如徳惡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與平聲慊口簟反長上聲】 慊恨也少也或作嗛字書以為口衘物也然則慊亦但為心有所衘之義其為快為足為恨為少則因其事而所衘有不同耳孟子言我之意非如景子之所言者因引曽子之言而云夫此豈是不義而曾子肯以為言是或别有一種【上聲】道理也達通也盖通天下之所尊有此三者曾子之說盖以徳言之也今齊王但有爵耳安得以此慢於齒徳乎【朱子曰達尊之説達通也三者不相值則各伸其尊而無所屈一或相值則通視其重之所在而致隆焉故朝廷之上以伊周之忠聖耆老而祗奉嗣王左右孺子不敢以其齒徳加焉至論輔世長民之任則太甲成王固拜手稽首於伊周之前矣其迭為屈伸以致崇極之義不異於孟子之言也故曰通視其重之所在而致隆焉惟可與權者知之爵也齒也盖有偶然而得之者是以其尊施於朝廷者則不及於鄉黨施於鄉黨者則不及於朝廷而人之敬之也亦或以貌而不以心惟徳得於心充於身刑於家推於鄉黨而達於朝廷者也曽子曰彼以其富其爵我以吾義吾仁子思曰事之云乎豈曰友之云乎孟子曰惡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師弟子間意見之相合固如此○雙峰饒氏曰景子之言是人臣事君之常孟子之言是人君尊賢之道○東陽許氏曰仁者循理樂天安貧守分故不知彼之富義者審度事宜進退有制故不羡彼之爵富只在彼爵可加我故用仁義字不同】 故將大有為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欲有謀焉則就之其尊徳樂道不如是不足與有為也【樂音洛】 大有為之君大有作為非常之君也程子曰古之人所以必待人君致敬盡禮而後往者非欲自為尊大也為【去聲】是故耳【雙峰饒氏曰不如是指謀焉則就之】 故湯之於伊尹學焉而後臣之故不勞而王桓公之於管仲學焉而後臣之故不勞而霸 先從受學師之也後以為臣任之也【雙峰饒氏曰何處見得學而後臣盖學師之臣相之也觀尹之辭無所遜於湯桓之於管一則曰仲父二則曰仲父亦可見師之之意】 今天下地醜徳齊莫能相尚無他好臣其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好去聲】 醜類也尚過也所教謂聼從於己可役使者也所受教謂己之所從學者也 湯之於伊尹桓公之於管仲則不敢召管仲且猶不可召而况不為管仲者乎 不為管仲孟子自謂也【慶源輔氏曰不為管仲孟子到此不得已而直言之不如是則公孫丑之徒終不足以知此義也】范氏曰孟子之於齊處【上聲】賔師之位非當仕有官職者故其言如此【問賔師如何朱子曰當時有所謂客卿是也大概尊禮之而不居職任事但召之則不往○新安陳氏曰若當仕有官職乃可以其官召之耳】○此章見賔師不以趨走承順為恭而以責難陳善為敬【新安陳氏曰恭見於外貌者故於趨走承順言之敬存於中心者故於責難陳善言之】人君不以崇髙富貴為重而以貴徳尊士為賢則上下交而徳業成矣【南軒張氏曰孔子燔肉不至而去魯不知者以為為肉知者以為為無禮皆非知孔子者孟子不朝而出弔不知者或以為要君知者則以為太甚矣公孫仲子以門人近屬猶不克知何怪於景丑乎將朝禮也聞王託疾之言而不往義也明日出弔欲王深惟其故取瑟意也使仲子知孟子之心則告之曰昔者疾今日愈而出弔矣豈不正大而何必為是紛紛哉王託疾要賢邪志也孟子方引以當道可徇其邪志乎孟子知人皆可為堯舜故以堯舜事望王若以僕僕共命為敬則僕妾服役之事耳孟子於公孫仲子告之不詳二子學者也欲其深省而自識於景子陳義著明如此景子大夫也庶幾其有以啓悟王心焉初不可召而後為卿於齊何也王始不能如湯之於伊尹猶望共感悟於終也賢者伸縮變化皆有深意存焉○慶源輔氏曰天地交而後萬物遂上下交而後徳業成此自然之理也世衰道㣲君不知下賢惟知恃勢以驕賢者下不知自重惟知自屈以諂時君上日驕而下日諂上下之情扞格而不接徳之與業渙散而無成天下日趨於亂而世俗猶以孟子為迂濶亦可悲矣○新安陳氏曰上下之交惟不苟合然後可合耳】 ○陳臻問曰前日於齊王餽兼金一百而不受於宋餽七十鎰而受於薛餽五十鎰而受前日之不受是則今日之受非也今日之受是則前日之不受非也夫子必居一於此矣 陳臻孟子弟子兼金好金也其價兼倍於常者一百百鎰【音逸】也 孟子曰皆是也 皆適於義也【慶源輔氏曰陳臻則就事迹校量孟子則以義理斷制】 當在宋也予將有逺行行者必以贐辭曰餽贐予何為不受【贐徐刃反】 贐送行者之禮也 當在薛也予有戒心辭曰聞戒故為兵餽之予何為不受【為兵之為去聲】 時人有欲害孟子者孟子設兵以戒備之薛君以金餽孟子為兵備辭曰聞子之有戒心也【有其辭則義可受矣】 若於齊則未有處也無處而餽之是貨之也焉有君子而可以貨取乎【焉於䖍反】 無逺行戒心之事是未有所處【上聲】也【未有所處則無辭而義不可受矣】取猶致也【朱子曰取是羅致之意輕受之便是被他以貨賄籠絡了問處字是處物為義之處否曰是○南軒張氏曰人於不當受而受其動于物固也當受不受亦是為物所動何則以其蔽於物而見物之大也聖賢從容不廹惟義之安外物何有焉物有大小義之所在一耳○新安陳氏曰孟子辭受從容惟義之安陳臻欲辭則皆辭受則皆受而不知隨事以酌其義固哉】○尹氏曰言君子之辭受取予【通作與】唯當【去聲】於理而已【慶源輔氏曰孟子於此無予尹氏並予言之者學者觀此非特可知辭與取之義亦可知所予矣】 ○孟子之平陸謂其大夫曰子之持㦸之士一日而三失伍則去之否乎曰不待三【去上聲】 平陸齊下邑也大夫邑宰也㦸有枝兵也士戰士也伍行【音杭】列也去之殺之也 然則子之失伍也亦多矣凶年饑嵗子之民老羸轉於溝壑壯者散而之四方者幾千人矣曰此非距心之所得為也【幾上聲】 子之失伍言其失職猶士之失伍也距心大夫名對言此乃王之失政使然非我所得専為也【雙峰饒氏曰凶年説得濶如水旱疾疫之類饑嵗只是五榖不熟】 曰今有受人之牛羊而為之牧之者則必為之求牧與芻矣求牧與芻而不得則反諸其人乎抑亦立而視其死與曰此則距心之罪也【為去聲死與之與平聲】 牧之養之也牧牧地也芻草也孟子言若不得自専何不致其事而去 他日見於王曰王之為都者臣知五人焉知其罪者惟孔距心為王誦之王曰此則寡人之罪也【見音現為王之為去聲】為都治邑也邑有先君之廟曰都【左傳莊公二十八年築郿非都也凡邑有宗廟先君之主曰都無曰邑邑曰築都曰城周禮四縣為都四井為邑然宗廟所在雖邑曰都尊之也】孔大夫姓也為王誦其語欲以風【去聲】曉王也○陳氏曰【陳氏名暘字晉臣三山人】孟子一言而齊之君臣舉知其罪固足以興邦矣然而齊卒不得為善國者豈非說【音悅】而不繹從而不改故邪【慶源輔氏曰孟子一言而齊之君臣舉知其罪者理明辭達長於譬喻而能感發於人故也然齊之君臣雖知其罪而終不能改繹者志小氣輕志小則易定盖原不曽有大底規模氣輕則多率多率則凡事説過便休都無自訟自責之意如此則何縁㑹改○雲峰胡氏曰齊之君臣一時聞孟子之言皆知其罪天理之乍明也終於不改人欲錮之也】 ○孟子謂蚳鼃曰子之辭靈丘而請士師似也為其可以言也今既數月矣未可以言與【蚳音遲鼃烏化反為去聲與平聲】蚳鼃齊大夫也靈丘齊下邑似也言所為近似有理可以言謂士師近王得以諌刑罰之不中【去聲】者 蚳鼃諌於王而不用致為臣而去 致猶還也 齊人曰所以為蚳鼃則善矣所以自為則吾不知也【為去聲】 譏孟子道不行而不能去也 公都子以告 公都子孟子弟子也 曰吾聞之也有官守者不得其職則去有言責者不得其言則去我無官守我無言責也則吾進退豈不綽綽然有餘裕哉 官守以官為守者言責以言為責者綽綽寛貌裕寛意也孟子居賔師之位未嘗受祿故其進退之際寛裕如此【南軒張氏曰孟子異乎蚳鼃故得從容不廹陳善閉邪以俟王之改可徐處乎進退之宜也然卒致為臣而歸誠意偹至啓告曲盡而王終莫悟則有去之而已然三宿出晝猶庶幾王之改終從容不廹也豈悻悻者能識之○慶源輔氏曰距心有官守蚳鼃有言責鼃雖未自以為罪然諫不行能去距心雖知其罪然如是而止不聞其能去也鼃賢於距心矣○雙峰饒氏曰餘裕是寛緩不廹之意賔師從容規諷以漸而入如今朋友相似少焉不入亦當去但寛得些子不如那有官守言責者恁地逼廹不得其職不得其言則目下便著休或疑孔子不脫冕而行與孟子之說不同曰正是一般盖孔子有去志久矣但去得不恁地逼廹後来膰肉不至方不脫冕而行且如衛靈公可謂無道然亦以賔禮待孔子故孔子在衛極多時後来却因問陳明日遂行亦是久有去志因此遂行耳】尹氏曰進退久速當【去聲】於理而已【雲峰胡氏曰集註前引尹氏言君子之辭受取予唯當於理而已此又引其言曰進退久速當於理而已盖天理人欲之幾㝡不可不辨當辭而辭是天理受即非矣可久而久是天理速即非矣如此則當於理不如此則渉於欲故惟聖人能審其幾焉】 ○孟子為卿於齊出弔於滕王使蓋大夫王驩為輔行王驩朝暮見反齊滕之路未嘗與之言行事也【蓋古盍反見音現】 蓋齊下邑也王驩王嬖臣也輔行副使【去聲下同】也反往而還也行事使事也【慶源輔氏曰使事謂弔祭之禮邦交之儀凡禮文制數皆是】 公孫丑曰齊卿之位不為小矣齊滕之路不為近矣反之而未嘗與言行事何也曰夫既或治之予何言哉【夫音扶】 王驩盖攝卿以行故曰齊卿夫既或治之言有司己治之矣孟子之待小人不惡而嚴如此【南軒張氏曰孟子雖為卿而實賔師也則夫禮文制數固可付之於有司是王驩雖曰輔行然齊王之意特欲藉孟子以為重有司之事不敢以煩而驩則行之也孟子特統其大綱於上而驩則共其事於下若驩於事上之禮有失邦交之儀有曠則孟子固不免有言以正其事之失也彼既或治之未見有可正之事則亦烏用有言哉○慶源輔氏曰夫既或治之正答公孫丑未嘗與之言行事一句孟子言使事有司既已治之而得其宜矣自不須更與王驩言也只此句便見孟子之待小人不惡而嚴之意使有司不能治其事於禮儀制數有曠闕不齊整處而孟子固不與驩言而正之則非所謂不惡矣今有司既已能治辦其事而猶與之言則便有徇之之意而不可謂之嚴矣然自常情觀之孟子之不與驩言不以為惡之而不欲與之言則以為易之而不足與之言矣夫惡之而不欲與之言則隘易之而不足與之言則忽隘與忽孟子無是心也但言有司既已能治辦其事而不與之言則亦是順理之事而其中自有不惡而嚴之意耳故愚嘗謂君子之待小人有正己而無屈意有容徳而無過禮惡惡之心雖不能無然亦不為己甚之疾也○新安陳氏曰君子以逺小人不惡而嚴易遯卦大象傳文孟子於王驩不欲與言於弔公行子亦可見今答丑不過平平説所以不與言之意未始及也盖欲使丑自悟耳○治之朱子以為有司南軒以為驩正是治之者】 ○孟子自齊葬於魯反於齊止於嬴充虞請曰前日不知虞之不肖使虞敦匠事嚴虞不敢請今願竊有請也木若以美然 孟子仕於齊喪【去聲】母歸葬於魯嬴齊南邑充虞孟子弟子嘗董治作棺之事者也嚴急也木棺木也以己通以美太美也 曰古者棺椁無度中古棺七寸椁稱之自天子達於庶人非直為觀美也然後盡於人心【稱去聲】 度厚薄尺寸也中古周公制禮時也椁稱之與棺相稱也欲其堅厚久逺非特為人觀視之美而已【直但也○慶源輔氏曰人子之喪親所以為之棺椁者盖欲其堅厚以歴久逺而已非是欲為人觀視之美也盖必如此然後於人心為盡耳盡於人心此一句須當自體之若後世之厚葬却只是欲為人觀美之故也○古者棺椁無度想只是過於厚觀易喪葬取之大過可見至周公制禮時始為七寸之制也棺七寸則椁亦七寸也○雙峰饒氏曰周七寸只如今四寸許】 不得不可以為悅無財不可以為悅得之為有財古之人皆用之吾何為獨不然 不得謂法制所不當得得之為有財言得之而又為有財也或曰為當作而【慶源輔氏曰不得得之泛説葬禮如重累之數墻翣之飾既有定制則不可得以為悦非獨指棺椁而言也】 且比化者無使土親膚於人心獨無恔乎【比必二反恔音效】比猶為【去聲下同】也化者死者也恔快也言為死者不使土親近其肌膚於人子之心豈不快然無所恨乎 吾聞之也君子不以天下儉其親 送終之禮所當得為而不自盡是為【去聲】天下愛惜此物而薄於吾親也【問不以天下儉其親朱子曰以猶為也不為天下惜棺椁之費而儉於其親也王氏中説記太原府君之言一布被二十年不易曰無為費天下也文意略與此同○吕氏曰註云所當得為而不自盡則便是倒行逆施不順理底於所厚者薄則無所不薄矣墨子之葬以薄為道者即是此意○新安陳氏曰此章當味盡於人心及恱與恔字人子事親至葬而終凡附於身與棺必誠必信勿之有悔焉盖不如是無以盡於吾心不為悦不為恔也必恱且恔然後於心為盡不得為而僣為與可為而不為皆非盡於人心曰不得不可以為恱則制不得為者決不敢過曰得之有財何獨不然則力所能為者亦何忍於不及厚所當厚而不儉於親無非天理也盡於人心盡天理而已矣】 ○沈同以其私問曰燕可伐與孟子曰可子噲不得與人燕子之不得受燕於子噲有仕於此而子悅之不告於王而私與之吾子之禄爵夫士也亦無王命而私受之於子則可乎何以異於是【伐與之與平聲下伐與殺與同夫音扶】沈同齊臣以私問非王命也子噲子之事見【形甸反下一節觧見音同】前篇諸侯土地人民受之天子傳之先君私以與人則與者受者皆有罪也仕為官也士即從仕之人也【慶源輔氏曰沈同問燕可伐否耳固不問以齊伐燕為如何也若是以王命来問孟子必當詳告之不但曰可而已也○註云與者受者皆有罪謂不由其道妄取妄予如子噲子之之徒者由其道則三聖之授受乃先天而天弗違之事不可以罪言也】 齊人伐燕或問曰勸齊伐燕有諸曰未也沈同問燕可伐與吾應之曰可彼然而伐之也彼如曰孰可以伐之則將應之曰為天吏則可以伐之今有殺人者或問之曰人可殺與則將應之曰可彼如曰孰可以殺之則將應之曰為士師則可以殺之今以燕伐燕何為勸之哉天吏解見上篇言齊無道與燕無異如以燕伐燕也史記亦謂孟子勸齊伐燕盖傳聞此說之誤○楊氏曰燕固可伐矣故孟子曰可使齊王能誅其君弔其民何不可之有乃殺其父兄虜其子弟而後燕人畔之乃以是歸咎孟子之言則誤矣【朱子曰孟子言伐燕處有四燕父子君臣如此固有可伐之理然孟子不曾教齊不伐亦不曽教齊必伐但曰惟天吏則可以伐之○或謂孟子於沈同之問曷為不盡其辭以告之曰沈同固非能伐燕者且以其私来問又不言齊之將伐燕也則直以可伐之理告之足矣若遂探其情而預設辭以伐之則是猜防險詖之私爾豈所謂聖賢之心哉且齊雖無道若能極燕之遺民於水火之中而無殺戮繋累之暴則其伐之也亦何為而不可哉○雙峰饒氏曰惟士師則可以殺有罪之人泛泛如何可以擅殺惟天吏可以伐無道之國諸侯如何可以擅相征伐天吏天所命者士師君所命者天吏以其有道故天命之征伐如湯武是也沈同安曉此理但知人之可伐而不知己之不可伐人】 ○燕人畔王曰吾甚慙於孟子 齊破燕後二年燕人共立太子平為王【平即昭王】 陳賈曰王無患焉王自以為與周公孰仁且智王曰惡是何言也曰周公使管叔監殷管叔以殷畔知而使之是不仁也不知而使之是不智也仁智周公未之盡也而况於王乎賈請見而解之【惡監皆平聲】 陳賈齊大夫也管叔名鮮武王弟周公兄也武王勝商殺紂立紂子武庚而使管叔與弟蔡叔霍叔監其國武王崩成王幼周公攝政管叔與武庚畔周公討而誅之 見孟子問曰周公何人也曰古聖人也曰使管叔監殷管叔以殷畔也有諸曰然曰周公知其將畔而使之與曰不知也然則聖人且有過與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過不亦宜乎 言周公乃管叔之弟管叔乃周公之兄然則周公不知管叔之將畔而使之其過有所不免矣或曰周公之處【上聲下同】管叔不如舜之處象何也游氏曰象之惡已著而其志不過富貴而已故舜得以是而全之若管叔之惡則未著而其志其才皆非象比也周公詎忍逆探【平聲】其兄之惡而棄之邪周公愛兄宜無不盡者管叔之事聖人之不幸也舜誠信而喜象周公誠信而任管叔此天理人情之至其用心一也【程子曰象憂亦憂象喜亦喜盖天理人情於是為至舜之於象周公之於管叔其用心一也夫管叔未嘗有惡也使周公逆知其將畔果何心哉惟管叔之畔非周公所能知則其過有所不免矣故孟子曰周公之過不亦宜乎○問周公誅管叔自公義言之其心固正大直截自私恩言之其情終有不自滿處所以孟子謂周公之過不亦宜乎者以此朱子曰周公豈得已為此哉莫到恁地較好胡氏云象得罪於舜故封之管蔡流言將危周公以間王室得罪於天下故誅之非周公誅之天下之所當誅周公豈得而私之哉舜處其常周公處其變此聖人所以同歸於道也○慶源輔氏曰周公不忍料兄之惡而使之故不免有過是以孟子亦言周公之過不亦宜乎不説周公無過也○雲峰胡氏曰詎忍逆探其兄之惡而棄之此一句最見得周公之用心舜之心誠信而喜象不忍逆以其弟為詐舜為兄之道盡矣周公之心誠信而任管叔不忍逆以其兄為畔周公為弟之道盡矣故曰此天理人情之至人倫即是天理特分而言之天理其自然者人倫其當然者爾】 且古之君子過則改之今之君子過則順之古之君子其過也如日月之食民皆見之及其更也民皆仰之今之君子豈徒順之又從而為之辭【更平聲】 順猶遂也更改也辭辯也更之則無損於明故民仰之順而為之辭則其過愈深矣責賈不能勉其君以遷善改過而教之以遂非文【去聲】過也【新安陳氏曰孟子窺賈為君文過之心於不言之表而責之】○林氏曰齊王慙於孟子盖羞惡【去聲】之心有不能自已者使其臣有能因是心而將順之則義不可勝【平聲】用矣而陳賈鄙夫方且為【去聲】之曲為辯説而沮【在吕反】其遷善改過之心長【上聲】其飾非拒諫之惡故孟子深責之然此書記事散出而無先後之次故其説必参考而後通若以第二篇十章【齊人伐燕勝之章】十一章【齊人伐燕取之章】置之前章之後此章之前則孟子之意不待論說而自明矣【南軒張氏曰周公於管叔親愛之而不知其將畔其過也宜矣賈為君文過過之中又生過焉○汪氏曰己富貴而兄弟無位仁者弗為也兄弟惡未萌而以惡逆之智者弗為也自陳賈觀之以周公為仁智未之盡由君子觀之周公實仁且智者也不期以畔而卒至於畔不免於過乃所遭之不幸也及其畔也不以私恩害公義誅之以安宗社天下是於過為能改矣其不得已而行權也】 ○孟子致為臣而歸 孟子久於齊而道不行故去也 王就見孟子曰前日願見而不可得得侍同朝甚喜今又棄寡人而歸不識可以繼此而得見乎對曰不敢請耳固所願也【朝音潮】 【新安陳氏曰謙言得侍賢者同朝者皆甚喜】 他日王謂時子曰我欲中國而授孟子室養弟子以萬鍾使諸大夫國人皆有所矜式子盍為我言之【為去聲】時子齊臣也中國當國之中也萬鍾榖禄之數也鍾量【去聲】名受六斛四斗矜敬也式法也盍何不也【趙氏曰四豆為區區受斗六升四區為釡釜受六斗四升十釜為鍾受六斛四斗】 時子因陳子而以告孟子陳子以時子之言告孟子陳子即陳臻也 孟子曰然夫時子惡知其不可也如使予欲富辭十萬而受萬是為欲富乎【夫音扶惡平聲】 孟子既以道不行而去則其義不可以復【扶又反】留而時子不知則又有難顯言者故但言設使我欲富則我前日為卿嘗辭十萬之禄今乃受此萬鍾之饋是我雖欲富亦不為此也【况本非欲富乎○慶源輔氏曰齊王告時子是就人欲中計較孟子之意道合則從不合則去惡用是多端為哉○註云孟子有難顯言者顯言之則訐齊王之失而有戾於我固所願之仁】 季孫曰異哉子叔疑使己為政不用則亦已矣又使其子弟為卿人亦孰不欲富貴而獨於富貴之中有私龍斷焉【龍音壟】 此孟子引季孫之語也季孫子叔疑不知何時人龍斷岡壟之斷而髙也義見【形甸反】下文盖子叔疑者嘗不用而使其子弟為卿季孫譏其既不得於此而又欲求得於彼如下文賤丈夫登龍斷者之所為也孟子引此以明道既不行復【扶又反】受其禄則無以異此矣【慶源輔氏曰舉季孫所譏子叔疑之事以見我不敢傚此之意辭禄而受饋雖多寡之不同畢竟是既不得於此而又求得於彼也】 古之為市者以其所有易其所無者有司者治之耳有賤丈夫焉必求龍斷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罔市利人皆以為賤故從而征之征商自此賤丈夫始矣 孟子釋龍斷之説如此治之謂治其争訟左右望者欲得此而又取彼也罔謂罔羅取之也【雙峰饒氏曰左右望是欲全得之萬一不得於此亦可得於彼不得於此是譬喻辭十萬得於彼是譬喻受萬】從而征之謂人惡【去聲】其専利故就征其税後世縁此遂征商人也【慶源輔氏曰文王關譏不征是三代之初皆如此○新安陳氏曰孟子有引喻以終之而不復說上正意者此章之類是也】○程子曰齊王所以處【上聲】孟子者未為不可孟子亦非不肯為國人矜式者但齊王實非欲尊孟子乃欲以利誘之故孟子拒而不受【新安陳氏曰齊王固不得待孟子之道尤為不知孟子之心】 ○孟子去齊宿於晝【盡如字或曰當作盡音獲下同】 晝齊西南近邑也 有欲為王留行者坐而言不應隠几而卧【為去聲下同隠於靳反】隠憑也客坐而言孟子不應而卧也 客不悦曰弟子齊宿而後敢言夫子卧而不聽請勿復敢見矣曰坐我明語子昔者魯繆公無人乎子思之側則不能安子思泄栁申詳無人乎繆公之側則不能安其身【齊側皆反復扶又反語去聲】 齊宿齊戒越宿也繆【音穆】公尊禮子思常使人伺【音笥】道【去聲】達誠意於其側乃能安而留之也泄栁魯人申詳子張之子也繆公尊之不如子思然二子義不苟容非有賢者在其君之左右維持調護之則亦不能安其身矣【問泄栁申詳無人乎繆公之側則不能安其身二子之賢其心固如是乎朱子曰非謂二子之心倚君側之人也語其勢則然耳若二子之心如此則與世之垢面汙行而事君側便嬖之人者何以異乎○慶源輔氏曰繆公好賢之切唯恐有不當其意者常使人道達誠意乃能安而留之泄栁嘗閉門以避繆公不苟合可見申詳見禮記與泄栁並稱其賢可知繆公待子思恐子思不察己之誠也二子非有賢者調䕶之則又恐君不察己之誠也徳若子思則自有此應若只及得二子則自處又當如此下此則苟容以狥君者也】 子為長者慮而不及子思子絶長者乎長者絶子乎【長上聲】 長者孟子自稱也言齊王不使子来而子自欲為【去聲下以為同】王留我是所以為我謀者不及繆公留子思之事而先絶我也我之卧而不應豈為先絶子乎【慶源輔氏曰孟子之自處不在子思之下故意或人之為我謀不及繆公留子思之事也盖有欲為王留行者雖有愛賢之意而不知待賢者之禮故孟子告之如此○新安倪氏曰孟子之於齊齊王既不能如繆公之待子思固無以安孟子矣次焉而齊之羣臣又無賢者為之維持調䕶孟子亦豈能安其身哉孟子之徳無愧子思齊王如繆公之待子思宜也故末又以不及子思為言泄栁申詳之事姑引以言齊之無賢臣耳】 ○孟子去齊尹士語人曰不識王之不可以為湯武則是不明也識其不可然且至則是干澤也千里而見王不遇故去三宿而後出晝是何濡滯也士則茲不悅尹士齊人也干求也澤恩澤也濡滯遲留也 髙子以告 髙子亦齊人孟子弟子也 曰夫尹士惡知予哉千里而見王是予所欲也不遇故去豈予所欲哉予不得已也【夫音扶下同惡平聲】 見王欲以行道也今道不行故不得已而去非本欲如此也 予三宿而出晝於予心猶以為速王庶幾改之王如改諸則必反予 所改必指一事而言然今不可考矣 夫出晝而王不予追也予然後浩然有歸志予雖然豈舍王哉王由足用為善王如用予則豈徒齊民安天下之民舉安王庶幾改之予日望之 浩然如水之流不可止也楊氏曰齊王天資朴實如好勇好貨好色好世俗之樂皆以直告而不隠於孟子故足以為善若乃其心不然而謬為大言以欺人是人終不可與入堯舜之道矣何善之能為 予豈若是小丈夫然哉諫於其君而不受則怒悻悻然見於其面去則窮日之力而後宿哉【悻形頂反見音現】 悻悻怒意也窮盡也 尹士聞之曰士誠小人也 此章見聖賢行道濟時汲汲之本心愛君澤民惓惓【音權】之餘意【慶源輔氏曰集註本心謂其初本欲如此也餘意則後来不得已之意耳詳玩此兩句便可見聖賢之心千里見王王如用予豈特齊民安天下之民舉安此其行道濟時汲汲之本心三宿出晝王庶幾改之予日望之此其愛君澤民惓惓之餘意】李氏曰於此見君子憂則違之之情而荷【何可反】蕢者所以為果也【易乾卦文言樂則行之憂則違之○朱子曰孟子與荷蕢皆是憂則違之但荷蕢者果於去不若孟子之遲遲吾行盖得時行道者聖人之本心不遇而去者聖人之不得已此與孔子去魯之心同盖聖賢憂世濟時之誠心非若荷蕢之果於去也○南軒張氏曰齊王資雖鈍而不敏然異夫飾非矯情以自欺欺人者故孟子有望焉以為王如用予天下舉安盖其安天下之道已素定於胷中而其本則在於格君心故拳拳望王之改之也若夫諫而不用去則窮日而後宿者是私意所發其諫也固無誠意之感其去也又無忠厚之氣眞小丈夫哉○雙峰饒氏曰方其来也只望齊王能行其道及其去也又望王能改過此聖賢仁厚之意盖決然去者義也欲去不去者仁也李氏所以說憂則違之之情憂只是不樂違去也當看情字○雲峰胡氏曰孟子憂則違之若與荷蕢同而其憂則違之之情與荷蕢之恝然忘情者大不同也○新安陳氏曰孟子所歴如滕文雖慕道然國微弱道必難行其次如魯沮於臧倉又必不行大國齊梁也梁惠不足與有行襄尤劣矣庶幾焉者其齊宣乎齊有易以安天下之勢孟子又有安天下之道王天資誠朴若可與有行者所以拳拳望之有不能自已焉於此終不遇合則孟子之道知其不行矣】 ○孟子去齊充虞路問曰夫子若有不豫色然前日虞聞諸夫子曰君子不怨天不尤人 路問於路中問也豫悅也尤過也此二句實孔子之言盖孟子嘗稱之以教人耳 曰彼一時此一時也 彼前日此今日【新安陳氏曰前日言不怨尤之時與今日所遇之時不同】 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名世者 自堯舜至湯自湯至文武皆五百餘年而聖人出名世謂其人徳業聞【去聲】望可名於一世者為之輔佐若臯陶稷契【私列反】伊尹萊朱太公望散【素亶反】宜生之屬 由周而来七百有餘嵗矣以其數則過矣以其時考之則可矣 周謂文武之間數謂五百年之期時謂亂極思治【去聲】可以有為之日於是而不得一有所為此孟子所以不能無不豫也 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舍我其誰也吾何為不豫哉【夫音扶舍上聲】 言當此之時而使我不遇於齊是天未欲平治天下也然天意未可知而其具又在我我何為不豫哉【新安陳氏曰天意或欲平治天下亦未可知其具謂能平治天下之道也】然則孟子雖若有不豫然者而實未嘗不豫也盖聖賢憂世之志樂【音洛】天之誠有並行而不悖者於此見矣【朱子曰或問文中子曰聖人有憂乎曰天下皆憂吾獨得不憂又曰樂天知命吾何憂若孟子不忘天下之憂而亦不害其樂天知命之樂其庶幾乎○慶源輔氏曰不能無不豫憂世之志也實未嘗不豫樂天之誠也憂樂自常情觀之則相反自聖賢言之則並行而不悖也○自五百年至則可矣觀之則孟子不能無不豫然也自夫天未欲平治以下觀之則孟子實未嘗不豫也○雙峰饒氏曰孟子到此亦末如之何所以只得歸之天】 ○孟子去齊居休公孫丑問曰仕而不受禄古之道乎休地名 曰非也於崇吾得見王退而有去志不欲變故不受也崇亦地名孟子始見齊王必有所不合【新安陳氏曰道不行於齊其幾己先見乎此】故有去志變謂變其去志 繼而有師命不可以請久於齊非我志也 師命師旅之命也國既被兵難請去也【新安陳氏曰恐只是因師旅之事而戒嚴耳】○孔氏曰仕而受祿禮也不受齊祿義也義之所在禮有時而變公孫丑欲以一端裁之不亦誤乎【南軒張氏曰孟子之去齊三宿出晝猶以為速而謂初見己有去志乆於齊非我志何也盖孟子雖庶幾齊王之可與有為而可去之幾未嘗不先覺也初見察王之情必有不能受者又以其質亦有可取故不受其禄姑留以觀其感悟與否也初志雖欲去而猶有望焉豈徒為苟留也哉此篇載孟子於齊始終去就乆速之義甚備學者所宜深究也○慶源輔氏曰禮則有常義則有權如君命召不俟駕禮也有不召之臣便是義孔氏謂仕而受禄禮也不受齊禄義也說得自好○雙峰饒氏曰有見行可之仕有際可之仕有公養之仕孟子當日見王於崇便有不合處難於委質為臣所以止為際可之仕見行可者見這道理漸可行也孟子自崇既退之後未見其道之可行所以終於不受禄○新安陳氏曰不受卿禄此孟子最髙處其超然不屈進退餘裕本全在此一受其禄則為禄所縻是為禄而仕耳十萬之禄脫屣而去齊王猶欲以萬鍾縻之豈知孟子者吾意戰國之世髙節如許惟孟子一人而已庶幾焉者其魯仲連乎】 孟子集註大全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集註大全卷五 滕文公章句上 凡五章 滕文公為世子將之楚過宋而見孟子 世子太子也 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 道言也性者人所禀於天以生之理也渾【上聲】然至善未甞有惡人與堯舜初無少異但衆人汩【音骨】於私欲而失之堯舜則無私欲之蔽而能充其性爾【新安陳氏曰四端章雖言性情之理而性字未說出性字始見於此而詳見告子盡心篇充其性即擴而充之之充】故孟子與世子言毎道性善而必稱堯舜以實之欲其知仁義不假外求聖人可學而至而不懈【居隘反】於用力也【新安陳氏曰集註已包後面成覸等三說之意】門人不能悉記其辭而撮其大旨如此【慶源輔氏曰朱子既斷孟子之書以為孟子自著則似此處皆當改此是後来不曽改得】程子曰性即理也天下之理原其所自未有不善喜怒哀樂【音洛】未發何嘗不善發而中節即無往而不善發不中節然後為不善故凡言善惡皆先善而後惡言吉凶皆先吉而後凶言是非皆先是而後非【問孔子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孟子乃開口便說性善是如何朱子曰孟子也只是大槩說性善至於性之所以善處也少說須是如說一隂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方是說性與天道耳○易言繼善是指未生之前孟子言性善是指已生之後雖曰已生然其本體初不相離也○孟子見滕文公便道性善他欲人先知得一箇本原則為善必力去惡必勇○伊川謂性即理也一句直自孔子後惟伊川說得盡這一句便是千萬世說性之根基理是箇公共底物事不解㑹不善人做不是自是失了性却不是壊了著修又曰未發之前氣不用事所以有善而無惡○性善者以理言之稱堯舜者質其事以實之所以互相發也其意盖曰知性善則知堯舜之必可為矣知堯舜之可為則其於性善也信之益篤而守之益固矣○問性善之性與堯舜性之之性如何曰性善之性實性之之性虚性之只是合下稟得目下便將来受用○性善故人皆可為堯舜必稱堯舜所以驗性善之實○問人未能便至於堯舜而孟子言必稱之何也曰道性善與稱堯舜二句正相表裏蓋人之不至於堯舜者是他力量不至固無可柰何然人須當以堯舜為法人到得堯舜地位方做得一箇人無所欠闕然也只是本分事這便是止於至善○問孟子道性善看来孟子言赤子將入井有惕惻隐之心此只就情上見如言孩提之童無不愛其親亦只是就情上說曰未發時怵惕惻隐與孩提愛親之心皆在裏靣了少間發出来即是未發底物事静也只是這物事動也只是這物事如孟子所說正要人於發動處見得是這物事即是静時所養底物事静時若存守得這物事則日用流行即是這物事而今學者且要識得動静只是一箇物事○問孟子道性善蓋謂性無有不善也明道乃以為善固性也然惡亦不可不謂之性其義如何潜室陳氏曰纔識氣質之性即善惡方各有著落不然則惡從何處生以孟子說未備故程門發此義孟子專說義理之性則惡無所歸是論性不論氣孟子之說為未備專說氣禀則善為無别是論氣不論性諸子之論所以不明夫本也程子兼氣質論性○雲峯胡氏曰孔子亦嘗說性善曰繼之者善成之者性但善字從造化發育處說不從人生禀受處說子思曰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正是從源頭說性之本善但不露出一善字性善之論自孟子始發之集註釋性者人禀於天以生之理也此一句便闢倒告子所謂生之謂性蓋生不是性生之理是性天地間豈有不好底道理故曰渾然至善未嘗有惡古今只是一箇道理故曰人與堯舜初無少異孟子道性善言其理也稱堯舜以實之言其事也天下無理外之事能為堯舜所為之事便是不失吾所得以生之理然而人不能皆堯舜者氣質之拘物欲之蔽也集註言物欲不言氣質蓋以孟子不曽說到氣質之性故但據孟子之意言之程子曰性善二字孟子擴前聖之所未發而有功於聖門愚亦敢曰性即理也一句程子擴前聖所未發而有功於孟子○新安陳氏曰性善是虛說其理稱堯舜是指能盡性之人以實其說如朱子著小學書列立教明倫於前盡是說其理列實立教實明倫於後並是實有是人實有是事以實前面之說此之謂實之何以驗人性之善哉觀堯舜能盡其性而為大聖人則可以知同有是性者之皆可以為聖人而不懈於學聖人矣所以言性善而必稱堯舜以實之歟】 世子自楚反復見孟子孟子曰世子疑吾言乎夫道一而已矣【復扶又反夫音扶】 時人不知性之本善而以聖賢為不可企及故世子於孟子之言不能無疑而復来求見蓋恐别有卑近易【去聲】行之說也孟子知之故但告之如此以明古今聖愚本同一性前言已盡無復【扶又反下同】有他說也【朱子曰當戰國之時聖學不明天下之人但知功利之可求而不知己性之本善聖賢之可學聞是說者非惟不信往往亦不復致疑於其間若文公則雖未能盡信而已能有所疑矣是其可與進道之萌芽也故孟子於其去而復来迎而謂之曰世子疑吾言乎而又告之曰夫道一而已矣盖古今聖愚同此一性則天下固不容有二道但在篤信力行則天下之理雖有至難猶必可至况善乃人之所本有而為之不難乎○雲峯胡氏曰按饒氏謂道一而已矣與性一而已矣不同性以所禀言之道以所由言之集註此處說得性字稍重愚謂集註不曰同一道而曰同一性者蓋推本而言欲自上文性善說来性之外也無所謂道同此性即同此道又何疑焉】 成覸謂齊景公曰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顔淵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公明儀曰文王我師也周公豈欺我哉【覸古莧反】 成覸人姓名彼謂聖賢也有為者亦若是言人能有為則皆如舜也公明姓儀名魯賢人也文王我師也蓋周公之言公明儀亦以文王為必可師故誦周公之言而歎其不我欺也孟子既告世子以道無二致而復引此三言以明之欲世子篤信力行以師聖賢不當復求他說也【朱子曰孟子引三叚說話教人如此發憤勇猛向前日用之間不得存留一毫人欲之私在這裏此外更無别法若如此有箇奮迅興起處方有田地可下工夫不然則是晝脂鏤冰無真實得力處○雲峯胡氏曰性之本善堯舜無異於人行之不力人自異於堯舜】 今滕絶長補短將五十里也猶可以為善國書曰若藥不瞑厥疾不瘳【瞑莫甸反音縣】 絶猶截也書商書說【音悅】命篇瞑憒【古對反】亂言滕國雖小猶足為治【去聲】但恐安於卑近不能自克則不足以去【上聲】惡而為善也【朱子曰滕小不過如今一郷孟子只說可為善國終不成以告齊梁之君者告之○人要為聖賢須是猛起如服瞑之藥以除深痼之疾直是不可悠悠○蔡氏曰方言云飲藥而毒海岱之間謂之瞑○勉齊黄氏曰歴引三人之言所以釋滕文之疑終以藥瞑所以厲其志○䨇峯饒氏曰前靣文公再去見孟子時是疑其資禀凡下不可以為堯舜故孟子以成覸以下三說答之末後孟子恐文公又自疑其土地狭小故以瞑之說告之文公後来也能問䘮禮問經界亦足見其有為處】○愚按孟子之言性善始見【形甸反】於此而詳具於告子之篇然黙識【如字】而旁通之則七篇之中無非此理其所以擴前聖之未發而有功於聖人之門程子之言信矣【西山真氏曰七篇之中無非此理者如言仁義言四端蓋其大者至於因齊王之愛牛而勸之以行王政亦因其性善而引之當道也以此推之他可識矣○新安陳氏曰林氏於下章言喪禮處謂可驗人性之善亦當以此意類推之】 ○滕定公薨世子謂然友曰昔者孟子甞與我言於宋於心終不忘今也不幸至於大故吾欲使子問於孟子然後行事 定公文公父也然友世子之傅也大故大喪也事謂喪禮 然友之鄒問於孟子孟子曰不亦善乎親喪固所自盡也曽子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可謂孝矣諸侯之禮吾未之學也雖然吾甞聞之矣三年之喪齊䟽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達於庶人三代共之【齊音資䟽所居反飦諸延反】 當時諸侯莫䏻行古喪禮而文公獨能以此為問故孟子善之又言父母之喪固人子之心所自盡者蓋悲哀之情痛疾之意非自外至冝乎文公於此有所不能自已也但所引曽子之言本孔子告樊遲者豈曽子甞誦之以告其門人歟三年之喪者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懐故父母之喪必以三年也齊衣下縫【音逢】也不緝【七入反】曰斬衰【音催下同】緝之曰齊衰䟽麤也麤布也飦糜也喪禮三日始食粥既葬乃䟽食【音嗣○記喪大記君之喪子大夫公子衆士皆三日不食子大夫公子食粥士䟽食水飲夫人世婦諸妻皆䟽食水飲大夫之喪主人室老子姓皆食粥衆士䟽食水飲室老其貴臣也衆士謂衆臣妻妾䟽食水飲士亦如之既主人䟽食水飲不食菜果婦人亦如之君大夫士一也練而食菜果祥而食肉】此古今貴賤通行之禮也【朱子曰孟子說制度皆舉其綱而已如田之十一喪之自天子達之類○孟子答滕文公喪禮不說到細碎上只說齊䟽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逹於庶人這二項便是大原大本自盡其心䘮禮之大本也三年齊䟽飦粥喪禮之大經也孟子生戰國不得見先王全經矣然其學得孔子之正傳而於文武之道識其大者故其考論制度雖若疎闊而於大本大經之際則有不可得而亂者以是為主而酌乎人情世變以文之則禮雖先王未之有亦可以義起矣後世議禮者不明乎此故常以其度數節文之小不備而不敢為卒以就乎大不備而後已此劉向所以深嘆之也然無孟子之學而强為之如叔孫通曹褒之流是又不免乎私意之鑿而已关○趙氏曰自天子逹於庶人是無貴賤之别三代共之是無古今之異】 然友反命定為三年之喪父兄百官皆不欲曰吾宗國魯先君莫之行吾先君亦莫之行也至於子之身而反之不可且志曰喪祭從先祖曰吾有所受之也 父兄同姓老臣也滕與魯俱文王之後而魯祖周公為長【上聲】兄弟宗之故滕謂魯為宗國也然謂二國不行三年之喪者乃其後世之失非周公之法本然也志記也引志之言而釋其意以為所以如此者盖為【去聲】上世以来有所傳受雖或不同不可改也然志所言本謂先王之世舊俗所傳禮文小異而可以通行者耳不謂後世失禮之甚者也【朱子曰吾宗國如周公兄弟之為諸侯者則皆以魯國為宗至戰國時滕猶稱魯為宗國也○南軒張氏曰考滕世子問孟子之辭則三年之喪其廢也久矣其在周之末世乎故曰吾宗國魯先君莫之行吾先君亦莫之行也又曰喪祭從先祖吾有所受之也然則其廢也久矣世之治亂此豈非其根抵耶】 謂然友曰吾他日未甞學問好馳馬試劒今也父兄百官不我足也恐其不能盡於大事子為我問孟子然友復之鄒問孟子孟子曰然不可以他求者也孔子曰君薨聽於宰歠粥面深墨即位而哭百官有司莫敢不哀先之也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君子之徳風也小人之徳草也草尚之風必偃是在世子【好為皆去聲復扶又反歠川悦反】 不我足謂不以我滿足其意也然者然其不我足之言不可他求者言當責之於己宰六卿之長【上聲】也歠飲也深墨甚黒色也即就也尚加也論語作上古字通也偃伏也【必偃以上皆孔子語】孟子言但在世子自盡其哀而已【慶源輔氏曰當責之於己是應前靣固所自盡之説在世子自盡其哀是應上句不可他求之意○雙峯饒氏曰君薨君字統天子諸侯而言聴於宰是國家政事皆聽命於宰非聽政聽訟之謂】 然友反命世子曰然是誠在我五月居廬未有命戒百官族人可謂曰知及至葬四方来觀之顔色之戚哭泣之哀弔者大恱 諸侯五月而葬未葬居倚廬於中門之外居喪不言故未有命令教戒也【左傳隐公元年天子七月而葬同軌畢至言同軌以别四夷之國諸侯五月同盟至同在方嶽之盟大夫三月同位至士踰月外姻至此言赴弔各以逺近為差因為葬莭○禮記喪大記父母之喪居倚廬不塗寝苫枕凷非喪事不言】可謂曰知疑有闕誤或曰皆謂世子之知禮也【慶源輔氏曰可當作皆如作可不成文理】○林氏曰孟子之時喪禮既壞然三年之喪惻隐之心痛疾之意出於人心之所固有者初未甞亡也惟其溺於流俗之弊是以喪【去聲】其良心而不自知耳文公見孟子而聞性善堯舜之說則固有以啟發其良心矣是以至此而哀痛之誠心發焉及其父兄百官皆不欲行則亦反躬自責悼其前行【去聲】之不足以取信而不敢有非其父兄百官之心雖其資質有過人者而學問之力亦不可誣也及其斷【丁亂反】然行之而逺近見聞無不悅服則以人心之所同然者自我發之而彼之心悅誠服亦有所不期然而然者人性之善豈不信哉【西山真氏曰三年之喪自唐虞三代未有改者春秋之世此禮廢墜於是宰予欲短喪而孔子責其不仁子思亦謂自朞以下貴賤有殊父母之喪則一而已方滕文用孟子言欲行此禮父兄百官譁然争之及違衆而行又以為知禮何耶蓋以為不可行者蹈常襲故之陋見而以為知禮者秉彛好徳之良心也世降教失雖以東魯文獻之邦猶不能行何怪於滕之父兄乎然文公一以身先之則幡然而悟天理之在人心者固不可泯也○雲峯胡氏曰前章論性善此章自是論三年之喪集註引林氏說首尾必舉性善而言者盖喪制人子之心所自盡者最可見人性之本善處文公自悔其前日未甞學問而一旦力行其所聞於孟子者是孟子一開發之際而文公之性善見矣及其行之而逺近見聞莫不悦服是文公一感發之頃而逺近之人性善皆見矣於是益可信人性之無有不善而堯舜之真可為也】 ○滕文公問為國 文公以禮聘孟子故孟子至滕而文公問之【慶源輔氏曰前云使然友問後云使畢戰問但此言滕文公問則知是文公親問孟子也盖文公既即位固不可越國往見孟子則必是以禮聘孟子至滕而文公問之也】 孟子曰民事不可緩也詩云晝爾于茅宵爾索綯亟其乘屋其始播百榖【綯音陶亟紀力反】 民事謂農事詩豳風七月之篇于往取也綯絞【古巧反】也亟急也乘升也播布也言農事至重人君不可以為緩而忽之故引詩言治屋之急如此者盖以来春將復【扶又反】始播百榖而不暇為此也【慶源輔氏曰詩言民之趨於農功自然如此其亟孟子引之以證民事不可緩之說然熟玩之便見得民事真不可緩之意人君者若能真知民事之不可緩則於為國也思過半矣】 民之為道也有恆産者有恆心無恆産者無恆心苟無恆心放辟邪侈無不為己及陷乎罪然後從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為也【音義並見前篇】是故賢君必恭儉禮下取於民有制 恭則能以禮接下儉則能取民以制【趙氏曰禮下所以開世禄及學校之事也取民以制所以開制民常産及貢助徹之法也】 陽虎曰為富不仁矣為仁不富矣 陽虎陽貨魯季氏家臣也天理人欲不容並立虎之言此恐為仁之害於富也孟子引之恐為富之害於仁也君子小人毎相反而已矣【慶源輔氏曰先儒多以為孟子不以人廢言集註則以為言雖同而所取各異其説尤的當】 夏后氏五十而貢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畝而徹其實皆什一也徹者徹也助者藉也【徹敕列反藉子夜反】 此以下乃言制民常産與其取之之制也夏時一夫受田五十畝而每夫計其五畝之入以為貢商人始為井田之制以六百三十畝之地畫為九區區七十畝中為公田其外八家各授一區但借其力以助耕公田而不復【扶又反】稅其私田【所謂助而不稅】周時一夫受田百畝鄉遂用貢法十夫有溝【周禮夏官司徒遂人凡治野夫間有遂遂上有径十夫有溝溝上有畛百夫有洫洫上有涂千夫有澮澮上有道萬夫有川川上有路以逹于畿】都鄙用助法八家同井【周禮冬官考工記匠人為溝洫九夫為井井間廣四尺深四尺謂之溝方十里為成成間廣八尺深八尺謂之洫方百里為同同間廣二尋深二仞謂之澮此畿内采地之制九夫為井井方一里九夫所治之田也】耕則通力而作收則計畝而分故謂之徹【朱子曰此亦不可詳知但因洛陽議論中通徹而耕之說推之耳或但耕則通力而耕收則各得其畒亦未可知也】其實皆什一者貢法皆以十分【扶問反下同】之一為常數惟助法乃是九一【慶源輔氏曰此以文王治岐耕者九一及下文請野九一而助知其然也】而商制不可考周制則公田百畝中以二十畝為廬舎【新安陳氏曰二十畒分為八家家各二畒半以為治田時所居所謂二畒半在田是也】一夫所耕公田實計十畝通私田百畝為十一分而取其一蓋又輕於十一矣【前漢食貨志理民之道地著為本地著謂安土故必建歩立畮正其經界六尺為歩歩百為畮畮百為夫夫三為屋屋三為井井方一里是為九夫八家共之各受私田百畒公田十畮是為八百八十畮餘二十畮以為廬舎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救民是以和睦而教化齊同力役生産可得而平也民受田上田夫百畮中田夫二百畮下田夫三百畮嵗耕種者為不易上田休一嵗者為一易中田休二嵗者為再易下田三嵗更耕之自爰其處更互也爰於也農民户人已受田其家衆男為餘夫亦以口受田如比比例也士工商家受田五口乃當農夫一人此謂平土可以為法者也苦山林藪澤原陵淳鹵之地淳盡也舃鹵之田不生五榖各以肥磽多少為差民年二十受田六十歸田在野曰廬在邑曰里】竊料商制亦當似此而以十四畝為廬舎一夫實耕公田七畝是亦不過十一也徹通也均也藉借也【朱子曰甞疑孟子所謂夏后氏五十而貢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畒而徹恐不解如此先王疆理天下之初做許多畎澮溝洫之類大叚是費人力了若是自五十而増為七十自七十而増為百畒則田間許多疆理都合更改恐無是理孟子當時未必親見只是傳聞如此恐亦難盡信也○問所言井地之法以周禮諸說考之亦未有悉合者何也曰吾於前章固已論之矣大抵孟子之言雖曰推本三代之遺制然常舉其大而不必盡於其細也師其意而不泥於文也盖其疏通簡易自成一家乃經綸之活法而豈拘儒曲士牽制文義者之所能知哉曰三代受田多少之不同何也曰張子甞言之矣陳氏徐氏亦有說焉然皆若有可疑者蓋田制既定則其溝涂畛域亦有一定而不可易者今乃易代更制毎有増加則其勞民動衆廢壊已成之業使民不得服先疇之田畒其煩擾亦已甚矣不知孟子之言其所以若此者果何耶陳氏云夏時洪水方平可耕之地少至商而寝廣周而大備也徐氏云古者民約故田少而用足後世彌文而用廣故授田之際隨時而加焉○南軒張氏曰楊氏云徹者徹也兼貢助而通力也故孟子曰請野九一而助國中什一使自賦八家皆私百畒其中為公田所謂九一而助也國中什一使自賦則用貢法矣此周人所以為徹也鄭氏謂周制畿内用貢法邦國用助法有得於此歟】 龍子曰治地莫善於助莫不善於貢貢者校數嵗之中以為常樂嵗粒米狼戾多取之而不為虐則寡取之凶年糞其田而不足則必取盈焉為民父母使民盻盻然將終嵗勤動不得以養其父母又稱貸而益之使老稚轉乎溝壑惡在其為民父母也【樂音洛盻五禮反從目從兮或音普莧反者非養去聲惡平聲】 龍子古賢人狼戾猶狼籍言多也糞㙲【於用反】也盈滿也盻【禮韻胡計吾計二反謂陸音五禮反誤】恨視也勤動勞苦也稱舉也貸【他代反】借也取物於人而出息以償之也益之以足取盈之數也稚㓜子也【問貢法大禹之遺制而其不善若此何也朱子曰蘇氏林氏甞言之矣蘇氏曰作法必始扵粗終於精古之不為此非不智也勢未及也方其未有貢也以貢為善矣及其既貢而後知其有不善也林氏曰禹貢之法九州之賦有錯出於他等者不以為嵗之常数又因遊豫則視其豐凶而補助之周制郷遂用貢法亦有司稼之官廵野觀稼視年之上下以出斂法則其弊未至如龍子之言乃當時諸侯用貢法之弊耳○雙峯饒氏曰稱貸而益之如常年五石納官凶年折了只納四石而公家必取盈五石之数則又貸他人一石来湊納以足其数此所以見貢法之害】 夫世祿滕固行之矣【夫音扶】 孟子甞言文王治岐耕者九一仕者世祿二者王政之本也今世祿滕已行之惟助法未行故取於民者無制耳盖世祿者授之土田使之食其公田之入實與助法相為表裏所以使君子小人各有定業而上下相安者也故下文遂言助法 詩云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惟助為有公田由此觀之雖周亦助也【雨于付反】 詩小雅大田之篇雨降雨【如字】也言願天雨於公田而遂及私田先公而後私也當時助法盡廢典籍不存惟有此詩可見周亦用助故引之也【朱子曰考之周禮行助法處有公田行貢法處無公田孟子也不曽見周禮只據詩裏説用詩意帶將去後靣說郷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井九百畒其中為公田八家皆私百畒同養公田說井田只說得這幾句是多少好這也是大原大本處却不理㑹細碎】 設為庠序學校以教之庠者養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學則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倫也人倫明於上小民親於下 庠以養老為義校以教民為義序以習射為義皆鄉學也學國學也共之無異名也倫序也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㓜有序朋友有信此人之大倫也庠序學校皆以明此而已【問鄉學如何朱子曰皆是農隙而學曰孰與教之曰郷大夫有徳行而致其仕者教之○慶源輔氏曰郷學有異名國學無異名然其明人倫以教之之事則同也○雙峯饒氏曰孟子教時君行仁政只是教與養兩事井田以養之學校以教之吉齊王滕公皆如此小民親於下者盖百姓不親五品不遜所以教以人倫使之君與臣自相親父與子自相親長與幼自相親非尊君親上之親○問夫婦有别如何相親曰夫婦無别則相瀆瀆便相離了】 有王者起必来取法是為王者師也 滕國褊【俾淺反】小雖行仁政未必䏻興王業然為王者師則雖不有天下而其澤亦足以及天下矣聖賢至公無我之心於此可見【朱子曰孟子語滕文只説有王者起必来取法不曽説便可以王是亦要大國方做得】 詩云周雖舊邦其命維新文王之謂也子力行之亦以新子之國 詩大雅文王之篇言周雖后稷以来舊為諸侯其受天命而有天下則自文王始也子指文公諸侯未踰年之稱也【左傳僖公九年春宋桓公卒未葬而襄公㑹諸侯故曰子凡在喪王曰小童公侯曰子子者繼父之辭春秋例凡公侯卒未越一年而有王事皆稱子也○雙峯饒氏曰新其國小大雖不同可以為善便是新其國○東陽許氏曰文公問為國孟子告以教養其民有養然後可教故先言分田制禄而後及學校也自民事不可緩至雖周亦助也養之事設為庠序至小民親於下教之事下至新子之國緫言之答文公者止此下答畢戰却只是言分田蓋畢戰惟掌井田之事也】 使畢戰問井地孟子曰子之君將行仁政選擇而使子子必勉之夫仁政必自經界始經界不正井地不均榖禄不平是故暴君汙吏必慢其經界經界既正分田制禄可坐而定也【夫音扶】 畢戰滕臣文公因孟子之言而使畢戰主為井地之事故又使之来問其詳也井地即井田也經界謂治地分田經畫其溝塗封植之界也【雙峯饒氏曰溝塗封植之界經緯錯綜直者為經横者為緯只舉經字有緯在其中溝溝洫之類塗道塗封土堠植種木為界】此法不修則田無定分【去聲】而豪強得以兼并【去聲】故井地有不均賦無定法而貪暴得以多取故榖祿有不平此欲行仁政者之所以必從此始而暴君汙吏則必欲慢而廢之也有以正之則分田制禄可不勞而定矣【慶源輔氏曰度孟子来滕不久便去故使畢戰往問○若有仁君欲行仁政使彼此均平田無多少之差則必從經界之事做起而暴君汙吏貪得務多只知有我不知有民只知為己不知為人者則必欲慢而廢之也凡事須是敬則能立纔有慢心事日趨於弊壊也】 夫滕壤地小將為君子焉將為野人焉無君子莫治野人無野人莫養君子【夫音扶養去聲】 言滕地雖小然其間亦必有為君子而仕者亦必有為野人而耕者是以分田制禄之法不可偏廢也【雙峯饒氏曰分田制禄雖平說然却相因榖禄即井地中公田撥其榖以為禄分田始可制禄○新安陳氏曰分田以給野人制禄以待君子】 請野九一而助國中什一使自賦 此分田制禄之常法所以治野人使養君子也野郊外都鄙之地也九一而助為公田而行助法也國中郊門之内鄉遂之地也【周禮司徒鄉老遂人百里内為六郷外為六遂萬二千五百家為郷六郷七萬五千家遂亦如之遂人主六遂六遂之地自逺郊以逹于畿中有公邑家邑小都大都焉遂謂王國百里外也】田不井授但為溝洫使什而自賦其一蓋用貢法也周所謂徹法者蓋如此以此推之當時非惟助法不行其貢亦不止什一矣【朱子曰國中行鄉遂之法如五家為比五比為閭四閭為族五族為黨五黨為州又如五人為伍五伍為兩四兩為卒五卒為旅五旅為師五師為軍皆五五相連属所以行不得那九一之法故只得什一使自賦如都鄙却行井牧之法鄉遂之法次第是一家出一人兵且如五家為比比有一箇長了井牧之法次第是三十家方出得士十人徒十人○此等亦難卒曉湏以周禮為本而參取孟子班固何休諸說訂之庶幾可見髣髴然恐終不能有定論但不可不盡其異同耳○慶源輔氏曰都鄙用助法則收公田所入以為君子之禄郷遂用貢法則使什自賦一以充國家所用此周所謂徹法也前云徹通也均也所以釋徹字之義此則正言其法如此○集註以其請野九一而助則知助法之不行又云國中什一使自賦則當時之貢法亦有強取其賦於什一之外者矣】 卿以下必有圭田圭田五十畝 此世禄常制之外又有圭田所以厚君子也圭潔也所以奉祭祀也不言世禄者滕已行之但此未備耳 餘夫二十五畝 程子曰一夫上父母下妻子以五口八口為率受田百畒如有弟是餘夫也年十六别受田二十五畝俟其壮而有室然後更受百畝之田愚按此百畒常制之外又有餘夫之田以厚野人也【問卿大夫之圭田必有耕之者豈亦有耕属可耕乎朱子曰恐圭田只是給公田之在民者大抵古者田禄皆是助法之公田充而八家因為之属如有田一成有衆一旅是也圭田恐亦如此故王制云夫圭田無征○雙峯饒氏曰圭田餘夫亦是百畒中撥與他半分則五十畒四分則二十五畒問各受田百畒六十嵗傳與其子子養其父但只是長子受父之田次子便是餘夫别請二十五畒若無子則百畒納之官曰然問人物繁庶公家安得有許多田分授曰天地間只著得許多物事少間人物過多便自有乘除亦理勢使之然也】 死徙無出鄉鄉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則百姓親睦 死謂葬也徙謂徙其居也同井者八家也友猶伴也守望防冦盗也 方里而井井九百畝其中為公田八家皆私百畝同養公田公事畢然後敢治私事所以别野人也【養去聲别彼列反】此詳言井田形體之制乃周之助法也公田以為君子之禄而私田野人之所受先公後私所以别君子野人之分【去聲】也不言君子據野人而言省文耳上言野及國中二法此獨詳於治野者國中貢法當世已行但取之過於什一爾【慶源輔氏曰上既言助法之善故此下遂言周之助法也方里而井井九百畒其中為公田便是井田形體之制也】 此其大略也若夫潤澤之則在君與子矣【夫音扶】 井地之法諸侯皆去【上聲】其籍此特其大略而已潤澤謂因時制宜使合於人情宜於土俗而不失乎先王之意也【或問潤澤之說雙峯饒氏曰前靣說底是箇硬局子到這裏須是要㑹變通使合人情冝土俗可也潤澤非文飾之謂乃是和軟底意思不全是硬局子温潤滑澤方可行得此朱子善於形容孟子用心處】○吕氏曰子張子【横渠】慨然有意三代之治【去聲下言治同】論治人先務未始不以經界為急講求法制粲然備具要【平聲】之可以行於今如有用我者舉而措之耳甞曰仁政必自經界始貧冨不均教養無法雖欲言治皆苟而已世之病難行者未始不以亟奪冨人之田為辭然兹法之行悅之者衆苟處【上聲】之有術期以数年不刑一人而可復所病者特上之未行耳乃言曰縦不䏻行之天下猶可驗之一鄉方與學者議古之法買田一方畫為数井上不失公家之賦役退以其私正經界分宅里立歛【上聲】法廣儲蓄興學校成禮俗救菑【與災通】恤患厚本抑末足以推先王之遺法明當今之可行有志未就而卒○愚按喪禮經界兩章見孟子之學識其大者是以雖當禮法廢壊之後制度節文不可復【扶又反】考【新安陳氏曰喪禮有節文經界之法有制度二者皆廢壊故不可詳考】而能因略以致詳推舊而為新不屑屑於既往之迹而能合乎先王之意真可謂命世亞聖之才矣【南軒張氏曰井田王政之本而經界又井田之本也大要在分田制禄二事而已田得其分則小民安其業禄得其制則君子頼其養上下相湏而各冝焉治之所由興也人皆知商鞅廢井田開阡陌考孟子之言則井田之廢久矣盖孟子時井田之法雖廢而井田之名猶在暴君雖去其藉猶不敢易其名也至鞅始蕩然一泯其迹而掃除其阡陌併與其名亡之矣○雙峯饒氏曰井田之法黄帝開端便做成了如何改得商人七十畒周人如何便更百畒至於溝洫塗畛亦非一朝一夕所能成朱子亦甞疑之王制與周禮已不同孟子多是臆度言之井田可行於中原平曠之地若是地勢髙低如何可井恐江南是用貢法阡陌是田間路古人車制一車闊六尺有餘兩傍又翼之以人占田太多商君欲富國所以鑿開阡陌為田前此諸侯欲富其國井田大綱已自廢了商君則索性壊却】 ○有為神農之言者許行自楚之滕踵門而告文公曰遠方之人聞君行仁政願受一㕓而為氓文公與之處其徒数十人皆衣褐捆屦織席以為食【衣去聲捆音閫】 神農炎帝神農氏始為耒耜教民稼穡者也為其言者史遷所謂農家者流也【前漢藝文志農家者流盖出於農稷之官播百榖勸耕桑以足衣食】許姓行名也踵門足至門也仁政上章所言井地之法也㕓民所居也氓野人之稱褐毛布賤者之服也捆扣椓【竹角反】之欲其堅也以為食賣以供食也程子曰許行所謂神農之言乃後世稱述上古之事失其義理者耳猶隂陽醫方稱黄帝之說也【問許行為神農之言而有君臣並耕市不二價之說何耶朱子曰程子之言盡矣然以易考之二者皆神農之所為也當時民淳事簡容或有如許行之說者及乎世變風移至於唐虞之際則雖神農復生亦當隨時以立政而不容固守其舊矣况許行之妄乃欲以是而行於戰國之時乎○慶源輔氏曰隂陽醫方所稱黄帝之說如素問靈樞之類是也使真有神農黄帝之說傳於世孔孟豈得而不稱述之哉○新安陳氏曰後世小道必推古聖賢為宗以求取信於世故也】 陳良之徒陳相與其弟辛負耒耜而自宋之滕曰聞君行聖人之政是亦聖人也願為聖人氓 陳良楚之儒者耜所以起土耒其柄也 陳相見許行而大悅盡棄其學而學焉陳相見孟子道許行之言曰滕君則誠賢君也雖然未聞道也賢者與民並耕而食饔飱而治今也滕有倉廪府庫則是厲民而以自養也惡得賢【饔音雍飱音孫惡平聲】 饔飱熟食也朝曰饔夕曰飱言當自炊㸑【七亂反】以為食而兼治民事也厲病也許行此言蓋欲隂壞【音恠】孟子分别【必列反】君子小人之法 孟子曰許子必種粟而後食乎曰然許子必織布而後衣乎曰否許子衣褐許子冠乎曰冠曰奚冠曰冠素曰自織之與曰否以粟易之曰許子奚為不自織曰害於耕曰許子以釜甑㸑以鐡耕乎曰然自為之與曰否以粟易之【衣去聲與平聲】 釜所以煑甑所以炊㸑然火也鐡耜屬也此語八反皆孟子問而陳相對也 以粟易械器者不為厲陶冶陶冶亦以其械器易粟者豈為厲農夫哉且許子何不為陶冶舎皆取諸其宫中而用之何為紛紛然與百工交易何許子之不憚煩曰百工之事固不可耕且為也【舎去聲】 此孟子言而陳相對也械【下戒反】器釡甑之属也陶為甑者冶為釜鐡者【新安陳氏曰厲陶冶厲農夫之說乃是因行厲民自養之言承其厲字而明辯以闢之○雲峯胡氏曰樊遲欲學稼孔子斥之曰吾不如老農直謂其所學者小人之事而舉大人之事以荅之孟子闢許行即此意也但遲之志陋不過欲自學之許之學僻欲以治國家此孟子所以深闢之也】舎止也或讀屬【音燭】上句舎謂作陶冶之處也 然則治天下獨可耕且為與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且一人之身而百工之所為備如必自為而後用之是率天下而路也故曰或勞心或勞力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治於人者食人治人者食於人天下之通義也【與平聲食音嗣】 此以下皆孟子言也【新安陳氏曰百工之事不可耕且為此亦陳相對得理明處故孟子即此二句以難之百工之事尚不可耕且為而治天下國家乃可耕且為歟】路謂奔走道路無時休息也治於人者見治於人也食人者出賦稅以給公上也食於人者見食於人也此四句皆古語而孟子引之也【首有故曰字知其為古語】君子無小人則飢小人無君子則亂以此相易正猶農夫陶冶以粟與械器相易乃所以相濟而非所以相病也治天下者豈必耕且為哉【南軒張氏曰滕文亦可謂賢君矣而不克終用孟子之說寂然無聞於後意者許行之言有以奪之也聽治於人者出力以食其上而治人者享其食焉此理天實為之萬世所共由者故曰天下之通義也如許行之說則昧天理之當然務小惠以妨大徳昵私情以妨正體卒歸於不可行耳】 當堯之時天下猶未平洪水横流汜濫於天下草木暢茂禽獸繁殖五榖不登禽獸偪人獸蹄鳥跡之道交於中國堯獨憂之舉舜而敷治焉舜使益掌火益烈山澤而焚之禽獸逃匿禹䟽九河瀹濟漯而注諸海决汝漢排淮泗而注之江然後中國可得而食也當是時也禹八年於外三過其門而不入雖欲耕得乎【㵸音藥濟子禮反漯他合反】 天下猶未平者洪荒之世生民之害多矣聖人迭興漸次除治至此尚未盡平也洪大也横流不由其道而散溢妄行也氾濫横流之貌暢茂長【上聲】盛也繁殖衆多也五榖稻黍稷麥菽也登成熟也道路也獸蹄鳥跡交於中國言禽獸多也敷布也益舜臣名烈熾也禽獸逃匿然後禹得施治水之功䟽通也分也九河曰徒駭曰太史曰馬頬曰覆釜曰胡蘓曰簡曰潔曰鉤盤曰鬲【音隔】津【新安倪氏曰蔡氏書傳云按爾雅九河一曰徒駭二曰太史三曰馬頬四曰覆釜五曰胡蘓六曰簡潔七曰鉤盤八曰鬲津其一則河之經流也先儒不知河之經流遂分簡潔為二此與集註小異書傳經朱子晚年訂正當以為定也】㵸亦䟽通之意濟漯二水名决排皆去【上聲】其壅塞也汝漢淮泗亦皆水名也據禹貢及今水路惟漢水入江耳汝泗則入淮而淮自入海此謂四水皆入于江記者之誤也【朱子曰决汝漢排淮泗而注之江此但取其字數足以對偶而云爾只是行文之失無害於義理不必曲為之說也○新安陳氏曰堯獨憂之所憂者大舉舜禹益而用之所憂在此何暇於並耕雖欲耕得乎是提掇耕事以照應前獨可耕且為與一句】 后稷教民稼穡樹藝五榖五榖熟而民人育人之有道也飽食煖衣逸居而無教則近於禽獸聖人有憂之使契為司徒教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㓜有序朋友有信放勲曰勞之來之匡之直之輔之翼之使自得之又從而振徳之聖人之憂民如此而暇耕乎【契音薛别彼列反長放皆上聲勞来去聲】 言水土平然後得以教稼穡衣食足然後得以施教化后稷官名棄為之然言教民則亦非並耕矣樹亦種也藝殖也契亦舜臣名也司徒官名也人之有道言其皆有秉彛之性也然無教則亦放逸怠惰而失之故聖人設官而教以人倫亦因其固有者而道【去聲】之耳書曰天敘有典勑我五典五惇哉此之謂也【慶源輔氏曰集註舉書以為證者天叙即所謂固有也勑而厚之即所謂道之也○新安陳氏曰典者人道之常天所次序本有此典也勑正也我謂君也五典即父子至朋友五者是也惇厚也勑正自我即天叙之本然者而品莭之然後有典别而為五典而五者皆惇厚也惇典如言厚人倫】放勲本史臣賛堯之辭孟子因以為堯號也徳猶惠也堯言勞【如字】者勞之来【如字】者来之邪者正之枉者直之輔以立之翼以行之使自得其性矣又從而提撕警覺【解振字】以加惠焉不使其放逸怠惰而或失之蓋命契之辭也【問振徳是施惠否朱子曰是然不是財惠之惠只是施之以教化上文匡直輔翼等事是也彼既自得之又從而教之○慶源輔氏曰勞者勞之来者来之所以安其生也邪者正之枉者直之所以正其徳也輔以立之翼以行之所以助其行也自得謂自得其性也振謂提撕警省也此乃大學新民之功也○新安陳氏曰聖人有憂之又言堯所憂者大使契為司徒以教民所憂在此何暇於並耕聖人之憂民如此而暇耕乎是再提掇耕事以照應獨可耕且為與一句】 堯以不得舜為己憂舜以不得禹臯陶為己憂夫以百畝之不易為己憂者農夫也【夫音扶易去聲】 易治也堯舜之憂民非事事而憂之也急先務而已所以憂民者其大如此則不惟不暇耕而亦不必耕矣【慶源輔氏曰舉農者之所憂以並堯舜之憂見其小大廣狭之不倫則不暇耕與不必耕可知矣○新安陳氏曰接上文三憂字而又發明出三憂字在三句中聖人之憂在不得聖賢而用之得而用之則足以釋己之憂矣此集註所謂急先務也聖人所以憂民者其大如此若農夫之憂憂之小者耳許行又欲聖人憂百畒之憂可乎】 分人以財謂之惠教人以善謂之忠為天下得人者謂之仁是故以天下與人易為天下得人難【為易並去聲】分人以財小惠而已教人以善雖有愛民之實然其所及亦有限【人者對己而言】而難乆【教之者僅己耳】惟若堯之得舜舜之得禹臯陶乃所謂為天下得人者而其恩惠廣大【應惠字句】教化無窮矣【應忠字句】此所以為仁也【仁字可包惠字忠字○慶源輔氏曰以己之善而教人使人皆為善則是有愛民之實矣然其所及亦止於吾力之所能與吾身之所及而已故有限而難久也○堯之得舜舜之得禹臯陶則能廣吾力之所能而俾其恩惠極於廣大繼吾身之所存而俾教化推於無窮矣然後可以謂之仁】 孔子曰大哉堯之為君惟天為大惟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君哉舜也巍巍乎有天下而不與焉堯舜之治天下豈無所用其心哉亦不用於耕耳【與去聲】 則法也蕩蕩廣大之貌君哉言盡君道也巍巍髙大之貌不與猶言不相闗言其不以位為樂【音洛】也【新安陳氏曰亦不用於耕耳至此三提掇耕事以照應收結獨可耕且為與一句不特辯闢明白痛快文法亦照顧得好以上巳辯倒許行之說下文乃責陳相也】 吾聞用夏變夷者未聞變於夷者也陳良楚産也悦周公仲尼之道北學於中國北方之學者未能或之先也彼所謂豪傑之士也子之兄弟事之数十年師死而遂倍之 此以下責陳相倍【音佩】師而學許行也夏諸夏禮義之教也變夷變化蠻夷之人也變於夷反見變化於蠻夷之人也産生也陳良生於楚在中國之南故北遊而學於中國也先過也豪傑才徳出衆之稱言其能自拔於流俗也倍與背同言陳良用夏變夷陳相變於夷也【慶源輔氏曰陳良楚人而北學於中國則是用夏變夷陳相素學於陳良乃為許行所變則是變於夷也】 昔者孔子没三年之外門人治任將歸入揖於子貢相嚮而哭皆失聲然後歸子貢反築室於場獨居三年然後歸他日子夏子張子游以有若似聖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彊曽子曽子曰不可江漢以濯之秋陽以暴之皜皜乎不可尚已【任平聲彊上聲暴蒲木反皜音杲】 三年古者為【去聲】師心喪三年若喪父而無服也【記檀弓事師無犯無隐左右就養無方服勤至死心喪三年又云孔子之喪門人疑所服子貢曰昔者夫子之喪顔淵若喪子而無服喪子路亦然請喪夫子若喪父而無服】任擔【都濫反】也塲上之壇塲也有若似聖人盖其言行【去聲】氣象有似之者如檀弓所記子游謂有子之言似夫子之類是也【記檀弓上有子問於曽子曰問喪於夫子乎問鄭讀為聞喪去聲謂仕失位去國也曰聞之矣喪欲速貧死欲速朽有子曰是非君子之言也曽子曰參也與子游聞之有子曰然然則夫子有為去聲言之也曽子以斯言告於子游子游曰甚哉有子之言似夫子也昔者夫子居於宋見桓司馬自為石椁三年而不成桓司馬宋向戌之孫名魋夫子曰若是其靡也死不如速朽之愈也死之欲速朽為桓司馬言之也南宫敬叔反敬叔孟僖子之子仲孫閲盖甞夫位去魯而得反必載寳而朝夫子曰若是其貨也喪不如速貧之愈也喪之欲速貧為敬叔言之也曽子以子游之言告於有子有子曰然吾固曰非夫子之言也曽子曰子何以知之有子曰夫子制於中都中都魯邑名孔子甞為之宰為民作制四寸之棺五寸之椁以斯知不欲速朽也昔者夫子失魯司冦將之荆將應聘於楚盖先之以子夏又申之以冉有以斯知不欲速貧也】所事孔子所以事夫子之禮也江漢水多言濯之潔也秋日燥烈言暴之乾【音千】也皜皜潔白貌尚加也言夫子道徳明著光輝潔白非有若所能彷【妃兩反】佛【音弗】也或曰此三語者孟子賛美曽子之辭也 今也南蠻鴃舌之人非先王之道子倍子之師而學之亦異於曽子矣【鴃亦作鵙古役反】 鴃博勞也惡聲之鳥南蠻之聲似之指許行也 吾聞出於幽谷遷于喬木者未聞下喬木而入於幽谷者 小雅伐木之詩云伐木丁丁【中耕反】鳥鳴嚶嚶出自幽谷遷于喬木【新安陳氏曰譬陳相由高趨下不如禽能舎下遷喬也】 魯頌曰戎狄是膺荆舒是懲周公方且膺之子是之學亦為不善變矣 魯頌閟宫之篇也膺擊也荆楚本號也舒國名近楚者也懲艾【音乂】也今按此詩為僖公之頌而孟子以周公言之亦斷章取義也【斷都管反截之使斷也若自然判絶則徒管反○新安陳氏曰不善變謂變於夷也】 從許子之道則市賈不貳國中無偽雖使五尺之童適市莫之或欺布帛長短同則賈相若麻縷絲絮輕重同則賈相若五榖多寡同則賈相若屨大小同則賈相若【賈音價下同】 陳相又言許子之道如此盖神農始為市井故許行又託於神農而有是説也五尺之童言㓜小無知也許行欲使市中所粥【余六反】之物皆不論精粗美惡但以長短輕重多寡大小為價也【慶源輔氏曰若不以精粗美惡言之則無由說得通此義未有人看得出至集註而義始明○雙峯饒氏曰長短以丈尺言輕重以權衡言多寡以斗斛言皆是比而同之與共耕相似便是齊物剖斗折衡而民不争之說凡託神農黄帝者皆老氏之說也】 曰夫物之不齊物之情也或相倍蓰或相什伯或相千萬子比而同之是亂天下也巨屨小屨同賈人豈為之哉從許子之道相率而為偽者也惡能治國家【夫音扶蓰音師又山綺反比必二反惡平聲】 倍一倍也蓰五倍也什伯千萬皆倍數也比次也孟子言物之不齊乃其自然之理【新安陳氏曰情實也自然之理即所謂物之實理也】其有精粗猶其有大小也若大屨小屨同價則人豈肯為其大者哉今不論精粗使之同價是使天下之人皆不肯為其精者而競為濫惡之物以相欺耳【慶源輔氏曰物之不齊乃物之情而實天之理也物各付物止於其所吾何容心於其間哉若強欲齊之私意横生徒為膠擾而物終不可齊也故荘周之齊物强欲以理齊之猶為賊夫道况乎許子遂欲一天下之物而冺其一定之分其蔽豈不甚哉孟子應以物之不齊物之情也斯言足以發明天理之大不但可以闢許行而荘周之說併可坐見其偏矣○東陽許氏曰此章孟子曰以下三大節自許子必種粟而後食乎至不用於耕耳闢其假托神農之言吾聞用夏變夷至不善變矣責其倍師從許子之道以下陳相之遁辭故又闢其市賈不貳之說】 ○墨者夷之因徐辟而求見孟子孟子曰吾固願見今吾尚病病愈我且往見夷子不来【辟音壁又音闢】 墨者治墨翟之道者夷姓之名徐辟孟子弟子孟子稱疾疑亦託辭以觀其意之誠否【雲峯胡氏曰許行與民並耕之說是欲以其君下同於庶民墨子兼愛之說是欲以其親泛同於衆人皆非聖人之道而自為一端此孟子所以深闢之也】 他日又求見孟子孟子曰吾今則可以見矣不直則道不見我且直之吾聞夷子墨者墨之治喪也以薄為其道也夷子思以易天下豈以為非是而不貴也然而夷子葬其親厚則是以所賤事親也【不見之見音現】 又求見則其意已誠矣故因徐辟以質之如此直盡言以相正也荘子曰墨子生不歌死無服桐棺三寸而無椁【荘子天下篇古人喪禮貴賤有儀上下有等天子棺椁七重諸侯五重大夫三重士再重今墨子獨生不歌死不服桐棺三寸而無椁以為法式】是墨之治䘮以薄為道也易天下謂移易天下之風俗也夷子學於墨氏而不從其教其心必有所不安者故孟子因以詰【克乙反】之【問夷之請見而孟子終不見之何也朱子曰孟子雖以闢邪說為己任然不過講明其說傳之當世使聞者有以發悟於心而自得之耳固不輕接其人交口競辯以屈吾道之尊也譬如蠻夷冦賊之害聖人固欲去之然豈肯被甲執兵而親與之角哉○慶源輔氏曰夷子雖師墨氏之教至於葬親之時天理自然發動有不得如其師之說者故不用其制而凡事從厚也此於人情固宜有之故孟子因舉此一事以詰之而下文又舉喪葬之說以發其意此正夷子之天理一㸃明處也】 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曰儒者之道古之人若保赤子此言何謂也之則以為愛無差等施由親始徐子以告孟子孟子曰夫夷子信以為人之親其兄之子為若親其鄰之赤子乎彼有取爾也赤子匍匐將入井非赤子之罪也且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而夷子二本故也【夫音扶下同匍音蒲匐蒲北反】 若保赤子周書康誥篇文此儒者之言也夷子引之盖欲援【音爰】儒而入於墨【慶源輔氏曰夷子盖以儒者若保赤子是愛他人子如愛我之赤子有似於墨子愛無差等之説故謂其欲引儒家入墨教中去】以拒孟子之非己又曰愛無差【楚宜反】等施由親始則推【吐灰反】墨而附於儒【新安陳氏曰之又曰墨氏兼愛之學愛其親與愛外人無差等之殊但施則自親始耳施由親始一句髣髴竊取儒家立愛自親始之意是推墨氏而依附於儒家也】以釋己所以厚葬其親之意皆所謂遁辭也【新安陳氏曰理屈辭窮強為此說以自逃遁也】孟子言人之愛其兄子與鄰之子本有差等書之取譬本為【去聲】小民無知而犯法如赤子無知而入井耳【慶源輔氏曰彼有取爾也一句先儒說皆不明白今斷以為書之取譬方說得通盖非謂愛凡人之赤子與兄弟之子一般也言兄弟之子而不言己子者盖兄弟之子即與己之子無異也】且人物之生必各本於父母而無二乃自然之理若天使之然也故其愛由此立而推以及人自有差等今如夷子之言則是視其父母本無異於路人但其施之之序姑自此始耳非二本而何哉然於先後之間猶知所擇則又本心之明有終不得而息者此其所以卒能受命而自覺其非也【問愛無差等夷子既知此說便當一親踈合貴賤方得今却曰施由親始則是又將親踈對待而言豈非吾之愛又有差等也哉其辭牴牾信乎其遁而窮矣朱子曰夷之所說愛無差等此其大病其言施由親始雖若粗有差别然亦是施此無差等之愛耳故孟子但責其二本而不論其下句之自相矛盾也夷之所以卒能感動而自知其非盖因下文極言非為人泚之心有以切中其病耳此是要處當著眼目○施由親始一句乃是夷子臨時撰出来湊孟子却不知愛無差等一句己自不是了他所謂施由親始便是把愛無差等之心施之然把愛人之心推来愛親是甚道理○人之有愛本由親立推而及物自有等級今夷子先以愛無差等而施之則由親始此夷子所以二本○事他人之親如己之親則是兩箇一様重了如一木有兩根也○愛無差等何止二本盖千萬本也○問夷子學於墨矣而必推其說以求合於儒何也曰天下之理其本有正而無邪其始有順而無逆故天下之勢正而順者常重而無待於外邪而逆者常輕而不得不資諸人此理勢之必然也胡不以近世之佛學觀之吾所以拒彼者至矣彼未甞不求自附於吾儒盖不如是則尤反側而無以自安也其理之悖說之窮於此亦可槩見惜世無孟子無能因其所明以誘之者是以卒於漂蕩而不反也○慶源輔氏曰書曰立愛惟親記曰立愛自親始盖愛必始於愛親因事親以立其愛即所謂孝弟為仁之本也然後推以及民及物自有差等輕重此仁義所以相為用也夷子雖陷於墨教而其天理一㸃之明終有不可息滅者此盖秉彛之心也故其先親後踈之際猶知所擇而不至於逆施故孟子之言得因所明而入之夷子亦得因其明而受之也○雙峯饒氏曰夷之引若保赤子来證愛無差等孟子謂其差認了此句意彼有取爾也是說周書别有所取譬也下二句却觧周書本意又曰一本便有厚薄如木然根幹枝葉自有大小次第二本則天下皆是父母無分根幹枝葉了盖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各有差等不同夷子不識以為愛無差等○雲峯胡氏曰本文云使之一本而集註以自然之理釋之盖纔謂之使便似渉於人為今曰天使之則莫之為而為故人物之生萬有不齊無不一本而生者若使之然莫非自然是之謂天夷子二本非天矣集註後節釋掩之誠是也以為苦所當然正與此自然二字相應盖凡人事之所當然者即本於天理之自然者也】 盖上世甞有不葬其親者其親死則舉而委之於壑他日過之狐狸食之蠅蚋姑嘬之其顙有泚睨而不視夫泚也非為人泚中心逹於面目盖歸反虆梩而掩之掩之誠是也則孝子仁人之掩其親亦必有道矣【蚋音汭嘬楚怪反泚七禮反睨音詣為去聲虆力追反梩力知反】 因夷子厚葬其親而言此以深明一本之意上世謂大古也委棄也壑山水所趨也蚋蚊屬姑語助聲或曰螻【音婁】蛄【音姑】也嘬攅【徂官反】共食之也顙額也泚泚然汗出之貌睨邪視也視正視也不能不視而又不忍正視哀痛迫切不䏻為心之甚也非為人泚言非為他人見之而然也所謂一本者於此見之尤為親切盖惟至親故如此在他人則雖有不忍之心而其哀痛迫切不至若此之甚矣反覆也虆土籠【盧紅反】也梩土轝【音預】也於是歸而掩覆【敷救反】其親之尸此葬埋之禮所由起也此掩其親者若所當然則孝子仁人所以掩其親者必有其道而不以薄為貴矣【慶源輔氏曰此又孟子畧其遁辭而專以其良心之發有不容己處深明夫惟一本故其於親之䘮哀痛廹切非他人之所可得同者而因以見先王所制葬埋之禮必誠必信勿之有悔者固皆自然之理而墨子二本薄葬之說為杜撰妄作而不可行也○雙峯饒氏曰厚葬其親發於其心之不能自已這便是夷子求見孟子之萌芽孟子就舉上世不葬其親之說亦見得發於不容己盖上世不葬其親這一人於心有所不安却掩之葬親之事自此始若以為掩得是則孝子仁人之掩其親亦必自有箇道理以此觀之則厚葬其親自有不容己者葬其親厚則愛無差等之說不攻自破矣集註若所當然四字說掩之誠是一句佳】 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憮然為間曰命之矣【憮音武間如字】憮然茫然自失之貌為間者有頃之間也命猶教也言孟子已教我矣【朱子曰之字夷子名若作虗字不成句法】蓋因其本心之明以攻其所學之蔽是以吾之言易【去聲下同】入而彼之惑易解也【慶源輔氏曰孟子因夷之本心之明而入之得易納約自牖之義○雲峯胡氏曰夷子之學墨非也而葬其親厚此一厚字猶是夷子行得是處愛無差等施由親始夷子之所言非也然此一始字猶是夷子說得是處所以可因其本心之明而教之也○新安陳氏曰驗人性之本善於此章尤可見焉】 孟子集註大全卷五 <經部,四書類,四書大全__孟子集註大全>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集註大全巻六 滕文公章句下 凡十章【笏軒熊氏曰七章言出處之道二章言仁政一章言異端】 陳代曰不見諸侯宜若小然今一見之大則以王小則以霸且志曰枉尺而直尋宜若可為也【王去聲】 陳代孟子弟子也小謂小節也枉屈直伸也八尺曰尋枉尺直尋猶屈己一見諸侯而可以致王霸所屈者小所伸者大也【南軒張氏曰謂屈己事小王霸為大此自春秋以来風俗習於霸者計較功利之說而有是言○新安陳氏曰孟子平生以不見諸侯自守故以此為問】 孟子曰昔齊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將殺之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也如不待其招而往何哉【喪去聲】 田獵也虞人守苑囿之吏也招大夫以旌招虞人以皮冠【左傳景公將殺虞人虞人辭曰臣不見皮冠故不敢進】元首也志士固窮常念死無棺椁棄溝壑而不恨勇士輕生常念戰鬬而死喪其首而不顧也此二句乃孔子歎美虞人之言夫【音扶】虞人招之不以其物尚守死而不往况君子豈可不待其招而自往見之邪此以上【是掌反】告之以不可往見之意【朱子曰不忘二字是活句須向這裏參取若果識得此意辨得此心則無入而不自得而彼之權勢威力亦皆無所施矣○南軒張氏曰虞人守官義不敢往義有重於死故也使一有畏死之心應非其招則見利忘義矣自常情觀之必重一死而以非其招為細事不知義之所在事無巨細苟愛一身之死而隳天命之正則凡可以避死者無不為而弑父與君之所由生也充虞人之心行一不義而得天下不為之心也人紀之所由立也是以夫子取之】 且夫枉尺而直尋者以利言也如以利則枉尋直尺而利亦可為與【夫音扶與平聲】 此以下正其所稱枉尺直尋之非夫所謂枉小而所伸者大則為之者計其利耳一有計利之心則雖枉多伸少而有利亦將為之邪甚言其不可也【和靖尹氏曰有枉尺而直尋之心則亦必至於枉尋而直尺矣○朱子曰援天下以道若枉己便已枉道則是己失援天下之具矣更說甚事自家身既已壊了如何直人天下事不可顧利害凡人做事多要趨利避害不知纔有利必有害吾雖處得十分利有害隨在背後不如且在理上求之○慶源輔氏曰人一有計利之心則惟利是務始猶有枉小直大之辨浸浸不已其終併大小皆不復計不至滅天理壞人紀不止也孟子所以極其流而言之】 昔者趙簡子使王良與嬖奚乘終日而不獲一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賤工也或以告王良良曰請復之彊而後可一朝而獲十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良工也簡子曰我使掌與女乘謂王良良不可曰吾為之範我馳驅終日不獲一為之詭遇一朝而獲十詩云不失其馳舎矢如破我不貫與小人乘請辭【乘去聲彊上聲女音汝為去聲舎上聲】趙簡子晉大夫趙鞅【於兩反】也王良善御者也嬖奚簡子幸臣與之乘為之御也復【扶又反】之再乘也彊而後可嬖奚不肯彊之而後肯也一朝自晨至食時也掌專主也範法度也詭遇不正而與禽遇也言奚不善射以法馳驅則不獲廢法詭遇而後中【去聲下同】也詩小雅車攻之篇言御者不失其馳驅之法而射者發矢皆中而力今嬖奚不能也貫習也【朱子曰詭遇是做人不當做底行險是做人不敢做底○雙峯饒氏曰射者是驅禽獸来迎而射之此禽當中来則可以正射若来得不正則或當左或當右以射之御者自有法度射者不過迎而射之則不中非闗御者事詭遇是詭道以遇禽獸射者不能迎而射之而御者以詭遇則得中非射者之能乃御者之力也又曰前引虞人明不可往見之意後引王良明不可枉尺直尋之意】 御者且羞與射者比比而得禽獸雖若丘陵弗為也如枉道而從彼何也且子過矣枉己者未有能直人者也【比必二反】 比阿黨也若丘陵言多也【南軒張氏曰事無巨細莫不有義利之兩端存焉曰比而得禽獸雖若丘陵弗為也學者要當立此志而後可以守身】○或曰居今之世出處【上聲】去就不必一一中【去聲】節欲其一一中節則道不得行矣楊氏曰何其不自重也枉己其能直人乎古之人寧道之不行而不輕其去就是以孔孟雖在春秋戰國之時而進必以正以至終不得行而死也使不恤其去就而可以行道孔孟當先為之矣孔孟豈不欲道之行哉【慶源輔氏曰欲道之行仁也進必以正義也仁義並行而不悖所以為聖賢○新安陳氏曰雄謂孔子見陽貨為詘身以信道山謂雄非知孔子者道外無身身外無道身詘矣而可以信道吾未之信也當即此意以讀孟子此章竊謂陳代以不見諸侯為小節殊不知自君子觀之守孰為大守身為大枉己從人失身莫大焉不可以為所屈者小也枉己即是枉道枉道决不能行道所關之大如此而可視為小節乎戒枉尋直尺而徇利遏人欲也守義而不枉道存天理也不見諸侯凡三章此章一也此篇第七章公孫丑曰不見諸侯何義二也萬章下篇第七章萬章曰敢問不見諸侯何義三也宜參觀之】 ○景春曰公孫衍張儀豈不誠大丈夫哉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 景春人姓名公孫衍張儀皆魏人怒則說【音稅】諸侯使相攻伐故諸侯懼也【新安陳氏曰二人皆破六國之從以為衡者熄如火之熄滅以兵猶火故也】 孟子曰是焉得為大丈夫乎子未學禮乎丈夫之冠也父命之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門戒之曰往之女家必敬必戒無違夫子以順為正者妾婦之道也【焉於䖍反冠去聲女家之女音汝】 加冠於首曰冠【去聲】女家夫家也婦人内夫家以嫁為歸也夫子夫也女子從人以順為正道也盖言二子阿諛苟容竊取權勢乃妾婦順從之道耳非丈夫之事也【雙峯饒氏曰儀衍雖使得諸侯懼不過順其欲耳諸侯志在土地二人從而投其所好說之征伐以得土地不過妾婦之事爾丈夫且不可為况大丈夫乎】 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滛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 廣居仁也正位禮也大道義也【朱子曰此心廓然無一毫私意直與天地同量這便是居天下之廣居便是居仁到得自家立身更無些子不當於理這便是立天下之正位便是立於禮及推而見扵事更無些子不合於義此便是行天下之大道便是由義論上面兩句則居廣居是體立正位是用論下靣兩句則立正位是體行大道是用要之能居天下之廣居自然能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居字就心上說立字就身上說行字就施為上說又曰正位就處身上說大道就處事上說廣居是不狭隘以天下為一家中國為一人何廣如之正位大道只是不偏曲○雲峯胡氏曰集註於三句雖平說朱子廣居一句極重仁者之心以天地萬物為一體如廣居之内何所不容其所立所行從可知矣】與民由之推其所得於人也【由謂與民共由此仁禮義也所得亦即此三者】獨行其道守其所得於己也【道即仁義之道】 淫蕩其心也移變其節也屈挫其志也【趙氏曰富貴則求得欲從故易至蕩其心貧賤則居約處困故易至變其節遇威武又易至隕穫震懼故多挫懾其志氣】○何叔京【名鎬昭武人】曰戰國之時聖賢道否【部鄙反】天下不復【扶又反】見其徳業之盛但見姦巧之徒得志横行氣熖【以念反】可畏遂以為大丈夫不知由君子觀之是乃妾婦之道耳何足道哉【朱子曰居廣居以下惟集義養氣方到此地位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以浩然之氣對著他便能如此○觀孟子答景春之問直是痛快三復令人胸次浩然如濯江漢而暴秋陽也○問大丈夫之說其詳可得聞乎朱子曰廓然大公心不狭隘則所居者真天下之廣居矣履繩蹈矩身不苟安則所立者必天下之正位矣秉彛循理事不苟從則所行者皆天下之大道矣得志與民由之則出而推此於人也不得志獨行其道則退而樂此於己也如是則富貴豈能誘而淫其心貧賤豈能撓而移其志威武豈能脅而屈其節哉此其視衍儀之以雎盱側媚得志於一時真可謂妾婦之為而所謂大丈夫者其不在彼而在此也决矣然此数言者皆以居廣居立正位行大道為主而夫三言者又以廣居為主也○南軒張氏曰公孫衍張儀持合從連衡之說以動諸侯景春徒見其言足以捭闔摇撼而遂以為大丈夫其說固為陋矣而孟子以衍與儀比妾婦之道者蓋事君以弼違為義不當徇其欲也衍與儀不知正救其心術而徒探其意之所欲為以進其說此何以異於妾婦之道無違夫子以順為正者乎人受天地之中以生與天地萬物本無有間惟其私意自為町畦而失其廣居失其廣居則遷奪流蕩亦無以立於正位而行其大道矣與民由之與共由乎此也雖不得志此道未甞不由於己也不能淫不能淫此不能移不能屈不能移此屈此也此者何也廣居正位大道是也盖得乎己而外物舉不足以貳之也所謂大丈夫者盖如此○雲峯胡氏曰當時但見姦巧之人氣熖可畏豈知聖賢剛大浩然之氣哉】 ○周霄問曰古之君子仕乎孟子曰仕傳曰孔子三月無君則皇皇如也出疆必載質公明儀曰古之人三月無君則弔【傳直戀反質與贄同下同】 周霄魏人無君謂不得仕而事君也皇皇如有求而弗得之意【記曰皇皇焉如有求而弗得】出疆謂失位而去國也質所執以見人者如士則執雉也【周禮春官大宗伯以禽作六摯以等諸侯孤執皮帛卿執羔大夫執鴈士執雉庶人執鶩音木工商執雞摯之為言至也所執以自致也亦作贄皮帛者束帛而表以為之飾皮虎豹之皮羔小羊取其羣而不失其類鴈取其時而行雉取其守介而死不失其節鶩取其不飛遷雞取其守時而動】出疆載之者將以見所適國之君而事之也 三月無君則弔不以急乎 周霄問也以己通太也後章放【上聲】此 曰士之失位也猶諸侯之失國家也禮曰諸侯耕助以供粢盛夫人蠶繅以為衣服犧牲不成粢盛不潔衣服不備不敢以祭惟士無田則亦不祭牲殺器皿衣服不備不敢以祭則不敢以宴亦不足弔乎【盛音成繅素刀反皿武永反】禮曰諸侯為籍【秦昔反】百畆冕而青紘【音宏】躬秉耒以耕而庶人助以終畆收而藏之御廪以供宗廟之粢盛【記祭義昔者天子為籍千畆冕而朱紘纓也躬秉耒諸侯為籍百畆冕而青紘躬秉耒以事天地山川社稷先古以為醴酪粢音咨盛於是乎取之敬之至也○周禮天官甸師掌帥其屬而耕耨王籍以時入之以共齍盛王以孟春躬耕帝籍天子三推三公五推卿諸侯九推庶人終于畆籍之為言借也王一耕之而使庶人耘芓終之齍盛祭祀所用榖也粢稷也榖以稷為長在器曰盛○榖梁傳桓公十四年天子親耕以供粢盛王后親蠶以供祭服甸粟而内三宫三宫米而蔵之御廪甸甸師掌田之官也三宫三夫人也宗廟之禮君親割夫人親舂之】使世婦蠶于公桑蠶室奉繭【古典反】以示于君遂獻于夫人夫人副褘【音暉】受之繅三盆手遂布于三宫世婦使繅以為黼黻【音斧弗】文章【周禮冬官考工記曰青與赤謂之文赤與白謂之章白與黑謂之黼黒與青謂之黻五采備謂之綉】而服以祀先王先公【記祭義古者天子諸侯必有公桑蠶室近川而為之及大昕之朝君皮弁素積卜三宫之夫人世婦之吉者使入蠶于蠶室大昕季春朔日之朝也諸侯三宫半王后也奉種浴于川桑于公桑風戾以食之風戾之使露氣燥乃以食蠶蠶性惡濕世婦卒蠶奉繭以示于君遂獻繭于夫人夫人曰此所以奉為君服與平聲遂副褘而受之副禕王后之服因少牢以禮之及良日夫人繅三盆手三盆手者三淹也凢繅每淹大總以手振之以出緒也遂布于三宫夫人世婦之吉者使繅遂朱綠之黄之以為黼黻文章服既成君服以祭先王先公敬之至也】又曰士有田則祭無田則薦【記王制大夫士宗廟之祭有田則祭無田則薦庶人春薦韭夏薦麥秋薦黍冬薦稻有田者既祭又薦新祭以首時薦以仲月】黍稷曰粢在器曰盛牲殺牲必特殺也皿【眉永反】所以覆【敷救反】器者【慶源輔氏曰此先王之制必如是然後能自盡其心至於不得奉祭祀則神不容以自安而人亦以為弔焉古人之重祭祀也如此○雙峯饒氏曰三月無君則弔恐是為士先有位後失位者言之畢竟子為士則祭以士子為大夫則祭以大夫尋常有祭一旦失位而不得祭一年有四時之祭若失位三月便廢一祭故可弔之弔其不得祭非弔其不得君也古人重祭祀故如此不然則如何三月無君便弔】 出疆必載質何也 周霄問也 曰士之仕也猶農夫之耕也農夫豈為出疆舎其耒耜哉曰晉國亦仕國也未甞聞仕如此其急仕如此其急也君子之難仕何也曰丈夫生而願為之有室女子生而願為之有家父母之心人皆有之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鑚穴隙相窺踰墻相從則父母國人皆賤之古之人未甞不欲仕也又惡不由其道不由其道而往者與鑚穴隙之類也【為去聲舎上聲妁音酌隙去逆反惡去聲】 晉國觧見【形甸反】首篇仕國謂君子遊宦之國霄意以孟子不見諸侯為難仕故先問古之君子仕否然後言此以風【去聲】切之也男以女為室女以男為家妁亦媒也言為父母者非不願其男女之有室家而亦惡其不由道盖君子雖不潔身以亂倫而亦不徇利而忘義也【慶源輔氏曰周霄亦頗有策士之風但孟子據道之極不為其所動直述其義理以告之而已○士之仕猶男女之願有室家者此正理也至於為人男女而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鑚穴隙相窺踰墻相從則父母國人皆賤之為士而仕者不循天理之正不俟人君之招屈己以徇利枉道以事君則為聖賢之學皆賤之直與兒女子相窺相從者無異故君子之於仕未甞潔身以亂倫而長往不顧亦未甞徇利忘義而屈道以伸身也○雲峯胡氏曰集註末二句與論語觧不仕無義處語意同而實有不同者論語是從不仕無義處説来故雖兩句而實一意孟子是從古之人未甞不欲仕也又惡不由其道兩句說来故兩句自是兩意論語盖謂夫子雖責隐者之不仕而義之一字雖仕亦有不可苟者故集註謂君子雖不亂倫不仕而其間亦非不義而仕故下一非字孟子謂既不可不仕又惡不由其道故下一不字集註字字句句精審如此學者當如此看】 ○彭更問曰後車数十乘從者数百人以傳食於諸侯不以泰乎孟子曰非其道則一簞食不可受於人如其道則舜受堯之天下不以為泰子以為泰乎【更平聲乗從皆去聲傳直戀反簞音丹食音嗣】 彭更孟子弟子也泰侈也【新安陳氏曰孟子厯聘徒御衆多食於諸國故更以為泰陋矣】 曰否士無事而食不可也 言不以舜為泰但謂今之士無功而食人之食則不可也 曰子不通功易事以羡補不足則農有餘粟女有餘布子如通之則梓匠輪輿皆得食於子於此有人焉入則孝出則悌守先王之道以待後之學者而不得食於子子何尊梓匠輪輿而輕為仁義者哉【羡延面反】 通功易事謂通人之功而交易其事羡餘也有餘言無所貿【音茂】易而積於無用也梓人匠人木工也輪人輿人車工也【新安陳氏曰傳先王之道雖未得行於當時守先王之道乃可以傳之来世此其繼往聖開来學有功於吾道甚大孟子盖自謂也】 曰梓匠輪輿其志將以求食也君子之為道也其志亦將以求食與曰子何以其志為哉其有功於子可食而食之矣且子食志乎食功乎曰食志【與平聲可食而食食志食功之食皆音嗣下同】 孟子言自我而言固不求食自彼而言凡有功者則當食【音嗣】之【南軒張氏曰君子之志固不在食而為國者知其有功則當食之夫王者之禄夫人為有以頼其用而可禄耳豈必以其志之欲而禄之哉如以其志是率天下而利也】 曰有人於此毁瓦畫墁其志將以求食也則子食之乎曰否曰然則子非食志也食功也【墁武安反子食之食亦音嗣】墁墻壁之飾也毁瓦畫墁言無功而有害也既曰食功則以士為無事而食者真尊梓匠輪輿而輕為仁義者矣【雙峯饒氏曰當時功利之說盛不知聖道之有用見孟子所至之國時君稍見尊禮養其從者則以為無事而食如王子墊問士何事不素餐兮皆是此意畢竟當時之君雖能養之而不能用之故時人有此疑然而當時諸侯尚知尊敬儒者如孔子之適衛孟子之仕齊皆有所養亦是先王之澤未冺○新安陳氏曰此章當與盡心上不素餐兮章參看君子居是國君用之則安富尊榮子弟從之則孝弟忠信縱未能為當世開太平亦足以繼往聖之絶學而為後世開太平其有功於道統者為何如更等乃以無事而食議之抑何其無知也食志為人上者不當言食功則功之大小輕重所當辨志可以觀人非所以食人專食志則志貪饕者皆得食关食功而不審其大小輕重則僅有功於器物者得以加諸有功於吾道者矣】 ○萬章問曰宋小國也今將行王政齊楚惡而伐之則如之何【惡去聲】 萬章孟子弟子宋王偃甞滅滕伐薛敗齊楚魏之兵欲霸天下疑即此時也【史記宋世家偃立為君十一年自立為王東敗齊取五城南敗楚取地三百里西敗魏軍乃與齊魏為敵國盛血以韋囊懸而射之命曰射天淫於酒婦人羣臣諫者輙射之於是諸侯皆曰桀宋宋其復為紂所為不可不誅告齊伐宋王偃四十七年齊湣王與魏楚伐宋殺王偃遂滅宋而三分其地】 孟子曰湯居亳與葛為鄰葛伯放而不祀湯使人問之曰何為不祀曰無以供犠牲也湯使遺之牛羊葛伯食之又不以祀湯又使人問之曰何為不祀曰無以供粢盛也湯使亳衆往為之耕老弱饋食葛伯帥其民要其有酒食黍稻者奪之不授者殺之有童子以黍肉餉殺而奪之書曰葛伯仇餉此之謂也【遺唯季反盛音成往為之為去聲饋食酒食之食音嗣要平聲餉式亮反】 葛國名伯爵也放而不祀放縱無道不祀先祖也亳衆湯之民其民葛民也授與也餉亦饋也書商書仲虺【許偉反】之誥也仇餉言與餉者為仇也【朱子曰書所謂葛伯仇餉若非孟子之言人孰知其曲折如此哉】 為其殺是童子而征之四海之内皆曰非富天下也為匹夫匹婦復讎也【為去聲】 非富天下言湯之心非以天下為富而欲得之也 湯始征自葛載十一征而無敵於天下東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為後我民之望之若大旱之望雨也歸市者弗止芸者不變誅其君弔其民如時雨降民大悦書曰傒我后后来其無罰 載亦始也十一征所征十一國也餘己見【形甸反】前篇【新安陳氏曰此湯行王政而王之事也】 有攸不為臣東征綏厥士女匪厥黄紹我周王見休惟臣附于大邑周其君子實黄于匪以迎其君子其小人簞食壺漿以迎其小人救民於水火之中取其殘而已矣【食音嗣】 按周書武成篇載武王之言孟子約其文如此然其辭時與今書文不類今姑依此文觧之有所不為臣謂助紂為惡而不為周臣者匪與篚同黄幣也紹繼也猶言事也言其士女以匪盛【音成】黄之幣迎武王而事之也商人而曰我周王猶商書所謂我后也休美也言武王能順天休命而事之者皆見休也臣附歸服也孟子又釋其意言商人聞周師之来各以其類相迎者以武王能救民於水火之中取其殘民者誅之而不為暴虐耳君子謂在位之人小人謂細民也 太誓曰我武惟侵于之疆則取于殘殺伐用張于湯有光 太誓周書也今書文亦小異言武王威武奮侵彼紂之疆界取其殘賊而殺伐之功因以張大比於湯之伐桀又有光焉引此以證上文取其殘之義【新安陳氏曰此武王行王政而王之事也】 不行王政云爾苟行王政四海之内皆舉首而望之欲以為君齊楚雖大何畏焉 宋實不能行王政後果為齊所滅王偃走死○尹氏曰為國者能自治而得民心則天下皆將歸往之恨其征伐之不早也尚何彊國之足畏哉苟不自治而以彊弱之勢言之是可畏而已矣【慶源輔氏曰尹氏說盡後世為國而不自彊但以彊大為畏者之病誠能反是道而求之於己則知仁者之果無敵而帝王之道是誠在我而已○問趙氏註修徳無小暴慢無彊晁補之曰修徳無小能修徳則小可大暴慢無彊遇修徳則彊必弱】 ○孟子謂戴不勝曰子欲子之王之善與我明告子有楚大夫於此欲其子之齊語也則使齊人傅諸使楚人傅諸曰使齊人傅之曰一齊人傅之衆楚人咻之雖日撻而求其齊也不可得矣引而置之荘嶽之間數年雖日撻而求其楚亦不可得矣【與平聲咻音休】 戴不勝宋臣也齊語齊人語也傅教也咻讙也齊齊語也荘嶽齊街里名也楚楚語也此先設譬以曉之也 子謂薛居州善士也使之居於王所在於王所者長㓜卑尊皆薛居州也王誰與為不善在王所者長㓜卑尊皆非薛居州也王誰與為善一薛居州獨如宋王何【長上聲】 居州亦宋臣言小人衆而君子獨無以成正君之功【南軒張氏曰衆君子之間置一小人猶足以蔽主而敗類一君子而遇衆小人且不能安其身如正君何格君之任有孟子而戴不勝不能知他尚何望焉○慶源輔氏曰古之大臣欲正其君者豈特取辦於一人而已哉必也兼收並蓄旁求廣取使忠賢之士畢集于朝在君之左右前後者無非正人端士然後可以薫陶漸染以變化其氣質成就其徳性是豈獨欲趨事赴功而已哉○雲峯胡氏曰此篇言宋事者三章正好通看前章謂宋不行王政後章不能十一去關市之征見得實不能行王政此章言小人衆而君子獨見宋之所以不能行王政也】 ○公孫丑問曰不見諸侯何義孟子曰古者不為臣不見 不為臣謂未仕於其國者也此不見諸侯之義也 叚干木踰垣而辟之泄栁閉門而不内是皆已甚迫斯可以見矣【辟去聲内與納同】 叚干木魏文侯時人泄栁魯繆【音目】公時人文侯繆公欲見此二人而二人不肯見之盖未為臣也已甚過甚也迫謂求見之切也【慶源輔氏曰士固當守義而不往見國君如二君屈己求見意己誠切聖賢處此必将出見今拒絶之如此則過甚而非義矣】 陽貨欲見孔子而惡無禮大夫有賜於士不得受於其家則徃拜其門陽貨矙孔子之亡也而饋孔子蒸豚孔子亦矙其亡也而往拜之當是時陽貨先豈得不見【欲見之見音現惡去聲矙音勘】 此又引孔子之事以明可見之節也欲見孔子欲召孔子来見己也惡無禮畏人以己為無禮也受於其家對使【去聲】人拜受於家也其門大夫之門也矙窺也陽貨於魯為大夫孔子為士故以此物及其不在而饋之欲其来拜而見之也先謂先来加禮也【慶源輔氏曰陽貨欲見孔子而惡無禮雖小人秉彛不可殄貨既先来加禮於己則己烏得而不答之然貨之意則非誠矣故但往答其禮而不欲見其人是亦不屑之教誨也天地之施與萬物者豈有差忒哉○新安陳氏曰往答其禮禮也不欲見其人義也】 曽子曰脅肩諂笑病于夏畦子路曰未同而言觀其色赧赧然非由之所知也由是觀之則君子之所養可知己矣【脅虛業反赧奴簡反】 脅肩竦【音悚】體諂笑彊【上聲下同】笑皆小人側媚之態也病勞也夏畦夏月治畦之人也言為此者其勞過於夏畦之人也未同而言與人未合而彊與之言也赧赧慙而面赤之貌由子路名言非己所知甚惡【去聲】之之辭也孟子言由此二言觀之則二子之所養可知必不肯不俟其禮之至而輙往見之也【南軒張氏曰若不當往見而往見是苟賤以求合與脅肩諂笑未同而言者何以異○慶源輔氏曰曽子重厚篤實故視小人側媚之態如病于夏畦之人而深憐之子路剛勇果决故以未同而言赧赧其色者為非己所知而深惡之二子所守如此雖各因其資質然亦是學力所就也】○此章言聖人禮義之中正過之者傷於迫切而不洪不及者淪於汚【音烏】賤而可耻【汪氏廷直曰君子所養貴乎中而已太剛則至於絶物太柔則至於䘮己干木泄栁太剛者也曽路所譏太柔者也孔子於貨之饋而往拜則與太剛者異矣拜之必矙其亡則與太柔者異矣所以無可無不可而為聖之時也孟子前言二子之所行以明其過後述曽路之所言以明其不及中舉孔子事以明聖人之用中然則孟子之不見諸侯守其分義之中而已○慶源輔氏曰孔子之事禮義之中正也差以毫釐則失之矣干木泄栁則過乎禮義之中正矣故傷於迫切而不洪曽子子路之所言則不及乎禮義之中正者故淪於汚賤而可耻此君子之行己所以戰戰兢兢而唯恐有過不及之失也然與其汚賤之可耻寧失於廹切而不洪叚干泄栁猶為狷者也○雙峯饒氏曰觀陽貨事則不特諸侯不可見觀曽子子路之言則不特不可往見雖平交之人亦不可彊與之言盖物不可以苟合○雲峯胡氏曰士尚志傷於迫切者量雖未洪猶不失為志之髙淪於汚賤者其志甚卑無足道矣】 ○戴盈之曰什一去關市之征今兹未能請輕之以待来年然後己何如【去上聲】 盈之亦宋大夫也什一井田之法也關市之征商賈【音古】之稅也已止也 孟子曰今有人日攘其鄰之雞者或告之曰是非君子之道曰請損之月攘一雞以待来年然後己【攘如羊反】攘物自来而取之也損减也 如知其非義斯速已矣何待来年 知義理之不可而不䏻速改與月攘一雞何以異哉【南軒張氏曰君子之逺不義也如惡惡臭其不敢邇也如探湯其不敢須臾寧也如坐塗炭而其徙義也如饑渇之於飲食盖見之之明而决之之勇以為不如是則不足以自拔而自新也士之持身於改過遷善之際而為盈之之說則将終身汨沒於過失之中人臣之謀國於革復古之事而為盈之之說則終陷於因循苟且之域故自修身至於治國知仁勇之三徳缺一不可也知以知之仁以行之勇以决之可不務哉○慶源輔氏曰天下事只有義利兩端纔出義便以利言也焉有兩存之理若知義理之不可而猶有吝惜之意不肯速改則亦終歸於悠悠必不能自拔而日新矣○新安陳氏曰請輕之如减日攘為月攘不知其非義不智也知其非義而不速改不勇也不智之罪小不勇之罪大】 ○公都子曰外人皆稱夫子好辯敢問何也孟子曰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亂【好去聲下同治去聲】 生謂生民也一治一亂氣化盛衰人事得失反覆相尋理之常也【徽菴程氏曰氣化在天者有盛有衰盛焉而治衰焉而亂也事理在人者有得有失得焉而治失焉而亂也治不生於治而生於亂亂不生於亂而生於治如環無端此理之常固無足恠所貴乎聖賢之生斯世亦惟以理御氣庶幾反失而得反衰而盛反亂而歸於治焉身○雲峯胡氏曰古今一治一亂只是氣化人事反覆相尋於無窮或氣化有盛衰而人事之得失於是乎生或人事有得失而氣化之盛衰於是乎轉反覆相尋皆理之常也○新安陳氏曰學者當深察孟子所以不得己之心下文詳之章末又申言此二句以結之豈惟孟子凡聖賢出而任三才扶三綱皆不得而已也一治一亂乃此章綱領下文節節照應之】 當堯之時水逆行氾濫於中國蛇龍居之民無所定下者為巢上者為營窟書曰洚水警余洚水者洪水也【洚音降又胡貢胡工二反】 水逆行下流壅塞故水倒流而旁溢也下下地上髙地也營窟穴處【上聲】也書虞書大禹謨也洚水洚【胡貢反】洞無涯之水也警戒也此一亂也【慶源輔氏曰此一亂純由乎氣化也○雲峯胡氏曰自開闢至于堯之時不知幾治亂㫁自堯起有徴也洚水自繋乎氣化而曰警余未甞不反而求諸人事也所以此一亂即轉而為一治也】 使禹治之禹掘地而注之海驅蛇龍而放之菹水由地中行江淮河漢是也險阻既逺鳥獸之害人者消然後人得平土而居之【菹側魚反】 掘地掘去【上聲】壅塞也菹澤生草者也地中兩涯之間也險阻謂水之氾濫也逺去也消除也此一治也【慶源輔氏曰此一治氣化人事相參者也夫人與鳥獸亦相為多寡盖同稟於氣故也繁氣盛則正氣衰正氣多則繁氣少聖人於其間有造化之用亦時焉而已○新安陳氏曰洪水乃治世之一亂禹反其亂而治之此禹之不得已於有為者也】 堯舜既沒聖人之道衰暴君代作壊宫室以為汙池民無所安息棄田以為園囿使民不得衣食邪說暴行又作園囿汙池沛澤多而禽獸至及紂之身天下又大亂【壊音恠行去聲下同沛蒲内反】 暴君謂夏太康孔甲履癸商武乙之類也宫室民居也沛草木之所生也澤水所鍾也自堯舜没至此治亂非一及紂而又一大亂也【慶源輔氏曰此一亂氣化人事相符者也自堯舜沒其間夏太康至商武乙等暴君不一難以類數至紂而大敗極亂而無以復加矣故直推至紂時言之想見夏桀之時亦未必有飛亷等惡人與夫虎豹犀象之害也○雙峯饒氏曰暴行即上面壊宫室棄田宅也暴行通上下而言必有邪說糊塗了箇理義然後暴行始作】 周公相武王誅紂伐奄三年討其君驅飛廉於海隅而戮之滅國者五十驅虎豹犀象而逺之天下大恱書曰丕顯哉文王謨丕承哉武王烈佑啓我後人咸以正無缺【相去聲奄平聲】 奄東方之國助紂為虐者也【鄒晉昭曰奄字書作古通用衣檢衣廉二反說文衣檢反註周公所誅奄國】飛廉紂幸臣也五十國皆紂黨虐民者也書周書君牙之篇丕大也顯明也謨謀也承繼也烈光也佑助也啓開也缺壊也此一治也【慶源輔氏曰此一治又氣化人事相參者也舉書言文王武王謀謨之大功業之光所以佑助開廸夫後人者莫非正大之道周全盡美而無一毫缺壊之失也盖正可為也無缺為難無缺謂禮樂刑政四逹而不悖三千三百之儀與至誠無倚之道並立而不偏凡所以正徳利用厚生之具無一之不備防偽禁邪正慝之法無一之或隳夫然後可以為無缺至春秋時則道墜于地而無復有存者矣○趙氏曰按奄國在淮夷之北飛廉善走以材力事紂周武王伐紂并殺之○新安陳氏曰商末大亂武王周公反其亂而治之此武王周公之不得已於有為者也】 世衰道微邪說暴行有作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有作之有讀為又古字通用】 此周室東遷之後又一亂也【慶源輔氏曰此一亂又氣化人事相符者也前乎此者雖曰世亂然但禽獸繁殖有以戕民之生而猶未至賊人之性至此以後則遂至傷壊人倫將使人盡為禽獸之歸其禍又惨矣此一亂又甚於前日是亦氣化人事之使然也】 孔子懼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胡氏曰【胡氏名安國字康侯建安人】仲尼作春秋以寓王法惇典庸禮命徳討罪其大要皆天子之事也【新安倪氏曰書臯陶謨萹云天叙有典勅我五典五惇哉天秩有禮自我五禮有庸哉同寅恊恭和哉天命有徳五服五章哉天討有罪五刑五用哉政事懋哉懋哉書言天子治天下之事孔子作春秋其大㫖正以明此治天下之事而為後世法也○惇典之惇集註避宋光宗諱而以厚字代之】知孔子者謂此書之作遏人欲於横流存天理於既滅為【去聲】後世慮至深逺也罪孔子者以謂無其位而託二百四十二年南面之權使亂臣賊子禁其欲而不得肆則戚矣愚謂孔子作春秋以討亂賊則致治之法垂於萬世是亦一治也【問孔子作春秋特載之空言亂賊何緣便懼恐未足以為一治朱子曰非說當時便一治只是存得箇治法使道理光明粲爛有能舉而行之為治不難當時史書掌於史官想人不得見孔子取而筆削之而其義大明孔子亦何甞有意用某字使人知勸用某字使人知懼有某字有甚微詞奥義使人曉不得足以褒貶榮辱人来不過如今之史書直書其事善惡瞭然在目觀者知所勸懲故亂臣賊子有所懼而不敢犯耳○慶源輔氏曰此一治又純乎人事者也雖氣化不應而不使孔子得位以撥亂而反之正然討亂賊垂治法其功又大於舜禹矣○潜室陳氏曰此謂聖人以王法繩諸侯所褒所貶皆是奉行王法此聖人大用非孟子不能知胡氏發明備矣○雲峯胡氏曰集註前言禹與周公之功曰此一治也此當時之治也此言孔子春秋之功曰此亦一治也萬世之治也○新安陳氏曰孔子雖不能興治道於當時而能垂治法於後世盖在當時倫紀亂矣孔子欲反其亂而治之此孔子之不得己於有言者也】 聖王不作諸侯放恣處士横議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楊氏為我是無君也墨氏兼愛是無父也無父無君是禽獸也公明儀曰庖有肥肉廐有肥馬民有饑色野有餓莩此率獸而食人也楊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說誣民充塞仁義也仁義充塞則率獸食人人將相食【横為皆去聲莩皮表反】 楊朱但知愛身而不復【扶又反】知有致身之義故無君墨子愛無差【楚宜反】等而視其至親無異衆人故無父無父無君則人道滅絶是亦禽獸而已公明儀之言義見【形甸反】首篇充塞仁義謂邪說徧滿妨於仁義也【雲峯胡氏曰不中則曰横議不正則曰邪說】孟子引儀之言以明楊墨道行則人皆無父無君以陷於禽獸而大亂將起是亦率獸食人而人又相食也此又一亂也【朱子曰楊墨只是差些子其末流遂至於無父無君盖楊氏見世人營營於名利埋沒其身而不自知故獨潔其身以自髙如荷蕢接輿之徒是也然使人皆如此潔身而自髙則天下事教誰理㑹此便是無君也墨氏見世間人自私自利不能及人故欲兼天下之人而盡愛之然不知有一患難在君親則當先救之在他人則後救之若不分先後則是待君親猶他人也此便是無父此二者之所以為禽獸也○楊朱乃老子弟子其學專於為己列子云伯成子髙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其言曰一毛安能利天下使人人不拔一毛不利天下則天下自治矣○問墨氏兼愛何遽至於無父曰人也只孝得一箇父母那愛得許多能養其父母無缺則已難矣想得他之所以養父母者粗衣糲食必不能堪盖他既欲兼愛則愛父母必疎其孝不周至非無父而何哉墨子尚儉惡樂所以說里號朝歌墨子回車想得是箇澹泊枯槁底人其事父母也可想見○問率獸食人亦深探其弊而極言之非真有此事曰不然即他之道便能如此楊氏自是箇退歩愛身不理㑹事底人墨氏兼愛又弄得没合殺使天下倀倀然必至於大亂而後已非率獸食人而何如東晉之清談此便是楊氏之學即老荘之道少間百事廢弛遂啟夷狄亂華其祸豈不惨於洪水猛獸之害又如梁武帝事佛至於社稷丘亦其驗也○慶源輔氏曰此一亂又氣化人事相符者也聖人之道非不愛身也然有致身事君之義有殺身成仁之時故不至於無君非不愛物也然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有自然之序故不至於無父無君無父則人道滅絶又將視弑父與君而㝠然不覺矣是則人而反與禽獸無異也故引公明儀之說以言楊墨遂行則人皆無父無君安為戕賊以陷於禽獸而大亂將起是亦與公明儀所謂率獸食人人將相食者類矣楊墨之道不息則邪說誣民孔子之道不著則充塞仁義也此四句只是說天理人欲不並立而已所謂邪說徧滿妨於仁義者是觧邪說誣民充塞仁義兩句也以徧滿字觧充字以妨字觧塞字但不曾觧誣民兩字耳其實謂邪說誣罔天下之人其勢至於充盛窒塞人心固有之仁義使不能發也夫仁義具於人心而為邪說所誣而充塞之使不能達於外况能擴充之以全其量乎○西山真氏曰楊朱自一身之外截然不恤故其迹似乎義墨翟於親踈之間無乎不愛故其迹似乎仁殊不知天下之理本一而分則殊故君子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心無不溥而其施有序心無不溥則非為我矣其施有序則非兼愛矣楊朱專於為我則昧乎理之一墨翟一於兼愛則昧乎分之殊若是而曰仁義乃所以賊乎仁義也○雙峯饒氏曰墨氏無父之教便充塞了仁楊氏無君之教便充塞了義有仁義則天下治無仁義則天下亂今仁義既充塞則亂將起而率獸食人人又將相食矣】 吾為此懼閑先聖之道距楊墨放淫辭邪說者不得作作於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聖人復起不易吾言矣【為去聲復扶又反】 閑衛也放驅而逺【去聲】之也作起也事所行政大體也【西山真氏曰事者政之目政者事之綱○雙峯饒氏曰無父無君乃楊墨之見於行事者少焉充塞仁義而至於率獸食人是害於其政了】孟子雖不得志於時然楊墨之害自是滅息而君臣父子之道頼以不墜是亦一治也【此乃孟子所以不得已而有言也○慶源輔氏曰此一治又純乎人事也雖氣化不應孟子亦不得志於時然因其言而異端滅息吾道至今得以不墜此孟氏之功所以不在禹下而亞於孔子也○雲峯胡氏曰前云此一治也周公之功與禹同此云是亦一治也孟子之功與夫子同】程子曰楊墨之害甚於申韓佛老之害甚於楊墨【此就當時之異端言】盖楊氏為【去聲下同】我疑於義墨氏兼愛疑於仁申韓則淺陋易【去聲】見【史記申不害故鄭之賤臣學本於黄老而主刑名著書二篇號曰申子○韓非者韓之諸公子也喜刑名法術之學而其歸本於黄老善著書與李斯俱事荀卿斯自以為不如非】故孟子止闢楊墨為其惑世之甚也佛氏之言近理又非楊墨之比所以為害尤甚【問墨氏兼愛疑於仁此易見楊氏為我何以疑於義朱子曰楊朱看来不似義他全是老子之學只是箇逍遥物外僅足其身不屑世務之人只是他自愛其身界限齊整不相侵越微似義耳然終不似也又曰楊墨只是硬恁地做佛氏最有精微動得人處○雙峯饒氏曰前言生於其心害於其政發於其政害於其事此言作於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亦各有意前言畢竟政是大體事是小節今既生於其心則必害於大體既害於大體則少焉於那小節都壊了】 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驅猛獸而百姓寧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 抑止也兼并【去聲】之也總結上文也【西山真氏曰三聖事雖不同而其救天下之患立生民之極則一也】 詩云戎狄是膺荆舒是懲則莫我敢承無父無君是周公所膺也 說見【形甸反下觧見音同】上篇承當也【雙峯饒氏曰孟子所以引戎狄荆舒者以楊墨乃夷狄之教也】 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說距詖行放淫辭以承三聖者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行好皆去聲】 詖淫觧見前篇辭者說之詳也承繼也三聖禹周公孔子也盖邪說横流壊【音恠】人心術甚於洪水猛獸之災於夷狄弑之禍故孟子深懼而力救之再言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所以深致意焉然非知道之君子孰能真知其所以不得已之故哉【朱子曰當時如縱横刑名之徒孟子都不管他盖他只害得箇粗底若楊墨則害了人心須著與之辯也故孟子於當時只在私下恁地說所謂楊墨之徒也未怕他到後世却因其言而知聖人之道為是知異端之學為非乃是孟子有功於後世耳○問孟子欲息邪距詖而必以正人心為先何也曰此探本之言也以聖道不明人心不正而邪說得以乗間入之也曰然則亦明聖道以正人心而已何必為此紛紛而渉好辯之嫌乎曰邪說既入則人心益以不正聖道益以不明矣此又其末之不可不理者也故孟子道性善稱堯舜必使天下曉然知仁義之所在者此所以正人心而為息邪距詖之本也排為我斥兼愛必使天下曉然知邪詖之不可由者此所以息邪距詖而為正人心之用也盖其體用不偏首尾相應如此然後足以撥亂世而反之正此所以雖得其本而不免於多言也然豈其心之所好哉亦畏天命悲人窮不得已而然耳昔湯伐桀曰予畏上帝不敢不正武王伐紂曰予弗順天厥罪惟鈞夫豈好戰哉孟子之心亦若此而已矣豈得以好辯之小嫌而遂輟不言哉○慶源輔氏曰重言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此又深致其意者欲人之察其心而知邪說之真可畏也○問邪說詖行如何分雙峯饒氏曰說既邪辟其行必偏詖其辭愈見淫蕩詖行淫辭自邪說上来放者放廢距絶○雲峯胡氏曰洪水猛獸之災由氣化夷狄簒弑之禍由人事邪說為人心之害則有甚於此者矣人之本心未甞不正為邪說所害易淪胥於不正故孟子之辯拳拳欲正人心其仕也亦必先於正君心○新安陳氏曰洪水猛獸夷狄簒弑皆災禍之害人身者惟有於一時若邪說乃災禍之壊人心者且流於無窮而為害尤甚惨此孟子所以不得已而深排力救之也】 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也 言茍有能為此距楊墨之說者則其所趨正矣雖未必知道是亦聖人之徒也孟子既答公都子之問而意有未盡故復【扶又反】言此盖邪說害正人人得而攻之不必聖賢如春秋之法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不必士師也【慶源輔氏曰此義自朱子發之若朱子則真可謂以道自任者故言此以詔天下使天下人人存此心則異端之說將無所容而聖人之道不復有蔽蝕之者矣豈小補哉○孟子意謂自今以後不待有知道者真能息㓕楊墨之害然後可以繼聖人之事但能為說以距則是亦聖人之徒矣此可見自任之重而望人之切也○西山真氏曰所以勉天下學者皆以闢異端扶王道為心庶幾生人之類不淪胥於禽獸也】聖人救世立法之意其切如此若以此意推之則不能攻討而又唱為不必攻討之說者其為邪詖之徒亂賊之黨可知矣【朱子曰出邪則入正出正則入邪二者之間盖不容髪雖未知道而能言距楊墨者已是心術向正之人所以以聖人之徒許之與春秋討賊之意同○纔說道要距楊墨便是聖人之徒如人逐賊有人見之若說道賊當捉當誅這便是主人邊人若說道賊也可恕這便喚做賊之黨○不討亂賊而謂人勿討者㓙逆之黨也不距楊墨而謂人勿距者禽獸之徒也聖賢立法之嚴至於如此可不畏哉○新安陳氏曰如觧攻乎異端為攻撃閑先聖之道為閑習皆是不必攻討之說】○尹氏曰學者於是非之原毫釐有差則害流於生民禍及於後世故孟子辯邪說如是之嚴而自以為承三聖之功也當是時方且以好辯目之是以常人之心而度【待洛反】聖賢之心也【程子曰大抵儒者潜心正道不容有差其始甚微其終則不可救如師也過商也不及於聖人中道師只是過於厚些商只是不及些然而厚則漸至於兼愛不及則便至於為我其過不及同出於儒者其末遂至楊墨至如楊墨亦未至於無父無君孟子推之便至於此盖其差必至於是也○朱子曰此叚最好看見諸聖賢遭時之變各行其道是這般時節其所以正救之者是這般様子這見得聖賢是甚麽様大力量恰似天地有缺齾處得聖賢出来補教周全過得稍久又不免有缺又得聖賢出来補這見聖賢是甚力量直有闔闢乾坤之功○新安陳氏曰聖賢反世之亂而治之逹而在上則見於有為而治功見於當時窮而在下則不免於有言而治法垂於後世孔子曰予欲無言終不能無言也作春秋以為後法猶未至於辯者孔子之時異端未熾而孔子之聖言教易孚故也至孟子則時益降異端益熾而孟子之亞聖又不及孔子公孫丑萬章之徒聞言猶未逹况於外人則其闢楊墨烏得而不言言烏得而不辯盖有大不得已焉者既以不得已於辯者自致其力尤以能言距楊墨望凢為吾徒者之同致其力焉非朱子深知孟子之心孰能發其精微之藴如此哉此章於古今世道聖賢事業關渉甚大宜精察深思之○東陽許氏曰集註氣化盛衰人事得失反覆相尋竊謂氣化盛人事得則天下治氣化衰人事失則天下亂是固然矣然孟子此章答好辯之問而孟子之辯專為闢楊墨而發則易亂為治全頼人事以補天道之不足反氣化之衰而至於盛也觀堯禹之治水則以人事而回氣化武王周公誅紂伐奄孔子作春秋則以人事而救衰失所以孟子亦於衰失之時闢楊墨以回氣化正人事也此正聖賢作用參天地賛化育之功讀此章當如此㑹集註之意】 ○匡章曰陳仲子豈不誠亷士哉居於陵三日不食耳無聞目無見也井上有李螬食實者過半矣匍匐往將食之三咽然後耳有聞目有見【於音烏下於陵同螬音曺咽音宴】匡章陳仲子皆齊人亷有分辨不苟取也於陵地名螬蠐【音齊】螬蟲也匍匐言無力不能行也咽吞也 孟子曰於齊國之士吾必以仲子為巨擘焉雖然仲子惡能亷充仲子之操則蚓而後可者也【擘薄厄反惡平聲蚓音引】巨擘大指也言齊人中有仲子如衆小指中有大指也充推而滿之也操【去聲】所守也蚓丘蚓也言仲子未得為亷也必若滿其所守之志則惟丘蚓之無求於世然後可以為亷耳【慶源輔氏曰齊俗奢侈放縱當戰國時士之傷亷者必多有之此匡章所以推仲子之亷而孟子亦以為齊人之巨擘也】 夫蚓上食槁壤下飲黄泉仲子所居之室伯夷之所築與抑亦盗跖之所築與所食之粟伯夷之所樹與抑亦盗跖之所樹與是未可知也【夫音扶與平聲】 槁壤乾【音干】土也黄泉濁水也抑發語辭也言蚓無求於人而自足而仲子不免居室食粟若所従来或有非義則是未能如蚓之亷也 曰是何傷哉彼身織屨妻辟纑以易之也【辟音壁纑音盧】辟績也纑練麻也 曰仲子齊之世家也兄戴蓋禄萬鍾以兄之禄為不義之禄而不食也以兄之室為不義之室而不居也辟兄離母處於於陵他日歸則有饋其兄生䳘者已頻顣曰惡用是鶃鶃者為哉他日其母殺是䳘也與之食之其兄自外至曰是鶃鶃之肉也出而哇之【蓋音閤辟音避頻與顰同顣與蹙同子六反惡平聲鶃魚乙反哇音蛙】 世家世卿之家兄名戴食采【音菜】於蓋其入萬鍾也歸自於陵歸也已仲子也鶃鶃䳘聲也頻顣而言以其兄受饋為不義也哇吐之也 以母則不食以妻則食之以兄之室則弗居以於陵則居之是尚為能充其類也乎若仲子者蚓而後充其操者也 言仲子以母之食兄之室為不義而不食不居其操【去聲】守如此至於妻所易之粟於陵所居之室既未必伯夷之所為則亦不義之類耳今仲子於此則不食不居於彼則食之居之豈為能充滿其操守之類者乎必其無求自足如蚯蚓然乃為能滿其志而得為亷耳然豈人之所可為哉○范氏曰天之所生地之所養惟人為大【記祭義有人則可參天地而為三才無人則天地亦不能以自立矣】人之所以為大者以其有人倫也仲子避兄離母無親戚君臣上下是無人倫也豈有無人倫而可以為亷哉【朱子曰温公謂口非之而身享之一時之小嫌狷者之不為一身之小節至於父子兄弟乃人之大倫天地之大義一日去之則禽獸夷狄雖復謹小嫌守小節亦將安所施哉此孟子絶仲子之本意余隠之云仲子之兄非不友孰使之避仲子之母非不慈孰使之離愚謂政使不慈不友亦無逃去之理觀舜之為法於天下者則知之矣○問温公謂以其兄不以道事君而得禄不以道取於人而成室故以為不義仲子誠非中行亦狷者有所不為也曰仲子齊世家則禄室非其兄不義而得之矣設果以不義得之而非有悖逆作亂之大故則母子兄弟之間豈可以是遂滅天性之恩哉飾小行以妨大倫是乃欺世亂俗之尤先王所誅而不以聽者也所謂狷者則亦言行之間小過乎中而已豈出於倫理之外若是其甚哉○南軒張氏曰仲子徒欲潔身以為清不知廢大倫之為惡原仲子本心亦豈不知母子之性重於妻兄之居愈於於陵乎惟其私見所局亂其倫類至此極也衆人惑於其迹以為清苦髙介而取之非矣世之貪冒為惡者多矣孟子於仲子獨闢之深者世之為惡者其失易見而仲子之徒其過難知也惟其難知故可以惑世俗而禍仁義反復闢之盖有以也夫○慶源輔氏曰以仲子之孤介自守足以髙於一世之俗矣而孟子所以力闢之者盖世衰道微學者大抵因其資質之偏而固執一說力行以取名初不顧義理之如何如告子許行陳仲子之徒皆是也况如匡章者既稱仲子為亷而傾向之矣此固以道自任者之所憂也孟子烏得不排之哉又曰仲子之所守不必驗之他人只自其身而推之則已有不能自滿其志者故孟子直以為蚓而後能充其操斥之則仲子之行是豈人之所能為哉聖賢之道充之則至於與天地同功仲子之道充之則至於與丘蚓同操是豈人理也哉○雙峯饒氏曰不要問所從来只當思量我當食兄之禄與居兄之室否若問所従来則室與粟豈必伯夷所築所樹如諸侯之取人猶禦然既交以道接以禮則孔子受之矣○或曰匡章亦黜妻屏子者故喜仲子孤介之行新安陳氏曰不然匡章以父為重故視妻子為輕仲子反視母兄為輕而於妻則反食孟子矜匡章而非仲子有以也此章當参㸔盡心上篇仲子不義與之齊國而不受下文云以其小者信其大者奚可哉㫁盡其人】 孟子集註大全巻六 <經部,四書類,四書大全__孟子集註大全>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集註大全卷七 離婁章句上 凡二十八章 孟子曰離婁之明公輸子之巧不以規矩不能成方貟師曠之聦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堯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 離婁古之明目者公輸子名班魯之巧人也規所以為貟之器也【所運以為圓之筳也】矩所以為方之器也【今曲尺也】師曠【字子野】晋之樂師知音者也六律截竹為筩【音同】隂陽各六以節五音之上下黄鍾大【音㤗】簇【千候反】姑洗【先上聲】蕤【儒追反】賔夷則無射【音亦】為陽大呂夾鍾仲呂林鍾南呂應鍾為隂也【前漢律歴志云十二律黄帝之所作也黄帝使伶倫自大夏之西昆侖之隂大夏西戎之國昆侖山名也取竹之觧谷生其竅厚均者斷兩節間而吹之以為黄鍾之宮制十二筩以聴鳯之鳴其雄鳴為六雌鳴亦六比黄鍾之宮而皆可以生之比合也是謂律本律十有二陽六為律隂六為呂律以統氣類物一曰黄鍾二曰太簇三曰姑洗四曰蕤賔五曰夷則六曰亡射呂以旅宣陽氣一曰林鍾二曰南呂三曰應鍾四曰大呂五曰夾鍾六曰中呂中讀曰仲有三統之義焉○趙氏曰只言六律者陽統隂也】五音宮商角徴【展里反】羽也范氏曰此言治天下不可無法度仁政者治天下之法度也【䨇峰饒氏曰規矩六律當來皆是聖人做起雖離婁公輸師曠亦不可無之况庸匠庸工乎不以仁政雖聖人也不能平治天下况後世乎】 今有仁心仁聞而民不被其澤不可法於後世者不行先王之道也【聞去聲】 仁心愛人之心也仁聞者有愛人之聲聞於人也先王之道仁政是也范氏曰齊宣王不忍一牛之死以羊易之可謂有仁心梁武帝終日一食素宗廟以麫為犧牲斷【都玩反】死刑必為【去聲】之涕泣天下知其慈仁可謂有仁聞【通鑑梁武帝天監十六年四月詔以宗廟用牲牢有累冥道宜皆以麫為之於是朝野諠譁以為宗廟去牲乃是不復血食帝竟不從八座乃議以大脯代一元大武十月詔以宗廟猶用脯脩更議代之於是以大餅代大脯其餘盡用果○自天監中用釋氏法長齋斷魚肉日止一食惟菜糲飯而已糲末之不精者即葛洛盍力制三反身衣去聲布衣木綿皁帳貴妃以下衣不曵地○毎斷重罪終日不懌或謀反事覺亦泣而宥之由是王侯益橫上深知其弊而溺於慈愛不能禁也】然而宣王之時齊國不治【去聲】武帝之末江南大亂其故何哉有仁心仁聞而不行先王之道故也【問孟子告齊宣王曰是心足以王矣則仁心者固王政之本也今曰有仁心仁聞而不行先王之道則是所謂仁心者初不足恃而所謂先王之道者又在此心之外也朱子曰是心足以王者言有是心而能擴充之以行先王之道如其篇末所論制民之産云者則可以王爾非謂專恃此心而直可以王也先王之道固亦由是而推之以為法耳但其盡心知性而無私意小智之累故其為法也盡天理合人心雖聖人復起有不能易者後之人君當因吾心而廣之以盡夫法制之善而充吾心之固有者非謂心外有法而俟於他求也後人雖有是心而不能無私意小智之累苟不循是而之焉則雖有仁心仁聞而未免於徇利妄作之失譬之蔑棄規矩而欲以手制方圓其器之不至於苦窳者幾希矣○慶源輔氏曰齊宣王梁武帝不能行先王之道則同若論其所以不能行之故則異宣王不學無術奪於功利而不能行先王之道者也武帝則惑於異端避罪要福而不能行先王之道者也宣王有仁心而不能保武帝有仁聞而非其真○雲峯胡氏曰上文云堯舜之道下文云行先王之道道一而已有仁心則此道藴於中是為美意有仁政則能行此道於外是為良法】 故曰徒善不足以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 徒猶空也有其心無其政是謂徒善有其政無其心是謂徒法程子嘗言為政湏要有綱紀文章謹權審量【去聲】讀法平價皆不可闕而又曰必有闗雎麟趾之意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新安陳氏曰引程子前一説以證徒善謂不可無法又引後一説以證徒法謂不徒在於法】正謂此也【朱子曰所謂文章者便是文飾那謹權審量讀法平價之類耳○須是自閨門袵席之㣲積累到薫蒸洋溢天下無一不被其化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不然則為王莽矣】 詩云不愆不忘率由舊章遵先王之法而過者未之有也 詩大雅假【詩傳讀作嘉】樂【音洛】之篇愆過也率循也章典法也所行不過差不遺忘者以其循用舊典故也【慶源輔氏曰過差謂用意過當處遺忘謂照顧不及處遵用舊典則有所循故不過差有所㨿故不遺忘】 聖人既竭目力焉繼之以規矩凖繩以為方員平直不可勝用也既竭耳力焉繼之以六律正五音不可勝用也既竭心思焉繼之以不忍人之政而仁覆天下矣【勝平聲】 凖所以為平繩所以為直覆【敷救反】被【去聲】也此言古之聖人既竭耳目心思之力然猶以為未足以徧天下及後世故制為法度以繼續之則其用不窮而仁之所被者廣矣【慶源輔氏曰規矩凖繩為方員平直之法度也六律正五音之法度也不忍人之政仁天下之法度也不為之法度則聖人之耳目心思止於聖人之身而已不能徧天下與後世也故聖人制為法度以繼續之使天下之為方員平直正五音仁天下者皆取法焉所謂不可勝用而仁覆天下也本止言覆天下今及後世者舉大可以該逺也能覆天下必能及後世矣百工之事皆聖人作故規矩律音與不忍人之政作一統説耳目言力心言思者耳目之視聽以力而心之官則思也○䨇峯饒氏曰惟天下不能常有聖人所以要繼之以不忍人之政繼字最有意味不然仁政雖自聖人而始亦自聖人而止矣】 故曰為高必因丘陵為下必因川澤為政不因先王之道可謂智乎 丘陵本髙川澤本下為髙下者因之則用力少而成功多矣鄒氏曰自章首至此論以仁心仁聞行先王之道 是以惟仁者宜在髙位不仁而在高位是播其惡於衆也 仁者有仁心仁聞而能擴而充之以行先王之道者也【貫前第二節意】播惡於衆謂貽患於下也 上無道揆也下無法守也朝不信道工不信度君子犯義小人犯刑國之所存者幸也【朝音潮】 此言不仁而在髙位之禍也道義理也揆度也【度音鐸下度量之度音同】法制度也道揆謂以義理度量事物而制其宜法守謂以法度自守工官也度即法也君子小人以位而言也由上無道揆故下無法守無道揆則朝不信道而君子犯義無法守則工不信度而小人犯刑有此六者其國必亡其不亡者僥倖而已【朱子曰上無道揆則下無法守雖有奉法守之官者亦将不能用而去之矣信道信度信如慿信之信此理只要人信得及自然依那箇行不敢踰越惟其不信所以妄作如胥吏分明知得條法只是冒法以為姦便是不信度也】 故曰城郭不完兵甲不多非國之災也田野不辟貨財不聚非國之害也上無禮下無學賊民興䘮無日矣【辟與闢同喪去聲】 上不知禮則無以教民下不知學則易【去聲】與為亂【新安陳氏曰小人學道則易使若不學則不識道理易於犯分而為亂矣】鄒氏曰自是以惟仁者至此所以責其君【朱子曰惟上無教下無學所以不好之人並起居髙位者執進退黜陟之權盡做出不好事來則國之䘮亡無日矣其要只在於仁者宜在髙位所謂一正君而國定○南軒張氏曰三綱五常人類所頼以生而國之所以為國也上失其禮下廢其學則綱常日以淪棄國将何恃以立民将何恃以生乎然使禮廢於上而學猶傳於下則庶幾斯道未冺而猶覬其可行也上既無禮下復無學則邪説行並作而國隨䘮矣】 詩曰天之方蹶無然泄泄【蹶居衛反泄弋制反】 詩大雅板之篇蹶顚覆之意泄泄怠緩悦從之貌言天欲顚覆周室羣臣無得泄泄然不急救正之 泄泄猶沓沓也【沓徒合反】 沓沓即泄泄之意蓋孟子時人語如此 事君無義進退無禮言則非先王之道者猶沓沓也非詆毁也【詆典禮反】 故曰責難於君謂之恭陳善閉邪謂之敬吾君不能謂之賊 范氏曰人臣以難事責於君使其君為堯舜之君者尊君之大也開陳善道以禁閉君之邪心唯恐其君或陷於有過之地者敬君之至也【朱子曰恭與敬大概也一般只是恭意思較澗大敬意思較細宻責難之恭是先立箇大志以帝王之道為必可信必可行陳善閉邪即是做那責難底工夫○問所謂陳善閉邪者奈何曰君有邪心所當閉也然不知所以閉之之道而逆閉之則動有矯拂之患其言不可得而入矣故必為之開陳善道使之曉然知善道之所在則所謂邪者亦不難乎閉之矣孟子與時君論事多類此其自謂敬王豈虛語哉○䨇峯饒氏曰恭有對敬言者有即是敬者如中庸篤恭書允恭之類恭即是敬也】謂其君不能行善道而不以告者賊害其君之甚也【問人臣固當望君以堯舜若度其君不足與為善而不之告或謂君為中才可以致小康而不足以致大治或導之以功利而不輔之以仁義此皆是賊其君否朱子曰然人臣之道但當以極等之事望其君責以十分只做得二三分若只責以二三分少間做不得一分矣若論才質之優劣志趣之髙下固有不同然吾所以之者則不可問其才智之高下優劣但當以堯舜之道望他豈可謂吾君不能而遂不以此望之哉】鄒氏曰自詩云天之方蹶至此所以責其臣○鄒氏曰此章言為治【去聲】者當有仁心仁聞以行先王之政而君臣又當各任其責也【南軒張氏曰此章之意欲人君推是心以行仁政而其終則欲人臣知禮義而法先王蓋言不可以不學也人臣知學而後人主聞大道人主聞大道而後王政可行焉此孟子之意也○慶源輔氏曰為治者固當以仁心仁聞而行先王之政然非君臣同心各任其責則亦安能有成哉○雲峯胡氏曰君當盡君之責而莫先於仁臣當盡臣之責而莫先於敬】 ○孟子曰規矩方貟之至也聖人人倫之至也 至極也人倫説見【形甸反】前篇規矩盡所以為方貟之理猶聖人盡所以為人之道 欲為君盡君道欲為臣盡臣道二者皆法堯舜而已矣不以舜之所以事堯事君不敬其君者也不以堯之所以治民治民賊其民者也 法堯舜以盡君臣之道猶用規矩以盡方貟之極此孟子所以道性善而稱堯舜也【朱子曰規矩是方貟之極聖人是人倫之極蓋規矩便盡得方貟聖人便盡得人倫故物之方貟者有未盡處以規矩為之便見於人倫有未盡處以聖人觀之便見惟聖人都盡無一毫之不盡故為人倫之至○堯所以治民舜所以事君觀二典大概可見是事事做得盡○人之生也均有是性故均有是倫均有是倫故均有是道然惟聖人能盡其性故為人倫之至而所由莫不盡其道焉此堯舜之為君臣所以各盡其道而為萬世之法猶規矩之盡夫方貟而天下之為方貟者莫不出乎此也○南軒張氏曰堯舜盡君臣之道非有所増益也無所虧焉耳後之人以堯舜為不可及是自誣其性者也不以舜所以事堯事君蓋不以厥后為可聖是誣其君不以堯所以治民治民蓋不以斯民為有恒性是誣其民也○雙峯饒氏曰人倫不説父子夫婦長㓜朋友而獨舉堯舜君臣做人倫様子者其意在當時人君○新安陳氏曰君臣之倫於人倫為尤大所以宗主綱維彼四倫者也孟子以堯舜盡君臣之倫責望世之為君臣者取法之正以人性皆善而皆可以為堯舜故也】 孔子曰道二仁與不仁而已矣 法堯舜則盡君臣之道而仁矣不法堯舜則慢君賊民而不仁矣二端之外更無他道【解而已矣三字】出乎此則入乎彼矣可不謹哉【問不仁何以亦曰道朱子曰譬如説有大路有小路何疑之有○慶源輔氏曰仁與不仁只是一箇天理與人欲而已纔出天理便入人欲豈復更有他道哉此古之聖賢所以兢兢業業而不敢不謹也】 暴其民甚則身弑國亡不甚則身危國削名之曰幽厲雖孝子慈孫百世不能改也 幽暗厲虐皆惡諡也茍得其實則雖有孝子慈孫愛其祖考之甚者亦不得廢公義而改之言不仁之禍必至於此可懼之甚也【南軒張氏曰如堯舜之為是由仁之道者也如幽厲之為是由不仁之道者也人君可不審擇其所由哉○慶源輔氏曰不仁有淺深而其禍有大小以幽厲視桀紂則幽厲雖未至於身弑國亡然死䝉惡諡遺臭後來孝子慈孫欲改不可不仁之禍馴至如此豈不可懼之甚哉○䨇峯饒氏曰改是要改其惡諡古人謚法最公後世亡國之君皆得美謚公義廢矣】 詩云殷鑒不逺在夏后之世此之謂也 詩大雅蕩之篇言商紂之所當鑒者近在夏桀之世而孟子引之又欲後人以幽厲為鑒也【新安陳氏曰此章欲人法堯舜而仁戒人如幽厲之不仁遏人欲擴天理也】 ○孟子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三代謂夏商周也禹湯文武以仁得之桀紂幽厲以不仁失之 國之所以廢興存亡者亦然 國謂諸侯之國【興存以仁廢亡以不仁】 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廟士庶人不仁不保四體 言必死亡【新安陳氏曰不保四海以下皆不免於死亡非特不保四體者為然】 今惡死亡而樂不仁是猶惡醉而强酒【惡去聲樂音洛强上聲】此承上章之意而推言之也【慶源輔氏曰上章第言道二仁與不仁與桀紂幽厲之事而已此章又因其意而推及於諸侯卿大夫士庶人不仁之禍皆必至之理也○西山真氏曰此章明白峻厲自天子至庶人皆當佩服然所謂不仁者非他縱人欲以滅天理而已人欲縱而天理滅禍至於此可不畏哉○雙峯饒氏曰社稷宗廟以祭言四海以土言四體以身言○新安陳氏曰此承上章不仁則身弑國亡而推言之即前篇惡辱而居不仁之意又曰戒人不仁是亦遏人欲存天理也】 ○孟子曰愛人不親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禮人不答反其敬【治人之治平聲不治之治去聲】 我愛人而人不親我則反求諸已恐我之仁未至也智敬放【上聲】此 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諸已其身正而天下歸之 不得謂不得其所欲如不親不治不答是也反求諸已謂反其仁反其智反其敬也如此則自治益詳而身無不正矣【詳字貼皆字不止上文三自反而已】天下歸之極言其效也【南軒張氏曰反身則天理明不能則人欲肆○慶源輔氏曰自治詳則身無不正身無不正則天下無不歸雖極言其效是亦必然之理也○新安陳氏曰是亦遏人欲擴天理也】 詩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解見【形甸反】前篇○亦承上章而言【慶源輔氏曰為治本乎自反多福本乎自求○雙峯饒氏曰上面三句包括未盡所以下面又説皆當反諸已添箇皆字凡有行不得所欲者必自反諸身則我之身無不正天下亦歸之矣皆字説得濶不特説上面三者而已永言配命是常常思量要合理永是無間斷之意此章補前章意前章説大綱此章説得宻○新安陳氏曰承上章得天下以仁而言因言仁而及智與禮仁包智禮也】 ○孟子曰人有恒言皆曰天下國家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恒胡登反】 恒常也雖常言之而未必知其言之有序也故推言之而又以家本乎身也【本於身乃恒言之所未及】此亦承上章而推言之大學所謂自天子至於庶人壹是皆以脩身為本為【去聲】是故也【慶源輔氏曰人之常言雖曰有序而但及其外君子之論則必䆒其本而無有或遺得其本則末可舉矣以是而質於大學之言則曽子子思孟子相傳之學不可誣矣○雙峯饒氏曰國王畿之内天子所治天下四方諸侯之國天下取則於國國取則於家家取則於身○新安陳氏曰此章承上章身正而天下歸之意孟子祖大學而言之曽子以大學傳子思子思以傳孟子可見矣】 ○孟子曰為政不難不得罪於巨室巨室之所慕一國慕之一國之所慕天下慕之故沛然德教溢乎四海巨室世臣大家也得罪謂身不正而取怨怒也【雙峯饒氏曰集註世臣大家是两項世臣非一代之臣大家是貴宦之家○潛室陳氏曰得罪謂非理致怨所謂不得罪者謂合正理而不致怨於人非曲法以奉之也】麥丘邑人祝齊桓公曰願主君無得罪於羣臣百姓意蓋如此【劉向新序雜事篇桓公田至於麥丘見麥丘邑人問年幾何對曰八十有三矣公曰美哉夀乎子其以子夀祝寡人麥丘邑人祝主君使主君甚夀金玉是賤人為寳公曰善哉至德不孤善言必再吾子復之曰祝主君使主君無羞學無惡下問賢者在傍諌者得人公曰善哉至德不孤善言必三吾子復之曰祝主君使主君無得罪於羣臣百姓公拂然作色曰吾聞之子得罪於父臣得罪於君未聞君得罪於臣也麥丘邑人拜而起曰子得罪於父可以因姑姊妹叔父而解之父能赦之臣得罪於君可以因便嬖左右而謝之君能赦之昔桀得罪於湯紂得罪於武王此則君之得罪於臣者也莫為謝至今得罪公曰善扶而載之自御以歸禮之於朝封之以麥丘而斷政焉】慕向也心悦誠服之謂也沛然盛大流行之貌溢充滿也蓋巨室之心難以力服而國人素所取信今既悦服則國人皆服而吾德教之所施可以無逺而不至矣此亦承上章而言【承上章家之本在身】蓋君子不患人心之不服而患吾身之不脩吾身既脩則人心之難服者先服而無一人之不服矣○林氏曰戰國之世諸侯失德巨室擅權【如晋六卿魯三桓等】為患甚矣然或者不脩其本而遽欲勝之則未必能勝而適以取禍故孟子推本而言惟務脩德以服其心彼既悦服則吾之德教無所留礙【牛代反】可以及乎天下矣裴度所謂韓洪【本名在宋避諱以洪字代之】輿疾討賊承宗歛手削地非朝【音潮】廷之力能制其死命特以處【上聲】置得宜能服其心故爾正此類也【唐書皇甫鏄傳鏄音博為司農卿判度支改户部侍郎憲宗方伐蔡急於用度鎛裒㑹嚴亟以辦濟師帝悦進兼御史大夫蔡平之明年遂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猶領度支鏄以吏道進既由聚歛句剝為宰相至雖市道皆嗤之崔羣裴度以聞帝怒不聽度乃表罷政事極語鏄姦邪苛刻天下怨之将食其肉且言天下安否繋朝廷朝廷輕重在輔相今承宗歛手削地韓輿疾討賊非力能制之顧朝廷處置能服其心也若相鎛則四方解矣請授以浙西觀察使其辭切至上不聽○王承宗邊鎮王士真之子拒命以常山叛朝廷歇兵布衣栢耆杖䇿詣淮西行營謁裴度且言願得天子一節馳入鎮可掉舌下之度為言乃以左拾遺徃既至以大誼動承宗泣下乃與獻德棣二州以二子入質上從之○韓滑州人憲宗方用兵淮西拜淮西諸軍行營都統使扞两河而令李光顔烏重擊賊不親屯遣子公武領兵二千屬光顔吴元濟既平以功加兼侍中封許國公入朝再拜司徒中書令以足疾命中人掖拜固願留京師帝從之○慶源輔氏曰此承上章家之本在身而言也君人者不正其身所為乖戾則致人怨怒其勢必自世臣大家始故麥丘邑人之言亦先及羣臣而後及百姓也】 ○孟子曰天下有道小德役大德小賢役大賢天下無道小役大弱役强斯二者天也順天者存逆天者亡有道之世人皆脩德而位必稱【去聲】其德之大小天下無道人不脩德則但以力相役而已【新安陳氏曰小德小賢者居小位大德大賢者居大位位與德相稱是上之人處之各當故小德小賢見役於大德大賢有道之世惟德是視也若力之小弱見役於力之强大無道之世惟力是視耳】天者理勢之當然也【問天下無道小役大弱役强亦曰天何也朱子曰到那時不得不然亦是理當如此○慶源輔氏曰天下有道則以德為大小無道則以力為强弱二者皆理勢之所當然也順其理勢則存逆其理勢則亡必然之理也○雙峯饒氏曰小德大德小賢大賢以理言小大强弱以勢言蓋天下有理有氣就事上説氣便是勢纔到勢之當然處便非人之所能為即是天了又曰賢兼才德以政事言也雖曰時勢如此然有大德者便能囬天便勝這勢如文王自小至大由百里而三分有二不為紂所役此可以見德足以勝時勢處○雲峯胡氏曰集註嘗以天為理之自然此以天為理勢之當然者彼則純以天理言此則兼以人事言也】 齊景公曰既不能令又不受命是絶物也涕出而女於吴【女去聲】 引此以言小役大弱役强之事也令出令以使人也受命聽命於人也物猶人也女以女【如字】與人也吴蠻夷之國也景公羞與為昏而畏其强故涕泣而以女與之【慶源輔氏曰既不能强於自治以昌其國而出令以使人又不能因時勢之宜屈己自下以聽人之命是與物暌絶也絶物則絶於天矣景公之言宜若可取然景公之齊即桓公覇諸侯之齊雖時勢下衰苟振起作新之獨不在我乎而顧為是巽言横涕孟子姑取其説以證小役大弱役强之事其萎薾自棄之罪未暇議也○汪氏曰當有道而順天為有義當無道而順天為有命絶物即是逆天齊景畏天者也畏天猶保其國】 今也小國師大國而恥受命焉是猶弟子而恥受命於先師也 言小國不脩德以自强其般【音盤】樂怠敖【去聲】皆若效大國之所為者而獨恥受其教命不可得也 如恥之莫若師文王師文王大國五年小國七年必為政於天下矣 此因其愧恥之心而勉以脩德也文王之政布在方䇿舉而行之所謂師文王也五年七年以其所乗之勢不同為差【楚宜反○慶源輔氏曰所乗之勢指國之大小而言也】蓋天下雖無道然脩德之至則道自我行而大國反為吾役矣【新安陳氏曰不師大國而師文王大國所乗之勢稍易小國所乗之勢稍難五七年之餘人心奮氣勢囬而小可大弱可强大國反為吾役矣】程子曰五年七年聖人度【待洛反】其時則可矣然凡此類學者皆當思其作為如何乃有益耳【慶源輔氏曰程子之言所以啟發學者至矣惟聖人能知時故曰聖人度其時可矣學者燭理既明而經歴之乆思慮之深則自然見得】 詩云商之孫子其麗不億上帝既命侯于周服侯服于周天命靡常殷士膚敏祼將于京孔子曰仁不可為衆也夫國君好仁天下無敵【祼音灌夫音扶好去聲】 詩大雅文王之篇孟子引此詩及孔子之言以言文王之事麗數也十萬曰億侯維也【助語辭】商士商孫子之臣也膚大也敏逹也祼宗廟之祭以鬰【紆勿反】鬯【丑亮反】之酒灌地而降神也【新安倪氏曰周禮有秬鬯有鬰鬯以秬米為酒名秬鬯将祭則築鬰金香草煮之以和鬯酒名鬰鬯灌乃用之取其芳香旁逹以降神鬯者以其條鬯也】将助也言商之孫子衆多其數不但十萬而已上帝既命周以天下則凡此商之孫子皆臣服于周矣所以然者以天命不常歸于有德故也是以商士之膚大而敏逹者皆執祼獻之禮助王祭事于周之京師也【西山眞氏曰以商之孫子而為周之諸侯以商之美士而奔走周廟之祭天命何常之有哉成湯惟其仁也故天命歸于商紂惟其不仁故天命轉而歸周】孔子因讀此詩而言有仁者則雖有十萬之衆不能當之故國君好仁則必無敵於天下也不可為衆猶所謂難為兄難為弟云爾【世説德行篇後漢陳元方名紀子長文名羣有英才與季方名堪元方之弟也子孝先名忠各論父功德争之不能决諮於太丘名寔嘗除太丘長乃長文孝先之祖父也太丘曰元方難為兄季方難為弟○朱子曰兄賢難做他弟弟賢難做他兄仁者無敵難做衆去抵當他】 今也欲無敵於天下而不以仁是猶執熱而不以濯也詩云誰能執熱逝不以濯 恥受命於大國是欲無敵於天下也乃師大國而不師文王是不以仁也詩大雅桑柔之篇逝語辭也言誰能執持熱物而不以水自濯其手乎○此章言不能自强則聽天所命脩德行仁則天命在我【慶源輔氏曰不能自强則聽命于天而為强大所役使脩德行仁如文王則與天為一而小可大弱可强昔之强大者反為役於我矣豈非天命之在我乎○新安陳氏曰勢之强弱亦天所命不能自强則聽命於天而為强大所役如齊景是也脩徳行仁則道徳足以勝勢力而天命在我師文王而為政於天下者是也】 ○孟子曰不仁者可與言哉安其危而利其菑樂其所以亡者不仁而可與言則何亡國敗家之有【菑與灾同樂音洛】安其危利其菑者不知其為危菑而反以為安利也所以亡者謂荒暴滛虐所以致亡之道也不仁之人私欲固蔽失其本心故其顚倒錯亂至於如此所以不可告以忠言而卒至於敗亡也【西山眞氏曰自古危亂之世未嘗無忠言祖伊嘗諌紂矣召穆公嘗諌厲王矣而二君不聽者蓋其心既不仁故顚倒迷繆以危為安以菑為利以取亡之道為可樂也夫人君孰不欲安存而惡危亡而其反背若此者私欲蔽障而失其本心故爾○雙峯饒氏曰要在看樂其所以亡一句他只愛那滛荒暴虐所以取亡底事故雖危自以為安雖菑自以為利孟子此章説得利害大叚甚分明】 有孺子歌曰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浪音郎】 滄浪水名纓冠系也【新安倪氏曰漢水東為滄浪之水見禹貢後魏酈道元云武當縣北四十里有洲曰滄浪洲水曰滄浪水是也】 孔子曰小子聽之清斯濯纓濁斯濯足矣自取之也言水之清濁有以自取之也聖人聲入心通無非至理此類可見【慶源輔氏曰夫不仁之人則雖忠言至論無自而入聖人之仁則雖常言俗語聲入心通是亦莫非自取之也○新安陳氏曰此孔子所以為耳順也】 夫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後人毁之國必自伐而後人伐之【夫音扶】 所謂自取之者【雙峯饒氏曰自侮是不自重適所以召人之侮】 太甲曰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謂也解見【形甸反】前篇○此章言心存則有以審夫【音扶】得失之㡬【平聲】不存則無以辨於存亡之著禍福之來皆其自取【慶源輔氏曰人心存則仁人心不存則不仁得失之幾至㣲也存亡之實至著也安利樂得失之㡬也亡國敗家存亡之實也禍福之來皆其自取即所謂禍福無不自已求之者此亦承上章而言仁與不仁所取之不同也○新安陳氏曰仁者心存則明哲得失之㡬微即能審察之審侮毁伐之㡬於自取之之初是也不仁者心不存則昏蔽存亡之己著亦不能辨安其危利其菑樂所以亡是也心存者存天理戒心不存者遏人欲也】 ○孟子曰桀紂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惡去聲】 民之所欲皆為【去聲】致之如聚歛【力驗反】然民之所惡則勿施於民鼂【音潮】錯【蒼故反】所謂人情莫不欲夀三王生之而不傷人情莫不欲富三王厚之而不困人情莫不欲安三王扶之而不危人情莫不欲逸三王節其力而不盡【此漢文帝時鼂錯對賢良䇿語】此類之謂也【南軒張氏曰所欲與聚非惟夀富安逸之遂其志用舎從違無不合其公願而後為得也○西山眞氏曰此章之要在所欲與聚所惡勿施二言】 民之歸仁也猶水之就下獸之走壙也【走音奏】 壙廣野也言民之所以歸乎此以其所欲之在乎此也【新安陳氏曰所欲與聚所惡勿施即所以仁民也故民歸之】 故為淵魚者獺也為叢爵者鸇也為湯武民者桀與紂也【為去聲與驅同獺音闥爵與雀同鸇諸延反】 淵深水也獺食魚者也叢茂林也鸇食雀者也言民之所以去此以其所欲在彼而所畏在此也【新安陳氏曰彼謂湯武此謂桀紂如魚雀之可全生者在淵叢而得免死於獺鸇也】 今天下之君有好仁者則諸侯皆為之矣雖欲無王不可得己【好為王皆去聲】 【南軒張氏曰非利人之為己也特言其理之必然耳循夫天理無利天下之心而天下歸之此三王所以王也假是道而亦以得天下者漢唐是也故秦為漢隋為唐季世之君肆於民上施施然自以為安而不知其為人敺哀哉○新安陳氏曰好仁之君出不仁者皆為民以歸之】 今之欲王者猶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也苟為不畜終身不得苟不志於仁終身憂辱以䧟於死亡【王去聲】艾草名所以炙者乾【音干】乆益善夫【音扶】病已深而欲求乾乆之艾固難卒【倉沒反】辦然自今畜【勑六反】之則猶或可及不然則病日益深死日益廹而艾終不可得矣【王氏曰艾以乆為善不畜不足以活人之死仁以乆而熟不積不足以極國之危○雲峯胡氏曰三年之艾不能畜之平日而自今畜之猶可也是故為仁者平日既無積乆之功今日不可無必為之志】 詩云其何能淑載胥及溺此之謂也 詩大雅桑柔之篇淑善也載則也【助語】胥相也言今之所為其何能善則相引以陷於亂亡而已【慶源輔氏曰至此則雖聖人亦末如之何矣詳味引詩之言則令人惕然警省有不容自己者矣○新安陳氏曰此章綱領在一仁字仁民之要在所欲與聚所惡勿施能如是則可以謂之好仁而不仁者皆将敺民以歸之其王天下也孰禦】 ○孟子曰自者不可與有言也自棄者不可與有為也言非禮義謂之自也吾身不能居仁由義謂之自棄也 暴猶害也非猶毁也自害其身者不知禮義之為美而非毁之雖與之言必不見信也自棄其身者猶知仁義之為美但溺於怠惰自謂必不能行與之有為必不能勉也程子曰人茍以善自治則無不可移者雖昏愚之至皆可漸【子亷反】磨而進也惟自暴者拒之以不信自棄者絶之以不為雖聖人與居不能化而入也此所謂下愚之不移也【朱子曰自暴者所言必非詆禮義説沒這道理是之謂暴戻我雖言而彼必不肯聽是不足與言也自棄者意氣卑弱志趣凡陋知有道理甘心自絶以為不能我雖言仁義之美彼此割斷了不肯做是不足與有為也自暴者剛惡之所為自棄者柔惡之所為○言非禮義以禮義為非而拒之以不信自暴自賊害也吾身不能居仁由義自謂不能而絶之以不為自棄自棄絶也】 仁人之安宅也義人之正路也 仁宅已見【形甸反】前篇義者宜也乃天理之當行無人欲之邪曲故曰正路 曠安宅而弗居舎正路而不由哀哉【舍上聲】 曠空也由行也○此章言道本固有而人自絶之是可哀也此聖賢之深戒學者所當猛省【悉井反】也【朱子曰曠其安宅則必放僻邪侈而安其所不可安之居矣舍其正路則必行險僥倖而由其所不可由之塗矣安宅正路人皆有之而自暴自棄以至於此是可哀也○南軒張氏曰仁言安宅者謂其安而可處也義言正路者謂其正而可遵也是二者性之所有也曠之舎之以自絶其天性不亦可哀乎○雙峯饒氏曰前面説自暴自棄兩等人後面説不居不由又只指自棄者言之何也蓋非毁禮義之人已不可教誨矣那不能為底只是為之不勇耳尚知得可居可由猶為可教所以孟子只説此一項自歎息那自棄之人有安宅而不居有正路而不由是可哀也○新安陳氏曰哀哉二字當令人發深省夫自暴者非詆天理既不可與言故絶望之自棄者猶知天理之為美特甘於不能故以本有者開示之復哀憫以警聳之猶致望之之意焉此學者所以不可不猛省也】 ○孟子曰道在爾而求諸逺事在易而求諸難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邇爾古字通用易去聲長上聲】 親長在人為甚爾親之長之在人為甚易而道初不外是也舎【上聲】此而他求則逺且難而反失之但人人各親其親各長其長則天下自平矣【南軒張氏曰使人各親其親各長其長其本在人君親其親長其長以倡率之而已親親仁也長長義也仁義本之躬而逹之天下豈非道之邇者乎天下所以平者實係乎此豈非事之易者乎味此數語堯舜三王之治可得而推矣○雲峯胡氏曰此道字是天理之自然此事字是人為之當然】 ○孟子曰居下位而不獲於上民不可得而治也獲於上有道不信於友弗獲於上矣信於友有道事親弗悦弗信於友矣恱親有道反身不誠不恱於親矣誠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誠其身矣 獲於上得其上之信任也誠實也反身不誠反求諸身而其所以為善之心有不實也不明乎善不能即事窮理無以真知善之所在也【朱子曰反身而誠見其本具是理而今不曽虧欠了他底○問反諸身不誠曰反諸身是反求於心不誠是不曽實有此心如事親以孝須是實有這孝之心若外面假為孝之事裏面却無孝之心便是不誠矣○獲上信友等皆以有道言蓋有不由其道以求之者矣若諛恱苟容以求獲乎上便佞詭隨以求信乎友阿意曲從以求恱乎親行助長以求誠其身皆是也所謂誠身能實踐其所明之善而有諸身之謂○慶源輔氏曰人孰無為善之心然隠㣲之際有一毫自欺之意則其心便不實矣人孰不知善之可為然不能即夫事以窮其理而推極吾之知識則所知者或未必真矣】㳺氏曰欲誠其意先致其知不明乎善不誠其身矣【新安倪氏曰引大學以證此章致知即所以明善也但誠意則以自修之始言誠身則以自修之成言誠意正心修身皆該於誠身二字中矣】學至於誠身則安徃而不致其極哉以内則順乎親以外則信乎友以上則可以得君以下則可以得民矣【慶源輔氏曰㳺氏之説始則大學之次序終則中庸之極功也】 是故誠者天之道也思誠者人之道也 誠者理之在我者皆實而無偽天道之本然也思誠者欲此理之在我者皆實而無偽人道之當然也【問思誠莫須明善否朱子曰明善自是明善思誠自是思誠明善是格物致知思誠是毋自欺謹獨明善固所以思誠而思誠上面又更有工夫在誠者都是實理了思誠者恐有不實處便思去實他誠者天之道天無不實寒便是寒暑便是暑更不待使他恁地聖人仁便真箇是仁義便真箇是義更無不實處常人説仁時恐猶有不仁處説義時恐猶有不義處便須着思有以實之始得○慶源輔氏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已至誠之理天道之本然也審思明辨自强不息思誠之事人事之當然也】 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不誠未有能動者也 至極也楊氏曰動便是驗處若獲乎上信乎友恱於親之類是也【慶源輔氏曰有感必有應驗便是應處極其誠則合内外平物我感與應皆非自外也此其所以無有不動也○䨇峯饒氏曰人要為君取信必須朋友稱譽薦進然朋友所以稱譽必能脩身齊家方有可稱者若是不説於親則何可稱之有能説親必出於誠心乃可這是推原誠身效驗如此若説誠身工夫則無間於事親取友事君治民之際誠到至處自能動物則以之事親而親悦以之取友而友信以之事君而君用以之治民而民從初無先後之分矣】○此章述中庸孔子之言見思誠為修身之本而明善又為思誠之本【雲峯胡氏曰此所謂思誠即中庸所謂誠之其工夫皆兼知行而言思誠者修身之本是修身以知行為先明善又為思誠之本是知行之中又當以知為先也】乃子思所聞於曾子而孟子所受乎子思者【覺軒蔡氏曰子思以誠之言人之道而孟子易之以思誠子思言形著動變而孟子止於動者以思出於心於學者用功尤為有力而動者正指上文獲上信友恱親而言也】亦與大學相表裏學者宜潜心焉【大學章句曰其第五章乃明善之要第六章乃誠身之本○慶源輔氏曰明善者大學之本誠身者中庸之要於此可見中庸大學之相為表裏曽子子思孟子之相為授受者益不可誣矣】 ○孟子曰伯夷辟紂居北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老者太公辟紂居東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老者【辟去聲】 作興皆起也【言文王起而為方伯】盍何不也西伯即文王也紂命為西方諸侯之長【上聲】得專征伐故稱西伯太公姜姓呂氏名尚【史記齊世家太公望呂尚者東海人其先祖嘗為四嶽佐禹平水土甚有功虞夏之際封於呂或封於申姓姜氏夏商之時申呂或封支庶子孫或為庶人尚其後苗裔也本姓姜氏從其封姓故曰呂尚西伯出獵遇於渭之陽曰自吾先君太公望子乆矣故號之曰太公望】文王發政必先鰥寡孤獨庶人之老皆無凍餒故伯夷太公來就其養非求仕也【慶源輔氏曰恐人見太公後來佐武王伐商遂以其來也為有求仕之意故明辨之太公之初歸周無是意也觀孟子以太公與伯夷並言亦自可見】 二老者天下之大老也而歸之是天下之父歸之也天下之父歸之其子焉徃【焉於䖍反】 二老伯夷太公也大老言非常人之老者天下之父言齒德皆尊如衆父然既得其心則天下之心不能外矣【南軒張氏曰張良歸漢項氏以亡孔明在蜀炎綱幾振亦庶幾為當時之老者其所繋輕重固如此○慶源輔氏曰衆父二字出老子集註借用之其義則謂衆人之父爾○䨇峯饒氏曰既有齒又有德故謂之大老若常人則是年老而已】蕭何所謂養民致賢以圖天下者其意暗與此合【通鑑漢髙帝元年二月項羽立沛公即髙祖為漢王王巴蜀漢中都南鄭而分闗中王秦降将章邯等三人以距漢路漢王怒欲攻項羽周勃灌嬰樊噲皆勸之蕭何諫曰雖王漢中之惡不猶愈於死乎能詘與屈同於一人之下而信仲同於萬乗之上者湯武是也臣願大王王漢中養其民以致賢人收用巴蜀還定三秦天下可圖也】但其意則有公私之辨學者又不可不察也【慶源輔氏曰蕭何之説是欲為此以圖天下有為而為所謂私也文王之為此則初無所為也行吾義而已所謂公也二老之歸乃其自然之應爾】 諸侯有行文王之政者七年之内必為政於天下矣七年以小國而言也大國五年在其中矣 ○孟子曰求也為季氏宰無能改於其德而賦粟倍他日孔子曰求非我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 求孔子弟子冉求季氏魯卿宰家臣賦猶取也取民之粟倍於他日也小子弟子也鳴鼓而攻之聲其罪而責之也 由此觀之君不行仁政而富之皆棄於孔子者也况於為之强戰争地以戰殺人盈野争城以戰殺人盈城此所謂率土地而食人肉罪不容於死【為去聲】 林氏曰富其君者奪民之財耳而夫子猶惡【去聲】之况為【去聲】土地之故而殺人使其肝腦塗地則是率土地而食人之肉其罪之大雖至於死猶不足以容之也【范氏曰天地大德曰生聖人所以守位曰仁孔子曰斷一木殺一獸不以其時非孝也草木鳥獸殺之不以時則逆天地之理猶為不孝况於人命可不重哉○和靖尹氏曰湯武之征以正伐不正救民於塗炭也戰國之戰以亂益亂殘人民耳而求富之為之强戰是何異於助桀而冨桀也○慶源輔氏曰率猶循也由也率土地而食人肉謂以土地之故殺人而使之肝腦塗地則是由土地而食人之肉也其罪之大雖至於死猶不足以容之言罪大而刑小如所謂死有餘辜也】 故善戰者服上刑連諸侯者次之辟草萊任土地者次之【辟與闢同】 善戰如孫臏【音牝齊威王臣】吴起【衛人為魏文侯将】之徒連結諸侯如蘇秦【洛陽人】張儀【衛人】之類辟開墾【口本反】也任土地謂分土授民使任耕稼之責如李悝【枯囬反】盡地力商鞅【以兩反】開阡陌之類也【前漢食貨志戰國時李悝為魏文侯作盡地力之教以為地方百里提封九萬須除山澤邑居參分去一為田六百萬畮治勤謹則畮益三升服䖍曰與之三升也臣瓚曰當言三斗謂治田勤則畮加三斗也不勤則損亦如之地方百里之増减輙為粟八百十萬石矣又曰糴甚貴傷民謂士工商也甚賤傷農民傷則離散農傷則國貧故甚貴與甚賤其傷一也善為國者使民無傷而農益勸今一夫挟五口治田百畮歲收畮一石半為粟百五十石除十一之税十五石餘百三十五石食人月一石半五人終歲為粟九十石餘有四十五石石三十為錢千三百五十除社閭嘗新春秋之祠用錢三百餘千五十衣人率用錢三百五人終歲用千五百不足四百五十不幸疾病死䘮之費及上賦歛又未與此此農夫所以常困有不勸耕之心而今糴至於甚貴者也善平糴者必謹觀歲上中下熟大熟則上糴三而舍一中熟則糴二下熟則糴一使民適足價平而止小飢則發小熟之所藏中飢則發中熟之所蔵上則發上熟之所蔵雖遇飢饉水旱糴不貴而民不散○通鑑周顯王十九年秦孝公十二年也秦商鞅令民父子兄弟同室内息者為禁并諸小鄉聚集為一縣縣置令丞廢井田開阡陌路南北曰阡東西曰陌平斗甬權衡丈尺○問如李悝盡地力不過亦教民而已孟子何以謂任土地者亦次於刑朱子曰只為他是欲富國不是欲為民但强占地開墾将去欲為己物耳皆為君聚歛之徒也○阡陌便是井田一横一直如遂上有涂這便是陌洫上有路這便是阡自阡陌之外有地則只閑在那裏先王所以如此者乃是要正經界恐人相侵占今商鞅却破開了遇可做田處便做田更不要整齊這開字非開創之開乃開闢之開蔡澤傳曰破壞井田决裂阡陌觀此可見○南軒張氏曰自當時言之孰不以為大功而先王以為大戮治世之所誅而時君之所賞孟子之言及此盖正誼明道以遏人欲之横流也○慶源輔氏曰戰國之時人君之所求與士之所以自任者不過有此三等故孟子因列之而言其罪以遏其流雖是救時之言然士而以此三者得名則世徳之衰可知矣】 ○孟子曰存乎人者莫良於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惡胷中正則眸子瞭焉胷中不正則眸子眊焉【眸音牟瞭音了眊音耄】良善也眸子目瞳子也瞭明也眊者蒙蒙目不明之貌盖人與物接之時其神在目故胷中正則神精而明不正則神散而昏【慶源輔氏曰心正則安格完固故其神之見於目者精聚而明白心不正則駕惕掩覆故神之見於目者渙散而昏暗此其所謂不能掩者也○自體察之可見神若不在則目雖見物猶無見也都不能有所識别矣】 聴其言也觀其眸子人焉廋哉【焉於䖍反廋音搜】 廋匿也言亦心之所發故并此以觀則人之邪正不可匿矣然言猶可以偽為眸子則有不容偽者【南軒張氏曰聼其言而又參之以眸子則無所遁矣此言與孔子人焉廋哉之言同而為説則異夫子之言為旋觀其人説孟子之言一見而欲識其大綱也若夫睟靣盎背施於四體四體不言而喻者則望而知其為徳人有不待考察者矣學者讀此非獨可得觀人之法又當知檢身之要私心邪氣其可頃刻而有邪一萌諸中而昭昭然不可掩矣可不懼哉○西山真氏曰目者精神之所發而言者心術之所形故審其言之邪正驗其目之明昧而人之賢否不可掩焉此觀人之一法也○勿軒熊氏曰孔子之觀人是觀乎其内孟子是觀乎其外二章互看君子小人之情狀不可逃矣○新安陳氏曰趙氏註目為神侯精之所在存而察之善惡不隱盖以存察解存乎人之存字然以易繫辭存乎其人存乎德行之類觀之只輕輕説過不必訓為察也】 ○孟子曰恭者不侮人儉者不奪人侮奪人之君惟恐不順焉惡得為恭儉恭儉豈可以聲音笑貌為哉【惡平聲】惟恐不順言恐人之不順己聲音笑貌偽為於外也【雙峯饒氏曰孟子就侮人奪人上説見得非泛言恭儉亦是為國君言之當時國君必有名為恭儉者但無故而加兵於他人之國便是侮人無故而取人之土便是奪人安得謂之恭儉○雲峯胡氏曰孟子嘗言賢君必恭儉禮下取於民有制盖惟恭者必禮下而不侮人儉者必取民有制而不奪人不侮者恭之驗不奪者儉之驗否則惟恐人不順己驕侈之欲耳書曰恭儉惟德無載爾偽不侮不奪者恭儉之實事不以聲音笑貌為者恭儉之實徳有是實徳則有是實事無恭儉之實徳則聲音笑貌載爾偽耳天理人欲之分誠實虗偽之判也其亦擴天理而遏人欲與】 ○淳于髠曰男女授受不親禮與孟子曰禮也曰嫂溺則援之以手乎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權也 淳于姓髠名齊之辯士授與也受取也古禮男女不親授受以逺【去聲】别【必列反】也【禮之經也○禮記内則男不言内女不言外非祭非䘮不相授器其相授則女授以篚其無篚則皆坐奠之而後取之】援救之也權稱【去聲】錘【直垂反】也稱物輕重而往來以取中者也【此釋權字之義】權而得中是乃禮也【朱子曰事有緩急理有大小此等處皆須以權稱之○北溪陳氏曰權字乃就稱錘上取義稱錘之為物能權輕重以取平故名曰權權變也在衡有星兩之不齊權便移來移去随物以取平亦猶人之用權度揆度事物以取其中相似又曰知中然後能權由權然後得中中者理所當然而無過不及者也權者所以度事理而取其當然使無過不及者也○慶源輔氏曰若是經禮更何須權惟是那經禮有行不得處故須用權以取中權而得中是乃禮也若權而不得中則䧟乎漢儒權變權術之域矣豈可謂之權乎○新安陳氏曰此乃禮之權而不背乎經者也】 曰今天下溺矣夫子之不援何也 言今天下大亂民遭䧟溺亦當從權以援之不可守先王之正道也 曰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子欲手援天下乎言天下溺惟道可以捄【與救同】之非若嫂溺可手援也今子欲援天下乃欲使我枉道求合則先失其所以援之之具矣是欲使我以手援天下乎○此章言直已守道所以濟時枉道徇人徒為失已【朱子曰古人所以捄世以有道也既自放倒矣天下豈一手可援哉○南軒張氏曰不授受固禮之經嫂溺則遭變矣援以手者遭變而處之之道當然也不援則失道而䧟於禽獸然則其權也豈非所以為不失其經也與髠因言孟子在今日似當少貶其道用權以救世孟子謂天下之溺當援以道若道先枉則将何以援之孟子之不少貶以求濟是乃援溺之本天下之大經也】 ○公孫丑曰君子之不教子何也 不親教也 孟子曰勢不行也教者必以正以正不行繼之以怒繼之以怒則反夷矣夫子教我以正夫子未出於正也則是父子相夷也父子相夷則惡矣 夷傷也教子者本為【去聲】愛其子也繼之以怒則反傷其子矣父既傷其子子之心又責其父曰夫子教我以正道而夫子之身未必自行正道則是子又傷其父也 古者易子而教之 易子而教所以全父子之恩而亦不失其為教【朱子曰易子而教考之孔子亦然若孔子自教其子則鯉所未學必有以知之又奚問焉陳亢稱君子逺其子亦可見也】 父子之間不責善責善則離離則不祥莫大焉 責善朋友之道也【山楊氏曰父子之間雖不責善豈不欲其為善然必親教之其勢必至於責善○南軒張氏曰養恩於父子之際而以責善望之師仁之篤而義之行也○新安陳氏曰父子主恩朋友責善當主恩而行責善則傷恩而易至於離矣】王氏曰父有爭【去聲下同】子何也所謂爭者非責善也當不義則爭之而已矣父之於子也如何曰當不義則亦戒之而已矣【慶源輔氏曰王氏最得孟子之正意責善謂責之使必為善也責之使必為善則便有使之捐其所能去其所劣之意故必至於相傷至其所為或背理而害義則豈可坐視而不管故在子則當爭在父則亦當戒切之也○雙峯饒氏曰王荆公所謂爭則下氣怡聲和悦以爭之所謂戒亦訓敕之而已○新安陳氏曰父之於子正身率之以責善望師友固也然遇不賢之子不得已亦當自教戒之若懼傷恩而全不教戒及其不肖徒諉曰其子之賢不肖皆天也此所謂慈而敗子矣盖子之言經也此所云權也權以濟經非反乎經也】 ○孟子曰事孰為大事親為大守孰為大守身為大不失其身而能事其親者吾聞之矣失其身而能事其親者吾未之聞也 守身持守其身使不䧟於不義也一失其身則虧體辱親雖日用三牲之養【去聲】亦不足以為孝矣【新安陳氏曰初言事君事長皆事也事親為事之大守國守官皆守也守身為守之大二者分開平説繼言不失身則能事親二貫為一分輕重説不失其身即是守身能守其身方能事親此與前章恱親在於誠身同意】 孰不為事事親事之本也孰不為守守身守之本也事親孝則忠可移於君順可移於長【上聲○新安陳氏曰此事親所以為事之本】身正則家齊國治【去聲】而天下平【新安陳氏曰此守身所以為守之本○事之本守之本照應章首四句分二者平説惟其為本所以見其為大】 曽子養曽晳必有酒肉將徹必請所與問有餘必曰有曽晳死曽元養曽子必有酒肉將徹不請所與問有餘曰亡矣将以復進也此所謂養口體者也若曽子則可謂養志也【養去聲復扶又反】 此承上文事親言之曽晳名㸃曽子父也曽元曽子子也曽子養其父每食必有酒肉食畢将徹去必請於父曰此餘者與誰或父問此物尚有餘否必曰有恐親意更欲與人也曽元不請所與雖有言無其意将以復進於親不欲其與人也此但能養父母之口體而已曽子則能承順父母之志而不忍傷之也【南軒張氏曰守身所以事親也身失其道将何以事親反復言之欲人以守身為事親之本也若曽子者可謂能盡守身事親之道者矣故舉其養志之事以為人子之法○慶源輔氏曰養父母之口體者其事淺承順父母之心志者其思深夫子之於父異體同氣至親至宻故事之者當先意承事必能聽於無聲視於無形然後為至若必待其言而後從固已不可况於先立其意以拂其親之欲唯口體是養而不恤其心志之虧乎○雙峰饒氏曰曽子養志是承順他好底意思曽晳不私其口體之奉常有及物之心這便是好底意思曽子便能承順他盖緣曽子意思亦是如此曽元便不然矣孟子舉必有酒肉以為養親之法凢有好底意思皆要承順而推廣之若是不好的意思則不當承順要喻之使合於道方謂之孝孟子舉曽子曾元作兩箇例頭是事親者須是養志若養口體末也○新安陳氏曰此章前以守身為事親之本所以論其理及後實之以事則惟舉曽子之事親而守身不及焉雖曽子之戰兢臨履得正而斃尤善守身而辭未之及集註於此一節只曰此承上文事親言之然觀曽子養志如此惟恐一毫咈親之志欲子之不失其身尤父之志之大者一飲食間尚體承親志如此則立身行已間所謂身也者親之枝也行父母之遺體敢不敬乎其能謹守此身以承親志不言可知矣南軒謂曽子能盡守身事親之道故舉其養志之事者最為得之云】 事親若曽子者可也 言當如曽子之養志不可如曽元但養口體程子曰子之身所能為者皆所當為無過分【去聲】之事也故事親若曽子可謂至矣而孟子止曰可也豈以曽子之孝為有餘哉【程子曰孟子云事親若曽子可也吾以為事君若周公可也盖子之事父臣之事君聞有自知其不足者矣未嘗聞其以為有餘也周公之功固大矣然臣子之分所當為也安得獨用天子之禮乎又曰子之事父其孝雖過於曽子畢竟是以父母之身做出來豈是分外事若曽子者僅可以免責耳臣之於君猶子之於父也假如功業大於周公亦是以君之人民勢位做出來而謂人臣所不能為可乎○慶源輔氏曰孟子只平説去曰事親若曽子可也至程子方看得可也二字有深意以此知讀書不可不熟讀玩味○新安陳氏曰此章前言守身為事親之本後言養志為養親之大】 ○孟子曰人不足與適也政不足間也惟大人為能格君心之非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國定矣【適音謫間去聲】 趙氏曰適過也間非也格正也徐氏【名度字孝節睢陽人】曰格者物之所取正也書曰格其非心【朱子曰格如合格之格謂使之歸于正○蔡氏曰非心非僻之心也】愚謂間字上亦當有與字言人君用人之非不足過讁【與謫同】行政之失不足非間惟有大人之德則能格君心之不正以歸于正而國無不治【去聲下同】矣【新安陳氏曰仁本義用正包仁義言之仁義所以正也集註所以不提仁義】大人者大德之人正己而物正者也【朱子曰大人格君心之非此是精神意氣自有感格處然亦須有箇開導底道理不但黙黙而已伊川解遇主于巷云至誠以感動之盡力以扶持之明理義以致其知杜蔽惑以誠其意正此意也】○程子曰天下之治亂繫乎人君之仁與不仁耳心之非即害於政不待乎發之於外也昔者孟子三見齊王而不言事門人疑之孟子曰我先攻其邪心【苟子大略篇孟子三見齊王而不言事門人曰曷為三遇齊王而不言事孟子曰我先攻其邪心】心既正而後天下之事可從而理也夫【音扶】政事之失用人之非知【去聲】者能更【平聲下同】之直者能諫之然非心存焉則事事而更之後復【扶又反下同】有其事将不勝【平聲平同】其更矣人人而去【上聲下同】之後復用其人将不勝其去矣是以輔相【去聲】之職必在乎格君心之非然後無所不正而欲格君心之非者非有大人之德則亦莫之能也【朱子曰孔子不能格定哀孟子不能格齊宣要之有此理在我而在人者不可必○南軒張氏曰後世道學不明論治者不過及於人才政事而已孰知其本在於君心又孰知格君之本乃在於吾身乎○慶源輔氏曰集註解得格字義分曉所謂大人者道全徳偹譽望足以弭其邪心容色足以消其逸志非但取辦於頰舌之間諌爭之際而已也然無大人之徳與學而有言責者則又不可以是藉口○䨇峯饒氏曰大人是伊周之徒他人當不得】 ○孟子曰有不虞之譽有求全之毁 虞度【徒洛反】也吕氏曰行【去聲】不足以致譽而偶得譽是謂不虞之譽求免於毁而反致毁是謂求全之毁言毁譽之言未必皆實修己者不可以是遽為憂喜觀人者不可以是輕為進退【慶源輔氏曰集註既得孟子本意又續以此二言於人已两有所益○雙峯饒氏曰我去譽他人之譽平聲得此譽於他人去聲譽本是美人之好處但對毁字説則二者皆有不得其眞之意○雲峯胡氏曰毁譽己自是非真况脩己而遽以是為憂喜必至於失己觀人而輕以是為進退必至於失人】 ○孟子曰人之易其言也無責耳矣【易去聲】 人之所以輕易其言者以其未遭失言之責故耳盖常人之情無所懲於前則無所警於後非以為君子之學必俟有責而後不敢易其言也然此豈亦有為【去聲】而言之與【音余○慶源輔氏曰謹言語自是君子之庸行何待於有責而後然】 ○孟子曰人之患在好為人師【好去聲】 王勉曰學問有餘人資於己不得已而應之可也若好為人師則自足而不復【扶又反】有進矣此人之大患也【新安陳氏曰不得已者不自知其有餘無意於為人師而人自師之好云者自見其有餘有意於為人師而人未必心恱誠服以師之○雲峯胡氏曰通上章两人字為泛然之衆人而言也與大學正心脩身两章之人字不異】 ○樂正子從於子敖之齊 子敖【音遨】王驩字 樂正子見孟子孟子曰子亦來見我乎曰先生何為出此言也曰子來幾日矣曰昔者曰昔者則我出此言也不亦宜乎曰舎館未定曰子聞之也舎館定然後求見長者乎【長上聲】 昔者前日也館客舎也王驩孟子所不與言者則其人可知矣樂正子乃從之行其失身之罪大矣又不早見長者則其罪又有甚者焉故孟子姑以此責之【新安陳氏曰從小人為失身一罪也不早見長者又一罪也孟子且以後一罪責之】 曰克有罪 陳氏曰樂正子固不能無罪矣然其勇於受責如此非好【去聲】善而篤信之其能若是乎世有强辯飾非聞諫愈甚者又樂正子之罪人也【新安陳氏曰樂正子善人也信人也所以能好善而篤信之惟好善篤信所以勇於服義自以為罪亦可尚也】 ○孟子謂樂正子曰子之從於子敖來徒餔啜也我不意子學古之道而以餔啜也【餔博孤反啜昌恱反】 徒但也餔食也啜飲也言其不擇所從但求食耳此乃正其罪而切責之【朱子曰王驩齊幸臣盖欲自託於孟子以取重使滕王以為介孟子未嘗與言吊公行子又不與言絶之深矣樂正子不察輕身從之意特藉其資糧輿馬以見孟子而已故以餔啜罪之若孟子所以去齊其詳雖不可考疑驩以是積憾而遂去也○南軒張氏曰克既館於子敖則未免制於子敖故舍館定始得見其師觀此二章見知君子之䖏已不可以不嚴而所與不可不謹也○雙峯饒氏曰此二章只一件事樂正子方來孟子不欲便責之後郤正其罪所以分作两章樂正子初意只欲來齊見孟子依王驩來省糧食之費視為無緊要事殊不知一失身從之便是因失其親将來王驩或薦引之則那時去就愈難處孟子所以切責之○趙氏曰樂正子能勇於受責然後孟子正其罪而切責之所謂可與言而後與之言者也】 ○孟子曰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趙氏曰於禮有不孝者三事謂阿意曲從䧟親不義一也家貧親老不為禄仕二也不娶無子絶先祖祀三也三者之中無後為大【慶源輔氏曰此必見於古傳記趙氏時其書尚存故引之今則不復存矣阿意曲從䧟親不義者懦也家貧親老不為祿仕者惰也不娶無子絶先祖祀則因循苟且亂常咈理不仁之甚也故於三者之中最為不孝之大者○雙峯饒氏曰此三者不是尋常不孝底事奉順孝也但阿意曲從䧟親於不義則不可非其道不仕孝也家貧親老而不祿仕則不可告而後娶孝也但告則不得娶以至無子絶祀則不可趙氏以意度説自好所以朱子不破其説】 舜不告而娶為無後也君子以為猶告也【為無之為去聲】舜告焉則不得娶而終於無後矣告者禮也不告者權也【新安陳氏曰告者禮之正也經也不告者禮之變也權也】猶告言與告同也盖權而得中則不離【去聲】於正矣○范氏曰天下之道有正有權正者萬世之常權者一時之用常道人皆可守權非體道者不能用也【新安陳氏曰體道謂全體此道於身與道為一者也】盖權出於不得已者也若父非瞽瞍子非大舜而欲不告而娶則天下之罪人也【程子曰舜不告而娶堯得以命瞽瞍使舜娶舜雖不告堯告之也以君詔之而已○朱子曰以事理度之意其未及告而受堯之命耳其後固不容不告而遂娶以歸也○新安倪氏曰人之大倫君親為重湯放桀武王伐紂而孟子謂聞誅一夫未聞弑君此處君臣之變而不失其正者也舜不告而娶而孟子謂君子以為猶告此處父子之變而不失其正者也然惟聖人體道之至乃能權而得中若未能然而欲引以藉口則誠得罪於天下萬世矣故集註於前章曰惟在下者有湯武之仁在上者有桀紂之則可不然是未免於簒弑之罪也於此章曰若父非瞽瞍子非大舜而欲不告而娶則天下之罪人也皆所以補孟子未足之意嚴萬世之大戒而扶植君臣父子之綱集註之有功於世教也大矣】 ○孟子曰仁之實事親是也義之實從兄是也 仁主於愛而愛莫切於事親義主於敬而敬莫先於從兄故仁義之道其用至廣而其實不越於事親從兄之間盖良心之發最為切近而精實者有子以孝弟為為仁之本其意亦猶此也【朱子曰實字有對名而言者謂名實之實有對理而言者謂事實之實有對華而言者謂華實之實今這實字正是華實之實仁之實本只是事親推廣之愛人利物無非是仁義之實本只是從兄推廣之弟長忠君無非是義事親從兄便是仁義之實推廣出去者乃是仁義之華采○實對華而言凡仁義之見於日用者惟此為本根精實之所在必先立乎此而後其光華枝葉有以發見於事業之間焉且如愛親仁民愛物無非仁也但是愛親乃是切近而真實者乃是仁最先發處義之實亦然○覺軒蔡氏曰有子以孝弟為為仁之本孟子乃以事親屬之仁從兄屬之義若不同矣朱子乃以為其意亦猶此何耶盖有子言仁專言之仁也孟子言仁義偏言之仁也事親主乎愛而已義則愛之冝者也合而言之推其事親者以從兄此孝弟所以為為仁之本分而言之則事親而孝從兄而弟所以為仁義之實也○西山真氏曰仁義之道大矣而其切實處只在事親從兄蓋二者人之良知良能天性之真於焉發見欲為仁義者惟先體認踐行於此而充廣之則其道生生而不窮否則悠悠然泛泛然非可據之實地矣○勿軒熊氏曰此實字之訓當如果核之實○新安陳氏曰洙泗言仁孟氏始每言仁義言仁渾淪言之言其理一者也故總言孝弟以明親親見親親為仁民愛物之本也言仁義分别言之言理一中之分殊者也故以事親為仁之實從兄為義之實也集註謂有子之意亦猶此者蓋以本立於孝弟而仁道自此而生與仁義之實盡於事親從兄而仁義之道其華采亦皆自此而生此意有相似者耳】 智之實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禮之實節文斯二者是也樂之實樂斯二者樂則生矣生則惡可已也惡可已則不知足之蹈之手之舞之【樂斯樂則之樂音洛惡平聲】 斯二者指事親從兄而言知而弗去則見之明而守之固矣節文謂品節文章樂則生矣謂和順從【七容反】容無所勉强【上聲】事親從兄之意油然自生如草木之有生意也既有生意則其暢茂條逹自有不可遏者所謂惡可已也其又盛則至於手舞足蹈而不自知矣【新安陳氏曰手舞足蹈天理之真樂形見於動容之間而不自知者也】○此章言事親從兄良心真切天下之道皆原於此然必知之明而守之固然後節之宻而樂之深也【朱子曰此一叚緊要在五箇實字上如仁是親親仁民愛物義是長長貴貴尊賢然在家時未便到仁民愛物未事君時未到貴貴未從師友時未到尊賢且須先從事親從兄上做将去這箇便是仁義之實仁民愛物貴貴尊賢便是仁義之英華若理㑹得這箇便知得其他那分明見得而守定不移便是智之實行得恰好便是禮之實由中而出無所勉强便是樂之實大凡一叚中必有緊要處這一叚便是這箇實字緊要○問樂則生矣生則惡可已也曰如今恁地勉强安排如何得樂到得常常做得熟自然浹洽通快周流不息油然而生不能自已只是要到樂處實是難在若只恁地把捉安排纔忘記又斷了這如何得樂如何得生○節者等級也文是装裹得好如升降揖遜之類也○蔡氏曰旣曰知斯二者又曰弗去者易曰貞固足以幹事貞固二字朱子云知正之所在而固守之所謂知而弗去是也體仁嘉㑹利物皆一意而貞固獨有二字意貞則知之真固則守之固盖萬物之成始而成終所以為貞也惻隱羞惡辭遜皆是一靣道理而是非獨有两面則智之為二可知矣又推之凡屬北方者皆有二如五行水土俱旺於子五蔵心肝脾肺皆一而腎獨二四方青龍朱雀白虎皆一而武獨二造化之妙莫不皆然此貞之所以成終而作始智之所以知之而又弗去也但孟子此章只以仁義為本而又以事親從兄為行仁義之本盖事親從兄乃良心之發最為切近而精實者也智則吾心虚靈知覺之妙經緯乎其中者也終之以禮樂又所以節之樂之使良心之發油然生生而不能自已者也若智之知而弗去與禮之節文猶是守之也到得樂則生而不知手舞足蹈則化之矣此學問之極功也○慶源輔氏曰知既明則自然弗去如人知水火之不可蹈則自然不蹈也人既知親之當愛兄之當敬孰肯舍其親而不愛舍其兄而不敬者其有不愛不敬者盖其智為物昏而知之不明非智矣事親自有事親之節文從兄亦然粗言之如温凊定省徐行後長之類各有品節文理便是禮之實不知手舞足蹈此聖人之作樂所以必有舞也樂之之意至於充盛之極則不假言説心意自然形見血脉自然動盪手舞足蹈皆自然而然不待心使之然故不自知也○和順從容不待勉强事親從兄之意油然而生如草木之有生意是樂之實○草木既有生意則日長月茂無一息之停孰能遏而止之哉事親從兄之意油然自生則亦如草木之有生意自然日日暢滿茂盛條理通逹自無一息之停又烏得而遏之哉○事親從兄是良心之真切仁與義是斯道之統㑹若便恁地説過亦只是説話須是以人體之方可所謂必知之明而守之固然後節之密而樂之深者此正如魚之飲水冷暖自知非言語之能盡也○雙峯饒氏曰實如果實包得許多生意在其中萌芽枝葉皆由此生初焉五者只在事親從兄两件内如两箇果實然少焉知得這箇節文這箇樂這箇到生而惡可已皆此實内萌芽發甲到枝葉蕃茂處此章與論語本立而道生相似前靣事親從兄是為仁之本後靣智禮樂是道生但有子説得偏孟子説得全○節是限節文是文章如及階是節揖是文親親之殺尊賢之等此節文也就親親中而言則又有親䟽迤邐到仁民愛物上亦是節文纔到節文處功用便廣了天理之節文作静字看節文斯二者作動字看此章説得皆活亦當活看○禮樂合精粗本末而言到樂處則道理自然生○此章不言信者實則信在其中○此章有經緯仁義是經禮樂智是緯○莆田黄氏曰前四箇是也字都是説用工處到樂處便不説是也字了這處最要看所以樂所以生者如何生字與實字相應實是箇生生種子這種子只在人腔殻子裏驗之吾身事親從兄是從源頭發見處説知弗去是就體認操存處説節文是就纎悉㣲宻處説樂是就成熟結果處説生惡可已如碩果不食善端萌蘖更無歇時足蹈手舞只是形容枝榦暢茂花蕚敷榮可玩可悦處○張氏彭老曰孟子所謂實即有子所謂本本立而道生與樂則生矣此两生字最可觀譬之果木有根本而後生枝葉有核實而後生萌芽生則惡可已也果木之生惡可已則不知其枝之繁葉之茂也人心天理之生惡可已則不知其足之蹈手之舞也○雲峯胡氏曰前两實字是就人本心上説下三實字是就工夫上説○新安陳氏曰味必字與然後字集註實歸重於知而弗去之智智配貞貞者正而固也果能於事親從兄知之既明守之又固然後節之密樂之深始可言耳密與文理密察之密同禮之節文不厭其密樂至於生生惡可已舞蹈而不自知斯可以謂之深矣】 ○孟子曰天下大悦而将歸己視天下恱而歸己猶草芥也惟舜為然不得乎親不可以為人不順乎親不可以為子 言舜視天下之歸己如草芥而惟欲得其親而順之也得者曲為承順以得其心之恱而已順則有以諭之於道心與之一而未始有違尤人所難也為人盖泛言之為子則愈宻矣【朱子曰人字只大綱説子字却説得重固有人承順顔色看父母做事不問是非一向不逆其志這是得親之心然猶是淺事惟順乎親則親之心皆順乎理必如此而後可以為子此所以為尤難也○雙峯饒氏曰順親者父母所為合乎道子所為亦合乎道彼此無違逆之謂非順從之順也問如何可以諭之於道曰所謂先意承志諭父母於道父母之意未發我便做道理承順其志而諭之於道為人子不特得父母之心又能諭父母於道方謂之孝】 舜盡事親之道而瞽瞍底豫瞽瞍底豫而天下化瞽瞍底豫而天下之為父子者定此之謂大孝 瞽瞍舜父名底致也豫恱樂【音洛】也瞽瞍至頑嘗欲殺舜至是而底豫焉書所謂不格姦亦允若是也【書舜典瞽子父頑母嚚象傲克諧以孝烝烝乂不格姦言舜乃瞽瞍之子不幸遭父頑母嚚及其異母弟名象者亦驕傲而能和以孝使之進進以善自治而不至於大為姦惡也○大禹謨祗載見瞽瞍䕫䕫齊慄瞽瞍亦允若言舜敬其子之職事以見瞽瞍䕫䕫然荘敬戰慄雖瞽瞍愚頑亦且信而順之也】盖舜至此而有以順乎親矣是以天下之為子者知天下無不可事之親顧吾所以事之者未若舜耳於是莫不勉而為孝至於其親亦底豫焉則天下之為父者亦莫不慈所謂化也子孝父慈各止其所而無不安其位之意所謂定也【新安陳氏曰化以心言定以分言】為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非止一身一家之孝而已此所以為大孝也【南軒張氏曰事親之道人人具於性中他人不能盡而舜能盡之亦非有所加益於其間也盡事親之道而瞽瞍底豫惟天下之至誠有以感通故耳又曰舜為法於天下豈特天下之為父子者定可傳於後世萬世之為人父子者亦莫不定矣嗟乎為人子者苟以大舜為不可跂及而不取法於舜是自誣其天性也欲取法於舜如之何亦曰反身而誠而已矣○雙峯饒氏曰聖人遇此人倫之變却能回變為常返逆為順所以可為法於天下而傳萬世也】李氏曰【名侗字愿中延平人】舜之所以能使瞽瞍底豫者盡事親之道共【音恭】為子職不見父母之非而已昔羅仲素語此云只為【去聲】天下無不是底父母了翁聞而善之曰唯如此而後天下之為父子者定彼臣弑其君子弑其父者常始於見其有不是處耳【仲素名從彦豫章人後居延平了翁姓陳名瓘字瑩中延平人○慶源輔氏曰孝子之心與親為一凡親之過皆已之過順之所以負罪引慝者此也故孝子自不見父母有不是處羅氏之語約而盡質而當萬世不可易凡父母之不是皆已之不是也已既是父母豈有不是者哉陳氏則又推其極而言之亦事理之實也○西山真氏曰舜所值者至難事之親也然積誠感動不以父母為不是而自引以為己之慝惟見自己之不是而已世縱有難事之親豈得有如瞽瞍者故瞽瞍底豫而天下之為人子者皆知無不可事之親惟患為子者未盡事親之道耳孰有不勉於為孝者哉是故罪己而不非其親者仁人孝子之心也怨親而不反諸己者亂臣賊子之志也後之或遇難事之親者其必以舜為法】 孟子集註大全卷七 <經部,四書類,四書大全__孟子集註大全>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集註大全卷八 離婁章句下 凡三十三章 孟子曰舜生於諸馮遷於負夏卒於鳴條東夷之人也諸馮負夏鳴條皆地名在東方夷服之地【問舜卒於鳴條則湯與桀戰之地也而竹書有南廵不反禮記有於蒼梧之説何耶朱子曰孟子之言必有所據二書駁雜恐難盡信然無他考驗闕之可也○趙氏曰諸馮在冀州之分負夏春秋時衛地鳴條在安邑之西】 文王生於岐周卒於畢郢西夷之人也 岐周岐山下周舊邑近畎夷畢郢近豐鎬【胡老反○新安陳氏曰畢在鎬東非楚都之郢】今有文王墓 地之相去也千有餘里世之相後也千有餘歲得志行乎中國若合符節 得志行乎中國謂舜為天子文王為方伯得行其道於天下也符節以玉為之刻文字而中分之彼此各藏其半有故則左右相合以為信也若合符節言其同也【周禮六節守邦者用玉節守都鄙者用角節凡邦國之使節山國用虎節土國用人節澤國用龍節皆金也門關用符節貨賄用璽節道路用旌節○朱子曰古人所為恰與我相合只此便是至善前乎千百世之己徃後乎千百世之未來只是此箇道理○古人符節多以玉為之如牙璋以起軍旅又有竹符又有英簜符簜小節竹使者謂之簜節也漢有銅虎符竹使符銅虎以起兵竹使郡守用之凡符節右留君所左以與其人有故則君以其右合其左以為信也曲禮曰獻粟者執右契右者取物之劵如徴兵取物徴召皆以右取之也】 先聖後聖其揆一也 揆度【音鐸下同】也其揆一者言度之而其道無不同也○范氏曰言聖人之生雖有先後逺近之不同然其道則一也【南軒張氏曰聖人純乎天理舜文父子君臣之際盖不同矣其揆一者所契合者天之理也舜與文王易地則皆然○慶源輔氏曰孟子未嘗説著道字然曰行乎中國行便是道曰其揆一揆亦是道○雲峯胡氏曰舜於君臣處其常而於父子處其變文王於父子處其常而於君臣處其變其事不一也而最可見其道之一○新安陳氏曰先後以時言逺近以地言道之同以此心此理言】 ○子産聽鄭國之政以其乗輿濟人於溱洧【乗去聲溱音臻洧榮美反】 子産鄭大夫公孫僑【音喬】也溱洧二水名也子産見人有徒渉此水者以其所乗【平聲】之車載而渡之 孟子曰惠而不知為政 惠謂私恩小利政則有公平正大之體綱紀法度之施焉【問以左傳考之子産非不知為政者孟子姑以其乗輿濟人一事議之然夫子亦目以惠人豈子産所為終以惠勝歟朱子曰東坡云有及人之小利無經世之逺圖亦説得好都鄙有章等只是行惠人底規模○慶源輔氏曰惟其恩之出於私故其利之及人者小又曰體以理言本也施以事言用也】 歲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輿梁成民未病渉也【杠音江】杠方橋也徒杠可通徒行者梁亦橋也輿梁可通車輿者周十一月夏九月也周十二月夏十月也夏令曰十月成梁【夏令曰九月除道十月成梁營室之中土功其始】盖農功已畢可用民力又時将寒沍【音互】水有橋梁則民不患於徒渉亦王政之一事也【朱子曰先王之政細大具舉而無事不合民心順天理故其公平正大之體紀綱法度之施雖纎悉之間亦無遺恨如此○雙峯饒氏曰民未病渉要就未字上看十月徒杠己自成了所以民未至於病渉若徒杠到寒時方做則民已病於渉】 君子平其政行辟人可也焉得人人而濟之【辟與闢同焉於䖍反】辟辟除也如周禮閽【音昏】人為【去聲】之辟之辟【周禮天官閽人掌王宮之中門之禁凡外内命夫命婦出入則為之闢閽人主晨昏啓閉闢關開左右行者】言能平其政則出行之際辟除行人使之避已亦不為過况國中之水當渉者衆豈能悉以乗輿濟之哉【朱子曰辟除之辟乃趙氏本説與上下文意正相發明盖與舍車濟人正相反也○君子能行先王之政使細大之務無不畢舉則惠之所及亦己廣矣是其出入之際雖辟除人使之避己亦上下之分固所宜然何必曲意行私使人知己出然後為惠又况人民之衆亦安得人人而濟之哉】 故為政者毎人而恱之日亦不足矣 言每人皆欲致私恩以恱其意則人多日少亦不足於用矣諸葛武侯嘗言治世以大徳不以小惠【蜀志諸葛亮之相蜀也有言公惜赦者答曰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得孟子之意矣【問孔子以子産之惠為君子之道而子以私恩小利言之何也朱子曰孔子之言通乎巨細故不害其為君子之道此承上文乗輿濟人一事而言則私恩小利而已子産之事可謂有不忍人之心矣然先王則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是以其體正大而均平其法精密而詳盡而其利澤之及人如天地之於萬物莫不各足其分而莫知其功之所自苟有是心而無是政則不過能以煦濡姑息苟取恱於目前其耳目之所不及不免有所遺矣况天下國家之大又安得人人而濟之昔諸葛武侯嘗言治世以大徳不以小惠而其治蜀也官府次舍橋梁道路莫不繕理而民不告勞是亦庶幾乎先王之政矣曰子産相鄭能使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廬井有伍則亦非不知為政者橋梁之修尤非難事乃獨有闕於此耶曰聞之師曰子産之才之學於先王之政雖有所未盡然其於橋梁之修蓋有餘力而其惠之及人亦有大於乗輿之濟者矣意者此時偶有故而未就又不忍乎冬涉之艱而為是爾然其小惠以恱於人人亦恱而稱之孟子慮夫後之為政者或又恱而效之則其流必将有廢公道以市私恩違正理而干虚譽者故極語而深譏之以警其㣲亦㧞本塞源之意也○南軒張氏曰先王之治為之井田為之封建與天下公共使俱得其平下至於鰥寡廢疾皆有所養而㣲至於次舍橋梁芻秣之事亦皆有經制此豈先王强為之哉因事而制法其法皆循乎天理而天下之人無不被其澤後世欲人人而恱而日亦不足公義私恩之相去蓋如此○慶源輔氏曰此正説子産之用心錯處夫子産固賢但以不知聖人之學是以有時内交要譽之私萌而不可揜孟子明辨之所以立教也】 ○孟子告齊宣王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㓂讎 孔氏曰宣王之遇臣下恩禮衰薄至於昔者所進今日不知其亡則其於羣臣可謂邈【莫角反】然無敬矣故孟子告之以此手足腹心相待一體恩義之至也如犬馬則輕賤之然猶有豢【音患】養之恩焉國人猶言路人言無怨無徳也土芥則踐踏之而已矣斬艾【音乂】之而已矣其賤惡【去聲】之又甚矣㓂讎之報不亦宜乎【慶源輔氏曰此説特為宣王發所謂有為之言也然臣之報君視君之所施常加厚一等○潜室陳氏曰孟子此語是説大都報應如此若忠臣孝子不當以此自處當知天下無不是底君父】 王曰禮為舊君有服何如斯可為服矣【為去聲下為之同】儀禮曰以道去君而未絶者服齊【音咨】衰【音催】三月【儀禮喪服篇傳曰大夫為舊君何以服齊衰三月也大夫去君歸其宗廟故服齊衰三月言與民同也何大夫之謂乎言其以道去君而猶未絶也註謂三諌不從待放於郊未絶者言爵祿尚有列於朝出入有詔於國凡畿内之民皆齊衰三月又子夏傳云臣為君方喪三年】王疑孟子之言太甚故以此禮為問【雙峯饒氏曰舊君其恩已絶尚且為其君有服不應見在之君而待之如此集註所以云王疑孟子之言太甚】 曰諫行言聽膏澤下於民有故而去則君使人導之出疆又先於其所往去三年不反然後收其田里此之謂三有禮焉如此則為之服矣 導之出疆防剽【匹妙反】掠【音畧】也先於其所往稱道其賢欲其收用之也三年而後收其田祿里居前此猶望其歸也【朱子曰有故而去非大義所繫不必深為之説臣之去國其故非一端但昔者諫行言聽而今也有故而去而君又加禮焉則不得不為之服矣樂毅之去燕近之○慶源輔氏曰導之出疆所以盡防衛之道於在我之境先於其所往所以為其祿仕之地於所往之國去三年不反然後收其田里所以示拳拳屬望之恩義也○雙峯饒氏曰諫是閑邪言是陳善○問諫行言聽如何又有故而去曰如夫子在其國道非不行只因受女樂便去諌行言聽是平日如此亦有偶然議論不合而去】 今也為臣諫則不行言則不聽膏澤不下於民有故而去則君摶執之又極之於其所往去之日遂收其田里此之謂㓂讎㓂讎何服之有 極窮也窮之於其所往之國如晋錮【音固】欒盈也【左傳㐮公二十一年欒桓子名黶娶于范宣子生懷子名盈范鞅以其亡也怨欒氏先是十四年欒黶强逐范鞅使奔秦故與欒盈為公族大夫而不相能桓子卒欒祁與其老州賔通欒祁桓子之妻范宣子之女也老家臣之長懐子患之祁懼其討也愬諸宣子曰盈將為亂范鞅為之徵証其有此宣子使城著晋邑名而遂逐之秋欒盈出奔楚冬㑹於商任錮欒氏也禁錮之使諸侯不得受二十二年秋盈自楚適齊晏平仲言於齊侯曰商任之㑹受命於晋今納欒氏将安用之冬㑹于沙隨復錮欒氏也晋知欒盈在齊故復錮也】○潘興嗣【豫章人】曰孟子告齊王之言猶孔子對定公之意也而其言有迹不若孔子之渾【上聲】然也盖聖賢之别【必列反】如此【新安陳氏曰論語集註釋孔子對定公之語末一説謂君使臣以禮則臣事君以忠此章與之意似然聖言含蓄不露此則英氣發露甚矣孟子亦是述記檀弓篇子思答魯穆公問禮為舊君反服之意】楊氏曰君臣以義合者也故孟子為【去聲】齊王深言報施【詩智反】之道使知為君者不可不以禮遇其臣耳若君子之自處【上聲下同】則豈處其薄乎孟子曰王庶幾改之予日望之君子之言盖如此【問君臣之義天倫中却與父子一般然愛君之心不如愛父何也朱子曰離畔也只是庶民君子不如此因舉臣罪當誅兮天王聖明曰退之此語如何道是好文王豈不知紂之無道却如此説盖臣子無説君父不是底道理只得説如此此是去不得處便見得君臣之義○南軒張氏曰孟子此言非獨齊宣王所當聞為人君者苟知此義念夫感應施報之可畏而崇高之勢不可恃反已端本之不可一日忘待臣下以禮養臣下以恩保臣下以忠信則上下交通而至治可成矣若夫在為人臣者之分君雖待我者有未至而我所以事君者不可以不自盡玩味孟子三宿出晝之心則庶幾其得之矣○西山真氏曰孔孟之言可以見聖賢氣象之分雖然孟子為齊王言則然而所以自處則不然千里見王不遇故去而三宿出晝未嘗有悻悻之心猶幸王一悟而追已也曷嘗以㓂讎視其君哉】 ○孟子曰無罪而殺士則大夫可以去無罪而戮民則士可以徙 言君子當見幾【平聲】而作禍已廹則不能去矣【南軒張氏曰非特士大夫當知見幾而作之義抑将使有國者聞之悚然不可以失士大夫之心也使大夫士懐去徙之心則國之危亡無日矣衛北風上為威虐下相携而去之擕手同行又擕手同車則非徒賤者去貴者亦去矣未幾衛有狄禍可不畏哉○慶源輔氏曰可以者在時宜為可也失此㡬則有欲去而不能者矣此明夷之初所以不食而行遯之初所以有尾厲之戒而孔子往趙所以及河而復也然此特言其常理耳時與位之不同則所以處之者亦異若執此一說以為臣則凡苟免自私之徒得以藉口矣】 ○孟子曰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 張氏曰此章重【平聲】出然上篇主言人臣當以正君為急此章直戒人君義亦小異耳【慶源輔氏曰上篇言人臣當以正君為急此章言人君當以正己為先亦大學其機如此之説也】 ○孟子曰非禮之禮非義之義大人弗為 察理不精故有二者之蔽大人則隨事而順理因時而處【上聲】宜豈為是哉【程子曰恭本是禮過恭是非禮之禮也以物與人為義過與是非義之義也○張子曰非禮之禮非義之義但非時中者皆是也時中之宜甚大須精義入神始得觀其㑹通行其典禮此方是真義理也行其典禮而不逹㑹通則有非時中者矣○潛室陳氏曰程門以為如婦人之仁宦寺之忠晦翁以為凡禮義不可泥陳迹如可行於昔而不可行於今可行於人而不可行於已與夫辭之為禮亦有不辭之為禮受之為義亦有不受之為義行之人則為禮行之我則非禮惟義亦然大人者義理周徧融通故不為非禮義之禮義又曰大人則道全識周貫萬變而不膠於其迹故無此蔽學未到大人變通處則必膠於陳迹○雙峯饒氏曰此章緊要在大人弗為上大人對小人而言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正是相對説○雲峯胡氏曰非禮之禮非義之義皆似是而非大人者隨事順理而不為非禮之禮因時處宜而不為非義之義盖不惑於其似而深得夫時中之道者也】 ○孟子曰中也養不中才也養不才故人樂有賢父兄也如中也棄不中才也棄不才則賢不肖之相去其間不能以寸【樂音洛】 無過不及之謂中足以有為之謂才養謂涵育薫陶俟其自化也賢謂中而才者也【慶源輔氏曰中以徳言才以才言德本於性才本於氣賢則兼有才徳者也】樂有賢父兄者樂其終能成己也為父兄者若以子弟之不賢遂遽絶之而不能教則吾亦過中而不才矣其相去之間能幾何哉【南軒張氏曰父兄之於子弟教之之道莫如養之養之云者如天地涵養萬物其雨露之所濡風雷之所振和氣之薫陶寕有間斷乎哉故物以生遂焉父兄養子弟之道亦當如是也寛裕以容之義理以漸之忠信以成之開其明以祛其惑引之以其方而使之自喻夫豈嵗月之功哉彼雖不中不才涵養之乆豈無有萌焉如其有萌養道益可施矣○慶源輔氏曰集註涵育以天地之生物言薰陶以工冶之成物言此循其理而彼自成其形焉無心也盖父子兄弟之間皆難於責善正其在我者使之自化而已○新安陳氏曰父兄遇子弟之賢其為教也易不幸遇子弟之不賢其為教也難所以貴乎養之也舜命契曰敬敷五教在寛寛即養之謂也若急廹以求之見其未化遽以為不可教而舍之是棄之也父兄而棄子弟則我之賢為過子弟之不肖為不及過猶不及均之為失中耳相去能㡬何哉】 ○孟子曰人有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 程子曰有不為知所擇也惟能有不為是以可以有為無所不為者安能有所為耶【朱子曰横渠先生云不為不仁則可以為仁不為不義則可以為義○雙峯饒氏曰凡人既不肯為惡則必勇於為善上面是有守下面是有為先有守而後有為】 ○孟子曰言人之不善當如後患何 此亦有為【去聲】而言【問所謂後患者謂得罪於其人耶抑恐其亦言己之不善耶朱子曰是皆有之然斯言必有為而發今不可知其所指矣○新安陳氏曰隱惡忠厚之道亦逺害之道也大舜隱惡而善夫子言誰毁誰譽下文但言如有所譽而不言毁可見矣若當官而行有姦慝當言又不可顧後患而緘黙也】 ○孟子曰仲尼不為已甚者 已猶太也楊氏曰言聖人所為本分【去聲】之外不加毫末非孟子真知孔子不能以是稱之【朱子曰所謂本分者事理之至當非苟然而已也學者宜深察之一有小差則流而入於鄉原之亂徳矣○南軒張氏曰孟子於泄栁叚干木謂為已甚而舉孔子待陽貨事以為之凖此不為己甚之證也夫子非不欲為己甚自不至己甚也何也聖人範圍天地而不過者泛應曲當不過其則其不為已甚者聖人固天則之所存也世徒見夫子答陽貨見南子等為不為己甚獨不思靈公問陳則遂行季桓子受女樂則不脱冕而行為魯司㓂七日而誅少正卯聞陳恒弑君則沐浴而請討此謂之己甚可乎不深求聖人之權度徒竊語之近似以文其姦此賊仁義之甚者也】 ○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行去聲】必猶期也大人言行不先期於信果但義之所在則必從之卒亦未嘗不信果也○尹氏曰主於義則信果在其中矣主於信果則未必合義王勉曰若不合於義而不信不果則妄人爾【龜山楊氏曰夫子謂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故孟子言此以發明孔子之意○南軒張氏曰君子不必夫信果獨精吾義焉耳義精則言莫非義而無不信之言行莫非義而無不果之行矣○慶源輔氏曰尹氏最得此章之指而集註又述其意而著明之以必為期尤更有功不然則無忌憚者或得以藉口王氏則又有不合於義而不信不果則為妄人之尤盡其○雙峯饒氏曰大人者篤實而有光輝以上底人與道為一不著安排隨時施宜言行何嘗有心於信果耶○雲峯胡氏曰信果自是為士者當然之事惟至於大人則言行惟義之在雖不先期於信果而自然無不信果也】 ○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 大人之心通逹萬變赤子之心則純一無偽而已然大人之所以為大人正以其不為物誘而有以全其純一無偽之本然是以擴而充之則無所不知無所不能而極其大也【朱子曰大人無所不知無所不能赤子無所知無所能此二句正相抝如何盖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却是不失其無所知無所能底做出赤子之心純一無偽而大人之心亦純一無偽但赤子是無知無能底純一無偽大人是有知有能底純一無偽○大人事事理㑹得只是無許多巧偽曲折便是赤子之心○問赤子之心莫是發而未逺乎中不可作未發時看否曰赤子之心也有未發時也有已發時今欲将赤子之心專作已發看也不得赤子之心方其未發時與老稚賢愚一同但其已發時未有私欲故未逺乎中耳○赤子之心固無巧偽但於理義未能知覺渾然赤子之心而已大人則有知覺擴充之功而無巧偽安排之鑿故曰不失赤子之心著箇不失字便是不同處○赤子無所知無所能大人者是不失其無所知無所能之心若失了此心使些子機闗計些子利害便成箇小底人了大人心下沒許多事○雙峯饒氏曰赤子如飢要乳便是欲但飢便啼喜便笑皆是真情全無巧偽大人只是守此純一無偽之心而充廣之所謂蒙以養正聖功也○新安陳氏曰常人累於私欲而失其赤子之心大人不誘於私欲而擴充其本然之心孟子言此亦是欲人遏人欲擴天理也】 ○孟子曰養生者不足以當大事惟送死可以當大事【養去聲】 事生固當愛敬然亦人道之常耳至於送死則人道之大變孝子之事親舍【上聲】是無以用其力矣故尤以為大事而必誠必信不使少有後日之悔也【記檀弓上子思曰喪三日而殯凡附於身者必誠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三月而葬凡附於棺者必誠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王徳脩云親聞和靖説唯送死可以當大事曰親之生也好惡取舍得以言焉及其死也好惡取舍不能言矣當是時親之心即子之心子之心即親之心故曰惟送死可以當大事朱子曰亦得好○雙峯饒氏曰養生今日不及明日猶可補惟送死有不到為終身之恨他日欲為不可得矣○新安陳氏曰生事死葬皆當以禮其不可輕忽均也孟子此言非謂養生為輕但以常變從容急遽較之則送死比養生為尤重大耳趙岐註云致養未足以為大事送終如禮則為能奉大事也按此則以為字訓當字非擔當之當】 ○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則居之安居之安則資之深資之深則取之左右逢其原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造七到反】 造詣也深造之者進而不已之意道則其進為之方也資猶藉也【朱子曰資字恰似資給資助一般】左右身之兩旁言至近而非一處也逢猶值也原本也水之來處也言君子務於深造而必以其道者欲其有所持循以俟夫【音扶】黙識心通自然而得之於已也自得於已則所以處【上聲】之者安固而不摇處之安固則所藉者深逺而無盡所藉者深則日用之間取之至近無所往而不值其所資之本也○程子曰學不言而自得者乃自得也有安排布置者皆非自得也【新安陳氏曰有安排布置便是勉强而非自然之得】然後潜心積慮優游厭飫於其間【説深造】然後可以有得若急廹求之則是私己而已終不足以得之也【程子曰學者須敬守此心不可急廹當栽培深厚涵泳其間然後可以自得○朱子曰深造者當知非淺廹所能致若欲淺廹求之便是强探力取深造只是既下工夫又下工夫待其真積力乆則自得之矣○道是進為之方此是趙岐之説盖循此進進不已便是深造之猶言以這方法去深造之也以道是功夫深造之是做工夫如博學審問慎思明辨䔍行之次序即是造道之方法若人為學依次序便是以道不依次序便是不以道能以道而為之不已造之愈深則自然而得之既自得之而為我有則居之安居之安則資之深資之深一句又要人看盖是自家既自得之則所以資藉之者深取之無窮用之不竭只管取只管有衮衮地出來自家資他他又資給自家如掘地在下藉上面源頭來注滿若源頭深則源源來不竭若淺則易竭矣取之左右逢其原盖這件事也撞著這本來底道理那件事也撞著這本來底道理事事物物皆撞着這道理如資之深那源頭水只是一路來到得左右逢原四方八面都來然這个只在自得上纔自得則下面節次自如此○問學是理而得之於身不可以强探力取也必深造之以道然後有以黙識心通而自然得之盖造道之不深者用力於皮膚之外而責效於旦暮之間不以其道者從事於虛無之中而妄意於言意之表是皆不足以致夫黙識心通而自得之必也多致其力而不急其功必務其方而不躐其等則雖不期於必得而自然得之将有不可禦者矣未得之固無可居之地得而不出於自然則雖有所居而不安惟自得之則理之在我者吾皆得以居之如人有室廬之安動作起居種種便適自眷戀而不去也○資助既深看是甚事來無不湊着這道理不待自家将道理去應他且如為人君便有那仁從那邊來為人臣便有那敬從那邊來子之孝有那孝從那邊來父之慈有那慈從那邊來只是那道理原頭處自家靠著他左右前後都見是這道理○問程子之説如何曰必須以道方可潜心積慮優游厭飫若不以道則潜心積慮優游厭飫做甚底○慶源輔氏曰自得如子貢悟性天之不可聞曽子唯吾道一貫之語此何待於言語而後見正張子所謂徳性之知不萌於聞見者也豈容更有安排布置哉盖其平日潜心積慮優而游之厭而飫之全身在義理之中及其真積力乆理與心融物與性合然後可以有得若有一毫急廹之意便是私己與道便自間斷更如何得到自得田地○潜室陳氏曰君子深造之以道謂以法度而深造之優而游之使自得之饜而飫之使自趣之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以下皆為學之效驗耳左右逢原意最好學至於自得則理只在左右之近觸處見本原此豈我帶來道理亦只事事物物元有道理森然已具吾人自得之餘取之而逢見之耳○雙峯饒氏曰這箇道字便是致知力行之方之字是指所得而言下面居之資之取之皆是指所得言也○徽庵程氏曰君子之學以自得為貴然有自得之工夫有自得之效驗深造之以道自得之工夫也居之安資之深取之左右逢其原自得之效驗也有是工夫必有是效驗效驗有所未至必工夫有所未盡也○雲峯胡氏曰非有所造者不能有所得非造之深者不能自得然不以其道則無深造之方法未易到自得之地歩深造之以道是未得之先下工夫居安至逢原是自得之後見功效大要在勿忘勿助集註謂有所持循是勿忘以俟夫黙識心通是勿助所謂潜心積慮是勿忘優游厭飫是勿助○新安陳氏曰自得之有二説朱子謂自然而得之所附程子説證已説之出於程子也一説謂自得之於已如南軒云不自得則無以有諸已自得而後為已物也以其徳性之知非他人所能與故曰自得此近乎荘生所謂自得其得而非得人之得之意終有弊不如自然得之之説有從容優游之味】 ○孟子曰博學而詳説之将以反説約也 言所以博學於文而詳説其理者非欲以誇多而鬪靡也欲其融㑹貫通有以反而説到至約之地耳盖承上章之意而言學非欲其徒博而亦不可以徑約也【程子曰博與約正相對聖人教人只此兩字博是博學多識多聞多見之謂約只是使人知要也○問世間博學之人非不博却又不知箇約處者何故朱子曰他合下博得來便不是了如何㑹約他竟不窮䆒這道理是如何都見不透徹只是搜求隱僻之事鈎摘竒異之説以為博如此豈能得約今世博學之士大率類此○約自博中來通貫處便是約不是通貫了又去裏面尋討箇約某嘗不喜子雲言多聞則守之以約多聞了又要一箇約去守他○程子説格物云但積累多後自脱然有貫通處積累多便是博脱然有貫通處便是約○慶源輔氏曰集註所謂文謂詩書六藝之文理謂詩書六藝所載許多道理也承上文言博學詳説則是深造之意反説約則是自得之事但上章以行言此章以知言知與行盖互相發也○潜室陳氏曰不博則約無所施學到約後許多博處方有受用○雙峯饒氏曰誇多説博學鬪靡説詳説所以博學者非徒誇其多所以詳説者非徒鬪其靡欲人融而㑹之貫而通之而已這物事未曽融時一箇是一箇纔融了便㑹為一約是要約如思無邪毋不敬之類○新安陳氏曰輔氏謂上章以行言竊謂亦兼知與行言之耳此章孟子所謂博學與孔子所謂博學於文同所謂反説約與孔子所謂約之以禮不同盖約禮以行言反説約以知言也○東陽許氏曰博學詳説以知言約則㑹其極而於行上見】 ○孟子曰以善服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以善養人然後能服天下天下不心服而王者未之有也 服人者欲以取勝於人養人者欲其同歸於善盖心之公私小異而人之向背【音佩】頓殊【新安陳氏曰一則不能服人人者對已而言一則自然能服天下天下則盡乎人矣非向背頓殊乎】學者於此不可以不審也【朱子曰以善服人者惟恐人之進於善如張華對武帝恐吴人更立令主則江南不可取之類是也以善養人者惟恐人不入於善如湯於葛遺之牛羊又使人往為之耕是也○南軒張氏曰先王樂與人為善欲天下舉在吾化育之中如春風被物物蒙其養無不應者未嘗有意於服人而天下之心悦誠服有不期而然者盖以善道與人共之耳若覇者之所為其善者不過欲以善服人齊桓㑹首止而定王世子晋文盟踐土率諸侯以朝王是也學者深見二者霄壤之殊則王覇之分了然矣○慶源輔氏曰以力服人以徳服人以事言也其不同易見以善服人以善養人以心言也其不同則難見也孟子之言至此愈宻矣以善服人者以善為己私也以善養人者以善與天下公也○雲峯胡氏曰以徳服人盖對上文以力服人而言謂王者之服人異乎覇者之服人如子禽疑夫子得聞國政有以求之而子貢答以夫子之求之異乎人之求之耳○新安倪氏曰按孟子二章皆以王覇對言前章公私之分在力字與徳字以力服人者挾力以行私而反乎公者也曰徳則其理純乎公矣此章公私之分在服字與養字以善服人者認善以為己私而害乎公者也曰養則其心純乎公矣○東陽許氏曰以善養人謂有善於身而教化撫字使民同歸於善也】 ○孟子曰言無實不祥不祥之實蔽賢者當之 或曰天下之言無有實不祥者惟蔽賢為不祥之實【南軒張氏曰蔽賢出於媢疾之私方其欲蔽賢也私意横起不祥之氣固已充溢於中矣天生斯賢以為人也蔽賢之人妨賢病國不祥孰甚焉】或曰言而無實者不祥故蔽賢為不祥之實二説不同未知孰是疑或有闕文焉【新安陳氏曰前説二實字歸一意然皆無深意味不如闕之】 ○徐子曰仲尼亟稱於水曰水哉水哉何取於水也【亟去聲】 亟數【音朔】也水哉水哉歎美之辭【徐子即徐辟】 孟子曰原泉混混不舎晝夜盈科而後進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是之取爾【舍放皆上聲舍一讀如字見論語子在川上章】 原泉有源之水也混混湧出之貌不舎晝夜言常出不竭也盈滿也科坎也言其進以漸也放至也言水有原本不已【不舍晝夜】而漸進【盈科後進】以至於海如人有實行【去聲】則亦不已而漸進以至於極也【新安陳氏曰水惟其有原本所以不已而漸進以至歸宿於海有本者如是孟子自以此句承接上意有本者指原泉如是指混混至放乎四海是之取爾答徐子何取於水也之問謂孔子所以亟稱於水者此意之是取爾本文只是説水如人有實行以下因結語故聲聞過情君子耻之二句推出孟子借水以箴規徐子之意而與下一節集註如人無實行而得虛譽不能長乆也相對言之】 茍為無本七八月之間雨集溝澮皆盈其涸也可立而待也故聲聞過情君子耻之【澮古外反涸下各反聞去聲】 集聚也澮田間水道也涸乾【音干】也如人無實行而得虚譽不能長乆也【新安陳氏曰水無原本人無實行之譬也溝澮皆盈而涸可立待與上文混混盈科而進以至放乎四海者相反得虚譽而不能長乆之譬也】聲聞名譽也情實也耻者耻其無實而将不繼也【新安陳氏曰集註所謂有實行無實行全從此情實之情字上發揮出來】林氏曰徐子之為人必有躐等干譽之病故孟子以是答之○鄒氏曰孔子之稱水其㫖㣲矣孟子獨取此者自徐子之所急者言之也孔子嘗以聞逹告子張矣逹者有本之謂也聞則無本之謂也然則學者其可以不務本乎【朱子曰所謂聲聞過情這箇大叚務外更就中間言之如為善無真實懇惻之意為學而勉强苟且徇人皆是不實就此反躬思量方得○慶源輔氏曰此章指意都結在後兩句上故集註只以虚名實行為言而引林氏鄒氏之説以明之盖孟子之意專欲救徐子躐等干譽之病耳孔子之稱水固不專在此也然由是觀之雖一物具一理亦隨人所取如何爾理固無盡也又曰逹者有本謂質直好義聞者無本謂色取仁而行違○汪氏曰水之可觀其源有本其流不息進有漸則以盈科為量行有至則以四海為歸○雙峯饒氏曰論孟二不舎晝夜所指不同夫子説道體孟子說有本所謂㣲㫖川上之歎是也孟子只就徐子身上説取切其病而易曉】 ○孟子曰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 幾希少也庶衆也人物之生同得天地之理以為性同得天地之氣以為形其不同者獨人於其間得形氣之正而能有以全其性為少異耳雖曰少異然人物之所以分實在於此衆人不知此而去之則名雖為人而實無以異於禽獸君子知此而存之是以戰兢惕【他歴反】厲而卒能有以全其所受之正也【朱子曰人物之所同者理也所不同者心也人心虚靈無所不明禽獸便昏了只有一兩路子明如父子相愛雌雄有别之類人之虛靈皆推得去禽獸便更推不去人皆以私欲蔽了這箇虛靈便是禽獸人與禽獸只爭這些子所以謂幾希○飢食渴飲之類是人與禽獸同者有親有義之倫此乃與禽獸異者存是存所以異於禽獸之道理今人自謂能存只是存其與禽獸同者耳○西氏真氏曰人與物相去亦逺矣而孟子以為幾希者盖人物均有一心然人能存而物不能存所不同者惟此而已人類之中有凡民者亦有是心而不能存無異於禽獸矣惟君子能存之所以異於物也○新安陳氏曰集註知之一字示人以存之之門戰兢惕厲四字授人以存之之法】 舜明於庶物察於人倫由仁義行非行仁義也 物事物也明則有以識其理也人倫見【形甸反】前篇察則有以盡其理之詳也物理固非度外而人倫尤切於身故其知之有詳畧之異在舜則皆生而知之也由仁義行非行仁義則仁義已根於心而所行皆從此出非以仁義為美而後勉强【上聲】行之所謂安而行之也此則聖人之事不待存之而無不存矣【張子曰明庶物察人倫皆窮理也既知明理但知順理而行而未嘗有以為仁義仁義之名但人名其行耳如天春夏秋冬何嘗有此名亦人名之耳○朱子曰明物察倫由仁義行三句以學言之則有序猶格物致知而後意誠心正也自聖人言之則生知安行不可以先後言也○惟舜便由仁義行他人須窮理知其為仁為義從而行之且如仁者安仁智者利仁既未能安仁亦須是利仁利仁豈是不好底知仁之為利而行之不然則以人欲為利矣○南軒張氏曰行仁義猶與為二物由仁義行則如目視耳聽手持足履身與理一而非二也若舜可謂全其所以為人者而無虧欠矣未至於舜猶為未盡也人皆可以為堯舜其本在乎存之而已○西山真氏曰存之者猶待於用力舜則身即理理即身渾然無間而不待於用力矣○雙峯饒氏曰孟子舉舜做箇存底様子孟子言必稱堯舜直是要人學之】○尹氏曰存之者君子也存者聖人也君子所存存天理也由仁義行存者能之【雲峯胡氏曰庶民不能存無以自異於禽獸君子知此而存之所以自異於庶民存之者君子存者聖人此又聖人所以異於君子也○新安陳氏曰人所以異於禽獸而皆可為堯舜以得形氣之正而能全其性耳仁義此性中天理之大者也人倫之中仁義行焉仁於父子義於君臣是也君子存之而後存舜大聖人不待存之而自存何以見其不待存之以其知生知其行安行見之也君子必待存之故不能生知必學知焉不能安行必勉行焉孟子所謂行仁義正是存之之君子事也而知未之言所以集註補之曰衆人不知此而去之君子知此而存之不知與知意了然矣知之而後能存存之而後能行知以覺於心言存以存於心言行以行於身言由仁義行存者能之即尹氏此言推之則行仁義豈非存之者能之歟】 ○孟子曰禹惡㫖酒而好善言【惡好皆去聲】 戰國䇿曰儀狄作酒禹飲而甘之曰後世必有以酒亡其國者遂疏【平聲】儀狄而絶㫖酒書曰禹拜昌言【慶源輔氏曰惡㫖酒則物欲不行好善言則天理昭著】 湯執中立賢無方 執謂守而不失中者無過不及之名方猶類也立賢無方惟賢則立之於位不問其類也【朱子曰這執中與子莫執中不同湯只事事恰好無過不及而已○慶源輔氏曰執中則處義精審立賢無方則用人無間○雙峯饒氏曰未應事以前未發之中如何執得須是事到面前方始量度何處是過何處是不及方可執而用之是就事物上執擇善固執也是就事物上擇而執之若先執定這中待事物來便是執一是子莫執中了】 文王視民如傷望道而未之見【而讀為如古字通用】 民已安矣而視之猶若有傷道已至矣而望之猶若未見聖人之愛民深而求道切如此不自滿足終日乾乾之心也【問以而為如亦有據乎朱子曰詩云垂帶而厲鄭箋而亦如也此以而為如也春秋星隕如雨左氏曰與雨偕也此以如為而也則其混讀而互用之乆矣○易乾卦九三爻辭云君子終日乾乾蔡氏曰乾乾行事不息也○不顯亦臨無射亦保是文王望道如未見之事又曰望道而未之見此句與上文視民如傷為對孟子之意曰文王保民之至而視之猶如傷體道之極而望之猶未見其純而不已如是】 武王不泄邇不忘逺 泄狎也邇者人所易【去聲下同】狎而不泄逺者人所易忘而不忘徳之盛仁之至也【朱子曰泄邇忘逺此通人與事而言泄字兼有親狎忽畧之意○慶源輔氏曰於人所易狎而不泄則敬心常存於人所易忘而不忘則誠心不息○雙峯饒氏曰徳之盛言不泄邇仁之至言不忘逺】 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繼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 三王禹也湯也文武也四事上四條之事也時異勢殊故其事或有所不合思而得之則其理初不異矣坐以待旦急於行也【朱子曰所舉四事此必周公曽如此説○讀此一篇使人心惕然而常存也○南軒張氏曰不合者思而未得也未得之思之惟恐不得既得之行之惟恐不及也凡井田封建取士建官禮樂刑政雖起於上世而莫偹於周是皆周公心思之所經緯本諸三王而逹之者也周公之心此章發明至矣○潜室陳氏曰斟酌三王之事而損益之猶孔子之集大成○雙峯饒氏曰施此四者之事事或有不可行却當思其理事雖不同理却不相逺故集註云其事或有不合又來照上面一箇事字】○此承上章言舜因歴叙羣聖以繼之而各舉其一事以見【形甸反】其憂勤惕厲之意蓋天理之所以常存而人心之所以不死也【雲峯胡氏曰朱子嘗曰讀此章使人心惕然而常存盖聖人之所以為聖人者只是憂勤惕厲須臾毫忽不敢自逸理無定在惟勤則常存心本活物惟勤則不死常人不能憂勤惕厲故人欲肆而天理亡身雖存而心已死豈不大可哀哉輔氏以為周公皇皇汲汲不已之誠如此學者苟能深體而黙識之則聖人之心與理昭昭常存不死而在吾心目之間矣説常存不死四字意與集註異】程子曰孟子所稱各因其一事而言非謂武王不能執中立賢湯却泄邇忘逺也人謂各舉其盛亦非也聖人亦無不盛【慶源輔氏曰集註恐人執孟子之言而疑聖人於道互有得失故發明如此聖人造道之極凡有所為無不各極其至豈容更以盛不盛言哉】 ○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王者之迹熄謂平王東遷而政教號令不及於天下也詩亡謂黍離降為國風而雅亡也【詩王黍離註申侯與犬戎攻宗周殺幽王於戯晋文侯鄭武公迎太子宜臼於申而立之是為平王以亂故徙居東都王城於是王室之尊與諸侯無異其詩不能復雅故貶之謂之王國之變風○新安陳氏曰平王以後詩不入於大小雅而儕為十五國風其事遂始載於春秋而詩終乎此矣】春秋魯史記之名孔子因而筆削之始於魯隱公之元年實平王之四十九年也【問黍離降為國風恐是夫子删詩時降之朱子曰亦是他當時自如此要識此詩便如周南召南當初在豐鎬之時其詩為二南後來在洛邑之時其詩為黍離只是自二南進而為二雅自二雅退而為王風二南之於二雅便如登山到得黍離時節便是下坡了○緊要在王者之迹熄一句上盖王者之政存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故雅之詩自作於上以教天下王迹滅熄則禮樂征伐不自天子出故雅不復作於上而詩降為國風是以孔子作春秋定天下之邪正為百王之大法也○潜室陳氏曰雅詩多是王者朝㑹燕饗樂章或是公卿大臣規諫獻納之所作東遷以後朝廷既無制作公卿又無獻納故雅詩遂亡獨有民俗歌謠其體制聲節與列國之風同故止可謂之王風非聖人能降之也】 晋之乘楚之檮杌魯之春秋一也【乘去聲檮音逃杌音兀】 乘義未詳趙氏以為興於田賦乘馬之事或曰取記載當時行事而名之也檮杌惡獸名古者因以為凶人之號取記惡垂戒之義也春秋者記事者必表年以首事年有四時故錯舉以為所記之名也【新安陳氏曰必表年以下出晋杜預所作左傳序文錯雜也雜舉春秋二時以該四時也】古者列國皆有史官掌記時事此三者皆其所記冊書之名也【慶源輔氏曰古人以善為常多不記載以惡為反常故特記之如堯典之末只載朱兠共鯀而已以楚史記之名觀之則楚雖蠻夷猶有古人遺意後世之人負大罪惡於身而初不知愧耻及一有小善則佔佔自喜以為莫已若者亦可哀已】 其事則齊桓晋文其文則史孔子曰其義則丘竊取之矣 春秋之時五覇迭興而桓文為盛史史官也竊取者謙辭也公羊傳【去聲】作其辭則丘有罪焉爾意亦如此蓋言斷【丁亂反】之在已所謂筆則筆削則削游夏不能賛一辭者也【公羊傳昭公十二年春秋之信史也其序則齊桓晋文其㑹則主㑹者為之也其辭則丘有罪焉爾○史記孔子世家孔子在位聽訟文辭有可與人共者弗獨有也至於為春秋筆則筆削則削子夏之徒不能賛一辭】尹氏曰言孔子作春秋亦以史之文載當時之事也而其義則定天下之邪正為百王之大法【南軒張氏曰春秋未經聖筆則固魯之史耳自其義聖人有取焉則史外傳心之要典所以存天理遏人欲撥亂反正示王者之法於将來者也○蔡氏曰其義蒙上文王者而言盖王者之義也孔子有徳無位故自以為竊取王者之義而定二百四十二年之邪正所謂為百王不易之大法者也○慶源輔氏曰夫子之作春秋不過以史之文載當時之事而已而其竊取之義則在於定天下之邪正為百王之大法也夫春秋之善善惡惡撥亂世而反之正上明四代之禮樂下示百王之法程聖人之用偹見此書而夫子之言則又謙抑如此畧無自居其功之意此孟子所以因而述之以繼羣聖之後也○雙峯饒氏曰其文則史元是魯史之春秋其義則某竊取之方是孔子之春秋以匹夫行天子賞罰故曰竊取自咎自謙之辭○汪氏曰史不止於晋楚五覇不止於桓文孟子唯及此者晋楚為列國之大者桓文為五覇之盛者也】○此又承上章歴叙羣聖因以孔子之事繼之而孔子之事莫大於春秋故特言之【雙峯饒氏曰此亦承上章思兼三王以施四事而言周公所行皆王者之事來到孔子時王者之迹滅熄故孔子出來作春秋○新安陳氏曰好辯章述羣聖事而繼以孔子作春秋此章亦以作春秋繼羣聖事不及易詩書禮樂者孔子之事莫大於作春秋五經夫子之教春秋夫子之政也○東陽許氏曰以三國之史同言而曰一也盖謂魯之春秋其所紀載非周之典禮善惡不明不過記五覇之事與晋楚之史同爾至於孔子之春秋則假其事以明義而非盡舊史之文故曰其義則丘竊取之矣如此㸔方見得中間一節不閑】 ○孟子曰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小人之澤五世而斬澤猶言流風餘韻也父子相繼為一世三十年亦為一世斬絶也大約君子小人之澤五世而絶也楊氏曰四世而緦【音思】服之窮也五世袒【音但】免【音問】殺【所介反】同姓也六世親屬竭矣【記疏云上自高祖下至己兄弟同承髙祖之後為族兄弟為親兄弟期一從兄弟大功再從兄弟小功三從兄弟緦麻共四世而緦服盡也五世則免而無正服减殺同姓六世則不復免惟同姓而已故親屬竭身去飾也免者肉而著免免狀如冠而廣一寸冠至尊不可居肉之體故為免以代之又檀弓免焉註以布廣一寸從頂上而前交於額上又郤向後繞於髻禮朋友在他邦無主人乃免若朋友在家則弔服加麻加麻者素弁上加緦之環絰然則免亦朋友之服也○新安陳氏曰此禮記大傳全文共高祖者為三從兄弟相為服緦麻服制至此窮也共高祖之父者為五世已無服但不忍遽絶之故不襲不冠為之禓免冠以變其吉同姓之恩至此而减殺也共高祖之祖者為六世則親盡矣窮而殺殺而竭不變吉可也引此以證五世而斬】服窮則遺澤寖微故五世而斬【南軒張氏曰五世大概約度如此自今觀之孔子之澤其所浸灌萬世不斬也○慶源輔氏曰流風以風喻之也餘韻以聲喻之也父子五世經歴百五十年則君子小人之餘澤皆當絶也五世則親盡服窮其澤亦當斬絶矣盖親也服也澤也實相因也】 予未得為孔子徒也予私淑諸人也 私猶竊也淑善也李氏以為方言是也【慶源輔氏曰孟子又言私淑艾而他無所見故疑是方言】人謂子思之徒也自孔子卒至孟子游梁時方百四十餘年而孟子已老然則孟子之生去孔子未百年也故孟子言予雖未得親受業於孔子之門然聖人之澤尚存猶有能傳其學者故我得聞孔子之道於人而私竊以善其身盖推尊孔子而自謙之辭也【張子曰孟子盖謂孔子猶在五世之内雖不親為弟子其餘澤在人我得私取之以為善○雙峯饒氏曰私淑艾者私竊其善於人以自治私淑諸人者我私取之以善其身今人或把作教者説謂以此私淑他人非矣道者天下所公共師下私字不得只弟子私竊取之以自善自治耳○新安陳氏曰私竊以善其身解諸人字不順不若云私竊其善於人文意方順】○此又承上三章歴叙舜禹至於周孔而以是終之其辭雖謙然其所以自任之重亦有不得而辭者矣【新安陳氏曰韓子謂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至孔子傳之孟軻不待退之而後有此言孟子已自言之矣此四章相承是也然猶分為四章答好辯章明言以已承三聖至七篇之末章列叙羣聖道統之相傳而明言由孔子至於今百有餘歲其自任之重尤章章焉孟子一身道統攸繫盖如是夫】 ○孟子曰可以取可以無取取傷亷可以與可以無與與傷惠可以死可以無死死傷勇 先言可以者略見而自許之辭也後言可以無者深察而自疑之辭也過取固害於亷然過與亦反害其恵過死亦反害其勇盖過猶不及之意也【雙峯饒氏曰傷亷與傷恵傷勇是兩般意思朱子所以上下箇固字下面下兩箇反字過取固傷亷與本是恵與之過則反害其恵死本是勇死之過則反害其勇○新安陳氏曰傷亷者失之不及傷恵傷勇者失之太過】林氏曰公西華受五秉之粟是傷亷也冉子與之是傷恵也子路之死於衛是傷勇也【問可以取可以無取程子曰如朋友之饋是可取也然己自可足是不可取也纔取便傷亷矣曰與傷恵何害曰是有害於恵也可以與然却可以不與若與之時財或不贍却於合當與者無可與之此所以傷恵○朱子曰此叚正與孔子曰再斯可矣相似凡事初看尚未定再察則己審矣便用决斷始得○問取者貪之屬不取者亷之屬猶與之為恵不與之為嗇死之為勇不死之為怯也今以過取者為傷亷則宜以不與為傷恵不死為傷勇矣而反以與為傷恵死為傷勇何哉曰過取之傷亷過於此而侵奪於彼者也過與之傷恵過死之傷勇過於此而反病乎此者也盖奪乎彼者其失為易見而病乎此者其失為難知故孟子舉傷亷以例二者是亦過猶不及之意耳○問可以取取之傷亷不難於擇矣若可與不可與可死不可死之間不幸擇之不精者與其吝嗇寜過與與其茍生寜就死在學者則當平日極其窮理之功庶於取舎死生之際不難於精擇也曰此意極好但孟子之意却是恐人過與而輕死也○南軒張氏曰取與死生之義有灼然易判者有在可否之間者在可否之間非義精者莫能擇也盖其幾間不容髪一或有偏則失之矣是以君子貴存飬於平時而復研幾於審處也○王氏曰六可以字疑辭三傷字决辭○新安陳氏曰此章三節乍㸔似平説審察之傷亷所以警中人以下之不及者傷恵傷勇所以警賢人之過之者也】 ○逄蒙學射於羿盡羿之道思天下惟羿為愈已於是殺羿孟子曰是亦羿有罪焉公明儀曰宜若無罪焉曰薄乎云爾惡得無罪【逄薄江反惡平聲】 羿有窮后羿也逄蒙羿之家衆也羿善射【初忠反】夏自立後為家衆所殺【左傳襄公四年羿将歸自田家衆殺而烹之以食其子子不忍食死於窮】愈猶勝也薄言其罪差【楚宜反】薄耳 鄭人使子濯孺子侵衛衛使庾公之斯追之子濯孺子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執弓吾死矣夫問其僕曰追我者誰也其僕曰庾公之斯也曰吾生矣其僕曰庾公之斯衛之善射者也夫子曰吾生何謂也曰庾公之斯學射於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學射於我夫尹公之他端人也其取友必端矣庾公之斯至曰夫子何為不執弓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執弓曰小人學射於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學射於夫子我不忍以夫子之道反害夫子雖然今日之事君事也我不敢廢抽矢扣輪去其金發乗矢而後反【他徒何反矣夫夫尹之夫並音扶去上聲乗去聲】 之語助也【釋二人名中之字】僕御也尹公他亦衞人也端正也孺子以尹公正人知其取友必正故度【音鐸】庾公必不害己小人庾公自稱也金鏃【作木反】也扣輪出鏃令【平聲】不害人乃以射也乗矢四矢也孟子言使羿如子濯孺子得尹公他而教之則必無逄之禍然夷羿簒弑之賊蒙乃逆儔庾斯雖全私恩亦廢公義其事皆無足論者孟子盖特以取友而言耳【左傳襄公十四年尹公他學射於庾公差庾公差學射於公孫丁孫文子使二子追衛獻公公孫丁御公庾公差曰射為背師不射為戮射為禮乎射兩鉤而還尹公他曰子為師我則逺矣乃反之公孫丁授公轡而射之貫臂○程子曰孺子事孟子只取其不背師耳若國之安危在此一舉則殺之可也舍之而無害於國權輕重可也何用虚發四矢哉○南軒張氏曰使蒙為夏廷之臣羿篡夏氏凡為臣子得而誅之蒙以義討賊雖嘗學射亦何罪之有蒙以私意忌而殺之是則為殺其師耳以此而觀輕重之權衡可得而推矣○雲峯胡氏曰此章雖特以取友而言然使世之背其師者讀之亦當有泚○東陽許氏曰此章專為交友發羿不能取友而殺身孺子能擇交而免禍】 ○孟子曰西子蒙不潔則人皆掩鼻而過之 西子美婦人蒙猶冒也不潔汙穢之物也掩鼻惡【去聲】其臭也 雖有惡人齊戒沐浴則可以祀上帝【齊側皆反】 惡人醜貌者也○尹氏曰此章戒人之䘮【去聲】善而勉人以自新也【南軒張氏曰齊桓一執陳轅濤塗而春秋書曰齊人盖夷狄之也其近於蒙不潔者歟秦穆一有悔過之言則進秦誓於書以其有遷善之意也其近於惡人齊沐者歟一自汚而䘮其美一自新而洗其惡勸戒彰矣○慶源輔氏曰西子之質本美而蒙以不潔則自䘮其羙而反致人之惡言此所以戒人䘮其本有之善惡人之質本醜而能齊戒沐浴至誠自潔則可以事上帝言此所以勉人以改過自新深玩尹氏之言令人惕然而懼聳然而作○新安陳氏曰此章似詩六義中之比】 ○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則故而已矣故者以利為本性者人物所得以生之理也故者其已然之跡若所謂天下之故者也【易繋辭易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利猶順也語其自然之勢也言事物之理雖若無形而難知然其發見【形甸反】之已然則必有跡而易【去聲】見【如字】故天下之言性者但言其故而理自明猶所謂善言天者必有驗於人也【荀子性惡篇云善言天者必有徴於人○董仲舒曰善言天者必有徴於人天道無形而難知人事有迹而易見】然其所謂故者又必本其自然之勢如人之善水之下非有所矯揉【人乆反】造作而然者也若人之為惡水之在山則非自然之故矣【朱子曰性自是箇難言底物事惟惻隱羞惡之類却是已發見者乃可得而言此即性之故也只㸔這箇便見得性故集註下箇跡字若四端則無不順利若殘忍之非仁無恥之非義不遜之非禮昏惑之非智即故之不利者也○利是不假人為而自然者如水之就下是其性本就下只是順他若激之在山是不順其性而以人為之也惟智者是知此理不假人為順之而已○南軒張氏曰故者本然之理也無是理而强為之曰鑿鑿則失其性所以惡夫智也盖以私智為智而非所謂智也○慶源輔氏曰性即理也雖無形而難知然不能不感發而形見於外既已形見則必有跡而易見如人性之仁雖難知然見孺子入井則發見而為怵惕惻隱之跡則仁之性自見也○潜室陳氏曰善惡皆已然之跡但順者為本則善者其初也惡者非其初也水無有不下者水之本也若夫之使過顙激之使在山豈其本也哉○雙峯饒氏曰就故説性亦要就跡之順者言之如水之下便順就逆者言不得孟子説性就自然上説知惻隱羞惡等但看自然發見底便是利言性便當言故言故便當言利如水之激之便不是自然了】 所惡於智者為其鑿也如智者若禹之行水也則無惡於智矣禹之行水也行其所無事也如智者亦行其所無事則智亦大矣【惡為皆去聲】 天下之理本皆利順小智之人務為穿鑿所以失之禹之行水則因其自然之勢而導之未嘗以私智穿鑿而有所事是以水得其潤下【去聲】之性而不為害也【朱子曰鑿於智者非所謂以利為本也○慶源輔氏曰人物所得之理本皆順理無待於矯揉造作於其間却緣世人不明吾性之智而以私意為智於是毎事務為穿鑿而失其順利之理○雲峯胡氏曰孟子本欲言智而必先言性者智五性之一也言智而先言性猶言水而先言水之原也鑿字與利字相反利者天理之自然鑿者人為之使然言性而必本諸天理之自然者所以言智而深惡夫人為之使然者也○新安陳氏曰所惡於智者小智也無惡於智者大智也人性必善水性必下孟子素以水譬人性故仍以禹行水譬之禹之行水順其自然之勢而導之使水不失其本然趨下之性而已智者順事物自然之理以無事處事使物各付物斯為大智而非小智矣此一節以治水申言利字之意】 天之高也星辰之逺也苟求其故千歲之日至可坐而致也 天雖高星辰雖逺然求其已然之迹則其運有常雖千歲之乆其日至之度可坐而得【新安陳氏曰此又以天度申言故字之意首一節故字言本然之理此一故字言本然之度也天高星逺若因其本然之故而求之則雖乆年日南至之時刻亦可以坐而推致以得之矣】况於事物之近若因其故而求之豈有不得其理者而何以穿鑿為哉必言日至者造歴者以上古十一月甲子朔夜半冬至為歴元也【新唐書歴志治歴之本必推上元日月如合璧五星如連珠夜半朔旦冬至自此七曜散行不復餘分普盡總㑹如初○五代史司天考夫天人之際逺哉㣲矣而使一藝之士布筭積分上求數千萬歲之前必得甲子朔日夜半冬至而日月五星皆㑹于子謂之上元以為歴始盖自漢而後其説始詳見于世其源所自止於如此是果堯舜三代之法歟皆不可得而考矣然自是歴家之術雖世多不同而未始不本於此○新安陳氏曰夜半即甲子時歲月日時皆甲子為歴元盖以建寅月為歲首筭之則是癸亥歲十一月以建子月為一歳之最初筭之則甲子歲之氣候已始於此矣故云歲亦甲子也】○程子曰此章専為【去聲】智而發愚謂事物之理莫非自然順而循之則為大智若用小智而鑿以自私則害於性而反為不智程子之言可謂深得此章之㫖矣【朱子曰此章其初只是性上泛説起不是専説性但謂天下之説性者只説得故而已如苟言性惡言善惡混但皆説得下面一截皆不知所以謂之故者如何不能以利為本而然也荀卿只是横説如此到底沒這道理不得只就性惡篇謂塗之人皆可以為禹即此自可見故字若不已然之迹言之則下文苟求其故之言如何可推歴家自今日推筭而上極於太古開闢之時更無差錯只為有此已然之迹可以推測耳天與星辰間或躔度少有差錯乆乆自復其常以利為本亦猶天與星辰循常度而行苟不如此皆鑿之謂也○歐陽氏曰天下之大智無所自為而常因天下之理小智不知循理而常任一已之私】 ○公行子有子之喪右師往弔入門有進而與右師言者有就右師之位而與右師言者 公行子齊大夫右師王驩也【雙峯饒氏曰行字當音杭詩云殊異乎公行是主班行之官以官為氏】 孟子不與右師言右師不悦曰諸君子皆與驩言孟子獨不與驩言是簡驩也 簡畧也 孟子聞之曰禮朝廷不歴位而相與言不踰階而相揖也我欲行禮子敖以我為簡不亦異乎【朝音朝】 是時齊卿大夫以君命弔各有位次若周禮凡有爵者之喪禮則職喪涖【晉利】其禁令序其事故云朝廷也【周禮春官宗伯職䘮掌諸侯及卿大夫士凡有爵者之䘮以國之䘮禮蒞其禁令序其事言諸侯者謂畿内王子母弟稱諸侯者】歴更【平聲】渉也位他人之位也右師未就位而進與之言則右師歴已之位矣右師已就位而就與之言則已歴右師之位矣孟子右師之位又不同階孟子不敢失此禮故不與右師言也【朱子曰孟子鄙王驩而不與言固是然朝禮既然則當時雖不鄙之亦不得與之言矣鄙王驩於出弔處已見此章意則以朝廷之禮為重時事不同理各有當○聖賢之言無所苟也豈為愧衆人為已甚而姑以是答之哉正所以明朝廷之禮而警衆人之失也○問陳司敗譏孔子有黨孔子受之不辭右師以孟子簡已孟子辨之甚力聖賢地位固不同也使孟子聞右師言曰禮也足矣無已而曰朝廷不歴位而相與言不踰階而相揖則已㣲見圭角矣又必盡其辭所以鋒芒發露而不及孔子之渾然也○南軒張氏曰衆與之言以其嬖於君而詔之也右師以孟子為簡已者以孟子時所尊敬欲假其辭色以為榮也君子之逺小人不惡而嚴豈有他哉亦曰禮而已矣】 ○孟子曰君子所以異於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禮存心 以仁禮存心言以是存於心而不忘也【問我本有此仁禮只要常存而不忘否朱子曰非也言君子所以異於小人者以其存心不同耳君子則以仁以禮而存之於心小人則以不仁不禮而存之於心這箇存心與存其心養其性不同只是處心與人不同耳○慶源輔氏曰以仁存心而不忘如造次顛沛必於是也以禮存心而不忘如視聽言動必以禮也○雙峯饒氏曰以是存於心添於字便可見孟子意是只把仁禮來存於我心此心常在仁禮上無頃刻或離君子異於人以其能以仁禮存於心他人便不能我之心安頓在仁上即是居天下之廣居安頓在禮上即是立天下之正位】 仁者愛人有禮者敬人 此仁禮之施【慶源輔氏曰由乎内以施外也】 愛仁者人恒愛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此仁禮之驗【新安陳氏曰我感而人應可驗我之得人不應可驗我之失驗字已舍下文必不仁必無禮之意矣】 有人於此其待我以横逆則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仁也必無禮也此物奚宜至哉【横去聲下同】 横逆謂强暴不順理也物事也【慶源輔氏曰强暴横也不順理逆也○雙峯饒氏曰集註云强暴不順理順理是順箇文理横是横來逆是倒來皆是不順箇文理○新安陳氏曰横逆者愛敬之反】 其自反而仁矣自反而有禮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忠【由與猶同下放此】 忠者盡已之謂我必不忠恐所以愛敬人者有所不盡其心也【慶源輔氏曰理無窮盡人有作輟一息不存一物不體便是不盡其心○新安陳氏曰忠非出於仁禮之外仁禮無一毫之不盡其心即忠也】 自反而忠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曰此亦妄人也已矣如此則與禽獸奚擇哉於禽獸又何難焉 奚擇何異也又何難焉言不足與之校也【校音教○南軒張氏曰雖非所患難然自反之功則無窮也學者未勉乎此遇横逆之來則曰吾仁矣有禮矣且忠矣遂斷彼以為妄人而不復勉反身之道是則自䧟於妄而已矣】 是故君子有終身之憂無一朝之患也乃若所憂則有之舜人也我亦人也舜為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我由未免為鄉人也是則可憂也憂之如何如舜而已矣若夫君子所患則亡矣非仁無為也非禮無行也如有一朝之患則君子不患矣【夫音扶】 鄉人鄉里之常人也君子存心不苟【趙氏曰集註不苟二字不可淺看心一不仁而不自覺不自强便是苟且也○新安陳氏曰存心照應前存心不苟即忠也四字收拾約而盡】故無後憂【朱子曰古聖人多矣獨言舜為法於天下何也法者人倫而已他聖人因其常而處之不失未足見人道之盡惟舜極其變而不失其常是以人道之盡於此固可見焉故特舉舜而言之然其所謂法舜亦循乎天則而已○問楊氏謂孟子三自反不若顔子之不校信乎曰自反所以自修學者事也不校不見可校成徳事也淺深之分信如楊氏之説矣然自反之説謹嚴精切正學者所當用力若自反未至而遽以不校為高恐其無修省之功而陥於苟且頽堕之域矣○新安陳氏曰前曰以仁存心以禮存心末曰非仁無為非禮無行存謂存之於心為與行謂行之於身表裏一矣存之於心者有素而行之於身者益盡豈惟無一朝之患者本於此所以懐終身之憂而欲如舜者亦不過勉於此而已何也舜所以為舜亦不外此仁禮也特舜則安而行之欲如舜者則在乎勉而行之耳】 ○禹稷當平世三過其門而不入孔子賢之 事見【形甸反】前篇【問過門不入若家有父母豈可不入朱子曰固是然事亦須量箇緩急若只是泛泛底水未便傾國覆都過家見父母亦不妨若洪水之患甚急有傾國覆都君父危急之灾也只得奔君父之急雖不過家見父母亦不妨也○雙峯饒氏曰禹三過其門稷是帶説○新安陳氏曰賢其用世而憂民之憂】 顔子當亂世居於陋巷一簞食一瓢飲人不堪其憂顔子不改其樂孔子賢之【食音嗣樂音洛】 【新安陳氏曰賢其避世而樂已之樂】 孟子曰禹稷顔回同道 聖賢之道進則救民退則脩已其心一而已矣【慶源輔氏曰道則以其所行言之也心則以其所在言之也救民者修己之驗修己者救民之本有是心則有是道有是本則有是驗】 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飢者由己飢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由與猶同】 禹稷身任其職故以為已責而救之急也 禹稷顔子易地則皆然 聖賢之心無所偏倚【大本之中】隨感而應各盡其道【時中之中】故使禹稷居顔子之地則亦能樂顔子之樂使顔子居禹稷之任【新安陳氏曰禹稷有官守故曰任顔子居陋巷故曰地】亦能憂禹稷之憂也【慶源輔氏曰聖賢之心其本然之體無所偏無所倚此其所謂中者天下之大本也然不能不感於物故隨感而應有可喜之事感則喜心便應有可怒之事感則怒心便應如進則便須救民退則便須修已皆吾大本中自然之理無或過無或不及各盡其道此其所謂和者天下之逹道也如是故使禹稷居顔子之地亦能樂顔子之樂使顔子居禹稷之任亦能憂禹稷之憂同一大本同一逹道故也】 今有同室之人鬬者救之雖被髪纓冠而救之可也不暇束髪而結纓往救【新安陳氏曰遇沐不暇束髪冒冠於所被髪上結纓而往救】言急也以喻禹稷 鄉鄰有鬬者被髪纓冠而徃救之則惑也雖閉户可也喻顔子也○此章言聖賢心無不同事則所遭或異然處【上聲】之各當其理是乃所以為同也尹氏曰當其可之謂時前聖後聖其心一也故所遇皆盡善【程子曰君子而時中若三過其門而不入在禹稷之時為中如居陋巷則非中矣居陋巷在顔子之時為中如三過其門而不入則非中矣○南軒張氏曰顔子未見其施為遽比之禹稷不已過乎殊不知禹稷之事功何所自徳者本也事功末也本末一致也故程子曰有顔子之徳則有禹稷之事功事功在聖賢惟其時而已若墨之兼愛楊之為我皆不知天理之時中而妄意以守一偏故如此盖墨氏終身纓冠以求救天下之鬬楊氏則坐視同室之鬬而不顧者其賊道豈不甚哉是則人欲而已矣○慶源輔氏曰集註章㫖所謂聖賢之心無不同一本也事則所遭或異萬殊也然處之各當其理是乃所以為同者所謂萬殊一本吾道一以貫之也又曰事雖萬殊心一以貫則凡所以語黙云為逹道也皆時中也】 ○公都子曰匡章通國皆稱不孝焉夫子與之遊又從而禮貌之敢問何也 匡章齊人通國盡一國之人也禮貌敬之也 孟子曰世俗所謂不孝者五惰其四肢不顧父母之養一不孝也博奕好飲酒不顧父母之養二不孝也好貨財私妻子不顧父母之養三不孝也從耳目之欲以為父母戮四不孝也好勇鬬狠以危父母五不孝也章子有一於是乎【好養從皆去聲狠胡懇反】 戮羞辱也狠忿戾也【新安陳氏曰五不孝之序從輕漸説至重】 夫章子子父責善而不相遇也 遇合也相責以善而不相合故為父所逐也【雙峯饒氏曰章子得罪於父與其他得罪不同章子但不合責善於父故出妻屏子以示不安之意先説子父責善是言子責父之善下説父子是泛言】 責善朋友之道也父子責善賊恩之大者 賊害也朋友當相責以善父子行之則害天性之恩也【孝經云父子之道天性也】 夫章子豈不欲有夫妻子母之屬哉為得罪於父不得近出妻屏子終身不養焉其設心以為不若是是則罪之大者是則章子已矣【夫章之夫音扶為去聲屏必井反又必正反養去聲】言章子非不欲身有夫妻之配子有子母之屬【新安陳氏曰此屬字即天屬家屬之屬本文總夫妻子母而言集註分説故以配字對屬字】但為身不得近於父故不敢受妻子之養以自責罰其心以為不如此則其罪益大也○此章之㫖於衆所惡【去聲】而必察焉可以見聖賢至公至仁之心矣【慶源輔氏曰至公則無私蔽於已至仁則不忍苛責於人○新安陳氏曰不徇衆見至公也不輕與絶至仁也】楊氏曰章子之行【去聲】孟子非取之也特哀其志而不與之絶耳【朱子曰孟子之於匡章盖憐之耳非取其孝也據章所為因責善於父而不相遇遂為父所逐雖是父不是己是然便至如此出妻屏子終身不養則豈得為孝故孟子言父子責善賊恩之大者此便是責之以不孝也但其不孝之罪未至於可絶之地爾然當時人則遂以為不孝而絶之故孟子舉世俗之不孝者五以曉之若如此五者則誠在所絶耳後世因孟子不絶之則又欲盡雪章之不孝而以為孝此皆不公不正倚於一偏必若孟子所處然後可以見聖賢至公至仁之心矣○南軒張氏曰章本心亦欲父之為善耳乃或過於辭色致父之怒後又不敢安於妻子之養以深自咎責則章亦可哀者若章得罪而不知懼則是終以忿戾之氣行乎其間而可罪矣○雙峯饒氏曰章資質自好但無學力雖知愛父而不知愛父之道既得見孟子必教他回父之意未必止於此章子通國稱其不孝仲子通國稱其亷孟子於此二人所謂衆惡之必察焉衆好之必察焉○新安陳氏曰父子間所以不責善而惟朋友當責善者盖朋友以義合責善而不從則交可絶父子以天合責善而不相遇則賊恩而将至於離故也然責善既不可則從父之令乎曰聖賢自有成規幾諌之章内則與幾諌相表裏之言皆是也舜事瞽瞍能致底豫特患不能如舜耳若章之出妻屏子非徒自咎責於已亦将以感動於父子不安而父安焉其執拗亦可想矣章既失之初使能如舜之事親豈不能回之於後惜無以考其終何如也】 ○曾子居武城有越㓂或曰㓂至盍去諸曰無寓人於我室毁傷其薪木㓂退則曰脩我牆屋我将反㓂退曽子反左右曰待先生如此其忠且敬也㓂至則先去以為民望㓂退則反殆於不可沈猶行曰是非汝所知也昔沈猶有負芻之禍從先生者七十人未有與焉【與去聲】武城魯邑名盍何不也左右曽子之門人也忠敬言武城之大夫事曽子忠誠恭敬也為民望言使民望而效之沈猶行弟子姓名也言曽子嘗舍於沈猶氏時有負芻者作亂來攻沈猶氏曽子率其弟子去之不與其難【去聲】言師賔不與臣同 子思居於衞有齊㓂或曰㓂至盍去諸子思曰如伋去君誰與守 言所以不去之意如此【子思時仕於衛】 孟子曰曾子子思同道曾子師也父兄也子思臣也㣲也曾子子思易地則皆然 㣲猶賤也尹氏曰或逺【去聲】害或死難【去聲○慶源輔氏曰子思雖無死難之事然㓂至不去有死難之理】其事不同者所處之地不同也君子之心不繫於利害惟其是而已【是者理之當然也】故易地則皆能為之○孔氏曰古之聖賢言行【去聲】不同事業亦異而其道未始不同也學者知此則因所遇而應之若權衡之稱【去聲】物低昂屡變而不害其為同也【南軒張氏曰君子不避難亦不入於難惟當夫理而已於不當避而避焉固私也於不當預而預乃勇於就難是亦私而已矣夫曽子師也父兄也師之尊與父兄之義同以師道居則㓂至而去之㓂退而反無預其難在師之義當然也子思臣也㣲也委質以服君之事有雖而可逃之乎與君同守而不去則為臣之義當然也從容乎理之所當然曽子子思何殊哉故曰易地則皆然以天理之時中一而已】 ○儲子曰王使人瞷夫子果有異於人乎孟子曰何以異於人哉堯舜與人同耳【瞷古莧反】 儲子齊人也瞷竊視也聖人亦人耳豈有異於人哉【新安陳氏曰孟子因有以異於人乎之問而答之曰我何以異扵人哉雖堯舜亦與人同耳集註謂聖人亦人耳豈有異於人哉乃是釋堯舜與人同耳一句與孟子元文何以異於人哉所指不同矣堯舜所以與人同者非但形體之同其性善本與人不異惟聖人能盡其性常人毎汨其性於是常人與聖人始懸絶耳堯舜與人同之説與人皆可以為堯舜之説實相表裏但其意包涵而未盡使儲子再問難孟子必傾倒盡發之矣】 ○齊人有一妻一妾而處室者其良人出則必饜酒肉而後反其妻問所與飲食者則盡富貴也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則必饜酒肉而後反問其與飲食者盡富貴也而未嘗有顯者來吾将瞷良人之所之也蚤起施從良人之所之徧國中無與立談者卒之東郭墦間之祭者乞其餘不足又顧而之他此其為饜足之道也其妻歸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終身也今若此與其妾訕其良人而相泣於中庭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從外來驕其妻妾【施音迤又音異墦音燔施施如字】 章首當有孟子曰字闕文也良人夫也饜飽也顯者富貴人也施邪施而行不使良人知也墦也顧望也訕怨詈【力智反】也施施喜悅自得之貌 由君子觀之則人之所以求富貴利逹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幾希矣 孟子言自君子而觀今之求富貴者皆若此人耳使其妻妾見之不羞而泣者少矣言可羞之甚也○趙氏曰言今之求富貴者皆以枉曲之道昏夜乞哀以求之而以驕人於白日與斯人何以異哉【南軒張氏曰意孟子在齊適見此事以為與世之求富貴者無異故載之驕妻妾者徒知以得為貴而不知所以得之者可賤也妻妾知其可賤而已不知為欲所蔽故耳○勉齋黄氏曰此章形容苟賤之態殊可賤惡然流俗滔滔務為卑諂無所不至摇尾乞憐自少至老無一念不在是未得則愁憂窮蹙志氣薾然甘於不勝其小既苟得則志得意滿驕親戚傲閭里哆然自視不勝其大可賤甚於乞墦而莫之覺也學者深明義利之辨充吾羞惡之心而養吾剛大之氣然後知孟子此言誠末俗之箴砭也】 孟子集註大全卷八 <經部,四書類,四書大全__孟子集註大全>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集註大全卷九 萬章章句上 凡九章 萬章問曰舜往于田號泣于旻天何為其號泣也孟子曰怨慕也【號平聲】 舜往于田耕歴山時也仁覆【敷救反】閔下謂之旻天號泣于旻天呼【去聲下同】天而泣也事見【形甸反】虞書大禹謨篇【書曰帝初于歴山往于田日號泣于旻天于父母】怨慕怨己之不得其親而思慕也【慶源輔氏曰父慈子孝理之常也何有於怨慕惟遭事之變故深思其所以不得於親之故而自怨咎其在我者有何罪戾而致然又思慕於親無頃刻忘必欲得親之歡心而後已此所謂怨慕也○新安陳氏曰怨慕二字真得舜之心亦包盡一章之意怨非怨親怨己之不得乎親也慕則念念不忘而思其親也惟順於父母可以解憂以上言怨也人少則慕父母以下言慕也】 萬章曰父母愛之喜而不忘父母惡之勞而不怨然則舜怨乎曰長息問於公明髙曰舜往于田則吾既得聞命矣號泣于旻天于父母則吾不知也公明髙曰是非爾所知也夫公明髙以孝子之心為不若是恝我竭力耕田共為子職而已矣父母之不我愛於我何哉【惡去聲夫音扶恝苦八反共平聲】 長息公明髙弟子公明髙曽子弟子于父母亦書辭言呼父母而泣也恝無愁之貌【新安陳氏曰孟子推明公明髙之意以為孝子之心既不得乎親必不若是之恝然無愁也】於我何哉自責不知己有何罪耳非怨父母也楊氏曰非孟子深知舜之心不能為此言盖舜惟恐不順於父母未嘗自以為孝也若自以為孝則非孝矣 帝使其子九男二女百官牛羊倉廩備以事舜於畎畝之中天下之士多就之者帝將胥天下而遷之焉為不順於父母如窮人無所歸【為去聲】 帝堯也史記云二女妻【去聲】之以觀其内【觀其齊家】九男事之以觀其外【觀其治外○史記五帝紀舜年二十以孝聞三十而帝堯問可用者四岳咸薦虞舜曰可於是堯乃以二女妻舜以觀其内使九男與處以觀其外舜居溈汭内行彌謹堯二女不敢以貴驕事舜親戚甚有婦道堯九男皆益篤○朱子曰二女娥皇女英也盖夫婦之間隠微之際正始之道所繫尤重故觀人者於此為尤切○雙峯饒氏曰觀者衆人之所共見以天子二女來處頑嚚傲之間㸔他如何處置二女和則是處置得是九男皆帝子亦難處若處之得其道亦自安百官只是百司如後世典籤㳙人之類】又言一年所居成聚【廣雅云聚居也音慈喻反漢書音義云小於郷曰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是天下之士就之也胥相【去聲】視也遷之移以與之也如窮人之無所歸言其怨慕迫切之甚也【雲峯胡氏曰如窮人無所歸六字譬喻最形容得舜之情不得以自逹身不得以自安心不得以自釋其為怨慕廹切之甚可知】 天下之士恱之人之所欲也而不足以解憂好色人之所欲妻帝之二女而不足以解憂富人之所欲富有天下而不足以解憂貴人之所欲貴為天子而不足以解憂人悦之好色富貴無足以解憂者惟順於父母可以解憂 孟子推舜之心如此以解上文之意極天下之欲不足以解憂而惟順於父母可以解憂孟子真知舜之心哉【慶源輔氏曰上文是説舜之實事此又孟子推述舜之心以解上文之意言舜之心事實有如此者耳舉天下之所欲不足以解憂者所性不存焉故也惟順於父母可以解憂者性之不可離而亦不可以不盡也】 人少則慕父母知好色則慕少艾有妻子則慕妻子仕則慕君不得於君則熱中大孝終身慕父母五十而慕者予於大舜見之矣【少好皆去聲】 言常人之情因物有遷【釋人少至熱中】惟聖人為能不失其本心也【釋終身慕父母】艾羙好也楚詞戰國䇿所謂幼艾義與此同【楚辭九歌大司命篇慫長劔兮擁幼艾蓀獨宜兮為民正慫息拱反○戰國䇿趙孝成王篇公子魏牟過趙趙王迎之反至坐前有尺帛且令工人以為冠工顧見客來也因避趙王曰願聞所以為天下魏牟曰王能重王之國若此尺帛則國大治矣趙王不恱曰寡人豈敢輕國若此魏牟曰請為王説之王有此尺帛何不令前郎中以為冠王曰郎中不知為冠魏牟曰為冠而敗之奚虧於王之國而王必待工而后乃使之今為天下之工或非也社稷為虚器先王不血食而王不以予工乃與幼艾】不得失意也熱中躁急心熱也言五十者舜攝政時年五十也五十而慕則其終身慕可知矣○此章言舜不以得衆人之所欲為已樂【音洛】而以不順乎親之心為已憂非聖人之盡性其孰能之【慶源輔氏曰心纔有一毫物欲之累而於其親有一毫之不順則於吾固有之性便有不盡處能盡其性則能不失其本心而為人倫之至也○西山真氏曰五十始衰聖人純孝之心則不以老而衰惟充極其天性之至孝而無一毫之不盡所以能如此○雙峯饒氏曰如孝便十分孝弟便十分弟忠便十分忠皆是盡性○新安陳氏曰常人變於私情所以汨其性聖人無私情之累所以盡其性孟子言此是以遏人欲擴天理也】 ○萬章問曰詩云娶妻如之何必告父母信斯言也宜莫如舜舜之不告而娶何也孟子曰告則不得娶男女居室人之大倫也如告則廢人之大倫以懟父母是以不告也【懟直類反】 詩齊國風南山之篇也信誠也誠如此詩之言也懟讎怨也舜父頑母嚚【音銀】常欲害舜告則不聼其娶是廢人之大倫以讎怨於父母也【東陽許氏曰懟父母言人之常情也為廢大倫則雖子亦不免有讎怨父母之心舜固非懟父母者然告則必廢大倫故不告也此聖人善處變事處】 萬章曰舜之不告而娶則吾既得聞命矣帝之妻舜而不告何也曰帝亦知告焉則不得妻也【妻去聲】 以女為人妻【如字】曰妻【去聲下同】程子曰堯妻舜而不告者以君治之而已如今之官府治民之私者亦多【慶源輔氏曰謂以君命治之不容瞽瞍不聼也官府治民之私或有理法當然而牽於私不肯然者則官司以法治之必使之然也】 萬章曰父母使舜完廩捐階瞽瞍焚廩使浚井出從而揜之象曰謨盖都君咸我績牛羊父母倉廩父母干戈朕琴朕弤朕二嫂使治朕棲象往入舜宫舜在牀琴象曰鬱陶思君爾忸怩舜曰惟兹臣庶汝其于予治不識舜不知象之將殺已與曰奚而不知也象憂亦憂象喜亦喜【弤都禮反忸女六反怩音尼與平聲】 完治也【補全之】捐去【上聲】也階梯也揜盖也按史記曰使舜上【時掌反】塗廩瞽瞍從下縱火焚廩舜乃以兩笠自捍【音汗】而下去得不死後又使舜穿井舜穿井為匿空【音孔】旁出【匿空隠匿之孔穴也】舜既深入瞽瞍與象共下土實井舜從匿空中出去即其事也象舜異母弟也謨謀也盖盖井也舜所居三年成都故謂之都君咸皆也績功也舜既入井象不知舜已出欲以殺舜為已功也干盾【樹尹反】也戈㦸也【周禮掌五兵五楯鄭云五楯干櫓之屬禮圖云今之三鋒㦸也内長四寸半胡長六寸以其與戈相類故云戈㦸也】琴舜所彈五琴也弤琱【丁聊反】弓也【通鑑外紀云舜彈五之琴歌南風之詩琱弓漆赤弓尚書彤弓是也】象欲以舜之牛羊倉廩與父母而自取此物也二嫂堯二女也棲牀也象欲使為己妻也象往舜宫欲分取所有見舜生在牀彈琴盖既出即潛歸其宫也鬱陶思之甚而氣不得伸也象言已思君之甚故來見爾忸怩慙色也臣庶謂其百官也象素憎舜不至其宫故舜見其來而喜使之治其臣庶也孟子言舜非不知其將殺已但見其憂則憂見其喜則喜兄弟之情自有所不能已耳萬章所言其有無不可知然舜之心則孟子有以知之矣他亦不足辨也程子曰象憂亦憂象喜亦喜人情天理於是為至【程子曰萬章言舜完廪浚井之說恐未必有此事論其理而已堯在上而使百官事舜於畎畝之中豈容象得以殺兄而使二嫂治其棲乎學孟子者以意逆志可也○南軒張氏曰象之憂疾舜而謀害之也舜亦憂者憂已何以使象至此也象之喜者彼云思君而以喜來舜固不逆其詐亦從而為之喜也憂也亦憂喜也亦喜是其心與之為一親之愛之不知其他此仁人之於弟天理人情之至也象憂而舜漠然不以為憂象喜而舜疑之不以為喜則在我之誠先不篤矣豈聖人之心也哉○慶源輔氏曰象日以殺舜為事肆人欲以絶兄弟之情者也象憂亦憂象喜亦喜順天理以見兄弟之情者也象之人欲雖熾舜之天理常存卒之象不格姦而源源以來則舜之天理化其人欲而消之矣○西山真氏曰象欲殺舜其迹甚明舜豈不知然見其憂則憂見其喜則喜畧無一毫芥蔕於其中後世骨肉之間小有疑隙則嫌猜萬端惟恐發之不早除之不亟至此然後知聖人之心與天同量也世儒疑堯在上二女嬪虞象無敢殺舜之理不知孟子但論舜之心使其有是處之不過如此豈必真有是哉○雙峯饒氏曰完廪浚井事儻無則不告而娶亦焉知其非無孟子於此不辨下章咸丘蒙之問孟子却責之盖下章是説舜身上事舜為天子不受堯與瞽瞍之朝此决然之理此章説象與瞽瞍之事容或有之是以不辨大凡㸔書且㸔大意如前章重在為不順於父母如窮人無所歸兩句此章重在象憂亦憂象喜亦喜兩句】 曰然則舜偽喜者與曰否昔者有饋生魚於鄭子産子産使校人畜之池校人烹之反命曰始舍之圉圉焉少則洋洋焉攸然而逝子産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校人出曰孰謂子産智予既烹而食之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故君子可欺以其方難罔以非其道彼以愛兄之道來故誠信而喜之奚偽焉【與平聲校音效又音教畜許六反】 校人主池沼小吏也圉圉困而未紓【音舒】之貌洋洋則稍縱矣攸然而逝者自得而逺去也方亦道也罔蒙蔽也欺以其方謂誑【古况反】之以理之所有罔以非其道謂昧之以理之所無象以愛兄之道來所謂欺之以其方也舜本不知其偽故實喜之何偽之有○此章又言舜遭人倫之變而不失天理之常也【新安陳氏曰不失天理之常則終可以囘人倫之變矣不格姦底豫之餘人倫豈終變也哉○東陽許氏曰魚入水有悠然而逝之理弟有思兄鬰陶之理故子産與舜皆信之舜之愛弟自天性况象又以愛兄之道來感之乎】 ○萬章問曰象日以殺舜為事立為天子則放之何也孟子曰封之也或曰放焉 放猶置也置之於此使不得去也萬章疑舜何不誅之孟子言舜實封之而或者誤以為放也 萬章曰舜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兠于崇山殺三苖于三危殛鯀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誅不仁也象至不仁封之有庳有庳之人奚罪焉仁人固如是乎在他人則誅之在弟則封之曰仁人之於弟也不藏怒焉不宿怨焉親愛之而已矣親之欲其貴也愛之欲其富也封之有庳富貴之也身為天子弟為匹夫可謂親愛之乎【庳音鼻】 流徙也共【音恭】工官名驩兠人名二人比【毗至反】周相與為黨三苖國名負固不服殺殺其君也殛誅也鯀禹父名方命圯【部鄙反】族治水無功【新安倪氏曰方命圯族見書堯典篇方命者逆上命而不行也圯敗族類言與衆不和傷人害物也】皆不仁之人也幽州崇山三危羽山有庳皆地名也【趙氏曰幽州北裔之地舜分冀北為幽州崇山南裔之山在今澧州慈利縣三危西裔之地禹貢在雍州或以為燉煌未詳羽山東裔之山在今海州朐山縣】或曰今道州鼻亭即有庳之地也未知是否【漢書顔師古註云有庳在零陵今鼻亭是也】萬章疑舜不當封象使彼有庳之民無罪而遭象之虐非仁人之心也藏怒謂藏匿其怒宿怨謂留蓄其怨【雙峯饒氏曰仁人之於弟雖有怒亦不藏之雖有怨亦不留之少間便釋然親之欲其親近於我貴之是也愛之欲其得遂所欲富之是也】 敢問或曰放者何謂也曰象不得有為於其國天子使吏治其國而納其貢稅焉故謂之放豈得彼民哉雖然欲常常而見之故源源而來不及貢以政接于有庳此之謂也 孟子言象雖封為有庳之君然不得治其國天子使吏代之治而納其所收之貢稅於象有似於放故或者以為放也盖象至不仁處【上聲】之如此則既不失吾親愛之心而彼亦不得虐有庳之民也源源若水之相繼也來謂來朝【音潮下同】覲也不及貢以政接于有庳謂不待及諸侯朝貢之期而以政事接見有庳之君盖古書之辭【新安陳氏曰以此之謂也四字觀之知其為古書之辭】而孟子引以證源源而來之意見【形甸反】其親愛之無已如此也○吴氏曰言聖人不以公義廢私恩亦不以私恩害公義舜之於象仁之至義之盡也【朱子曰封之有庳富貴之是不以公義廢私恩所以為仁之至使吏治其國納貢賦而不得肆是不以私恩害公義所以為義之盡後世如漢文之於淮南景帝之於梁王始則縱之太過不得謂之仁後又窘治之甚不得謂之義皆兩失之○南軒張氏曰舜之處象可謂盡矣象雖不道而吾之弟也仁人之於弟親愛之而已矣或曰周公之於管蔡如之何盖管蔡挾武庚以叛憂在廟社孽在生民周公為國弭亂也象之欲殺舜其事在舜之身耳固不同也舜與周公易地則皆然盖其存心為天理人情之至則一也】 ○咸丘蒙問曰語云盛徳之士君不得而臣父不得而子舜南面而立堯帥諸侯北面而朝之瞽瞍亦北面而朝之舜見瞽瞍其容有蹙孔子曰於斯時也天下殆哉岌岌乎不識此語誠然乎哉孟子曰否此非君子之言齊東野人之語也堯老而舜攝也堯典曰二十有八載放勲乃徂落百姓如喪考妣三年四海遏密八音孔子曰天無二日民無二王舜既為天子矣又帥天下諸侯以為堯三年喪是二天子矣【朝音潮岌魚及反】 咸丘䝉孟子弟子也語者古語也蹙顰蹙不自安也岌岌不安之貌也言人倫乖亂天下將危也齊東齊國之東鄙也孟子言堯但老不治事而舜攝天子之事耳堯在時舜未嘗即天子位堯何由北面而朝乎又引書及孔子之言以明之堯典虞書篇名今此文乃見【形甸反】於舜典盖古書二篇或合為一耳言舜攝位二十八年而堯死也徂升也落降也人死則魂升而魄降故古者謂死為徂落遏止也宻静也八音金石絲竹匏【蒲交反】土革木【新安倪氏曰金鐘也石磬也絲琴瑟也竹簫箎也匏笙竽也土塤也革皷也木柷敔也】樂器之音也【南軒張氏曰堯老而命舜攝天子之事是則堯猶為君而舜則臣也堯崩舜率天下之臣民以為堯三年喪是猶以堯之事行於天下也至於堯三年之喪畢舜避堯之子而天下獄訟謳歌歸之不容舍焉而後舜始踐天子位此堯舜相繼之際書傳所載莫詳焉而不獨見於孟子之書也○雙峯饒氏曰百姓是畿内百姓如平章百姓皆指畿内而言古者天子崩畿内百姓為之斬衰期年之服諸侯薨國内百姓為之斬衰皆期年也周制百姓期年今也百姓為之三年至於四海雖無服亦遏密八音不作樂】 咸丘蒙曰舜之不臣堯則吾既得聞命矣詩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濵莫非王臣而舜既為天子矣敢問瞽瞍之非臣如何曰是詩也非是之謂也勞於王事而不得養父母也曰此莫非王事我獨賢勞也故說詩者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志以意逆志是為得之如以辭而已矣雲漢之詩曰周餘黎民靡有孑遺信斯言也是周無遺民也 不臣堯不以堯為臣使北面而朝也詩小雅北山之篇也普徧也率循也此詩今毛氏序云役使不均已勞於王事而不得養【去聲】其父母焉其詩下文亦云大夫不均我從事獨賢乃作詩者自言天下皆王臣何為獨使我以賢才而勞苦乎非謂天子可臣其父也文字也辭語也逆迎也雲漢大雅篇名也孑獨立之貌遺脫也言說詩之法不可以一字而害一句之義不可以一句而害設辭之志當以己意迎取作者之志乃可得之若但以其辭而已則如雲漢所言是周之民真無遺種【上聲】矣惟以意逆之則知作詩者之志在於憂旱而非真無遺民也【朱子曰逆是前去追迎之意將自家意思去前靣等候詩人之志來如等人來相似今日等不來明日又等須等得來方得今人却是硬捉他來便不是逆志所謂逆者其至否遲速不敢自必而聼於彼也大抵讀書須虚心平氣優游玩味徐觀聖賢立言本意所向如何然後隨其逺近深淺輕重緩急而為之說庶乎可以得之若便以吾先入之說横於胷次而驅牽聖賢之言以從己意設使義理可通已渉私穿鑿而不免於郢書燕說之誚况又義理窒礙實有所不可行乎○慶源輔氏曰以文害辭是泥一字之文而害一句之辭也以辭害意是泥一句之辭而害詩人設辭之意也意是己意志是詩人之志以我之意迎取詩人之志然後可以得之】 孝子之至莫大乎尊親尊親之至莫大乎以天下養為天子父尊之至也以天下養養之至也詩曰永言孝思孝思維則此之謂也【養去聲】 言瞽瞍既為天子之父則當享天下之養此舜之所以為尊親養親之至也豈有使之北面而朝之理乎詩大雅下武之篇言人能長言孝思而不忘則可以為天下法則也【慶源輔氏曰上既言讀詩之法以破萬章之惑此又言尊親養親之至以見舜無使父朝已之理夫舜既為天子則瞽瞍實為天子之父備享四海九州之奉而舜為尊親養親之至矣故引下武詩以詠歎之以謂如舜者然後可謂能長言孝思而為天下法則者矣豈有使其父北面而朝之理乎○雙峯饒氏曰尊親養親雖是二事然尊與養相須養之至乃所以尊之也】 書曰祗載見瞽瞍䕫䕫齊栗瞽瞍亦允若是為父不得而子也【見音現齊側皆反】 書大禹謨篇也祗敬也載事也䕫䕫齊栗敬謹恐懼之貌允信也若順也言舜敬事瞽瞍往而見之【蔡氏曰敬其子之職事也】敬謹如此瞽瞍亦信而順之也孟子引此而言瞽瞍不能以不善及其子而反見化於其子則是所謂父不得而子者而非如咸丘䝉之說也【南軒張氏曰古之君有受教於臣以成徳者如太甲之於伊尹成王之於周公謂之君不得而臣亦可也盖在子知盡事父之道在臣知盡事君之道而已自他人與後世觀之則見其有不得而臣不得而子者焉故云爾也○雲峯胡氏曰如咸丘蒙之説則所謂父不得而子者以位言也殊不知古語云盛徳之士本自專以徳言祗載見瞽瞍夔夔齊栗此舜之盛徳處瞽瞍亦允若則反見化於其子盛徳之中而不得以不善及其子也】 ○萬章曰堯以天下與舜有諸孟子曰否天子不能以天下與人 天下者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私有故也 然則舜有天下也孰與之曰天與之 萬章問而孟子荅也 天與之者諄諄然命之乎【諄之淳反】 萬章問也諄諄詳語之貌 曰否天不言以行與事示之而已矣【行去聲下同】 行【如字】之於身謂之行措諸天下謂之事言但因舜之行事而示以與之之意耳 曰以行與事示之者如之何曰天子能薦人於天不能使天與之天下諸侯能薦人於天子不能使天子與之諸侯大夫能薦人於諸侯不能使諸侯與之大夫昔者堯薦舜於天而天受之之於民而民受之故曰天不言以行與事示之而已矣【歩卜反下同】 暴顯也言下能薦人於上不能令【力呈反】上必用之舜為天人所受是因舜之行與事而示之以與之之意也【慶源輔氏曰下薦人於上公心也若有必上用之之心則私意矣孟子此言不特說得三聖授受明白而於人臣薦賢之道大公至正之心亦盡彼竊位蔽賢者固不足責而進一善逹一能上必君之用下示己之恩者皆非也上只言天此又并民而言者天民一理天實以民為視聼也舜相堯二十八載固天也至於朝覲訟獄謳歌則人耳而亦曰天者以天統人以人證天天與人一也】 曰敢問薦之於天而天受之暴之於民而民受之如何曰使之主祭而百神享之是天受之使之主事而事治百姓安之是民受之也天與之人與之故曰天子不能以天下與人舜相堯二十有八載非人之所能為也天也堯崩三年之喪畢舜避堯之子於南河之南天下諸侯朝覲者不之堯之子而之舜訟獄者不之堯之子而之舜謳歌者不謳歌堯之子而謳歌舜故曰天也夫然後之中國踐天子位焉而居堯之宫逼堯之子是簒也非天與也【治相並去聲朝音潮夫音扶】 南河在冀州之南【新安倪氏曰冀州為帝都河在其南故謂之南河】其南即豫州也訟獄謂獄不决而訟之也 太誓曰天視自我民視天聼自我民聼此之謂也自從也天無形其視聼皆從於民之視聼民之歸舜如此則天與之可知矣【南軒張氏曰聖人之動無非天也其相授受之際豈有我之所得為哉故曰天子不能以天下與人天子而以天下與人則是私意之所為亂之道也堯之於舜選於天下而薦之天耳而舜之卒有天下者天實為之堯豈能加毫末於此哉舜之相堯歴年如是之久其薦於天於民者如是其著此乃天也堯崩舜率天下而服堯之喪堯喪既除舜避堯之子於南河之南不敢以己為天子而聼天所命也朝覲訟獄謳歌者皆相率而歸有不容舍焉夫然後歸而踐位而從容於天人之際盖如此然則舜亦豈能加毫末於此哉玩此章則聖人所謂先天而天不違後天而奉天時者殆可得而究矣○新安陳氏曰太書作泰臯陶謨曰天聰明自我民聰明泰誓之言盖本於此天既無民之形體故其視聼皆從於民民之所歸即天之所命也】 ○萬章問曰人有言至於禹而徳衰不傳於賢而傳於子有諸孟子曰否不然也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昔者舜薦禹於天十有七年舜崩三年之喪畢禹避舜之子於陽城天下之民從之若堯崩之後不從堯之子而從舜也禹薦益於天七年禹崩三年之喪畢益避禹之子於箕山之隂朝覲訟獄者不之益而之啓曰吾君之子也謳歌者不謳歌益而謳歌啓曰吾君之子也【朝音潮】 陽城箕山之隂皆嵩山下深谷中可藏處啓禹之子也楊氏曰此語孟子必有所受然不可考矣但云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可以見堯舜禹之心皆無一毫私意也【南軒張氏曰堯舜傳之賢禹傳之子而後世遂有至禹而徳衰之論此以私意觀聖人也禹薦益於天與堯之薦舜舜之薦禹其心一也益避禹之子與舜之在南河禹之在陽城其心一也天而與益則朝覲訟獄謳歌者皆歸之益踐天子位矣禹亦豈得而不與之哉而天則與子也禹亦豈得而與之哉使天而與丹朱與舜之子則舜禹固得遂其終避之意猶益得遂其終避之志者也故曰其心一也】 丹朱之不肖舜之子亦不肖舜之相堯禹之相舜也歴年多施澤於民久啓賢能敬承繼禹之道益之相禹也歴年少施澤於民未久舜禹益相去久逺其子之賢不肖皆天也非人之所能為也莫之為而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之相之相去聲相去之相如字】 堯舜之子皆不肖而舜禹之為相久此堯舜之子所以不有天下而舜禹有天下也禹之子賢而益相不久此啓所以有天下而益不有天下也然此皆非人力所為而自為非人力所致而自至者盖以理言之謂之天自人言之謂之命其實則一而已【朱子曰天如君命如命令君命人去做職事其俸禄有厚薄嵗月有逺近無非是命命有兩樣得之不得曰有命自是一樣天命之謂性又自是一樣雖是兩樣却只是一箇命天之命人有命之以厚薄修短有命之以清濁偏正無非是命且如舜禹益相去久逺是命之在外者其子之賢不肖是命之在内者聖人窮理盡性以至於命便能賛化育堯之子不肖他便不傳與子而傳與舜本是箇不好底意思却被他一轉轉得好○南軒張氏曰莫之為而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孟子發明天人之際深矣雖然人君為不善而天命去之則是有所為而致也獨不可言天與命歟孟子盖嘗論之矣曰盡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盖知堯舜禹益之事天理之全而命之正也若夫為不善以及於亂亡則是自絶乎天以遏其命不得謂之得其正矣○慶源輔氏曰天則天理之本體命則天理之命於人者○北溪陳氏曰天與命只一理就其中則微有分别為以做事言做事是人對此而反之非人所為便是天至以吉凶禍福地頭言有因而致是人力對此而反之非力所致便是命天以全體言命以其中妙用言其曰以理言之謂之天是專就天之正義言却包命在其中其曰自人言之謂之命命是天命因人形之而後見故吉凶禍福自天來到於人然後為命乃是於天理中截斷命為一邉而言其指歸一爾若只就天一邉説吉凶禍福未有人受來如何見得是命】 匹夫而有天下者徳必若舜禹而又有天子薦之者故仲尼不有天下 孟子因禹益之事歴舉此下兩條以推明之言仲尼之徳雖無媿於舜禹而無天子薦之者故不有天下 繼世以有天下天之所廢必若桀紂者也故益伊尹周公不有天下 繼世而有天下者其先世皆有大功徳於民故必有大惡如桀紂則天乃廢之如啓及太甲成王雖不及益伊尹周公之賢聖但能嗣守先業則天亦不廢之故益伊尹周公雖有舜禹之徳而亦不有天下 伊尹相湯以王於天下湯崩太丁未立外丙二年仲壬四年太甲顛覆湯之典刑伊尹放之於桐三年太甲悔過自怨自艾於桐處仁遷義三年以聼伊尹之訓己也復歸于亳【相王皆去聲艾音乂】 此承上文言伊尹不有天下之事趙氏曰太丁湯之太子未立而死外丙立二年仲壬立四年皆太丁弟也太甲太丁子也程子曰古人謂嵗為年湯崩時外丙方二嵗仲壬方四嵗惟太甲差【初宜反】長【上聲】故立之也二說未知孰是顛覆壊【音怪】亂也典刑常法也桐湯墓所在艾治也說文云芟【師衘反】草也盖斬絶自新之意亳商所都也 周公之不有天下猶益之於夏伊尹之於殷也 此復言周公所以不有天下之意【朱子曰仲尼不有天下益伊周不有天下豈益伊周孔皆有有天下之願而以無天子薦之與天意未有所廢而不得乎直論其理如此耳○問舜禹避位之說或者疑之以為舜禹之為相攝行天子之事久矣至此而復往避之有如天下歸之而朱均不順則將從天下而廢其君之子耶抑將奉其君之子而違天下之心耶是皆事之至逆而由避有以致之也至益不度天命而受位矣避之而天下不從然後不敢為匹夫猶且耻之而謂益為之乎是其說也奈何聞之師曰聖人未嘗有取天下之心也三年喪畢去而避之禮之常事之宜耳其避去也其心惟恐天下之不吾釋也舜禹盖廹於天命人心而不獲己者若益則求仁而得仁耳論者紐於利害權謀之習而妄意聖賢之心盖以曹操不肯釋兵之心而為舜禹益謀宜其以為不當去位而避朱均以曹丕屢表陳遜之心而為舜禹益謀宜其幸舜禹之得之而以益之不得為可耻也】 孔子曰唐虞禪夏后殷周繼其義一也【禪音擅】 禪授也或禪或繼皆天命也聖人豈有私意於其間哉○尹氏曰孔子曰唐虞禪夏后殷周繼其義一也孟子曰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知前聖之心者無如孔子繼孔子者孟子而已矣【南軒張氏曰一者何也亦曰奉天命而已矣】○萬章問曰人有言伊尹以割烹要湯有諸【要平聲下同】要求也按史記伊尹欲行道以致君而無由乃為有莘氏之媵【以證反】臣負鼎俎以滋味説【音稅】湯致於王道盖戰國時有為此説者【慶源輔氏曰戰國之時人不知有義理之學汲汲然志於功名事業以求其富貴利逹雖枉已辱身有所不顧故設為此等議論上以誣聖賢下以便一己之私耳○新安陳氏曰湯妃有莘氏女也所以有随嫁從臣負鼎爼盖庖人之類】 孟子曰否不然伊尹耕於有莘之野而樂堯舜之道焉非其義也非其道也禄之以天下弗顧也繫馬千駟弗視也非其義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與人一介不以取諸人【樂音洛】 莘國名【趙氏曰今司州郃陽縣】樂堯舜之道者誦其詩讀其書而欣慕愛樂之也【新安陳氏曰詩如康衢之謡舜臯之歌之類書如二典三謨是也必如此解此句方實】駟四匹也介與草芥之芥同言其辭受取與無大無細一以道義而不苟也【山楊氏曰一介之與萬鍾若論利則有多寡若論義其理一也伊尹惟能一介知所取與故能禄之以天下弗顧繋馬千駟弗視自後世觀之則一介不以與人為太吝一介不以取諸人為太潔然君子之取與適於其義而已與之嗇取之微雖若不足道矣然苟害於義又何多寡之間乎○問道義一物非其義則非其道矣一介不妄取與則大者可知矣既曰非義又曰非道既曰一介又曰天下千駟何也朱子曰道義兼舉體用而言也一介千駟極其多少而言也盖人之氣質不同器識有異或務大而忽小或抱小而遺大故必兼舉而極言之然後足以見其徳之全耳○雙峯饒氏曰孟子說義必說道如配義與道皆是先義亘古窮今只一箇道義是随時處事之權要兩下㸔既揆以義又揆以道方可處事有合一時之宜及揆以古道則有不合處道是體義是用義以事言道以理言以事言則得其宜以理言則得其正然後為盡善故兩言之】 湯使人以幣聘之囂囂然曰我何以湯之聘幣為哉我豈若處畎畝之中由是以樂堯舜之道哉【囂五髙反又户驕反】囂囂無欲自得之貌【慶源輔氏曰伊尹以堯舜之道自樂故常無欲而自得涵泳其言則舉天下之物果何足以累其心哉】 湯三使往聘之既而幡然改曰與我處畎畝之中由是以樂堯舜之道吾豈若使是君為堯舜之君哉吾豈若使是民為堯舜之民哉吾豈若於吾身親見之哉幡然變動之貌於吾身親見之言於我之身親見其道之行不徒誦說向慕之而已也【朱子曰或謂飢食渇飲耕田鑿井便是樂堯舜之道此皆不實豈若吾身親見之哉這箇便是真堯舜却不是泛說底道皆堯舜之道如論文武之道未墜於地此亦真箇指文武之道而或者便說日用間皆是文武之道殊不知聖賢之言自實】 天之生此民也使先知覺後知使先覺覺後覺也予天民之先覺者也予將以斯道覺斯民也非予覺之而誰也此亦伊尹之言也知謂識其事之所當然覺謂悟其理之所以然覺後知後覺如呼【去聲】寐者而使之寤也言天使者天理當然若使之也程子曰予天民之先覺謂我乃天生此民中盡得民道而先覺者也既為先覺之民豈可不覺其未覺者及彼之覺亦非分我所有以予【通作與】之也皆彼自有此理我但能覺之而已【朱子曰程子云知是知此事覺是覺此理如事親當孝事兄當弟事也其所以當孝所以當弟理也今人知得此事講解得這道理皆是知之之事及至自悟則又自有箇見解處○中央兩箇覺字皆訓喚醒是我喚醒他○慶源輔氏曰知淺而覺深知有界限覺無偏全程子云譬之人睡他人未覺而我先覺故摇撼其未覺者亦使之覺及其已覺也元無欠少而亦未嘗有増加適一般耳此說說得覺字極為全備既為先覺之民豈可不覺其未覺者此解非予覺之而誰也一句盖大學之道既明明徳則必須新民到此地位自然住不得正使不得時與位亦須着如孔孟著書立言以覺萬世始得此皆是不容己者】 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婦有不被堯舜之澤者若己推而内之溝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故就湯而說之以伐夏救民【推吐囘反内音納說音稅】 書曰昔先正保衡作我先王曰予弗克俾厥后為堯舜其心愧耻若撻于市一夫不獲則曰時予之辜孟子之言盖取諸此是時夏桀無道暴虐其民故欲使湯伐夏以救之徐氏曰伊尹樂堯舜之道堯舜揖遜而伊尹說湯以伐夏者時之不同義則一也 吾未聞枉己而正人者也况辱己以正天下者乎聖人之行不同也或逺或近或去或不去歸潔其身而已矣【行去聲】 辱己甚於枉己正天下難於正人若伊尹以割烹要湯辱己甚矣何以正天下乎【慶源輔氏曰辱己實由於枉己不可以為未甚而已可枉也正天下實自正人始未有不能正人而能正天下者也】逺謂隠遁【與遯同】也近謂仕近君也言聖人之行雖不必同然其要【如字】歸在潔其身而已伊尹豈肯以割烹要湯哉【慶源輔氏曰或逺而去或近而不去所遭之時不同而在潔其身則同潔身不使其身汙辱於不義也身為萬事之本使尹以割烹要湯則汙其身甚矣本既不正事無可為而謂尹為之乎】 吾聞其以堯舜之道要湯未聞以割烹也 林氏曰以堯舜之道要湯者非實以是要之也道在此而湯之聘自來耳猶子貢言夫子之求之異乎人之求之也愚謂此語亦猶前章所論父不得而予之意【新安陳氏曰承其要湯之語而正之謂伊尹所以要湯在堯舜之道而非割烹也其實伊尹未嘗要求於湯如夫子之求之與父不得而子語脉相似故集註引以為證】 伊訓曰天誅造攻自牧宫朕載自亳 伊訓商書篇名孟子引以證伐夏救民之事也今書牧宫作鳴條【牧宫桀宫也】造載皆始也伊尹言始攻桀無道由我始其事於亳也【南軒張氏曰桀為不道伊尹則相湯始於亳而往征之然則其伐夏也奉天討有罪而已○慶源輔氏曰此伊尹所自言於此可見其任重之意則其不肯枉道自汙以要君必矣事苟理明義正聖賢初無所揜覆也】 ○萬章問曰或謂孔子於衛主癰疽於齊主侍人瘠環有諸乎孟子曰否不然也好事者為之也【癰於容反疽七余反好去聲】 主謂舍於其家以之為主人也癰疽瘍【音羊】醫也【新安倪氏曰周禮天官有瘍醫瘍瘡癰也】侍人奄【與閹同音掩】人也瘠姓環名皆時君所近狎之人也好事謂喜造言生事之人也 於衛主顔讎由彌子之妻與子路之妻兄弟也彌子謂子路曰孔子主我衛卿可得也子路以告孔子曰有命孔子進以禮退以義得之不得曰有命而主癰疽與侍人瘠環是無義無命也【讎如字又音犨】 顔讎由衛之賢大夫也史記作顔濁鄒彌子衛靈公幸臣彌子瑕也徐氏曰禮主於辭遜故進以禮義主於斷【丁亂反】制故退以義難進而易【去聲】退者也在我者有禮義而已得之不得則有命存焉【朱子曰三揖而進一辭而退進以禮揖讓辭遜退以義剛决果斷○聖人以義處命本不待斷以命也所以曰有命對彌子瑕言之也○南軒張氏曰聖人非擇禮義而為進退聖人之進退無非禮義禮義之所在固命之所在也此所謂義命之合一者也○新安陳氏曰上言禮義下只言義者進以禮亦義所當進義可以該禮也】 孔子不恱於魯衛遭宋桓司馬將要而殺之微服而過宋是時孔子當阨主司城貞子為陳侯周臣【要平聲】不恱不樂【音洛】居其國也桓司馬宋大夫向【式亮反】魋也司城貞子亦宋大夫之賢者也【雙峯饒氏曰司馬司城皆是宋之官他國則無宋是王者後故倣天子禮有司馬司城○新安倪氏曰宋以武公諱改司空為司城】陳侯名周按史記孔子為魯司㓂齊人饋女樂以間【去聲】之孔子遂行適衛月餘去衛適宋司馬魋欲殺孔子孔子去至陳主於司城貞子【新安陳氏曰以文勢觀似是臨去宋時主於司城貞子適陳為陳侯周臣】孟子言孔子雖當阨難【去聲】然猶擇所主况在齊衛無事之時豈有主癰疽侍人之事乎【慶源輔氏曰以孔子進禮退義曰有命觀之則必無主癰疽侍人之理以當阨主司城貞子觀之則必無主癰疽侍人之事】 吾聞觀近臣以其所為主觀逺臣以其所主若孔子主癰疽與侍人瘠環何以為孔子 近臣在朝【音潮】之臣逺臣逺方來仕者君子小人各從其類故觀其所為主與其所主者而其人可知【吕氏曰辭受有義得不得有命皆理之所必然有命有義是有可得可受之理故舜可受堯之天下無命無義是無可得可受之理故孔子不主彌子以受衛卿二者義命有自合之理無從而間焉有義無命雖有可受之義而無可得之命安得而受之是謂義合於命故益避啓而不受禹之天下有命無義雖有可得之命而無可受之義亦安得而受之是謂命合於義故中國授室養弟子以萬鍾而孟子辭之也○南軒張氏曰此泛言觀人之法豈獨為人臣者所當知為人君者尤當明此義則逺近交見而不蔽於耳目之私矣○新安陳氏曰吕氏所謂無命無義與孟子本文是無義無命也不同進退以禮義而得之有命也於聖賢未嘗加益惟合於禮義而已命之得非所計也進退以禮義而不得亦命也於聖賢未嘗或損無慊於禮義矣不得奚傷哉安於命而已故曰得之不得曰有命若有苟得之心而欲因時君近狎之人以進則是進退不以禮義而不知有命矣故曰是無義無命也】 ○萬章問曰或曰百里奚自鬻於秦養牲者五羊之皮食牛以要秦穆公信乎孟子曰否不然好事者為之也【食音嗣好去聲下同】 百里奚虞之賢臣人言其自賣於秦養牲者之家得五羊之皮而為【去聲】之食牛因以干秦穆公也 百里奚虞人也晉人以垂棘之璧與屈産之乘假道於虞以伐虢宫之竒諫百里奚不諫【屈求勿反乘去聲】 虞虢皆國名垂棘之璧垂棘之地所出之璧也屈産之乘屈地所生之良馬也乘四匹也晉欲伐虢道經於虞故以此物借道其實欲并【去聲】取虞宫之竒亦虞之賢臣諫虞公令【力呈反】勿許虞公不用遂為晉所滅百里奚知其不可諫故不諫而去之秦【左傳僖公二年晉荀息請屈産之乗與垂棘之璧假道於虞以伐虢公曰是吾寳也對曰若得道於虞猶外府也乃使荀息假道於虞虞公許之且請先伐虢宫之竒諫不聼遂起師夏晉里克荀息帥虞師伐虢滅下陽虢邑五年晉侯復假道於虞以伐虢宫之竒諫曰虢虞之表也虢亡虞必從之晉不可啓冦不可翫習也一之謂甚其可再乎諺所謂輔車相依輔頰輔車牙車也唇亡齒寒者其虞虢之謂也弗聼宫之竒以其族行十二月晉滅虢館於虞遂襲虞滅之執虞公○趙氏曰虞在漢河東郡大陽縣虢在漢河南郡滎陽縣】 知虞公之不可諫而去之秦年已七十矣曾不知以食牛干秦穆公之為汙也可謂智乎不可諫而不諫可謂不智乎知虞公之將亡而先去之不可謂不智也時舉於秦知繆公之可與有行也而相之可謂不智乎相秦而顯其君於天下可傳於後世不賢而能之乎自鬻以成其君鄉黨自好者不為而謂賢者為之乎【相去聲】自好自愛其身之人也孟子言百里奚之智如此必知食牛以干主之為汙其賢又如此必不肯自鬻以成其君也【新安陳氏曰成其君成就其君之霸業也】然此事當孟子時已無所據孟子直以事理反覆推之而知其必不然耳○范氏曰古之聖賢未遇之時鄙賤之事不耻為之如百里奚為【去聲】人養牛無足怪也惟是人君不致敬盡禮則不可得而見豈有先自汙辱以要其君哉莊周曰百里奚爵禄不入於心故飯【扶晚反】牛而牛肥使穆公忘其賤而與之政亦可謂知百里奚矣【荘子田子方篇百里奚爵禄不入於心故飯牛而肥飯猶食之也使秦穆公忘其賤而與之政也有虞氏死生不入於心故足以動人】伊尹百里奚之事皆聖賢出處之大節故孟子不得不辨尹氏曰當時好事者之論大率類此盖以其不正之心度【待洛反】聖賢也【范氏曰虞之將亡宫之竒諫百里奚不諫二人皆是也宫之竒不忍虞之亡諫而不聼然後以其族行君臣之義盡百里奚事虞公年七十矣而無所遇知其不可諫不諫而先去之去就之理明竒為忠臣奚為智士故曰皆是也按秦本紀晉虜虞君與百里奚奚亡秦走宛楚鄙人執之穆公聞其賢以五羖羊皮贖之號五羖大夫商鞅傳趙良曰五羖大夫荆之鄙人也聞穆公賢願見行而無資自鬻於秦被褐飯牛穆公舉之牛口之下加之百姓之上史記所傳自相矛盾盖得之好事者○南軒張氏曰奚於虞在不必諫之地又知其不可諫諫必不聼故引而去之所以為智使在當諫之地而不諫是不忠之臣也可謂智乎○蔡氏曰戰國之時人不知道惟知以功利為急甚者敢誣聖賢欲借以行其私如伊尹割烹要湯孔子主癰疽侍人百里奚自鬻雖萬章之徒亦不知其為非而猶不免於疑問習俗移人之心如此孟子安得不歴數而明辨之哉】 孟子集註大全卷九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集註大全卷十 萬章章句下 凡九章 孟子曰伯夷目不視惡色耳不聽惡聲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則進亂則退横政之所出横民之所止不忍居也思與鄉人處如以朝衣朝冠坐於塗炭也當紂之時居北海之濵以待天下之清也故聞伯夷之風者頑夫亷懦夫有立志【治去聲下同横去聲朝音潮】 横謂不循法度頑者無知覺亷者有分辨懦柔弱也餘並見前篇【見形甸反下文餘見並同】 伊尹曰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進亂亦進曰天之生斯民也使先知覺後知使先覺覺後覺予天民之先覺者也予將以此道覺此民也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婦有不與被堯舜之澤者若己推而内之溝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也【與音預】 何事非君言所事即君何使非民言所使即民無不可事之君無不可使之民也餘見前篇 栁下惠不羞汙君不辭小官進不隐賢必以其道遺佚而不怨阨窮而不憫與鄉人處由由然不忍去也爾為爾我為我雖袒裼裸裎於我側爾焉能凂我哉故聞栁下惠之風者鄙夫寛薄夫敦 鄙狹陋也敦厚也餘見前篇【問夷惠勝伊尹得些朱子曰伊尹體用較全夷惠髙似伊尹伊尹大如夷惠○新安陳氏曰凡言聞其風者皆道不行於當時而其流風餘韻足以聳動後世者也伊尹道行於當時有功業可見不待以風言夷惠道不行於當時無功業可見而其制行之髙足使後世想聞其餘風而興起所以以風言夷則風之清惠則風之和也或曰孔子道亦不行於當時而不以風言何也曰孔子如太極元氣之運風不足以言之也司馬遷謂講業齊魯之都觀夫子遺風亦以風言特於齊魯之地觀之則所指者有界限而所觀者亦然故亦以風言耳】 孔子之去齊接淅而行去魯曰遲遲吾行也去父母國之道也可以速而速可以久而久可以處而處可以仕而仕孔子也【淅先歴反】 接猶承也淅漬【疾智反】米水也漬米將炊而欲去之速故以手承水取米而行不及炊也舉此一端以見【形甸反】其久速仕止各當其可也【記曰當其可之謂時】或曰孔子去魯不稅【與脱同】冕而行豈得為遲楊氏曰孔子欲去之意久矣不欲苟去故遲遲其行也膰肉不至則得以微罪行矣故不稅冕而行非速也 孟子曰伯夷聖之清者也伊尹聖之任者也栁下惠聖之和者也孔子聖之時者也 張子曰無所雜者清之極無所異者和之極勉而清非聖人之清勉而和非聖人之和所謂聖者不勉不思而至焉者也孔氏曰任者以天下為己責也愚謂孔子仕止久速各當其可盖兼三子之所以聖者而時出之非如三子之可以一徳名也或疑伊尹出處【上聲】合乎孔子而不得為聖之時何也程子曰終是任底意思【去聲】在【朱子曰夷惠氣質有偏比之夫子終有不中節處所以易中說中正伊川謂中重於正正不必中也言中則正已在其中盖無中則做正不出來而單言正則未必能中也夷惠諸子其正與夫子同而夫子之中則非諸子所及也○清任和都是有病痛底聖人問伊尹似無病痛曰五就湯五就桀孔子必不肯恁地只為他任得太過所謂任只就他治亦進亂亦進處㸔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雖云禄之天下繋馬千駟弗顧弗受然終是任處多如栁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固是介然終是和處多問三子之徳各偏於一亦盡其一徳之中否曰三子之徳但各至於一偏之極既云偏則不得謂之中矣如伯夷雖有善其辭命而至者不受也此便是偏處若善其辭命而吾受之亦何妨只觀孔子便不然問既云一偏何以謂之聖曰聖只是做到極處自然安行不待勉強故謂之聖非中之謂也○三聖是知之不至三子不惟清不能和和不能清但於清處和處亦皆過如射者皆中而不中鵠問既是如此何以為聖人之清和曰却是天理中流出無駁雜雖是過當直是無纎毫查滓孔子集大成無所不該非特兼三子所長而已但與三子比並說時是兼其所長曰三子是資禀如此否曰然○問如伯夷之清而不念舊惡栁下惠之和而不以三公易其介此其所以為聖之清聖之和也但其流則有隘與不恭之失曰這也是諸先生恐傷觸二子所以說流獘今以聖人觀二子則二子多有欠闕處才有欠闕處便有獘所以孟子直說他隘與不恭不曽說其末流如此○問伊川云伊尹終有任底意思在謂他有擔當作為底意思只這些意思便非夫子氣象否曰然然此處極難㸔且放那裏久之㸔道理熟自見強說不得若謂伊尹有這些意思在為非聖人之至則孔孟皇皇汲汲去齊去魯之梁之魏非無意者其所以異伊尹者何也○問夫子若處伊尹之地也如他任如何曰夫子自是不同不如此著意○南軒張氏曰孔子之速也遲也皆道之所在也曰可以速而速可以久而久比公孫丑篇易一則字尤見從容不廹與時偕行之意聖之時云者非聖人之趍時聖人之動固無不時也○慶源輔氏曰伊尹惟其任底意思在故未能與天為一而不得為聖之時若孔子則雖視天下無不可為之時在己無不可行之道然却無伊尹這些意思曰如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多少含蓄意思此其所以與天為一而謂之聖之時也○東陽許氏曰此章聖字言夷惠伊尹處是以地言與大而化之之聖不同只是清任和到極處故謂之聖孔子則是大而化之之聖其行之時中則清任和時而出之亦無不到極處】 孔子之謂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聲而玉振之也金聲也者始條理也玉振之也者終條理也始條理者智之事也終條理者聖之事也 此言孔子集三聖之事而為一大聖之事猶作樂者集衆音之小成而為一大成也成者樂之一終書所謂簫韶九成是也【書益稷篇註簫古文作箾箾韶盖舜樂之總名也九成者猶周禮所謂九變也】金鐘屬聲宣也如聲罪致討之聲玉磬也振収也如振河海而不洩【私列反】之振始始之也終終之也條理猶言脉絡指衆音而言也智者知之所及聖者徳之所就也盖樂有八音金石絲竹匏土革木若獨奏一音則其一音自為始終而為一小成猶三子之所知偏於一而其所就亦偏於一也八音之中金石為重故特為衆音之綱紀又金始震而玉終詘【渠勿反】然也【記聘義昔者君子比徳於玉焉温潤而澤仁也縝密以栗知也廉而不劌音蹶傷也義也垂之如隊直位反禮也扣之其聲清越以長其中詘然樂也越猶揚也詘然絶止之貌朱子曰金聲有洪殺始震終細玉聲則始終如一扣之其聲詘然而止】故並奏八音則於其未作而先撃鎛鐘以宣其聲【鎛伯各反鐘名】俟其既闋【苦穴反】而後擊特磬以収其韻【新安陳氏曰特專也單撃磬曰特磬】宣以始之収以終之二者之間脉絡貫通無所不備則合衆小成而為一大成猶孔子之知無不盡而徳無不全也金聲玉振始終條理疑古樂經之言故兒【研兮反】寛云唯天子建中和之極兼總條貫金聲而玉振之【新安倪氏曰前漢兒寛與武帝論封禪儀而有是言必非其自言又不純舉孟子之言且簡約精密故疑其為古樂書之言也】亦此意也【程子曰金聲而玉振之此孟子為學者言終始之義也始於致知智之事也行所知而至其極聖之事也易曰知至至之知終終之是也○問始終條理朱子曰如今樂之始作先撞鐘是金聲之也樂終撃磬是玉振之也始終如此而中間乃大合樂六律五聲八音一齊莫不備舉孟子以此譬孔子如伯夷聖之清伊尹聖之任栁下惠聖之和都如樂器有一件相似是金聲底從頭到尾只是金聲是玉聲底從頭到尾只是玉聲○始條理是知終條理是行問智之事聖之事工夫全在智字上三子所以各極於一偏縁他合下少致知工夫㸔得道理有偏故其終之成亦只至一偏之極孔子合下知得至到㸔得道理周徧精切無所不盡故其徳之成亦兼該畢備而無一徳一行之或闕曰然○金聲或洪或殺清濁萬殊玉聲清越和平首尾如一故樂之作也八音克諧雖若無所先後然奏之以金節之以玉其序亦有不可紊者焉盖其奏之也所以極其變也其節之也所以成其章也變者雖殊而所以成者未嘗不一成者雖一而所歴之變洪纎清濁亦無所不具於至一之中聖人之知精粗大小無所不同聖人之徳精粗大小無所不備其始卒相成盖如此此金聲而玉振之所以譬夫孔子之集大成而非三子之所得與也然即其全而論其偏則纎而不能洪清而不能濁者是其金聲之不備也不能備乎金聲而遽以玉振之雖其所以振之者未嘗有異然其所振一全一闕則其玉之為聲亦有所不能同矣○奏之以金節之以玉奏之所以極其變節之所以成其章也○南軒張氏曰條理云者有倫緒而不紊之謂始條理者析衆理於毫釐也終條理者備衆理於一貫也○致知智之事行其所知而極其至聖之事也據此一節乃是言學者之事所以學於聖人者故因上文金聲玉振而言言學之序如此盖聖人則聖智合一無始卒之異學者則必知所先後然後有以入徳也故孟子於此一節特分而言之明聖人之智學者所當先務必明盡衆理咸極其至然後力行以造夫聖人之所以聖者始終各有條而不可亂也智之事聖之事猶言學智聖之功夫非便以為智聖也○勉齋黄氏曰孔子之異於三子者知之至而行之盡三子之不及孔子者知有所蔽於始而行有闕於終也此孔子所以獨得其全而三子僅得其偏也】 智譬則巧也聖譬則力也由射於百歩之外也其至爾力也其中非爾力也【中去聲】 此復【扶又反】以射之巧力發明聖智二字之義見孔子巧力俱全而聖智兼備三子則力有餘而巧不足是以一節雖至於聖而智不足以及乎時中也【張子曰夷惠智不明於至善故偏入於清和然而卒能成性故雖聖而不智孔子智既明於至善故集大成如清和時任皆有之無不曲當也故聖且智金聲而玉振也○山楊氏曰伯夷伊尹栁下惠於清任和處已至聖人但其他處未必皆中其至與孔子同而其中與孔子異只為不能無偏故也若隘與不恭其所偏歟○問以智比聖智固未可以言聖然孟子以智譬巧以聖譬力力既不及於巧則是聖必由於智也明矣而尹和靖乃曰始條理者猶可以用智終條理則智不容於其間矣則是以聖智淺深而言與孟子之意似相戾惟伊川引易知至至之知終終之其意若曰夫子所以能集三子而大成者由其始焉知之之深也盖知之至行之必至三子之智始焉知之未盡故其後行之雖各極其至終未免各失於一偏非終條理者未到以其始條理者已差之矣不知伊川之意是如此否朱子曰甚好○問孟子既以智為始聖為終則智者致知之事聖者極至之名其終復曰智巧聖力是智反妙於聖矣南軒以為論學則智聖有始終之序語道則聖之極是智之極者也此說似可以破前所疑否曰智是見得徹之名聖是行得到之號有先後而無淺深也聖而不智如水母之無鰕亦將何所到乎○以緩急論則智居先若把輕重論則聖為重○問其至爾力其中非爾力還是三子只有力無智否曰不是無智知處偏故至處亦偏如孔子則箭箭中紅心三子則毎人各中一邉縁他當初見得偏故至處亦偏曰如此則三子不可謂之聖曰不可謂之聖之大成畢竟那清是聖之清和是聖之和雖使聖人清和亦不過如此顔子則巧處工夫已至㸃㸃皆可中但只是力不至耳使顔子力至便與孔子一般○金玉備巧力全者孔子也若顔子之博文而約以禮竭才而不能及則金聲已備而玉有未振巧足以中而力有未完者歟故以所至論之則顔子不若三子之成以所期言之則三子不若顔子之大以學之序而論之則三子皆失其所當先故行愈力而見愈偏而顔子循序以進則其所進未可量也惜不及見其成耳然就三子而論之則伊尹之學又密於夷惠矣○東陽許氏曰此一節以射比四聖人能挽彊弓射逺地此力也能中其的乃巧也必先知的之所在又知中之之法然後因力之所至而中之謂知之明然後行之從容中道三子力量雖到而知有未至故不及孔子】○此章言三子之行【去聲】各極其一偏孔子之道兼全於衆理所以偏者由其蔽於始是以缺於終所以全者由其知之至是以行之盡三子猶春夏秋冬之各一其時孔子則太和元氣之流行於四時也【雲胡氏曰此章之旨集註偏全二字盡之譬之樂則一音自為始終者偏而八音相為始終者全譬之射則力而不巧者偏力而又巧者全孟子始則皆謂之聖各以其所行言末則先智而後聖統以其知與行言惟知之偏故行之所至者各極其偏惟知之全則行不期其全而自極於全】 ○北宫錡問曰周室班爵禄也如之何【錡魚綺反】 北宫姓錡名衛人班列也 孟子曰其詳不可得而聞也諸侯惡其害己也而皆去其籍然而軻也甞聞其略也【惡去聲去上聲】 當時諸侯兼并【去聲】僣竊故惡周制妨害己之所為也【慶源輔氏曰兼并則其國日大僣竊則其禄日侈】 天子一位公一位侯一位伯一位子男同一位凡五等也君一位卿一位大夫一位上士一位中士一位下士一位凡六等 此班爵之制也五等通於天下六等施於國中【慶源輔氏曰位以爵定】 天子之制地方千里公侯皆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凡四等不能五十里不逹於天子附於諸侯曰附庸 此以下班禄之制也不能猶不足也小國之地不足五十里者不能自逹於天子因大國以姓名通謂之附庸若春秋邾儀父【音甫】之類是也【春秋隠公元年三月公及邾儀父盟于蔑○慶源輔氏曰田以禄分】 天子之卿受地視侯大夫受地視伯元士受地視子男視比也徐氏曰王畿之内亦制都鄙受地也元士上士也【趙氏曰食采邑於畿内禄之多少以外諸侯為差不言中下士視附庸也】 大國地方百里君十卿禄卿禄四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與庶人在官者同禄禄足以代其耕也 十十倍之也四四倍之也倍加一倍也徐氏曰大國君田三萬二千畝其入可食【音嗣下可食並同】二千八百八十人卿田三千二百畝可食二百八十八人大夫田八百畝可食七十二人上士田四百畝可食三十六人中士田二百畝可食十八人下士與庶人在官者田百畝可食九人至五人庶人在官府史胥徒也【周禮天官宰大宰卿一人小宰中大夫二人府六人史十有二人胥十有二人徒百有二十人府泊藏史掌書胥徒民服徭役者】愚按君以下所食之禄皆助法之公田藉農夫之力以耕而收其租士之無田與庶人在官者則但受禄於官如田之入而已【朱子曰府史胥徒以周禮考之人數極多安得許多閑禄給之嘗疑周禮一書方是起草未曽得行蘓子由古史疑府史胥徒太多當時却多兼官其實府史胥徒無許多○古者制國土地亦廣非如孟子百里之說禹㑹塗山執玉帛者萬國後來更相吞噬到周初只有千八百國是不及五分之一矣想得併得來儘大周封新國若只用百里之地介在其間豈不為大國所吞亦縁是誅紂伐奄滅國者五十得許多土地方封得許多人】 次國地方七十里君十卿禄卿禄三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與庶人在官者同禄禄足以代其耕也 三謂三倍之也徐氏曰次國君田二萬四千畝可食二千一百六十人卿田二千四百畝可食二百十六人 小國地方五十里君十卿禄卿禄二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與庶人在官者同禄禄足以代其耕也 二即倍也徐氏曰小國君田一萬六千畝可食千四百四十人卿田一千六百畝可食百四十四人【朱子曰君十卿禄者猶今之俸禄盖君所自得為私用者至於貢賦賔客朝覲祭享交聘往來又别有財儲為公用如今太守既有料錢至於貢賦公用又自有錢也○趙氏曰由卿而上三等之國異由大夫而下三等之國同者盖卿而上其禄寖厚苟不為之殺則地之所出不足以供大夫而下其禄寖薄苟為之殺則臣之所養不能自給也】 耕者之所獲一夫百畝百畝之糞上農夫食九人上次食八人中食七人中次食六人下食五人庶人在官者其禄以是為差【食音嗣差楚宜反】 獲得也一夫一婦佃田百畝加之以糞糞多而力勤者為上農其所収可供九人其次用力不齊故有此五等庶人在官者其受禄不同亦有此五等也○愚按此章之説與周禮王制不同盖不可考闕之可也【周禮地官司徒凡建邦國以土圭土其地猶言度其地而制其域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其食者半諸侯之地封疆方四百里其食者參之一諸伯之地封疆方三百里其食者參之一諸子之地封疆方二百里其食者四之一諸男之地封疆方百里其食者四之一○記王制王者之制禄爵公侯伯子男凡五等諸侯之上大夫卿下大夫上士中士下士凡五等天子之田方千里公侯田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不能五十里者不合於天子附於諸侯曰附庸天子之三公之田視公侯天子之卿視伯天子之大夫視子男天子之元士視附庸制農田百畝百畝之分上農夫食九人其次食八人其次食七人其次食六人下農夫食五人庶人在官者其禄以是為差也諸侯之下士視上農夫禄足以代其耕也中士倍下士上士倍中士下大夫倍上士卿四大夫禄君十卿禄次國之卿三大夫禄君十卿禄小國之卿倍大夫禄君十卿禄】程子曰孟子之時去先王未逺載籍未經秦火然而班爵禄之制已不聞其詳今之禮書皆掇拾於煨【烏回反】燼【徐刃反】之餘而多出於漢儒一時之傅【音附】會奈何欲盡信而句為之解乎然則其事固不可一二追復矣【問孟子與周禮不同朱子曰此也難考畢竟周禮底是周禮是全書經聖人手必不會差孟子時典籍已散亡想見没理會是以諸儒之說紛然而卒不能得其正也○慶源輔氏曰程子之說足以救陋儒泥古之失但據其所傳而姑存之使千百世之後一遇大聖則必能因其大體而詳其節目推其既往以為一時之制而先代聖王之法庶乎其可復見矣○新安倪氏曰周禮一書劉歆以為河間獻王得之李氏女子劉歆以前世無傳習之者朱子謂周禮底是南軒甞謂當以孟子為正朱子恐非定説以周書武成分土惟三證之周禮之說恐不可信若王制則漢文帝使博士諸生刺六經中而作將以興王者之制度成於漢儒之手宜其有與他書不合者又按朱子謂甞疑周禮一書方是起草未曾得行蔡九峯亦曰周禮首末未備周公未成之書也竊意此說為是然則冬官之闕盖其所未甞筆者歟】 ○萬章問曰敢問友孟子曰不挾長不挾貴不挾兄弟而友友也者友其徳也不可以有挾也 挾者兼有而恃之之稱【慶源輔氏曰兼夫有與恃二者之意方謂之挾但有之而不恃則未謂之挾也○新安陳氏曰有挾則取友之意不誠賢者必不與之友矣三者之中挾貴尤常情所易犯下文四節皆不挾貴者但有小大之差耳】 孟獻子百乘之家也有友五人焉樂正裘牧仲其三人則予忘之矣獻子之與此五人者友也無獻子之家者也此五人者亦有獻子之家則不與之友矣【乗去聲下同】孟獻子魯之賢大夫仲孫蔑【莫結反】也張子曰獻子忘其勢五人者忘人之勢不資其勢而利其有然後能忘人之勢若五人者有獻子之家則反為獻子之所賤矣【慶源輔氏曰獻子忘其勢不挾貴也五人忘人之勢無獻子之家也孟子歴舉四人事首於獻子事詳之又以見上之友下固不可有所挾下為上所友亦不可有所利一有利之之意則為人所賤失其可貴之實而不足友矣】 非惟百乘之家為然也雖小國之君亦有之費惠公曰吾於子思則師之矣吾於顔般則友之矣王順長息則事我者也【費音秘般音班】 惠公費邑之君也師所尊也友所敬也事我者所使也 非惟小國之君為然也雖大國之君亦有之晉平公之於亥唐也入云則入坐云則坐食云則食雖疏食菜羮未嘗不飽盖不敢不飽也然終於此而已矣弗與共天位也弗與治天職也弗與食天禄也士之尊賢者也非王公之尊賢也【疏食之食音嗣平公王公下諸本多無之字疑闕文也】 亥唐晉賢人也平公造【七到反】之唐言入公乃入言坐乃坐言食乃食也疏食糲【音厲又音頼又郎葛反】飯也不敢不飽敬賢者之命也○范氏曰位曰天位職曰天職禄曰天禄言天所以待賢人使治天民非人君所得專者也【慶源輔氏曰平公之於亥唐則知所敬矣然不能與之共天位治天職食天禄則是不能推廣是心以體天而治民以及於國也○西山真氏曰天位所以處賢者天職所以任賢者天禄所以養賢者三者皆天所以待賢必使治天民者也而晉平公之於亥唐特虛尊之而已未嘗處之以位命之以職食之以禄也此豈王公尊賢之道哉】 舜尚見帝帝館甥于貳室亦饗舜迭為賔主是天子而友匹夫也 尚上也舜上而見於帝堯也館舍也禮妻父曰外舅謂我舅者吾謂之甥堯以女妻【去聲】舜故謂之甥貳室副宫也堯舎舜於副宫而就饗其食 用下敬上謂之貴貴用上敬下謂之尊賢貴貴尊賢其義一也 貴貴尊賢皆事之宜者然當時但知貴貴而不知尊賢故孟子曰其義一也○此言朋友人倫之一所以輔仁故以天子友匹夫而不為詘【曲勿反】以匹夫友天子而不為僣此堯舜所以為人倫之至而孟子言必稱之也【雲峯胡氏曰中庸五逹道於君臣父子夫婦長㓜不言交獨曰朋友之交集註云天子友匹夫而不為詘匹夫友天子而不為僣此易之所謂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即中庸所謂朋友之交也朋友居人倫之一而足以輔仁則又有禆於人倫者也孟子言性善必稱堯舜既稱其盡君臣之倫又稱其盡父子兄弟之倫此則又稱其盡朋友之倫朋友人倫之一非如堯之友舜不足以為朋友人倫之至】 ○萬章問曰敢問交際何心也孟子曰恭也 際接也交際謂人以禮儀幣帛相交接也【問如此者何心也新安陳氏曰所以表見其恭也】 曰郤之郤之為不恭何哉曰尊者賜之曰其所取之者義乎不義乎而後受之以是為不恭故弗郤也 郤不受而還之也再言之未詳【衍文也】萬章疑交際之間有所郤者人便以為不恭何哉孟子言尊者之賜而心竊計其所以得此物者未知合義與否必其合義然後可受不然則郤之矣所以郤之為不恭也【新安陳氏曰若計其物之初得合義與否而酌其辭受受其合義者則郤之者必以為不合義也有此心非恭矣】 曰請無以辭郤之以心郤之曰其取諸民之不義也而以他辭無受不可乎曰其交也以道其接也以禮斯孔子受之矣 萬章以為彼既得之不義則其餽不可受但無以言辭間【去聲一本作問】而郤之直以心度【待洛反】其不義而託於他辭以郤之如此可否邪交以道如餽贐聞戒周其飢餓之類接以禮謂辭命恭敬之節孔子受之如受陽貨烝豚之類也【慶源輔氏曰他辭郤之視貪利者固優然亦失之過由此而甚之必至於為於陵仲子而後已孔子受之者得中道也】 萬章曰今有禦人於國門之外者其交也以道其餽也以禮斯可受禦與曰不可康誥曰殺越人于貨閔不畏死凡民罔不譈是不待教而誅者也殷受夏周受殷所不辭也於今為烈如之何其受之【與平聲譈書作憝徒對反】 禦止也止人而殺之且奪其貨也國門之外無人之處也萬章以為苟不問其物之所從來而但觀其交接之禮則設有禦人者用其禦得之貨以禮餽我則可受之乎康誥周書篇名越顛越也今書閔作暋無凡民二字譈怨也言殺人而顛越之因取其貨閔然不知畏死凡民無不怨之孟子言此乃不待教戒而當即誅者也如何而可受之乎商受至為烈十四字語意不倫李氏以為此必有斷簡或闕文者近之而愚意其直為衍字耳然不可考姑闕之可也【問殷受夏周受殷所不辭也於今為烈趙氏謂三代相傳以此法不須辭問也於今為烈烈明法如之何受其餽也或者謂若義在可受則三代受人之天下而不辭今禦人者乃為烈不義如此如何而可受其餽乎烈如詩序所謂厲王之烈者虐之意云爾或又以為烈光也三代相受光烈至今也是三說者檡一而從之可也何至闕而不為之說乎朱子曰本文十四字自與上下文不相屬如趙氏之說則辭受二字與上下文亦不相似或者二說亦覺費力不若闕之之愈也○慶源輔氏曰孟子既以開曉之如此萬章猶不能反其意之偏以味孟子之言而復為此問此正所謂詖辭盖䧟於郤之之意而不覺也故孟子又引康誥之說以曉之】 曰今之諸侯取之於民也猶禦也苟善其禮際矣斯君子受之敢問何説也曰子以為有王者作將比今之諸侯而誅之乎其教之不改而後誅之乎夫謂非其有而取之者盗也充類至義之盡也孔子之仕於魯也魯人獵較孔子亦獵較獵較猶可而况受其賜乎【比去聲夫音扶較音角】 比連也言今諸侯之取於民固多不義然有王者起必不連合而盡誅之必教之不改而後誅之則其與禦人之盗不待教而誅者不同矣夫【音扶】禦人於國門之外與非其有而取之二者固皆不義之類然必禦人乃為真盗其謂非有而取為盗者乃推其類至於義之至精至宻之處而極言之耳非便以為真盗也然則今之諸侯雖曰取非其有而豈可遽以同於禦人之盗也哉又引孔子之事以明世俗所尚猶或可從况受其賜何為不可乎獵較未詳趙氏以為田獵相較奪禽獸以祭孔子不違所以小同於俗也張氏以為獵而較【音教】所獲之多少也二説未知孰是【慶源輔氏曰其教之不改而後誅之乎於此可見孟子待人之恕夫謂非其有而取之者盗也充類至義之盡也於此又可見孟子析理之精夫執其充類盡義之說而欲一槩以繩人幾何而不流於於陵仲子之為哉】 曰然則孔子之仕也非事道與曰事道也事道奚獵較也曰孔子先簿正祭器不以四方之食供簿正曰奚不去也曰為之兆也兆足以行矣而不行而後去是以未嘗有所終三年淹也【與平聲】 此因孔子事而反覆辯論也事道者以行道為事也事道奚獵較也萬章問也先簿正祭器未詳徐氏曰先以簿書正其祭器使有定數而不以四方難繼之物實之夫【音扶】器有常數實有常品則其本正矣彼獵較者將久而自廢矣未知是否也兆猶卜之兆盖事之端也孔子所以不去者亦欲小試行道之端以示於人使知吾道之果可行也若其端既可行而人不能遂行之然後不得已而必去之盖其去雖不輕而亦未嘗不决是以未嘗終三年留於一國也【慶源輔氏曰以孔子所謂吾豈匏也哉焉能繋而不食之說與夫著之空言不如載之行事之說而觀之則是乃聖人之心也又曰魯人獵較孔子亦獵較于以見聖人同物之仁簿正祭器不以四方之食供簿正于以見聖人處事之智未嘗有所終三年之淹于以見聖人制行之勇】 孔子有見行可之仕有際可之仕有公養之仕於季桓子見行可之仕也於衛靈公際可之仕也於衛孝公公養之仕也 見行可見其道之可行也際可接遇以禮也公養國君養賢之禮也季桓子魯卿季孫斯也【問孔子仕於定公而言於季桓子何也朱子曰當時季氏執國柄定公亦自做主不起孔子相魯皆由桓子及桓子受女樂孔子便行矣問墮三都季氏何以不怨曰季氏是時自不奈那陪臣何故假孔子之力以去之桓子臨死謂康子曰使仲尼之去而魯終不治者由我故也孔子是時也失了機㑹不曽做得成○慶源輔氏曰見行可庶乎道之行也際可適其禮之宜也公養受其養之義也】衛靈公衛侯元也孝公春秋史記皆無之疑出公輙也【慶源輔氏曰或是字誤或是當時人呼出公為孝公皆不可考】因孔子仕魯而言其仕有此三者故於魯則兆足以行矣而不行然後去而於衛之事則又受其交際問餽而不郤之一驗也【新安陳氏曰以此釋際可公養之仕與章首本意有照應有收拾】○尹氏曰不聞孟子之義則自好【去聲】者為於【音烏】陵仲子而已聖賢辭受進退惟義所在愚按此章文義多不可曉不必强【上聲】為之說 ○孟子曰仕非為貧也而有時乎為貧娶妻非為養也而有時乎為養【為養並去聲下同】 仕本為【去聲下同】行道而亦有家貧親老或道與時違而但為禄仕者如娶妻本為繼嗣而亦有為不能親操【倉刀反】井臼【汲臼之事】而欲資其餽養者【新安陳氏曰下二句不過譬上二句所以下文不復言此】 為貧者辭尊居卑辭富居貧 貧富謂禄之厚薄盖仕不為道已非出處【上聲】之正故其所居但當如此 辭尊居卑辭富居貧惡乎宜乎抱闗擊柝【惡平聲柝音託】柝夜行所撃木也盖為貧者雖不主於行道而亦不可以苟禄【新安陳氏曰卑官雖無行道之責薄禄亦無苟受之理】故惟抱闗擊柝之吏位卑禄薄其職易稱【二字並去聲下同】為所宜居也李氏曰道不行矣為貧而仕者此其律令也若不能然則是貪位慕禄而已矣【南軒張氏曰既曰為貧則不當處尊與富若處尊與富是名為為貧而其實竊位也處尊富則當任行道之責】 孔子嘗為委吏矣曰㑹計當而已矣嘗為乘田矣曰牛羊茁壯長而已矣【委烏偽反㑹工外反當都浪反乗去聲茁阻刮反長上聲】 此孔子之為貧而仕者也委吏主委積【子賜反】之吏也乘田主苑囿芻牧之吏也茁肥貌言以孔子大聖而嘗為賤官不以為辱者所謂為貧而仕官卑禄薄而職易稱也【朱子曰程先生說孔子為乘田則為乗田為司冦則為司冦無不可者孟子則必得賔師之位方能行道此便是他能大而不能小處惟是聖人則大小方圓無所不可也】 位卑而言髙罪也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耻也【朝音潮】以出位為罪則無行道之責以廢道為耻則非竊禄之官此為貧者之所以必辭尊富而寧處【上聲】貧賤也○尹氏曰言為貧者不可以居尊居尊者必欲以行道【問位卑而言髙罪也以君臣之分言之固是如此然時可以言而言亦豈得謂之出位朱子曰前世固有草茅韋布之士獻言者然皆有所因皆有次第未有無故忽然犯分而言者縱言之亦不見聼徒取辱爾若是明君自無壅蔽之患有言亦見聼不然豈可不循分而徒取失言之辱哉如史記說商鞅范睢之事彼雖小人然言皆有序不肯妄發賈誼固有才文章亦雄偉只是言語急廹失進言之序㸔有甚事都一齊說了宜絳灌之徒不說而文帝謙讓未遑也易曰艮其輔言有序悔亡聖人之意可見矣○位卑者人責不加焉言髙則罪矣故可以姑守其職此為貧而仕之法也若夫立人之本朝則當以行道為任道不行而竊其位君子之所耻也○新安陳氏曰此章始為為貧而仕者言終為位髙禄厚者言居卑貧者雖其職易稱尚必求稱其職如孔子之為委吏乘田必求㑹計之當牛羊之茁是也豈有位髙禄厚而不求行道以稱其職者今人於位卑言髙則凛然懼其為罪而不敢犯於立朝道不行則㝠然不以為耻而冒犯之罪自外至或以得罪猶可言也耻自内生當耻而不知耻不可言矣】 ○萬章曰士之不託諸侯何也孟子曰不敢也諸侯失國而後託於諸侯禮也士之託於諸侯非禮也 託寄也謂不仕而食其禄也古者諸侯出奔他國食其廪餼【許既反】謂之寄公【記郊特牲諸侯不臣寓公故古者寓公不繼世寓寄也○䘮大記君之䘮大小歛為寄公國賔出】士無爵土不得比諸侯不仕而食禄則非禮也【慶源輔氏曰諸侯之視諸侯雖其爵有五等之殊然其實則皆國君也且本有爵土不幸出奔而來適我國則其國君以廩餼之是乃禮之所宜也故可受而謂之寄公若士之於諸侯則有尊卑貴賤之不同又本無爵土豈可自比於諸侯故必仕而後當賦以禄】 萬章曰君餽之粟則受之乎曰受之受之何義也曰君之於氓也固周之 周救也視其空【去聲】乏則周䘏【與恤同】之無常數君待民之禮也 曰周之則受賜之則不受何也曰不敢也曰敢問其不敢何也曰抱闗擊柝者皆有常職以食於上無常職而賜於上者以為不恭也 賜謂予【通作與】之禄有常數君所以待臣之禮也【新安陳氏曰未仕為民既仕乃為臣方為民可以受無常數之周救未為臣不敢受有常數之俸禄士之自處當然也】 曰君餽之則受之不識可常繼乎曰繆公之於子思也亟問亟餽鼎肉子思不悦於卒也摽使者出諸大門之外北面稽首再拜而不受曰今而後知君之犬馬畜伋盖自是臺無餽也悦賢不能舉又不能養也可謂悦賢乎【亟去聲下同摽音杓使去聲】 亟數【音朔】也鼎肉熟肉也卒末也摽麾也數以君命來餽當拜受之非養賢之禮故不悅而於其末後復【扶又反下同】來餽時麾使者出拜而辭之犬馬畜【許六反】伋言不以人禮待己也臺賤官主使令【平聲下同】者【左傳昭公七年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皁皁臣輿輿臣臣僚僚臣僕僕臣臺人有十等也】盖繆公愧悟自此不復令臺來致餽也舉用也能養者未必能用况又不能養乎【新安陳氏曰士之自處固如上文所言然君待士則有養賢之禮焉繆公餽子思使一一拜受餽之適以勞之非禮也】 曰敢問國君欲養君子如何斯可謂養矣曰以君命將之再拜稽首而受其後廪人繼粟庖人繼肉不以君命將之子思以為鼎肉使已僕僕爾亟拜也非養君子之道也 初以君命來餽則當拜受其後有司各以其職繼續所無不以君命來餽不使賢者有亟拜之勞也僕僕煩猥【烏海反】貌 堯之扵舜也使其子九男事之二女女焉百官牛羊倉廪備以養舜於畝之中後舉而加諸上位故曰王公之尊賢者也【女下字去聲】 能養能舉恱賢之至也唯堯舜為能盡之而後世之所當法也【慶源輔氏曰堯之於舜則尊賢之極養賢之至用賢之周也】 ○萬章曰敢問不見諸侯何義也孟子曰在國曰市井之臣在野曰草莽之臣皆謂庶人庶人不傳質為臣不敢見於諸侯禮也【質與贄同】 傳通也質者士執雉庶人執鶩【音木】相見以自通者也國内莫非君臣但未仕者與執贄在位之臣不同故不敢見也【新安陳氏曰市井草莽之臣與詩率土莫非王臣同未仕之臣也傳質為臣乃已仕之臣也】 萬章曰庶人召之役則往役君欲見之召之則不往見之何也曰往役義也往見不義也 往役者庶人之職不往見者士之禮【慶源輔氏曰庶人則當服君之賤事為士則知學問崇禮義不惟士之自處當如此而人君亦以此望之也】 且君之欲見之也何為也哉曰為其多聞也為其賢也曰為其多聞也則天子不召師而况諸侯乎為其賢也則吾未聞欲見賢而召之也繆公亟見於子思曰古千乘之國以友士何如子思不恱曰古之人有言曰事之云乎豈曰友之云乎子思之不恱也豈不曰以位則子君也我臣也何敢與君友也以徳則子事我者也奚可以與我友千乘之君求與之友而不可得也而况可召與【為並去聲亟乗皆去聲召與之與平聲】 孟子引子思之言而釋之以明不可召之意【朱子曰賢與多聞細分固當有别亦不必深致意○南軒張氏曰在我則當守庶人之分在君則當隆事師之禮】 齊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將殺之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也【䘮息浪反】說見【形甸反】前篇 曰敢問招虞人何以曰以皮冠庶人以旃士以旂大夫以旌 皮冠田獵之冠也事見【形甸反】春秋傳【去聲○左傳僖公二十年十二月齊侯田于沛澤名招虞人以弓不進公使執之辭曰昔我先君之田也旌以招大夫弓以招士皮冠以招虞人臣不見皮冠故不敢進乃舍之】然則皮冠者虞人之所有事也故以是招之庶人未仕之臣通帛曰旃【新安倪氏曰通帛謂周大赤從周正色無飾】士謂已仕者交龍為旂【新安倪氏曰畫二龍於其上】析羽而注於旂干之首曰旌【新安倪氏曰通帛為旃交龍為旂析羽為旌見周禮司常】 以大夫之招招虞人虞人死不敢往以士之招招庶人庶人豈敢往哉况乎以不賢人之招招賢人乎 欲見而召之是不賢人之招也以士之招招庶人則不敢往以不賢人之招招賢人則不可往矣 欲見賢人而不以其道猶欲其入而閉之門也夫義路也禮門也惟君子能由是路出入是門也詩云周道如底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視【夫音扶底詩作砥之履反】 詩小雅大東之篇底與砥同礪【音厲】石也言其平也矢言其直也視視以為法也引此以證上文能由是路之義【慶源輔氏曰以周道為君子所履證義路為賢者所由】 萬章曰孔子君命召不俟駕而行然則孔子非與曰孔子當仕有官職而以其官召之也【與平聲】 孔子方仕而任職君以其官名召之故不俟駕而行【慶源輔氏曰以敬君之命而不敢慢也】徐氏曰孔子孟子易地則皆然○此章言不見諸侯之義最為詳悉更合陳代公孫丑所問者而觀之其說乃盡【問此章綱領只在義路禮門朱子曰固是不出此二者然所謂義禮裏面殺有節目如云往役義也往見不義也周之則受賜之則不受之類都是義之節目如云廩人繼粟庖人繼肉不以君命將之之類都是禮之節目又如齊餽金而不受於宋薛餽而受此等辭受都是箇義君子於細微曲折一一都要合義所以易中說精義入神以致用也義至於精則應事接物之間無一非義不問大事小事千變萬化吾之所以應他如利刀快劔迎刃而解件件剖作兩片去孟子平日受用便是得這箇氣力今觀其所言所行無不是這箇物事○慶源輔氏曰觀答陳代章知不枉道從人之義觀答公孫丑章又知不為臣不見之禮觀此章又知賢者有不可召之義盖君子之出處進退一惟禮與義而已初無適莫也】 ○孟子謂萬章曰一鄉之善士斯友一鄉之善士一國之善士斯友一國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 言己之善盖於一鄉然後能盡友一鄉之善士推而至於一國天下皆然隨其髙下以為廣狹也【新安陳氏曰廣狹有異勢而善無異理雖千萬人同此心此理也惟善盖一鄉始能友一鄉之善士不然則我所取之友必有所偏或有所遺不能盡得而友之矣一國之善士即一鄉之善士由其善不止盖一鄉而足以盖一國者也推而至於天下皆如此友也者友其善也善之所在聲應氣求自有天然不容不合者而非可以勉強合也】 以友天下之善士為未足又尚論古之人頌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論其世也是尚友也 尚上同言進而上也頌誦通論其世論其當世行事之迹也言既觀其言則不可以不知其為人之實是以又考其行【去聲】也夫【音扶】能友天下之善士其所友衆矣猶以為未足又進而取於古人是能進其取友之道而非止為一世之士矣【南軒張氏曰自友一鄉之善士至於上論古之人毎進而愈上也所見者愈大則所取愈廣矣○雙峯饒氏曰進善無窮已故其取善也亦無窮已取善無窮已則其進善也亦無窮已取善之地所以愈廣者由其善之進進而不已也取善之心果曷有窮已乎之人也推其所至殆將生乎千百世之下而可以繼往者於千百世之上立乎千百世之上而可以俟來者於千百世之下奚止為一世之士而已哉○雲峯胡氏曰人性之善古今所同孟子論性必論其故論尚友必論其世皆已然之迹也論性而不論其已然之迹性之理易渉於空虛論古而不論其已然之迹古之人易渉於遼邈】 ○齊宣王問卿孟子曰王何卿之問也王曰卿不同乎曰不同有貴戚之卿有異姓之卿王曰請問貴戚之卿曰君有大過則諫反覆之而不聼則易位 大過謂足以亡其國者易位易君之位更立親戚之賢者【新安陳氏曰古人所謂親戚並指天屬之親】盖與君有親親之恩無可去之義以宗廟為重不忍坐視其亡故不得已而至於此也 王勃然變乎色 勃然變色貌 曰王勿異也王問臣臣不敢不以正對 孟子言也 王色定然後請問異姓之卿曰君有過則諫反覆之而不聼則去 君臣義合不合則去○此章言大臣之義親踈不同守經行權各有其分【去聲○新安陳氏曰親者可以行權踈者惟當守經】貴戚之卿小過非不諫也但必大過而不聼乃可易位異姓之卿大過非不諫也雖小過而不聼已可去矣然三仁貴戚不能行之於紂而霍光異姓乃能行之於昌邑此又委任權力之不同不可以執一論也【前漢霍光傳昌邑王賀武帝之孫昌邑哀王之子也即位行淫亂光憂懣音滿又音閤獨以問所親故吏大司農田延年延年曰將軍為國柱石審此人不可何不建白太后更選賢而立之光曰今欲如是於古甞有不延年曰伊尹相殷廢太甲以安宗廟世稱其忠將軍若能行此亦漢之伊尹也光乃引延年給事中隂與車騎將軍張安世圖計光與羣臣俱見白太后具陳昌邑王不可以承宗廟狀皇太后乃車幸未央承明殿召昌邑王伏前聼詔光與羣臣連名奏王尚書令讀畢光令王起拜受詔乃即持其手解脱其璽組扶王下殿送至昌邑邸○朱子曰孟子所謂易位者言其理當如是耳世或疑此言有以起簒奪之禍者則孟子豈不嘗曰有伊尹之志則可無伊尹之志則篡也若三仁之事則比干箕子固有所不及為若微子之去亦或其勢之不便也然觀其引身而去以全先王之世則其計慮亦豈苟然者哉若其力之可為則伊尹霍光固以異姓之卿而行之矣况有骨肉之親者乎○南軒張氏曰貴戚之卿與異姓之卿有親踈之異故不得而同論也貴戚之卿任宗社之責故得更擇其宗族之賢以易之然非謂貴戚之卿諫君反覆而不從便可以易位盖極其理而言之有可以易位之道也○慶源輔氏曰集註守經行權尤足以補孟子之說盖行權者非至於甚不得已則不可為守經者則日用常行而須臾不可離者也○西山真氏曰愚按貴戚易位之說非後世所得行君有大過惟當反覆極言如屈平劉向之為爾同姓之卿雖無可去之義若其君有大惡而不可諫易位之事又不得行宗社將危豈容坐待則微子去之亦有明義存焉其惡雖未如紂然非可事之君義不當食其禄則魯之叔肸可以為法春秋宣十有七年公弟叔肸卒穀梁傳曰叔肸賢之也其賢之何也宣弑而非之也非之則胡為不去也曰兄弟也何去而之與之財則曰我足矣織屨而食終身不食宣公之食春秋賢之因時制義初無定法也又孟子反覆二字最宜深體前世人臣固有見君之過失姑一言以塞責者曰吾亦嘗諫之云耳諫而不從非吾責也此其用心既欲苟全爵位又欲厭塞公言張華之所以見屈於張林而不能自免也必反覆而諫諫而不從則去此人臣之正法孟子之言胡可易哉】 孟子集註大全卷十 <經部,四書類,四書大全__孟子集註大全>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集註大全卷十一 告子章句上 凡二十章【勿軒熊氏曰首章至六章言性七章至十九章言心末章言學】 告子曰性猶杞栁也義猶桮棬也以人性為仁義猶以杞栁為桮棬【桮音杯棬丘圓反】 性者人生所稟之天理也杞栁柜【居旅反】栁桮棬屈木所為若巵匜【音移】之屬【朱子曰桮棬似今棬杉台子杞柳恐是今做合箱底栁北人以此為箭謂之栁箭即蒲栁也】吿子言人性本無仁義必待矯揉【人九反】而後成如荀子性惡之説也【荀子性惡篇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朱子曰吿子只是認氣為性見得性有不善須拗他方善○新安陳氏曰義猶桮棬也義上脱一仁字○魯齋王氏曰朱子釋性字指性之全體而言不是解吿子所言之性】 孟子曰子能順杞栁之性而以為桮棬乎將戕賊杞栁而後以為桮棬也如將戕賊杞栁而以為桮棬則亦將戕賊人以為仁義與率天下之人而禍仁義者必子之言夫【戕音墻與平聲夫音扶】 言如此則天下之人皆以仁義為害性而不肯為是因子之言而為仁義之禍也【朱子曰杞栁必矯揉而後為桮棬性非矯揉而為仁義孟子辨吿子數處皆是辨倒著吿子便休不曾説盡道理○南軒張氏曰人之為仁義乃其性之本然自親親而推之至於仁不可勝用自長長而推之至於義不可勝用皆順其所素有而非外之也若違乎仁義則為失其性矣而告子乃以人性為仁義則是性别為一物以人為矯揉而為仁義其失豈不甚乎○慶源輔氏曰不言戕賊人之性而言戕賊人者人之所以為人者性也○西山真氏曰告子之説盖謂人性本無仁義必用力而強為若杞栁本非桮棬必矯揉而後就也何其昧於理邪夫仁義即性也告子乃曰以人性為仁義如此則性自性仁義自仁義也其可乎夫以杞栁為桮棬必斬伐之屈折之乃克有成若人之為仁義乃性之所固有孩提皆知愛親即所謂仁及長皆知敬兄即所謂義何勉強矯揉之有使告子之言行世之人必曰仁義乃戕賊人之物將畏憚而不肯為是率天下而害仁義其禍將不可勝計此孟子所以不可不辨也○雙峯饒氏曰性者人所稟之天理天理即是仁義順此性行之無非自然元無矯揉集註解性字是朱子指性之本體而言不是解吿子所言之性禍仁義與楊墨充塞仁義相似】 ○告子曰性猶湍水也決諸東方則東流決諸西方則西流人性之無分於善不善也猶水之無分於東西也【湍他端反】 湍波流瀠【音螢】回之貌也吿子因前説而小變之【慶源輔氏曰吿子本以氣為性此説亦然故曰因前説但前説以性為惡必矯揉而後可為善而此説則以性為本無善惡但可以為善可以為惡耳此其為小變也】近於子善惡混之説【子脩身篇人之性也善惡混脩其善則為善人脩其惡則為惡人氣也者所適善惡之馬歟○朱子曰告子以善惡皆性之所無而生於習子以善惡皆性之所有而成於脩亦有小異故曰近】 孟子曰水信無分於東西無分於上下乎人性之善也猶水之就下也人無有不善水無有不下 言水誠不分東西矣然豈不分上下乎性即天理未有不善者也【朱子曰觀水之流而必下則水之性可知觀性之發而必善則性之韞善亦可知矣】 今夫水搏而躍之可使過顙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豈水之性哉其勢則然也人之可使為不善其性亦猶是也【夫音扶搏補各反】 搏擊也躍跳也顙額也水之過額在山皆不就下也然其本性未嘗不就下但為搏擊所使而逆其性耳【謝氏曰如水之就下搏擊之非不可上但非水之性】○此章言性本善故順之而無不善本無惡故反之而後為惡【新安陳氏曰反之猶云逆之與張子所謂善反之不同彼乃復之之謂】非本無定體而可以無所不為也【南軒張氏曰伊川先生云荀子之言性杞栁之論也子之言性湍水之論也盖荀子謂人之性也以仁義為偽而子則謂人之性善惡混脩其善則為善人脩其惡則為惡人故也吿子不識大本故始譬性為杞栁謂以人性為仁義今復譬性為湍水謂無分於善不善夫無分於善不善則性果為何物耶論真實之理而委諸茫昧之地其所害大矣善乎孟子之言曰人無有不善水無有不下可謂深切著眀矣○西山真氏曰水之性未嘗不就下雖搏擊之可暫違其本性而終不能使不復其本性人之為不善者固有之矣所以然者往往為物欲所誘利害所移而非其本然之性也故雖甚愚無知之人詈之以惡逆斥之以盗賊鮮不變色者至於見赤子之入井則莫不怵惕而救之朱子章旨數言盡之矣○新安倪氏曰先師謂當看集註本性之本字雲峯謂須看集註定體二字水之定體無有不下性之定體無有不善可使過顙在山為不善三使字皆非定體竊謂本性者本然之性定體即此性本然之定體也若有使之者則出於人力之所為而非此性本然之定體矣貫二先生之説而一之於本字定體字皆能著眼則朱子釋孟子之深意可見矣○東陽許氏曰吿子謂性本無善惡但可以為善可以為惡在所引者如何爾故以水無分東西為喻孟子亦就其水以喻之謂性之必善譬猶水之必下吿子所謂決之者人為之也非其自然之性也若人欲拂水之性甚至可使逆行况東西乎人之為善順其本性也水之就下順其本性也】 ○告子曰生之謂性 生指人物之所以知覺運動者而言【朱子曰生之為性只是就氣上説得盖謂人也有許多知覺運動物也有許多知覺運動人物只一般却不知人所以異於物者以其得正氣故全得許多道理如物則氣昏而理亦昏了○生之謂氣生之理之謂性○問氣出於天否曰性與氣皆出於天性只是理氣則已屬於形象性之善固人所同氣便有不齊處○物也有這性只是稟得來偏了這性便也隨氣轉了○慶源輔氏曰人物之生則有知覺能運動死則無知覺不能運動也○雙峯饒氏曰生活也其所以能知覺運動為是箇活底物事有生之初稟得天地之生氣所以有這活底在裏面吿子是見得這氣不曾見得這理盖精神魂魄之所以能知覺運動者屬乎氣其所得於天以為仁義禮智之性者則屬乎理告子認氣為性故云生之謂性問知覺運動何分曰總言之都是精神分言之則知覺屬心運動屬身】吿子論性前後四章語雖不同然其大指不外乎此【問子以吿子論性數章皆本乎生之謂性之一言何也朱子曰吿子不知性之為理乃即人之身而指其能知覺運動者以當之所謂生者是也始而見其但能知覺運動非教不成故有杞栁之譬既屈於孟子之言而病其説之偏於惡也又為湍水之喻以見其但能知覺運動而非有善惡之分又以孟子未喻已之意也遂於此章極其立論之本意而索言之至於孟子折之則其説又窮而終不悟其非也其以食色為言盖猶生之云爾而公都子之所引又湍水之餘論也以是考之凡吿子之論性不外乎生之一字眀矣然則告子固指氣質而言歟曰吿子所謂性固不離乎氣質然未嘗知其為氣質而亦不知其有清濁賢否之分也】與近世佛氏所謂作用是性者略相似【朱子曰禪家說如何是佛曰見性成佛如何是性曰作用是性盖謂目之視耳之聽手之執捉足之運奔皆性也只説得箇形而下者且如手能執捉若執刀胡亂殺人亦可為性乎】 孟子曰生之謂性也猶白之謂白與曰然白羽之白也猶白雪之白白雪之白猶白玉之白與曰然【與平聲下同】白之謂白猶言凡物之白者同謂之白更無差【初加楚宜二反】别【必則反】也白羽以下【新安陳氏曰白羽至輕之白與白雪不堅之白白玉堅潤之白質本不同】孟子再問而吿子曰然則是謂凡有生者同是一性矣 然則犬之性猶牛之性牛之性猶人之性與 孟子又言若果如此則犬牛與人皆有知覺皆能運動其性皆無以異矣於是吿子自知其說之非而不能對也【朱子曰犬牛人之形氣既具而有知覺能運動者生也有生雖同然形氣既異則其生而有得乎天之理亦異盖在人則得其全而無有不善在物則有所蔽而不得其全是乃所謂性也今吿子曰生之謂性如白之謂白而凡白無異白焉則是指形氣之生者以為性而謂人物之所得於天者亦無不同矣故孟子以此詰之而吿子理屈詞窮不能復對也○勉齋黄氏曰告子既不知性與氣之分而直以氣為性又不知氣或不齊性因有異而遂指凡有生者以為同是以孟子以此語之而進退無所據也】○愚按性者人之所得於天之理也生者人之所得於天之氣也性形而上者也氣形而下者也【朱子曰形而上者一理渾然無有不善形而下者則紛紜雜揉善惡有所分矣○新安陳氏曰易大傳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上字上聲讀有形以上便是無形之理性即理也有形以下便是有形之器氣有形者也】人物之生莫不有是性亦莫不有是氣然以氣言之則知覺運動人與物若不異也以理言之則仁義禮智之禀豈物之所得而全哉此人之性所以無不善而為萬物之靈也【雲峯胡氏曰大學中庸首章或問皆以為人物之生理同而氣異而此則以為氣同而理異何也朱子嘗曰論萬物之一原則理同而氣異觀萬物之異體則氣猶相近而理絶不同氣之異者粹駁之不齊理之異者偏全之或異也嘗因是而推之盖自大本大原上說大化流行賦予萬物何嘗分人與物此理之同也但人得其氣之正且通者物得氣之偏且塞者此氣之異也人物既得此氣以生則人能知覺運動物亦能知覺運動此又其氣之同也然人得其氣之全故於理亦全物得其氣之偏故於理亦偏則人與物又不能不異矣理同而氣異是從人物有生之初說氣同而理異是從人物有生之後說朱子之說精矣】吿子不知性之為理而以所謂氣者當之是以杞栁湍水之喻食色無善無不善之說縱【將容反】横繆【靡幼反】戾紛紜舛【尺免反】錯而此章之誤乃其本根所以然者盖徒知知覺運動之蠢然者人與物同而不知仁義禮智之粹然者人與物異也孟子以是折之其義精矣【朱子曰氣相近如知寒暖識饑飽好生惡死趨利避害人與物都一般理不同如蜂蟻之君臣只是他義上有一㸃眀虎狼之父子只是仁上有一㸃眀其他更推不去○論人與物性之異固由氣稟之不同但究其所以然者却是因其氣稟之不同而所賦之理固亦有異所以孟子分别犬之性牛之性人之性有不同者而未嘗言犬之氣牛之氣人之氣不同也○此章乃告子迷繆之本根孟子開示之要切盖知覺運動者形氣之所為仁義禮智者天命之所賦學者於此正當審其偏正全闕而求知所以自貴於物不可以有生之同反自陷於禽獸而不自知己性之大全也○勉齋黄氏曰夫性者人物所得乎天之理也仁義禮智之屬是也生者人物所得乎天之氣也有知覺而能運動者是也性者萬物之一原有生之類各得於天固無少異但所稟之氣則或值其清濁美惡之不齊故理之所賦不能無開塞偏正之異此人物之所以分也然以氣而言則所稟雖殊而其所以為知覺運動者反無甚異以理而言則其本雖同而人之有是四端所以為至靈至貴者非庶物之可擬矣告子之學不足以知此但見其蠢然之生即以為性而又謂凡得此者無有不同則是不惟不知性亦不知氣不惟觀於外者亂於人獸之别而其反於身者亦昧於天理人欲之㡬矣○雙峯饒氏曰人説孟子論性不論氣若以此章觀之未嘗不論氣】 ○告子曰食色性也仁内也非外也義外也非内也吿子以人之知覺運動者為性故言人之甘食恱色者即其性故仁愛之心生於内而事物之宜由乎外學者但當用力於仁而不必求合於義也【朱子曰告子先云仁義猶桮棬其意本皆以仁義為外皆不出扵本性既得孟子說方略認仁為在内亦不以仁為性之所有但比義差在内耳○吿子以主於愛者為仁故曰内以其制是非者為義故曰外○南軒張氏曰食色固出於性然莫不有則焉吿子舉物而遺其則其說行天理不行而人欲莫遏矣○慶源輔氏曰人之甘食者知其食之美而甘之也恱色者知其色之美而恱之也知即知覺也甘與恱即運動也○雙峯饒氏曰告子雖知以仁為内而不知愛是情仁是性愛不便是仁愛之理是仁今便指愛為仁已是不識性了如義則是心之制事之宜事之宜者雖在彼而其所以裁制而得其宜者全自在我若非我有箇義如何處得物吿子認以為外可謂全無見識矣觀吿子前面數章之意則謂性中仁義都無到這裏又却有仁而無義皆是遁辭○雲峯胡氏曰吿子所謂仁内義外者皆自食色說來以食色為性言性既粗故言仁義亦粗甘食恱色是自家心裏愛那食色愛便屬仁便是仁愛之心生於内至若食色却有可愛者有不可愛者則是事物之宜由乎外也】 孟子曰何以謂仁内義外也曰彼長而我長之非有長於我也猶彼白而我白之從其白於外也故謂之外也【長上聲下同】 我長之我以彼為長也我白之我以彼為白也【朱子曰告子不知辨别那利害處正是本然之性所以道彼長而我長之盖謂我無長彼之心由彼長故不得不長之所以指義為外也】 曰異於白馬之白也無以異於白人之白也不識長馬之長也無以異於長人之長與且謂長者義乎長之者義乎【與平聲下同】 張氏曰上異於二字疑衍李氏曰或有闕文焉愚按白馬白人所謂彼白而我白之也長馬長人所謂彼長而我長之也白馬白人不異而長馬長人不同是乃所謂義也義不在彼之長而在我長之之心則義之非外眀矣【朱子曰白馬白人我道這是白馬這是白人言之則一若長馬長人則不同長馬則是口頭道箇老大底馬若長人則是敬之之心發於中從而敬之所以謂義内也○慶源輔氏曰人孰以長人之心長馬乎其所以然者乃吾心之義有不同耳義盖隨事之宜而裁之也】 曰吾弟則愛之秦人之弟則不愛也是以我為悦者也故謂之内長楚人之長亦長吾之長是以長為悦者也故謂之外也 言愛主於我故仁在内敬主於長故義在外 曰耆秦人之炙無以異於耆吾炙夫物則亦有然者也然則耆炙亦有外與【耆與嗜同夫音扶】 言長之耆之皆出於心也林氏曰吿子以食色為性故因其所眀者而通之【南軒張氏曰長則同而待吾之長與待楚人之長固有間矣其分之殊即所謂義也觀其義外之説固為不知義矣不知義則其所謂仁内者亦烏知仁之所以為仁哉○慶源輔氏曰炙在外而耆之者在我長在外而長之者在我初無異也告子所眀者食色故取譬於耆炙因其所眀通其所蔽亦納約自牖之意也】○自篇首至此四章告子之辨屢屈而屢變其説以求勝䘚不聞其能自反而有所疑也此正其所謂不得於言勿求於心者所以䘚於鹵【音魯】莽【莫補莫厚母黨三反】而不得其正也【雲峯胡氏曰夫子嘗曰義以方外夫義所以裁制其在外者而非在外也吿子義外之説孟子所以深闢之】 ○孟季子問公都子曰何以謂義内也 孟季子疑孟仲子之弟也盖聞孟子之言而未達故私論之 曰行吾敬故謂之内也 所敬之人雖在外然知其當敬而行吾心之敬以敬之則不在外也 鄉人長於伯兄一歳則誰敬曰敬兄酌則誰先曰先酌鄉人所敬在此所長在彼果在外非由内也【長上聲】伯長也酌酌酒也此皆季子問公都子答而季子又言如此則敬長之心果不由中出也 公都子不能答以吿孟子孟子曰敬叔父乎敬弟乎彼將曰敬叔父曰弟為尸則誰敬彼將曰敬弟子曰惡在其敬叔父也彼將曰在位故也子亦曰在位故也庸敬在兄斯須之敬在鄉人【惡平聲】 尸祭祀所主以象神雖子弟為之然敬之當如祖考也在位弟在尸位鄉人在賔客之位也庸常也斯須暫時也言因時制宜皆由中出也【趙氏曰因時制宜所謂義也兄叔父之當敬此理之常若弟在尸位則祭時暫當裁以視如祖考之義而敬弟鄉人在賔位則宴時暫當裁以尊賔之儀而敬鄉人此皆暫時之敬耳或常或暫因時而裁制其宜皆本於吾心爾故曰由中出也】 季子聞之曰敬叔父則敬敬弟則敬果在外非由内也公都子曰冬日則飲湯夏日則飲水然則飲食亦在外也 此亦上章耆炙之義【雲峯胡氏曰集註以為此亦耆炙之義者炙在外而耆之在乎心水與湯在外而斟酌其可飲不可飲在乎心然則事物之宜在乎外而所以斟酌事物之宜則在乎心也】○范氏曰二章問荅大指略同皆反覆譬喻以曉當世使明仁義之在内則知人之性善而皆可以為堯舜矣【慶源輔氏曰若以義為外則便於性之本體偏枯了安能知人性之本善既不知人性之本善則豈能知人皆可以為堯舜哉○潜室陳氏曰禮敬之義在外如叔父如弟如鄉人皆指外而言故告子以義為外然敬之所施雖在外而所以行吾敬處却在内如當敬叔父時則敬叔父當敬弟時則敬弟當敬鄉人則敬鄉人所以權其事宜而為之差别者則此理之權度未嘗不在吾心故公都子以此折之其辭簡而理勝所謂不迫切而意已獨至也○新安陳氏曰集註於此又提挈綱領以示人仁義性也堯舜性與人同但能盡其性耳人惟性善故皆可以為堯舜也】 ○公都子曰吿子曰性無善無不善也 此亦生之謂性食色性也之意【新安陳氏曰只認能知覺運動甘食悦色者即為性而任意為之無所謂善惡】近世蘇氏胡氏之説盖如此【新安陳氏曰蘇東坡論性謂自堯舜以來至孔子不得已而曰中曰一未嘗分善惡言也自孟子道性善而一與中支矣胡文定公論性謂性不可以善言纔説善時便與惡對非本然之性矣孟子道性善只是贊歎之辭説好箇性如佛言善哉善哉五峯論性云凡人之生粹然天地之心道義全具無適無莫不可以善惡辨不可以是非分】 或曰性可以為善可以為不善是故文武興則民好善幽厲興則民好暴【好去聲】 此即湍水之説也【新安陳氏曰謂性可善可惡惟上所道如湍水可東可西惟人所決也】 或曰有性善有性不善是故以堯為君而有象以瞽瞍為父而有舜以紂為兄之子且以為君而有微子啓王子比干 韓子性有三品之説盖如此【韓子原性篇性也者與生俱生也情也者接於物而生也性之品有三而其所以為性者五情之品有三而其所以為情者七何也曰性之品有上中下三上焉者善焉而已矣中焉者可導而上下也下焉者惡焉而已矣○朱子曰韓子三品之説只説得氣不曽説得性○此章三者雖同説氣質之性然兩或曰之説猶知分辨善惡惟無善無不善之説最無狀他就此無善無惡之名渾無分别雖為善為惡總無妨也與今世不擇善惡顛倒是非而稱為本性者何以異哉○陳氏曰韓子謂人之所以為性者五曰仁義禮智信此語似看得性字端的但分為三品又差了三品只説得氣禀然氣稟不齊或相什百千萬豈但三品而已哉】按此文則微子比干皆紂之叔父而書稱微子為商王元子疑此或有誤字 今曰性善然則彼皆非與孟子曰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矣乃所謂善也【與平聲】 乃若發語辭【慶源輔氏曰先儒皆訓若為順言順其本然之情則無不善恐不必如此説盖情自善不待順之而善也且此乃若正與下文若夫字相對故斷以為發語辭】情者性之動也人之情本但可以為善而不可以為惡則性之本善可知矣【朱子曰性不可説情却可説所以吿子問性孟子却荅他情盖謂情可為善則性無有不善所謂四端者皆情也仁是性惻隠是情也惻隠是仁發出來的端芽如一箇穀種相似榖之生是性發為萌芽是情也所謂性只是那仁義禮智四者而已○北溪陳氏曰在心裏未發動底為性事物觸着便發動出來底是情這動底只是就性中發出來不是别物情之中節是從本性發來便是善其不中節是感物欲而動不從本性發來便有不善○慶源輔氏曰情只是性之動因其情之善而可以知其性之本善若程子謂天下之理原其所自無有不善喜怒哀樂未發何嘗不善發而中節亦何往而不善此則又因其性之善而知其情之無不善也○新安陳氏曰性渾然全體在中未發無形象可見動而為情方可見耳仁義禮智之性動而為惻隠羞惡辭讓是非之情所謂本但可為善而不可為惡者也因其情之善而可知其性之本善盖遡其流而知其源也如水之初流出尚清則可知其未流之先清也必矣此乃若其情至乃所謂善也已包下文惻隠之心至我固有之也之意下文乃盡發此意耳】 若夫為不善非才之罪也【夫音扶】 才猶材質人之能也人有是性則有是才性既善則才亦善人之為不善乃物欲陷溺而然非其才之罪也【問才是以其能解作用底説材質是合形體説否朱子曰是兼形體説如説材料相似○問才與材字之别曰才字是就義理上説材字是就用上説如人見其濯濯也以為未嘗有材用木旁材字便是指適用底説非天之降才爾殊便是就義理上説○情是這心裏動出有箇絡脉曲折隨物恁地去才是能主張運動做事底這事有人做得有不㑹做得這處可見其才○性如水情如水之流情既發則有善有不善在人如何耳才則可為善者也彼其性既善則其才亦可以為善今乃至於為不善是非才如此乃自家使得才如此故曰非才之罪○問性之所以無不善以其出於天也才之所以有善不善以其出於氣也要之性出於天才亦出於天何故便至如此曰性是形而上者氣是形而下者形而上者全是天理形而下者只是那渣滓至於形又是渣滓至濁者也○問孟子言情與才皆善如何曰情本自善其發也未有染汙何嘗不善才只是資質亦無不善譬物之未染只是白也又曰性之本體理而已情則性之動而有為才則性之具而能為者也性無形象聲臭之可形容也故以二者言之誠知二者之本善則性之善必矣○西山真氏曰善者性也而能為善者才也性以體言才以用言才本可以為善而不可以為惡今乃至於為不善者是豈才之罪也哉陷溺使然也○雙峯饒氏曰孟子是指那好底才説如仁之能愛其親義之能敬其兄所謂才能是也】 惻隠之心人皆有之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惻隠之心仁也羞惡之心義也恭敬之心禮也是非之心智也仁義禮智非由外鑠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故曰求則得之舎則失之或相倍蓰而無算者不能盡其才者也【鑠式灼反惡去聲舎上聲蓰音師】 恭者敬之發於外者也敬者恭之主於中者也【北溪陳氏曰恭就貌上説敬就心上説】鑠以火銷金之名自外以至内也算數也言四者之心人所固有但人自不思而求之耳所以善惡相去之逺由不思不求而不能擴充以盡其才也【朱子曰惻隠羞惡心也能惻隠羞惡發揮之至於仁義不可勝用者才也○問不能盡其才曰才是能去恁地做底性本好發於情也只是好到得動用去做也只是好不能盡其才是發得略好便自阻隔了不順他道理做去若盡惻隠之才則必當至於博施濟衆盡羞惡之才則必當至於一介不取予祿之天下弗顧千駟弗視這是本來自合恁地滔滔做去止縁人為私意阻隔多是有些發動後便遏折了天便似天子命便似將吿勑付與人性便似人所受職事情便似親臨這職事才便似去動作行做許多事○人皆有許多才聖人却做許多事我不能做得些事出故謂相倍蓰而無算者不能盡其才者也一性之中萬善完備發用出來事事做得便是盡其才○其未發也性雖寂然不動而其中自有條理自有間架不是儱侗都無一物所以外邊纔感中間便應如赤子入井之事感則仁之理便應而惻隠之心於是乎形於過廟朝之事感則禮之理便應而恭敬之心於是乎形盖由其中間衆理渾具各各分明故外邊所遇隨感而應所以四端之發各有面貌之不同是以孟子析而為四以示學者使知渾然全體之中而粲然有條若此○慶源輔氏曰仁義禮智性也惻隠至是非性之動而為情也皆謂之心心統性情者也四者之心根於本性非如火之銷金自外至内但人自不思不求耳○西山真氏曰物有求而弗得者在外故也性求其在我者何不得之有思而求之則得之而全其本善不思不求則失之而流於惡善惡相去之逺由一倍五倍而極於無算者皆不思不求不能擴充以盡其才故也本然之才初無限量極天下之善無不可為今乃如此是有才而不能盡其才耳曰思曰求而又曰盡皆孟子喫緊教人處】前篇言是四者為仁義禮智之端而此不言端者彼欲其擴而充之此直因用以著其本體故言有不同耳【雲峯胡氏曰前篇於四者言端欲人充廣此不言端而直因用以著其本體欲人體認前以辭讓為禮之端辭讓皆以發乎外者言此曰恭敬則兼以外與内而言故不必言端】 詩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夷好是懿徳孔子曰為此詩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則民之秉夷也故好是懿徳【好去聲】 詩大雅蒸民之篇蒸詩作烝衆也物事也則法也夷詩作彛常也懿美也有物必有法如有耳目則有聰眀之徳有父子則有慈孝之心是民所秉執之常性也故人之情無不好此懿徳者【新安陳氏曰於好字上見得是情集註此情字與上文乃若其情相應】以此觀之則人性之善可見而公都子所問之三說皆不辨而自明矣【蔡氏曰惻隠等正是指性之初發動處以明未發動之理又舉蒸民詩者當然之則無物不體而此理之妙實根於人性之本然惟人之生各秉其有常之性所以應事接物皆好此美徳而不容己也所謂懿徳即所謂物之則也其曰好是者即指上文秉彛而言天命之所賦者謂之則人性之所秉者謂之彛存於心而有所得者謂之徳實一而已孔子又加一必字於有則之上加一故字於好是之上其旨愈明矣孟子舉此者盖謂秉彛懿徳即是常性心之所好者徳即是情之發動者不外乎性就性初發動為情處指出以示人方見得性之本無不善也】○程子曰性即理也理則堯舜至於塗人一也才禀於氣氣有清濁禀其清者為賢禀其濁者為愚學而知之則氣無清濁皆可至於善而復性之本湯武身之是也孔子所言下愚不移者則自暴自棄之人也【朱子曰理精一故純氣粗故雜○理如寳珠氣如水有是理而後有是氣有是氣則必有是理但氣禀之清者為聖賢如珠落在清水中禀氣之濁者為愚暗如珠落在濁水中】又曰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眀二之則不是【朱子曰論性不論氣則無以見其生質之異論氣不論性則無以見義理之同孟子之言性善者前聖所未發也而此言者又孟子所未發也○本然之性只是至善然不以氣質論之則莫知其有昏眀開塞剛柔強弱故有所不備徒論氣質之性而不自本原言之則雖知有昏眀開塞剛柔強弱之不同而不知至善之原未嘗有異故有所不眀須是兩邊都説理方眀備○北溪陳氏曰只論大本而不及氣稟則所論有欠闕未備若只論氣禀而不及大本便只説得粗底道理全然不眀千萬世而下學者只得按他説更不可改易○潜室陳氏曰孟子性善從源頭上説及論情論才只是説善不論氣質清濁厚薄是不備也諸子紛紛之説各自把氣質分别便作天性看了其不眀之失為害滋甚孔門性相近習相逺却就氣質之性上論清濁至説上智下愚乃論得氣清之十分厚者為上智氣濁之十分薄者為下愚其間相近者乃是中人清濁在四六之間總起是三等氣質此説乃是與孟子之説互相發明要知孔子是説氣質之性孟子是説源頭本然之性諸子只是把氣質便作本然之性看錯了○新安陳氏曰須是論性兼論氣不判而二之方是】張子曰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故氣質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朱子曰論天地之性則専指理而言論氣質之性則以理與氣雜而言之天地之性則太極本然之妙萬殊之一本也氣質之性則二氣交運而生一本而萬殊也氣質之性即此理墮在氣質之中耳非别有一性也○性只是理然無那氣質則此理沒安頓處但得氣之清眀則不蔽固此理順發出来蔽固少者發出來天理勝蔽固多者則私欲勝便見得本原之性無有不善只被氣質有昏濁則隔了學以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矣故説性須兼氣質言之方備○氣質之説起於張程極有功於聖門有補於後學言之使人深有感如退之説性三品也是但不曾分眀説是氣質之性耳孟子説性善但説得本原處却不曾説得氣質之性所以亦費分疏使張程之説早出則諸子説性惡與善惡混等自不用争論故張程之説立則諸子之説泯矣○孟子雖不言氣質之性然於吿子生之謂性之辨亦既微發其端矣但告子辭窮無復問辨故亦不得而盡其辭焉至周子出始復推明太極隂陽五行之説以明人物之生其性則同而氣質之所從來其變化錯揉有如此之不齊者至程子始明性之為理而與張子皆有氣質之説○氣質之性便只是這箇天地之性却從那裏過好底性如水氣質之性如殺些醤與鹽便是一般滋味○又曰天地之所以生物者理也其生物者氣與質也人物得是氣質以成形而其理之在是者則謂之性也○勉齋黄氏曰學者知理之無不善則當加存養之功知氣質之有善有不善則當施矯揉之力○北溪陳氏曰氣質之性是以氣禀言之天地之性是以大本言之其實天地之性亦不離乎氣質之中只是就那氣質之中分别出氣質之性不與相雜而言耳○雙峯饒氏曰人未生以前不喚做性既生以後方喚做性纔喚做性便滚在氣質中所以有善有不善此氣質之性也然性之本然惟有善而已就氣質中指那本然者説是則天地之性也若不分做兩箇性説則性之與氣鶻突無分曉若不合做一箇性説認做兩件物事去了故程子曰二之則不是問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不知未反以前此性亦存否曰不曾反時此性亦未嘗無且如一鄙吝人見殘疾也知憐憫一強梁人見好人也知恭遜畢竟有箇性在内不知不覺忽然發見出來但人有氣質物欲之累則此性不能常存須於善反上做工夫方存得性之本體問反之之工夫如何曰涵養體認克治充廣皆是反之之道譬如水被泥沙混了若加澄治則本然之清仍在孟子説夜氣便是要使人涵養説四端及擴充便是要體驗充廣獨有克治一邊却不曽説○新安陳氏曰論性不論氣是説孟子其論甚正而明但不曾説破氣質不周備耳論氣不論性是説荀則全舛繆而説理不眀其害大矣孟子性善之説正而未備得程子性即理也之説足以助其甚正者又得張程氣質之説足以補其未備者朱子㑹萃提掇盡發其秘而無餘蘊其繼往開來之功大矣哉○又曰文勢如君子弗謂性也君子既善變化其氣質之性而復其天地之性矣故氣質之性君子弗以為性也】愚按程子此説才字與孟子本文小異盖孟子専指其發於性者言之故以為才無不善程子兼指其禀於氣者言之則人之才固有昏眀強弱之不同矣張子所謂氣質之性是也二説雖殊各有所當【去聲】然以事理考之程子為宻盖氣質所稟雖有不善而不害性之本善性雖本善而不可以無省【悉井反】察矯揉【人九反】之功【省察屬知矯揉屬行】學者所當深玩也【問孟子程子論才字同異朱子曰才只一般能為之謂才才之初亦無不善縁他氣質有善惡故其才亦有善惡孟子自其同者言之故以為出於性程子則自其異者言之故以為禀於氣大抵孟子多是専以性言故以為性善才亦無不善到周程張子方説到氣上要之須是兼二者言之方備○集註中以程子為宻即見得孟子所説未免少有疎處今但以程子為主而推其説以陰補孟子之不足則於理無遺矣○雲峯胡氏曰程子就氣質上説則情或有不善不可無省察之功才或有不善不可無矯揉之功集註此矯揉二字與此篇首章所謂矯揉不同首章是吿子之説以本然之性必待矯揉而後可以為善此則先儒之説以氣質之性必加矯揉而後可變其不善二者正相反也】 ○孟子曰富歳子弟多頼凶歳子弟多暴非天之降才爾殊也其所以陷溺其心者然也 富歳豐年也頼藉【慈夜反】也豐年衣食饒足故有所頼藉而為善凶年衣食不足故有以陷溺其心而為暴【問程子謂語其才則有下愚之不移與孟子之意不同朱子曰孟子只見得性善便把才都做善不知有氣稟之不同程子說得較密○新安陳氏曰天之降才與書所謂上帝降衷文意略似言非天賦以有為之才如此殊異也乃阻饑而陷溺其良心賊其為善之才而然耳】 今夫麰麥播種而耰之其地同樹之時又同浡然而生至於日至之時皆熟矣雖有不同則地有肥磽雨露之養人事之不齊也【夫音扶麰音牟耰音憂磽苦交反】 麰大麥也耰覆【敷救反】種【上聲】也【韻㑹徐氏曰布種後以耰摩田使土之開處復合曰覆種】日至之時謂當成熟之期也磽瘠【音夕】薄也【新安陳氏曰種麥三者多同雖其間有多寡之不同者則以地有肥瘠之分雨露有有無之異人事有勤惰之不齊故耳以譬降才同而養其心與陷溺其心有不同也】 故凡同類者舉相似也何獨至於人而疑之聖人與我同類者 聖人亦人耳其性之善無不同也【新安陳氏曰凡同類謂凡物之同類者人性善無不同此提掇綱領處】 故龍子曰不知足而為屨我知其不為蕢也屨之相似天下之足同也【蕢音匱】 蕢草器也不知人足之大小而為之屨雖未必適中然必似足形不至成蕢也 口之於味有同耆也易牙先得我口之所耆者也如使口之於味也其性與人殊若犬馬之與我不同類也則天下何耆皆從易牙之於味也至於味天下期於易牙是天下之口相似也【耆與嗜同下同】 易牙古之知味者言易牙所調之味則天下皆以為美也【新安陳氏曰易牙齊桓公臣能辨淄澠二水味此先得我口之所耆已為下文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者張本矣】 惟耳亦然至於聲天下期於師曠是天下之耳相似也師曠能審音者也言師曠所和之音則天下皆以為美也 惟目亦然至於子都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者無目者也【姣古卯反】 子都古之美人也姣好也 故曰口之於味也有同耆焉耳之於聲也有同聽焉目之於色也有同美焉至於心獨無所同然乎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謂理也義也聖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故理義之悦我心猶芻豢之悦我口 然猶可也【朱子曰然是然否之然人心同以為然者義理也】草食曰芻牛羊是也榖食曰豢【音患】犬豕是也程子曰在物為理處【上聲】物為義體用之謂也孟子言人心無不悦理義者但聖人則先知先覺乎此耳非有以異於人也程子又曰理義之悦我心猶芻豢之悦我口此語親切有味須實體察得義理之悦心真猶芻豢之悦口始得【朱子曰理是此物上便有此理義是於此物上自家處置合如此便是義雄言義以宜之韓愈言行而宜之之謂義若以義為宜則義有在外意思須如程子言處物為義是則處物者在心而非外也非處物為義一句則後人恐未免有義外之見盖物之宜雖在外而所以處之使得其宜者則在内也○理義人心之同然如人之為事自家處之當於義人莫不以為然無有道不好者又如人皆知君父之當事我能盡忠盡孝天下莫不以為當然此心之所同也如今處一件事苟當於理則此心必安人亦以為當然如此則其心悦乎不悦乎悦於心必矣○雲峯胡氏曰芻豢人之所同耆也耆之斯悦之矣理義人之所同然也然之斯悦之矣○新安陳氏曰此章大意以人心理義之同而見人性之皆善也衆人與聖人同此至善之性所以同此理義之心本同而末莫之同者陷溺其心故也能以理義養其心而不至陷溺其心則心得所養於理義得無味之味如悦芻豢有味之味其於希聖之學自將勉勉循循而欲罷不能矣始與聖人同者其終何患與聖人不同哉】 ○孟子曰牛山之木嘗美矣以其郊於大國也斧斤伐之可以為美乎是其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潤非無萌蘖之生焉牛羊又從而牧之是以若彼濯濯也人見其濯濯也以為未嘗有材焉此豈山之性也哉【蘖五割反】牛山齊之東南山也邑外謂之郊言牛山之木前此固嘗美矣今為大國之郊伐之者衆故失其美耳息生長【上聲下同】也【雙峯饒氏曰息本訓止息纔息便生故息又訓生】日夜之所息謂氣化流行未嘗間【去聲】斷【徒玩反】故日夜之間凡物皆有所生長也萌芽也蘖芽之旁出者也濯濯光潔之貌材材木也言山木雖伐猶有萌蘖而牛羊又從而害之是以至於光潔而無草木也【新安陳氏曰山以生物為性猶曰天地以生物為心謂為無材豈山之本性哉此全是引起以譬喻下一節】 雖存乎人者豈無仁義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猶斧斤之於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以為美乎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氣其好惡與人相近也者㡬希則其旦晝之所為有梏亡之矣梏之反覆則其夜氣不足以存夜氣不足以存則其違禽獸不逺矣人見其禽獸也而以為未嘗有才焉者是豈人之情也哉【好惡並去聲梏工毒反】良心者本然之善心即所謂仁義之心也平旦之氣謂未與物接之時清明之氣也好惡與人相近言得人心之所同然也㡬希不多也梏械【下戒反】也【朱子曰梏如被禁械在那裏更不容他轉動亡如將自家物失去了】反覆展轉也【朱子曰反覆非顛倒之謂盖有互換更迭之意】言人之良心雖已放失【新安陳氏曰物欲者伐良心之斧斤也】然其日夜之間猶必有所生長故平旦未與物接其氣清眀之際良心猶必有發見【形甸反下同】者但其發見至微而旦晝所為之不善又已隨而梏亡之如山木既伐猶有萌蘖而牛羊又牧之也【朱子曰平旦之氣只是夜間息得許多時節不與事物接纔醒來便有得這些清眀之氣此心自恁地虚静少間纔與物接依舊又汨没了】晝之所為既有以害其夜之所息夜之所息又不能勝其晝之所為是以展轉相害至於夜氣之生日以寖【音浸】薄而不足以存其仁義之良心則平旦之氣亦不能清而所好惡遂與人逺矣【程子曰夜氣之所存者良知也良能也苟廣而充之化旦晝之所梏為夜氣之所存然後有以至於聖人也○朱子曰日夜之所息底是良心平旦之氣自是氣夜氣如雨露之潤良心如萌蘖之生人之良心雖有梏亡而彼未嘗不生也○此段首尾只為良心設夜氣不足以存盖以夜氣至清足以存此良心平旦之氣亦清亦足以存此良心故其好惡與人相近但此心存得不多時也梏亡之人謂梏亡其夜氣非也謂梏亡其良心也○夜氣不足以存皆是旦晝所為壊了所謂好惡與人相近今只要去這好惡上理會日用間於這上見得分曉有得力處夜氣方與你存夜氣上却未有工夫只是去旦晝理㑹這裏有工夫日間添得一分道理夜氣便添得一分日間只管進夜間只管添這氣便盛○氣日裏也生夜間也生只是日間生底為物欲梏亡隨手又耗散了夜間生底則聚在那裏不曾耗散所以養得那良心譬如一井水終日攪動便渾了至夜稍静便有清水出所謂夜氣不足以存者如攪動得太甚則雖有止息時此水亦不能清矣○人心毎日梏於事物斵喪戕賊所餘無㡬唯夜氣静庶可以少存耳至夜氣之静而猶不足以存則人理都喪去禽獸不逺矣前輩皆無眀説某因將孟子反覆熟讀方看得出後看程子説夜氣之所存者良知良能也與臆見合以此知觀書須熟讀深思道理自見○氣與理本相依旦晝之所為不害其理則夜氣之所養益厚夜之所息既有助於理則旦晝之所為益無不當矣日間梏亡者寡則夜氣自然清眀虚静至平旦亦然至旦晝應事接物時亦莫不然○夜氣是母所息者是子盖所息者本自微了旦晝只管梏之今日梏一分明日梏一分所謂梏之反覆而所息者泯夜氣亦不足以存若能存便是息得仁義之良心仁義之心人所固有但放而不知求則天之所以與我者始有所汨沒矣是雖如此然其日夜之所息至於平旦其氣清明不為利慾所昏則本心好惡猶有與人相近處至其旦晝之所為又有以梏亡之梏之反覆則雖有這些夜氣亦不足以存養其良心反覆只是循環夜氣不足以存則雖有人之形其實與禽獸不逺故下文復云苟得其養無物不長苟失其養無物不消良心之消長只在得其養與失其養爾牛山之木嘗美矣是喻人仁義之心郊於大國斧斤伐之猶人之放其良心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潤非無萌蘖之生便是平旦之氣其好惡與人相近處旦晝之梏亡則又所謂牛羊又從而牧之雖芽蘖之萌亦且戕賊無餘矣○此章以仁義之良心為主其存其亡皆以心言之下文引孔子之言以眀心之不可不操則意益眀矣但日夜所息以下只以好惡相近為良心之萌蘖不復更著心字故説者謂氣有存亡而欲致養於氣誤矣○趙氏曰仁義性也而集註以心言者統乎性也良心即仁義之心即所謂性也○雲峯胡氏曰此章以山木喻人心分為兩段每段皆當分六節看第一節是説牛山之木本來自美喻人仁義之良心本來未嘗無第二節以斧斤之伐喻良心之放第三節萌蘖之生喻好惡與人相近者㡬希言既伐之後其發至微此心之存甚不多如萌蘖之生甚不多也第四節謂萌蘖之生本自不多而牛羊又牧之喻夜氣之所存者本自不多而旦晝所為之不善又梏之也第五節謂向也猶有萌蘖之生今則濯濯無復存矣喻良心向也猶有與人相近者今則去禽獸不逺矣但木與良心皆有日夜之所息而惟於人曰夜氣者木之萌蘖一絶於牛羊既牧之後無復存者人之良心夜之所息者已絶於日之所為而夜無所為則其氣猶足以存所謂存者謂夜氣猶足以存其本然之良心也至於梏之反覆則雖有夜氣亦不足以存矣第六節謂人但見其濯濯而不見其初也未嘗不美喻人但見其近於禽獸而不見其存乎人者未嘗無仁義之良心也材字與才字不同朱子以為才字是就義理上説材字是就用上説○新安陳氏曰前言好惡與人近今遂去禽獸不逺則與人逺矣人見其如此而以為未嘗有能為之才者此豈人性發而為情之本然者哉此所謂才與情與前章乃若其情天之降才意同皆發於性者也】 故苟得其養無物不長苟失其養無物不消【長上聲】山木人心其理一也【朱子曰此段緊要在苟得其養四句存是箇保養護衛底意苟得其養無物不長苟失其養無物不消見得雖梏亡之餘有以養之則仁義之心即存縁是此心本不是外面取來乃是與生俱生下又説存養之要舉孔子之言操則存舎則亡見此良心其存亡只在眇忽之間纔操便在這裏纔舎便失去若能知得常操之而勿放則良心常存夜之所息益有所養夜之所養愈深則旦晝之所為無非良心之發見矣○慶源輔氏曰此總結上二段意○新安陳氏曰斧斤伐牛羊牧山木之失養而消也放其良心所為梏亡人心之失養而消也所以養其心者不外乎下文之操存而已此結上二段以起下文所引孔子語之意】 孔子曰操則存舎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鄉惟心之謂與【舎音捨與平聲】 孔子言心操之則在此捨之則失去其出入無定時亦無定處如此【北溪陳氏曰忽然出忽然入無有定時忽在此忽在彼亦無定處操之便存在此捨之便亡失了】孟子引之以眀心之神眀不測得失之易【去聲】而保守之難【雲峯胡氏曰得之易者謂操則存失之易者謂舎則亡保守之難者謂出入無時莫知其鄉】不可頃刻失其養學者當無時而不用其力使神清氣定常如平旦之時則此心常存無適而非仁義矣【新安陳氏曰此集註推廣孟子言外意繳上上文收結一章之義】程子曰心豈有出入亦以操舎而言耳操之之道敬以直内而已【朱子曰心豈有出入出只指外而言入只指内而言只是要人操而存之耳非是如物之散失而後收之也○心是箇活物須是操守不要放舎亡不是無只是走作逐物去了又見得心不操則舎不出則入無閑處可以安頓惟心之謂與直指而總結之○孟子大意只在操則存舎則亡兩句上心一放時便是斧斤之伐牛羊之牧一收斂在此便是日夜之息雨露之潤他是要人於旦晝時不為事物所汨人心能操則常存豈特夜半平旦○問范淳夫女讀孟子曰孟子誤矣心豈有出入伊川聞之曰此女雖不識孟子却識心伊川此語是許之是不許之曰此女必天資髙見此心常湛然安定無出入然衆人不能皆如此若通衆人論之心却是走作底物孟子所引夫子之言是通衆人論耳○問不能操而存之則其出而逐物於外與其偶存於内者皆荒忽無常莫知定處然所謂入者亦非此心既出而復自外入也亦曰逐物之心暫息則此心未嘗不在内耳學者於此苟能操而存之則此心不放而常為主於内矣○孔子此四句只是狀人之心是箇難把捉底物事而人之不可不操出入便是上面操存舎亡入則是在這裏出則是亡失了此大約泛言人心如此非指已放者而言亦不必要於此論心之本體也○心體固本静然亦不能不動其用固本善然亦能流而入於不善夫其動而流於不善者固不可謂心體之本然然亦不可不謂之心也但其誘於物而然耳故先聖只説操則存存則静而其動也無不善矣舎則亡於是乎有動而流於不善者出入無時莫知其鄉出者亡也入者存也本無一定之時亦無一定之處特係於人之操舎如何耳只此四句説得心之體用始終真妄邪正無所不備○新安陳氏曰敬以直内本文未有此意乃程子揭要義以補孟子之意也】○愚聞之師【延平李先生】曰人理義之心未嘗無唯持守之即在爾若於旦晝之間不至梏亡則夜氣愈清夜氣清則平旦未與物接之時湛然虚眀氣象自可見矣【潜室陳氏曰此段境界乃指示喪失良心者欲其認取此時體段從此養去也】孟子發此夜氣之説於學者極有力宜熟玩而深省【悉井反】之也【雙峯饒氏曰此章緊要在三箇存字首説存乎人者是説此心本來存次説夜氣不足以存是説衆人不能存此心終説操則存是教人用力以存此心○雲峯胡氏曰集註論浩氣則以為擴前聖所未發學者所當潜心而玩索此論夜氣則以為於學者極有力宜熟玩而深省盖此兩氣字前此未發而孟子發之浩氣謂是氣之體段人皆得之於天地以生者夜氣則從浩氣中説夜間又清眀如此非有二氣也浩氣是統説夜氣則為人之放其良心者説聖人志氣常清明無放心故無夜氣若學者尤宜深省不但當玩索而已○東陽許氏曰浩然章論養氣而以心為主此章論養心而以氣為驗曰志者氣之帥故謂以心為主曰平旦好惡與人相近故謂以氣為驗集義固為養氣之方所以知夫義而集之者乃心也養心固戒其梏亡驗其所息而可致力者則氣也彼欲養而無暴以充吾仁義之氣此欲因氣之息以養吾仁義之心兩章之持志操心之意未嘗不同而氣則有在身在天之異然未始不相為用也】 ○孟子曰無或乎王之不智也 或與惑同疑怪也王疑指齊王 雖有天下易生之物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吾見亦罕矣吾退而寒之者至矣吾如有萌焉何哉【易去聲暴步卜反見音現】 暴溫之也我見王之時少猶一日暴之也我退則諂諛雜進之日多是十日寒之也雖有萌蘖之生我亦安能如之何哉【西山真氏曰人主之心養之以義理則眀蔽之以物欲則昏猶草木然煗之以陽則生寒之以隂則悴孟子於齊王引以當道王秉彛之心其端倪亦有時而萌動矣而進見之時少理義浸灌之益微退而蔽之以私欲者何可勝既雖有如萌芽之發旋復摧折雖孟子其如之何哉○勿軒熊氏曰此見孟子格心之學須就有萌上著力善端之發正須正人賢士輔翼而開廣之】 今夫奕之為數小數也不専心致志則不得也奕秋通國之善奕者也使奕秋誨二人奕其一人専心致志惟奕秋之為聽一人雖聽之一心以為有鴻鵠將至思援弓繳而射之雖與之俱學弗若之矣為是其智弗若與曰非然也【夫音扶繳音灼射食亦反為是之為去聲若與之與平聲】 奕圍棊也數技也致極也奕秋善奕者名秋也繳以繩繫矢而射也【雙峯饒氏曰心以所主者言志以所向者言専心是心之所主専在此致志是極其心之所向直到那田地○新安陳氏曰此章前一譬謂交脩者不得常用其力後一譬謂自脩者不肯専用其力意孟子之於齊王既進見時少無以勝衆邪之交蔽而齊王之於孟子又聽信不専有以分其心於多岐故設兩譬以言之前言王之不智後言智不若固羣邪寒之者之罪亦自鴻鵠其心之罪也】○程子為講官言於上曰人主一日之間接賢士大夫之時多親宦官宫妾之時少則可以涵養氣質而薰陶徳性時不能用識者恨之范氏曰人君之心惟在所養君子養之以善則智小人養之以惡則愚然賢人易【去聲下同】踈小人易親是以寡不能勝衆正不能勝邪自古國家治【去聲】日常少而亂日常多盖以此也【南軒張氏曰物固有生之理然不養而害則雖易生之物亦不能以長是則物未有不待養而能生者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則養之也微而害之者深矣則其生理焉得而遂哉是以古之明君懼一暴十寒之為害也則博求賢才寘諸左右朝夕與處而逺佞人所以養徳也豈獨人君為然一暴十寒之病為士者其可一日而獨不念乎然其要則在乎専心致志而已専心致志學之大方居敬之道也○慶源輔氏曰後世作事無本知求治而不知正君知攻過而不知養徳若程子范氏之説是乃所謂正君養徳之道必如是然後君徳成而治有本庶㡬三代可復不然雖欲言治亦苟而已○雲峯胡氏曰此章首末言智集註不及之獨紀范氏之言君子養之以善則智小人養之以惡則愚然則人主之智與不智在乎所養之正與不正耳】 ○孟子曰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舎魚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舎生而取義者也【舎上聲】 魚與熊掌皆美味而熊掌尤美也 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於生者故不為苟得也死亦我所惡所惡有甚於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惡辟皆去聲下同】釋所以舎生取義之意得得生也欲生惡死者雖衆人利害之常情而欲惡有甚於生死者乃秉彛義理之良心是以欲生而不為苟得惡死而有所不避也【朱子曰義在於生則舎死而取生義在於死則舎生而取死○問生人心義道心乎曰欲生惡死人心也惟義所在道心也權輕重却又是義○慶源輔氏曰利害之常情私欲也秉彛之良心天理也孟子只就欲惡二者中分别出天理人欲最明切○新安陳氏曰人遇死生之大變欲全生則害義欲合義則不得生與其不義而生不若合義而死是義之可欲有甚於生之可欲故不為苟得以偷生不義之可惡有甚於死之可惡故甘死而不肯避死也】 如使人之所欲莫甚於生則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使人之所惡莫甚於死者則凡可以辟患者何不為也設使人無秉彛之良心而但有利害之私情則凡可以偷生免死者皆將不顧禮義而為之矣【慶源輔氏曰偷謂偷竊免謂苟免此兩字説盡私情之意象惟其不然則知秉彛之良心乃吾所固有而利害之私情乃因物而旋生出耳】 由是則生而有不用也由是則可以辟患而有不為也由其必有秉彛之良心是以其能舎生取義如此【慶源輔氏曰由是之是盖指秉彛之良心而言也】 是故所欲有甚於生者所惡有甚於死者非獨賢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賢者能勿喪耳【喪去聲】 羞惡之心人皆有之但衆人汨【音骨】於利欲而忘之惟賢者能存之而不喪耳【慶源輔氏曰羞惡之心即所謂秉彛之良心也秉彛之良心是指其全體而言羞惡之心則又於全體之中指其所謂義者言之也】 一簞食一豆羮得之則生弗得則死嘑爾而與之行道之人弗受蹴爾而與之乞人不屑也【食音嗣嘑呼故反蹴子六反】豆木器也嘑咄【當沒反】啐【七内反】之貌行道之人路中凡人也蹴踐踏也乞人丐乞之人也不屑不以為潔也言雖欲食之急而猶惡無禮有寧死而不食者是其羞惡之本心欲惡有甚於生死者人皆有之也【慶源輔氏曰路人與乞丐人至微賤者也簞食豆羮生死所繫利害之至急切者也於此而猶惡無禮寧舎之而不食則羞惡之本心所惡有甚於生死者可見人無有無是心者也言羞惡而併及夫欲者羞惡則固為惡矣及反之而不羞惡焉者則是所欲也】 萬鍾則不辨禮義而受之萬鍾於我何加焉為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識窮乏者得我與【為去聲與平聲】 萬鍾於我何加言於我身無所增益也【新安陳氏曰萬鍾對簞豆而言彼物之微也尚惡無禮非義不可食而不受此物之富者乃不辨禮義而受之吾身受用不假萬鍾之富是萬鍾於吾身其實何所加益哉】所識窮乏者得我謂所知識之窮乏者感我之恵也上言人皆有羞惡之心此言衆人所以喪之由此三者【新安陳氏曰人之喪其良心固不止於成宫室供妻妾濟知識三者姑舉三者他可類推】盖禮義之心雖曰固有而物欲之蔽亦人所易【去聲】昏也【或曰萬鍾於我何加焉他日或為利害所昏當反思其初則不為所動矣朱子曰此是克之之方然所以克之者須是有本領後臨時方知克去得不然臨時比並又却只是擇利處去耳】 鄉為身死而不受今為宫室之美為之鄉為身死而不受今為妻妾之奉為之鄉為身死而不受今為所識窮乏者得我而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此之謂失其本心【鄉為並去聲為之之為並如字】 言三者身外之物其得失比生死為甚輕鄉為身死猶不肯受嘑蹴之食今乃為此三者而受無禮義之萬鍾是豈不可以止乎本心謂羞惡之心【東陽許氏曰三鄉為身北山先生作一讀言鄉為辱身失義之故尚不受嘑蹴之食以救身之死今乃為身外之物施恵於人而受失義之祿乎可謂無良心矣】○此章言羞惡之心人所固有或能決死生於危迫之際而不免計豐約於宴安之時是以君子不可頃刻而不省【悉井反】察於斯焉【朱子曰此章孟子所論宫室之美妻妾之奉窮乏得我三者或物欲之尤人所易溺或意之私人所不能免者自非燭理素眀涵養素定而臨事有省察之功未有不以此而易彼也○慶源輔氏曰羞惡之心雖人之所固有但危迫之際私欲未肆三者之念都未萌芽故天理之發其不可遏有如此者至於宴安之時私欲紛紜展轉不已以至計較豐約都忘義理之心乃其勢之使然也人能於此而省察焉則知所以存天理而遏人欲矣○新安陳氏曰此章前一截反覆發明舎生取義是説人當託孤寄命之大節時事中間食羮不受是説一飲食之小節時事然其能決一死以全義則無分於大小也不食非禮之食盖是指此以證人皆有羞惡之心以實上文人能舎生取義之意集註謂或能決死生於危迫之際亦併前一截舎生取義處論之古之君子當舎生取義時非徒感慨殺身實能從容就義如張巡死於睢陽之類所謂危迫乃事勢之危迫非謂舎生就死者之蒼黄失措也不受非禮之食而死如齊餓者不受嗟來之食之類古來真有此等人然謂其能決死生於危迫之際而又謂有不免計豐約於宴安之時者盖危迫之際物欲不萌義理之心感發有不可遏故往往能決死生若宴安之時物欲易行私意何極義理之心多至迷溺故或不免至於計較豐約亦勢使然也人能於此省察之則知所以遏人欲而擴天理矣又是亦不可以已乎最喚醒人人之不能為君子多是不得已而為之今此三者豈不可以己而乃冒為之乎此之謂失其本心尤斷制得明白失其本心與前所謂賢者能勿喪耳正相反賢者惟克去私欲故能勿喪其良心衆人惟汨於私欲故至於失其本心也】 ○孟子曰仁人心也義人路也 仁者心之徳程子所謂心如榖種【上聲】仁則其生之性是也【朱子曰生之性便是愛之理○勉齋黄氏曰心是榖種心之徳是榖種中生之性也生之性便是理謂其具此生理而未生也若陽氣發動生出萌芽後已是情須認得生字不涉那喜怒哀樂去○潜室陳氏曰人心是物榖種亦是物只是物之有生理者爾然便指心為仁則不可但人心中具此生理便以榖種為仁亦不可但榖種中亦含此生理榖不過是殻實結成而榖之所以纔播種而便萌蘖者盖以其有生之性心不過是血氣做成而心之所以有運動惻怛處亦以其有生之性人心之與榖種惟其有生之性故謂之仁而仁則非梏於二者之形也孟子只恐人懸空去討仁故即人心而言程子又恐人以人心為仁故即榖種而言○新安陳氏曰遺書云心譬如榖種生之性便是仁陽氣發處乃情也】然但謂之仁則人不知其切於已故反而名之曰人心則可見其為此身酬酢【音昨】萬變之主而不可須臾失矣【此失字即是下文放字○朱子曰仁無形迹底物事孟子恐人理㑹不得便説道只人心便是却不是把仁來形容人心乃是把人心來指示人以仁也心是通貫始終之物仁是心體本來之妙汨於物欲則雖有是心而失其本然之妙惟用功親切者為能復之孟子之言固是渾然然人未嘗無是心而或至於不仁只是失其本心之妙而然耳則仁字心字亦須畧有分别○西山真氏曰仁者心之徳也而孟子直以為人心者盖有此心即有此仁心而不仁即非人矣孔門言仁多矣皆指其功用處而言此則徑舉全體使人知心即仁仁即心而不可以二視之也○雲峯胡氏曰中庸言仁者人也此人字指人之身而言此則直指人之心而言言身則人有此身便自具此生理比之他處言仁已甚親切此言心則又見生之理具於人之身而心如穀種又具此生理而未生者也視中庸又親切矣】義者行事之宜謂之人路則可以見其為出入往來必由之道而不可須臾舎【上聲】矣【朱子曰仁人心是就心上言義人路是就事上言○潜室陳氏曰或問孟子謂道若大路然又曰義人路也道為義體義為道用均謂之路何耶曰道以路言謂事事物物各有當行之路義亦言路者謂處事處物各就他當行路上行故皆以路言然道若大路則取其明白易知義為人路則取其往來必由不知道之猶路無目者也不知義之猶路無足者也此孟子言意别處○雲峯胡氏曰路在外出入往來必由乎我事之宜在外而所以行事而酌其宜者在乎心於此見得仁字自包得義字故下文求放心但言仁而不及義也】 舎其路而不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舎上聲】 哀哉二字最宜詳味令【平聲】人惕然有深省【悉井反】處【雲峯胡氏曰兩其字即是上文兩人字盖曰人心人路則禽獸無是心亦無是路矣人舎其為人之路而不由放其為人之心而不知求則不可謂之人矣不可謂之人則謂之何哉此孟子所以深哀之○新安陳氏曰上文先仁而後義由體而及用此先路而後心由用而歸之體也】 人有雞犬放則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 程子曰心至重雞犬至輕雞犬放則知求之心放則不知求豈愛其至輕而忘其至重哉弗思而已矣【朱子曰雞犬放有未必可求者惟是心纔求則便在未有求而不可得者知其為放而求之則不放矣○存得此心便是仁若此心放了又更理㑹甚仁今人之心静時昏動時擾亂便是放了放心不獨是走作喚做放纔昏睡去了便是放】愚謂上兼言仁義而此下専論求放心者能求放心則不違於仁而義在其中矣【慶源輔氏曰能求其心則心存心存則無適而非天理之流行而應事接物之際必能合時措之宜故曰義在其中盖有體必有用也】 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學問之事固非一端然其道則在於求其放心而已盖能如是則志氣清眀義理昭著而可以上達不然則昏昧放逸【新安陳氏曰静時昏昧動時放逸】雖曰從事於學而終不能有所發眀矣【朱子曰學問亦多端矣而孟子直以為無他盖身如一屋子心如一家主有此家主然後能洒掃門户整頓事務若無主則此屋不過一荒屋耳實何用焉且如中庸言學問思辨四者甚切然使放心不收則何者為學問思辨哉收斂此心不容一物乃是用工須就心上做得主定方驗得聖賢之言有歸著自然有契○求放心也不是在外面求得箇放心來只是求時便在如我欲仁斯仁至矣只是欲仁便是仁了○求放心非以一心求一心只求底便是已收之心雖放去千萬里之逺只一收便在此他本無去來也○求放心當於未放之前看如何已放之後看如何復得了又看是如何作三節看後自然習熟此心不至於放○孟子謂學問求放心又謂有是四端知皆擴而充之説得最好人之一心在外者要收入來在内者又要推出去孟子一部書皆是此意○蔡氏曰或者但見孟子有無他而已矣之語便立為不必讀書窮理只要存本心之説所以䘚流於異學此指陸象山集註謂學問之事固非一端然其道則在於求放心而已正所以發眀孟子之本意以示異學之失學者切宜玩味】故程子曰聖賢千言萬語只是欲人將已放之心約之使反復入身來自能尋向上去下學而上達也【朱子曰所謂反復入身來不是將已縱出底依舊收拾轉來如七日來復不是已往之陽重新將來復生盖舊底已自過去了這裏自然生出來只是知求則心便在便是反復入身來○上有學問二字不只是求放心便休看自能尋向上去下學而上達二句這是存得此心方可做去必不是塊然空守得這心便了○徽庵程氏曰尋向上去者下學也能向上去者上達也○雲峯胡氏曰約之使反復入身來是此心不可為流蕩忘反之心自能尋向上去下學而上達盖必由下學而後上達則此心又不可為虚空無用之心也】此乃孟子開示切要之言程子又發眀之曲盡其指學者宜服膺而勿失也【南軒張氏曰學問之道以求放心為主然心豈逺人哉知其放而求之則在是矣所謂放者其㡬間不容息故君子造次克念戰兢自持所以收其放而存之也存之久則天理寖明是心之體將周流而無所蔽矣以堯舜禹相授受之際獨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心豈有二乎哉放之則人心之危無有極也知其放而求之則道心之微豈外是哉故貴於精一之而已○雙峯饒氏曰上文説仁人心也是把心做義理之心不應下文心字又别是一意若把求放心做收攝精神不令昏放則只説從知覺上去恐與仁人心也不相接了曩嘗以此質之勉齋勉齋云此章首言仁人心是言仁乃人之心次言放其心而不知求末言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言學問之道非止一端如講習討論玩索涵養持守踐行廣充克治皆是其所以如此者非有他也不過求吾所失之仁而已此乃學問之道也三箇心宇脉絡聨貫皆是指仁而言今讀者不以仁言心非矣○新安陳氏曰仁者人之本心也不仁之人失其本心放其心故也本心存則為仁放則非仁非仁則不能居仁以立其體必不能由義以達其用矣求放心即所以求仁也學問者求仁之方求仁者學問之本此章歸宿在求放心上是歸宿在求仁上也一章有四心字皆是指仁而言文理血脉甚貫讀之可見又按放心人欲也求放心遏人欲而存天理也】 ○孟子曰今有無名之指屈而不信非疾痛害事也如有能信之者則不逺秦楚之路為指之不若人也【信與伸同為去聲】 無名指手之第四指也 指不若人則知惡之心不若人則不知惡此之謂不知類也【惡去聲】 不知類言其不知輕重之等也【南軒張氏曰人與聖人同類以心之同耳不同者陷溺之故也心不若人而知惡之必求所以免於惡盖有須臾不遑寧處者矣○新安陳氏曰此承上章以雞犬與心分輕重而言下三章亦以類相方而加切焉】 ○孟子曰拱把之桐梓人苟欲生之皆知所以養之者至於身而不知所以養之者豈愛身不若桐梓哉弗思甚也 拱兩手所圍也把一手所握也桐梓兩木名【南軒張氏曰愛其身必思所以養之古之人理義以養其心以至動作起居聲音笑貌之間莫不有養之之法所以尊徳性道問學以成其身也於桐梓知所養則自拱把至合抱可以馴致於身知所養則自士而為賢為聖亦循循可進矣弗思則待其身曽一草木之不若滔滔皆是也○新安陳氏曰苟一思之則思吾之一身三綱五常繫焉四端萬善備焉必思所以養之養之之道養心以養其内謹九容之類以養其外使吾身為仁義禮智根心見面盎背之身非徒養其口體血氣之身而已也此章身字内包心外包動容周旋而言】 ○孟子曰人之於身也兼所愛兼所愛則兼所養也無尺寸之膚不愛焉則無尺寸之膚不養也所以考其善不善者豈有他哉於己取之而已矣 人於一身固當兼養【新安陳氏曰無所不愛曰兼愛無所不養曰兼養無尺寸之膚至不養也申兼愛兼養意】然欲考其所養之善否者惟在反之於身以審其輕重而已矣【趙氏曰人之於身無所不愛則固當無所不養然體有貴賤小大養其貴且大者則善養其賤且小者則不善此豈待他人言之而後知哉則亦反之於身而審其輕重於心焉則自知矣○新安陳氏曰輕重即下文所謂貴賤小大是也】 體有貴賤有小大無以小害大無以賤害貴養其小者為小人養其大者為大人 賤而小者口腹也貴而大者心志也 今有場師舎其梧檟養其樲棘則為賤師焉【舎上聲檟音價樲音貳】 場師治場圃者梧桐也檟梓也皆美材也樲棘小棗非美材也 養其一指而失其肩背而不知也則為狼疾人也狼善顧疾則不能故以為失肩背之喻【新安陳氏曰一指肩背有小大之分故借以旁證小體大體】 飲食之人則人賤之矣為其養小以失大也【為去聲】飲食之人専養口腹者也 飲食之人無有失也則口腹豈適為尺寸之膚哉此言若使専養口腹而能不失其大體則口腹之養軀命所關不但為尺寸之膚而已但養小之人無不失其大者故口腹雖所當養而終不可以小害大賤害貴也【朱子曰此章言身則心具焉飲食之人無有失也則口腹豈適為尺寸之膚哉此數句説得倒了也自難曉意謂使飲食之人真無所失則口腹之養本無害然人屑屑理㑹口腹則必有所失無疑是以當知養其大體而口腹底他自㑹去討喫不到得餓了也○雙峯饒氏曰以身而言一毫一髪皆吾所當愛皆吾所當養但體有大小莫専養小體若才養目便貪色才養耳便貪聲才養口便貪味必至害其大體又曰無以小害大不是教人養其大者而不養其小者若養其小者而不失其大者則小者不為大者之累便是不以小害大○新安陳氏曰此章言人當以養心志為重養口體為輕非謂養心志者不養口體也養心志則道心為主而人心聽命雖饑食渴飲與常人同而食所當食飲所當飲自與常人異若専養口體則人心愈危道心愈微不至於窮口腹之欲而滅天理者鮮矣孟子於此欲人不養小以失大盖所以遏人欲而存天理也】 ○公都子問曰鈞是人也或為大人或為小人何也孟子曰從其大體為大人從其小體為小人 鈞同也從隨也大體心也小體耳目之類也【新安陳氏曰心能為身之主使耳目從心之令者大人也心不能為身之主反聽命於耳目而從其欲者小人也】 曰鈞是人也或從其大體或從其小體何也曰耳目之官不思而蔽於物物交物則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則思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此天之所與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則其小者不能奪也此為大人而已矣 官之為言司也耳司聽目司視各有所職而不能思是以蔽於外物既不能思而蔽於外物則亦一物而已又以外物交於此物其引之而去不難矣【問蔽是遮蔽如目之視色從他去時便是為他所遮蔽若能思則視其所當視不視其所不當視則不為他所蔽矣朱子曰然若不思則耳目亦是一物】心則能思而以思為職凡事物之來心得其職則得其理而物不能蔽失其職則不得其理而物來蔽之此三者皆天之所以與我者而心為大【三者謂耳目心】若能有以立之則事無不思而耳目之欲不能奪之矣此所以為大人也【朱子曰物交物上物字指外物下物字指耳目耳目謂之物者以其不能思心能思所以為大體君子固當於思處用工能不妄思是能先立其大者然後耳目之小者不能奪此句最有力且看他下箇立字謂之立者是要卓然竪起此心使自立所謂敬以直内是也○耳目亦物也不能思而交於外物只管引將去心之官固是主於思然須是思方得若不思却倒把不是做是是底却做不是邪思雜慮便順他做去却害事】然此天之此舊本多作比而趙註亦以比方釋之今本既多作此而註亦作此乃未詳孰是但作比字於義為短故且從今本是○范浚心箴曰茫茫堪輿俯仰無垠【音銀】人於其間眇然有身是身之微太倉稊【杜兮反】米參為三才曰惟心爾【雲峯胡氏曰堪輿謂天地言天地至大而人處天地間此身至小不過如太倉一粒稊米而已然人之所以可與天地參為三才者惟在此心心之體豈不甚大】往古來今孰無此心心為形役乃獸乃禽【雲峯胡氏曰此言此心之大往古來今人人有之若純乎義理則是從其大體若役於形氣則是從其小體彼禽獸之心終日役役不過飲食牝牡而已人之心而為形所役與禽獸何異嗚呼人之心其大也本可以參天地而役於小者不能異乎禽獸亦獨何哉可以反而思矣】惟口耳目手足動静投間【去聲】抵隙【乞逆反】為厥心病【雲峯胡氏曰此言口欲味目欲色耳欲聲四肢欲安佚本心微有間隙彼則乗之而入矣】一心之微衆欲攻之其與存者嗚呼㡬【平聲】希【雲峯胡氏曰此言此心之發於義理者甚微而役於形氣者甚衆以彼之衆攻我之微如國勢方弱而四面受敵其不亡者罕矣】君子存誠克念克敬天君泰然百體從令【雲峯胡氏曰前八句是説小人之從其小體此四句是説大人之從其大體曰誠曰念曰敬念即思之謂而敬即存誠之方也一誠足以消萬偽一敬足以敵千邪所謂先立乎其大者莫切於此天君泰然是先立乎其大者百體從令是小者弗能奪朱子曰范氏之箴盖得其旨未可易之也愚故從而釋之云先師曰荀卿以耳目為天官心為天君又曰心者形之君也出令而無所受令即此語以看孟子此章甚切能先立乎其大者則此心卓然能為耳目之君而從其大體所謂天君泰然百體從令者也不能先立乎其大者則退然方聽命於耳目而從其小體所謂心為形役者也立之如何亦曰操而存之使得其能思之職而已】 ○孟子曰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義忠信樂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樂音洛】 天爵者徳義可尊自然之貴也【南軒張氏曰仁義又言忠信忠信只是誠實此二者○雙峯饒氏曰仁義人人有之忠信樂善人所當勉須忠信樂善仁義方為我有乃為可貴○新安陳氏曰樂善即樂此仁義忠信不倦者樂之至也】 古之人脩其天爵而人爵從之 脩其天爵以為吾分【去聲】之所當然者耳人爵從之盖不待求之而自至也【南軒張氏曰古之人脩其天爵而已非有所為而為之人爵從之者言其理則然也】 今之人脩其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而棄其天爵則惑之甚者也終亦必亡而已矣【要平聲】 要求也脩天爵以要人爵其心固已惑矣得人爵而棄天爵則其惑又甚焉終必并其所得之人爵而亡之也【朱子曰孟子時人尚脩天爵以要人爵後世皆廢天爵以要人爵○問脩天爵以要人爵者雖曰脩之實已棄之久矣何待於得人爵而後始謂之棄邪曰若是者猶五霸之假仁猶愈於不假不脩者耳○南軒張氏曰古之士脩身於下無一毫求於其君之心而人君求賢於上毎懐不及之意上下皆循乎天理是以人才衆多而天下治逮徳之衰在下者假名而要利在上者狥名而忘實而人才始壊矣降及後世則不復以仁義忠信取士而乃求之於文藝之間自孩提之童則使之懐利心而習為文辭則併與其假者而不務矣則人才何怪其難哉○新安陳氏曰無所為而為善者誠也故堅所守而不移有所為而為善者偽也故得所求而遂已或曰脩其天爵亦有人爵不從之者棄其天爵亦有人爵終不亡者何也曰脩天爵自有得人爵之理棄天爵自有亡人爵之理其不得者上之遺賢其不亡者下之僥倖豈常理哉】 ○孟子曰欲貴者人之同心也人人有貴於己者弗思耳 貴於己者謂天爵也 人之所貴者非良貴也趙孟之所貴趙孟能賤之人之所貴謂人以爵位加己而後貴也良者本然之善也趙孟晉卿也【新安倪氏曰晉趙氏世呼趙孟如智氏世呼智伯晉為盟主趙氏世卿故當時謂趙孟能賤貴人】能以爵祿與人而使之貴則亦能奪之而使之賤矣若良貴則人安得而賤之哉 詩云既醉以酒既飽以徳言飽乎仁義也所以不願人之膏梁之味也令聞廣譽施於身所以不願人之文繡也【聞去聲】 詩大雅既醉之篇飽充足也願欲也膏肥肉粱美榖令善也聞亦譽也文繡衣之美者也仁義充足而聞譽彰著皆所謂良貴也【新安陳氏曰兩不願字即中庸不願乎其外之意充足乎仁義之良貴則自無所慕乎人爵之貴矣】○尹氏曰言在我者重則外物輕【南軒張氏曰人真知其貴於己者則見外誘之不足慕矣惟不知在己之自有至貴是以慕外而求於人也良貴得之於天人何預焉得於天者公理而求於人者私欲也令聞廣譽君子非有欲之之心飽乎仁義則聞譽自至猶言為善有令名理之固然者也○雲峯胡氏曰上章一要字是内輕而外重此章兩不願字是内重而外輕○東陽許氏曰世人但知公卿大夫之爵為貴而不知在我之身皆有貴者乃天所賦之善所謂天爵也天爵人所同有故思則得之人爵各有命分雖求之無益天爵亦是天命此則義理之命人爵乃氣數之命孟子前章尚有脩天爵而人爵自至之説此章則於人爵下兩不願字是不將這箇為念矣】 ○孟子曰仁之勝不仁也猶水勝火今之為仁者猶以一杯水救一車薪之火也不熄則謂之水不勝火此又與於不仁之甚者也 與猶助也仁之能勝不仁必然之理也但為之不力則無以勝不仁而人遂以為真不能勝是我之所為有以深助於不仁者也【朱子曰仁之勝不仁也猶水勝火以理言之則正之勝邪天理之勝人慾甚易而邪之勝正人慾之勝天理若甚難以事言之則正之勝邪天理之勝人慾甚難而邪之勝正人慾之勝天理却甚易盖纔是蹉失一兩件事便被邪來勝將去若以正勝邪則須是做得十分工夫方勝得他然猶自恐怕勝他未盡正如人身正氣稍不足邪便得以干之矣】 亦終必亡而已矣 言此人之心亦且自怠於為仁終必并與其所為而亡之○趙氏曰言為仁不至而不反諸己也【南軒張氏曰此為有志於仁而未力者言也仁與不仁特係乎操舎之間而天理人慾分焉天理存則人慾消固不兩立也故以水勝火喻之然用力於仁貴乎久而勿舎若一暴十寒偶得復失則暫存之天理豈能勝無窮之人欲遂以為仁不可以勝不仁而不加勉焉則同於不仁之甚者其淪胥以亡也必矣學者觀此可斯須而不存是心乎天理寖明則人欲寖消及其至也人欲消盡天理純全以水勝火其不然乎○新安陳氏曰深味亦終必亡而已矣竊以為此章恐為戰國之諸侯言之以時暫一念一事之仁欲勝彼之殘暴甚不仁不惟不能勝遂使人謂仁不能勝不仁豈非反助其虐亦終必滅亡而已矣如此解則與天爵人爵章終亦必亡而已矣解為終必并所得人爵而失亡之者相協也】 ○孟子曰五榖者種之美者也苟為不熟不如荑稗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荑音蹄稗蒲賣反夫音扶】 荑稗草之似榖者其實亦可食然不能如五榖之美也但五榖不熟則反不如荑稗之熟猶為仁而不熟則反不如為他道之有成是以為仁必貴乎熟而不可徒恃其種【上聲】之美又不可以仁之難熟而甘為他道之有成也○尹氏曰日新而不已則熟【慶源輔氏曰日新日進也不已無間斷也必日進於一日而又無間斷然後純熟夫仁○潜室陳氏曰他道如百工衆技百家諸子皆是○雲峯胡氏曰此章與上章相因上章言為仁之不力無以勝不仁此章言仁之熟由於為之力熟無所容力熟之在乎用力○新安陳氏曰而已矣者熟之之説盡夫為仁之功外此無他也苟能於孔門求仁之方循而行之日新不已由勉而利利而安心與仁一則熟之功效氣象可言矣】 ○孟子曰羿之教人射必志於彀學者亦必志於彀【彀古候反】 羿善射者也志猶期也彀弓滿也滿而後發射之法也學謂學射 大匠誨人必以規矩學者亦必以規矩 大匠工師也規矩匠之法也【新安陳氏曰二節兩學者字一謂學射者一謂學匠者】○此章言事必有法然後可成師舎【上聲下同】是則無以教弟子舎是則無以學曲藝且然况聖人之道乎【南軒張氏曰學者之於道其為有漸其進有序自洒掃應對至於禮儀之三百威儀之三千猶木之有規矩也亦循乎此而已至於形而上之事則在其人所得何如形而上者固不外乎洒掃應對之間也舎是以求道是猶舎規矩以求巧也○慶源輔氏曰射者志於彀而真積力久則善中矣工者守乎規矩而真積力久則能巧矣教者與受教者舎彀而言中舎規矩而言巧皆誣也○雙峯饒氏曰聖門教人定法無如一部大學○雲峯胡氏曰此章與離婁篇首章相似彼謂治天下不可無法此謂師之教弟子之學皆不可無法】 孟子集註大全卷十一 <經部,四書類,四書大全__孟子集註大全>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集註大全卷十二 告子章句下 凡十六章 任人有問屋廬子曰禮與食孰重曰禮重【任平聲】 任國名【趙氏曰任薛同姓之國在齊楚之間】屋廬子名連孟子弟子也 色與禮孰重 任人復【扶又反】問也 曰禮重曰以禮食則飢而死不以禮食則得食必以禮乎親迎則不得妻不親迎則得妻必親迎乎屋廬子不能對明日之鄒以告孟子孟子曰於答是也何有【迎去聲於如字】 何有不難也【朱子曰不親迎則得妻如古者國有凶荒則殺禮而多昏周禮荒政十二條中亦有此法盖貧窮不能備親迎之禮法許如此】 不揣其本而齊其末方寸之木可使髙於岑樓【揣初委反】本謂下末謂上方寸之木至卑喻食色岑【鋤深反】樓樓之髙銳似山者至髙喻禮若不取其下之平而升寸木於岑樓之上則寸木反髙岑樓反卑矣【慶源輔氏曰物之不齊固當揣其本以齊其末不可只據其末以定其髙卑】 金重於羽者豈謂一鈎金與一輿羽之謂哉 鈎帶鈎也金本重而帶鈎小故輕喻禮有輕於食色者羽本輕而一輿多故重喻食色有重於禮者【慶源輔氏曰物固有重而有輕然重者少而輕者多則輕者反重而重者反輕矣】 取食之重者與禮之輕者而比之奚翅食重取色之重者與禮之輕者而比之奚翅色重【翅與啻同古字通用施智反】禮食親迎禮之輕者也飢而死以滅其性不得妻而廢人倫食色之重者也奚翅猶言何但言其相去懸絶不但有輕重之差【楚宜反】而已 往應之曰紾兄之臂而奪之食則得食不紾則不得食則將紾之乎踰東家牆而摟其處子則得妻不摟則不得妻則將摟之乎【紾音軫摟音婁】 紾戾也摟牽也處【上聲】子處女也此二者禮與食色皆其重者而以之相較則禮為尤重也○此章言義理事物其輕重固有大分【去聲】然於其中又各自有輕重之别【彼列反】聖賢於此錯綜【子宋反】斟酌【錯綜分經緯斟酌量淺深也】毫髪不差固不肯枉尺而直尋亦未嘗膠柱而調瑟【史記㢘頗藺相如傳趙孝成王七年秦與趙兵相距長平時趙使㢘頗將兵固壁不戰王信秦之間言使趙括為將代㢘頗藺相如曰王以名使括若膠柱而鼓瑟耳括徒能讀其父書傳不知合變也註瑟每一有一柱旋移變而取聲音之和今以膠定其柱不使變移而鼓之豈能聲和】所以斷【丁亂反】之一視於理之當然而已矣【朱子曰禮之大體固重於食色矣然其間事之大小緩急不同則亦或有反輕於食色者惟理明義精者為能權之而不失耳權之不失是乃所以全禮之重而深眀食色之輕也觀於寸木岑樓之喻孟子之意可見矣○南軒張氏曰食色雖出於性而其流則以害性苟無禮以止之則將何所極哉禮之重於食色固不待較而明矣惟夫汨於人欲而昧夫天性於是始有禮與食色孰重之疑矣○慶源輔氏曰集註章旨之説於聖賢處事之權度固已得其要矣苟或義理未精權度未審則於凡事膠轕難辨之際巧者必至於枉尺而直尋拙者必至於膠柱而調瑟終不得夫時措之宜也○新安陳氏曰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禮則天理所以防閑人欲者也禮本重食色本輕固自有大分也然亦不可拘拘於禮文之微者又當隨時隨事而酌其中焉聖賢固不肯枉尺直尋以踰夫禮之經亦未嘗膠柱調瑟以時時宜之權也○東陽許氏曰敬兄禮也雖無食而將死必不可奪兄之食而違敬兄之禮婚娶禮也雖至於絶嗣必不可摟人處子而違婚娶之禮任人盖異端之徒棄蔑禮法而譏侮之者故孟子止就其所言食色二者使之自權其輕重而自思之盖不屑之教誨也】 ○曹交問曰人皆可以為堯舜有諸孟子曰然 趙氏曰曹交曹君之弟也人皆可以為堯舜疑古語或孟子所嘗言也【朱子曰孟子道人皆可以為堯舜何曽道便是堯舜更不假脩為耶】 交聞文王十尺湯九尺今交九尺四寸以長【句】食粟而已如何則可 曹交問也食粟而已言無他材能也 曰奚有於是亦為之而已矣有人於此力不能勝一匹雛則為無力人矣今曰舉百鈞則為有力人矣然則舉烏獲之任是亦為烏獲而已矣夫人豈以不勝為患哉弗為耳【勝平聲】 匹字本作鴄鴨也從省作匹禮記說匹為鶩【音木】是也【記曲禮庶人之摯匹注匹讀為鶩野鴨曰鳧家鴨曰鶩不能飛騰如庶人之終守耕稼也】烏獲古之有力人也能舉移千鈞【趙氏曰秦武王好以力戲力士烏獲至大官○新安陳氏曰為之一字為此章之要所謂弗為耳及下文所不為也皆與為之而已一句相應而行堯之行與歸而求之行也求也皆所以為之也舉烏獲之任是亦為烏獲以譬能為堯舜之事是亦為堯舜也】 徐行後長者謂之弟疾行先長者謂之不弟夫徐行者豈人所不能哉所不為也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後去聲長上聲弟音悌先去聲夫音扶】 陳氏曰孝弟者人之良知良能自然之性也堯舜人倫之至亦率是性而已豈能加毫末於是哉【慶源輔氏曰堯舜不過率是性而充其量非有所増益於性分外也】楊氏曰堯舜之道大矣而所以為之乃在夫【音扶】行止疾徐之間非有甚髙難行之事也百姓盖日用而不知耳【和靖尹氏曰堯舜之道止於孝弟孝弟非堯舜不能盡○朱子曰堯舜之道孝弟而已這是對那不孝不弟底說孝弟便是堯舜之道不孝不弟便是桀紂○南軒張氏曰人性莫大於仁義仁莫先於愛親義莫先於從兄此孝弟之所由立也盡得孝弟則仁義亦無不盡是則堯舜之道豈不可以一言蔽之乎人孰無是心哉顧體而充之何如耳○慶源輔氏曰陳氏就孝弟上說而極於堯舜之聖楊氏是就堯舜上説而本於孝弟之近二說互相發明所謂百姓盖日用而不知者其警發於人尤為切至也】 子服堯之服誦堯之言行堯之行是堯而已矣子服桀之服誦桀之言行桀之行是桀而已矣【之行並去聲】 言為善為惡皆在我而已詳曹交之問淺陋麤【倉胡反】率【慶源輔氏曰此指其以身之長短與湯文較也人皆可以為堯舜豈謂是歟】必其進見之時禮貌衣冠言動之間多不循理故孟子告之如此兩節云【覺軒蔡氏曰孟子以人皆可為堯舜所以誘曹氏之進也然亦豈謂不假脩為而即可為堯舜耶勉之以孝弟又勉之以衣服言行之間固不以難而沮人亦不以易而許人惜乎曹交之不足以進此也○新安陳氏曰上一節吿以徐行疾行此一節告以衣服言行皆是就其病之切處箴教之】 曰交得見於鄒君可以假館願留而受業於門【見音現】假館而後受業又可見其求道之不篤【慶源輔氏曰此亦是富貴者之習氣都未知那居無求安之味在】 曰夫道若大路然豈難知哉人病不求耳子歸而求之有餘師【夫音扶】 言道不難知若歸而求之事親敬長【上聲下同】之間則性分【去聲】之内萬理皆備隨處發見【形甸反】無不可師不必留此而受業也【問學莫難於知道故欲脩身者必以致知為先今曰道豈難知而特患於不為何哉朱子曰道之精微固難知也然自始學言之則如是而為孝如是而為弟如是而為不孝如是而為不弟其大體向背之間豈不明而易知乎致知云者亦曰即其已行之知而推致之耳○慶源輔氏曰道若大路然人所共由者也初匪難知但患人蔽於私役於氣自暴自棄而不肯求耳誠能即其孝親弟長之良知良能而遡其自然之性則一性之中萬理皆備日用之間隨所感處無不發見而察之而體之則師不必求於外而得道不必索於外而存矣】○曹交事長之禮既不至求道之心又不篤故孟子教之以孝弟而不容其受業盖孔子餘力學文之意亦不屑之教誨也【朱子曰曹交識致凡下又有挾貴求安之意故孟子拒之然所以告之者亦極親切非終拒之也○新安陳氏曰可為堯舜在性分不在形體交以形體似聖人言陋矣孟子所答全章之要在為之而已中言行堯之行以躬行言也末言豈難知與病不求歸求以求知言也求知以開其為之之端躬行以盡其為之之實則所謂可為堯舜者必真能為之安有不假脩為而可安坐以至堯舜之理耶徐行尤易能故先只言徐行之弟而後總以孝弟言之有餘師非謂人師也如先儒所謂學者當以己心為嚴師之意】 ○公孫丑問曰髙子曰小弁小人之詩也孟子曰何以言之曰怨【弁音盤】 髙子齊人也小弁小雅篇名周幽王娶申后生太子宜臼又得褒姒【音似】生伯服而黜申后廢宜臼於是宜臼之傅為【去聲】作此詩以敘其哀痛迫切之情也【南軒張氏曰家國之念深故其憂苦父子之情切故其辭哀】 曰固哉髙叟之為詩也有人於此越人關弓而射之則己談笑而道之無他疏之也其兄關弓而射之則己垂涕泣而道之無他戚之也小弁之怨親親也親親仁也固矣夫髙叟之為詩也【關與彎同射食亦反夫音扶】 固謂執滯不通也為猶治也越蠻夷國名道語也親親之心仁之發也【新安陳氏曰小弁之事人倫之大變宗社傾覆繫焉如之何勿怨是其怨乃所以見親親之心盖愛親之仁之發見者也】 曰凱風何以不怨 凱風邶【蒲昧反】風篇名衞有七子之母不能安其室七子作此以自責也【新安陳氏曰母生七子而寡不能安其室七子作詩不敢非其母引罪自責謂子不能慰母心使母不安以感動之也】 曰凱風親之過小者也小弁親之過大者也親之過大而不怨是愈疏也親之過小而怨是不可磯也愈疏不孝也不可磯亦不孝也 磯水激石也不可磯言微激之而遽怒也【朱子曰親之過大則傷天地之太和戾父子之至愛若此而不怨焉則是坐視其親之陷于大惡恝然不少動其心而父子之情益薄矣此之謂愈疏親之過小則特以一時之私心而少有虧于父子之天性若此而遽怨焉則是水中不可容一激石一有激石則叫號而遽怒矣此之謂不可磯故二者均為不孝也○南軒張氏曰小弁凱風其事異故其情其辭異當小弁之事而怨慕不形是漠然無親當凱風之事而怨心遽形是歸過於親皆失親親之義而賊夫仁矣故皆以不孝斷之怨一也由小弁之所存則為天理由髙子之所見則為人欲不可不察也】 孔子曰舜其至孝矣五十而慕 言舜猶怨慕小弁之怨不為不孝也○趙氏曰生之膝下一體而分喘【尺免反】息呼吸氣通於親【新安陳氏曰此由子生之始而推其未生以前深味之愛親之心油然生矣】當親而疏【疎同】怨慕號【平聲】天是以小弁之怨未足為愆也【問說詩者皆以小弁之意與舜怨慕同竊謂只我罪伊何一句與舜於我何哉之意同後面君子秉心維其忍之君子不恵不舒究之分明是怨其親與舜怨慕之意似不同朱子曰作小弁者自是未到得舜地位盖亦常人之情耳只我罪伊何上面説何辜于天亦似自以為無罪未可與舜同日語也○雲峯胡氏曰七情中有哀而無怨怨出於哀哀之切故怨之深雖程子嘗論小弁之怨與舜不同然皆出於人情之至痛而天理之至真者也】 ○宋牼將之楚孟子遇於石丘【牼口莖反】 宋姓牼名石丘地名 曰先生將何之 趙氏曰學士年長【上聲】者故謂之先生 曰吾聞秦楚搆兵我將見楚王說而罷之楚王不恱我將見秦王說而罷之二王我將有所遇焉【說音稅】 時宋牼方欲見楚王恐其不恱則將見秦王也遇合也按莊子書有宋鈃【刑堅二音】者禁攻寢兵救世之戰上說【音稅】下教強【上聲】聒【古活反】不舎【上聲○見莊子天下篇】疏【去聲】云齊宣王時人以事考之疑即此人也【搆古候反合也】 曰軻也請無問其詳願聞其指說之將何如曰我將言其不利也曰先生之志則大矣先生之號則不可徐氏曰能於戰國擾攘之中而以罷兵息民為說其志可謂大矣然以利為名則不可也【蔡氏曰宋牼在當時想亦是年徳之髙者故孟子以先生呼之而猶不免溺於利害之私蹊不知仁義之正道世俗從可知矣】 先生以利說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恱於利以罷三軍之師是三軍之士樂罷而恱於利也為人臣者懐利以事其君為人子者懐利以事其父為人弟者懐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終去仁義懐利以相接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樂音洛下同】先生以仁義說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恱於仁義而罷三軍之師是三軍之士樂罷而恱於仁義也為人臣者懐仁義以事其君為人子者懐仁義以事其父為人弟者懐仁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去利懐仁義以相接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何必曰利【王去聲】 此章言休兵息民為事則一然其心有義利之殊而其效有興亡之異學者所當深察而眀辨之也【南軒張氏曰古之謀國者以義理不以利害此天理人欲之所以分而治忽所由係也說之以利使其能從亦利心耳罷兵雖息一時之患而狥利實傷萬世之彛○西山真氏曰戰國交兵之禍烈矣宋牼一言而罷之豈非生民之福而仁人之所甚願者哉顧利端一開君臣父子兄弟大抵皆見利而動其禍又有甚於交兵者是以聖賢不得不嚴其防也○新安陳氏曰以利說二王而罷兵若足為斯民幸矣然上下皆懐利以相接必將有滅亡之禍是利未得而害已甚矣以仁義說二王而罷兵上下皆懐仁義以相接則仁必愛親義必急君雖不言利而仁義之利自在其中矣此章大意與首篇首章相似利端一開利心競熾而大倫將不暇顧其禍有甚於交兵者交兵不過殺人身耳言利則必蠱害人心孟子此章於遏人欲存天理尤嚴焉】 ○孟子居鄒季任為任處守以幣交受之而不報處於平陸儲子為相以幣交受之而不報【任平聲相去聲下同】 趙氏曰季任任君之弟任君朝【音潮】會於鄰國季任為【去聲】之居守其國也儲子齊相也不報者來見則當報之但以幣交則不必報也【朱子曰初不自來但以幣交未為非禮但孟子既受之後便當來見而又不來則其誠之不至可知矣故孟子過而不見施報之宜也亦不屑之教誨也○慶源輔氏曰來見則禮意重幣交則禮意輕也】 他日由鄒之任見季子由平陸之齊不見儲子屋廬子喜曰連得間矣 屋廬子【連其名也】知孟子之處【上聲】此必有義理故喜得其間隙而問之 問曰夫子之任見季子之齊不見儲子為其為相與【為其之為去聲下同與平聲】 言儲子但為齊相不若季子攝守君位故輕之邪【俗作耶】 曰非也書曰享多儀儀不及物曰不享惟不役志于享書周書洛誥之篇享奉上也儀禮也物幣也役用也言雖享而禮意不及其幣則是不享矣以其不用志于享故也【蔡氏曰享不在幣而在於禮幣有餘而禮不足亦所謂不享也】 為其不成享也 孟子釋書意如此【新安陳氏曰幣物有餘而禮儀不足是有慢上之心謂其所貪在物雖禮意不足無妨乃是雖有享之名而不成享之禮也】 屋廬子恱或問之屋廬子曰季子不得之鄒儲子得之平陸 徐氏曰季子為【去聲】君居守不得往他國以見孟子則以幣交而禮意已備儲子為齊相可以至齊之境内而不來見則雖以幣交而禮意不及其物也【慶源輔氏曰不得之鄒而不來則是制於禮者也得之平陸而不至則是簡於禮者也制於禮者欲為而不可簡於禮者可為而不欲君子之所為一視其禮意之輕重而行吾義而已○覺軒蔡氏曰此章見孟子於禮意之間是否之際權衡輕重各稱其宜如此然皆以幣交而皆受之豈孟子當時亦有幣交之禮而季子儲子皆非惡人亦有可受之理歟】 ○淳于髠曰先名實者為人也後名實者自為也夫子在三卿之中名實未加於上下而去之仁者固如此乎【先後為皆去聲】 名聲譽也實事功也言以名實為先而為之者是有志於救民者也以名實為後而不為者是欲獨善其身者也【先後並如字】名實未加於上下言上未能正其君下未能濟其民也 孟子曰居下位不以賢事不肖者伯夷也五就湯五就桀者伊尹也不惡汙君不辭小官者栁下恵也三子者不同道其趨一也一者何也曰仁也君子亦仁而已矣何必同【惡趨並去聲】 仁者無私心而合天理之謂【慶源輔氏曰無私心以存諸心而言合天理以行諸外而言人固有雖無私心而行事不合天理者唯仁則内外合天人備矣○論語於令尹子文陳文子章註引師說以為當理而無私心則仁矣今又以為仁者無私心而合天理其先後不同者盖彼就二子之事而言故以為當理而無私心此直指夫仁而言故曰仁者無私心而合天理】楊氏曰伊尹之就湯以三聘之勤也其就桀也湯進之也湯豈有伐桀之意哉其進伊尹以事之也欲其悔過遷善而已伊尹既就湯則以湯之心為心矣及其終也人歸之天命之不得已而伐之耳若湯初求伊尹即有伐桀之心而伊尹遂相【去聲】之以伐桀是以取天下為心也以取天下為心豈聖人之心哉【程子曰五就湯五就桀此伊尹後來事盖已出了則當以湯之心為心所以五就桀不得不如此○張子曰伯夷伊尹栁下恵皆稱聖人出於仁之一端莫非仁也三子者各以是成性故得稱仁○雲峯胡氏曰集註於三子之中引楊氏說獨詳於伊尹者如夷恵不屑就不屑去其迹甚易眀惟伊尹有去又有就其心未易識故詳之】 曰魯繆公之時公儀子為政子栁子思為臣魯之削也滋甚若是乎賢者之無益於國也 公儀子名休為魯相【去聲】子栁泄栁也削地見侵奪也髠譏孟子雖不去亦未必能有為也 曰虞不用百里奚而亡秦穆公用之而霸不用賢則亡削何可得與【與平聲】 百里奚事見【形甸反】前篇【新安陳氏曰亡則何止乎削故曰削何可得魯之不亡尚以三賢在也否則如虞之亡求削而不可得矣】 曰昔者王豹處於淇而河西善謳緜駒處於髙唐而齊右善歌華周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變國俗有諸内必形諸外為其事而無其功者髠未嘗覩之也是故無賢者也有則髠必識之【華去聲】 王豹衞人善謳淇水名緜駒齊人善歌【謳聲有曲折也歌長言也】髙唐齊西邑華周杞梁二人皆齊臣戰死於莒【音舉】其妻哭之哀國俗化之皆善哭【左傳襄公二十三年齊侯襲莒杞殖華胡化反還音旋載甲夜入明日先遇莒子莒子重賂之使無死曰請有盟華周對曰貪貨棄命亦君所惡也昏而受命日未中而棄之何以事君莒子親鼓而伐之獲杞梁莒人行成齊侯歸遇杞梁之妻於郊梁戰死妻行迎喪使弔之辭曰殖之有罪何辱命焉若免於罪猶有先人之故廬在下妾不得與郊弔齊侯弔諸其室○劉向說苑齊莊公攻莒杞梁與莒戰梁遂鬭殺二十七人而死妻聞而哭城為之陁而隅為之崩】髠以此譏孟子仕齊無功未足為賢也 曰孔子為魯司寇不用從而祭燔肉不至不稅冕而行不知者以為為肉也其知者以為為無禮也乃孔子則欲以微罪行不欲為苟去君子之所為衆人固不識也【稅音脫為肉為無之為去聲】 按史記孔子為魯司寇攝行相【去聲下同】事齊人聞而懼於是以女樂遺【去聲】魯君季桓子與魯君往觀之怠於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孔子曰魯今且郊如致膰【音煩】于大夫則吾猶可以止桓子䘚受齊女樂郊又不致膰俎于大夫孔子遂行孟子言以為為肉者固不足道以為為無禮則亦未為深知孔子者盖聖人於父母之國不欲顯其君相之失又不欲為無故而苟去故不以女樂去而以燔肉行其見㡬【平聲】眀決而用意忠厚固非衆人所能識也然則孟子之所為豈髠之所能識哉○尹氏曰淳于髠未嘗知仁亦未嘗識賢也宜乎其言若是【南軒張氏曰孔子之去魯非孟子發眀於此後世固亦未知也○慶源輔氏曰觀孟子引孔子之事以答淳于髠則孟子之去齊亦必有所為而不欲言之者矣○汪氏曰為肉為無禮皆非知孔子盖不能用聖人而耽聲色君之大罪燔肉不至君之微罪若不以微罪行而著君之罪則為不仁苟去則為不義以微罪行仁也不為苟去義也君子之所為仁義而已○新安陳氏曰髠本辯口滑稽之徒始謂孟子去齊而未仁孟子答以夷恵伊尹或去或就皆仁也又謂有賢則必識之孟子答以夫子之去魯亦豈髠所能識哉反覆言古人事未方以君子自擬以衆人指髠髠雖譏孟子未立功而去而孟子所以去齊之故終不自言以顯齊王之失亦見㡬眀決而用意忠厚焉自謂所願則學孔子今觀其進退語黙宛然孔氏家法也】 ○孟子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今之諸侯五霸之罪人也今之大夫今之諸侯之罪人也 趙氏曰五霸齊桓晉文秦穆宋襄楚莊也三王夏禹商湯周文武也丁氏曰【丁氏名公著唐蘇州人】夏昆吾商大彭豕韋周齊桓晉文謂之五霸【趙氏曰丁氏說本杜預春秋傳註○新安陳氏曰自王道衰伯圖盛人惟知五伯之功豈敢議五伯之罪惟孟子崇王賤伯故以三王律五伯而名其為罪人焉五伯宜從前一說】 天子適諸侯曰巡狩諸侯朝於天子曰述職春省耕而補不足秋省斂而助不給入其疆土地辟田野治養老尊賢俊傑在位則有慶慶以地入其疆土地荒蕪遺老失賢掊克在位則有讓一不朝則貶其爵再不朝則削其地三不朝則六師移之是故天子討而不伐諸侯伐而不討五霸者摟諸侯以伐諸侯者也故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朝音潮辟與闢同治去聲】 慶賞也益其地以賞之也掊克聚斂【力驗反】也讓責也移之者誅其人而變置之也討者出命以討其罪而使方伯連帥帥【上所類反下所律反】諸侯以伐之也伐者奉天子之命聲其罪而伐之也摟牽也五霸牽諸侯以伐諸侯不用天子之命也【新安陳氏曰無王如此使居三王之世豈非罪人】自入其疆至則有讓言巡狩之事自一不朝至六師移之言述職之事【南軒張氏曰天子入諸侯之國首察其土田次詢其賢才盖為國之道莫先於農桑莫要於人才也】 五霸桓公為盛葵丘之會諸侯束牲載書而不㰱血初命曰誅不孝無易樹子無以妾為妻再命曰尊賢育才以彰有徳三命曰敬老慈幼無忘賔旅四命曰士無世官官事無攝取士必得無専殺大夫五命曰無曲防無遏糴無有封而不告曰凡我同之人既盟之後言歸于好今之諸侯皆犯此五禁故曰今之諸侯五霸之罪人也【㰱所洽反糴音狄好去聲】 按春秋傳【去聲】僖公九年葵丘之會陳牲而不殺讀書加於牲上【新安陳氏曰威信服人無事㰱血㰱歠也】壹眀天子之禁樹立也已立世子不得擅【時戰反】易初命三事所以脩身正家之要也【榖梁傳僖公九年九月戊辰諸侯盟于葵丘桓盟不日此何以日日謂記其日美之也為見天子之禁故備之也葵丘之會陳牲而不殺讀書加於牲上一明天子之禁曰毋壅泉専水利毋訖糴訖止也毋易樹子毋以妾為妻毋以婦人與國事與音預○慶源輔氏曰一明天子之禁但一意以明天子之禁而已不孝是惡之大者故居首世子必告於天子而後立既立則豈可擅自易之不孝是不子易樹子是不父以妾為妻則無夫婦之别】賔賔客也旅行旅也皆當有以待之不可忽忘也士世祿而不世官恐其未必賢也官事無攝當廣求賢才以充之不可以闕人廢事也取士必得必得其人也無専殺大夫有罪則請命于天子而後殺之也無曲防不得曲為隄防壅泉激水以専小利病鄰國也無遏糴鄰國凶荒不得閉糴也無有封而不吿者不得専封國邑而不吿天子也【新安陳氏曰五命即載書之辭才者育之亞於尊賢所以明貴徳言歸于和好無構怨也】 長君之惡其罪小逢君之惡其罪大今之大夫皆逢君之惡故曰今之大夫今之諸侯之罪人也【長上聲】 君有過不能諫又順之者長君之惡也君之過未萌而先意導之者逢君之惡也【南軒張氏曰君有惡承順而長之固為罪矣逢君惡者逆探君意而成之罪尤大也其詭秘姦譎為甚而戕賊蠧害尤深盖君萌不善之念其始必有未安於心未敢遽達也己迎而安之則其發也必果君以為己意未形於事而彼能先之則其愛也必篤故長君惡於外者其罪易見逢君惡於内者其慝難知易見者害猶淺難知者害不可言也自古姦臣之得君未有不自逆探君意以成其惡故君臣之相愛不可解䘚至於俱亡而後已逢君之惡云者可謂極小人之情狀矣○慶源輔氏曰長君之惡者無能而巽懦阿諛之人也逢君之惡者有才而傾險隂邪之人也】○林氏曰邵子有言治春秋者不先治五霸之功罪則事無統理而不得聖人之心春秋之間有功者未有大於五霸有過者亦未有大於五霸故五霸者功之首罪之魁也【以上邵子之說】孟子此章之義其亦若此也與【音余】然五霸得罪於三王今之諸侯得罪於五霸皆出於異世故得以逃其罪至於今之大夫宜得罪於今之諸侯則同時矣而諸侯非惟莫之罪也乃反以為良臣而厚禮之不以為罪而反以為功何其謬【靡幼反】哉【慶源輔氏曰孟子雖取桓文之五命而又以五霸為三王之罪人得春秋之大指矣】 ○魯欲使慎子為將軍 慎子魯臣 孟子曰不教民而用之謂之殃民殃民者不容於堯舜之世 教民者教之禮義使知入事父兄出事長【上聲】上也用之使之戰也【慶源輔氏曰能如是而教其民乃可以即戎使之敵愾禦侮臨戰之際皆如手足之捍頭目子弟之衛父兄矣不然則是陷之於死地也故謂之殃民在堯舜之仁政豈容之哉】 一戰勝齊遂有南陽然且不可 是時魯盖欲使慎子伐齊取南陽也故孟子言就使慎子善戰有功如此且猶不可【新安陳氏曰就使僥倖克敵己驕敵怒禍方深耳况未必能且不免敗乎】 慎子勃然不恱曰此則滑釐所不識也【滑音骨】 滑釐慎子名 曰吾明吿子天子之地方千里不千里不足以待諸侯諸侯之地方百里不百里不足以守宗廟之典籍待諸侯謂待其朝【音潮】覲聘問之禮宗廟典籍祭祀會同之常制也【慶源輔氏曰觀此二句則知先王之制封國大小自有意義豈私意可得而損益之哉】 周公之封於魯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而儉於百里太公之封於齊也亦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也而儉於百里 二公有大勲勞於天下而其封國不過百里儉止而不過之意也【問王制與孟子同而周禮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諸侯方四百里伯三百里子二百里男百里鄭氏以王制為夏商制為夏商中國方三千里周公斥而大之中國方七千里所以不同朱子曰鄭氏只文字上說得好看然甚不曉事情且如百里之國周人欲増到五百里須併四箇百里國地方做得一國其所併四國又當别裂地以封之如此則天下諸侯東遷西移改立宗廟社稷皆為之騷動矣且如此䟎去不數大國便無地可容了許多國何以處之恐其不然竊意其初只方百里後來吞併遂漸漸大如禹㑹諸侯於塗山執玉帛者萬國到周時只千八百國自非吞併如何不見了許多國武王時諸國地已大武王亦不奈何只得就而封之當時封許多功臣之國縁當初滅國五十得許多空地可封不然則周公太公亦自無安頓處孟子百里之說亦只是大綱如此說不是實攷得見古制】 今魯方百里者五子以為有王者作則魯在所損乎在所益乎 魯地之大皆并【去聲】吞小國而得之有王者作則必在所損矣 徒取諸彼以與此然且仁者不為况於殺人以求之乎徒空也言不殺人而取之也【慶源輔氏曰不殺人而取彼與此仁者猶且不為以其非所當得故也况於殃民而求廣土地者乎】 君子之事君也務引其君以當道志於仁而已 當道謂事合於理志仁謂心在於仁【華陽范氏曰君子之事上也引其君於正小人之事上也引其君於邪君子引其君於仁義引其君於愛民引其君於納諫引其君於恭儉引其君於學問此君子之所以引其君者志於仁而已矣小人引其君於好利引其君於好戰引其君於用刑引其君於拒諫引其君於驕侈此小人之所以引其君者志於不仁而已矣伊尹以堯舜之道引成湯故成湯為堯舜之君周公以文武之道引成王故成王為文武之君此引其君以當道榮夷公以専利引周厲王故周亂趙髙以刑法引秦二世故秦亡此引君以當非道也○西山真氏曰道之與仁非有二也以事之理而言則曰道以心之徳而言則曰仁心存於仁則其行無不合道矣○新安陳氏曰事合理必不争己所不當有之地心存仁必不殺人以争地二句不特可斷此一事實臣事君之法也殃民者仁之反欲慎子導君以仁不殃民而為不仁也】 ○孟子曰今之事君者曰我能為君辟土地充府庫今之所謂良臣古之所謂民賊也君不鄉道不志於仁而求富之是富桀也【為去聲辟與闢同鄉與向同下皆同】 辟開墾【口狠反】也【朱子曰鄉道志仁不可分為二事中庸曰脩道以仁孟子言不志於仁所以釋不鄉道之實也前章務引其君以當道志於仁而已亦言志仁之為當道耳】 我能為君約與國戰必克今之所謂良臣古之所謂民賊也君不鄉道不志於仁而求為之强戰是輔桀也約要【平聲】結也與國和好【去聲】相與之國也【新安陳氏曰前是為君富國剝下奉上者此是為君强兵戰勝攻取者暴君之良臣實治世之民賊不能引君鄉道志仁而導以不道不仁助桀為虐者也】 由今之道無變今之俗雖與之天下不能一朝居也言必争奪而至於危亡也【南軒張氏曰此章大抵與前章意同戰國之臣所以輔君者徒以能富國強兵為忠而其君亦固以此為臣之忠於我也而孟子以為民賊何哉盖君不鄉道不志於仁而但為之富強之計則君益以驕肆而民益以憔悴是上成君之惡而下絶民之命也當時諸侯乃以民賊為良臣豈不痛哉○新安陳氏曰自當時觀之孟子此論若迂且激既而六國吞暴秦亡此論豈不深中大驗此章與上章意實相類其因譏切慎子而繼發歟】 ○白圭曰吾欲二十而取一何如 白圭名丹周人也欲更【平聲】稅法二十分【扶問反下司】而取其一分林氏曰按史記白圭能薄飲食忍嗜【時至反】欲與童僕同苦樂【音洛下同】樂觀時變人棄我取人取我與以此居積致富其為此論盖欲以其術施之國家也【勿軒熊氏曰按貨殖列傳白圭當魏文侯時李克務盡地力而白圭樂觀時變故人棄我取人取我予能薄飲食忍嗜欲與用事僮僕同苦樂趨時若猛獸鷙鳥之發曰吾治生猶孫呉用兵商鞅行法智不足以權變勇不足以斷決仁不能以取予強不能以有守雖欲學吾術皆不吿也盖世言治生者祖白圭】 孟子曰子之道貉道也【貉音陌】 貉北方夷狄之國名也 萬室之國一人陶則可乎曰不可器不足用也 孟子設喻以詰【契乙反】圭而圭亦知其不可也 曰夫貉五榖不生惟黍生之無城郭宫室宗廟祭祀之禮無諸侯幣帛饔飱無百官有司故二十取一而足也【夫音扶】 北方地寒不生五榖黍早熟故生之【得及未寒時生成】饔飱以飲食饋客之禮也 今居中國去人倫無君子如之何其可也 無君臣祭祀交際之禮是去人倫無百官有司是無君子 陶以寡且不可以為國况無君子乎 因其辭以折之 欲輕之於堯舜之道者大貉小貉也欲重之於堯舜之道者大桀小桀也 什一而稅堯舜之道也多則桀寡則貉今欲輕重之則是小貉小桀而已【慶源輔氏曰什一中正之制也故以為堯舜之道三代聖人雖因時損益有所不同然一本於中正則無以異也惟其中正所以行之天下而安傳之萬世而無弊周衰王制盡廢兼并之俗起而貧富遂以不均白圭厪身禁欲樂觀時變知取知予以此居積致富此三代盛時所無有也其犯先王之禁大矣顧乃私憂過計創為輕賦之說欲以其術施之國家故孟子明辨其不可觀其始則取其事之易辨者以開其智中則歴陳其不可之實以破其說末則舉堯舜之道不可得而輕重者使之有所歸著亦可謂委曲詳盡矣○雲峯胡氏曰易曰節以制度必先言中正以通盖堯舜之道中而已重之輕之皆非中也可行於夷狄不可通行於天下可行於一時不可通行於萬世○新安陳氏曰彼真貉真桀為大者此為小者也】 ○白圭曰丹之治水也愈於禹 趙氏曰當時諸侯有小水白圭為【去聲】之築堤壅【委恐反】而注之他國 孟子曰子過矣禹之治水水之道也 順水之性也 是故禹以四海為壑今吾子以鄰國為壑 壑受水處也 水逆行謂之洚水洚水者洪水也仁人之所惡也吾子過矣【惡去聲】 水逆行者下流壅塞故水逆流今乃壅水以害人則與洪水之災無異矣【勿軒熊氏曰按白圭自言善治生有智仁强勇四術然築堤壅水不能行所無事則不智以鄰國為壑利己害人則不仁所謂強勇亦愚悍自信而已此戰國富強之術故深抑之○新安陳氏曰禹除天下之害順水之性而委之於海圭除一國之害不順水之性而但壑之於鄰是禹為天下除害而圭乃為鄰國之害也不仁甚矣】 ○孟子曰君子不亮惡乎執【惡平聲】 亮信也與諒同惡乎執言凡事苟且無所執持也【朱子曰考之說文古無亮字以為與諒通者近之然諒有二訓止訓信者友諒之類是也訓必信者貞而不諒是也○南軒張氏曰諒對貞而言則専於諒者未必貞也以己之私意為諒非諒之正也孟子之言諒諒之正也○慶源輔氏曰此與論語人而無信章同意此以守言彼以行言也○汪氏曰執諒體常也不諒通變也】 ○魯欲使樂正子為政孟子曰吾聞之喜而不寐喜其道之得行 公孫丑曰樂正子強乎曰否有知慮乎曰否多聞識乎曰否【知去聲】 此三者皆當世之所尚而樂正子之所短故丑疑而歴問之 然則奚為喜而不寐 丑問也 曰其為人也好善好善足乎【好去聲下同】 丑問也 曰好善優於天下而况魯國乎 優有餘裕也言雖治天下尚有餘力也【趙氏曰善取於己則有盡善取於人則無窮此其所以雖治天下猶有餘力也】 夫苟好善則四海之内皆將輕千里而來吿之以善【夫音扶下同】 輕易【去聲】也言不以千里為難也 夫苟不好善則人將曰訑訑予既已知之矣訑訑之聲音顔色距人於千里之外士止於千里之外則讒諂面䛕之人至矣與讒諂面䛕之人居國欲治可得乎【訑音移治去聲】 訑訑自足其智不嗜善言之貌【慶源輔氏曰世間此等人亦甚多然其所謂智者是乃所以為愚也然原其始則起於予既已知之之意萌于中而已可不畏乎○新安陳氏曰距與拒通前漢汲黯智足以距諫亦用此距字】君子小人迭為消長【上聲】直諒多聞之士逺則讒諂面䛕之人至理勢然也○此章言為政不在於用一己之長而貴於有以來天下之善【南軒張氏曰好善誠篤非舍己私者不能能舎己則中虚虚則能來天下之善於為天下何有盖善者天下之公也自以為是則専己而絶天下之公理蔽孰甚焉】 ○陳子曰古之君子何如則仕孟子曰所就三所去三其目在下 迎之致敬以有禮言將行其言也則就之禮貌未衰言弗行也則去之 所謂見行可之仕若孔子於季桓子是也受女樂而不朝【音潮】則去之矣 其次雖未行其言也迎之致敬以有禮則就之禮貌衰則去之 所謂際可之仕若孔子於衛靈公是也故與公逰於囿公仰視蜚【與飛同】鴈而後去之【史記孔子世家孔子反乎衛入主蘧伯玉家他日靈公問兵陳孔子曰俎豆之事則嘗聞之軍旅之事未之學也明日與孔子語見蜚鴈仰視之色不在孔子孔子遂行復如陳】 其下朝不食夕不食飢餓不能出門户君聞之曰吾大者不能行其道又不能從其言也使飢餓於我土地吾恥之周之亦可受也免死而已矣 所謂公養之仕也君之於民固有周之之義况此又有悔過之言【新安陳氏曰所謂大者以大節論所謂又者以其次言也】所以可受然未至於飢餓不能出門户則猶不受也其曰免死而已則其所受亦有節矣【朱子曰孟子言所就三所去三其上以言之行不行為去就此仕之正也其次以禮貌衰未衰為去就又其次至於不得已而受其賜則豈君子之本心哉盖當是時舉天下莫能行吾言矣則有能接我以禮貌而周我之窮困者豈不善於彼哉是以君子以為猶可就也然孟子盖通上下言之若君子之自處則在所擇矣孟子於其受賜之節又嘗究言之曰飢餓不能出門戸則周之亦可受也明未至於如是之貧則不可受免死而已矣言受之有限不求贏餘明不多受也○慶源輔氏曰言將行其言也則就之為道而仕也迎之致敬以有禮則就之為禮而仕也道在我禮在彼至於周之亦可受此君子之不得已也集註恐後之貪利苟得者以是藉口而全不顧義遂流於欲而不知也故言此以防警之然使上之賜下止周其身下受其賜止以免其死則時可知矣○雲峯胡氏曰本文初言去就各有三至其目則上兩節言去就末一節獨不言盖飢餓不能出門戸是欲去而不能去者故周之不曰可就而曰亦可受觀亦之辭見其瀕死不容不受而曰免死而已則亦未嘗過受也君子於去就辭受之際可謂嚴矣此孟子答古之君子之問也今之君子何如哉】 ○孟子曰舜發於畎畆之中傅説舉於版築之間膠鬲舉於魚鹽之中管夷吾舉於士孫叔敖舉於海百里奚舉於市【說音恱】 舜耕歴山三十登庸說築傅巖武丁舉之膠鬲遭亂鬻【余六反】販【方萬反】魚鹽文王舉之管仲囚於士官桓公舉以相【去聲】國孫叔敖隠處【上聲】海濵楚莊王舉之為令尹百里奚事見【形甸反】前篇【新安陳氏曰舜聖人且君也故只曰發傅說以下五賢皆臣也故皆曰舉】 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曾與増同】 降大任使之任大事也若舜以下是也空【去聲】窮也乏絶也拂戾也言使之所為不遂多背【音佩】戾也動心忍性謂竦【荀勇反】動其心堅忍其性也然所謂性亦指氣禀食色而言耳【朱子曰動其仁義禮智之心忍其聲色臭味之性○慶源輔氏曰竦動其心則心活堅忍其性則性定心活則不為欲所役性定則不為氣所動○雲峯胡氏曰或謂孟子嘗曰不動心曰養性此曰動心忍性何也曰彼言不動心是處富貴而富貴不能變動其心也此言動心是處貧賤而貧賤有以竦動其心也譬之水動心是浚得源頭活水衮衮出來不動心是水之流不為沙泥所溷不為波流所汨也養性者養其本然天命之性不使之有所動於外忍性者忍其氣稟食色之性不使之有所動於中○新安陳氏曰分配之苦心志所以動心動心則善念由此生勞餓空乏所以忍性忍性則物慾由此窒拂亂所為所以増益前所不能者而能之則徳業由此進舜大聖人未必盡由此而窮苦之迹實如此履此豈無所警省若傅說以下所以能當大任實由于此也】程子曰若要熟也須從這裏過【朱子曰只是要事事經歴過似一條路須毎日從上面往來行得熟了方認得許多險阻去處若素不曾行忽然一旦撞行去少間定墮坑落塹也○慶源輔氏曰人不經憂患困窮頓挫摧屈則心不平氣不易察理不盡處事多率故謂人若要熟須從這裏過○潜室陳氏曰更嘗變故多則閱義理之㑹熟熟謂義理與自家相便習如履吾室中】 人恒過然後能改困於心衡於慮而後作徵於色發於聲而後喻【衡與横同】 恒【胡登反】常也猶言大率也横不順也作奮起也徵【知盈反】驗也喻曉也此又言中人之性常必有過然後能改【新安陳氏曰下文所謂作與喻即是改過之事】盖不能謹於平日故必事勢窮蹙以至困於心衡於慮然後能奮發而興起不能燭於㡬【平聲】微故必事理暴著以至驗於人之色發於人之聲然後能警悟而通曉也【朱子曰困心衡慮者心覺有其過徵色發聲者其過形於外○慶源輔氏曰舜大聖人之事傅說而下皆上智之事自人恒過而下則中人之事也纔言恒過而後能改便見是中人之性矣下兩句只是改過之事雖是不能謹於平日至於事勢窮蹙困心衡慮始能奮發而興起然畢竟是其才尚足以有為雖是不能燭於㡬微至於事理暴著徵色發聲始能警悟而通曉然畢竟是其智尚足以有察如此故亦可以進於善若至是而猶不之覺焉則下愚而已】 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恒亡【拂與弼同】此言國亦然也【慶源輔氏曰上既言上智中人之事矣故此推言在國亦然】法家法度之世臣也拂士輔弼之賢士也【新安陳氏曰人主為國内有守法持正者規諫之外有敵國外患以警懼之則不敢縱肆而國可保否則驕縱而國亡矣】 然後知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也【樂音洛】 以上文觀之則知人之生全出於憂患而死亡由於安樂矣【新安陳氏曰憂患未必便生然憂患則警戒而其慮深有生全之理結章首至而後喻一截安樂未必便死然安樂則多怠肆而其志荒有死亡之理結入則無法家至國恒亡一節自困而亨上聖且然諸賢皆然中人則待有過而後能然為國者亦莫不然也大槩此章言處困苦憂患之意多安樂即憂患之反也】○尹氏曰言困窮拂鬱能堅人之志而熟人之仁【雲峯胡氏曰必堅忍其志然後自至於熟堅志是入徳路頭熟仁是成徳地歩】以安樂失之者多矣【南軒張氏曰知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生言生之道死言死之道也繼體之君公侯之裔生處安樂無憂患可歴則如之何必也念安樂之可畏思天命之無常戒謹恐懼不敢有其安樂是乃困心衡慮之方生之道也死於安樂非安樂能死之以溺於安樂而自絶焉耳故在君子則雖處安樂而生理未嘗不遂在小人則雖處憂患而死亦恐不免窮斯濫是也○勉齋黄氏曰恐懼脩省常生於憂患驕奢淫泆必起於宴安當阨窮困躓之餘其操心危其慮患深其刻厲奮發以進於善有不期然者矣○新安陳氏曰張子西銘云富貴福澤將厚吾之生貧賤憂戚庸玉汝於成後二句即孟子此章之意前二句孟子所未言也人能知此則處憂患者固可生處安樂者亦不死矣盡心上篇有徳慧章意與此合當參看動心是充廣道心忍性是節制人心一是擴天理一是遏人欲】 ○孟子曰教亦多術矣予不屑之教誨也者是亦教誨之而已矣 多術言非一端屑潔也不以其人為潔而拒絶之所謂不屑之教誨也其人若能感此退自脩省【悉井反】則是亦我教誨之也【朱子曰趙氏註屑潔也考孟子不屑就與不屑不潔之言屑字皆當作潔字解不屑之教誨謂不以其人為潔而教誨之如坐而言不應隠几而臥之類○新安陳氏曰不屑教非忍而絶之實將激而進之是亦多術中教誨之一術也孔子於孺悲孟子於滕更皆是】○尹氏曰言或抑或或與或不與各因其材而篤之無非教也 孟子集註大全卷十二 <經部,四書類,四書大全__孟子集註大全>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集註大全巻十三 盡心章句上 凡四十六章 孟子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 心者人之神明所以具衆理而應萬事者也【新安陳氏曰心者神明之舍具衆理心之體也應萬事心之用也大學章句釋明徳或問釋致知之知字此釋心字大槩□處互相發云】性則心之所具之理而天又理之所從以出者也人有是心莫非全體然不窮理則有所蔽而無以盡乎此心之量【去聲】故能極其心之全體而無不盡者必其能窮夫【音扶】理而無不知者也既知其理則其所從出亦不外是矣【朱子曰天者理之自然而人之所由以生者也性者理之全體人之所得以生者也心則人之所以主於身而具是理者也天大無外而性禀其全故人之本心其體廓然亦無限量惟其梏於形氣之私滯於聞見之小是以有所蔽而不盡人能即事即物窮究其理至於一日㑹通貫徹而無所遺焉則有以全其本然之體而吾之所以為性與天之所以為天者皆不外此而一以貫之矣伊川云盡心然後知性此不然盡字大知字零星性者吾心之實理若不知得却盡个甚惟就知上積累將去自然盡心人能盡其心者只為知其性此句文義與得其民者得其心也相似者字不可不仔細看○人之所以盡其心者以其知其性故也蓋盡心與存心不同存心即操存求放之事是學者初用力處盡心則窮理之至廓然貫通之謂所謂知性即窮理之事也須是窮理方能知性知性之盡則能盡其心矣○性以賦於我之分而言天以公共道理而言天便是箇大底人人便是箇小底天吾之仁義禮智即天之元亨利貞凡吾之所有者皆自彼而來也故知吾性則自然知天矣○問如何是天者理之所出曰天便是那太虗但能盡心知性則天便不外是矣○慶源輔氏曰知性而盡心者譬如家主盡識一家所有之物然後随取随有随用随足方盡得家主之職知性而知天如家主既識得家中之物則自然知此物是何從而来也○陵陽李氏曰性與心初無聞而知與盡則有序性與心無聞則知性故能盡心知與盡有序則謂盡之爲先而知之為後是失其先後之倫也】以大學之序言之知性則物格之謂盡心則知至之謂也【問盡心今既定作知至說則知天一條當何繫屬繫之知性之下盡心之前與知性俱爲一衮事耶抑繫之盡心之下乃知至又精熟底事邪朱子曰知其性則知天矣據此文勢只合在知性裏說○問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不惑謂知事物當然之理知天命謂知事物之所以然便是知天知性之說否曰然】 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 存謂操【平聲】而不舎【上聲】養謂順而不害事則奉承而不違也【朱子曰先存心而後養性存得父子之心盡方養得仁之性存得君臣之心盡方養得義之性存之養之即是事心性即是天故曰所以事天也知性是知得性中物事既知得須盡知得方始是盡心存其心養其性方始是做工夫處如大學物格而后知至物格者物理之極處無不到知性也知至者吾心之所知無不盡盡心也至於意誠則存其心養其性也聖人說知必說行○存心者氣不逐物而常守其至正也養性者事必循理而不害其本然也○心性皆天之所以與我者不能存養而梏亡之則非所以事天也夫心具性敬以存之則性得其養而無所害矣此君子之所以奉順乎天蓋能盡其心而終之之事顔冉所以請事斯語之意故敬者學之終始所謂徹上徹下之道也○問盡心存心盡莫是極至地位存莫是初存得這心否曰盡心也未說極至只是凡事便須理㑹教十分周足無少闕漏處方是盡存也非獨是初工夫初間固是操守存在這裏到存得熟後也只是存這存字無始終只存這裏○慶源輔氏曰心是活物須是操則存不然便放去矣性是實理須當順之而不害害謂違悖而戕傷之性本不可以戕傷言但為自家違悖了便是戕傷之也奉承之而不違便只是存心養性事○問盡心知性存心養性上是知工夫下是行工夫然上一莭知性在先盡心在後下一節存心在先養性在後何也潛室陳氏曰知性即窮理格物之學是工夫最先者盡心即大學知至境界存心即誠意正心之謂養性在其中矣非存心外别有所謂養性工夫故養性在存心下○新安陳氏曰人能存心養性然後能事事合理順事乎天而無愧於天之所以賦予我者此西銘所以曰存心養性爲匪懈又曰存吾順事存心養性即所以順事之本也】 殀壽不貳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殀壽命之短長也貳疑也不貳者知天之至修身以俟死則事天以終身也立命謂全其天之所付不以人爲害之【朱子曰殀壽不貳不以死生爲吾心之欣戚也不貳是不疑若一日未死一日要是當百年未死百年要是當這便是立命既不以殀夀貳其心又須修身以俟方始能立命不以殀夀動心一向亂做又不可殀壽不貳便是知性知天之力修身以俟便是存心養性之功立命一句更用通下章看此與西銘都相貫穿○殀壽之不齊蓋氣之所禀有不同者不以恱戚二其心而惟修身以俟之則天之正命自我而立而氣禀之短長非所論矣○慶源輔氏曰徇私以賊理縱欲以傷生皆所謂以人爲害之也○新安陳氏曰命之短長此命字以氣言立命此命字兼理與氣言】○程子曰心也性也天也一理也自理而言謂之天自禀受而言謂之性自存諸人而言謂之心張子曰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合虛與氣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朱子曰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此是總説合虚與氣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此就人上説四句本只是一箇太虚漸細分說得宻耳由太虚有天之名便是四者之總體而不雜乎四者之言由氣化有道之名氣化者那隂陽造化金木水火土皆是太虚便是太極圖上面一圓圏氣化便是隂靜陽動合虚與氣有性之名有這氣便有這理随在這裏若無此氣這理在甚處安頓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知覺又是那氣之虚處聰明視聽作爲還用皆是知覺○有是物則有是理與氣故有性之名若無是物則不見理之所寓由太虚有天之名只是據理而言由氣化有道之名由氣之化各有生長消息底道理故有道之名既已成物則物各有理故曰合虚與氣有性之名○九峯蔡氏曰横渠四語只是理氣二字而細分由太虚有天之名即無極而太極之謂以理言也由氣化有道之名即一隂一陽之謂道之謂以氣言也合虚與氣有性之名即繼之者善成之者性之謂以人物禀受而言也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即人心道心之謂以心之體而言也○趙氏曰集註並舉程張二說正欲學者於三者同處分析得異處分明於異處體㑹得同處親切耳○新安陳氏曰天者理而已惟以理言則幾於泛以形體謂之天惟以形體言則涉於淺今曰太虚則虚空之中有太極之理此由太虚所以有天之名也一隂一陽之謂道所以一隂而又一陽一陽而又一隂者氣之化也化云者所以然之妙也此由氣化所以有道之名也合太虚之虚與氣化之氣理寓於氣而具於人此合虚與氣所以有性之名也性理也知覺所以知覺此理也偏言知覺惟見氣之靈耳必合性與知覺言之所以有心之名也以此剖析之其庶幾乎】愚謂盡心知性而知天所以造【七到反】其理也存心養性以事天所以履其事也不知其理固不能履其事然徒造其理而不履其事則亦無以有諸己矣【慶源輔氏曰不知其理則㝠行妄作而已不履其事則必至於妄想空虚】知天而不以殀夀貳其心智之盡也事天而能修身以俟死仁之至也智有不盡固不知所以爲仁然智而不仁則亦將流蕩不法而不足以爲智矣【朱子曰盡心者私智不萌萬理洞貫斂之而無所不具擴之而無所不通之謂也學至於此則知性之爲徳無所不該而天之爲天者不外是矣存者存此而已養者養此而已生死不異其心而修身以俟其正則不拘乎氣禀之偏而天之正命自我立矣○大槩此章所謂盡心者物格知至之事曾子所以一唯而無疑於一貫之言者是也所謂事天者誠意正心修身之事曾子所以臨深履薄而無日不省其身者是也所謂立命者如是以没身焉曽子所以啟手足而知免得正斃而無求者是也以是推之一章之指略可見矣○節齋蔡氏曰孟子此章與大學中庸相表裏窮其理以知天即中庸所謂智也履其事以事天即中庸所謂仁也殀壽不貳修身以俟死所以立命而不渝即中庸所謂勇也與大學合前屢言矣○雲峯胡氏曰欲造其理者用工全在知性上知性有工夫盡心無工夫盡是大段見功知是積累用功欲履其事者用工全在存心上存心有工夫養性無大工夫存者操之而不舍養不過順之而不害耳集註分理與事言又分智與仁言何也蓋能知其理已自是智然必不以殀壽貳其心方見其爲智之盡能踐其事已自是仁然必修身以俟死方見其爲仁之至流蕩不法四字讀者多以為指異端之學言愚見流蕩與存養字相反不法與修字相反能存養則不至於流蕩矣能修身則所爲無不法者矣流蕩不法則是不能全其天之所與而以人爲害之者也】 ○孟子曰莫非命也順受其正 人物之生吉凶禍福皆天所命然惟莫之致而至者乃爲正命故君子脩身以俟之所以順受乎此也【此字指正命○朱子曰莫非命也此一句是活絡在這裏看他如何來然在天言之皆是正命在人言之便有正有不正此命字是指氣言若我無以致之則命之壽殀皆是合當如此者如顔子之夭伯牛之疾是也○雲峯胡氏曰莫非命也凡有生者之所同順受其正能脩身者之所獨○新安陳氏曰此命字氣也順受其正理也立巖墻下非理也盡道而死理也桎梏死非理也君子必以理御氣】 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巖墻之下 命謂正命巖墻墻之將覆者知正命則不處【上聲】危地以取覆壓之禍【慶源輔氏曰立乎巖墻之下以致覆壓而死則乃是人所自取耳非天爲之也蓋巖墻有傾覆之勢自家却去下面立地便是自取其覆壓也是故君子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非禮勿動○雲峯胡氏曰集註於此命字必曰正命者蓋上文有莫非命也一句故死於巖墻之下亦命也但非正命爾惟知正命者則不立乎巖墻之下○新安陳氏曰巖墻下理不當立立而壓死人所自取非正命也】 盡其道而死者正命也 盡其道則所值之吉凶皆莫之致而至者矣【問人或死於干戈死於患難如比干之類亦是正命乎朱子曰固是正命又問以理論之則謂之正命以死生論之則非正命如何曰如何恁地說得盡其道而死者正命也當死而不死却是失其正命此處須當活看古人所以殺身成仁舎生取義學者須是於此處見得臨利害時便將自家斫剉了直須是壁立萬仭始得如今小有利害便生計較便說道恁地死非正命如何得○新安陳氏曰盡其道即上章所謂修身是也】 桎梏死者非正命也 桎梏所以拘罪人者【桎音質足械也梏姑沃反手械也】言犯罪而死【新安陳氏曰不盡其道而有罪為犯罪若在縲紲非其罪者不謂之犯罪】與立巖墻之下者同皆人所取非天所爲也【問桎梏死者雖非正命然亦以命言此乃自取如何謂之命朱子曰亦是自作而天殺之但非正命耳使文王死於羑里孔子死於桓魋却是正命○新安陳氏曰天之命於人吉凶禍福死生夀殀雖萬變而不齊人之事乎天必盡其道有正無邪則一定而不易能盡其道而值其吉且福且夀者固正命也此似有以致之然我惟知自盡其道耳初非有所覬覦於天而爲之也盡道而吉福壽自至焉非天命之正而何苟盡其道不幸而值凶禍夭是我于道理本無愧不過自值乎凶禍夭耳非我有以致之而然是亦命之正也必不盡其道自取禍敗䘮亡則自有以致之始不得爲正命耳】○此章與上章蓋一時之言所以發其末句未盡之意【潛室陳氏曰凡死雖均是命但盡道而無憾者為正比干雖殺身正也盗跖雖永年非正也知謂知此道理立謂盡此道理不惑於死生夀夭壹是天理排定是謂知命既知得了不成一向委付於命須是盡了自家身分上道理無少虧欠方是立命盡此道理了恁時死才無憾是謂正命○雲峯胡氏曰前章末句言立命是全其天之所付而不以人爲害之者也此所謂桎梏死及死於巖墻之下是不知正命未免流蕩不法而以人爲害之矣立命是已造聖賢之域知命是方入聖賢之階立在知後知在立先】 ○孟子曰求則得之舎則失之是求有益於得也求在我者也【舎上聲】 在我者謂仁義禮智凡性之所有者 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無益於得也求在外者也有道言不可妄求有命則不可必得在外者謂富貴利達凡外物皆是【命字以氣言】○趙氏曰言爲仁由己富貴在天如不可求從吾所好【去聲○朱子曰富貴身外之物求之惟恐不得縱使得之於身心無分毫之益况不可必得乎若義理求則得之能不䘮其所有可以爲聖爲賢利害甚明○南軒張氏曰言求在我者有益於得所以擴天理也言求在外者無益於得所以遏人欲也富貴利達衆人謂已有求之之道然不知其有命焉固有求而得之者矣是亦有命而非求之能有益也蓋亦有巧求而不得者多矣以此可見其無益於得也○新安陳氏曰此章言仁義禮智根於性乃所當求富貴利達制於命不可必求也】 ○孟子曰萬物皆備於我矣 此言理之本然也大則君臣父子小則事物細微其當然之理無一不具於性分【去聲】之内也 反身而誠樂莫大焉【樂音洛】 誠實也言反諸身而所備之理皆如惡【去聲】惡臭好【去聲】好色之實然則其行之不待勉强【上聲】而無不利矣【利順也】其爲樂孰大於是【朱子曰萬物不是萬物之迹只是萬物之理知君臣之義父子之親這道理本備於吾身誠是實有此理檢㸃自家身上果無欠缺事君真箇忠事父真箇孝莫不各盡其當然而無一毫之不盡則仰不愧天俯不怍人自然是快活然反之於身有些子不實則中心愧怍不能以自安如何㑹樂横渠謂反身而誠則不慊於心此說極有理○反身而誠見得本具是理而今亦不曽虧欠了他底若不反身而誠只是天下公共之理我無與焉○此乃躬行之至無一理不實有於吾身非爲一時見人發也如仁義忠孝應接事物之理皆真有之而非出於勉强偽爲也此是見得透信得及處到此地位則推己及人不待勉强而仁在我矣下言强恕而行者蓋言未至於此則當强恕以去己私之蔽而求得夫天理之公也○潛室陳氏曰反諸身者既是萬理皆實即渾身是義理流行何處不順裕苟於實理無得即觸處滯礙無徃而非逆境何樂之有○雲峯胡氏曰此一反字只是自檢㸃過不是湯武反之之反】 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强上聲】 强勉强也恕推己以及人也反身而誠則仁矣其有未誠則是猶有私意之隔而理未純也故當凡事勉强推己及人庶幾【平聲】心公理得而仁不逺也【朱子曰强恕不言忠無忠何以爲恕蓋有心爲恕則忠固在其中矣所謂無忠做恕不出兩字不容去一者正謂此也若自己心裏元自不實不盡更將何物推以及人以此見凡說恕字必有忠字在源頭了今人皆不忠之恕惟務苟且於一時不復有己可推亦無復近仁矣○反身而誠則恕從這裏流出不用勉强未到恁田地須是勉强○問强恕而行曰此是元不曾恕在故當凡事勉强推己及人若反而誠則無待於勉强矣强恕而行是要求至於誠○雲峯胡氏曰强恕求仁即誠之之事】○此章言萬物之理具於吾身體之而實則道在我而樂【音洛】有餘【聖賢之事】行之以恕則私不容而仁可得【學者之事○朱子曰反身而誠自然循理所以樂强恕而行且恁地把捉勉强做去萬物皆備於我下文反身强恕皆蒙此句為義强恕者亦是他見得萬物皆備於我了只爭着一箇反身而誠便是要强恕上做工夫亦只是要去箇私意而已私意既去則萬物自無欠缺處矣○新安陳氏曰樂莫大焉必以無不慊仰不愧俯不怍形容方見樂之味集註雖不用此語然曰如惡惡臭好好色之實然則是以大學誠意章自慊之意言之而此意已在其中矣誠與仁一理耳實有此理則曰誠純乎此理而無私則曰仁未有誠而不仁者也亦未有仁而不誠者也】 ○孟子曰行之而不著焉習矣而不察焉終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衆也 著者知之明察者識之精【慶源輔氏曰著則明之而已察則又加精焉】言方行之而不能明其所當然既習矣而猶不識其所以然【習謂行之積習既久】所以終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多也【慶源輔氏曰所當然是就事上說所以然是就理上說凡事皆有所當然必有理之所以然人能於方行之時明其事之所當然既習之後又識其理之所以然則能知夫道矣○勿軒熊氏曰此與上章通言有此三等人反身而誠上也强恕而行次也此承上章而言下等人也○新安陳氏曰天下事物有當然之則必有所以然之故行而不明當然之則習而不察所以然之故此爲凡人言也易曰百姓日用而不知終身由之而不知其道於凡人無責也學者則不當然矣孟子斯言其亦憫凡人而不無望於學者與】 ○孟子曰人不可以無耻無耻之耻無耻矣 趙氏曰人能耻己之無所耻是能改行【去聲】從善之人終身無復【扶又反】有耻辱之累矣【南軒張氏曰耻者羞惡之心所推也耻吾之未能進於善則善可遷耻吾之未能逺於過則過可消苟惟漠然無所耻則爲無所忌憚而已矣故人當以無所耻爲耻也○慶源輔氏曰耻者改過遷善之機也人能以己之無耻爲耻則思去其耻而耻可無否則安於其耻而耻終不可免】 ○孟子曰耻之於人大矣 耻者吾所固有羞惡【去聲】之心也存之則進於聖賢失之則入於禽獸故所繫爲甚大【慶源輔氏曰存之則有所不爲故可進於聖賢失之則無所不爲故至入於禽獸讀之使人凛凛】 爲機變之巧者無所用耻焉 爲機械【下戒反】變詐之巧者所爲之事皆人所深耻而彼方且自以爲得計故無所用其愧耻之心也【慶源輔氏曰陷溺其心於機械變詐之巧則是無所不爲者也故人雖以為深耻而己方自以為得計其愧耻之心雖其固有亦自窒塞而不復發見矣○雲峯胡氏曰爲機變之巧此巧字便與耻字相反耻則守正而有所不爲巧則行險而無所不爲雖其本心未嘗無耻而彼方自矜其為之之巧則無所用其耻矣周夫子拙賦正是深貶此一巧字】 不耻不若人何若人有 但無耻一事不如人則事事不如人矣或曰不耻其不如人則何能有如人之事其義亦通【新安陳氏曰前說以不耻爲無耻不如後說之明順其意蓋曰耻不如人則漸能如人不耻其不如人則何能如人之有】或問人有耻不能之心如何程子曰耻其不能而爲之可也耻其不能而掩藏之不可也【慶源輔氏曰程子是用後說耻不能而爲之則終必能是以貴夫耻也耻不能而掩藏之則終不能矣是不能擴充夫耻也】 ○孟子曰古之賢王好善而忘勢古之賢士何獨不然樂其道而忘人之勢故王公不致敬盡禮則不得亟見之見且猶不得亟而况得而臣之乎【好去聲樂音洛亟去吏反】言君當屈己以下【去聲降也】賢士不枉道而求利二者勢若相反【此勢字不與本文二勢字相關】而實則相成蓋亦各盡其道而已【張子曰不資其力而利其有則能忘人之勢若資仰其富貴而欲有所取則不能矣○南軒張氏曰在上者忘其勢而惟恐不得天下之善在下者忘人之勢而惟義是從此爲俱得其道使二者一旦而相合則上下交而爲泰矣故王公不致敬盡禮於賢士雖欲數見之且不得况可得而臣之蓋士非以此自髙也其道固當爾也○慶源輔氏曰君好善則不知勢之在己士樂道則不知勢之在人兩盡其道則雖若相反而實相成不然君挾其勢而驕夫士士懾於勢而徇乎君則兩失其道矣尚何足與有爲哉○雲峯胡氏曰使爲君者有以成賢士樂道之志而爲士者肯出而成其君好善之美則上下交而爲泰矣此集註所謂相成也○新安陳氏曰致敬内致敬也盡禮外盡禮也王公必致敬盡禮於賢是能好善而忘勢屈己以下賢也賢士必待君致敬盡禮而後應之是能樂道忘人之勢不枉道而求利也】 ○孟子謂宋句踐曰子好遊乎吾語子遊【句音鉤好語皆去聲】宋姓句踐名遊遊說【音稅】也 人知之亦囂囂人不知亦囂囂 趙氏曰囂囂【五髙許驕二反】自得無欲之貌【慶源輔氏曰遊說之士大病是不識義理而惟欲其言之售故往往以人之知不知爲欣戚是以孟子語以自得無欲之說○新安陳氏曰自得於己而無所欲於人非内重而外輕者不能也】 曰何如斯可以囂囂矣曰尊徳樂義則可以囂囂矣【樂音洛】 徳謂所得之善尊之則有以自重而不慕乎人爵之榮義謂所守之正樂之則有以自安而不徇乎外物之誘矣【慶源輔氏曰尊如尊徳性之尊樂如樂天知命之樂○新安陳氏曰能如此則自得無欲之氣象自然著見而不可掩矣】 故士窮不失義達不離道【離力智反】 言不以貧賤而移不以富貴而淫此尊徳樂義見【形甸反】於行事之實也【新安陳氏曰尊徳樂義内存於心無迹可見必窮有定守而不失義所謂貧賤不能移達有實用而不離道所謂富貴不能淫此乃尊徳樂義著見於行事之實迹也】 窮不失義故士得已焉達不離道故民不失望焉得已言不失己也【不失己如云不失其身】民不失望言人素望其興道致治【去聲】而今果如所望也【慶源輔氏曰窮不失義則在我者得其所守達不離道則能興道致治以慰斯民平日之所望】 古之人得志澤加於民不得志脩身見於世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見音現】 見謂名實之顯著也【新安陳氏曰内盡修身之實而名自著見於世蓋實之不可掩者非君子願乎其外而欲以是自見也】此又言士得已民不失望之實【新安陳氏曰得志兼善此民不失望之實不得志獨善此士得己之實也】○此章言内重而外輕則無往而不善【南軒張氏曰句踐徇名而外求者孟子使求之吾身而已夫士達所不離之道即其窮所不失之義也道言體義言用互相明耳窮不失義則無慕乎外故有以自得於己一違於義則失己矣達不離道則凡其注措設施無非道之所在故有以副民望也得志澤加於民其道得行也不得志脩身見於世惟義之安也其曰得志不得志云者蓋澤加於民雖所性不存焉而道行固亦君子本志之所欲也○雲峯胡氏曰内重是徳義外輕是窮達嚴内外輕重之分者既不失其本性之善故窮亦善達亦善但達則能使民皆歸於善窮則此身自不失其善耳】 ○孟子曰待文王而後興者凡民也若夫豪傑之士雖無文王猶興【夫音扶】 興者感動奮發之意凡民庸常之人也豪傑有過人之才智者也蓋降衷秉彛人所同得唯上智之資無物欲之蔽爲能無待於教而自能感發以有爲也【南軒張氏曰興者興起於善道也文王風化之盛者必待風化之盛薰陶漸漬而後興起此衆民耳若夫豪傑之士則卓然自立無待於人雖無文王固自興起也此章勉人使自立耳○慶源輔氏曰文武興則民好善此中人以下之資也蓋無特立之操教之善則爲善否則爲惡矣唯豪傑之士無物欲之累以蔽其秉彜之天有過人之才以致其爲善之力雖無聖人在上以教率之自能奮其特立之操以有爲也孟子此言蓋欲學者不以凡民自棄而以豪傑自期耳】 ○孟子曰附之以韓魏之家如其自視欿然則過人逺矣【欿音坎】 附益也韓魏晉卿富家也欿然不自滿之意尹氏曰言有過人之識則不以富貴爲事【南軒張氏曰以外物爲重輕者不得其欲則不足得則滿矣其滿與不足係乎外物者也若益以韓魏之家而自視欿然則是不以外物爲重輕志存乎道義而已所進又可量乎其過人也逺矣】 ○孟子曰以佚道使民雖勞不怨以生道殺民雖死不怨殺者 程子曰以佚道使民謂本欲佚之也播穀乘屋之類是也以生道殺民謂本欲生之也除害去【上聲】惡之類是也蓋不得已而爲其所當爲則雖咈【符勿反】民之欲而民不怨其不然者反是【朱子曰彼有惡罪當死吾求所以生之者而不得然後殺之以安衆而厲其餘此以生道殺之也彼亦何怨之有○慶源輔氏曰播穀乘屋之類雖不免於勞然其本意則乃欲佚之而已故雖勞而不怨除害去惡之類雖不免於殺然其本意則乃欲生之而已故雖死而不怨殺者○不得已者事也爲其所當爲者理也事雖不得已而吾但爲其理之所當爲故雖勞之殺之可謂咈民之欲矣而民自不怨不然則是私意妄作而已民之怨怒其可得而逃乎君子其亦謹其所謂勞與殺之事哉○新安陳氏曰事雖不得已而理實所當爲則雖咈民之私欲而實契民之公心故民雖勞且死而自不怨也】 ○孟子曰霸者之民驩虞如也王者之民皞皞如也【皞胡老反】 驩虞與歡娱同皞皞廣大自得之貌程子曰驩虞有所造爲而然豈能久也耕田鑿井帝力何有於我【帝王通歴帝堯之時有老人擊壤於路曰吾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於我何哉風土記云撃壤者以木為之長三四寸形如履臘節□少以為戯将戯先側一壤於地□於三四十步以手中壤擿之中者以為上】如天之自然乃王者之政楊氏曰所以致人驩虞必有違道干譽之事若王者則如天亦不令【力呈反下同】人喜亦不令人怒【慶源輔氏曰霸者亟民之從䂓模狹窄時下雖得民之歡娱然豈能乆哉事過意息則忘之矣至於王者則如天道之自然當生則生當殺則殺而民自忘其喜怒也○新安陳氏曰二如字似恂恂如踧踖如之如語助辭也霸者之民感上之惠而驩虞如霸功淺近易悅故也王者之民忘上之徳而皞皞如王道廣大深逺而無迹故也】 殺之而不怨利之而不庸民日遷善而不知爲之者此所謂皞皞如也庸功也【周禮曰民功曰庸】豐氏曰【豐氏名稷字相之四明人】因民之所惡【去聲】而去【上聲】之非有心於殺之也何怨之有【新安陳氏曰即上章以生道殺民之意】因民之所利而利之非有心於利之也何庸之有輔其性之自然使自得之故民日遷善而不知誰之所爲也【慶源輔氏曰因民之性輔其自然使自得夫善如堯所謂匡之直之輔之翼之使自得之是也惟其如是故民日遷於善而不知誰之使我如此也此即程子所謂耕田鑿井帝力何有於我之事】 夫君子所過者化所存者神上下與天地同流豈曰小補之哉【夫音扶】 君子聖人之通稱也所過者化身所經歴之處即人無不化如舜之耕歴山而田者遜畔陶河濱而器不苦窳【音喻】也所存者神心所存主處便神妙不測如孔子之立斯立道【去聲】斯行綏斯來動斯和莫知其所以然而然也【此句釋神字】是其徳業之盛【慶源輔氏曰徳以其得於己者而言業以其見於事者而言】乃與天地之化同運並行舉一世而甄【吉延反】陶之非如霸者但小小補塞【先則反】其罅【虚訝反】漏而已此則王道之所以爲大而學者所當盡心也【程子曰所存者神在己也所過者化及物也○朱子曰經歴不必爲經行之地凡其身之所臨政之所及風聲氣俗之所被皆謂經歴程子直以所過者化爲及物蓋言所過者化則凡所經歴物無不化不必久於此而深治之然後物從其化也其曰在己者蓋以化者無意而及物此則誠於此而動於彼其感應之速如影響形聲之召有不知其所以然者是則所謂神爾○問所經歴處皆化如此即是民化之非大而化之之化曰作大化之化有病只是所經歴處纔霑著些便化雷一震而萬物俱生動霜一降而萬物皆成實無不化者書曰俾予從欲以治四方風動亦是此意○存是自家主意處便神妙不測亦是人見其如此○上下與天地同流重鑄一畨過相似小補只是逐片逐些子補綴○自王者之民皞皞如也而下至此皆說王者功用如此○南軒張氏曰霸者之為利小而近目前之利民歡樂之王者之化逺而大涵養斯民富而教之民安於其化由於其道而莫知其所以然也○新安陳氏曰過化存神所存主者其體也所過者化以其所存者神也若此則上下與天地同流矣言其配化育之流行也視霸者之區區求以利之者不亦小乎夫以王者功用之大其本在於過化存神而已而此二者又存神爲之主焉○孟子辨王霸屢矣此又言王霸之民其不同如此首以霸與王對說中言王而不及霸末方以小補繳上霸者之事】 ○孟子曰仁言不如仁聲之入人深也 程子曰仁言謂以仁厚之言加於民仁聲謂仁聞【去聲】謂有仁之實而爲衆所稱道者也此尤見仁徳之昭著故其感人尤深也【慶源輔氏曰仁言如書所載訓誥誓命之類是也仁聲如邠人聞太王爲仁人伯夷太公聞文王善養老之類是也】 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 政謂法度禁令所以制其外也教謂道【去聲】徳齊禮所以格其心也【慶源輔氏曰善政亦非徒尚夫法度禁令也固亦有徳行乎其間但道之以政齊之以刑終不若道之以徳齊之以禮者得民之心感而誠服也】 善政民畏之善教民愛之善政得民財善教得民心得民財者百姓足而君無不足也得民心者不遺其親不後其君也【南軒張氏曰善政立而後善教可行所謂富而教之者也孟子論得民心必歸之善教者蓋至此而後為得民之至也○慶源輔氏曰百姓足而君無不足者取之有道用之有節故民先自足而君亦無不足也不遺其親不後其君使民之於君親之如父母愛之如四體尊而敬之則得其財與無不足又有不足道者矣○雲峯胡氏曰孟子之意蓋謂使民畏不如使民愛得民財不如得民心然善政得民財一句集註又恐後世貪君汙吏借此以藉口訓之曰得民財者百姓足而君無不足也意謂無善政則百姓不足君孰與足矣然有善政以得民財孟子猶以爲不如善教之得民心况後世無善政而取民之財者哉】 ○孟子曰人之所不學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慮而知者其良知也 良者本然之善也程子曰良知良能皆無所由乃出於天不繫於人【西山真氏曰善出於性故有本然之能不待學而能本然之知不待學而知也】 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也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也【長上聲下同】 孩提二三歲之閒知孩笑可提抱者也愛親敬長所謂良知良能也【慶源輔氏曰孩提而下又所以指其良知良能之在人者曉之是豈待學而後能慮而後知哉○新安陳氏曰孩提知愛親敬兄與能愛親敬兄此蓋指良知良能之先見而切近者以曉人也】 親親仁也敬長義也無他達之天下也 言親親敬長雖一人之私然達之天下無不同者所以為仁義也【朱子曰無他達之天下只說達之天下無别道理○問仁義不止於孝弟而孟子以為達之天下還是推孝弟之心以友愛天下即是仁義否潛室陳氏曰此章無推此及彼之意所謂達乃達道達徳之達言人心所同然也親親仁之發敬長義之發仁義之道無他人心之所同然耳○新安陳氏曰親吾親敬吾長雖一人之私然推而達之天下則人人皆親親敬長無不同者此人心天理之公也親親仁之實敬長義之實仁義不待外求不過即人之本心可通乎天下之人心而一義不可勝用矣正以愛親敬兄出於良知良能者凡人之性無不同此本然之善故也】 ○孟子曰舜之居深山之中與木石居與鹿豕遊其所以異於深山之野人者幾希及其聞一善言見一善行若决江河沛然莫之能禦也【行去聲】 居深山謂耕歴山時也蓋聖人之心至虚至明渾【上聲】然之中萬理畢具【新安陳氏曰此由其感而應之用而推原其未感未應之體如此】一有感觸則其應甚速而無所不通【新安陳氏曰善言善行皆是感觸我者聞而急聽之見而急行之若决江河沛然莫禦乃其應之甚速而無不通者矣】非孟子造【七到反】道之深不能形容至此也【問舜聞善言見善行若决江河沛然莫能禦其未有所聞見時氣象如何朱子曰湛然而已其理充塞具備一有所觸便沛然而不可禦○南軒張氏曰所謂善言善行者豈有外於舜之性哉惟舜之心純乎天理故聞善言見善行不待勉强而自趨沛然若决江河之莫禦也○新安陳氏曰孟子又嘗曰大舜有大焉善與人同舎己從人樂取諸人以為善與此章實互相發蓋舜之心萬善之感㑹也聞見天下之善因感觸吾心之善即勇於從之合而爲一人之善此大舜之所以為大與】 ○孟子曰無爲其所不爲無欲其所不欲如此而已矣李氏曰有所不爲不欲人皆有是心也至於私意一萌而不能以禮義制之則爲所不爲欲所不欲者多矣能反是心則所謂擴充其羞惡【去聲】之心者而義不可勝【平聲】用矣故曰如此而已矣【華陽范氏曰君子所當爲者義也所不可為者不義也所可欲者善也所不可欲者不善也不為不義則所為皆義不欲不善則所欲皆善君子之道止於如此而已矣○朱子曰人心至靈其所不當為不當欲之事何嘗不知但初聞自知了到計較利害即自以為不妨便自冒昧為之欲之耳今既知其所不當為不當欲者便要這裏截斷斷然不爲不欲故曰如此而已矣○勿軒熊氏曰此大學誠意章事無為其所不為是就躬行上克治所謂志士厲行守之於為也無欲其所不欲是就心之發念處克治所謂哲人知幾誠之於思也○雲峯胡氏曰有所不爲有所不欲是本來羞惡之心無為其所不爲無欲其所不欲是能擴充其羞惡之心為是一身之動欲是一念之動不惟謹其動而且謹其動之幾是真能擴充其羞惡之心而義不可勝用矣○新安陳氏曰李氏之說上言禮義下獨言義者蓋以義制事則能不為其所不當為以禮制心則能不欲其所不當欲故兼以禮義言之然義者心之制也施之斷制義爲尤切斷然不爲其所不當爲不欲其所不當欲則在充其羞惡之心以達夫義之用而已】 ○孟子曰人之有德慧術知者恒存乎疢疾【知去聲疢丑刃反】徳慧者徳之慧【慧聰警也】術知者術之知疢疾猶災患也言人必有疢疾則能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也【慶源輔氏曰徳之慧謂慧徳也與昏正相反術之知謂知術也與愚正相反疢疾則非真是病故曰猶災患也人惟有災患竦動其仁義禮智之心堅忍其食色臭味之性故能増益其所不能而有夫徳慧術知也】 獨孤臣孽子其操心也危其慮患也深故達 孤臣逺臣【獨惟也不連孤字】孽子庶子皆不得於君親而常有疢疾者也達謂達於事理即所謂徳慧術知也【南軒張氏曰人平居無事漠然不省唯疢疾加焉則動心忍性有所感發故慧知由此而生危故専一而不敢肆深故精審而不敢忽専精之極故於事能通達也處安樂者誦斯言可不思逸豫之溺人而深戒懼乎當憂患者誦斯言可不念其為進徳之地而自勉勵乎○新安陳氏曰此章與舜發畎畆章互相發故集註及南軒之說皆引動心忍性以釋此章人苟履憂患之境處孤孽之勢當知天以是玉我於成勿自沮而深自力於以進其徳益其術庶幾操心危而卒無危慮患深而卒免患而至於達乎達則徳必慧術必知而疢疾不能爲吾患矣】 ○孟子曰有事君人者事是君則爲容悅者也 阿徇以爲容逢迎以爲悅此鄙夫之事妾婦之道也【慶源輔氏曰阿徇爲容謂長君之惡以求容其身者逢迎為悅謂逢君之惡以求君之悅者】 有安社稷臣者以安社稷為悅者也 言大臣之計安社稷如小人之務悅其君眷眷於此而不忘也【慶源輔氏曰此即所謂天理人欲同行而異情也其眷眷不忘雖同而其情則異一則務為容悅之私一則務安社稷以爲意也】 有天民者達可行於天下而後行之者也 民者無位之稱以其全盡天理乃天之民故謂之天民必其道可行於天下然後行之不然則寧沒世不見知而不悔不肯小用其道以徇於人也張子曰必功覆【敷救反】斯民然後出如伊吕之徒【雲峯胡氏曰伊尹為天民之先覺此則曰有天民者㫖意不同蓋前所謂天民者皆禀氣於天均之為天生之民此則以其全盡天理乃天之民也○新安陳氏曰伊耕莘呂釣渭之時可當天民之名使不遇湯武則沒世不出必矣此提天民主其不輕出而言非以伊呂等後來出當大任而言也】 有大人者正己而物正者也 大人徳盛而上下化之所謂見【形甸反】龍在田天下文明者【龜山楊氏曰物正物自正也大人只是正己而已若物之正何可必乎惟能正己物自然正此乃篤恭而天下平之意○慶源輔氏曰上謂君下謂民大人徳盛故君民無不化大人一出而天下文明是聖人之事也○雲峯胡氏曰易乾卦九二九五皆稱大人九二見龍在田天下文明在下之大人也九五飛龍在天乃位乎天徳在上之大人也孟子所言四者雖人品不同然皆在下而為臣者也故以乾九二當之】○此章言人品不同略有四等容悅佞臣不足言安社稷則忠矣然猶一國之士也天民則非一國之士矣然猶有意也無意無必唯其所在而物無不化惟聖者能之【朱子曰天民専指未得位者大人則其徳已著○南軒張氏曰以事是君為容悅者慕爵禄而從君者也以安社稷為悅則志存乎功業者也與為容悅者固有間矣然未及乎道義也蓋志存功業則苟可就其功業而遂其志則亦所屑為矣古之人惟守道明義而已雖有蓋世之功業在前可為而在我者有一毫未安則不敢徇也天民者必明見夫達而其道可行於天下而後行之蓋其所主在道而非必於行也謂之天民者言能全夫天理者也天之生民也其理無不具而人之虧欠者多矣故程子謂天民為能踐形者也以其在下而未達故謂之民若伊尹之在莘野是也正己而物正之者正己而物自正也若規規然有意於正物則其道狹矣至正而天下之感無不通焉固有不言而信不令而從者矣秦漢而下其間號為賢臣者不過極於以安社稷為恱而已語夫天民事業則鮮也○慶源輔氏曰猶有意如程子所謂伊尹雖聖人終是有任底意思在是也大人則聖人矣如周公孔子方能當之周公在上而能使天下文明者也孔子在下而能使萬世文明者也至公無私進退以道周公之無意無必也仕止久速無可不可孔子之無意無必也○新安陳氏曰志於道徳者功名不足以累其心志於功名者富貴不足以累其心事君為容悅志於富貴者也安社稷為悅志於功名者也春秋列國名卿可以當之若天民者則志於道徳矣然猶未能純乎道徳而無意於功名也至於大人則純乎道徳之自然而功名不足以累其心矣】 ○孟子曰君子有三樂而王天下不與存焉【樂音洛王與皆去聲下並同】 【南軒張氏曰君子之樂樂其天也於下文三者得其樂則視王天下之事如太虚中浮雲耳果何與於我而况其他哉】 父母俱存兄弟無故一樂也 此人所深願而不可必得者今既得之其樂可知 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二樂也 程子曰人能克己則仰不愧俯不怍心廣體胖其樂可知有息則餒矣【新安陳氏曰本文無克己之意此程子推原所以能不愧不怍之由而示人以其要也人所以俯仰愧怍累於己私耳克去己私則内不愧於心所以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心廣體胖之樂不期其然而然矣】 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樂也 盡得一世明睿【俞例反】之才而以所樂乎已者【不愧不怍之樂】教而養之則斯道之傳得之者衆而天下後世將無不被其澤矣聖人之心所願欲者莫大於此今既得之其樂為何如哉【慶源輔氏曰此樂與朋自逺来之樂同而有大焉○新安陳氏曰朋自逺來其言平而易遂得天下英才其言髙而難必孟子之門僅一樂正子亦恐未足以當此韓子曰軻之死不得其傳焉是孟子於此一樂亦終不能得也】 君子有三樂而王天下不與存焉 林氏曰此三樂者一係於天【一樂】一係於人【三樂】其可以自致者惟不愧不怍而已學者可不勉哉【南軒張氏曰三樂之中仰不愧俯不怍其本與蓋不愧不怍在我可得而勉者也使吾胷中多所愧怍則雖處父母兄弟之間固亦不得而樂其樂也所以教育天下之英才者是吾之不愧不怍者也自不能無愧怍則雖得英才亦何以為教而有此樂哉】 ○孟子曰廣土衆民君子欲之所樂不存焉【樂音洛下同】地闢民聚澤可逺施【去聲】故君子欲之然未足以為樂也 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君子樂之所性不存焉其道大行無一夫不被其澤故君子樂之然其所得於天者則不在是也【朱子曰此君子是通聖人而言○慶源輔氏曰二者皆施仁之事但有一國與天下之辨故所欲未足以為樂至於樂則博施濟衆聖人之事也所欲極於所樂固亦非性外事但於吾性所受之全體則初無増損也○雲峯胡氏曰前章君子三樂所樂在所性之中此章君子樂之所性在所樂之外何也曰中天下而立達而在上者之事君子之所性固不以達而在上有所加也故君子雖樂乎此而其所得乎天者不在此也或曰集註前謂斯道傳之者衆而天下後世將無不被其澤此謂其道大行無一夫不被其澤皆曰道曰澤而此則所性不存焉何也曰斯道傳之者衆萬世之澤也其道大行一時之澤也况其道大行必中天下而立者能之是道有待於位而後行不如是則不能行此君子雖樂乎此而所性不存焉若夫盡得一世明睿之才而以所樂乎己者教而育之以己之天覺彼之天聖人之心深樂乎此而其樂即在性分之内且孟子於三樂則曰王天下不與存於中天下而立則曰所性不存分而言之固自大有聞哉】 君子所性雖大行不加焉雖窮居不損焉分定故也【分去聲】 分者所得於天之全體故不以窮達而有異【朱子曰此是說生來承受之性君子所性只是這一箇道理雖達而為堯舜在上亦不是加添些子若窮而為孔孟在下亦不是減少些子蓋這一箇道理合下都定了更添減不得○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固是人所欲與其處畎畆之中孰若進而得行其道使天下皆被其澤要得出行其道者亦是人之所欲但其用其舎於我性分之内本不相闗進而大行退而窮居於我性分之内無所加損】 君子所性仁義禮智根於心其生色也睟然見於面盎於背施於四體四體不言而喻【睟音粹見音現盎烏浪反】 上言所性之分與所欲所樂不同此乃言其藴【委粉反又去聲】也仁義禮智性之四徳也【四徳即性之蘊蓄者】根本也生發見【音現下同】也睟然清和潤澤之貌盎豐厚盈溢【音逸】之意施於四體謂見於動作威儀之閒也喻曉也四體不言而喻言四體不待吾言而自能曉吾意也蓋氣禀清明無物欲之累則性之四徳根本於心其積之盛則發而著見於外者不待言而無不順也【新安陳氏曰順謂順其則也當玩味根字生字其根深則其積盛其積盛則其生發自不可遏矣】程子曰睟面盎背皆積盛致然四體不言而喻唯有徳者能之【朱子曰仁義禮智根於心便見得四端著在心上相離不得纔有些子私意便剗斷了那根便無生意譬如木根著在土上方㑹生其色也睟然便從那根上發出來且性字從心見得有這心便有許多物在其中○君子氣宇清明無物欲之累故合下生時這箇根便著土所以生色形見於外衆人則合下生時便為氣禀物欲一重隔了這箇根未著土蓋有殘忍底心便没了仁之根有頑鈍底心便没了義之根有忿狠底心便没了禮之根有黒暗底心便没了智之根都各有一重隔了而今人便只要去其氣禀之隔教四者之根著土而已○四體不言而喻是四體不待命令而自如此如手容恭不待自家教他恭而手容自然恭足容重不待自家教他重而足容自然重○覺軒蔡氏曰先師云看文字當看大意又看句語中何字最切要仁義禮智根於心根字甚有意蓋根於心者培養得厚盛則發於外者自然睟面盎背到得手足順便不覺其所以然】○此章言君子固欲其道之大行然其所得於天者則不以是而有所加損也【新安陳氏曰道之大行如堯舜固所樂也而於性分亦何加窮居如孔孟亦非所戚也其於性分亦何損此君子所以惟求盡其性分之在内者而無所慕於勢分之在外者也】 ○孟子曰伯夷辟紂居北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老者大公辟紂居東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老者天下有善養老則仁人以為已歸矣【辟去聲下同大他蓋反】 已歸謂已之所歸餘見【形甸反下同】前篇【新安陳氏曰仁人指伯夷太公前篇以爲大老此以爲仁人達尊三齒徳居其二大老以齒言仁人以徳言也】 五畆之宅樹墻下以桑匹婦蠶之則老者足以衣帛矣五母雞二母彘無失其時老者足以無失肉矣百畆之田匹夫耕之八口之家可以無饑矣【衣去聲】 此文王之政也一家養母雞五母彘二也餘見前篇 所謂西伯善養老者制其田里教之樹畜導其妻子使養其老五十非帛不煖七十非肉不飽不煖不飽謂之凍餒文王之民無凍餒之老者此之謂也 田謂百畆之田里謂五畆之宅樹謂耕桑畜【許六反】謂雞彘也趙氏曰善養老者教導之使可以養其老耳非家賜而人益之也【南軒張氏曰以伯夷太公之事觀之則知天下有善養老者則仁人必歸之蓋善養則其仁心之所存仁政之所行可知矣仁人見其然是以樂從之○慶源輔氏曰若無孟子此說則人將謂文王之養老只如後世尊養三老五更之禮文而已】 ○孟子曰易其田疇薄其稅斂民可使富也【易斂皆去聲】易治也疇耕治之田也【教民務本】 食之以時用之以禮財不可勝用也【勝音升】 教民節儉則財用足也 民非水火不生活昏暮叩人之門戸求水火無弗與者至足矣聖人治天下使有菽粟如水火菽粟如水火而民焉有不仁者乎【焉於䖍反】 水火民之所急宜其愛之而反不愛者多故也尹氏曰言禮義生於富足民無常産則無常心矣【華陽范氏曰先王養天下之民非人人衣食之也唯不奪農時則皆得治其田疇恭儉節用則可以薄其稅斂此二者使富足之道也又曰聖人之治天下既庻而後富之既富而後教之倉廪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所謂菽粟如水火則民無有不仁堯舜三王之盛皆由此道也○新安陳氏曰禮義常心即所謂仁也使菽粟如水火之多則民皆能推有餘以濟不足必不至於慳吝不仁矣有餘則易公其有所以無不仁不足則各私其有烏得仁夫聖人治天下政事亦多端矣然其大本在養民而已民以食為天使民足其食之天不在乎他在使民務本以豐財之源儉約以節財之流而已孟子言治鑿鑿皆實如此】 ○孟子曰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太山而小天下故觀於海者難為水遊於聖人之門者難爲言 此言聖人之道大也東山蓋魯城東之髙山而太山則又髙矣此言所處【上聲】益髙則其視下益小所見既大則其小者不足觀也難爲水難爲言猶仁不可爲衆之意【慶源輔氏曰觀於海則天下之水皆不足以動吾之視遊於聖人之門則天下之言皆不足以動吾之聽亦猶仁則天下之衆皆莫能與之敵故亦曰難為衆也○潛室陳氏曰仁不可爲衆言仁者難為衆看有幾多人衆來到仁者面前皆使不得如太山之前難為山大海之前難為水】 觀水有術必觀其瀾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 此言道之有本也瀾水之湍急處也明者光之體光者明之用也觀水之瀾則知其源之有本矣觀日月於容光之隙【乞逆反】無不照則知其明之有本矣【新安陳氏曰二者皆是於其用處知其本承上文以比聖道之所以大者以其有本也】 流水之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於道也不成章不達 言學當以漸乃能至也成章所積者厚而文章外見【形甸反】也【朱子曰成章是做得成片段有文理可觀如孝真箇是做得孝成忠真箇是做得忠成子貢之辯子路之勇都是真箇做得成了不是半上落下今日做得明日又休了】達者足於此而通於彼也【慶源輔氏曰如自有諸己之謂信至於大而化之之謂聖自志學至於從心不踰矩其閒次第皆是足於此而通於彼須實體之方知其味非妄想虚空者所能測識也○新安陳氏曰盈科而後進已見前篇盈而行者溢於此而流於彼也】○此章言聖人之道大而有本學之者必以其漸乃能至也【朱子曰此一章如詩之有比興比者但比之以他物而不說破其事如鶴鳴于九臯之類是也此之觀水有術至容光必照焉似詩之比興則引物以發其意而終說破其事如他人有心予忖度之之上引毚兎柔木之類是也此之以登山觀海興起逰聖門難為言以流水不盈科不行興起為道不成章不達似詩之興也君子之志於道不成章不達蓋人之為學須是務實乃能有進若這裏工夫欠了分毫定是要透過那裏不得○慶源輔氏曰聖道之大固有其本矣然自學者言之則又豈能一蹴而遽至哉故又以水必盈科而後行君子之志於道必成章而後達者曉之以見學者當務實而有漸不可躐等陵節懸空妄想而卒歸於無所得】 ○孟子曰雞鳴而起孳孳爲善者舜之徒也 孳孳【孳與孜同】勤勉之意言雖未至於聖人亦是聖人之徒也 雞鳴而起孳孳爲利者蹠之徒也 蹠盜蹠也【蹠與跖同】 欲知舜與蹠之分無他利與善之閒也 程子曰言閒者謂相去不逺所爭毫末耳善與利公私而已矣才出於善便以利言也【問這箇利非是有心於為利只是理不明纔差些便入那邉去朱子曰然纔差向利邉去只見利之為美矣○閒是兩者相並在這裏一條路做這邉去一條路做那邉去所以謂之閒】○楊氏曰舜蹠之相去逺矣而其分乃在利善之閒而已是豈可以不謹然講之不熟見之不明未有不以利爲義者又學者所當深察也【朱子曰程子嘗言不獨財利之利凡有利心便不可如作一事須尋自家穩便處皆利心也如此則善利之閒相去毫髪苟辨之不明其不及以利為善者鮮矣此大學之道所以雖以誠意正心為重而必以格物致知為先也○新安陳氏曰善與利之閒察之貴乎精而為善之力守之貴乎一察之精致知之事也守之一力行之事也察之不精則認利為義認人欲為天理者有矣守之不一則今日為善明日怠焉者有矣必精以察乎善利之閒而不雜一以守其為善之力而不移則庶乎不流為蹠之歸而人皆可為舜者將真可以為舜矣此章亦所以遏人欲擴天理也】或問雞鳴而起若未接物如何為善程子曰只主於敬便是為善【慶源輔氏曰程子又教人以静時工夫也動静相涵敬義兩立孳孳不已則庶乎可以進於聖人之學矣○新安陳氏曰未接物時敬以直内以立其本及接物時義以方外以達其用此動静交養内外夹持之功皆所謂為善也必如是而後為善之功始宻矣不然則未接物時為無所用其為善之力乎】 ○孟子曰楊子取爲我抜一毛而利天下不爲也【爲我之為去聲】 楊子名朱取者僅足之意取為我者僅足於為我而已不及為【亦去聲】人也列子稱其言曰伯成子髙不以一毫利物是也【此失之不及者也○列子楊朱篇楊子曰伯成子髙不以一毫利物舍國而隐大禹不以一身自利一體偏枯古之人損一毫利天下不與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損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禽子問楊朱曰去子體之一毛以濟一世汝為之乎楊朱曰世固非一毛之所濟禽子曰假濟為之乎楊子弗聽○朱子曰莊子數稱楊子吾恐楊氏之學如今道流修煉之士其保嗇神氣雖一句話不妄與人說只是箇逍遥物外僅足其身微似義耳然不似也】 墨子兼愛摩頂放踵利天下爲之【放上聲】 墨子名翟兼愛無所不愛也摩頂摩突其頂也【突陀没反觸也】放至也【此失於太過者也○南軒張氏曰摩其頂以至踵一身之間凡可以利天下者皆不惜也】 子莫執中執中爲近之執中無權猶執一也 子莫魯之賢人也知楊墨之失中也故度【待洛反】於二者之閒而執其中近近道也權稱【去聲下同】錘【直為反】也所以稱物之輕重而取中也執中而無權則膠於一定之中而不知變是亦執一而已矣【程子曰中無定體惟達權然後能執之○龜山楊氏曰聖人所謂權者猶權衡之權量輕重而取中也用之無銖兩之差則物得其平矣今夫物有本重而末輕者執其中而不知權則物失其平非所以用中也】程子曰中字最難識須是黙識【如字】心通且試言一㕔則中央為中一家則㕔非中而堂為中一國則堂非中而國之中為中推此類可見矣又曰中不可執也【新安陳氏曰不可如子莫之固執耳非謂堯舜湯之執中為不可也】識得則事事物物皆有自然之中不待安排安排著【直略反】則不中矣【程子曰楊子抜一毛不為墨子又摩頂放踵為之此皆是不得中至子莫執中欲執此二者之中不知怎麽執得○朱子曰三聖相授允執厥中與子莫執中文同而意異蓋精一之餘無適非中其曰允執則非徒然執之也子莫之執中其爲我不敢為楊朱之深其兼愛不敢為墨翟之過而於二者之中執其一節以為中耳故由三聖以為中則其中活由子莫以為中則其中死中之活者随時随事而無不中中之死者非學聖人之學不能有以權之而常適於中也權者權衡之權言其可以稱物之輕重而游移前却以適其中蓋所以節量仁義之輕重而時措之者也程子謂子莫執中比楊墨為近而中則不可執也當知子莫之執中與舜禹湯之執中不同則知此說矣蓋聖人義精仁熟非有意於執中而自然無過不及故有執中之名而實未嘗有所執也以其無時不中故又曰時中若學未至理未明而徒欲求夫所謂中者而執之則所謂中者果何形狀而可執也殆見愈執而愈失矣子莫是也既不識中乃慕夫時中者而欲随時以為中吾恐其失之彌逺未必不流而為小人之無忌憚也中庸但言擇善而不言擇中其曰擇乎中庸亦必繼之曰得一善豈不以善端可求而中體難識乎夫惟明善則中可得而識矣○慶源輔氏曰楊氏資質略偏於剛毅墨氐資質略偏於寛厚只縁不知至理所在而各流於一偏淪胥不已遂至各極其偏一則為我一則兼愛至於子莫又自其末流觀之而知楊墨之皆失中也乃度於兼愛為我之閒而執其中其意固善而於道亦近矣然時有萬變事有萬殊物有萬類而中無定體若但膠於一定之中而執之不能如稱錘之因物輕重而前却以取平則與二子之執一者亦無異矣若子莫者是要安排箇中来執之也○問書之允執厥中與子莫執中之說二者分辨如何潜室陳氏曰允執厥中乃時中之中觸處是道理活法也子莫乃執一以為中死法也霄壤之異○新安陳氏曰安排者以私意揣度之而不順其自然也】 所惡執一者爲其賊道也舉一而廢百也【惡為皆去聲】賊害也爲我害仁兼愛害義【新安陳氏曰爲我者惟知有己不知有人似義非義而有害於仁兼愛者愛無差等似仁非仁而有害於義】執中者害於時中皆舉一而廢百者也【南軒張氏曰為我兼愛皆道也當為我則為我當兼愛則兼愛是乃道也彼堕於一偏者固賊夫道而於其間取中者是亦舉其一而廢其百耳○雲峰胡氏曰吾儒亦有所謂中所謂一但吾儒之中也随時以取中異端之中也執中而無權吾儒之一也一以貫萬異端之一也一而廢百○新安陳氏曰舉一偏而廢百端百者言其多耳】○此章言道之所貴者中【問中一名而涵二義這箇中要與喜怒哀樂未發之中異與時中之中同曰然】中之所貴者權楊氏曰禹稷三過其門而不入苟不當其可則與墨子無異顔子在陋巷不改其樂苟不當其可則與楊氏無異子莫執為我兼愛之中而無權鄉鄰有鬭而不知閉戸同室有鬭而不知救之是亦猶執一耳故孟子以為賊道禹稷顔回易地則皆然以其有權也不然則是亦楊墨而已矣【朱子曰子莫見楊墨皆偏在一處要就二者之中而執之正是安排尋討也原其意思固好只是見得不分明依舊不是且如三過其門而不入在禹稷之時則可在顔子則不可居陋巷在顔子之時則是中在禹稷之時則非中矣居陋巷則似楊氏三過其門而不入則似墨氏要之禹稷似兼愛而非兼愛顔子似為我而非為我】 ○孟子曰饑者甘食渇者甘飲是未得飲食之正也饑渇害之也豈惟口腹有饑渇之害人心亦皆有害口腹為饑渇所害故於飲食不暇擇而失其正味人心為貧賤所害故於富貴不暇擇而失其正理【朱子曰饑渇害其知味之性則飲食雖不甘亦以為甘利欲害其仁義之性則所為雖不可亦以為可】 人能無以饑渇之害爲心害則不及人不爲憂矣人能不以貧賤之故而動其心則過人逺矣【慶源輔氏曰人若能不以貧賤動其心而於富貴辨其所當得而受之其不當得則不受之則過於常人逺矣過人之逺則不憂其不及人矣○新安陳氏曰富貴有當得不當得之正理知之在心如飲食有羙惡之正味知之在口口腹因饑渇而失其正味人易知之人心因貧賤而失其正理人多未知也孟子因舉人之易知者以曉人之未知者夫貧賤不與饑渇期而饑渇必至自非有守之君子必不能忍饑渇遂厭貧賤而求富貴以害其心之正理矣是害口腹者饑渇也害心者亦饑渇也饑渇能害口之正味不當以害心之正理此君子所以可饑可寒可貧可賤而不可與為不義也人能不以貧賤動其心不以饑渇之害害其心則必不厭貧賤以脱饑渇必不受富貴以圗甘肥而不患不及人矣凡此皆孟子所以遏人欲而存天理也】 ○孟子曰柳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 介有分辨之意【慶源輔氏曰介有分辨意則與界限之界同凡事各有界限甚分明不可踰越○新安陳氏曰介有剛介介特㢘介之意惟其有分辨所以能如此亦如亷本訓亷隅惟其亷隅分辨所以清㢘㢘潔也】柳下惠進不隱賢必以其道遺佚不怨阨窮不憫直道事人至於三黜是其介也○此章言柳下惠和而不流【問栁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此與聖人之和互相發明邪乃所以為和邪龜山楊氏曰觀惠之和宜若不介故此特言之問何以知其介曰只不卑小官之意便自可見如柳下恵之才以為大官何所不可而樂於為小官則其剛介可知矣○新安陳氏曰不以三公之貴移奪其所守之介和而不流故也】與孔子論夷齊不念舊惡意正相類皆聖賢微顯闡【齒淺反】幽之意也【汪氏曰伯夷餓於首陽伊尹禄以天下不顧皆能不以三公易其介獨稱栁下恵何也以恵之和嫌於不介故也○雲峯胡氏曰人皆知夷齊之清而不知夷齊之清而有量人皆知栁下恵之和而不知恵之和而不流孔孟之言皆闡幽之意也微顯是帯過説○新安陳氏曰微顯闡幽四字出杜預春秋傳序本以言孔子作春秋之意於顯明者則微之幽昧者則闡之集註以為孔孟之論夷齊栁下惠亦得此意蓋夷齊之清恵之和此其顯而易見者夷齊之不念舊惡惠之介此其幽而難見者今則微其顯而闡其幽聖賢之至公至明如此】 ○孟子曰有為者辟若掘井握井九軔而不及泉猶爲棄井也【辟讀作譬軔音刃與仭同】 八尺曰仞【新安倪氏曰集註於語夫子之墻數仞下云七尺曰仞愚按周書爲山九仞孔安國云八尺曰仞鄭云七尺曰仞集註兩存其說歟蔡氏傳從孔説愚證之周禮匠人為溝洫廣四尺深四尺謂之溝廣八尺深八尺謂之洫廣二尋深二仞謂之澮盖其為溝洫澮是加一倍之數尋八尺也仞亦八尺也度脩廣則計之以尋度髙深則計之以仞是澮之廣與深各一丈六尺也以此觀之則孔説爲是鄭說恐非】言鑿井雖深然未及泉而止猶為自棄其井也○吕侍講曰【名希哲字原明河南人】仁不如堯孝不如舜學不如孔子終未入於聖人之域終未至於天道未免為半塗而廢自棄前功也【慶源輔氏曰為人而未得為聖人言治而不及於堯舜皆為未及夫泉也○雲峯胡氏曰當與論語譬如為山一章通㸔學問垂成而不至於成者可為戒矣】 ○孟子曰堯舜性之也湯武身之也五霸假之也堯舜天性渾【上聲】全不假修習湯武修身體道以復其性五霸則假借仁義之名以求濟其貪欲之私耳【程子曰身之是身踐履之也假之者身不行而假借之也○張子曰堯舜固無優劣及至湯武則有别孟子言性之反之自古聖人如此言惟孟子分出遂知堯舜是生知湯武學而能之○龜山楊氏曰堯舜性之由而行者也湯武身之體之者也五覇則假之而已非己有也若管仲責包茅不入王祭不共昭王南征不反非謀伐之本意假此為説耳○朱子曰性之是合下如此身之是做到那田地○問性善之善與堯舜性之之性如何曰性善之性字實性之之性字虚性之只是合下禀得合下便得來受用又曰反之是先失著了反之而后得身之是把来身上做起○性是自然有底身是從身上做得來底湯武固皆身之但細觀其書湯身之之功恐更精宻湯有慙徳如武王恐未必有此意○新安陳氏曰孟子論堯舜湯武曰堯舜性者也湯武反之也與此章為二而互相發明反之即復其性也論五霸者不一莫切於假之一辭曰以力假仁者霸與此章為二乃是以一字斷盡五霸心事得春秋以一字為褒貶與誅心之法者也】 乆假而不歸惡知其非有也【惡平聲】 歸還也有實有也言竊其名以終身而不自知其非真有【慶源輔氏曰其初不過以之欺人而其終遂至以之自欺】或曰蓋嘆世人莫覺其偽者亦通舊說【趙邠卿註】久假不歸即為真有則誤矣【朱子曰惡知二字為五霸設如云五霸自不知也五霸久假而不歸安知其亦非己有也○汪氏曰舊説之意謂若能久假而不歸則固有者将自得之是為假者謀假者之初意全非天理而以人欲之私行之合下已差矣加以久假則私意纒繞以終其身虚偽益甚膠固莫解其得為真有之乎是皆學術心術不正不能辨公私理欲之幾者之論宜朱子明辨其誤也】○尹氏曰性之者與道一也身之者履之也及其成功則一也五霸則假之而已是以功烈如彼其卑也【問假之之事真所謂幽沉仁義非獨為害當時又且流毒後世朱子曰此孟子所以不道桓文而卑管晏也且如興滅繼絶誅殘禁暴懐諸侯而尊周室百般好事他都做只是無惻怛之誠心他本欲他事之行又恰有這題目入得故不得不舉行此邵子所以有功之首罪之魁之論○雲峰胡氏曰性之者自然而然身之者當然而然假之者似然而實不然自然者所性而有當然者能復其有似然者不自知其非真有】 ○公孫丑曰伊尹曰予不狎于不順放太甲于桐民大悅太甲賢又反之民大悅 予不狎于不順太甲篇文狎習見也不順言太甲所為不順義理也【言不欲習見其如此】餘見【形甸反】前篇 賢者之爲人臣也其君不賢則固可放與【平聲】孟子曰有伊尹之志則可無伊尹之志則簒也 伊尹之志公天下以為心而無一毫之私者也【南軒張氏曰伊尹之事志存乎宗祀變而得其正者也方是時太甲在諒隂故徙之先王墓側使之動心忍性而深思焉是伊尹以冡宰攝政而太甲居憂于桐耳太甲克終允徳則於練除之際奉而歸毫焉其克終雖由其自怨艾以改過實亦尹之至誠有以感格之無尹之志徒以君不賢而放之是簒亂之所為耳後世唯霍光放昌邑王賀而立宣庶幾乎心存宗祀者然始也建立之不審而至誠敦篤又不加焉其於尹之志蓋有愧也是以嚴延年劾之以為擅廢立無人臣禮而識者有取焉霍光且爾况他人本為一身利害言者乎所謂元惡大憝必誅而無赦者也○慶源輔氏曰公天下以為心豈一朝夕勉强所能為哉非道全徳備其素行有以信於人至誠有以通於天者不能也○覺軒蔡氏曰孟子此兩語不惟見伊尹之心如青天白日而百世之下姦臣亂賊亦無所逃其罪矣味則可之辭亦見處變僅可之意而非正法也】 ○公孫丑曰詩曰不素餐兮君子之不耕而食何也孟子曰君子居是國也其君用之則安富尊榮其子弟從之則孝弟忠信不素餐兮孰大於是【餐七丹反】 詩魏國風伐檀之篇素空也無功而食禄謂之素餐此與告陳相彭更之意同【南軒張氏曰伐檀之詩非必欲君子稼穡而後食也公孫丑以君子不耕而食為素餐其為詩也亦固矣其弊将至於為許行之徒之論矣故孟子告之以不素餐之大者夫君子仁義修乎身居是國也其君用之則安富尊榮如其未用子弟從之則亦薰陶乎孝弟忠信之習而足以善俗若夫飾小亷而妨大徳徇末流而忘正義非君子之道也○新安陳氏曰君子居人國用則有功於君而功業建不用亦有功於人子弟而風俗厚豈為無功而食乎丑之見何陋也】 ○王子墊問曰士何事【墊丁念反】 墊齊王之子也上則公卿大夫下則農工商賈【音古】皆有所事而士居其間獨無所事故王子問之也 孟子曰尚志 尚髙尚也志者心之所之也士既未得行公卿大夫之道又不當為農工商賈之業則髙尚其志而已【朱子曰此志字與父在觀其志之志同未見於所行方見其所存也】 曰何謂尚志曰仁義而已矣殺一無罪非仁也非其有而取之非義也居惡在仁是也路惡在義是也居仁由義大人之事備矣【惡平聲】 非仁非義之事雖小不為而所居所由無不在於仁義此士所以尚其志也【慶源輔氏曰士雖未得位以行其道而其志則須髙尚方可志於仁義則髙尚溺於利欲則卑汙】大人謂公卿大夫言士雖未得大人之位而其志如此則大人之事體用已全若小人之事則固非所當為也【南軒張氏曰殺一無罪而非仁由是而體之則仁之所以能愛者可得而推矣非其有而取之為非義由是而體之則其義之所以為宜者可得而推矣居仁由義居則不違由則不他居仁則體立由義則用行大人之事亦不越此而已矣○新安陳氏曰此章因王子問士何所事對以士志乎仁義已備大人之事蓋志者事之本未為者也事者志之用有為者也志之所向素髙則事之大本已立一旦得大人之位舉而措之耳何必待有事迹可見而後始謂之有所事哉若農工商賈小人之事不特非所當為亦不屑為且不暇為也】 ○孟子曰仲子不義與之齊國而弗受人皆信之是舎簞食豆羮之義也人莫大焉亡親戚君臣上下以其小者信其大者奚可哉【舍音捨食音嗣】 仲子陳仲子也言仲子設若非義而與之齊國必不肯受齊人皆信其賢然此但小亷耳其辟兄離母不食君祿無人道之大倫罪莫大焉豈可以小亷信其大節而遂以為賢哉【南軒張氏曰仲子飾小亷而廢大倫其不知義已甚矣○慶源輔氏曰觀前篇所論仲子之事其介然自守如此則不義而與之齊國必不肯受此待名而强矯者或能之故孟子以為是特舍簞食豆羹之義而已蓋未以為賢也若夫安於人倫使之各盡其道則非盡性而樂循理者不能故孟子言此以曉齊人使之勿迷於小而必察其大耳○新安陳氏曰孟子於陳仲子其對匡章既深非之此又申言之二章當參看】 ○桃應問曰舜爲天子臯陶爲士瞽瞍殺人則如之何桃應孟子弟子也其意以為舜雖愛父而不可以私害公臯陶雖執法而不可以刑天子之父故設此問以觀聖賢用心之所極非以為真有此事也 孟子曰執之而已矣 言臯陶之心知有法而已不知有天子之父也 然則舜不禁與【與平聲】 桃應問也 曰夫舜惡得而禁之夫有所受之也【夫音扶惡平聲】 言臯陶之法有所傳受非所敢私雖天子之命亦不得而廢之也 然則舜如之何 桃應問也 曰舜視棄天下猶棄敝蹝也竊負而逃遵海濱而處終身訢然樂而忘天下【蹝音徙訢與欣同樂音洛】 蹝【韻書音所爾反又所解反】草履也遵循也言舜之心知有父而已不知有天下也孟子嘗言舜視天下猶草芥而惟順於父母可以解憂與此意互相發○此章言為士者但知有法而不知天子父之為尊為子者但知有父而不知天下之為大蓋其所以為心者莫非天理之極人倫之至【雲峰胡氏曰臯但知有天子之法天理也君臣人倫之至也舜但知有父天理也父子人倫之至也】學者察此而有得焉則不待較計論量而天下無難處【上聲】之事矣【朱子曰某嘗問李先生以此事先生曰蒯聵父子只為無此心所以為法律所縛都轉動不得若舜之心則法律縳他不住終身訢然樂而忘天下求仁得仁何怨之有然此亦只是言聖賢之心耳聖賢之心合下是如此權制有未服論然到極不得已處亦須變而通之盖法者天下公共在臯陶亦只得執之而已若人心不許舜棄天下而去則便是天也臯陶亦安能違天法與理便即是人心底亦須是合下有如此底心方能為是權制今人於事合下無如此底心其初便從權制去則不可○執之而已矣非洞見臯陶之心者不能言也此一章之義見聖賢所處無所不用其極所謂止於至善者也○南軒張氏曰舜之有天下初不以天下與於己循天理之當然而已為瞽瞍殺人而枉其法則失天下之公若致辟於瞽瞍則廢父子之倫是皆雖有天下不可一朝居者也舜寧去天下而存此義耳舜非輕天下也義所當去視天下猶敝蹝也是故在臯陶則使舜得以伸其竊負之義在舜則以此而可以終身夫何求哉循天理而已善發明舜之心者其惟孟子乎若後世以利害之見論之則謂天下方戴舜而賴其治舜乃去之得無廢成業而孤衆望乎此不知天命者也聖人所以為治奉天命而已若汨於利害而失天理之所在雖舜亦何以治天下哉或者以為臯既執瞽瞍舜烏得而竊之盖未之思也臯既執瞽瞍於前而使舜得伸其竊負之義於後是乃天理時中全君臣父子之倫者也微孟子孰能推之○汪氏曰竊負而逃畏天故也訢然之樂樂天故也孟子之對示後世為人臣子之道而已以天子之父殺人且不可舍况其者乎以天下之大且可棄况其小者乎】卑 ○孟子自范之齊望見齊王之子喟然歎曰居移氣養移體大哉居乎夫非盡人之子與【夫音扶與平聲】 范齊邑居謂所處【上聲下同】之位養奉養【去聲】也言人之居處所繫甚大王子亦人子耳特以所居不同故所養不同而其氣體有異也 孟子曰 張鄒【張敬夫鄒志完】皆云羡【延面反】文也 王子宫室車馬衣服多與人同而王子若彼者其居使之然也況居天下之廣居者乎 廣居見【形甸反下同】前篇【謂仁也】尹氏曰睟然見於面盎於背居天下之廣居者然也【新安陳氏曰居仁宅者之氣象必徳潤身而心廣體胖與王子驕貴之氣習又不侔矣】 魯君之宋呼於垤澤之門守者曰此非吾君也何其聲之似我君也此無他居相似也【呼去聲】 垤澤宋城門名也孟子又引此事為證【問孟子先言居移氣養移體後却只言居朱子曰有是居則有是養居公卿有公卿底奉養居貧賤有貧賤底奉養言居則養在其中○南軒張氏曰居天下之廣居宅乎天理者也宅之之久則其氣質變化有不期然而然者矣夫聖賢相去雖有先後而玩其氣象如出一人者以其所居之同故也○新安陳氏曰此章重在居廣居一句勢位之居猶足移氣與賤者異廣居之居其能充吾正氣而與常人異也必矣】 ○孟子曰食而弗愛豕交之也愛而不敬獸畜之也【食音嗣畜許六反】 交接也畜養也獸謂犬馬之屬 恭敬者幣之未將者也 將猶奉也詩曰承筐是將【小雅鹿鳴篇】程子曰恭敬雖因威儀幣帛而後發見【形甸反】然幣之未將時已有此恭敬之心非因幣帛而後有也 恭敬而無實君子不可虚拘 此言當時諸侯之待賢者特以幣帛為恭敬而無其實也拘留也【趙邠卿曰實謂愛敬也○慶源輔氏曰世衰道㣲在上者皆不知有恭敬待賢之誠而惟恃其有幣帛之聘在下者惟知有幣帛之可慕而不知察夫上之人所以待之之誠上下之情交鶩於利而不知有義理焉故孟子發此論以警之】 ○孟子曰形色天性也惟聖人然後可以踐形 人之有形有色無不各有自然之理所謂天性也踐如踐言之踐【禮記曲禮修身踐言謂之善行】蓋衆人有是形而不能盡其理故無以踐其形惟聖人有是形而又能盡其理然後可以踐其形而無歉【苦忝反】也○程子曰此言聖人盡得人道而能充其形也蓋人得天地之正氣而生與萬物不同既為人須盡得人理然後稱【去聲】其名衆人有之而不知賢人踐之而未盡能充其形惟聖人也楊氏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則物者形色也則者性也各盡其則則可以踐形矣【龜山楊氏曰莫非形也自聖人言之目之所視耳之所聴以至口之所言身之所動不待著意莫不合則所謂動容周旋中禮者也未至於聖則未免有克焉若孔子告顔淵非禮勿視等語是也故惟聖人然後可以踐形○朱子曰形是耳目口鼻之類色如一顰一笑皆有至理○形色上便有天性視便有視之理聴便有聴之理○問形色天性下却云踐形而不言色何也曰有此形便有此色言形則色在其中矣○踐猶踐言踐約之踐言聖人所為便踏著箇形色之性耳性即理之謂伊川說充其形色說得好形是形體色如臨䘮則有哀色介胄則有不可犯之色之類天之生人人之得於天其具耳目口鼻者莫不皆有此理耳便必當無有不聰目便必當無有不明口便必能盡别天下之味鼻便必能盡别天下之臭聖人與常人都一般惟衆人有氣禀之雜物欲之累雖同是耳也而不足於聴同是目也而不足於明同是口而不足以别味同是鼻而不足以别臭雖有是形而不能充踐此形惟聖人耳則十分聰目則十分明口鼻莫不皆然如此方可以踐此形○潜室陳氏曰聖人盡性地位方償得他本來形色學未至於聖人則於性分道理未免虧欠才於性分有虧欠即是空具此形色不能充踐滿足也○問孟子曰形色天性也告子曰食色性也二者之分如何曰形色為性是引氣入道理中来食色為性是逐道理出形氣外去霄壤之分○新安陳氏曰程子之說蓋自踐字推廣之衆人全不能踐者也賢人雖能踐之而未盡者也聖人則極能踐之而無不盡者也如洪範五事則貌言視聴思極於肅又哲謀聖皆踐形之意也】 ○齊宣王欲短䘮公孫丑曰爲朞之䘮猶愈於己乎己猶止也【新安陳氏曰丑附其說謂三年短而為朞猶勝於止而不為者乎】 孟子曰是猶或紾其兄之臂子謂之姑徐徐云爾亦教之孝弟而已矣【紾之忍反】 紾戾也教之以孝弟之道則彼當自知兄之不可戾而䘮之不可短矣孔子曰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懐予也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乎所謂教之以孝弟者如此蓋示之以至情之不能已者非强【上聲】之也 王子有其母死者其傅為之請數月之䘮公孫丑曰若此者何如也【為去聲】 陳氏曰王子所生之母死厭【一甲反】於嫡母而不敢終䘮其傅為請於王欲使得行數月之䘮也【大功九月小功五月】時又適有此事丑問如此者是非何如按儀禮公子為【亦去聲】其母【所生母】練冠麻衣縓【七絹反赤黄色】緣【俞絹反】既葬除之疑當時此禮已廢或既葬而未忍即除故請之也【儀禮䘮服章記公子為其母練冠麻衣縓縁為其妻縓冠葛絰帯麻衣縓縁皆既葬除之公子君之庶子】 曰是欲終之而不可得也雖加一日愈於己謂夫莫之禁而弗為者也【夫音扶】 言王子欲終䘮而不可得其傅為請雖止得加一日猶勝不加我前所譏乃謂夫莫之禁而自不為者耳○此章言三年通䘮天經地義不容私意有所短長示之至情【人心天理之真切處】則不肖者有以企【去智反】而及之矣 ○孟子曰君子之所以教者五 下文五者盖因人品髙下或相去逺近先後之不同【慶源輔氏曰如時雨化品之髙者成徳達財其次也答問下者也私淑艾有同時而相去或逺不同時而其生也後不能及門受業者也】 有如時雨化之者 時雨及時之雨也草木之生播種封殖【丞職反】人力已至而未能自化所少者雨露之滋耳及此時而雨之則其化速矣教人之妙亦猶是也若孔子之於顔曾是已【程子曰待物生以時雨潤之使之自化○朱子曰時雨化者不先不後適當其時而已○他地位已到因而發之如孔子告顔子以四勿告曾子以一貫所謂時兩化之者○新安陳氏曰惟人力已至而後時雨可化惟顔曾力到功深而後孔子之化可施使他弟子而遽以是告之是猶種殖之力未至雖有時雨亦不能速行也】 有成徳者有達財者 財與材同此各因其所長而教之者也成徳如孔子之於冉閔達財如孔子之於由賜【朱子曰成就其徳徳則天資純粹者通達其材材是天資明敏者○雲峰胡氏曰孔門四科顔曾冉閔皆以徳行稱孟子五教集註則以夫子之於冉閔為成徳而顔曾為時雨化之何也蓋自顔曾以下皆在夫子教之之中而顔曾二子獨得夫子化之之妙也】 有答問者 就所問而答之若孔孟之於樊遲萬章也【南軒張氏曰成徳達財答問固在其中而又有所謂答問者此則專為凡答其来問者也雖鄙夫之空空所以答之者亦無非竭兩端之教也○慶源輔氏曰樊遲之粗鄙萬章之淺率孔孟皆必俟其問而後告教之是也】 有私淑艾者【艾音乂】 私竊也淑善也艾治也人或不能及門受業但聞君子之道於人而竊以善治其身是亦君子教誨之所及若孔孟之於陳亢夷之是也孟子亦曰予未得爲孔子徒也予私淑諸人也【朱子曰艾芟草也自艾淑艾皆有斬絶自新之意懲艾創艾亦取諸此○有答問者未及師承只是来相答問而已私淑艾者未嘗親見靣授只是或聞其風而師慕之或私竊傳其善言善行學之以善於其身是亦君子之教誨也】 此五者君子之所以教也 聖賢施教各因其材小以成小大以成大無棄人也【趙氏曰君子之教人如天地之生物各因其材而篤焉天地無棄物聖賢無棄人】 ○公孫丑曰道則髙矣美矣宜若登天然似不可及也何不使彼為可幾及而日孳孳也【幾音機】 孟子曰大匠不爲拙工改廢繩墨羿不爲拙射變其彀率【為去聲彀古候反率音律】 彀率彎弓之限也言教人者皆有不可易之法不容自貶【悲檢反】以徇學者之不能也 君子引而不發躍如也中道而立能者從之 引引弓也發發矢也躍如如踊躍而出也因上文彀率而言君子教人但授以學之之法而不告以得之之妙如射者之引弓而不發矢然其所不告者已如踊躍而見於前矣中者無過不及之謂中道而立言其非難非易【去聲】能者從之言學者當自勉也【朱子曰引而不發謂漸啟其端而不竟其說躍如謂義理昭著如有物躍然於心目之閒○躍如是道理活潑潑地發出在面前如由中躍出○引而不發躍如也須知得是引箇甚麽是怎生地不發又是甚麽物事躍在面前須是聳起這心與他看教此心精一無些子夹雜方見得他那精㣲妙處○道理散在天下事物之閒聖賢也不是不說然也全說不得自是那妙處不容説然雖不説只纔撥動那頭了時那箇物事自跌落在面前如張弓十分滿而不發箭雖不發箭然已知得其箇是中這物事了○南軒張氏曰聖人之道天下之正理不可過不可不及也自卑者視之以為甚髙而不知其髙之為中也自隘者視之以為甚大而不知其大之為常也徇彼而遷就則非所以為道矣能與不能則存乎其人耳中道而立能者從之此正大之體而天地之情也學者循繩墨彀率而勿舍焉及其久也将自有得不然蘄獲助長為害祗甚矣】○此章言道有定體教有成法卑不可抗髙不可貶語不能顯黙不能藏【汪氏曰君子雖不貶道以徇人亦未嘗離人絶物而使人不可幾及也○雲峯胡氏曰道有定體故卑不可抗髙不可貶是之謂中道而立教有成法故語不能顯黙不能蔵而在乎人之能者從之○新安陳氏曰道有定體謂中道而立教有成法謂繩墨彀率卑者不可抗之使髙髙者不可貶之使卑申言道有定體也雖語有不能顯者謂引而不發雖黙有不能蔵者謂躍如也熟玩味之有無窮之妙】 ○孟子曰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無道以身殉道殉如殉葬之殉以死随物之名也【記檀弓下陳子車死於衛其妻與其家大夫謀以殉葬謀特殺人以殉葬定而後陳子亢至以告曰夫子疾莫養於下請以殉葬子亢曰以殉葬非禮也雖然則彼疾當養者孰若妻與宰得已則吾欲已不得已則吾欲以二子者之為之也於是弗果用】身出則道在必行道屈則身在必退以死相從而不離【去聲】也【趙氏曰道不可離也雖時有治亂已有窮達非道殉身即身殉道以死相從豈可得而離哉】 未聞以道殉乎人者也 以道從人妾婦之道【華陽范氏曰君子遭世之治則身顯而道行得志澤加於民故以道從身遭世之亂則身隱而道不行不得志脩身見於世故以身從道以道殉乎人者陳代所謂枉尺而直尋也古之聖賢以道殉身伊尹周公是也以身殉道孔子孟子是也君子窮達不離乎道道可以處則處道可以出則出故人君用人不用其身惟用其道以道殉人者雖得之無所用也○南軒張氏曰身與道不可離也以道殉人則是可離矣烏有所謂道哉○新安陳氏曰妾婦以順從為道故亦曰道孟子見有身徒顯而道不行道不行而身猶不知隱者故發此論言當随時之理亂而酌身之進退非道殉身則身殉道身與道不可須臾離也使道不殉身身不殉道即是以道殉乎人矣】 ○公都子曰滕更之在門也若在所禮而不答何也【更平聲】 趙氏曰滕更滕君之弟來學者也 孟子曰挾貴而問挾賢而問挾長而問挾有勲勞而問挾故而問皆所不答也滕更有二焉【長上聲】 趙氏曰二謂挾貴挾賢也尹氏曰有所挾則受道之心不專所以不答也【慶源輔氏曰學者之心須是專一方有受教之地有所挾則二三也○新安陳氏曰挾者兼有而恃之之稱勲勞已甞有功勞於師故謂己與師有舊好恃此以來學望師待以異意而教之皆所不當答】○此言君子雖誨人不倦又惡【去聲】夫【音扶】意之不誠者【南軒張氏曰受道者以虚心為本則能受有所挾則私意先横於中而不能入矣故空空之鄙夫聖人必竭兩端之教而滕更挟二故不答也使能思所以不答之故於所挟致力以消之是亦誨之矣】 ○孟子曰於不可已而已者無所不已於所厚者薄無所不薄也 已止也不可止謂所不得不為者也所厚所當厚者也此言不及者之弊【朱子曰厚薄是以家對國言之又曰所厚謂父子兄弟骨肉之恩理之所當然而人之不能已者】 其進銳者其退速 進銳者用心太過其氣易【去聲】衰故退速【覺軒蔡氏曰進鋭退速其病正在意氣方盛之時已有易衰之勢不待意氣已衰之後始見其失也】○三者之弊理勢必然雖過不及之不同然卒同歸於廢弛【施紙反○慶源輔氏曰不及者之弊則愈見其不及流於欲者之所為也過者之弊則其退也可立而待役於氣者之所為也欲肆則無極氣過則易衰循理而行則有則而可繼也○勿軒熊氏曰前二句則見之處事接物之閒後一句則本於立心講學之際○雲峰胡氏曰前二者是當用心而不用心之弊後一者是過用其心之弊不用其心固宜廢弛過用其心者亦同歸於廢弛過猶不及故也】 ○孟子曰君子之於物也愛之而弗仁於民也仁之而弗親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 物謂禽獸草木愛謂取之有時用之有節【新安陳氏曰當取則取當用則用但有時有節即愛也若釋氏以不取不用為愛則非矣】程子曰仁推己及人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於民則可於物則不可統而言之則皆仁分而言之則有序【慶源輔氏曰統而言之則皆自吾一性之仁分而言之則有輕重之序然在學者言之則於此三者之序有由之而不知者有得於此而失於彼者又有倒行逆施雜亂無次者要當因聖賢之言反求之心涵養於未發之前體察於已發之後毋惑於異端毋汨於私慾然後是聖學工夫】楊氏曰其分【去聲下同】不同故所施不能無差【楚宜反】等所謂理一而分殊者也【問孟子言愛與仁有小大之分潛室陳氏曰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所謂一理萬殊稱物平施此仁字是用待禽獸只有愛心不可使失所若夫牛不穿鼻馬不絡首一以人理奉之則親民何别不幾於同人類於牛馬乎仁者人心也有人理存焉施於人者不可施於物乃理一分殊處○新安陳氏曰理一所以為仁分殊所以為仁之義】尹氏曰何以有是差等一本故也無偽也【慶源輔氏曰一本故無偽而有等差若無等差是偽而二本也○西山真氏曰凡生於天地閒者莫非天地之子而吾之同氣者也是之謂理一然親者吾之同體民者吾之同類而物則異類矣是之謂分殊故仁愛之施則有差○朱氏祖義曰不以待人者施之物以其有貴賤之分也不以待親者施之他人以其有親踈之殺也於無所不愛之中而不失其貴賤親疎之等差此聖人之仁所以歴萬世而無弊也○新安陳氏曰殄者固非愛物矣梁武之宗廟不用犧牲亦非愛物之宜盖愛之而仁是以仁民者仁物也無怪其於民反不仁也墨氏之愛無差等施由親始亦非仁民之宜盖仁之而親是以親親者親民也無怪其無父而於親反不親也是皆倒行逆施之道無次序無等差非仁矣○東陽許氏曰愛之而弗仁之愛愛惜之義不輕用物不殄天物之意仁民之仁乃愛之本義親又重於仁】 ○孟子曰知者無不知也當務之為急仁者無不愛也急親賢之為務堯舜之知而不徧物急先務也堯舜之仁不徧愛人急親賢也【知者之知並去聲】 知者固無不知然常以所當務者為急則事無不治【去聲】而其為知也大矣仁者固無不愛然常急於親賢則恩無不洽而其為仁也博矣【問如舜舉臯陶湯舉伊尹所謂親賢者乃治天下不易之務若當務之急是随其時勢之不同堯之歴象治水舜之舉相去凶湯之伐夏救民皆所務之急者朱子曰也是如此然當務之急如所謂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堯舜之治天下豈無所用其心亦不用於耕耳又如夫子言務民之義應係所當為者皆是也又曰堯以不得舜為己憂舜以不得禹臯陶為己憂此聖人之所急也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若學圃學稼則是不急○新安陳氏曰上四句言知仁之理下六句舉堯舜之知仁以實之】 不能三年之䘮而緦小功之察放飯流歠而問無齒决是之謂不知務【飯扶晚反歠昌恱反】 三年之䘮服之重者也緦麻三月小功五月服之輕者也察致詳也放飯大飯流歠長歠不敬之大者也齒决齧【吾結反】斷乾【音干】肉不敬之小者也【記曲禮曰毋放飯毋流歠又曰濡肉齒决乾肉不齒决濡滯也宜齧斷之乾肉堅宜用手】問講求之意【南軒張氏曰孟子所譬特言舍大徇小者為不知務耳非謂能三年之䘮則緦小功有不足察無放飯流歠則齒决有不必問也先後具舉本末畢貫此所以為道○新安陳氏曰上文言智之知急務仁之急親賢為務乃智仁之大者此取譬於䘮服飲食以譏不能其大而求其細非知務者也不知務是併結上文當務親賢為務二務字】○此章言君子之於道識其全體則心不狹知所先後則事有序【雲峰胡氏曰集註之意以為識智之全體則其用宜無所不知識仁之全體則其用宜無所不愛然智之用有當務之為急仁之用當急親賢之為務故不識其全體者知之不周愛之不廣狹用其心者也不知所先後則知之雖周而精神弊於無用愛之欲廣而徳澤壅於下流泛用其心也輔氏以為識其全體是言仁知所先後則為智非集註意矣】豐氏曰智不急於先務雖徧知人之所知徧能人之所能徒弊精神而無益於天下之治【去聲】矣仁不急於親賢雖有仁民愛物之心小人在位無由下達聰明日蔽於上而惡政日加於下此孟子所謂不知務也【新安陳氏曰當務為急與急親賢為務相對以臯陶能哲而恵及樊遲問仁智章之意推之謂智之所當務者即是急親賢之為務仁之所為即智之所知亦儘可通南軒即此說也但孟子朱子之意本不如此蓋知所當務所包甚濶不可竟以親賢當知此章乃平論智仁非論智仁相為用也】 孟子集註大全卷十三 <經部,四書類,四書大全__孟子集註大全>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集註大全卷十四 盡心章句下 凡三十八章 孟子曰不仁哉梁惠王也仁者以其所愛及其所不愛不仁者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 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所謂以其所愛及其所不愛也 公孫丑曰何謂也梁惠王以土地之故糜爛其民而戰之大敗將復之恐不能勝故驅其所愛子弟以殉之是之謂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也 梁惠王以下孟子答辭也糜爛其民使之戰鬭糜爛其血肉也復【扶又反】之復戰也子弟謂太子申也【即所謂東敗於齊長子死焉者】以土地之故及其民以民之故及其子皆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也○此承前篇之末三章之意【雲峯胡氏曰承所厚者薄親親仁民仁者無不愛而言】言仁人之恩自内及外不仁之禍由䟽【與踈同】逮親【南軒張氏曰仁者推其愛親者以愛人不仁者以其忍於他人者忍於其親仁與不仁之分其端甚微而其流如此○慶源輔氏曰仁人之恩自内以及外者自本而推之也惟其自本而推之故雖無所不愛而輕重等差盖不可紊也不仁之禍由䟽逮親者徇欲而從流者也惟其徇欲而從流故横放逆施莫之紀極也始也糜爛其民人而殘賊其子弟終不至殺身覆族不已也】 ○孟子曰春秋無義戰彼善於此則有之矣 春秋每書諸侯戰伐之事必加譏貶以著其擅【時戰反】興之罪無有以為合於義而許之者但就中彼善於此者則有之如召【音邵】陵之師之類是也【春秋僖公四年齊侯伐楚楚屈完來盟于師盟于召陵○南軒張氏曰春秋無義戰如齊桓公侵蔡伐楚如晉文公城濮之戰在當時其事雖若善至於不禀王命而擅用其師則均為不義而已矣○雲峯胡氏曰春秋書戰皆以著諸侯無王之罪召陵之師猶知假尊王之義】 征者上伐下也敵國不相征也 征所以正人也諸侯有罪則天子討而正之此春秋所以無義戰也【新安陳氏曰春秋以道名分使征伐自天子出春秋不作矣惟不自天子出而自諸侯出春秋所以作也無義戰三字斷盡春秋諸侯兵争之罪】 ○孟子曰盡信書則不如無書 程子曰載事之辭容有重稱而過其實者學者當識其義而已苟執於辭則時或有害於義不如無書之愈也 吾於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 武成周書篇名武王伐紂歸而記事之書也策竹簡也取其二三策之言其餘不可盡信也程子曰取其奉天伐暴之意反政施仁之法而已【張子曰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意此教人讀詩法也於武成取二三策而已此教人讀書法也】 仁人無敵於天下以至仁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 杵舂杵也或作鹵【與魯同音魯】楯也【楯竪尹反兵器所以蔽身者】武成言武王伐紂紂之前徒倒戈攻于後以北血流漂杵孟子言此則其不可信者然書本意乃謂商人自相殺非謂武王殺之也孟子之設是言懼後世之惑且長【上聲】不仁之心耳【問血流漂杵乃紂之前徒倒戈之所為荀子以為殺之者皆商人非周人者是也而孟子不之信何哉朱子曰此亦㧞本塞源之論蓋雖殺者非我而亦不忍言也程子以為孟子設為是言蓋得其微意余隠之云魯語曰爼豆之事則嘗聞之矣軍旅之事未之學也孔子之意可見矣客有問陶景註易與本草孰先陶曰註易誤不至殺人註本草誤則有不得其死者世以為知言唐子西嘗曰景知本草而未知經註本草誤其禍疾而小註六經誤其禍遲而大前世儒臣引經誤國其禍至於伏屍百萬流血千里武成曰血流漂杵武王以此自多之辭當時倒戈攻後殺傷固多非止一處豈至血流漂杵乎孟子深慮戰國之君以此藉口故曰盡信書則不如無書而謂血流漂杵未足為多豈示訓之至哉經訓之禍正此類也反以孟子為畔經豈不惑之甚邪】 ○孟子曰有人曰我善為陳我善為戰大罪也【陳去聲】制行【音杭】伍曰陳交兵曰戰【以帝王之世律之大罪人也】 國君好仁天下無敵焉南面而征北狄怨東面而征西夷怨曰奚為後我【好去聲】 此引湯之事以明之解見【形甸反】前篇 武王之伐殷也革車三百兩虎賁三千人【兩去聲賁音奔】又以武王之事明之也兩車數一車兩【如字】輪也千書序作百 王曰無畏寧爾也非敵百姓也若崩厥角稽首 書泰誓文與此小異孟子之意當云王謂商人曰無畏我也我來伐紂本為【去聲】安寜汝非敵商之百姓也於是商人稽首至地如角之崩也 征之為言正也各欲正己也焉用戰【焉於䖍反】 民為君所虐皆欲仁者來正己之國也【南軒張氏曰戰國之際以功力相勝善為戰者則謂之能臣矣而孟子前以為當服上刑今又以為大罪蓋所謂深救當時之弊使之循其本也循其本有道焉其惟好仁乎好仁則無敵於天下若不志於仁而徒欲以功力取勝則天下孰非吾敵勝與負均為殘民而逆天也○雲峯胡氏曰觀此復引書而言則可知前章所謂盡信書不如無書者矣大抵此四章亦相承而言一章以梁王之戰為不仁二章以春秋之戰為無義三章言武王仁義之師必無血流漂杵之事四章言湯武仁義之師必不用我善為戰之人○東陽許氏曰孟子之時皆尚攻戰能者為賢臣而孟子乃以為大罪蓋國君苟能行仁政以愛其民使之飽暖安佚則下民親戴其上矣其他國之民受虐於君者心必歸於此人既樂歸於我我以親上之民而征虐民之君則其民豈肯與我為敵故引湯武之事以證之】 ○孟子曰梓匠輪輿能與人規矩不能使人巧 尹氏曰規矩法度可告者也巧則在其人雖大匠亦末如之何也己蓋下學可以言傳上達必由心悟【南軒張氏曰聖賢之教人自洒掃應對進退而上皆規矩也行著習察則存乎人聖賢亦豈能使之然哉然而固不外乎規矩舍規矩以求巧無是理也○新安陳氏曰巧即循規矩熟後自得之妙未有舍規矩而可以得巧者上逹即下學之覺悟處未有舍下學而徑可以上逹者但巧與上逹非教者所能致力耳未嘗以為出於規矩與下學之外也○本文如詩六義之比未嘗説破此乃以吾道之教者與學者言之也】荘周所論斵輪之意蓋如此【荘子天道篇桓公齊君讀書於堂上輪扁音篇又如字匠氏名斵輪於堂下釋椎鑿而上問桓公曰敢問公之所讀者何言耶公曰聖人之言也曰聖人在乎公曰已死矣曰然則君之所讀者古人之糟魄普各反己夫桓公曰寡人讀書輪人安得議乎有説則可無説則死輪扁曰臣也以臣之事觀之斵輪徐則甘而不固疾則苦而不入不徐不疾得之於手而應之於心口不能言有數存焉於其間臣不能以喻臣之子臣之子亦不能受之於臣是以行年七十而老斵輪古之人與音余其不可傳者死矣然則君之所讀者古人之糟粕已夫】 ○孟子曰舜之飯糗茹草也若将終身焉及其為天子也被袗衣鼔琴二女果若固有之【飯上聲糗去乆反茹音汝袗之忍反果説文作祼烏果反】 飯食也糗乾【音干】糒【音備】也茹亦食也袗畫【俗作畫】衣也【趙氏曰畫黼黻絺繡之衣也】二女堯二女也果女侍也【朱子曰趙氏以果為侍廣韻從女從果者亦曰侍】言聖人之心不以貧賤而有慕於外不以冨貴而有動於中隨遇而安無預於己所性分【去聲】定故也【南軒張氏曰若将終身若固有之可謂善形容舜者蓋所欲不存樂天而安土窮而在下則無一毫之虧逹而在上亦無一毫之加故無適而不得也○慶源輔氏曰所性謂天所予我之性分定謂雖大行不加雖窮居不損也夫貧富貴賤皆外物之儻來寄也聖人盡性故湛然無所欣戚於其間隨遇而安不以物動己也無預於己不以己隨物也】 ○孟子曰吾今而後知殺人親之重也殺人之父人亦殺其父殺人之兄人亦殺其兄然則非自殺之也一間耳【間去聲】 言吾今而後知者必有所為【去聲】而感發也一間者我徃彼來間一人耳其實與自害其親無異也范氏曰知此則愛敬人之親人亦愛敬其親矣【南軒張氏曰天有顯道厥類惟彰感應之理未有不以類者方其殺人之親孰知人殺吾親其機固已在此乎觀魏晉南北朝之君互相屠戮自今觀之屠戮他人者實自絶滅而已矣孟子斯言欲使時君無動於忿欲寡怨息争以保其宗廟親族是仁術也】 ○孟子曰古之為關也將以禦暴 譏察非常 今之為關也將以為 征税出入【新安陳氏曰關有譏有征古者禁異服譏異言以譏為主今以征為主而已】○范氏曰古之耕者什一後世或收大半之税此以賦歛【力驗反】為也文王之囿與民同之齊宣王之囿為阱國中此以園囿為也後世為不止於關若使孟子用於諸侯必行文王之政凡此之類皆不終日而改也【南軒張氏曰古以義理為國後世徇利而已古人創法立制與天下公共凡以為民耳以利為國雖古法之尚存者亦皆轉而為一己之計矣本原不正無往不失先王之意豈特為關之暴而已哉○慶源輔氏曰關則一而古今所以為關之意則不同譏察非常為義也天理也征税出入為利也人欲也天下之事莫不然孟子舉關之一事言之范氏推言及賦歛苑囿之事且曰使孟子用於諸侯必行文王之政者尤説得孟子之事實盖孟子言語句句是事實言之則必行之】 ○孟子曰身不行道不行於妻子使人不以道不能行於妻子 身不行道者以行【去聲】言之不行者道不行也使人不以道者以事言之不能行者令不行也【朱子曰身若不行道則妻子無所取法全無畏憚了然猶可使也若使人不以道則妻子亦不可使矣○問不行於妻子百事不可行不可使亦在其中不能行於妻子却只指使人一事言之否曰然○南軒張氏曰順理之事則人易從否則雖妻子亦不能使之必從也前言不躬行則無以化之後言使之非道則不得而强之然使之以道而躬行未至彼亦未必信從均於不行而已是行道為本也然在行道者言之使人以道亦行道之見於一事者也古人謂進徳者必考之於妻子其是之謂歟】 ○孟子曰周于利者凶年不能殺周于德者邪世不能亂 周足也言積之厚則用有餘【慶源輔氏曰徳貴蓄積然後有餘用而外物不足以亂之若夫挾一善一長而自以為足而欲以遊於邪世則鮮有不為其所亂者矣故良農不患乎年之有凶而惟患乎蓄糧之不厚君子不患乎世之難處而患乎徳之不周戰兢自持死而後已凡皆以周其徳也○新安陳氏曰積利厚者豐凶皆給積徳厚者理亂皆正孟子不言利而此言之主周于徳而言借以為喻而引起耳】 ○孟子曰好名之人能讓千乘之國苟非其人簞食豆羮見於色【好乘食皆去聲見音現】 好名之人矯情干譽是以能讓千乘之國然若本非能輕富貴之人則於得失之小者反不覺其真情之發見矣蓋觀人不於其所勉而於其所忽然後可以見其所安之實也【朱子曰讓千乗之國惟賢人能之然好名之人亦有時而能之本非真能讓國也徒出一時之慕名而勉强為之耳這邉雖能讓千乘之國那邉簞食豆羮必見於色東坡謂人能破千金之璧而不能無失聲於破釡正此意也苟非其人其人指真能讓國者非指好名之人也○常把此一叚對鄉為身死而不受為義蓋此固是好名之心勝大處打得過小處漏綻也動於萬鍾者是小處遮掩得過大處發露也○千乗之國辭受之間十目所視十手所指之地也簞食豆羮得失之際則微矣人亦何暇注其耳目於斯哉此好名之士所以飾情於彼以取美名而不意其鄙吝之真情實態乃發露於忽易不虞之地也○慶源輔氏曰矯情者務勉於其大而難乆至誠者不忽於其小而有常是以觀人之法不於所勉而於所忽人之誠與偽見矣所安即誠也○新安陳氏曰所安對所勉言勉强者多矯飾於大而不免發露於小安焉者則貫小大皆出於真實也】 ○孟子曰不信仁賢則國空虛 空虛言若無人然【慶源輔氏曰仁者德之首賢則總言其有德耳○新安陳氏曰仁賢分言則仁仁人也賢有徳之人也合言則仁徳之賢人也】 無禮義則上下亂 禮義所以辨上下定民志 無政事則財用不足 生之無道取之無度用之無節故也○尹氏曰三者以仁賢為本無仁賢則禮義政事處【上聲】之皆不以其道矣【南軒張氏曰信仁賢則君有所輔民有所庇社稷有所託姦宄有所憚國本植立而堅固矣有禮義則自身以及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而上下序所謂治也有政事則先後綱目粲然其舉百姓足而君無不足焉此三者為國之大要然信仁賢其本也信仁賢而後禮義興禮義興而後政事脩雖三王之所以治亦不越是矣○新安陳氏曰禮義由賢者出為政在人三者所以以仁賢為本也何代不生賢在人君能信用之耳有之而不信用與無人同孟子不曰無仁賢而曰不信仁賢見仁賢信用之則有不信用則無此不信二字之深意】 ○孟子曰不仁而得國者有之矣不仁而得天下未之有也 言不仁之人騁【丑井反】其私智可以盜千乘之國而不可以得丘民之心【須看盗字】鄒氏曰自秦以來不仁而得天下者有矣【秦隋五代是也】然皆一再傳而失之猶不得也所謂得天下者必如三代而後可【南軒張氏曰不仁而得國得其土地而已豈得其民心哉然是終可保乎孟子之言所當深味不可執辭以害意也後之取天下而立國差乆者其始所行亦必庻幾於仁不然雖得土地於一時亂亡亦相踵而至是其得也適以速其滅亡耳○慶源輔氏曰不仁而得天下如曹操司馬氏及五代之君皆是也鄒氏斷以得天下必如三代而後可者得孟子之旨矣○雲峯胡氏曰騁私智可以盗之於一時非至仁不可得之於悠乆】 ○孟子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社土神稷榖神建國則立壇壝【以水反又維季反】以祀之【周禮地官大司徒設其社稷之壝而樹之田主各以其野之所宜木遂以名其社與其野○封人掌設王之社壝為畿封而樹之聚土曰封壝謂壇及堳埒也白虎通曰天子社壇方五丈取五方五色土封之諸侯半之各以其所守之方一色土封之皆冒以黄土○周禮圗社稷壇相並社壇在東稷壇在西各三級壝在四隅如矩曲方○趙氏曰社所以祭五土之神稷所以祭五榖之神稷非土無以生土非稷無以見生生之效以其同功均利以養人故也】蓋國以民為本社稷亦為【去聲】民而立而君之尊又係於二者之存亡故其輕重如此【問民貴君輕之説得不啓後世簒奪之端乎朱子曰以理言之則民貴以分言之則君貴此固兼行而不悖也各於其時視其輕重之所在而已爾若不惟其是而姑借聖賢之説則亦何詞之不可借而所以啓後人之禍者又豈止於斯乎○新安陳氏曰此以理言非以分言也】 是故得乎丘民而為天子得乎天子為諸侯得乎諸侯為大夫 丘民田野之民至微賤也然得其心則天下歸之天子至尊貴也而得其心者不過為諸侯耳是民為重也 諸侯危社稷則變置 諸侯無道將使社稷為人所滅則當更【平聲】立賢君是君輕於社稷也 犧牲既成粢盛既㓗祭祀以時然而旱乾水溢則變置社稷【盛音成】 祭祀不失禮而土榖之神不能為【去聲】民禦災捍【音汗】患則毁其壇壝而更【平聲】置之亦年不順成八蜡【助駕反】不通之意【記郊特牲天子大蜡八伊耆氏始為蜡蜡也者索音色也歳十二月合聚萬物而索饗之也蜡之祭也主先嗇而祭司嗇也祭百種以報嗇也饗農先農及郵音尤表畷陟劣反郵表畷田官督約農事之所也禽獸仁之至義之盡也古之君子使之必報之迎貓為其食田鼠也迎虎為其食田豕也迎而祭之也迎其神而祭之祭坊與水庸事也坊以止水以其事於我而祭之八蜡以記四方四方年不順成八蜡不通不典諸方相通而祭以謹民財順成之方其蜡乃通○雲峯胡氏曰兩變置字不同集註釋之亦異變置諸侯者改立其人也變置社稷者改立其祀神之壇壝而非改立其神也】是社稷雖重於君而輕於民也【南軒張氏曰人君惟恃崇髙之勢而忽下民之㣲故肆其私欲輕失人心以危其社稷使其知民之貴社稷次之而已不與焉則心兢兢業業不敢自恃惟懼其失之也則民心得而社稷可保矣是以明王畏其民而闇主使民畏己畏其民者昌使民畏己者亡驕亢自居民雖廹於勢而憚之然其心日離民心離之是天命去之矣○慶源輔氏曰天生民而立之君以司牧之是君為民而立也世衰道微至戰國時為君者不知其職視民如草芥而不知恤也故孟子發此輕重之論而并及夫社稷焉盖社稷亦為民立故也於是反覆明辨之其丁寜警切之意可謂仁矣】 ○孟子曰聖人百世之師也伯夷栁下惠是也故聞伯夷之風者頑夫亷懦夫有立志聞栁下惠之風者薄夫孰鄙夫寛奮乎百世之上【句】百世之下聞者莫不興起也非聖人而能若是乎而况於親炙之者乎 興起感動奮發也親炙親近而薫炙之也餘見【形甸反】前篇【朱子曰孟子於二子論之詳矣雖以為聖之清和然又嘗病其隘與不恭且以其道不同於孔子而不願學也及其一旦發為此論乃以百世之師歸之而孔子反不與焉盖孔子道大徳中而無迹故學之者沒身鑚仰而不足二子志㓗行髙而迹著故慕之者一日感慨而有餘也○問孟子學孔子者也乃屢稱夷惠而深歎仰之何耶曰夷惠之行髙矣然偏勝而易能有迹而易見且百世之貪懦鄙薄者衆一聞其風而興起焉則其為效也速而所及者廣譬之薑桂大黄之劑雖非中和然其去病之功為㨗而田夫販婦大寒大暑之所便也若孔子之道則廣大而中正渾然而無迹非深於道者不能庻幾其萬一如參苓芝术之為藥平居有養性之益而緩急伐病之功未必優於薑桂大黄非所以施於閭巷之間危惡之候也孟子屢稱夷惠而不及孔子其意殆以此耶○南軒張氏曰夷惠稱聖人以其聖於清聖於和而得名也○潜室陳氏曰伯夷栁下惠皆入聖來故其清為聖人之清和為聖人之和作用處與常人萬萬不侔但比孔子猶為小成之聖耳○汪氏曰聖人逹則澤及當時窮則風傳後世於此不及伊尹者夷惠不為政於天下所可言者風而已伊尹異於是故不及之○雲峯胡氏曰四時之風莫和於春莫清於秋物無有不動者然在物猶有迹也仲尼元氣也渾然無迹矣】 ○孟子曰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 仁者人之所以為人之理也然仁理也人物也以仁之理合於人之身而言之乃所謂道者也○程子曰中庸所謂率性之謂道是也【朱子曰此仁字不是别物即是這人底道理仁是人之道理就人身上體認出來及就人身上説合而言之便是道也○人之所以得名以其仁也言仁而不言人則不見理之所寓言人而不言仁則人不過是一塊血肉耳必合而言之方見得道理出來○如中庸仁者人也是對義者宜也意又不同人字是以人身言人自有生意脩道以仁便説仁者人也是切己言之孟子是統而言之○仁則性而已矣道則父子之親君臣之分見於人之身而尤著者也○只仁與人合而言之便是道猶言公而以人體之便是仁也】或曰外國本人也之下有義也者宜也禮也者履也智也者知也信也者實也凡二十字今按如此則理極分明然未詳其是否也【尤延之云孟子仁也者人也下高麗本云云此説近是○新安陳氏曰若據此本則是合仁義禮智信而言之皆道也且又見得仁義禮智兼信而言五常之道尤為明備云】 ○孟子曰孔子之去魯曰遲遲吾行也去父母國之道也去齊接淅而行去他國之道也 重【平聲】出【已見萬章下篇○南軒張氏曰當其可即是道當去魯之時則遲遲其行為道當去齊之時則接淅而行為道孟子學孔子去齊也非父母國而有三宿出晝之濡滯何也孟子於宣王蓋有望焉故其去有眷眷不能已者夫其不能以已是固道之所存也】 ○孟子曰君子之戹於陳蔡之間無上下之交也君子孔子也戹與厄同君臣皆惡無所與交也【慶源輔氏曰陳蔡之厄聖人之極否也是亦氣數之窮在聖人則何與焉】 ○貉稽曰稽大不理於口【貉音陌】 趙氏曰貉姓稽名為衆口所訕【所晏反】理頼也今按漢書無俚【音里】方言亦訓頼【前漢季布賛賢者誠重其死夫婢妾賤人感慨而自殺非能勇也其書無俚之至耳晉灼曰雄方言曰俚聊也許慎曰頼也○慶源輔氏曰大不頼於口者言大為衆口所訕也】 孟子曰無傷也士憎兹多口 趙氏曰為士者益多為衆口所訕按此則憎當從土今本皆從心蓋傳冩之誤【新安陳氏曰為士者往往見憎於此多口如語之屢憎於人】 詩云憂心悄悄愠于羣小孔子也肆不殄厥愠亦不隕厥問文王也 詩邶【蒲昧反】風柏舟及大雅緜之篇也悄悄憂貎愠怒也本言衛之仁人見怒於羣小孟子以為孔子之事可以當之【如見毁於叔孫是也】肆發語辭【南軒張氏曰肆猶言遂也承上起下之辭】隕墜也問聲問也本言大王事昆夷雖不能殄絶其愠怒亦不自墜其聲問之美孟子以為文王之事可以當之【如見囚於羑里是也】○尹氏曰言人顧自處【上聲】如何盡其在我者而已【新安陳氏曰文王孔子二聖人尚不免逄人之愠怒况今能絶衆口之謗訕乎惟在自反而盡其在我者耳○東陽許氏曰此章言文王孔子雖有聖人之徳亦不免為衆口所謗訕而其所以處之者如此然人雖謗之終不能損其令名孟子意謂稽雖為衆口所訕但當自脩其徳而已】 ○孟子曰賢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今以其昏昏使人昭昭 昭昭明也昏昏闇【與暗同】也尹氏曰大學之道在自昭明德而施於天下國家其有不順者寡矣【慶源輔氏曰以己昭昭使人昭昭者求之己也以己昏昏使人昭昭者求之人也尹氏引大學之説當矣能明明徳則施於天下國家其有不順者寡矣若不自明其徳則如面墻一物無所見一歩不可移雖至近如妻子亦且不順况他人乎】 ○孟子謂高子曰山徑之蹊間【句】介然用之而成路【句】為間不用則茅塞之矣今茅塞子之心矣【介音戞】 徑小路也蹊人行處也介然倐然之頃也用由也路大路也為間少頃也茅塞茅草生而塞之也言理義之心不可少有間【去聲】斷【徒玩反】也【趙氏曰高子齊人嘗學於孟子去而學他術○慶源輔氏曰理義之心人所固有雖易發而亦易窒善端發處體察而力充之則可以成徳否則内為氣習所蔽外為物欲所誘而遂窒之矣○新安陳氏曰學問漸進則理義日開學問纔止則理義日窒氣習物欲皆塞理義之心之茅也學問廢弛譬之茅又生而塞子之心矣髙子為人如前篇論小弁後章論禹文王樂其固陋窒塞可見○東陽許氏曰山間之小徑倐然有人行而不斷即成大路少頃無人行則茅長而遂塞之學問之道才有間斷私欲便生而塞天理之路矣】 ○髙子曰禹之聲尚文王之聲 尚加尚也豐氏曰言禹之樂過於文王之樂 孟子曰何以言之曰以追蠡【追音堆蠡音禮】 豐氏曰追鐘紐【女九反】也周禮所謂旋蟲是也【趙氏曰按周禮考工記鐘縣平聲謂之旋旋蟲謂之幹蓋縣鐘之紐也其形如環環有盤旋之義於旋之上為蟲形以飾之自漢以來鐘旋之上以銅篆作蹲熊及盤龍獸名辟邪皆旋蟲之類也】蠡者齧【倪結反】木蟲也言禹時鐘在者鐘紐如蟲齧而欲絶盖用之者多而文王之鐘不然是以知禹之樂過於文王之樂也 曰是奚足哉城門之軌兩馬之力與【與平聲】 豐氏曰奚足言此何足以知之也軌車轍迹也兩馬一車所駕也城中之涂【與途同】容九軌【周禮冬官下匠人營國方九里旁三門國中九經九緯經涂九軌國中城内也經緯謂涂也經緯之涂皆容方九軌凡八尺為軌廣九軌積七十二尺則此涂十二歩也】車可散行故其轍迹淺城門惟容一車車皆由之故其轍迹深盖日久車多所致非一車兩馬之力能使之然也【借此以為鐘歴年乆之譬】言禹在文王前千餘年故鐘乆而紐絶文王之鐘則未乆而紐全不可以此而議優劣也○此章文義本不可曉舊説相承如此而豐氏差【初賣反較也】明白故今存之亦未知其是否也 ○齊饑陳臻曰國人皆以夫子将復為發棠殆不可復【復扶又反】 先時齊國嘗饑孟子勸王發棠邑之倉以振貧窮至此又饑陳臻問言齊人望孟子復勸王發棠而又自言恐其不可也【華陽范氏曰孟子在賔師之位方以仁義説齊王幸而聽其言故發棠邑之粟然而不行王政孟子言終不合及再饑孟子遂不復言度其不可言也】 孟子曰是為馮婦也晉人有馮婦者善摶虎卒為善士則之野有衆逐虎虎負嵎莫之敢攖望見馮婦趨而迎之馮婦攘臂下車衆皆悦之其為士者笑之 手執曰摶卒為善士後能改行【去聲】為善也之適也負依也山曲曰嵎攖觸也笑之笑其不知止也疑此時齊王已不能用孟子而孟子亦将去矣故其言如此【南軒張氏曰世固有勇於為善事者不察夫義理之當然與否而必為之蓋亦足以悦於流俗然發不中節有害於君子之道是皆馮婦之類耳學者其無惑於衆之悦而有動哉審諸己而已矣○慶源輔氏曰齊人之所望於孟子者利也而孟子之所以自守者義也夫告君以發粟振民是亦美事固君子所樂為者但是時齊王已不能用孟子而孟子亦将去矣故其義不當復有所言耳君子之所為與時變化不主故常唯義理如何耳豈徇其常所為者以取人之屢快哉○新安陳氏曰勸王發倉振饑仁也知時不可言而不言智也】 ○孟子曰口之於味也目之於色也耳之於聲也鼻之於臭也四肢之於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謂性也程子曰五者之欲性也【性之所欲此即食色性也之性】然有分【去聲】不能皆如其願則是命也【願即欲也命則天理之則也不可踰越其分限】不可謂我性之所有而求必得之也愚按不能皆如其願不止為貧賤蓋雖富貴之極亦有品節限制則是亦有命也【朱子曰此性字指氣質而言此命字合理與氣而言五者之欲固是人性然有命分既不可謂我性之所有而必求得之又不可謂我分可以得而必極其欲如貧賤不能如願此固分也富貴之極可以無所不為然亦有限制裁節又當安之於理如紂之酒池肉林却是富貴之極而不知限節若以其分言之固無不可為但道理却恁地不得今人只説得一邉不知合而言之未嘗不同也○新安陳氏曰此命字合理與氣言貧賤之安於分此以氣言也富貴之不過其則此以理言也】 仁之於父子也義之於君臣也禮之於賔主也智之於賢者也聖人之於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謂命也程子曰仁義禮智天道在人則賦於命者所禀有厚薄清濁然而性善可學而盡故不謂之命也張子曰晏嬰智矣而不知仲尼是非命邪【朱子曰横渠有云晏嬰智矣而不知仲尼是非命歟此命字恐作兩般看若作所禀之命則是嬰禀得智之淺者若作命分之命則是嬰偶蔽於此遂不知夫子此當作兩般㸔】愚按所禀者厚而清則其仁之於父子也至義之於君臣也盡禮之於賔主也恭智之於賢否也哲聖人之於天道也無不脗【武粉反一音冺】合而純亦不已焉薄而濁則反是是皆所謂命也或曰者當作否人衍字更詳之【朱子曰命也有性焉此命字專指氣而言此性字專指理而言如舜遇瞽瞍固是所遇氣數然舜惟盡事親之道期於底豫此所謂盡性大凡清濁厚薄之禀皆命也一以所禀言之一以所值言之所造之有淺有深所感之有應有不應但其命雖如此又有性焉故當盡性○或説以五者之命皆為所值之不同如舜之於瞽瞍則仁或不得於父子文王之於紂則義或不得於君臣孔子之於陽貨則禮或不得於賔主子貢不能聞一知十則智或不得於賢者孔子不得堯舜之位則聖人或不得於天道此皆命也然君子當勉其在己者而不歸之命其義亦通○雲峯胡氏曰此命字專指氣而言然氣亦有二清濁美惡氣質之不齊也髙下厚薄脩短氣數之有異也】○愚聞之師曰此二條者皆性之所有而命於天者也然世之人以前五者為性雖有不得而必欲求之以後五者為命一有不至則不復【扶又反】致力故孟子各就其重處言之【前重在命後重在性】以伸此而抑彼也【伸後抑前】張子所謂飬則付命於天道則責成於己其言約而盡矣【朱子曰口之於味五者此固性之所欲然在人則有所賦之分在理則有不易之則皆命也是以不謂之性而付命於天仁之於父子五者在我則有厚薄之禀在彼則有遇不遇之殊是皆命也然有性焉君子不謂之命而責成於己須如此㸔意思方圎無欠缺處○口之於味等固是性然亦便是合下賦予之命仁之於父子等固是命然亦是各得其所受之理便是性孟子恐人只見得一邉故就其所主而言舜禹相授受只説人心惟危道心惟㣲論來只有一箇心人心如口之於味等若以為性所當然一向惟意所欲却不可盖有命存焉須著安於定分不敢少過始得道心如仁之於父子等若以為命已前定任其如何更不盡心却不可盖有性存焉須著盡此心以求合乎理始得上云性也是氣禀之性有命焉是斷制人心欲其不敢過也下云命也盖其所受氣禀亦有厚薄之不齊有性焉是充廣道心欲其無不及也此叚只要遏人欲長天理前一節人以為性我所有須要必得後一節以為命則在天多委之而不脩所以孟子到人説性處却曰有命人説命處却曰有性○且如嗜芻豢而厭藜藿是性如此然芻豢分無可得只得且喫藜藿如父子有親有相愛底亦有不相愛底有相愛深底亦有相愛淺底此便是命然在我有薄處便當勉强以致其厚在彼有薄處吾當致厚感他得他亦厚如瞽瞍之頑舜便能使烝烝乂不格姦○問仁義禮智天道此天之所以命於人所謂本然之性者也今曰命有厚薄則是本然之性有兩般也若曰伊川以厚薄言人氣質禀受於隂陽五行者如此孟子不應言命若以氣質厚薄言命則是天之降才為有殊矣曰孟子言降才且如此説若命則誠有兩般以禀受有厚薄也又不可謂禀受為非命也大抵天命流行物各有得不謂之命不可也命如人有貧富貴賤豈不是有厚薄知之於賢者則有小大聖人之於天道亦有盡不盡處只如堯舜性之則是盡天道湯武身之則是於天道未能盡也此固是命然不可不求之於性○潛室陳氏曰世人以上五者為性則見血氣而不見道理以下五者為命則見氣數而不見道理於是人心愈危道心愈㣲孟子於常人説性處却以命言則人之於嗜慾雖所同有却有品節限制不可必得而人心安矣於常人説命處却以性言則人之於義理其氣禀雖有清濁不齊須是著力自做工夫不可一委之天而道心顯矣】 ○浩生不害問曰樂正子何人也孟子曰善人也信人也 趙氏曰浩生姓不害名齊人也 何謂善何謂信 不害問也 曰可欲之謂善 天下之理其善者必可欲其惡者必可惡【去聲下同】其為人也可欲而不可惡則可謂善人矣【朱子曰可欲是資禀好别人以為可欲是説這人可愛也只是渾全一箇好人其為人處心造事行己接物一皆可欲而不可惡則可謂之善人矣○有可欲之善然後有諸己而充實将去若無可欲者則充實箇甚物譬如先討得真實藥材然後脩製以為圓為散若是藥材不真雖百般羅碾畢竟不是○問可欲之謂善若作人去欲他恐與有諸己之謂信不相恊蓋有諸己是説樂正子身上事可欲却做人説恐未安曰此便是他有可欲處人便欲他豈不是渠身上事與下句非不相協○慶源輔氏曰先儒多以可欲為己之欲如書所謂敬脩其可願之意獨集註不然可欲是别人以為可欲盖若以為己之欲則説得太輕且人之欲有善惡之不同故也】 有諸己之謂信 凡所謂善皆實有之如惡【去聲】惡臭如好【去聲】好色是則可謂信人矣【慶源輔氏曰善固多端故集註言凡所謂善以該之如惡惡臭如好好色則表裏誠實無一毫勉强假托之意也】○張子曰志仁無惡之謂善誠善於身之謂信【朱子曰善人者或其天資之美或其知及之而勉慕焉未必其真以為然而果能不失也必其用力之乆真實有此善於己而無一毫虚偽意然後可以謂之信人矣】 充實之謂美 力行其善至於充滿而積實則美在其中而無待於外矣【朱子曰無待於外都是裏靣流出來○既信之則其行必力其守必固如是而不已焉則其所有之善充足飽滿於其身雖其隠㣲曲折之間亦皆清和純懿而無不善之雜是則所謂美人也○有諸己之謂信是都知得了實是如此做此是就心上説心裏都理㑹得充實之謂美是就行上説事事都行得盡充滿積實美在其中而無待於外○慶源輔氏曰有諸己則已是知至意誠之事然又須見於履踐方得故云力行其善至於充滿其量蓄積成實然後美在其中而無所待於外矣】 充實而有光輝之謂大 和順積中而英華發外【引記樂記云】美在其中而暢於四支發於事業【引易坤卦文言】則德業至盛而不可加矣【朱子曰美能充於内而已未必其能發見於外也又如是而不已焉則其善之充於内者彌滿布濩洋溢四出而不可禦其在躬也則睟靣盎背而施於四體其在事也則徳盛仁熟而天下文明是則所謂大人者也○慶源輔氏曰大則形見於外矣故集註以徳業至盛不可加言之】 大而化之之謂聖 大而能化使其大者冺然無復【扶又反】可見之迹則不思不勉從【七容反】容中【去聲】道而非人力之所能為矣張子曰大可為也化不可為也在熟之而已矣【程子曰大而化之只是理與己一其未化者如人操尺度量物用之尚不免有差至於化則己便是尺度尺度便是己○朱子曰大而不化則其大者未能離乎方體形迹之間必其徳之盛者日益盛仁之熟者日益熟則向之所謂大者方且春融凍解混然無迹而與天地合徳日月合明四時合序鬼神合吉凶矣是則所謂聖人者也○慶源輔氏曰大則猶可以目見而指言至於化則無迹不可以目見不可以言傳無待於思惟無假於勉强從容自然與道為一而非人之智力所能及矣】 聖而不可知之之謂神 程子曰聖不可知謂聖之至妙人所不能測非聖人之上又有一等神人也【朱子曰至於聖則造道入德之功至矣盡矣不可以有加矣是其盛德至善之極無聲無臭之妙必有非耳目所能盡心思所能測者是則所謂神者而非聖人之上復有神人也夫自可欲而至於大則思勉之所及也至於聖且神焉則非思勉之所及矣然非思勉之而不已焉則亦未有至焉者也○問可欲之謂善至聖而不可知之謂神曰善渾全底好人無可惡之惡有可喜可欲之善有諸己之謂信真箇有此善若不有諸己則若存若亡不可謂之信自此而下雖一節深如一節却易理㑹充實謂積累光輝謂發見於外化則化其大之之迹聖而不可知處便是神也所以明道言仲尼無迹顔子㣲有迹孟子其迹著或問顔子之㣲有迹處曰如願無伐善無施勞皆是○此六位皆他人指而名之之辭○南軒張氏曰本領在可欲之善信者信此者也美者美此者也大則充此而有光輝也化則為聖而其不可知則神也至於聖且神其體亦不外此而已又曰可欲之善聖神之事備焉人生而静皆具此體至於化而聖然後為全盡純於此者也】 樂正子二之中四之下也 蓋在善信之間觀其從於子敖則其有諸己者或未實也【問樂正子以善名矣而以餔啜從子敖先館舍後長者何也朱子曰言在二者之中則其餘於善而不足於信矣○慶源輔氏曰意者樂正子雖能明善而亦工夫未到於善未誠使其誠有諸己則於從子敖之事當如惡惡臭而自不嚮邇也】張子曰顔淵樂正子皆知好【去聲下同】仁矣【新安陳氏曰樂正子資質純粹略似顔子故横渠引此立論】樂正子志仁無惡而不致於學所以但為善人信人而已顔子好學不倦合仁與智具體聖人獨未至聖人之止耳【慶源輔氏曰張子并顔子言之見學之不可已如此】○程子曰士之所難者在有諸己而已能有諸己則居之安資之深而美且大可以馴【音旬】致矣徒知可欲之善而若存若亡而已則能不受變於俗者鮮【上聲】矣【慶源輔氏曰程子又發明學者只要有諸己有諸己則住不得自然䟎将去故美且大可以馴致不然徒知其善而若存若亡則為流俗所變而終亦必亡之矣○新安陳氏曰此條重在有諸己之信】尹氏曰自可欲之善至於聖而不可知之神上下一理擴充而至於神則不可得而名矣【慶源輔氏曰尹氏上下一理之説尤得其要惟其不可得而名故謂之神也○雲峯胡氏曰須看尹氏上下一理四字善者人心之天理始而為人之所可欲者此理也終而人之所不可知者亦此理也善非粗淺神非高虚惟在乎實有此善而力行以充之爾○新安陳氏曰自善信至聖神高下固懸絶矣然雖聖神之極致亦不外乎自善信而充之生知安行之聖人固不必由科級而進學知利行以下之希聖未有不由科級而進者可欲之善真能有諸己勉勉循循充而拓之以至於極雖比性之之聖有生熟之不同豈有不能如身之之聖者】 ○孟子曰逃墨必歸於楊逃楊必歸於儒歸斯受之而已矣 墨氏務外而不情楊氏太簡而近實故其反正之漸大略如此歸斯受之者憫其䧟溺之乆而取其悔悟之新也【朱子曰楊墨皆是邪説無大輕重但墨氏之説尤出於矯偽不近人情而難行故孟子之言如此非以楊氏為可取也○南軒張氏曰兼愛者棄本而外馳為我者狹隘而秘勝墨之比楊猶奢之比儉自為者固非猶愈於兼愛之泛也泛者尤難反耳】 今之與楊墨辯者如追放豚既入其苙又從而招之放豚放逸之豕豚也苙闌也招罥【扄縣反】也羈其足也言彼既來歸而又追咎其既徃之失也○此章見聖賢之於異端距之甚嚴而於其來歸待之甚恕距之嚴故人知彼説之為邪待之恕故人知此道之可反仁之至義之盡也【雲峯胡氏曰於異端距之甚嚴者至正不可以容邪義之盡也來歸待之甚恕者至大可以容小仁之至也於此可見聖賢至正至大之心矣】 ○孟子曰有布縷之征粟米之征力役之征君子用其一緩其二用其二而民有殍用其三而父子離 征賦之法歳有常數然布縷取之於夏粟米取之於秋力役取之於冬當各以時若并【去聲】取之則民力有所不堪矣【新安陳氏曰用其二一時併用二端也用其三一時併取三者也】今兩税三限之法亦此意也尹氏曰言民為邦本取之無度則其國危矣【慶源輔氏曰此孟子言之以警夫取民無度者○問布縷粟米力役之征周禮皆取之而孟子言用其一而緩其二朱子乃有夏秋之辨夫夏秋之説始出於唐不知何所據而云潜室陳氏曰緩非廢其征但不作一時併征之耳月令孟夏蠶畢而獻繭税孟秋農乃登榖始收榖布縷征之夏粟米征之秋乃古法若唐分兩税始於徳宗楊炎非止布縷粟米之征乃是取大歴十四年應干賦歛之數併而為兩税名同實異失孟子之意矣】 ○孟子曰諸侯之寳三土地人民政事寳珠玉者殃必及身 尹氏曰言寳得其寳者安寳失其寳者危【新安陳氏曰諸侯寳人民而善政事以治之則有人有土而常為吾寳矣】 ○盆成括仕於齊孟子曰死矣盆成括盆成括見殺門人問曰夫子何以知其将見殺曰其為人也小有才未聞君子之大道也則足以殺其軀而已矣 盆成姓括名也恃才妄作所以取禍徐氏曰君子道其常而已括有死之道焉設使幸而獲免孟子之言猶信也【南軒張氏曰不聞道則為才所役道者理義之存乎人心者也於此有聞則才有所不敢恃矣人之有才本不足以為人害惟無所本而徒用其才於是才始足以病已甚至有取死之道又不若魯鈍無才之愈也小有才而未聞道者身且不能保為國者乃信而用之亡國敗家其何日之有○慶源輔氏曰才出於氣而有限才本自小道原於性而無方道本自大况曰小有才則又才之小者也不顧義理而唯才是逞則行險僥倖無所不至不至於顛覆不已也孟子之言但述其理之當然耳不以是為竒中也學者不逹而以是為竒則必以料事為明而駸駸然入於逆詐億不信矣】 ○孟子之滕舘於上宮有業屨於牖上館人求之弗得館舍也上宮别宮名業屨織之有次業而未成者蓋館人所作置之牖上而失之也 或問之曰若是乎從者之廀也曰子以是為竊屨來與曰殆非也夫子之設科也往者不追來者不拒苟以是心至斯受之而已矣【從為去聲與平聲夫子如字舊讀為扶余者非】 或問之者問於孟子也□【與廋同】匿也言子之從者乃匿人之物如此乎孟子答之而或人自悟其失因言此從者固不為【去聲】竊屨而來但夫子設置科條以待學者苟以向道之心而來則受之耳雖夫子亦不能保其徃也門人取其言有合於聖賢之指故記之【慶源輔氏曰先儒多讀夫子作夫音扶予而以為孟子自説朱子獨以為夫子而作問者自悟其失而言者盖不獨以殆非也下無曰字而知其然若以為孟子之言則不惟露筋骨且非所以待學者将使學者不自重矣惟以為問者之言則可取愚嘗謂近世好議論者往往以學者之失而議先生長者是其識量又不逮於當時織屨者矣苟以是心至斯受之者與人為善之公也至於孺悲欲見則辭以疾滕更在門則不見答是又義之所當然也然教亦固在其中矣】 ○孟子曰人皆有所不忍達之於其所忍仁也人皆有所不為達之於其所為義也 惻隠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故莫不有所不忍不為此仁義之端也然以氣質之偏物欲之蔽則於他事或有不能者但推所能逹之於所不能則無非仁義矣【慶源輔氏曰不忍者惻隠之事也不為者羞惡之事也是皆本於性發於情而統於心人之所固有者也但為氣禀所拘物欲所蔽則心失其正而不能統夫性與情故有所當發而不發亦有所不當發而反發遂至於其所不忍者或有時而忍於其所不為者或有時而為而性亦從而梏亡之矣今教之以推所不忍以逹於所忍推所不為以逹於所為如是則心得其職情得其正而性之所以為仁義者得矣○西山真氏曰有所不忍不為者此心之正也能即是心而推之雖所忍者亦不忍即仁也雖所為者亦不為即義也】 人能充無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勝用也人能充無穿窬之心而義不可勝用也【勝平聲】 充滿也穿穿穴窬踰墻皆為盗之事也能推所不忍以逹於所忍則能滿其無欲害人之心而無不仁矣能推其所不為以逹於所為則能滿其無穿窬之心而無不義矣【南軒張氏曰人皆有所不忍皆有所不為此其秉彛之不可冺滅者也然冇所不忍矣而於他則忍之有所不為矣而於他則為之此豈有異心哉為私欲所蔽而生道息故也若以其所不忍而逹之於其所忍豈非仁乎以所不為而逹之於其所為豈非義乎自無欲害人之心而充之則其愛無所不被仁有不可勝用矣自無穿窬之心而充之則其宜無所不得義有不可勝用矣蓋其理本具於性貴於充之而已○慶源輔氏曰此一節因前説而教人以充滿其本心之量也無欲害人之心即是所不忍無穿窬之心即是所不為是心也其量甚大其用有常人能推所不忍以逹於其所忍然後能充滿其無欲害人之心量推所不為以逹於其所為然後能充滿其無穿窬之心量能充滿其心量則其用有常而仁義不可勝用矣○新安陳氏曰逹如導水自畎澮逹之川自川逹之海充此水逹海而充滿於其中也惟逹而後能充如擴而充之之意】 人能充無受爾汝之實無所徃而不為義也 此申説上文充無穿窬之心之意也盖爾汝人所輕賤之稱人雖或有所貪昧隠忍而甘受之者然其中心必有慚忿而不肯受之之實人能即此而推之使其充滿無所虧缺則無適而非義矣【問充無受爾汝之實朱子曰惡不仁者其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惡不仁而不能使不仁者不加乎其身便是不能充無受爾汝之實○㸔來實字對名字説不欲人以爾汝之稱加諸我是惡爾汝之名也然反之於身而去其有可爾汝之行是能充其無受爾汝之實也若我身有未是處則雖惡人以爾汝相稱亦自有所愧矣○新安陳氏曰朱子此條乃用趙計之説與集註不同蓋謂惡爾汝之名是惡人之輕己也反身而去其可輕之行是能充其無受爾汝之實也人能充滿其無受爾汝之實行則所為無徃非義矣意義較明白○慶源輔氏曰此一節事雖㣲而理愈密夫人不受爾汝之稱皆是羞惡之實心存飬之不加體察之不至則不受之心雖有得於此而或遂失於彼亦不能充滿其實心之量而義有時而不行矣惟能推所不受而逹之於所受而無所滲矣然後能充滿其無受爾汝實心之量無所適而不為義也】 士未可以言而言是以言餂之也可以言而不言是以不言餂之也是皆穿窬之類也【餂音忝】 餂探取之也今人以舌取物曰餂即此意也便【平聲】佞【未可以言而言】隠黙【可以言而不言】皆有意探取於人是亦穿窬之類然其事隠㣲人所忽易【去聲】故特舉以見【形甸反】例明必推無穿窬之心逹於此而悉去【上聲】之然後為能充其無穿窬之心也【朱子曰餂是鉤致之意如本不必説自家却强説幾句要去動人要去悦人是以言餂之也如合當與他説却不説須故為隠難要使他來問我是以不言餂之也不直心而私意如此便是穿窬之類裏靣是如此外靣却不如此外靣恁地裏靣却不恁地○問此章先言仁義後專言義何也曰仁只是一路只是箇不忍之心苟能充此心便了義却頭項多又問人能充無穿窬之心是就至粗處説未可以言而言與可以言而不言是説人至細處否曰然能充無受爾汝之實處工夫却甚大了到這田地時工夫大叚周密了所以説無所往而不為義也使行己有一毫未盡便不能無受爾汝之實矣逹者推之也是展開去充者填滿也須填塞教滿○南軒張氏曰以言取之者其猶以諂為悦者乎以不言取之者其猶以黙為容者乎以是為穿窬之類者以若有取之之心故耳此章始言仁義而末獨言義何也盖仁義體用相須者也人之不仁以非義害之也不為非義而後仁可得而存故反復再三推而言之使人知所用力也○慶源輔氏曰此一節事之㣲而理之密又有甚於前者故以士言之夫不為穿窬無受爾汝在士則有所不必道然一語一黙之㣲而於計較安排而有意探取於人則是亦穿窬之類故集註亦以為其事隠㣲人所忽易故特舉以見例必推無穿窬之心而逹之於此類至至悉處亦不容有不盡方始能充其無穿窬之心也其義亦精矣○雲峯胡氏曰孟子首篇曰善推其所為欲齊王即其不忍之心而推之也末篇曰逹曰充欲人皆即其有所不忍不為之心而逹之充之也擴此心之用無少壅遏則謂之逹滿此心之量無少欠缺則謂之充集註論此逹與充二字而推之一字凡五及之逹者推之始充者推之終也不推不能逹不逹不能充集註可謂能發孟子終始教人之本旨矣先儒云孟子平生工夫受用處只在善推其所為一句爾非朱子孰能發之哉○新安陳氏曰此章後二節單言義無受爾汝之實正其行也戒以言不言餂之正其言也正其言行以充其羞惡之心乃於稱謂語黙日用之常事以求義之精焉語曰色厲内荏其猶穿窬與表記曰君子不以色親人情疏而貎親在小人則穿窬之盗也與皆可以充廣此義所當參玩】 ○孟子曰言近而指逺者善言也守約而施博者善道也君子之言也不下帶而道存焉【施去聲】 古人視不下於帶【記曲禮下天子視不上於祫音劫不下於帶凡視上於面則傲下於帶則憂傾則姦】則帶之上乃目前常見至近之處也舉目前之近事而至理存焉所以為言近而指逺也【朱子曰説言近指逺守約施博四方八面皆看得見此理本是逺近博約如一而行之則自近約始道理只是一但隨許多頭靣去又不可不逐頭面理㑹也○慶源輔氏曰言近而指逺故測之而益深窮之而愈逺是君子教人之事】 君子之守脩其身而天下平 此所謂守約而施博也【南軒張氏曰所謂指逺者固存乎近所謂施博者固存乎約也不下帶而道存言近而指逺也蓋其所言只其身中事在目前者耳而至理初不外是也脩身而天下平守約而施博也脩身則本立由是而家齊國治天下平皆其所推耳○慶源輔氏曰守約施博故推之而無不凖動之而無不化是君子治天下之事】 人病舍其田而芸人之田所求於人者重而所以自任者輕【舍音捨】 此言不守約而務博施之病【朱子曰不知道者務為高逺之言則固荒唐而無餘味然欲其近則又鄙淺而無深逺之趣也不知約之可守則固泛濫而不切矣然欲其約則又狹隘而無廣博之功也然則所謂善言善道者非有道之君子其孰能知之乎○南軒張氏曰舍其田而芸人之田者不治其身而治人之譬也不務在己者而責諸人其自任亦輕矣盖不知一身為天下之本故也】 ○孟子曰堯舜性者也湯武反之也 性者得全於天無所汚【烏故反】壞不假脩為聖之至也反之者脩為以復其性而至於聖人也程子曰性之反之古未有此語蓋自孟子發之吕氏曰無意而安行性也【朱子曰吕氏説性也性下合添之者二字】有意利行而至於無意復性者也堯舜不失其性湯武善反其性及其成功則一也【程子曰堯與舜更無優劣及至湯武便别孟子言性之反之自古無人如此説只是孟子分别出來便知得堯舜是生而知之湯武是學而能之文王之德則似堯舜禹之德則似湯武要之皆是聖人○朱子曰湯武反之其反之雖同然細看來武王終是疎略成湯却孜孜向進如其伐桀所以稱桀之罪只平説過又放桀之後惟有慙徳武王數紂至於極其過惡於此可見矣】 動容周旋中禮者盛徳之至也哭死而哀非為生者也經徳不回非以干禄也言語必信非以正行也【中為行並去聲】細㣲曲折無不中禮乃其盛德之至自然而中而非有意於中也經常也回曲也三者亦皆自然而然非有意而為之也皆聖人之事性之之德也【問信言語以正行莫無害否朱子曰言語在所當信若有意以此而正行便是有為而然也○慶源輔氏曰若有意於中則也有勉强持守之意力懈意弛則必有所不中者矣又曰三者特舉聖人之庸行人所易曉者以例其餘聖人之動無不時也豈有意而為之者哉故集註斷以為聖人之事性之之徳也】 君子行法以俟命而已矣 法者天理之當然者也君子行之而吉凶禍福有所不計盖雖未至於自然而已非有所為【去聲】而為矣此反之之事董子所謂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正此意也○程子曰動容周旋中禮者盛徳之至行法以俟命者朝聞道夕死可矣之意也【新安陳氏曰惟聞道故生順死安雖夕死亦可惟行法故禍福能一聽天命其意相類】吕氏曰法由此立命由此出聖人也【新安陳氏曰以法與命移上聖人説聖人從容中道身即為度法由我立與天為徒命由我出與天地合徳與鬼神合吉凶如書云自作元命唐李泌云君相造命是也】行法以俟命君子也聖人性之君子所以復其性也【朱子曰聖人是人與法為一己與天為一學者是人未與法為一己未與天為一故須行法以俟命也○行法以俟命三代以降惟董子嘗言之而諸葛忠武侯言於其君有曰臣鞠躬盡力死而後已至於成敗利鈍非臣之明所能逆覩也程子語其門人有曰今容貌必端言語必正非欲獨善其身以求知於人但天理當然亦得循之而已矣此三言者所指雖殊要皆行法俟命之意○慶源輔氏曰法者凡古聖賢之所制皆是也盖莫非天理之當然如為君而仁為臣而敬子孝父慈皆是也君子行之而吉凶禍福聽天所命我皆在所不計所謂俟命也雖未能如聖人之安行自然己非有為而為之矣】 ○孟子曰説大人則藐之勿視其巍巍然【説音税藐音眇】趙氏曰大人當時尊貴者也藐輕之也巍巍富貴髙顯之貎藐焉而不畏之則志意舒展言語得盡也【和靖尹氏曰藐者止是不以其貴勢威嚴為事而慴非謂便視他作無物也○朱子曰説大人則藐之盖主於説而言如曰見大人則藐之則失之矣盖大人固當畏而所謂藐者乃是藐其堂高數仞之類耳道為世人把大人許多崇高富貴當事有言不敢出口故孟子云爾○今人不是畏大人只是畏其巍巍然者若能勿視其巍巍然而不失其畏大人之心乃是真能畏大人者○問孔子畏大人而孟子藐之何也曰孟子藐大人不視其巍巍然者而已故雖不肯枉尺直尋而齊人敬王莫如孟子也特以當世之士以道殉人内無所守故特發此以立其志使其意氣舒展無所懾懼而得以盡其所言爾若君子以禮存心固将無所不用其敬豈於大人而反藐之哉○慶源輔氏曰若不藐視之則是為其巍巍者所動矣志氣一有所懾怯則必不能展盡底藴剛强者有懐或不敢盡柔弱者則必至於變其所欲言而反徇之矣】 堂髙數仞榱題數尺我得志弗為也食前方丈侍妾數百人我得志弗為也般樂飲酒驅騁田獵後車千乘我得志弗為也在彼者皆我所不為也在我者皆古之制也吾何畏彼哉【榱楚危反般音盤樂音洛乘去聲】 榱桷【音角】也題頭也食前方丈饌食列於前者方一丈也此皆其所謂巍巍然者我雖得志有所不為而所守者皆古聖賢之法則彼巍巍者何足道哉【南軒張氏曰藐讀如左氏曰以是藐諸孤藐小之也小之者小其所挾也視其巍巍然則動於中動於中則慕在彼之勢而屈在我之義矣使在我不知古制之守則為其巍巍然所動矣故程子曰内重則見外之輕得深則見誘之小後之為士者惟不知古制之是守故未得志則有所慕既得志則行其所慕遂欲不已以為天下害士必寡欲而後能守古制守古制而後知自重知自重而後不為勢所屈使其身用而道行則生民受其福矣】○楊氏曰孟子此章以己之長方人之短猶有此等氣象在孔子則無此矣【慶源輔氏曰孟子有泰山巖巖然之氣象便是指此等處言也若聖人則大而化之冺然不見其大之迹故不至如此然非聖人覺此而不為也德盛仁熟大而化之則自然不至有此等氣象矣】 ○孟子曰飬心莫善於寡欲其為人也寡欲雖有不存焉者寡矣其為人也多欲雖有存焉者寡矣 欲如口鼻耳目四支之欲雖人之所不能無然多而不節未有不失其本心者學者所當深戒也程子曰所欲不必沈溺只有所向便是欲【周子曰飬心不止於寡而存耳盖寡之又寡以至於無則誠立明通○蔡氏曰誠立而實體安固明通而實用流行○程子曰欲寡則心貞誠荀子言飬心莫善於誠既誠矣又何飬此已不識誠又不知所以飬○朱子曰孟子只是言天理人欲相為消長分數其為人也寡欲則人欲分數少故雖有不存焉者寡矣不存焉者寡則天理分數多也其為人也多欲則人欲分數多故雖有存焉者寡矣存焉者寡則天理分數少也盖多字對寡字説若眼前事事貪要時這心便一齊走出了未便説到邪僻不好底物事只是眼前底事纔多欲本心便都分雜了只減少便漸存得此心問周子之言曰語其所至則固然矣然未有不由寡欲而能至於無者語其所至而不由其序則無自而進由其序而不要其至則或恐其安於小成也周子之説於此為有相發之功焉○伊川教人直是都不去他用其心只是要得寡欲存這心最是難湯武聖人孟子猶説湯武反之也反復也反復得這本心如不邇聲色不殖貨利只為要存此心觀旅獒之書只受一犬而反覆切諌以此見欲之可畏無小大皆不可忽○南軒張氏曰寡欲為飬心之要然人固有天資寡欲者有天資多欲者其為人寡欲則不存者寡多欲則存焉者寡以是知飬心莫善於寡欲也存者謂其心之不外馳也雖然天資寡欲之人不存固寡然不知存其存則亦莫之能充也若學者以寡欲為要則當存飬擴充由寡欲以至於無欲則其清明高逺者為無窮矣○勉齋黄氏曰孟子嘗言求放心矣又言存其心矣操之則存舍之則亡心之存亡决於操舍而又曰莫善於寡欲何也操存固學者之先務然人惟一心而攻之者衆聲色臭味交乎外榮辱利害動乎内隨感而應無有窮已則清明純一之體又安能保其常存而不放哉此孟子發明操存之説而又以為莫善於寡欲也雖然寡欲固善矣然非真知夫天理人欲之分則何以施其克治之功哉故格物致知又所以為寡欲之要此又學者之所當察也○慶源輔氏曰程子又極其微而言之學者須是於欲有所向處便加克治若待其張皇則用力難矣○雲峯胡氏曰孟子一書三飬字皆切要語曰飬氣曰飬性曰飬心合而觀之氣生於理善飬氣者在飬性理具於心善飬性者在飬心心汨於欲善飬心者在寡欲寡之又寡以至於無則心存而性存氣不必言矣】 ○曾晳嗜羊棗而曾子不忍食羊棗 羊棗實小黒而圓又謂之羊矢棗曾子以父嗜之父没之後食必思親故不忍食也 公孫丑問曰膾炙與羊棗孰美孟子曰膾炙哉公孫丑曰然則曾子何為食膾炙而不食羊棗曰膾炙所同也羊棗所獨也諱名不諱姓姓所同也名所獨也 肉聶而切之為膾【聶之渉反詳見論語鄉黨篇膾不厭細章下】炙【之夜反】炙【音隻】肉也【勿軒熊氏曰須看不忍字重母沒而杯圈不能飲不忍故也○新安陳氏曰不諱姓喩食膾炙諱名喩不食羊棗】 ○萬章問曰孔子在陳曰盍歸乎來吾黨之士狂簡進取不忘其初孔子在陳何思魯之狂士 盍何不也狂簡謂志大而略於事進取謂求望高逺不忘其初謂不能改其舊也此語與論語小異【慶源輔氏曰志大謂狂略於事謂簡如曾㸃異乎三子者之撰則志大而略於事可知直欲躐乎聖人之樂處則其望髙逺可知終不肯做下學工夫後至於臨人之喪而歌不能改其舊可知狂簡二字又該括得下兩句進取即是志大不忘其初即是略於事也】 孟子曰孔子不得中道而與之必也狂獧乎狂者進取獧者有所不為也孔子豈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獧音絹】 不得中道至有所不為據論語亦孔子之言然則孔子字下當有曰字論語道作行獧作狷有所不為者知恥自好【去聲】不為不善之人也孔子豈不欲中道以下孟子言也【其次謂狂者】 敢問何如斯可謂狂矣 萬章問 曰如琴張曾晳牧皮者孔子之所謂狂矣 琴張名牢字子張子桑户死琴張臨其喪而歌事見【形甸反下同】莊子【荘子大宗師篇子桑戸孟子反子琴張相與為友子桑戸死未葬孔子聞之使子貢往行事焉或編曲或鼔琴相和而歌曰嗟來桑户乎而已反其真而我猶為人猗於宜反子貢趨而進曰敢問臨喪而歌禮乎二人相視而笑曰是惡音烏知禮義】雖未必盡然要必有近似者曾晳見前篇季武子死曾晳倚其門而歌事見檀弓【記檀弓下季武子寝疾及其喪也曾㸃倚門而歌】又言志異乎三子者之撰事見論語牧皮未詳 何以謂之狂也 萬章問 曰其志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嘐火交反行去聲】 嘐嘐志大言大也重【平聲】言古之人見其動輒稱之不一稱而已也夷平也掩覆【敷救反】也言平考其行則不能覆其言也【新安陳氏曰志大言大動欲慕古狂故也平考其行行不掩言簡故也】程子曰曾晳言志而夫子與之蓋與聖人之志同便是堯舜氣象也特行有不掩焉耳此所謂狂也【慶源輔氏曰曾晳之志固不止於如此然其不屑之於事為其直欲徑探乎聖人之樂處則與所謂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之意亦不相逺而其行有不能掩其言者則又自有不可誣也故集註取程子之説以釋之夫子與之者是與其志大言大也便是堯舜氣象者是亦所謂古之人古之人之類也】 狂者又不可得欲得不屑不潔之士而與之是獧也是又其次也 此因上文所引遂解所以思得獧者之意狂有志者也獧有守者也有志者能進於道有守者不失其身屑潔也【朱子曰狂者知之過獧者行之過○南軒張氏曰中庸云智者過之其狂者歟賢者過之其獧者歟郷原即所謂小人之中庸也○慶源輔氏曰狂者是合下氣質高明便自有所見者獧者是合下氣質全固便自有所守者狂者則於知上所得分數多獧者則於行上所得分數多聖門學者必皆中與和合徳知與行並進然後為貴所謂中道者是也此等人既不可得故不得已而與夫狂獧也○新安陳氏曰以不善為不潔而不屑為之也】 孔子曰過我門而不入我室我不憾焉者其惟鄉原乎郷原徳之賊也曰何如斯可謂之郷原矣 鄉原非有識者原與愿同荀子原慤【克角反】字皆讀作愿謂謹愿之人也【荀子榮辱篇孝悌原慤以敦比其事業○富國篇其臣主百吏汙者皆化而脩悍者先化而原躁者先化而慤是明主之功已○正論篇上端誠則下原慤矣上公正則下易直矣】故鄉里所謂愿人謂之鄉原孔子以其似德而非德故以為徳之賊過門不入而不恨之以其不見親就為幸深惡【去聲】而痛絶之也【以上釋孔子語】萬章又引孔子之言而問也【慶源輔氏曰先儒皆以原為善不惟無所據又既謂之善人則不應遂以為徳之賊故集註引荀子為證以原為愿且曰鄉人無知其所謂愿人謂之郷原原字固淺狹又鄉人以為愿則亦非真愿者也】 曰何以是嘐嘐也言不顧行行不顧言則曰古之人古之人行何為踽踽涼涼生斯世也為斯世也善斯可矣閹然媚於世也者是郷原也【行去聲踽其禹反閹音奄】 踽踽獨行不進之貎涼涼薄也不見親厚於人也鄉原譏狂者曰何用如此嘐嘐然行不掩其言而徒毎事必稱古人邪【俗作耶】又譏狷者曰何必如此踽踽涼涼無所親厚哉人既生於此世則但當為此世之人使當世之人皆以為善則可矣此鄉原之志也【以上皆釋鄉原之言】閹如奄人之奄閉藏之意也【周禮春官守祧奄八人逺廟曰祧奄如今之宦者祧他凋反】媚求悦於人也孟子言此深自閉藏以求親媚於世是鄉原之行【去聲】也【朱子曰郷原務為謹愿不欲忤俗以取容專務徇俗欲使人無所非刺既不肯做狂又不肯做狷一心只要得人説好更不理㑹自己所見所得與夫理之是非彼狂者嘐嘐然以古人為志雖行之未至而所知亦甚逺矣狷者便只是有志力行不為不善二者皆能不顧流俗汙世之是非雖是不得中道却都自是為己不為他人郷原反非笑之郷原者為他做得好使人皆稱之而不知其有無窮之禍如五代馮道者此真鄉原也○慶源輔氏曰閹然媚於世此是郷原之隠情匿志孟子説破其情状】 萬章曰一鄉皆稱原人焉無所徃而不為原人孔子以為徳之賊何哉 原亦謹厚之稱而孔子以為徳之賊故萬章疑之 曰非之無舉也刺之無刺也同乎流俗合乎汙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亷潔衆皆悦之自以為是而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曰徳之賊也 吕侍講曰言此等之人欲非之則無可舉欲刺之則無可刺也流俗者風俗頽【徒回反】靡如水之下流衆莫不然也汙濁也非忠信而似忠信非亷潔而似亷潔【朱子曰狂者所見過於髙逺而行不到狷者能力行而見有所不逮二者皆可收拾入來至於郷原則孟子敢斷然以為徳之賊者盖其居之似忠信行之似亷潔衆皆悦之使其回頭來却未可知只被他自以為是既把來做是了便休是以終身為原人而孟子以為徳之賊也○南軒張氏曰此數句極郷原之情状非之無舉刺之無刺言其善自矯飾流俗能同汙世能合言其無所執守也以忠信亷潔曰似則非真矣衆皆悦之則異乎郷人之善者好之矣自以為是所以卒為郷原而不可反也堯舜之道大中至正天理之存乎人心者也此所謂善也若郷原所謂善斯可矣則出於一己之私竊善之似而己異端之於正道如黑與白本不足以賊徳惟道之不明世俗之見易以惑溺故以為徳之賊也○慶源輔氏曰郷原既欲人以為謹愿故同乎流俗而不敢自異合乎汙世而不能自㧞故衆皆悦之自以為是則又迷而不知反故不可與入堯舜大中至正真實之道也】 孔子曰惡似而非者惡莠恐其亂苖也惡佞恐其亂義也惡利口恐其亂信也惡鄭聲恐其亂樂也惡紫恐其亂朱也惡郷原恐其亂德也【惡去聲莠音有】 孟子又引孔子之言以明之莠似苖之草也佞才智之稱其言似義而非義也利口多言而不實者也鄭聲淫樂也樂正樂也紫間【去聲】色朱正色也郷原不狂不獧人皆以為善有似乎中道而實非也故恐其亂德【慶源輔氏曰佞者有口才能辯説故以為才智之稱惟其能言則其説多似義而實不然故以為害義巧言之人徒尚口而初無誠實故以為害信郷原既譏狂者故不狂又譏獧者故不獧衆皆悦之故人皆以為善而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有似乎中道而實非此聖人所以恐其亂徳而深惡之據論語所載亦與此不同雖冇詳略然其惡似而非之意則一也】 君子反經而已矣經正則庻民興庻民興斯無邪慝矣反復也經常也萬世不易之常道也【經只是日用常行道理】興興起於善也邪慝如鄉原之屬是也【新安陳氏曰邪慝不止是鄉原如楊墨皆是以此章言則指鄉原故云鄉原之屬】世衰道微大經不正故人人得為異説以濟其私而邪慝並起不可勝【平聲】正君子於此亦復其常道而已常道既復則民興於善而是非明白無所回互雖有邪慝不足以惑之矣○尹氏曰君子取夫【音扶】狂狷者盖以狂者志大而可與進道狷者有所不為而可與有為也所惡【去聲】於鄉原而欲痛絶之者為【去聲】其似是而非惑人之深也絶之之術無他焉亦曰反經而已矣【問反經之説朱子曰經便是大經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且先復此大經天下事未有出此五者其間却殺有曲折如大學亦先指此五者為言使大綱既正則其他節目皆可舉若不先此大綱則其他細碎工夫如何做○問經正還只是躬行不及政事曰這箇不通分做兩件説如堯舜雖是端拱無為只政事便就這裏做出那曾恁地便了○孟子論鄉原亂徳之害而卒以君子反經為説此所謂上策莫如自治者况異端邪説日新月益其出無窮盖有不可勝排者惟吾學既明則彼自滅熄耳此學者所當勉而不可以外求者也○經正則庶民興盖風化之行在上之人舉而措之而已庻民興則人人知反其本而見善明見善明則邪慝不能惑也既人不之惑則其道自然銷鑠而至於無也歐陽永叔云使王政明而禮義充雖有佛無所施於吾民矣亦此意也○慶源輔氏曰集註反經之説實辨異端息邪説之大權也○雲峯胡氏曰此章言經正而下章則以聖人相傳之説繼之不無意也】 ○孟子曰由堯舜至於湯五百有餘歳若禹臯陶則見而知之若湯則聞而知之 趙氏曰五百歳而聖人出天道之常然亦有遲速不能正五百年故言有餘也尹氏曰知謂知其道也【慶源輔氏曰天道固有常矣然亦不能截然整齊須有先後遲速○雲峯胡氏曰語孟末皆言堯舜以來相傳之意但論語以行言故歴述其政事之實孟子以知言故歴叙其見聞之真堯言執中中之用也湯言降中之體也舜自心上發出執中之藴而六經言心始此湯自性上推原降衷之初而六經言性始此此可見堯舜湯明道處至若見而知之言禹臯而不言稷契何也或曰舉禹臯可例其餘然考之書稷契不曰謨而禹臯獨曰謨盖可見也况洪範九疇禹發之天叙天秩五典五禮臯發之其明道之功固不小也】 由湯至於文王五百有餘歳若伊尹萊朱則見而知之若文王則聞而知之 趙氏曰萊朱湯賢臣或曰即仲虺【許偉反】也為湯左相【去聲○雲峯胡氏曰舜言精一而後協于克一伊尹能發之堯言執中而後建中于民仲虺能發之曰勇曰智曰仁曰禮曰義中庸三逹德孟子四端已散見於仲虺誥中矣吾以是知萊朱即仲虺也○論語之末言武不言文此言文不言武文王謨以明道言也武王烈以行道言也易之作也其於中古乎文王明道之功大矣○新安陳氏曰萊朱與伊尹並稱而經傳不他見仲虺作誥大精㣲仁義禮智信皆開端言之而德日新一言又首唱之湯盤銘伊尹咸有一徳皆因而述之伊尹相湯虺為左相同時他誰與之班者萊朱即仲虺也必矣】 由文王至於孔子五百有餘歳若太公望散宜生則見而知之若孔子則聞而知之【散素亶反】 散氏宜生名文王賢臣也子貢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學此所謂聞而知之也【或曰尚父鷹之士也散宜生於經傳不多見亦以為見文王之道而知之者何也雲峯胡氏曰敬勝怠義勝欲之類非太公孰發之書曰兹廸彛教則彛倫之教散宜生盖有助焉】 由孔子而來至於今百有餘歳去聖人之世若此其未逺也近聖人之居若此其甚也然而無有乎爾則亦無有乎爾 林氏曰孟子言孔子至今時未逺鄒魯相去又近然而已無有見而知之者矣則五百餘歳之後又豈復【扶又反下同】有聞而知之者乎【朱子曰由堯舜至孔子率五百餘歳而聖人一出所以異世同心歴聖同道道統繩䋲相績不絶者實頼同時之見而知之者知之於先而異世之聞而知之者得以知之於後耳自孔子至今方百餘歳去孔子之時若此其未逺也孟子鄒人近孔子所居之魯又若此其甚也若使今此已無有見而知之者則如前所云五百歳之後豈復有聞而知之者乎○禹臯之徒本皆名世之士伊尹太公又湯文之師非必見其君而後知之湯文孔子又生知之聖亦非必聞前聖之道而後得之也此其曰見而知之聞而知之者盖以同時言之則斯道之統臣當以君為主以異世言之則斯道之傳後聖當以前聖為師學者不以辭害意可也至於章末二句則孟子之致意深矣觀其所謂然而無有乎爾則雖若託於不居而其自任之實可見觀其所謂則亦無有乎爾則雖若歎其将絶而所以啓夫萬世無窮之傳者又未嘗不在於斯也學者誠能深考其言而自得之則古人雖逺而其志意之所存者盖無以異乎日相與言而授受於一堂之上也○雲峯胡氏曰論先後則不有見之者而孰有聞之者是則見而知之者為先論難易則見而知之者聚精㑹神於一時之頃而聞而知之者心融神㑹於異世之遥是則聞而知之者為難也】愚按此言雖若不敢自謂已得其傳而憂後世遂失其傳然乃所以自見其有不得辭者而又以見夫【音扶下同】天理民彞不可冺滅百世之下必将有神㑹而心得之者耳故於篇終歴序群聖之統而終之以此所以明其傳之有在【新安陳氏曰此申言然而無有乎爾之意孟子隠然謂道統之傳在己但其辭婉其意深非詳玩味之不能見耳】而又以俟後聖於無窮也【新安陳氏曰申言則亦無有乎爾之意以望後世聖賢之能傳道統者此已為程子接孟子之絶學者張本矣】其㫖深哉【雲峯胡氏曰集註神㑹心得四字有深意盖為聞而知之者言也孟子所謂見而知聞而知者知其道也知其道者知其心也時有先後之異心無先後之間萬古一理千聖一心世逺而心之神明相接迹異而心之天理相孚黙而成之不言而信此其為神㑹而心得之者歟】○有宋元豐八年河南程顥伯淳卒潞公文彦博題其墓曰明道先生而其弟頥正叔序之曰周公没聖人之道不行孟軻死聖人之學不傳道不行百世無善治【去聲】學不傳千載【音宰】無真儒無善治士猶得以明夫善治之道以淑諸人以傳諸後無真儒則天下貿貿【音茂】焉莫知所之人欲肆而天理滅矣【雲峯胡氏曰論語之末堯而後終之以武王孟子之末終之以孔孟道不行百世無善治武王以後事學不傳千載無真儒孔孟以後事無善治而下又言道之不明其害有甚於道之不行者也】先生生乎千四百年之後【新安陳氏曰孟子沒至明道生大約年數如此】得不傳之學於遺經以興起斯文為己任辨異端闢邪説使聖人之道煥然復明於世盖自孟子之後一人而已【雲峯胡氏曰朱子賛濓溪先生之言曰道喪千載聖逺言湮不有先覺孰開我人今言明道而不言濓溪者二程夫子受學於濓溪先生見而知之者也且孟子所述列聖之相傳者非徒為其行道而言實為其聞知見知有以明斯道而言也伊川墓述專言學不傳則道不明之害而又深言夫明道之功正與孟子之意脗合故集註述之】然學者於道不知所向則孰知斯人之為功不知所至則孰知斯名【明道二字】之稱情意哉【稱去聲情實也名稱其實也○慶源輔氏曰集註係以程子之説者見程子果得其傳於遺經而孟子之説至是而遂驗也○雲峯胡氏曰所向者人道之始事所至者造道之極功學者不知所向則非有志於斯道者不足以知明道不知所至則非深造乎斯道者亦不能真知明道也趨向之正造詣之深庶乎可知明道之所以為明道矣真知明道則真知堯舜以至於孔孟者矣善乎勉齋黄氏之言曰由孔子而後曾子子思繼其㣲至孟子而始著由孟子而後周程張子繼其絶至朱子而始著朱子出而自周以來聖賢相傳之道一旦豁然如大明中天昭晣呈露然則集註所謂百世而下必有神㑹而心得之者朱子亦當自見其有不得辭者矣○新安陳氏曰朱子繫以伊川此説者見得孟子之意望百世之下将有神㑹心得其道者而千四百年後果有如程子者出焉見孟子之言至是而果驗孟子不傳之絶學至是而果有傳也觀韓子所謂堯以是傳之舜至軻之死不得其傳焉之言見道統之傳至孟子而絶察朱子所列明道墓表之意見道統之傳既絶而後續也孟子朱子之意章章明矣】 孟子集註大全卷十四 <經部,四書類,四書大全__中庸章句大全>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章句序 中庸何為【去聲】而作也子思子憂道學之失其傳而作也【朱子曰曽子學於孔子而得其傳子思又學於曽子而得其所傳於孔子者既而懼夫傳之久逺而或失其真也於是作為此書○雲峯胡氏曰唐虞三代之隆斯道如日中天中庸可無作也至孔子時始曰攻乎異端然其說猶未敢盛行至子思時則有可憂者矣憂異端之得肆其説所以憂道學之不得其傳也】蓋自上古聖神繼天立極而道統之傳有自来矣【道統二字為此序綱領後面屢提掇照應】其見【形甸反】於經則允執厥中者堯之所以授舜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者舜之所以授禹也堯之一言至矣盡矣而舜復【扶又反又也後凡遇此字當釋為又字之義者並同】益之以三言者則所以明夫【音扶序中除夫子之夫如字外並同音】堯之一言必如是而後可庶幾【平聲】也【朱子曰中只是箇恰好底道理允是真箇執得堯告舜只一句舜已曉得所以不復更說舜告禹又添三句這三句是允執厥中以前事是舜教禹做工夫處便是怕禹尚未曉得故恁地說○舜禹相傳只就這心上理㑹也只在日用動静之間求之不是去虛空中討一箇物事来○只是一箇心有道理底人心即是道心○勿齋程氏曰人生而靜氣未用事未有人與道之分但謂之心而已感物而動始有人心道心之分焉精一執中皆是動時工夫○雲峯胡氏曰六經言道統之傳自虞書始不有論語表出堯曰允執其中則後世孰知舜之三言所以明堯之一言哉朱子於論語執中無明釋至孟子湯執中始曰守而不失意可見矣堯之執中不可以賢者之固執例論自堯之心推之則聖不自聖愈見堯之所以為聖爾况中無定體儻不言執人將視之如風如影不可捕詰矣然執之工夫只在精一上堯授舜曰允執厥中如夫子語曽子以一貫舜授禹必由精一而後執中是猶曽子告門人必由忠恕而逹於一貫也】蓋甞論之心之虚靈知覺一而已矣【勿齋程氏曰虚靈心之體知覺心之用○格庵趙氏曰知是識其所當然覺是悟其所以然】而以為有人心道心之異者則以其或生於形氣之私或原於性命之正【問形氣是耳目鼻口四肢之屬未可便謂之私欲朱子曰但此數件事屬自家體叚上便是私有底物不比道便公共故上面便有箇私底根本如飢飽寒燠之類皆生於吾之血氣形體而他人無與焉所謂私也亦未便是不好但不可一向徇之耳○形氣非皆不善只是靠不得蔡季通曰形氣之有善皆自道心出由道心則形氣善不由道心一付於形氣則為惡形氣猶船也道心猶柂也船無柂縱之行有時入於波濤有時入於安流不可一定惟有一柂以運之則雖入波濤無害故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則物乃形氣則乃理也○西山真氏曰私猶言我之所獨耳今人言私親私恩之類非惡也如六經中遂及我私言私其豵此類以惡言之可乎○雲峯胡氏曰生是氣已用事時方生原是從大本上說来就氣之中指出不雜乎氣者言之○新安陳氏曰有形氣之私方有人心故曰生自賦命受性之初便有道心故曰原○東陽許氏曰人心發於氣如耳目口鼻四肢之欲是也然此亦是人身之所必有但有發之正不正爾非全不善故但云危謂易流入於不善而沒其善也道心發於理如惻隱羞惡辭遜是非之端是也亦存乎氣之中為人心之危者晦之故徵而難見心只是一箇心上加人字道字看便見不同若只順讀人心道心字却似有二心矣謂之道則是天理之公謂之人則是我身之私雖我身之私亦非全是不善因身之所欲者發而正即合乎道而為道心之用矣大抵人心可善可惡道心全善而無惡】而所以為知覺者不同【朱子曰只是這一箇心知覺從耳目上去便是人心知覺從義理上去便是道心○新安陳氏曰前言虚靈知覺總心之體用而言此單言所以為知覺者專以心之用言也體無不同用始有不同知覺從形氣之私而發者曰人心知覺從性命之正而發者曰道心所以此只言知覺而不及虚靈】是以或危殆而不安或微妙而難見耳【朱子曰危未便是不好只是危險在欲墮未堕之間易流於不好耳微者難明有時發見些子使自家見得有時又不見了○雲峯胡氏曰朱子以前多便指人心為人欲殊不知氣以成形是之謂人理亦賦焉是之謂道非人無以載此道故言道心必先言人心非道則其為人不過血氣之軀爾故言人心必言道心如飲食男女人心也飲食男女之得其正道心也人心之發危而不安而發之正者又微而難見實非有兩心也】然人莫不有是形故雖上智不能無人心亦莫不有是性故雖下愚不能無道心【朱子曰道心是義理上發出来底人心是人身上發出来底雖聖人不能無人心如飢食渇飲之類雖小人不能無道心如惻隱之心是】二者雜於方寸之間而不知所以治之【陳氏曰人心道心二者無日無時不發見呈露非是判然不相交涉只在人别識之○新安陳氏曰不知所以治之者不知以精一之理治之也】則危者愈危微者愈微【危愈危流於惡微愈微幾於無】而天理之公卒無以勝夫人欲之私矣【朱子曰人心之危者人欲之萌也道心之微者天理之奥也○雲峯胡氏曰人心未便是人欲到不知所以治之方說得人欲上文形氣之私與性命之正對言私字未為不好此云人欲之私與天理之公對言私字方是不好耳】精則察夫二者之間而不雜也一則守其本心之正而不離【去聲】也【朱子曰精是精察分明一是要守得不離○陳氏曰要分别二者界分分明不相混雜専守道心之正而無以人心二之○雲峯胡氏曰孟子曰利與善之間所謂間者猶易剖析此所謂二者之間方雜於方寸非精以察之不可也本心之正即上文所謂原於性命之正者盖其本也真而静其未發也五性具焉此所謂性命之正即吾心之正也形既生矣外物觸其形而動於中於其發也始有人心道心之異必能專一於道心是即守其本心之正而不離也】從事於斯【斯指精一】無少間【去聲】斷【徒玩反】必使道心常為一身之主而人心毎聽命焉【問人心可以無否朱子曰如何無得但以道心為主而人心毎聽道心之區處方可○有道心而人心為所節制人心皆道心也○人心是此身有知覺嗜欲者豈能無但為物誘而至於陷溺則為害爾故聖人以為此人心有知覺嗜欲然無所主宰則流而忘反不可據以為安故曰危道心則是義理之心可以為人心之主宰而人心據以為凖者也然道心却雜出於人心之間微而難見故必須精之一之而後中可執然此又非有兩心也只是義理與人欲之辨爾】則危者安微者著而動静云為自無過不及之差矣【朱子曰不待擇於無過不及之間自然無不中矣○陳氏曰如此則日用之間無往非中凡聲之所發便合律身之所行便合度凡由人心而出者莫非道心之流行○雲峯胡氏曰人心本危能收斂入来則危者安道心本微能充拓出去則微者著中如何執只精一便是執之之工夫所以朱子於此不復釋執字然上文曰守其本心之正而不離下一守字便見得執中之功先在惟精而重在惟一○新安陳氏曰朱子引禹謨四句以見中庸之宗祖以標道統之淵源可謂考諸三王而不繆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者矣】夫堯舜禹天下之大聖也以天下相傳天下之大事也以天下之大聖行天下之大事而其授受之際丁寧告戒不過如此則天下之理豈有以加於此哉【雲峯胡氏曰天下之理豈有以加於此者中之一字聖聖相傳之道莫加於此也精一二字聖聖相傳之學莫加於此也】自是以来聖聖相承若成湯文武之為君臯陶伊傅周召【音邵】之為臣既皆以此而接夫道統之傳【新安陳氏曰若孟子末章所標列聖之君聖賢之臣見而知之聞而知之者不過只是知此耳以此之此指三聖相授受之說道統二字再接出與前相照應】若吾夫子則雖不得其位而所以繼往聖開来學其功反有賢於堯舜者【雲峯胡氏曰未論六經之功有賢於堯舜只如此執中一語夫子不於論語之終發之孰知其為堯之言不於堯曰執中之後而繼之湯武誓師之意與其施於政事者又孰知夫堯舜之授受者此中而湯武之征伐者亦此中也哉姑即此一節言之其功賢於堯舜可知矣】然當是時見而知之者惟顔氏曽氏之傳得其宗【雲峯胡氏曰夫子以前傳道統者皆得君師之位而斯道以行夫子以後傳道統者不得君師之位而斯道以明故明堯舜禹湯文武之道者夫子六經之功而明夫子之道者曽子大學子思中庸之功也○新安陳氏曰顔子博文精也約禮一也曽子格致精也誠正一也】及曽氏之再傳而復得夫子之孫子思則去聖逺而異端起矣子思懼夫愈久而愈失其真也【發首二句意】於是推本堯舜以来相傳之意質以平日所聞父師之言更【平聲】互演【以淺反】繹【音亦】作為此書以詔後之學者盖其憂之也深故其言之也切其慮之也逺故其說之也詳其曰天命率性則道心之謂也【雲峯胡氏曰性是心未發時此理具於心道心是心已發時此心合乎理○新安陳氏曰上文云道心原於性命之正可見天命謂性率性謂道即是道心之謂○東陽許氏曰切言深要詳言周備憂深為道之不明也故言之深而要慮逺恐久而復失也故說之周而備】其曰擇善固執則精一之謂也【朱子曰擇善即惟精固執即惟一】其曰君子時中則執中之謂也【朱子曰時中是無過不及底中執中亦然○雲峯胡氏曰執中二字堯言之時中二字夫子始言之道不合乎中異端之道非堯舜之道中不合乎時子莫之執中非堯舜之執中】世之相後千有餘年而其言之不異如合符節歴選前聖之書所以提挈【苦結反】綱維開示藴【委粉於問二反】奥未有若是之明且盡者也自是而又再傳以得孟氏為能推明是書以承先聖之統【此統字又指道統言之○格庵趙氏曰中庸深處多見於孟子如道性善原於天命之性也存心收放心致中也擴充其仁義之心致和也誠者天之道思誠者人之道一章其義悉本於中庸尤足以見淵源之所自】及其没而遂失其傳焉【新安陳氏曰惟精以審擇惟一以同守此自堯舜以來所傳未有他議論時先有此言聖人心法無以易此後来孔門教人先後次第皆宗之中庸博學至明辨皆惟精也篤行惟一也明善精也誠身一也顔子擇中庸便是精得一善服膺便是一大學格物致知非惟精不可能誠意則惟一矣學只是學此孟子以後失其傳亦只是失此】則吾道之所寄不越乎言語文字之間而異端之說日新月盛以至於老佛之徒出則彌近理而大亂真矣【朱子曰便是他那道理也有相似處只是說得来别須是看得他那彌近理而大亂真處始得○陳氏曰彌近理而大亂真甚相似而絶不同也然非物格知至理明義精者不足以識破】然而尚幸此書之不泯【音閔】故程夫子兄弟者出得有所考以續夫千載【上聲】不傳之緒【音序緒即斯道之統緒】得有所㨿以斥夫二家似是之非【老佛二家彌近理故似是大亂真本全非也】盖子思之功於是為大而微程夫子則亦莫能因其語而得其心也惜乎其所以為說者不傳【朱子曰明道不及為書伊川雖言中庸已成書自以不滿其意而火之矣】而凡石氏之所輯【音集】錄【即石子重集觧】僅出於其門人之所記是以大義雖明而微言未析至其門人所自為說則雖頗詳盡而多所發明然倍【音佩】其師說而淫於老佛者亦有之矣熹自蚤【與早通】嵗即甞受讀而竊疑之沈【俗作沉非】潜反復【芳服反亦作覆】盖亦有年一旦恍然似有以得其要領者【東陽許氏曰裳之要衣之領皆是總㑹處】然後乃敢㑹衆說而折其既為【去聲】定著章句一篇以俟後之君子而一二同志復取石氏書刪其繁亂名以輯略且記所甞論辨取舍【上聲】之意别為或問以附其後然後此書之㫖支分節解脉絡貫通詳略相因巨細畢舉而凡諸說之同異得失亦得以曲暢旁通而各極其趣【東陽許氏曰章句輯略或問三書既備然後中庸之書如文體之分骨節之解而脉絡却相貫穿通透】雖於道統之傳不敢妄議【雖謙言不敢與道統之傳實有不容辭其責者】然初學之士或有取焉則亦庶乎行逺升髙之一助云爾【行逺自邇升髙自卑引中庸語以結中庸序尤切○雲峯胡氏曰大學中不出性字故朱子於序言性詳焉中庸中不出心字故此序言心詳焉】淳熈己酉【公時年六十】春三月戊申新安朱熹序 讀中庸法 朱子曰中庸一篇某妄以己意分其章句是書豈可以章句求哉然學者之於經未有不得於辭而能通其意者【南軒張氏曰中庸一書聖學之淵源也體用隱顯成己成物備矣雖然學者欲從事乎此必知所從入而後可以馴致焉其所從入奈何子思以不睹不聞之訓著于篇首又於篇終發明尚絅之義且曰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惟人之所不見乎而推極夫篤恭之效其示來世可謂深切著明矣○勉齋黄氏曰中庸之書章句或問言之悉矣學者未有不曉其文而能通其義者也然此書之作脉絡相通首尾相應子思子之所述非若語孟問答之言章殊而指異也苟徒章分句析而不得一篇之大㫖則亦無以得子思著書之意矣程子以為始言一理中散為萬事末復合為一理朱子以誠之一字為此篇之樞紐示人切矣○西山真氏曰中庸始言天命之性終言無聲無臭宜若高妙矣然曰戒慎曰恐懼曰謹獨曰篤恭則皆示人以用力之方蓋必戒懼謹獨而後能全天性之善必篤恭而後能造無聲無臭之境未甞使人馳心窈㝠而不踐其實也】 又曰中庸初學者未當理會○中庸之書難看中間說鬼說神都無理會學者須是見得箇道理了方可看此書將來印證○讀書之序須是且著力去看大學又著力去看論語又著力去看孟子看得三書了這中庸半截都了不用問人只畧畧恁看過不可掉了易底却先去攻那難底中庸多說無形影說下學處少說上違處多若且理㑹文義則可矣○讀書先須看大綱又看幾多間架如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脩道之謂教此是大綱夫婦所知所能與聖人不知不能處此類是間架譬人看屋先看他大綱次看幾多間間内又有小間然後方得貫通【勉齋黄氏曰中庸自是難看石氏所集諸家說尤亂雜未易曉須是胷中有權衡尺度方始看得分明今驟取而讀之精神已先為所亂却不若子細將章句研究令十分通曉俟首尾該貫後却取而觀之可也○中庸與他書不同如論語是一章說一事大學亦然中庸則大片叚須是衮讀方知首尾然後逐叚解釋則理通矣今莫若且以中庸衮讀以章句子細一一玩味然後首尾貫通】 又曰中庸自首章以下多對說將來直是整齊某舊讀中庸以為子思做又時復有箇子曰字讀得熟後方見得是子思參夫子之說著為此書自是沈潜反覆遂漸得其㫖趣定得今章句擺布得來直恁麽細宻○近看中庸於章句文義間窺見聖賢述作傳授之意極有條理如繩貫棊局之不可亂○中庸當作六大節看首章是一節說中和自君子中庸以下十章是一節說中庸君子之道費而隱以下八章是一節說費隱哀公問政以下七章是一節說誠大哉聖人之道以下六章是一節說大徳小徳末章是一節復申首章之義【三山陳氏曰中庸三十三章其血脉貫通之處朱子既為之章句又提其宏細如言某章是援引先聖之言某章是子思發明之說具有次序○王氏曰是篇分為四大支第一支首章子思立言下十一章引夫子之言以終此章之義第二支十二章子思之言下八章引夫子之言以明之第三支二十一章子思承上章夫子天道人道以立言下十二章子思推明此章之義第四支三十三章子思因前章極致之言反求其本復自下學立心之始推言戒懼慎獨之事以馴致其極】 問中庸大學之别曰如讀中庸求義理只是致知功夫如謹獨脩省亦只是誠意問只是中庸直說到聖而不可知處曰如大學裏也有如前王不忘便是篤恭而天下平底事【雙峯饒氏曰大學是說學中庸是說道理會得大學透徹則學不差理會得中庸透徹則道不差○東陽許氏曰中庸大學二書規模不同大學綱目相維經傳明整猶可尋求中庸賛道之極有就天言者有就聖人言者有就學者言者廣大精微開闔變化髙下兼包巨細畢舉故尤不易窮究】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章句大全上 中者不偏不倚無過不及之名【朱子曰名篇本是取時中之中然所以能時中者盖有那未發之中在所以先說未發之中然後說君子之時中○北溪陳氏曰中和之中是專主未發而言中庸之中却是含二義有在心之中有在事物之中所以文公必合内外而言謂不偏不倚無過不及可謂確而盡矣○雲峯胡氏曰朱子於語孟釋中字但曰無過不及盖以用言中庸有所謂未發之中與時中故添不偏不倚四字兼體用言以釋名篇之義○新安陳氏曰不偏不倚未發之中以心論者也中之體也無過不及時中之中以事論者也中之用也】庸平常也【朱子曰庸是依本分不為怪異之事堯舜孔子只是庸夷齊所為都不是庸了○北溪陳氏曰文公解庸為平常非於中之外復有所謂庸只是這中底便是日用平常道理平常與怪異字相對平常是人所常用底怪異是人所不曾見忽然見之便怪異如父子之親君臣之義夫婦之别長㓜之序朋友之信皆日用事便是平常底道理都無竒特底事如五穀之食布帛之衣可食可服而不可厭者無他只是平常耳】 子程子曰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問正道定理恐道是總括之名理是道裏面有許多條目朱子曰要在正字定字上中只是箇恰好道理為不見得是亘古今不可變易底故更著箇庸字○東陽許氏曰程子謂不偏之謂中固兼舉動静朱子不偏不倚則專指未發者】此篇乃孔門傳授心法【北溪陳氏曰卑不失之汚賤髙不溺於空虚真孔門傳授心法也】子思恐其乆而差也故筆之於書以授孟子【新安陳氏曰於七篇中觀其議論淵源所自則可知其以此授孟子矣】其書始言一理中散為萬事末復合為一理放之則彌六合卷【上聲】之則退藏於宻其味無窮皆實學也善讀者玩索【色窄反】而有得焉則終身用之有不能盡者矣【朱子曰始言一理指天命謂性末復合為一理指上天之載始合而開其開也有漸末開而合其合也亦有漸○中散為萬事便是中庸所說許多事如知仁勇許多為學底道理與為天下國家有九經及祭祀鬼神許多事中間無些子罅隙句句是實○雲峯胡氏曰中庸全體大用之書首言一理中散為萬事是由體之一而逹於用之殊末復合為一理是由用之殊而歸於體之一放之則彌六合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心之用也卷之則退藏於宻寂然不動心之體也此乃孔門傳授心法故於心之體用備焉】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脩道之謂教 命猶令也【朱子曰命如朝廷差除又曰命猶誥勑○北溪陳氏曰命如分付命令他一般】性即理也【朱子曰有是性便有許多道理總在裏許在心喚做性在事喚做理○北溪陳氏曰性即理也何以不謂之理而謂之性蓋理是泛言天地間人物公共之理性是在我之理只這道理受於天而為我所有故謂之性】天以隂陽五行化生萬物氣以成形而理亦賦焉猶命令也於是人物之生因各得其所賦之理以為健順五常之徳所謂性也【朱子曰伊川云天所賦為命物所受為性理一也自天所賦予萬物言之謂之命以人物所稟受於天言之謂之性○天命與氣質亦相衮同纔有天命便有氣質不能相離若闕一便生物不得既有天命須是有此氣方能承當得此理若無此氣則此理如何頓放天命之性本未甞偏但氣質所禀却有偏處○天命謂性是就人身中指出這箇是天命之性不雜氣禀而言是專言理若云兼言氣便說率性之道不去如太極不離乎隂陽而亦不雜乎隂陽也○天命之謂性此只是從原頭說萬物皆只同這一箇原頭聖人所以盡己之性則能盡人之性由其同一原故也○若論本原即有理然後有氣若論禀賦則有是氣而後理隨以具故有是氣則有是理無是氣則無是理○問五常之徳何故添却健順二字曰五行乃五常也健順乃隂陽二字既有隂陽須添此二字始得○健順之體即性也合而言之則曰健順分而言之則曰仁義禮智仁禮健而義智順也○北溪陳氏曰天固是上天之天要之即理是也然天如何而命於人蓋藉隂陽五行之氣流行變化以生萬物理不外乎氣氣以成形理亦賦焉便是上天命令之也○西山真氏曰自昔言性者曰五常而已朱子乃益之以健順蓋陽之性健木火屬焉在人為仁禮隂之性順金水屬焉在人為義智土則二氣之冲和信亦兼乎健順隂陽不在五行外健順豈在五常外乎○東䆫李氏曰仁之油然生意不可遏禮之粲然明盛不可亂健之為也義不拂乎可否之宜知不外乎是非之别順之為也若夫信則體是理而不易者健也循是理而無違者順也○雲峯胡氏曰孟子性善之論自子思此首一句来然須看開端一天字程子曰中庸始言一理末復合為一理所謂一理者即此一天字又曰萬物各具一理萬物同出一原所謂一原者即此一天字按朱子曰穀梁言天不以地對所謂天者理而已成湯所謂上帝降子思所謂天命之性是也是為隂陽之本而其兩端循環不已者為之化焉○東陽許氏曰人物之生雖皆出於天理而氣有通塞之不同則有人物之異氣通者為人而得人之理氣塞者為物亦得物之理雖曰有理然後有氣然生物之時其氣至而後理有所寓氣是載理之具也故章句先言氣以成形後言理亦賦焉○健順本上文隂陽而言也五常固已具健順之理分而言之仁禮為陽為健義智為隂為順信則冲和而兼健順也錯而言之則五常各有健順義斷智明非健乎仁不忍而用主於愛禮分定而節不可踰非順乎】率循也【北溪陳氏曰循猶隨也】道猶路也【孟子曰夫道若大路然本此以釋道字】人物各循其性之自然則其日用事物之間莫不各有當行之路是則所謂道也【朱子曰率性非人率之也率只訓循循萬物自然之性之謂道此率字不是用力字伊川謂便是仁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循字非就行道人說只是循吾本然之性便自有許多道理或以率性為順性命之理則為道如此却是道因人方有也○道之得名正以人生日用當然之理猶四海九州百千萬人當行之路爾○道即理也以人所共由而言則謂之道以其各有條理而言則謂之理其目則不出乎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間而其實無二物也○性是箇渾淪底物循性之所有其許多分條理即道也性字通人物而言但人物氣禀有異不可道物無此理只為氣禀遮蔽故所通有偏正不同然隨他性之所通道亦無所不在也○人與物之性皆同循人之性則為人之道循牛馬之性則為牛馬之道若不循其性使馬耕牛馳則失其性非牛馬之道矣○陳氏曰天命謂性是說渾淪一大本底率性謂道是就渾淪大本裏分别箇條貫脉絡處隨人物所得之性皆從大本中流出如天油然作雲沛然下雨此皆大化流行處隨他溪澗科坎小大淺深所得之雨便有許多脉絡之不齊皆是此雨水也○如隨物之性則牛可耕馬可乗鷄可司晨犬可司夜其所發皆有自然之理如隨草木之性則桑麻可衣穀粟可食春冝耕夏冝耘秋冝穫凢物皆有自然之理○潜室陳氏曰率性不要作工夫看人率循其人之性物率循其物之性此即人物各各當行道理故謂之道○西山真氏曰朱子於告子生之謂性章深言人物之異而於此章乃兼人物而言生之謂性以氣言者也天命之謂性以理言者也以氣言之則人物所禀之不同以理言之則天之所命一而已矣然則虎狼之搏噬馬牛之踶觸非道耶曰子思之所謂率性云者循其天命之性也若有搏噬踶觸則氣稟之所為而非天命之本然矣豈獨物為然凡人之為善者皆循天命之性也其為不善則發乎氣禀之性矣以是而觀則此章兼人物而言尚何疑哉○雙峯饒氏曰子思率性之謂道一語專為訓道名義蓋世之言道者髙則入於荒唐卑則滯於形氣入於荒唐則以為無端倪之可測識老荘之論是也滯於形氣則以為是人刀之所安排告荀之見是也是以子思於此首指其名義以示人言道者非他乃循性之謂也○雲峯胡氏曰易曰一隂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子思之論蓋本於此但易先言道而後言性此道字是統體一太極子思先言性而後言道此道字是各具一太極也】脩品節之也【三山潘氏曰品節之者如親親之殺尊賢之等隨其厚薄輕重而為之制以矯其過不及之偏者也雖若出於人為而實原於命性道之自然本有者○雙峯饒氏曰修裁制之也聖人因人所當行者而裁制之以為品節也】性道雖同而氣禀或異故不能無過不及之差聖人因人物之所當行者而品節之以為法於天下則謂之教若禮樂刑政之屬是也【問明道云道即性也若道外尋性性外尋道便不是如此即性是自然之理不容加工雄言學者所以脩性故伊川謂雄為不識性中庸却言脩道之謂教如何朱子曰性不容脩脩是揠苖道亦是自然之理聖人於中為之品節以教人耳○脩道謂教専就人事上言就物上亦有品節先王所以使鳥獸魚鱉咸若周禮掌獸掌山澤各有官周公驅虎豹犀象草木零落然後入山林昆蟲未蟄不以火田之類各有箇品節使萬物各得其所亦所謂教也所以謂之盡物之性但於人較詳於物較畧於人較多於物較少○黄氏曰脩道二字須就道上及人氣禀上兼看道是大綱之名如孝是事父之道然孝中有多少曲折人氣禀不同柔者過於和剛者過於嚴則於孝道之曲折必有不中節者此所以著為品節使之盡其道也○新安陳氏曰禮樂正是中和之教刑所以弼教政亦教之寓○此章命性道教皆當兼人物而言而必以人為主然苟不兼及於物則道理便該不盡只以此篇後章證之盡己之性盡人之性必說到盡物之性則可見矣】蓋人知己之有性而不知其出於天【就性上移上一級說己性原於天命】知事之有道而不知其由於性【又就道上移上一級說道由於己之性】知聖人之有教而不知其因吾之所固有者裁之也【又就教上栘歸一歩說因吾之所固有之道而裁之】故子思於此首發明之而董子所謂道之大原出於天亦此意也【漢董仲舒䇿中此語大意亦可謂知道之原者故引以為證○朱子曰子思此三句乃天地萬物之大本大根萬化皆從此出人若能體察方見聖賢所說道理皆從自已胷中流出不假他求○三山陳氏曰此章乃中庸之綱領此三句又一章之綱領也聖賢教人必先使之知道所自来而後有用力之地此三句蓋與孟子道性善同意○王氏曰此書皆言道之體用第一句天是體性是用第二句性是體道是用第三句道是體教是用○雙峯饒氏曰性道教道字重中庸一書大扺說道性原於天而流行於事物則謂之道脩此道以教人則謂之教所以下文便說道也者如君子之道費而隠大哉聖人之道皆提起道字說以此見重在道字○雲峯胡氏曰開端雖不露出中字天命謂性即未發之中因率性之道而品節之即時中之中也○番昜李氏曰大學入徳之書學者事也故首曰大學之道而教在其中中庸明道之書教者事也故首曰脩道之謂教而學在其中中庸一書性道教三言為一篇之綱領而道之一字為三言之綱領道由性而出言道而不言性則人不知道之本原而或索之於淺近道由教而明言道而不言教則人不知道之功用而或索之於高虗言性於道之先言教於道之後而下即繼之曰道也者不可須㬰離也子思子立言之㫖可得而識矣○新安陳氏曰道字上包性字下包教字推其本原必歸之天命○朱子此總斷之語元本云蓋人之所以為人道之所以為道聖人之所以為教原其所自無一不本於天而偹於我學者知之則其於學知所用力而自不能已矣故子思於此首發明之讀者所宜深體而黙識也今以後來本校之踈宻淺深大有間矣然無一不本於天而備於我此語亦包括要切或問所謂其本皆出乎天而實不外乎我與此語無異是仍存之於或問中矣他本多依元本惟祝氏附錄從定本耳蓋甞論之前聖如舜首言道言教而未言命性至商湯君臣始言天之明命又曰上帝降于民若有恒性克綏厥猷雖包涵命性道教之意未始别白融貫言之至孔子傳易曰各正性命一隂一陽之謂道繼善成性習教事教思無窮然言命自命性自性道教亦然至子思子始言性本於命道率乎性教脩乎道發前聖未發之藴以開示後世學者於無窮朱子於此三言既逐字逐句剖析於先復融貫㑹通於後元本含蓄未盡至定本則盡發子思之意無復餘藴故今一遵定本云】 道也者不可須㬰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離去聲】 道者日用事物當行之理皆性之徳而具於心【上句言道之用下句言道之體】無物不有【言道之大横說】無時不然【言道之乆直說】所以不可須㬰離也若其可離則豈率性之謂哉【新安陳氏曰元本作則為外物而非道矣兩句冝兼存之云若其可離則為外物而非道矣豈率性之謂哉如此尤為明偹】是以君子之心常存敬畏【敬謂戒慎畏謂恐懼】雖不見聞亦不敢忽所以存天理之本然【北溪陳氏曰未感物時渾是天理】而不使離於須㬰之頃也【朱子曰此道無時無之然體之則合背之則離也一有離之則當此之時失此之道矣故曰不可須臾離君子所以戒慎不睹恐懼不聞則不敢以須臾離也○可離與不可離道與非道各相對待而言離了仁便不仁離了義便不義公私善利皆然○戒慎恐懼不須說得太重此只是畧畧收拾來便在這裏伊川所謂道箇敬字也不大叚用得力孟子曰操則存操字亦不是著力把持所不睹不聞不是閉耳合眼時只是萬事皆未萌芽自家便先恁地戒慎恐懼不睹不聞之時便是喜怒哀樂未發處常要提起此心在這裏防於未然所謂不見是圖也○戒慎恐懼是未發然只做未發也不得便是所以養其未發只是聳然提起在這裏這箇未發底便常在何曾發或問恐懼是已思否曰思又别思是思索了戒慎恐懼正是防閑其未發曰即是持敬否曰亦是○北溪陳氏曰道是日用事物所當行之路即率性之謂而得於天之所命者而其緫㑹於吾心大而父子君臣夫婦長幼朋友微而起居飲食盖無物不有自古及今流行天地之間盖無時不然戒謹恐懼只是主敬是提撕警覺使常惺惺則天命之本體常存在此若不戒懼則易至於離道逺也○潜室陳氏曰道只是當行底理天下事事物物與自家一身凡日用常行那件不各有當行底道理曾一歇走離得纔離得便物非物事非事吾身日用常行者皆非是矣故道即路之謂也之燕之越無非是路纔無路便是荆棘草莾聖人之道只是眼前當然底一時走離不得○問當不睹不聞而戒懼愚謂如鑑之照物當不照時光自常存不可欺以妍醜上蔡惺惺法者豈謂此乎曰若如此說則是他自常存了何用戒慎恐懼道理固自常在但人須用提撕照管不可謂目無睹耳無聞一齊都放下須當此時常自惺惺地也○問大學不要先有恐懼中庸却要恐懼何也西山真氏曰大學之恐懼與中庸之恐懼不同中庸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只是事物未形之時常常持敬令人不昏昧而已大學之恐懼只是俗語所謂怖畏之意自與中庸有異○雙峯饒氏曰君子常存敬畏雖當事物既往思慮未萌目無所睹耳無所聞暫焉之頃亦不敢忽事物既往是指前靣底說思慮未萌是指後靣底說不睹不聞正在此二者之間看上文道不可須臾離則是自所睹所聞以至於所不睹不聞皆當戒懼而此不睹不聞在事物既往之後看下文喜怒哀樂未發則此不睹不聞又在思慮未萌之前故須看此二句方說得上下文意貫串要在須臾之頃四字於此見得子思所以發須㬰兩字之意】 莫見乎隠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 隠暗處也微細事也獨者人所不知而己所獨知之地也【問謹獨莫只是十目所視十手所指處也與那暗室不欺時一般否朱子曰這獨也不只是獨自時如與衆人對坐自心中發念或正或不正此亦是獨處如一片止水中間有一㸃動處此最要着工夫處】言幽暗之中細微之事跡雖未形而幾【平聲】則已動人雖不知面己獨知之則是天下之事無有著見明顯而過於此者【朱子曰事之是與非衆人皆未見得自家自是先見得分明○三山陳氏曰曰隠曰微則此念已萌矣特人所未知隠而未見微而未顯耳然人雖未知而我已知之則固已甚見而甚顯矣此正善惡之幾也○三山潘氏曰幽暗之中細微之事其是非善惡皆不能逃乎此心之靈所以當此之時尤為昭灼顯著也若其發之既逺為之既力則在他人十目所視十手所指雖甚昭灼而在我者心意方注於事為精神方運於酬酢其是非得失反有不自覺者矣○雙峯饒氏曰此又對上文而言隠暗之地雖人之所不睹微宻之事雖人之所不聞然其幾既動則必將呈露於外而不可掩昭晰於中而不可欺是道固不可須㬰離而其形見明顯尤莫有甚於此者○子思云道也者提起道字見得下靣莫見乎隠莫顯乎微見與顯皆是此道】是以君子既常戒懼【指上文一節】而於此尤加謹焉【指此一節】所以遏人欲於將萌【新安陳氏曰未發之前私欲不萌只是存天理而已幾動之初天理人欲由此而分此處加謹則人欲將萌動便從而遏絶之矣】而不使其潜滋暗長【上聲】於隠微之中【元本只云滋長定本加潜暗二字】以至離道之逺也【朱子曰道不可須㬰離是言道之至廣至大者莫見乎隠莫顯乎微是言道之至精至密者道不可離是說不可不存養是故以下是教人戒懼做存養工夫莫見莫顯是說不可不省察故君子以下是教人謹獨察私意起處防之只看兩故字可見○既言道不可離只是精粗隠微之間皆不可離故言戒懼不睹不聞以該之若曰自其思慮未起之時早已戒懼非謂不戒懼乎所睹所聞而只戒懼乎不睹不聞也此兩句是結上文不可須㬰離也之意下文又提起說無不戒懼之中隠微之間念慮之萌尤不可忽故又欲於其獨而謹之又結上文隠微意此分明是兩節事前叚有是故字後叚有故字且兩提起君子字若作一叚說亦成是何文字問如此分兩節工夫則致中致和工夫方各有着落而天地位萬物育亦各有歸着曰是○問戒懼是體統做工夫謹獨是又於其中切處加工夫曰然○戒懼是防之於未然以全其體謹獨是察之於將然以審其幾○問戒懼者所以涵養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當此之時寂然不動只下得涵養工夫謹獨者所以省察於喜怒哀樂已發之時當此之時一毫放過則流於欲矣判别義利全在此時不知是如此否曰此說甚善○問涵養工夫實貫初終而未發之前只須涵養纔發處便須用省察工夫至於涵養愈熟則省察愈精矣曰是又問未發時當以義理涵養曰未發時着義理不得纔知有義理便是已發當此時有義理之源未有義理條件只一箇主宰嚴肅便有涵養工夫○存養是静工夫省察是動工夫○陳氏曰雖是平時已常戒懼至此又當十分加謹則所發便都是善不加謹則所發便流於惡○潜室陳氏曰戒慎恐懼與謹獨是兩項地頭戒慎恐懼是自家不睹不聞之時謹獨是衆人不覩不聞之際○蛟峯方氏曰戒懼是保守天理慎獨是檢防人欲○雙峯饒氏曰戒慎恐懼便是慎獨之慎詳言之則曰戒慎恐懼約言之只是慎之一字道者率性之謂其體用具在吾身敬者所以存養其體省察其用乃體道之要也戒懼存養之事慎獨省察之事中庸始言戒懼慎獨而終之以篤恭皆敬也中庸以誠為一篇之體要惟其敬故能誠○大學只言慎獨不言戒懼初學之士且令於動處做工夫○勿軒熊氏曰按大學誠意章言慎獨子思傳授盖本於此○雲峯胡氏曰首三句重在一道字天命謂性是道之體脩道謂教是道之用所以於此獨提起道也者三字下文却分為兩節言之道也者不可須㬰離所以君子必戒慎所不睹恐懼所不聞不睹不聞四字正是釋須㬰二字人有目豈不睹有耳豈不聞不睹不聞特須㬰之頃爾道也者莫見乎隠莫顯乎微所以君子必慎其獨此一獨字正是說隠微二字隠微却是人之所不睹不聞而我所獨睹獨聞之時之處也章句於大學曰審其幾此曰幾則已動一幾字是喫為人處上文曰君子之心常存敬畏一敬字是教人用工夫處戒懼不睹不聞是幾未動而敬慎獨則幾己動而敬也曰常存敬畏雖不見聞亦不敢忽當看常字與亦字曰君子既常戒懼而於此尤加謹焉當看常字與尤字曰存天理之本然遏人欲於将萌當看存字與遏字然皆不離乎敬而已大扺君子之心常存此敬不睹不聞時亦敬獨時尤敬所以未發時渾是本然之天理此敬足以存之纔發時便有將然之人欲此敬足以遏之也朱子敬齋箴與此無不合戒懼是静而敬慎獨是動而敬戒懼是惟恐須㬰之有間慎獨是惟恐毫釐之有差】 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樂音洛中節之中去聲】喜怒哀樂情也其未發則性也無所偏倚故謂之中發皆中節情之正也無所乖戾故謂之和大本者天命之性【推本於天命之謂性一句】天下之理皆由此出道之體也達道者循性之謂【推本於率性之謂道一句】天下古今之所共由道之用也此言性情之徳【中為性之徳和為情之徳】以明道不可離之意【延平李氏曰方其未發是所謂中也性也及其發而中節也則謂之和其不中節也則有不和矣和不和之異皆既發焉而後見之是情也非性也孟子故曰性善又曰情可以為善其說盖出於子思○朱子曰喜怒哀樂渾然在中未感於物未有倚看一偏之患亦未有過與不及之差故特以中名之而又以為天下之大本程子所謂中者在中之義所謂只喜怒哀樂未發便是中皆謂此也林擇之謂在中之義是裏靣底道理看得極子細○喜怒哀樂未發如處室中東西南北未有定向不偏於一方只在中間所謂中也及其既發如已出門東者不復西南者不復北然各行所當然無所乖逆所謂和也○中和是承上兩節說中所以状性之徳而形道之體和所以語情之正而顯道之用子思欲學者於此識得心也心也者妙性情之徳也所以致中和立大本而行達道者也天理之主宰也○心包性情性是體情是用心字是一箇字母故性情皆從心○問中和者性情之徳也寂感者此心之體用也此心存則寂然時皆未發之中感通時皆中節之和心有不存則寂然木石而已大本有所不立也感通馳騖而已達道有所不行也故動静一主於敬戒謹恐懼而謹之於獨則此心存而寂感無非性情之徳也曰是○問惻隐羞惡喜怒哀樂固是心之發曉然易見處如未惻隐羞惡喜怒哀樂之前便是寂然而静時然豈得皆塊然如槁木其耳目亦必有自然之聞見其手足亦必有自然之舉動不審此時喚作如何曰喜怒哀樂未發只是這心未發耳其手足運動自是形體如此○静而無不該者性之所以為中也寂然不動者也動而無不中者情之發而得其正也感而遂通者也静而常覺動而常止者心之妙也寂而感感而寂者也○北溪陳氏曰節者限制也其人情之凖的乎只是得其當然之理無些過不及與是理不相咈戾故曰和○情之中節是從本性發來其不中節是感物欲而動須有戒懼工夫方存得未發之中須有謹獨工夫方有已發之和○問發時有中節不中節之分未發時還有分否潜室陳氏曰既是未發更有何物可分但有渾然之理在中不曾倚着耳○蒙齋袁氏曰喜怒哀樂未發則渾然在中及發則有中節不中節而惟中節者為和○雙峯饒氏曰四者皆中節方謂之和譬之四時三時得冝一時失冝亦不得謂之和矣○雲峯胡氏曰上文說君子主敬之功見人心之於道不可離此說在人性情之徳又見道之在人心本不可離也發而中節之和即是無過不及之中故周子曰中也者和也中節也天下之達道也達道即率性之道前言率性之道必自天命上說來此言逹道必自大本說來體用一源非知道者孰能識之】 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致推而極之也位者安其所也育者遂其生也自戒懼而約之以至於至静之中無少偏倚而其守不失則極其中而天地位矣自謹獨而精之以至於應物之處無少差謬【靡㓜反】而無適不然則極其和而萬物育矣【黄氏曰章句無少偏倚無少差謬是横致其守不失無適不然是直致横致如一箇物打迸了四圍恁地潔浄相似直致則是今日如此潔净後日亦如此以至無頃刻不如此○雲峯胡氏曰章句精之約之只是釋一致字約之則存養之功益宻精之則省察之功益嚴至静之中無少偏倚已是約之之至而其守不失所以約之者愈至應物之處無少差謬已是精之之至而無適不然所以精之者愈至此之謂中和之致也○新安陳氏曰收歛近裏貴乎約審察幾微貴乎精二字下得尤不苟○東陽許氏曰致中和是戒懼慎獨推行積累至乎極處則有天地位萬物育之效驗】盖天地萬物本吾一體吾之心正【致中】則天地之心亦正矣【天地位】吾之氣順【致和】則天地之氣亦順矣【天地氣順則萬物育】故其效驗至於如此此學問之極功聖人之能事初非有待於外【不出吾性之外】而脩道之教亦在其中矣【陳氏曰致中即天命之性致和即率性之道及天地位萬物育則脩道之教亦在其中矣○雲峯胡氏曰致吾之中如何天地便位致吾之和如何萬物便育盖以天地萬物本吾一體故也朱子此八字是從天命之性說来性一而已天地萬物與吾有二乎哉】是其一體一用雖有動静之殊然必其體立而後用有以行則其實亦非有兩事也【三山陳氏曰體之立所以為用之行之地用之行所以為體之立之驗○新安陳氏曰體静用動分言也體立而後用行合言也致中則必能致和中和一理天地位則必萬物育位育一機非兩事也】故於此合而言之以結上文之意【問致中和天地位萬物育與喜怒哀樂不相干朱子曰世間何事不係在喜怒哀樂上且如人君喜一人而賞之則千萬人勸怒一人而罰之則千萬人懼以至哀矜鰥寡樂育人材這便是萬物育以至君臣父子夫婦長幼相處相接無不是這箇即這喜怒中節處便是實理流行○問致中和天地位萬物育此以有位者言如一介之士如何得如此曰若致得一身中和便充塞一身致得一家中和便充塞一家若致得天下中和便充塞天下有此理便有此事有此事便有此理如一日克復如何便得天下歸仁為有此理故也○問堯湯不可謂不能致中和而亦有水旱之灾曰經言其常堯湯遇非常之變也大抵致中和自吾一念之間培植推廣以至裁成輔相匡直輔翼無一事之不盡方是至處○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便是形和氣和則天地之和應○天地位萬物育便是裁成輔相以左右民底工夫若不能致中和則山崩川竭者有矣天地安得而位胎夭失所者有矣萬物安得而育問如此則須專就人主身上說方有此功夫曰規模自是如此然人各隨一箇地位去做不道人主致中和士大夫便不致中和○西山真氏曰致中和之所以用功不過曰敬而已不睹不聞而戒懼静時敬也謹獨動時敬也静無不敬所以致中動無不敬所以致和自然天地位萬物育如洪範所謂肅乂哲謀聖而雨暘燠寒風之時若應之董仲舒所謂人君正心以正朝廷正百官正萬民而隂陽和風雨時諸福之物畢至皆是此理○雙峯饒氏曰致中和而能使天地位萬物育是有此理但所居位有髙下則力之所至有廣狭如為一家之主則能使一家之天地位萬物育為一國之主則能使一國之天地位萬物育為天下主則能使天地位萬物育父父子子夫夫婦婦此一家之天地位也妻子臣妾人人各得其所此一家之萬物育也一國亦然極而至於天下然後天地位萬物育始充其量如孔子在當時雖不見位育極功然道明於萬世能使三綱五常終古不墜是即位育之極功也○雲峯胡氏曰中和雖有體用動静之殊然深觀其所從來則天地萬物之所以位育有不得而析者故曰必其體立而後用有以行亦非有兩事也中庸一書本只言率性之道而必推原天命之性本只言時中之中而必推原未發之中皆謂體立而後用有以行也○新安陳氏曰由教而入之學者其於致中和位育之事業雖未敢遽望及此然學問志向之初亦所當考而以之為標的也○東陽許氏曰位育以有位者言之固易曉若以無位者言之則一身一家皆各有天地萬物以一身言若心正氣順則自然睟面盎背動容周旋中禮是位育也以一家言以孝感而父母安以慈化而子孫順以弟友接而兄弟和以敬處而夫婦正以寛御而奴僕盡其軄及一家之事莫不當理皆位育也但不如有位者所感大而全爾】 右第一章子思述所傳之意以立言首明道之本原出於天而不可易【首三句】其實體備於己而不可離【道不可離可離非道二句】次言存養省【悉井反】察之要【戒懼慎獨二節】終言聖神功化之極【中和位育三句○黄氏曰此章字數不多而義理本原功夫次第與夫效驗之大無不該備】盖欲學者於此反求諸身而自得之以去【上聲】夫【音扶】外誘之私而充其本然之善【新安陳氏曰中之大本原於天命之性和之逹道即率性之道也反求諸身身本有之自得之者即自得乎此也去外誘之私慎獨以遏人欲而已克本然之善致大本之中逹道之和也】楊氏【時】所謂一篇之體要是也【陳氏曰此章乃子思總括一篇之義○新安陳氏曰中庸一書造聖道之閫奥其首章子思子自著之格言也首三句祖述湯誥惟皇上帝降于下民若有恆性克綏厥猷惟后之言而推明性道教三字血脉貫通名義精當則實過之真是發從古聖賢之所未發慎獨曾子雖甞言之然只就意之動處言之耳前一截静時工夫未之言也子思先就戒懼處言静時之涵養方就慎獨處言動時之省察動静相涵交致其力視曽子之言益加宻焉亦本其所已發而盡發其所未發也自古書中多言無過不及之中中之用耳子思則先言未發之中以見中之體後言時中之中以見中之用言未發之中本體淵深除中庸外他固罕見豈非亦發前古聖賢之所未發乎静致其中動致其和極其功至於位天地育萬物参賛化育之大功其本原實自存養天理遏絶人欲者基之精乎大哉一章大指有本原有工夫有功用厯選聖賢之書無能肩之者聖師有此賢孫其有功於道統之傳萬世實不可磨云】其下十章盖子思引夫子之言以終此章之義【雙峯饒氏曰首章論聖人傳道立教之原君子涵養性情之要以為一篇之綱領當為第一大節】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 中庸者不偏不倚無過不及而平常之理【陳氏曰中庸只是一箇道理所以不拆開說】乃天命所當然精微之極致也【新安陳氏曰提掇篇首一句以為綱領乃天命所賦當然之理所謂極至之徳也】唯【與惟通】君子為能體之【新安陳氏曰體之謂以身當而力行之如仁以為己任之意】小人反是【雲峯胡氏曰第二章以下十章皆述夫子之說獨此章與第三十章揭仲尼二字仲尼曰仲尼之言也所言者中庸也仲尼祖述堯舜以下仲尼之行也所行者皆中庸也中和之論發於子思中庸之論本於仲尼然發而中節之和即是時中之中子思中和二字亦只是說仲尼一中字故曰中庸之中兼中和之義而章句必先曰不偏不倚而後曰無過不及可謂精矣】 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無忌憚也 王肅本作小人之反中庸也程子亦以為然今從之【此是正觧說上兩句】○君子之所以為中庸者以其有君子之徳而又能隨時以處【上聲】中也小人之所以反中庸者以其有小人之心而又無所忌憚【徒案反】也【程子曰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乆則乆可以速則速此皆時也未嘗不合中故曰君子而時中君子之於中庸也無適而不中則其心與中庸無異體矣小人之於中庸無所忌憚則與戒慎恐懼者異矣是其所以反中庸也○朱子曰君子只是說箇好人時中只是說箇做得恰好底事○為善者君子之徳為惡者小人之心君子而處不得中者有之小人而不至於無忌憚者亦有之○當看而字既是君子又要時中既是小人又無忌憚二又字不用亦可但恐讀者不覺故特下此字要得分明○新安陳氏曰朱子盖就兩箇而字上咀嚼出意味来】盖中無定體隨時而在是乃平常之理也【問何謂時中程子曰猶之遇門不入在禹之世為中也時而居陋巷則過門不入非中矣居於陋巷在顔子之時為中也時而當過門不入則居於陋巷非中矣○朱子曰堯授舜舜授禹都是當其時合當如此做做得来恰好所謂中也中即平常也湯武亦然如當盛夏時須要飲冷衣葛隆冬時須要飲湯重裘不如此便失其中便是差異矣○中庸之中本是無過不及之中大㫖在時中上若推其本則自喜怒哀樂未發之中而為時中之中未發之中是體時中之中是用中字兼中和言之○南軒張氏曰中字若統體看是渾然一理也若散在事物上看事事物物各有正理存焉君子處之權其所冝悉得其理乃隨時以處中也○雙峯饒氏曰中庸之理即率性之謂而天下之逹道也惟君子為能體之中庸之中只是時中如舜用中于民亦只是中之用問言中而不及庸何也曰庸不在中之外惟其隨時處中所以可常行而不可易也○東陽許氏曰既曰隨時以處中又曰中隨時而在此隨時字含兩意謂君子毎應事之時各隨其事以處乎中是一日之間事事皆處乎中也又同此一事今日應之如此為中它日應之乃如彼為中凡一事各於時冝不同者處乎中也】君子知其在我故能戒謹不覩恐懼不聞而無時不中小人不知有此則肆欲妄行而無所忌憚矣【蔡氏曰此章上二句孔子之言下四句乃子思釋孔子之言○三山潘氏曰君子致存養省察之功是以無時而不中小人放肆而無忌憚是以與中庸相反○新安陳氏曰前六句己正觧此節文義明白此又推其本而以知此理為重如論語三畏章君子惟知天命故畏天命小人惟不知天命所以不畏也君子惟知此理在我故能戒懼以存養此中之體而隨時以裁處此中之用戒懼即畏天命也小人惟不知有此理所以縱肆人欲而無忌憚無忌與戒慎反無憚與恐懼反是即不知天命而不畏者也○魯齋許氏曰時有萬變事有萬殊而中無定體當此時則此為中於彼時則非中矣當此事則此為中於彼事則非中矣是以君子戒慎恐懼存於未發之前察於既發之際大本立而逹道行故堯舜湯武之征讓不同而同於中三仁之生死不同顔孟之語黙不同其同於中則一也明乎此則可論聖賢之時矣】 右第二章 此下十章皆論中庸以釋首章之義文雖不屬【音燭】而意實相承也變和言庸者游氏曰以性情言之則曰中和以徳行【去聲】言之則曰中庸是也然中庸之中實兼中和之義【中庸之中兼已發未發二義○陳氏曰中和是分體用動静相對說中庸是兼徳性行事相合說○黄氏曰性情天生底徳行人做底性情人人一般徳行人人不同○雙峯饒氏曰中庸者道之凖的古今聖賢所傳只是此理子思所作中庸亦只為發明此二字首章中和是性情之徳而中庸之根本盖特推其所自來耳㳺氏所謂徳即性情之徳中和是也行即見諸行事者時中是也以中庸兼此二者而得名故曰中庸之中實兼中和之義然中和以性情言人心本然純粹之徳也中庸以事理言天下當然之則不可過亦不可不及者也二者雖同此中理而所指各異故致中和者則欲其戒懼慎獨以涵養乎性情踐中庸者則欲其擇善固執以求合乎事理二者内外交相養之道也此下十章是聖人立中庸使過者俯而就不肖者企而及乃變化氣質之方也○新安倪氏曰惟君子能因性情之自然而致中和是以能全徳行之當然而踐中庸究其用功惟在主乎敬而已戒謹恐懼敬也擇善固執非主敬者能之乎若小人則全無主敬之功冝其無忌憚而反中庸也饒氏以中和中庸二者分析而論故今又以二者融貫而論之云】 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鮮能久矣【鮮上聲下同】 過則失中不及則未至故惟中庸之徳為至然亦人所同得初無難事但世教衰民不興行【去聲】故鮮能之今已乆矣論語無能字【北溪陳氏曰至者天下之理無以加之謂○仁夀李氏曰自物則言之則過與不及皆不可以言至自末世言之則過乎則者少不及乎則者多學者試以事君之敬事父之孝與人交之信反已而自省焉則其至與否可見矣○雙峯饒氏曰此章言中庸之道非特小人反之而衆人亦鮮能之以起下章之意○格庵趙氏曰此章無之為徳也四字故下句有能字意論語是夫子本文此是子思櫽括○雲峯胡氏曰此比論語添一能字惟民氣質偏故鮮能知能行仍須看下章許多能字方見子思之意鮮能知味是不䏻知者不䏻期月守是不能行者中庸不可䏻非義精仁熟者不䏻知不䏻行惟聖者䏻之是専言聖人知之盡仁之至故獨䏻知䏻行至於人一䏻之已百之人十䏻之己千之果䏻此道矣雖愚必明雖柔必強是愚者本不能知䏻百倍其功則䏻知柔者本不䏻行䏻百倍其功則䏻行後面至誠䏻盡其性是䏻知之盡能行之至唯至聖為䏻聦明睿知是能知能寛裕温柔以下是能行惟至誠為能經綸天下之大經是能行非聦明聖知逹天徳者孰能知之又說能知看許多能字則子思此章添一䏻字固有㫖哉】 右第三章 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過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也【知者之知去聲】道者天理之當然中而已矣【雲峯胡氏曰只是一道字首章釋道也者曰道者事物當然之理皆性之徳而具於心為下文不可須㬰離而言也此章釋道字曰道者天理之當然中而已矣為下文過不及而言也然事物當然之理即是天理之當然性之徳而具於心亦中而已矣特具於心者是不偏不倚之中此是無過不及之中章句錙銖不差也】知愚賢不肖之過不及則生禀之異而失其中也知者知之過既以道為不足行愚者不及知又不知所以行此道之所以常不行也賢者行之過既以道為不足知不肖者不及行又不求所以知此道之所以常不明也【三山陳氏曰世之髙明洞逹識見絶人者其持論常髙其視薄物細故若凂焉則必不屑為中庸之行如老佛之徒本知者也求以逹理而反滅人類非過乎至於昏迷淺陋之人則又蔽於一曲而暗於大理是又不及矣二者皆不能行道世之刻意厲行勇於有為者其操行常髙其視流俗汚世若将凂焉則必不復求於中庸之理如晨門荷蓧之徒本賢者也果於潔身而反亂大倫非過乎至於闒茸卑汚之人則又安於故常而溺於物欲是又不及矣二者皆不能明道○雙峯饒氏曰此章承上二章明小人所以反中庸與衆人所以鮮能中庸者皆以氣質之有偏以起下六章之意然專以過不及為言似言中而不及庸盖中即所以為庸非有二也或問愚者不及知此中不肖者不及行此中費隠章又云夫婦之愚不肖可以與知能行何也曰彼以夫婦之事言此以道之全體言問賢合屬行知合屬明夫子却交互說者何故曰如此則人皆曉得夫子何以曰我知之矣緣天下人皆不知此夫子所以有此嘆行不是說人去行道是說道自流行於天下明不是說人自知此道是說道自著明於天下人多差看了須要見得知行相因○新安王氏曰自世俗觀之過疑勝於不及自道言之其不合於中庸則一也○雲峯胡氏曰此章分道之不行不明而下章即舜之知言道之所以行即回之賢言道之所以明兼後靣欲說知仁勇此章為此三者發端而言知者知之過以道為不足行不仁也賢者行之過以道為不足知不智也愚不肖者安於不及不能勉而進不勇也○東陽許氏曰道不行者知之過與不及道不明者行之過與不及是固然矣然下乃結之曰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是又總於知盖二者皆欠真知爾若真知理義之極至則賢者固無過知者亦必篤於行不徒知之而已矣】 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 道不可離人自不察【朱子曰以飲食譬日用味譬理】是以有過不及之【三山陳氏曰道曷甞離人哉特百姓日用而不知耳○晏氏曰知者專於明道或怠於行道賢者專於行道或忽於明道鮮䏻知味以喻不能知道道既不能明安能行乎末專言知味以見明道為先惟不明故不行也○新安陳氏曰道不可離又提此句以為頭腦人自不察如飲食而不知味是以有過不及之弊又繳上前一節去知者氣清而質欠粹故知之過而行不及賢者質粹而氣欠清故行之過而知不及也】 右第四章 子曰道其不行矣夫【音扶】 由不明故不行【雙峯饒氏曰此章承上章鮮䏻知味之知而言道由不明所以不行】右第五章 此章承上章而舉其不行之端以起下章之意【三山陳氏曰此一句自為一章子思取夫子之言比而從之盖承上章以起下章之義若曰道不逺人猶日用飲食也由而不知故鮮能知味耳惟其不知是以不行故以道其不行之言繼之盖所以承上章之義也必如下章舜之事則知而行矣盖又所以起下章之義○雲峯胡氏曰前章民鮮䏻是兼知行言鮮能知味是指知而言此章道其不行又指行而言】 子曰舜其大知也與舜好問而好察邇言隠惡而善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其斯以為舜乎【知去聲與平聲好去聲】舜之所以為大知者以其不自用而取諸人也【朱子曰舜本自知又能合天下之知為一人之知而不自用其知此其知之所以愈大也若只據一己所有便有窮盡】邇言者淺近之言猶必察焉其無遺善可知【朱子曰雖淺近言語莫不有至理寓焉人之所忽而舜好察之非洞見道體無精粗差别不能然也孟子曰自耕稼陶漁以至為帝無非取諸人者又曰聞一善言見一善行若决江河沛然莫之能禦此皆好察邇言之實也伊川先生曰造道深後雖聞常人言語莫非至理】然於其言之未善者則隠而不宣其善者則播而不匿其廣大光明又如此則人孰不樂【音洛】告以善哉【朱子曰言之善者播之不善者隠匿之則善者愈樂告以善而不善者亦無所愧而不惜言也求善之心廣大光明如此人安得不盡言來告而吾亦安得不盡聞人之言乎○新安陳氏曰隠惡見其廣大能容善見其光明不蔽】兩端謂衆論不同之極致盖凡物皆有兩端如小大厚薄之類於善之中又執其兩端而量度【徒洛反】以取中然後用之則其擇之審而行之至矣然非在我之權度精切不差何以與【音預】此此知【如字】之所以無過不及而道之所以行也【朱子曰執其兩端而用其中如天下事一箇人說東一箇說西自家便把東西来斟酌看中在那裏○兩端只是箇起止二字猶云起這頭至那頭也自極厚以至極薄極大以至極小極重以至極輕於此厚薄大小輕重之中擇其說之是者而用之乃所謂中若但以極厚極薄為兩端而中摺其中間以為中則是子莫執中矣中間如何見得便是中盖極厚者說是則用極厚之說極薄者說是則用極薄之說厚薄之中說是則用厚薄之中之說輕重六小莫不皆然盖惟其說之是者用之不是察其兩端不用而但取兩頭之中者用之也且如有功當賞或說合賞萬金或說合賞千金或說百金或說十金萬金至厚十金至薄也則執其兩端自至厚至至薄而精權其厚薄之中合賞萬金便賞萬金合賞十金也只得賞十金合賞千金百金皆然若但去兩頭只取中間則這頭重那頭輕這頭偏多那頭偏少是乃所謂不中矣或曰孔子所謂兩端與此同否曰竭其兩端是自精至粗自大至小自上至下都與他說無一毫之不盡執兩端是取之於人者自精至粗自大至小總括以盡無一善之或遺又問所謂衆論不同都是善一邉底曰惡底己自隠而不宣了○葉氏曰兩端非如世俗說是非善惡之兩端乃是事已是而不非己善而非惡已皆當為之事自斯道之不明往往以是非善惡為兩端而執其中則半是半非半善半惡之論興君子不必為十分君子小人不必為十分小人乃郷原賊徳之尤者也可不辨哉○雙峯饒氏曰中無定體隨時而在如萃之時用大牲吉則中在那極厚處如損之時二簋可用享則中在那極薄處他可類推執是執其言用亦是用其言執其兩端則有以見其寛博大兼總衆善而無遺用其中則有以見其精宻詳審極於至當而無偏○黄氏曰因道之不行起於知者之過愚者之不及故必知如大舜而後可以望斯道之行○雲峯胡氏曰知仁勇學者入徳之事下章囬之仁子路之勇皆學者事大舜之知自是聖人事姑借以為言耳故章句於回與由則曰擇曰守於舜則曰擇之審而行之至不以守言也然此章正是學者用力之始正當以聖人自期擇之審舜之精也行之至舜之一也此所以為舜之中也顔淵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此章言舜而下章言回學者正好将顔淵之語以通看二章云】右第六章【此章言知之事】 子曰人皆曰予知驅而納諸罟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人皆曰予知擇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予知之知去聲罟音古擭胡化反阱才性反辟避同期居之反】 罟網也擭機檻也陷阱坑坎也皆所以揜取禽獸者也【格庵趙氏曰此譬禍機所伏】擇乎中庸辨别【彼列反】衆理以求所謂中庸即上章好【去聲】問用中之事也期月匝【作荅反】一月也【新安陳氏曰匝周也期年是周一年期月是周一月】言知禍而不知辟以况能擇而不能守皆不得為知也【仁夀李氏曰中不可不擇又不可不守擇而不守終非己物能擇能守然後可以言知夫子甞因仁以言知矣曰擇不處仁焉得知擇而不處謂之知不可也孟子甞因仁義以言知矣曰知之實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知而去之謂之知不可也夫子之所謂處孟子之所謂弗去中庸之所謂守其義一也○雙峯饒氏曰知屬貞貞者正而固正固二字方訓得貞字知得雖是正了仍舊要固守所以說貞者事之幹又曰分而言之則擇固謂之知然䏻擇而不能守亦不得謂之知此章雖引起下章仁能守之說然仍舊重在知字○新安陳氏曰此章如詩之有興借上一事譬喻以引起下一事也】 右第七章 承上章大知而言又舉不明之端以起下章也【雲峯胡氏曰此章兩人字盖借知禍而不知辟之人以况能擇而不䏻守之人也上章言舜聖人下章言回賢人此章兩人字衆人也上章舜能擇為知起下章回䏻守為仁此章結上章之所謂知起下章之所謂仁】 子曰回之為人也擇乎中庸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 回孔子弟子顔淵名拳拳奉持之貌服猶著【徒略反】也膺胷也奉持而著之心胷之間言能守也顔子蓋真知之故䏻擇能守如此此行之所以無過不及而道之所以明也【程子曰人凡於道擇之則在乎知守之則在乎仁斷之則在乎勇○朱子曰舜大知章是行底意多回擇中章是知底意多用其中者舜也擇乎中庸得一善拳拳服膺而不失者顔子也夫顔子之學所以求為舜者亦在乎精擇而敬守之耳盖擇之不精則中不可得守不以敬則雖欲其一日而有諸己且将不䏻尚何用之可致哉○雙峯饒氏曰毎得一善則著之心胷之間而不失不是只守一善亦不是著意去守這一善○黄氏曰道之不明起於賢者之過不肖者之不及故必賢如顔子而後可以望斯道之明○雲峯胡氏曰舜逹而在上擇乎中庸而用之民聖人之道所以行也顔淵窮而在下擇乎中庸而不失於己聖人之學所以傳也子思以回繼舜之後其意深矣】 右第八章【新安陳氏曰此章言仁之事擇中庸知之意弗失勇之意也】 子曰天下國家可均也爵禄可辭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均平治也三者亦知仁勇之事天下之至難也【陳氏曰可均似知可辭似仁可蹈似勇】然皆倚於一偏故資之近而力能勉者皆足以能之至於中庸雖若易【去聲下同】能【天下之至難也以下元本云然不必其合於中庸則質之近似者皆能以力為之若中庸則雖不必皆如三者之難】然非義精仁熟而無一毫人欲之私者不䏻及也三者難而易中庸易而難此民之所以鮮【上聲】䏻也【朱子曰中庸便是三者之間非是别有一箇道理只於三者做得恰好處便是中庸○三者亦就知仁勇上說來盖賢者過之之事只是就其所長處著力做去而不擇乎中庸耳○三者也是知仁勇之事只是不合中庸若合中庸便盡得知仁勇○問中庸如何不可䏻曰只是說中庸之難行急些子便過慢些子便不及所以難也○北溪陳氏曰三者似知仁勇然亦不必泥說知仁勇大意只謂國家至大難治也而資禀明敏者能均之爵禄人所好難却也而資禀廉潔者能辭之白刃人所畏難犯也而資禀勇敢者能蹈之是三者雖難而皆可以力為至於中庸乃天命人心之當然不可以資禀勉强力為之須是學問篤至惟那義精仁熟真有以自勝其人欲之私方能盡得此所以若易而實難也○雲峯胡氏曰即論語中如管仲一匡天下是天下國家可均也如晨門荷蓧之徒是爵祿可辭也如召忽死子紏之難是白刃可蹈也然夫子則以為民鮮能於中庸久矣盖深嘆夫中庸之不可能也饒氏謂章句言義精仁熟似欠勇字意竊謂擇之審者義精也行之至者仁熟也不頼勇而裕如者也學者於義必精之於仁必熟之便是知仁中之勇故章句於此釋中庸之不可能曰非義精仁熟無一毫人欲之私者不能及於下章言勇處則曰此則所謂中庸之不可能者非有以自勝其人欲之私者不能擇而守之反復細玩朱子之意可見矣】 右第九章 亦承上章以起下章 子路問強 子路孔子弟子仲由也子路好【去聲】勇故問強 子曰南方之強與北方之強與抑而強與【與平聲】 抑語辭而汝也【新安王氏曰夫子甞患不得中行而與之師堂堂曽晳嘐嘐子路行行皆不合乎中庸夫子於門人一言一藥如子路者甞以好勇過我儆之以兼人抑之以不得其死戒之以死而無悔責之然其習氣融釋不盡以強為問則行行之勇猶在也夫子是以設三端問之○新安陳氏曰汝之強謂學者之強也下文四強哉矯照應結束此句】 寛柔以教不報無道南方之強也君子居之 寛柔以教謂含容巽順以誨人之不及也不報無道謂横【去聲】逆之來直受之而不報也南方風氣柔弱故以含忍之力勝人為強君子之道也【朱子曰此雖未是理義之強然近理也人能寛柔以教不報無道亦是箇好人故為君子之事○三山陳氏曰既曰寛柔何強之云蓋守其氣質而不變是亦強也○雲峯胡氏曰此君子是泛說下文君子和而不流是說成徳之君子如論語首章不亦君子乎是說成徳後章君子不重則不威是泛說也】 衽金革死而不厭北方之強也而強者居之 衽【而審反】席也金戈兵之屬革甲胄【直又反】之屬【衽金革如云枕戈○三山陳氏曰卧席曰衽○倪氏曰衽衣衽也金鐡也革皮也聫鐡為鎧甲被之於身如衣衿然故曰衽】北方風氣剛勁故以果敢之力勝人為強強者之事也【雙峯饒氏曰陽剛隂柔理之常也而南方風氣反柔弱北方風氣反剛勁何也盖陽體剛而用柔隂體柔而用剛如坤至柔而動也剛便見得隂體柔而用剛矣才說風便是用了陽主發生故其用柔隂主肅殺故其用剛也問一味含忍何以為強曰固是含忍然却以此勝人所謂柔能勝剛也此亦未是中道若是中道則無道當報亦只著報所謂以直報怨是也○雲峯胡氏曰南北之強固皆非中然以含忍勝人猶不失為君子之道以果敢勝人不過為強者之事道與事二字下得有輕重然南方豈無果敢者北方豈無含忍者亦不過舉其風氣之大槩而言耳要之氣質之用小學問之功大南北之強氣質之偏也下文四者之強學問之正所以變化其氣質者也】 故君子和而不流強哉矯中立而不倚強哉矯國有道不變塞焉強哉矯國無道至死不變強哉矯 此四者汝之所當強也【新安陳氏曰此乃君子之事中庸之道是汝之所當強應抑而強與一句】矯【舉小反】強貌詩曰矯矯虎臣是也【詩泮水篇云明明魯侯克明其徳既作泮宫淮夷攸服矯矯虎臣在泮獻馘傳云矯矯武貌○朱子曰強哉矯賛歎之辭】倚偏著【直略反】也塞【悉則反】未逹也國有道不變未逹之所守國無道不變平生之所守也此則所謂中庸之不可能者非有以自勝其人欲之私不能擇而守也君子之強孰大於是【陳氏曰此君子指成徳之君子與前泛言君子居之者不同】夫子以是告子路者所以抑其血氣之剛而進之以徳義之勇也【朱子曰和便易流若是中便自不倚何必又說不倚盖柔弱底中立則必欹倒若能中立而不倚方見硬健問和而不流中立而不倚夷惠正是如此曰是問惠和而不流甚分明夷如何是中立不倚處曰如文王善養老他便來歸及武王伐紂他又自不從而去只此便是他中立不倚處○人多有所倚靠如倚於勇倚於智皆是中道而立初縱無倚把捉不住乆處畢竟又靠取一偏此所以要硬在中立而無所倚也○問此四者勇之事必如此乃能擇中庸而守之乎曰此乃能擇後工夫大智之人無俟乎守只是安行賢者能擇能守無俟乎強勇至此様資質人則能擇能守後須用如此自勝方能徹頭徹尾不失○陳氏曰和則易至於流和光同塵易太軟而流蕩和而不流方謂之強中立在無所依倚弱則易至倒東墜西惟剛勁底人則能獨立於中而無所倚也國有道逹而在上則不變未逹時所守是富貴不能淫國無道窮而在下守死而不變平生所守是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雙峯饒氏曰四者亦有次第一件難似一件中立不倚難於和而不流國有道不變塞又難於上二者國無道至死不變即所謂遯世不見知而不悔唯聖者能之此是最難處南北方之強皆是氣之偏處是要勝人下面君子之強是能自勝其氣質之偏○雲峯胡氏曰流字倚字變字皆與強字相反不流不倚不變三不字有骨力是之謂自強南北以勝人為強其強也囿於風氣之中君子以自勝為強其強也純乎義理而出乎風氣之外此變化氣質之功所以為大也】 右第十章【此章言勇之事】 子曰素隠行怪後世有述焉吾弗為之矣 素按漢書當作索【山客反】蓋字之誤也【前漢藝文志孔子索隠行怪後世有述焉吾不為之矣顔師古曰索隠求索隠暗之事】索隠行怪言深求隠僻之理而過為詭【古委切】異之行【去聲】也【朱子曰深求隠僻如戰國鄒衍推五徳之事後漢䜟緯之書便是○三山陳氏曰詭異之行如荀子所謂苟難者於陵仲子申屠狄尾生之徒是也○格庵趙氏曰深求隠僻之理是求知乎人之所不能知過為詭異之行是求行乎人之所不能行】然以其足以欺世而盗名故後世或有稱述之者此知之過而不擇乎善行之過而不用其中不當強而強者也聖人豈為之哉【朱子曰索隠是知者過之行怪是賢者過之】 君子遵道而行半塗而廢吾弗䏻已矣 遵道而行則能擇乎善矣半塗而廢則力之不足也此其知雖足以及之而行有不逮當強而不強者也【雙峯饒氏曰此智足以擇乎中庸而仁不足以守之盖君子而未仁者也冉求自謂說夫子之道而力有不足正夫子之所謂畫者○雲峯胡氏曰此君子亦是泛說下文君子依乎中庸方是說成徳】已止也聖人於此非勉焉而不敢廢盖至誠無息自有所不能止也【問半塗而廢可謂知及之而仁不能守朱子曰只為他知處不親切故守得不曽安穏所以半塗而廢若大智之人一下知了千了萬當所謂吾弗能已者只是見到了自住不得耳】 君子依乎中庸遯世不見知而不悔唯聖者能之不為索隠行怪則依乎中庸而已不能半塗而廢是以遯世不見知而不悔也【程子曰素隠行怪是過者也半塗而廢是不及者也不見知不悔是中者也○朱子曰此兩句結上文意依乎中庸便是吾弗為之意遯世不見知而不悔便是吾弗能已之意○陳氏曰不見知而或悔則将半塗而廢矣】此中庸之成徳知【去聲】之盡仁之至不賴勇而裕如者正吾夫子之事而猶不自居也故曰唯【與惟通後倣此】聖者能之而已【雙峯饒氏曰既曰君子依乎中庸又曰唯聖者能之何也盖言君子之依乎中庸未見其為難遯世不見知而不悔方是難處故曰唯聖者能之聖人徳盛禮恭雖處既聖之地未甞有自聖之心也○蔡氏曰此再辨知仁勇而總結之索隠之知非君子之知行怪之行非君子之仁半塗而廢非君子之勇君子之知仁勇則依乎中庸遯世不見知而不悔者是也○雲峯胡氏曰第四章為知仁勇開端則言知者賢者之過愚者不肖者之不及此章結之則言聖者之中庸首尾相應如此兼之前此說鮮能不能不可能此則結之曰唯聖者能之又以見中庸非終不可能也夫子不為於彼便自弗能已於此即此弗能已處便見非夫子不能○新安陳氏曰依乎中庸知仁兼盡不見知而不悔不待勇而自裕如也】 右第十一章 子思所引夫子之言以明首章之義者止此盖此篇大㫖以知【去聲下同】仁勇三逹徳為入道之門故於篇首即以大舜顔淵子路之事明之舜知也顔淵仁也子路勇也三者廢其一則無以造【七到反】道而成徳矣餘見【形甸反】第二十章【三山潘氏曰中庸之道至精至微非知者不足以知之至公至正非仁者不足以體之其為道也非須臾可離非一蹴可到故惟勇者然後有以自强而不息焉大抵知仁勇三者皆此性之徳也中庸之道即率性之謂者也非有是徳則無以體是道○雲峯胡氏曰自第二章至此大要欲人由知仁勇以合乎中知則能知此中仁則能體此中勇則能勉而進於此中然夫子於舜之知讃之也於回之仁許之也於由之勇抑而進之也○雙峯饒氏曰以上十章論道以中庸為主而氣質有過不及之偏當為第二大節】 君子之道費而隠【費符味反】 費用之廣也【雲峯胡氏曰費字當讀作費用之費芳味切說文散財用也】隠體之微也【朱子曰道者兼體用該費隠而言也費是道之用隠是道之所以然而不見處○或說形而下者為費形而上者為隠曰形而下者甚廣其形而上者實行乎其間而無物不具無處不有故曰費就其中形而上者有非視聴所及故曰隠○陳氏曰此章就費隠上說申明首章道不可離之意○雙峯饒氏曰首章由體以推用故先中而後和此章由用以推體故先費而後隠蓋中間十章極論君子中庸之事皆道之用故也○新安陳氏曰斯道廣大之用昭著於可見而其體藏於用之中者則隠微而不可見】 夫婦之愚可以與知焉及其至也雖聖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婦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雖聖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猶有所憾故君子語大天下莫能載焉語小天下莫能破焉【與去聲】 君子之道近自夫婦居室之間逺而至於聖人天地之所不能盡其大無外其小無内可謂費矣然其理之所以然則隠而莫之見也【朱子曰莫能載是無外莫能破是無内如物有至小而可破作兩者是中着得一物在若曰無内則是至小更不容破了○勿軒熊氏曰此章有大小費隠四字大處有費隠小處亦有費隠○新安陳氏曰全叚皆是說費在不言之表而不可見者為隠】盖可知可能者道中之一事及其至而聖人不知不能則舉全體而言聖人固有所不能盡也【朱子曰人多以至為道之精妙處若是精妙處有所不知不能便與庸人無異何足為聖人這至只是道之盡處不知不能是没要底事他大本大根處元無欠缺只是古今事變禮樂制度便也須學○夫婦之與知能行是萬分中有一分聖人不知不能是萬分中欠一分○陳氏曰可知可能道中之一事是就日用間一事上論如事親事長之類○東陽許氏曰聖人不能知行非就一事上說是就萬事上說如孔子不如農圃及百工技藝細之事聖人豈盡知盡能若君子之所當務者則聖人必知得徹行得極】侯氏曰聖人所不知如孔子問禮問官之類【家語觀周篇孔子謂南宫敬叔曰吾聞老聃愽古知今則吾師也今将往矣敬叔與俱至周問禮於老聃○左傳昭公十七年秋郯子來朝公與之宴昭子問焉曰少昊氏鳥名官何故也郯子曰吾祖也我知之昔者黄帝氏以雲紀故為雲師而雲名炎帝氏以火紀故為火師而火名共工氏以水紀故為水師而水名太皥氏以龍紀故為龍師而龍名我髙祖少昊摯之立也鳯鳥適至故紀於鳥為鳥師而鳥名自顓頊以來不能紀逺乃紀於近為民師而命以民事則不能故也仲尼聞之見於郯子而學之既而告人曰吾聞之天子失官學在四夷猶信】所不能如孔子不得位堯舜病愽施【去聲】之類【問以孔子不得位為聖人所不能禄位夀乃在天者聖人如何能必得朱子曰中庸明說大徳必得其位孔子有大徳而不得其位如何不是不䏻】愚謂人所憾【胡暗反】於天地如覆【敷救反盖也後凢當釋為覆盖之義者並同】載生成之偏及寒暑災祥之不得其正者【朱子曰道無所不在無窮無盡聖人亦做不盡天地亦做不盡此是此章要意思○雙峯饒氏曰此章就夫婦所知所能而推之以至於天地之大先語小而後語大也大哉聖人之道章從發育萬物峻極于天而歛歸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先語大而後語小也○新安陳氏曰天覆而生物地載而成物以天地之無私而生成之物或有偏而不均者當寒而寒當暑而暑作善降祥作不善降災正也乃有當寒而不寒當暑而不暑善而不祥不善而不災者是不得其正也是皆人所不能無憾於天地者】 詩云鳶飛戾天魚躍于淵言其上下察也【鳶余專反】 詩大雅旱麓【音鹿】之篇鳶鴟【處脂反】類戾至也察著也【雙峯饒氏曰察是自然昭著便是誠之不可揜】子思引此詩以明化育流行上下昭著莫非此理之用所謂費也然其所以然者則非見聞所及所謂隠也【問鳶飛魚躍必氣使之然朱子曰所以飛所以躍者理也氣便載得許多理出來若不就鳶飛魚躍上看如何見得此理問程子云若說鳶上面更有天在說魚下面更有地在是如何先生黙然微誦曰天有四時春秋冬夏風雨霜露無非教也地載神氣神氣風霆風霆流形庶物露生無非教也便覺有竦動人處○鳶飛可見魚躍亦可見而所以飛所以躍果何物也○鳶飛魚躍費也必有一箇什麽物事使得它如此此便是隠○問許多都說費處却不說隠處所謂隠者只在費中否曰惟是不說乃所以見得隠在其中舊來多将聖人不知不䏻處做隠說覺得下面都說不去且如鳶飛天魚躍淵亦何甞隠來○鳶飛魚躍無非道體之所在猶言動容周旋無非至理出入語黙無非妙道言其上下察也此一句只是觧上面察者著也言其昭著徧滿於天地之間非察察之察詩中之意本不為此中庸借此兩句形容道體○事地察天地明察與此上下察察乎天地皆明著之意○三山陳氏曰有一物必有一理有已然者必有所以然者鳶則天而不能淵魚則淵而不能天此其用也已然者也是必有所以然者以為之體然體之隠初不離於用之顯也○温陵陳氏曰中庸之道只在日用之間而不可他求雖曰日用之間而有至微至隠者存焉亦猶鳶魚之飛躍皆在目前初不離性分之内○潜室陳氏曰凡說道之費處其體之隠則在其中矣故不言隠非於費之外别有所謂隠也使有隠可見有隠可言則非體用一源顯微無閒矣○雙峯饒氏曰此兩句引得妙若以人來證也證不得若引植物來證也證不得盖人有知識植物又不動須以動物證之且如鳶魚何嘗有知識但飛則必戾天躍則必于淵自然如此又不是人教他要必有使之然者須于此黙而識之○問子思如何獨舉鳶魚而言蛟峯方氏曰只且提起一二以示人天下萬物皆如此何獨鳶魚○雲峯胡氏曰中庸言道字皆自率性之道說來費用之廣也是說率性之道隠體之微也是說天命之性纔說費隠即在其中纔說率性之道天命之性即在其中非有二也故近自夫婦居室之間逺而至於聖人天地之所不能盡而道無不在即朱子所謂天下無性外之物而性無不在者也饒氏謂無性外之物是萬物統體一太極性無不在是一物各具一太極是也性無不在費也而性之所以為性則隠也如鳶率鳶之性必飛魚率魚之性必躍於此見物物有自然之天物物有天命之性首章言天命之性率性之道自第二章以至第十章無非率性之道亦無非因其天命之性也天地間無非是此性之著見處造端乎夫婦則是盡性之始事朱子曰幽闇之中衽席之上或䙝而慢之則天命有所不行非知性命之理者不足與語此○新安陳氏曰鳶飛魚躍天機自動鳶飛天見此理之著於上魚躍淵見此理之著於下詩人此二句興體也本以興君子之作成人才也子思引之借以言此理之昭著非興也亦非比喻也理無形體於有形體之物上見得無形體之理偶引詩以鳶魚二物指言之耳捨鳶魚而言固不可泥鳶魚而言亦不可充滿天地無一物不可見此理之昭著如程子於子在川上章論道體言日徃月來寒徃暑來水流物生皆道體之顯然者是也此察字實對首句隠字體之隠者於此物上昭著出來則隠而不可見者於此著察而可見矣然其所以然之妙則終非見聞所及雖察也而實隠也】故程子曰此一節子思喫【居忍反】為【去聲】人處活潑潑【普活反】地讀者其致思焉【朱子曰喫為人處是要人就此瞥地便見箇天理全體活只是不滯於一隅○潜室陳氏曰大要不欲人去昏黙窈㝠中求道理處處平平㑹得時多少分明快活○問如何是喫為人處雙峯饒氏曰以道體示人也觀鳶魚而知道之費而隠猶觀川流而知道體之不息○雲峯胡氏曰道體毎於動處見本自活潑潑地聖賢教人每欲人於動處用功亦是活潑潑地鳶飛魚躍道之自然本無一毫私意勿忘勿助學者體道之自然亦着不得一毫私意○新安陳氏曰章句引程子說盖前面已說得文義分曉了恐人只容易讀過故引此語使讀者更加涵泳又恐枝葉太繁則本根漸逺故引而不發使學者於此致思焉】 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結上文【朱子曰君臣父子人倫日用間無所不該特舉夫婦而言以見其尤切近處○夫婦人倫之至親至密者也人之所為盖有不可以告其父兄而悉以告其妻者人事之至近而道行乎其間非知幾謹獨之君子其孰能體之○新安陳氏曰總結上文謂君子之道始乎夫婦居室之間及其極至則昭著乎天髙地下之大造端夫婦結夫婦與知能行及語小莫能破數句察乎天地結聖人不能知行及語大莫能載包到鳶魚上下察處該括盡矣人苟知道造端乎夫婦則見道之不可離而男女居室之間有不敢忽者矣】 右第十二章子思之言盖以申明首章道不可離之意也其下八章雜引孔子之言以明之【雙峯饒氏曰始言中和以見此道管攝於吾心次言中庸以見此道著見於事物此言費隠以見此道充塞乎天地知道之管攝於吾心則存養省察之功不可以不盡故以戒懼謹獨言之知道之著見於事物則致知力行之功不可以不加故以知仁勇言之知道之充塞乎天地則致知力行之功不可以不周故自違道不逺以極於逹孝又曰費隠是申道不可離之意然道不可須㬰離是無時不然君子之道費而隠是無物不有無時不然故徳欲其久無物不有故業欲其廣徳欲其乆故敬以直内之功由動而静由静而動不可有須㬰間㫁戒謹不睹恐懼不聞而慎獨是也業欲其廣故義以方外之功自近而逺若小若大不可毫髪放過造端夫婦至逹乎諸侯大夫及士庶人是也○此章論道之費隠小大以為下七章之綱領】 子曰道不逺人人之為道而逺人不可以為道 道者率性而已固衆人之所能知能行者也故常不逺於人若為道者厭其卑近以為不足為而反務為髙逺難行之事則非所以為道矣【朱子曰此三句是一章之綱下面三節只是觧此三句然要處又在道不逺人一句人之為道之為如為仁由己之為不可以為道如克己復禮為仁之為○黄氏曰率性之謂道道何嘗逺人此人字兼人已而言自己觀之便具此道自人觀之人亦具此道也又曰此指為道之人己身而言己之身便具此道又豈可逺此身以為道○陳氏曰此道常昭著於日用人事之間初無髙逺難行之事若欲離人事而求之髙逺便非所以為道如老荘言道在太極先之類無非髙逺此三句語脉猶道不可離可離非道之謂○雙峯饒氏曰道不逺人以道言也人之為道而逺人不可以為道以學道者言也逺人之人是指衆人人之為道之人是指為道之人○雲峯胡氏曰上章言性無不在其廣大也如此此章言率性只在人倫日用之間其篤實也又如此○東陽許氏曰人之為道而逺人此為字重猶言行道不可以為道此為字輕猶言謂之道】 詩云伐柯伐柯其則不逺執柯以伐柯睨而視之猶以為逺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睨研計反】 詩【悲巾反】風伐柯【音哥】之篇柯斧柄則法也睨邪視也言人執柯伐木以為柯者彼柯長短之法在此柯耳然猶有彼此之别【彼列反下同】故伐者視之猶以為逺也若以人治人則所以為人之道各在當【去聲】人之身初無彼此之别故君子之治人也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其人能改即止不治盖責之以其所能知能行非欲其逺人以為道也張子所謂以衆人望人則易【去聲】從是也【程子曰執柯伐柯其則不逺人猶以為逺君子之道本諸身發諸心豈逺乎哉道初不逺扵人之身人之為道而不近求之於其身尚何所為道故有伐柯睨視之譬知道之不逺人則人與己本均有也故以人治人○朱子曰要處全在道不逺人一句言人人本自有許多道理只是不曾依得這道理却做從不是道理處去如人之孝他本有此孝他却不曽行得這孝却亂行從不孝處去君子治之非是别討箇孝去治他只是與他說你這箇不是你本有此孝却如何錯行從不孝處去其人能改即是孝矣不是将别人底道理治他我但因其自有者還以治之而已及我自治其身亦不是将他人底道理來治我亦只是将我自有底道理自治我之身而已所以說執柯伐柯其則不逺執柯以伐柯不用更别去討法則只那手中所執者便是則然執柯以伐柯睨而視之猶以為逺若此箇道理人人具有纔要做底便是初無彼此之别故中庸一書初間便說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只是說人人各具此箇道理無有不足故耳從上頭說下來只是此意○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如水本東流失其道而西流從西邉遮障得歸來東邉便了○陳氏曰能改即止不以髙逺難行底責他只把他能知能行底去治他○蒙齋氏曰不曰我治人而曰以人治人我亦人耳道不離吾身亦不離各人之身吾有此則人亦有此則以則取則天則自然非彼柯假此柯之比也人有過焉能改則止若責人已甚違天則矣故曰忠恕違道不逺○潜室陳氏曰衆人即天生烝民凡厥庶民之謂只將他共有底道理治他乃天理人倫之類若以蠢蠢昏昏者為衆人非張子意○雲峯胡氏曰衆人同此性即同此當然之則以衆人望人不敢遽以聖人責人也章句分三節皆提起不逺人以為道一句第一節言以人治人皆欲其不逺人以為道第二節言己之施於人者不逺人以為道第三節言雖聖人所以責之己者亦不逺人以為道也○東陽許氏曰柯有彼此之異尚猶是逺道在人身而不可離又非柯之比故教者只消就衆人自身所有之道而治之耳行道者不假外求治人者無可外加】 忠恕違道不逺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 盡己之心為忠推己及人為恕違去也如春秋傳【去聲】齊師違榖七里之違言自此至彼相去不逺非背【音佩】而去之之謂也【左傳哀公二十七年晉荀瑶帥師伐鄭次于桐丘鄭駟請於齊乃救鄭及留舒齊兵違榖七里榖人不知及濮水名智伯聞之乃還曰我卜伐鄭不卜伐齊智伯智襄子也即荀瑶】道即其不逺人者是也【此章以道不逺人為綱領故章句節節提掇】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忠恕之事也【朱子曰忠者盡己之心無少偽妄只是盡自家之心不要有一毫不盡須是十分盡得方始是盡若七分盡得三分未盡也是不忠恕者推己及物各得所欲知得我是要恁地想人亦要恁地而今不可不教他恁地三反五析便是推己及物○問此只是恕如何作忠恕說曰忠恕兩箇離不得方忠時未見得恕及至恕時忠行乎其間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非忠者不能也○北溪陳氏曰忠是就心說是盡己之心無不真實者恕是就待人接物處說只是推己心之真實者以及人物而已○東陽許氏曰行道之方惟在忠恕自此行之則可至中庸之道故曰違道不逺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推己之恕也然非忠為本則亦無可推者矣盖忠以心之全體言恕就毎事上言所接之事萬有不同皆自此心而推然應一事時盡己之心推之則心之全體却又只在此故恕非忠無以本忠非恕不能行二者相湏缺一不可所以經以施諸己兩句總言忠恕而章句亦曰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忠恕之事也】以己之心度【徒洛反】人之心未嘗不同則道之不逺於人者可見故己之所不欲則勿以施之於人亦不逺人以為道之事【黄氏曰此即己之身而得待人之道待人之道不必逺求不過推己以及人而已】張子所謂以愛己之心愛人則盡仁是也【問論語中庸言忠恕不同朱子曰盡己推己此言違道不逺是也是學者事忠恕工夫到底只如此曽子取此以明聖人一貫之理耳若聖人之忠恕只說得誠字與仁字盡字推字用不得若學者則須推故程子曰以己及物仁也推己及物恕也違道不逺是也自是兩端說此只說下學而上逹是子思掠下教人處論語則曰一以貫之又曰勿者禁止之辭豈非學者事論語分明言夫子之道豈非聖人事○問到得忠恕己是道如何云違道不逺曰仁是道忠恕正是學者下工夫處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子思之說正是工夫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却不是恁地曽子只是借這箇說維天之命於穆不已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便是天之忠恕純亦不已萬物各得其所便是聖人之忠恕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便是學者之忠恕○凡人責人處急責己處緩愛己則急愛人則緩若拽轉頭來便自道理流行○潜室陳氏曰此因恕而言仁耳恕是求仁之事推愛己之心以愛人恕者之事也以愛己之心愛人仁者之事也忠恕違道不逺轉一過即仁矣故張子以仁言○雙峯饒氏曰道是天理忠恕是人事天理不逺於人事故曰道不逺人人事盡則可以至天理故曰忠恕違道不逺其理甚明】 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徳之行庸言之謹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餘不敢盡言顧行行顧言君子胡不慥慥爾【子臣弟友四字絶句】 求猶責也道不逺人凡己之所以責人者皆道之所當然也故反之以自責而自脩焉【黄氏曰此即人之身而得治己之道治己之道初不難見觀其責人者而己】庸平常也行者踐其實謹者擇其可徳不足而勉則行益力言有餘而訒【忍也難也】則謹益至謹之至則言顧行【去聲行顧言行之行同】矣行之力則行顧言矣慥慥篤實貌言君子之言行如此豈不慥慥乎賛羙之也凡此皆不逺人以為道之事【三山陳氏曰人之言常有餘行常不足言顧行則言之有餘者将自損行顧言則行之不足者将自勉此章語若雜出而意脉貫通反復於人已之間者詳盡明切而有序其歸不過致謹於言行以盡其實耳】張子所謂以責人之心責己則盡道是也【朱子曰未能一焉固是謙辭然亦可見聖人之心有未嘗滿處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毎常人責子必欲其孝於我然不知我之所以事父者曽孝否乎以我責子之心而反推己之所以事父此便是則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常人責臣必欲其忠於我然不知我之所以事君者盡忠否乎以我責臣之心而反之於我則其則在此矣又曰事父未能須要如舜之事父方盡得子之道事君未能須要如周公之事君方盡得臣之道若有一毫不盡便是道理有所欠缺便非子與臣之道矣無不是如此只緣道理當然自是住不得○南軒張氏曰此章大意謂道雖不逺人而其至則聖人亦有所不能而實亦不逺於人故君子只於言行上篤實做工夫此乃實下手處○格庵趙氏曰我之所望於人者即我所當自盡之則不是将他人道理來治我盖以得於天之所同然者而自治其身耳○雙峯饒氏曰施諸己而不願二句是恕之事君子道四一節是忠之事所以為恕之本者也忠為恕之本先論勿施於人而後反之以責其所以盡己者語意尤有力大學自明明徳於天下而反推之至於誠意致知中庸自獲上治民而反推之至於誠身明善皆此意○朱氏仲曰言未能者欲先盡己也能盡乎己則恕可推矣○雲峯胡氏曰論語說忠恕是曽子借此二字形容聖人至妙處此則是子思就此二字說歸聖道至實處推愛己之心愛人推己及物之恕也而忠即行乎其間以責人之心責己發己自盡之忠也而恕即不外乎此君臣父子兄弟朋友之倫人人性分之所固有者而曰丘未能一焉亦曰吾之反求諸己未能如其所以責人者爾學者之心常如聖人以為未能則必深體而力行之惟恐庸言之不謹而言未能顧其行惟恐庸徳之未行而行未能顧其言此皆盡己之心而恕之本也饒氏謂夫子責己以勉人前四語是責己庸徳以下是勉人】 右第十三章 道不逺人者夫婦所能丘未能一者聖人所不能皆費也而其所以然者則至隠存焉下章放【上聲與倣同】此【雙峯饒氏曰此章實承上章上章說道如此費恐人以闊逺求道故此章說道不逺人上章以費隠明道之體用而此章以忠恕違道不逺繼之以明學者入道之方盖即夫子告曽子以一貫而曽子告門人以忠恕之意也意子思得其傳於曽子而於此發明之與○新安陳氏曰丘未能一固聖人謙辭然實足以見聖人愈至而愈不自至之誠如朱子所謂必如舜之事父周公之事君方為盡道語其極誠聖人所不敢自以為能也】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 素猶見【形甸反下同】在也【如今人言素來之意】言君子但因見在所居之位而為其所當為無慕乎其外之心也【此二句一章之綱下文分應之】 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難行乎患難君子無入而不自得焉【難去聲】 此言素其位而行也【北溪陳氏曰素富貴行乎富貴如舜之被袗衣鼓琴若固有之是也素貧賤行乎貧賤如舜之飯糗茹草若將終身是也行乎夷狄如孔子欲居九夷曰何陋之有是也行乎患難如孔子曰天未䘮斯文匡人其如予何是也盖君子無所往而不自得惟為吾之所當為而已○雙峯饒氏曰四者之中只有富貴是順境三者皆逆境問上言四事下文在上位以下只暗說富貴貧賤如何曰人之處世不富貴則貧賤如夷狄患難不常有之素夷狄謂適然䧟於夷狄如蘇武洪忠宣事問入字是入四者之中否曰入字闊上四者特舉其槩隨其所在而樂存焉○倪氏曰順居一逆居三以見人少有不經憂患者君子居易俟命以能視順逆為一也】 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於人則無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援平聲】 此言不願乎其外也【陳氏曰吾居上位則不陵忽乎下吾居下位則不攀援於上惟反自責於己初無求取於人之心自然無怨盖有責望於天而不副所望則怨天有求取於人而人不我應則尤人君子無責望於天之心無求取於人之意又何怨尤之有此處見君子胷中多少洒落明瑩真如光風霽月無一㸃私累】 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險以徼幸【易去聲】 易平地也【易與險對】居易素位而行也俟命不願乎外也【問君子居易俟命與大易樂天知命似否潜室陳氏曰居易俟命學者事樂天知命聖人事○格庵趙氏曰君子胷中平易所居而安素位而行也富貴貧賤惟聽天之所命不願乎外也】徼【堅堯反】求也幸謂所不當得而得者【朱子曰言強生意智取所不當得○朱氏伸曰易者中庸也俟命者待其分之所當得故無怨尤險者反中庸也徼幸者求其理之所不當得故多怨尤】 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諸正鵠反求諸其身【正音征鵠工毒反】畫【胡卦反】布曰正棲皮曰鵠皆侯之中射之的也【詩傳侯張布而射之者也正設的於侯中而射之者也大射則張皮侯而設鵠賔射則張布侯而設正○雙峯饒氏曰正乃是鴊字小而飛最疾最難射所以取為的鵠取革置於中正則畫於布以為的】子思引此孔子之言以結上文之意【陳氏曰射有不中只是自責如君子行有不得反求諸己盖以證上文正己而不求於人是亦不願乎其外之意也】 右第十四章 子思之言也凡章首無子曰字者放此【雙峯饒氏曰上章道不逺人是就身上說此章素位而行是就位上說比身放開一歩然位是此身所居之地猶未甚逺下章言行逺登髙卑近可以至於髙逺迤放開去】 君子之道辟如行逺必自邇辟如登髙必自卑【辟譬同新安陳氏曰承上章言道無不在而進道則有序以君子之道提起言凡君子之道皆當如此也】 詩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樂且耽冝爾室家樂爾妻帑【好去聲耽詩作湛亦音耽樂音洛】 詩小雅常棣之篇鼓瑟琴和也翕亦合也耽亦樂也帑【與孥通】子孫也 子曰父母其順矣乎 夫子誦此詩而賛之曰人䏻和於妻子冝於兄弟如此則父母其安樂【音洛】之矣子思引詩及此語以明行逺自邇登髙自卑之意【三山陳氏曰行逺自邇登髙自卑凡君子之道其推行之序皆然引詩以明之特舉一事而言耳○雙峯饒氏曰行逺自邇登髙自卑說得濶只引詩來形容却是切惟妻子好合如鼔瑟琴故䏻冝爾室家惟兄弟既翕和樂且耽故䏻樂爾妻孥室家宜妻孥樂皆下面事父母順是上面事欲上面順須下面和始得即行逺自邇登髙自卑之意○新安陳氏曰兄弟妻子之間日用常行之事道無不在不可忽其為卑近雖髙逺實自於此堯舜之道孝弟而己正此意也子思引詩及夫子賛詩語盖偶指一事而言非以自邇自卑之義為止於此詩所云而已也】 右第十五章【雙峯饒氏曰自道不逺人而下至此凡三章皆近裏就實學者所當用功○東陽許氏曰此章專言行道必自近始未有目前日用細微處不合道而於逺大之事能合道者也君子之道其理勢必當如此故於費隠之後十三章先言修己治人必恕以行之而謹其庸徳庸言次十四章則言正己不求於外此章則言自近及逺是言凡行道皆當如是也引詩本是比喻說然於道中言治家則次序又如此】 子曰鬼神之為徳其盛矣乎 程子曰鬼神天地之功用而造化之迹也【朱子曰功用只是論發見者如寒來暑往日往月來春生夏長皆是○風雨霜露日月晝夜此鬼神之迹也○造化之妙不可得而見於其氣之往來屈伸者足以見之微鬼神則造化無迹矣問何謂迹曰鬼神是天地間造化只是二氣屈伸往來神是陽鬼是隂往者屈來者伸便有箇迹恁地○北溪陳氏曰造化之迹以隂陽流行著見於天地間者言之】張子曰鬼神者二氣之良䏻也【朱子曰良䏻是說往來屈伸乃理之自然非有安排措置二氣則隂陽良䏻是其靈處○鬼神論來只是隂陽屈伸之氣謂之隂陽亦可也然必謂之鬼神者以其良䏻功用而言也○屈伸往來是二氣自然䏻如此一伸去便生許多物事一屈來便無了一物便是良䏻功用便是隂陽往來○雙峯饒氏曰造化之迹指其屈伸者而言二氣良䏻指其䏻屈䏻伸者而言程子只說他屈伸之迹不說他靈處張子說得精】愚謂以二氣言則鬼者隂之靈也神者陽之靈也【朱子曰二氣謂隂陽對待各有所屬如氣之呼吸者為魂魂即神也而屬乎陽耳目口鼻之類為魄嵬即鬼也而屬乎隂○北溪陳氏曰靈只是自然屈伸往來恁地活爾】以一氣言則至而伸者為神反而歸者為鬼其實一物而已【張子曰物之初生氣日至而滋息物生既盈氣日反而逰散至之謂神以其伸也反之謂鬼以其歸也天地不窮寒暑耳衆動不窮屈伸耳鬼神之實不越乎二端而已矣○朱子曰二氣之分實一氣之運以二氣言隂之靈為鬼陽之靈為神以一氣言則方伸之氣亦有伸有屈其方伸者神之神其既伸者神之鬼既屈之氣亦有屈有伸其既屈者鬼之鬼其來格者鬼之神○天地間如消底是鬼息底是神主底是神死底是鬼四時春夏為神秋冬為鬼人之語為神黙為鬼動為神静為鬼呼為神吸為鬼○新安陳氏曰二氣以隂陽之對待者言一氣以隂陽之流行者言】為徳猶言性情功效【朱子曰性情乃鬼神之情状䏻使天下之人齊明盛服以承祭祀便是功效○視不見聽不聞是性情體物而不可遺是功效○性情便是二氣之良䏻功效便是天地之功用人須是於良䏻功用上認取其徳鬼神之徳言鬼神實然之理○蛟峯方氏曰性情言其體功效言其用易曰鬼神之情状情即性情状即功效也鬼神生長歛藏是孰使之然是他性情如此若生而成春長而成夏歛而成秋蔵而成冬便是鬼神之功效】 視之而弗見聽之而弗聞體物而不可遺 鬼神無形與聲然物之終始莫非隂陽合散之所為【新安陳氏曰隂陽之合為物之始隂陽之散為物之終】是其為物之體而物之所不䏻遺也其言體物猶易所謂幹事【問體物而不可遺朱子曰只是這一箇氣入毫釐絲忽裏去也是這隂陽包羅天地也是這隂陽有是理便有是氣有是氣便有是理無非實者○天下豈有一物不以此為體天地之升降日月之盈縮萬物之消息變化無一非鬼神之所為者是以鬼神雖無形聲而遍體乎萬物之中物莫䏻遺也○此三句指鬼神之徳而言視不見聽不聞無形聲臭味之可聞可見也然却體物而不遺則甚昭然而不可揜也所謂體物者固非見有是物而後體之亦非有體之者而後有是物萬物之體即鬼神之徳猶云即氣而不可離也可離則無物矣所謂不可遺者猶云無闕遺渗漏盖常自洋洋生活不間乎晦明代謝也物之聚散始終無非二氣之徃來伸屈是鬼神之徳為物之體而無物䏻遺之也○不見不聞此正指隠處如前後章只舉費以明隠○雙峯饒氏曰前章詳於費而不及隠引而不發之意也此章推隠而逹於費以發前章未發之意也然弗見弗聞已足以形容其隠矣而復以體物而不可遺言者明隠非空無之謂也故下文言微之顯而復以誠之不可揜申之明隠之所以不䏻不費者正以其實理之不可揜故也又曰道是形而上者鬼神是形而下者此章即鬼神之費隠以明道之費隠言觀鬼神之體至隠而其用至費如此則道之用所以至費者豈非有至隠以為之體乎○朱氏伸曰視弗見聽弗聞徳之微也體物不可遺徳之顯也○新安陳氏曰鬼神為物之體故此曰體物猶貞為事之幹故乾卦文言曰貞固足以幹事張子曰天體物而不遺猶仁體事而無不在也味其語意可互相發明】 使天下之人齊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齊側皆反】 齊【音齋下其齊同】之為言齊也所以齊不齊而致其齊也【出禮記祭統篇謂齊其不齊之思慮以極致其齊也】明猶潔也【明潔其心○陳氏曰齊明是肅於内盛服是肅於外内外交致之功也】洋洋流動充滿之意䏻使人畏敬奉承而發見【形甸反下同】昭著如此乃其體物而不可遺之驗也【問洋洋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似不是感格意思是自然如此朱子曰固是然亦須自家有以感之始得○雙峯饒氏曰使天下之人使字最好看見得他靈處○陳氏曰承祭祀如天子祭天地諸侯祭社稷大夫祭五祀士祭其先之類隨所當祭者誠敬以集自家精神則彼之精神亦集便洋洋流動充滿如神在焉○新安陳氏曰此章自體物而不可遺以上所說鬼神所包甚闊凡天地造化日月風雨霜露雷霆四時寒暑晝夜潮水消長草木生落人生血氣盛衰萬物生死無非鬼神自使人齊明以下方是就無所不包之鬼神中提出所當祭祀之鬼神來說見得鬼神隨祭而隨在流動充滿昭著發見無所不在所謂體物而不可遺者豈不可驗之於此哉○東陽許氏曰如在上如在左右此是於祭祀時見體物不可遺處所以章句言乃其體物不可遺之驗○前以天地造化二氣一氣言是言鬼神之全後所謂承祭祀者如天神地示人鬼及諸祀亦皆鬼神却是從全體中指出祭祀者使人因此識其大者】孔子曰其氣發揚于上為昭明焄【音熏】蒿悽愴【初亮反】此百物之精也神之著也【禮記祭義篇孔子答宰我問鬼神之語】正謂此爾【朱子曰鬼神之露光景是昭明其氣蒸上感觸人者是焄蒿使人精神凛然竦然如漢書所謂神君至其風颯然之意是悽愴○問鬼神章首尾皆主二氣屈伸往來而言而中間洋洋如在其上乃引其氣發揚于上為昭明焄蒿悽愴此乃人物之死氣似與前後意不合何也曰死便是屈感召得來便是伸祖宗氣只存在子孫身上祭祀時只是這氣便自然又伸自家極其誠敬肅然如在其上是甚物那得不是伸此便是神之著也】 詩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度待洛反射音亦詩作斁】詩大雅抑之篇格來也矧况也射厭也言厭怠而不敬也思語辭【陳氏曰言神明之來視不見聴不聞皆不可得而測度矧可厭斁而不敬乎】 夫微之顯誠之不可揜如此夫【夫音扶】 誠者真實無妄之謂【此誠字指鬼神之實理而言】隂陽合散無非實者故其發見之不可揜如此【延平李氏曰中庸發明微顯之理於承祭祀時為言者只謂於此時鬼神之理昭然易見令學者有入頭處爾○朱子曰鬼神只是氣之屈伸其徳則天命之實理所謂誠也○鬼神主乎氣為物之體物主乎形待氣而生盖鬼神是氣之精英所謂誠之不可掩者誠實也言鬼神是實有者也屈是實屈伸是實伸合散無非實者故其發見昭昭不可掩如此○上下章恁地說忽揷一叚鬼神洋洋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在這裏也是鳶飛魚躍意思所以末梢只說微之顯誠之不可揜如此夫○陳氏曰此理雖隠微而甚顯以隂陽之往來屈伸皆是真實而無妄所以發見之不可揜如此詩云三句視弗見聽弗聞意微之顯誠之不可揜說如在上在左右意○雙峯饒氏曰中庸誠之一字方見於此盖為自此以後言誠張本也後章誠字即此章誠字但此章誠字是費之所以然處以理言也後章誠字是以貫衆費而有諸已處以徳言也皆所謂隠也○雲峯胡氏曰誠者中庸一書之樞紐而首於此章見之漢儒皆不識誠字宋李邦直始謂不欺之謂誠徐仲車謂不息之謂誠至子程子始曰無妄之謂誠子朱子又加以真實二字誠之說盡矣六經言誠自商書始書但言鬼神享人之誠而中庸直言鬼神之誠其旨微矣鬼神者造化隂陽之氣誠者即造化隂陽之理也實有是理則實有是氣其體甚㣲其用甚顯視不見聼不聞㣲也前之所謂隠也體物而不可遺顯也前之所謂費也前言君子之道以人道言此言鬼神之徳以大道言人道其用也故先言用之費而體之隠者即在費之中天道其體也故先言體之㣲而用之顯者亦不出乎㣲之外言固各有當也體物而不可遺章句以為體物猶易所謂幹事木非幹不立築非幹易傾幹字釋體字最有力此是指鬼神之顯處以示人人之齊明盛服鬼神未甞使之而若有使之者洋洋如在鬼神精爽直與人之齊明相接章句謂此即其體物而不可遺之驗也盖前此所謂鬼神無所不包此又就無所不包之中提出當祭祀之鬼神來說是又指鬼神之最顯處示人然此其顯也必有所以顯者末斷之曰㣲之顯誠之不可揜如此夫鬼神無聲無形於天下之物如之何其體之於天下之人又如之何其使之顯然一至誠之不可揜如此也凡物之終始莫非隂陽合散之所為而隂陽合散莫非真實無妄之理後世此理不明有賾鬼神於佛老而競為淫祀以徼福者一何怪誕不經至此哉嗚呼使天下後世而皆知天命之性則知佛氏之空者非性矣皆知率性之道則知老氏之無者非道矣皆知鬼神之誠則知後世淫祀之幻妄者非誠矣朱子以為憂之也深而慮之也逺信哉○新安陳氏曰末二句又該貫上章首五句云雖因祭祀而發不止為祭祀言也視弗見聴弗聞鬼神之妙雖無形而難知其為體物而不可遺則顯著而可見㣲字與誠字對顯字與不可揜對自其妙言之曰㣲自其實言之曰誠鬼神之徳誠而已矣實有是理故實有是隂陽之氣實有是氣則實有是鬼神其所以為物之體而不可遺其所以洋洋如在之發見顯著而不可揜者無非以其實故也鬼神之徳豈有出於誠之外者哉】 右第十六章 不見不聞隠也體物如在則亦費矣此前三章以其費之小者而言此後三章以其費之大者而言此一章兼費隠包大小而言【胡氏曰此前三章說費之小處言日用之間道無不在此後三章說費之大處言道之至近而放乎至逺中間此一章以鬼神之㣲顯明道之費隠而包大小之義所以發上章未發之藴而貫前後六章之指且為下文諸章之論誠者張本也○新安陳氏曰前章非小也以後章校之則前章之身位與家比後章之大闗天下萬世則為小耳包大小者體物而不可遺總而言之所該甚大即一物言之亦鬼神實為之體兹非小歟以承祭祀天子祭天地大也士庻所祭亦是祭祀又非小歟】 子曰舜其大孝也與徳為聖人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廟饗之子孫保之【與平聲】 子孫謂虞思陳胡公之屬【舜子孫不止乎此故以之屬二字該之○左傳哀公元年夏后少康逃奔有虞虞思於是妻去聲之以二姚二女也姚虞姓而邑諸綸邑名有田一成方十里有衆一旅五百人○襄公二十五年曰子産之言昔虞閼父為周陶正以服事我先王我先王賴其利器用也與其神明之後也庸以元女大姬配胡公庸用也元女武王之長女也胡公閼父之子滿也而封諸陳以備三恪周封夏殷二王後又封爵後皆以示敬而已故謂之三恪則我周之自出至于今是賴○西山真氏曰舜以聖徳居尊位其福禄上及宗廟下延子孫所以為大孝舜所知孝而已禄位名夀天實命之非舜有心得之也○宣氏曰書孟子論舜之孝言孝之始指事親之實也中庸言孝之終發明其功用之大也○新安陳氏曰孟子稱舜為大孝以親底豫天下化言此稱舜為大孝以徳為聖人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廟饗之子孫保之言何也常人使人稱願然曰幸哉有子如此尚謂之孝舜徳為聖人而䏻尊富饗保如此豈不可為大孝乎】 故大徳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夀舜年百有十嵗【書舜典舜生三十徵庸三十在位五十載陟方乃死○問大徳者必得位禄名夀乃理之常然獨孔子有徳而不得位禄與夀惟得聖人之名耳此乃氣數之變仁山金氏曰此所謂聖人所不䏻也然為教無窮而萬世享之子孫保之此又大徳必得之驗也】 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篤焉故栽者培之傾者覆之材質也篤厚也栽植也氣至而滋息為培氣反而游散則覆【朱子曰因其材而篤焉是因其材而加厚○物若扶植種在土中自然生氣湊泊他若已傾倒則生氣無所附着從何處來相接如人疾病若自有生氣則藥力之氣依之而生氣滋長若已危殆則生氣流散而不復相湊矣○永嘉薛氏曰天人之應至難言也而聖賢常若有可必之論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今曰大徳而謂之必得其位必得其祿與名壽聖賢何若是為必然之論而亦豈䏻盡取必於天哉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質而加厚焉其本固者雨露必滋培之其本傾者風雨必顛覆之其培之也非恩之也其覆之也非害之也皆理之必然者也○新安陳氏曰以理言則必然以數言則或不必然理者其常而數者其變也】 詩曰嘉樂君子憲憲令徳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 詩大雅假樂【音洛】之篇假當依此作嘉憲當依詩作顯申重【去聲】也【雙峯饒氏曰栽培傾覆只将天之生物喻天之眷聖人嘉樂君子憲憲令徳便是栽受祿保佑申之便是培○東陽許氏曰可嘉可樂之君子其令善之徳顯顯昭著宜於人民故受天之祿而為天下之主既受天禄矣而天又保之佑之復申重之其所以反覆眷顧之者如此又重明上文大徳必得四者之一節也】 故大徳者必受命 受命者受天命為天子也【問舜之大徳受命正是為善受福中庸却言天之生物栽培傾覆何也朱子曰只是一理此亦非有物使之然但物之生時自節節長将去恰似有物扶持他及其衰也則自節節消磨將去恰似有物推倒他理自如此惟我有受福之理故天既佑之又申之董仲舒曰為政而宜於民固當受祿于天他說得自有意思○陳氏曰孔子徳與舜同而名位祿壽乃與舜反何也盖有舜之徳而必得其應者理之常有孔子之徳而不得其應者理之不得其常也大抵聖人之生實關天地大數天地之氣自伏羲至堯舜正是長盛時節堯舜稟氣清明故為聖人又得氣之髙厚所以得位得祿又得氣之長逺所以得夀周衰以至春秋天地之大氣數己㣲雖孔子亦禀氣清明本根已栽植然適當氣數之衰雖培擁之而不可得所以不得禄位僅得中夀盖理之不得其常也○雲峯胡氏曰前言父母之順在於宜兄弟樂妻帑不過目前之事費之小者也此言孝之大在於宗廟饗子孫保則極其流澤之逺費之大者也前言費之小則曰居易以俟命學者事也此言費之大則曰大徳必受命聖人事也栽者培之是言有徳者天必厚其福可為居易者勸傾者覆之是言不徳者天必厚其毒可為行險者戒矣所引詩専為栽者培之而言也○新安陳氏曰必者决然之辭必得其位至必受命六必字皆是常理之必然者此一句總結上文意○東陽許氏曰自舜其大孝至子孫保之一節言舜之事實自故大徳至必得其夀一節泛言理之必然自故天之生物至覆之一節言善惡之應所必至後引詩又證有徳之應如此故以大徳者必受命結之】 右第十七章 此由庸行【去聲】之常【孝也】推之以極其至【新安陳氏曰大孝也徳為聖人以下皆是推極其至】見道之用廣也而其所以然者則為體㣲矣後二章亦此意 子曰無憂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為父以武王為子父作之子述之 此言文王之事書言王季其勤王家盖其所作亦積功累【魯水反】仁之事也【海陵胡氏曰舜禹父則瞽鯀堯舜子則朱均所以惟文王為無憂○兼山郭氏曰憂勤者文王也無憂者後人之言文王也○雲峯胡氏曰文王父作子述人倫之常也舜之父子人倫之變也舜惟順於父母可以觧憂此所以曰無憂者其惟文王也】 武王纉大王王季文王之緒壹戎衣而有天下身不失天下之顯名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廟饗之子孫保之【大音泰下同】 此言武王之事纉【作管反】繼也大王王季之父也書云大王肇基王迹詩云至于大王實始翦商【書武成篇王若曰嗚呼羣后惟先王建邦啓土公劉克篤前烈至于大王肇基王迹王季其勤王家○詩閟宫篇后稷之孫實維大王居岐之陽實始翦商至于文武纉大王之緒致天之届于牧之野】緒業也戎衣甲胄之屬壹戎衣武成文言壹著【陟畧反】戎衣以伐紂也【問身不失天下之顯名與必得其名須有些等級不同朱子曰看來也是有些異如堯舜與湯武真箇爭分數有等級只看聖人說謂韶盡美矣又盡善也謂武盡美矣未盡善也處便見○三山陳氏曰周家之業自大王遷岐從如歸市是時人心天意己有為王之基武王一擐戎衣以有天下此盖天命人心之極不得而辭者○蔡氏曰大王雖未有翦商之志然大王始得民心王業之成實基於此○問孔子於舜言必得其名於武王言身不失天下之顯名語意似有斟酌雙峯饒氏曰反之不若性之之純征伐不苦揖遜之順】 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徳追王大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斯禮也逹乎諸侯大夫及士庻人父為大夫子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父為士子為大夫以士祭以大夫期之䘮逹乎大夫三年之䘮逹乎天子父母之䘮無貴賤一也【追王之王去聲】 此言周公之事末猶老也追王盖推文武之意以及乎王迹之所起也【新安陳氏曰盖者疑辭以意推之觀武成稱大王王季文王可見矣】先公組【音祖】紺【古暗反】以上至后稷也【史記周本紀后稷别姓姬氏后稷卒子不窋立不窋卒子鞠陶立鞠陶卒子公劉立公劉卒子慶節立國於豳慶節卒子皇僕立皇僕卒子差弗立差弗卒子毁隃立毁隃卒子公非立公非卒子髙圉立髙圉卒子亞圉立亞圉卒子公叔祖類立公叔祖類卒子古公亶父立組紺即公叔祖類乃大王之父也】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又推大王王季之意以及於無窮也【問組紺以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所謂葬以士祭以大夫之義朱子曰然周禮祀先王以衮冕祠先公以鷩冕則祀先公依舊止用諸侯之禮鷩冕諸侯之服但乃是天子祭先公之禮耳盖不敢以天子之服臨其先公鷩冕旒玉與諸侯不同天子之旒十二玉雖諸侯同是七旒但天子七旒十二玉諸侯七旒七玉耳○新安陳氏曰無窮謂自大王以上及乎前無窮盡直至於后稷也】制為禮法以及天下使葬用死者之爵祭用生者之禄䘮服自期【居之反】以下【新安陳氏曰上言祭禮此言䘮服禮】諸侯絶大夫降而父母之䘮上下同之推己以及人也【朱子曰夏商而上只是親親長長之意到周又添得許多貴貴底禮數如始封之君不臣諸父昆弟封君之子不臣諸父而臣昆弟期之喪天子諸侯絶大夫降然諸侯大夫尊同則亦不絶不降姊妹姪在諸侯者亦不絶不降此皆貴貴之義上世想皆簡畧未有許多降殺貴貴底禮數凡此皆天下之大經前世所未備到得周公搜剔出來立為定制更不可易○陳氏曰周公推文武大王王季之意追尊其先王先公又設為禮法通行此意於天下所謂推己以及人也此章言文武周公䏻盡中庸之道○山隂陸氏曰經不言追王文王者以上言周公成文武之徳追王之意文王與焉故也○新安王氏曰追王之禮夏殷未有武王晚而受命初定天下追王及於文考至周公因文王之孝武王之志追王上及大王王季不言武王追王者禮制定於周公故也大王以上追王不及而武成稱后稷為先王盖史官删潤之辭然追王止於三王而祀用天子之禮則上及先公盖喪從死者祭從生者天下之逹禮也父為大夫子為士以大夫而祭以士非貶也父為士子為大夫葬以士而祭以大夫非僣也武王為天子則祭先公用天子之禮其義當然祭禮殺於下而上致其隆䘮禮詳於下而上有所畧若夫父母之喪則自天子至於庶人賤無加隆貴無降殺孟子所謂三代共之者也○潜室陳氏曰伸情於父母獨三年之喪上逹於天子其他各有限節等衰不可盡伸也○雲峯胡氏曰周家自大王以至周公世世修徳古所無也周公追王之禮特以義起古所無也所以中庸特表而出之此叚須看章句推字與及字周公推文武之意以及大王王季於是始行追王之禮又推大王之意以及組紺以至后稷於是祀以天子之禮又推此及諸侯大夫士庶人使各得以行喪祭之禮孝心上下融徹禮制上下通行此周公所以謂之逹孝也此章之末數逹字所以有下章之首一逹字○新安陳氏曰三年之喪自庶人上逹於天子盖以子於父母喪服無貴賤之分一而己末二句只是申明上二句父母之喪即三年之喪朱子謂中庸之意只是王父母而言未必及其他者也】 右第十八章 子曰武王周公其逹孝矣乎 逹通也承上章而言武王周公之孝乃天下之人通謂之孝猶孟子之言逹尊也【西山真氏曰人君以光祖宗遺後嗣為孝舜之孝如天之不可名故曰大武王周公之孝天下稱之無異辭故曰逹○江陵項氏曰舜為人道之極萬世仰之不可加也周為王制之備萬世由之不䏻易也此盖古之盡倫盡制者故舉之以為訓也○雙峯饒氏曰逹孝是承上章三逹字而言言其孝不特施之家又䏻逹之天下如斯禮逹乎諸侯大夫及士庶人是自上逹下期之喪至逹乎天子是自下逹上䏻推吾愛親之心而制為䘮制之禮以通乎上下使人人得致其孝故謂之逹孝如所謂徳教加於百姓刑于四海此天子之孝是也】 夫孝者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 上章言武王纉大王王季文王之緒以有天下而周公成文武之徳以追崇其先祖此繼志述事之大者也下文又以其所制祭祀之禮通于上下者言之【西山真氏曰當持守而持守固繼述也當變通而變通亦繼述也○新安陳氏曰祖父有欲為之志而未為子孫善繼其志而成就之祖父有己為之事而可法子孫善因其事而遵述之】 春秋脩其祖廟陳其宗器設其裳衣薦其時食 祖廟天子七諸侯五大夫三適【音的】士二官師一【禮記王制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大祖之廟而七諸侯五廟二昭二穆與大祖之廟而五大夫三廟一昭一穆與大祖之廟而三士一廟此謂諸侯之中士下士名曰官師者若上士則二廟庶人祭於寢○祭法適士二廟一壇曰考廟曰王考廟享甞乃止顯考無廟官師一廟曰考廟王考無廟○問官師一廟得祭父母而不及祖無乃不盡人情耶朱子曰位卑則流澤淺其理自然如此又問今士庶人家亦祭三代却是違禮曰雖祭三代却無廟亦不可謂之僣古所謂廟體面甚大皆具門堂寢室非如今人但以一室為之○官師謂諸有司之長止及禰却於禰廟併祭祖適士二廟祭祖祭禰皆不及髙曽大夫一昭一穆與太祖之廟而三大夫亦有始封之君如魯季氏則公子友仲孫氏則公子慶父叔孫氏則公子牙是也王制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諸侯大夫士降殺以兩而祭法又有適士二官師一廟之文大抵士無太祖而皆及其祖考也○新安王氏曰先王先公有廟有祧廟則有司脩除祧則守祧黝堊此脩其祖廟也】宗器先世所藏之重器若周之赤刀大訓天球【音求】河圖之屬也【書顧命越玉五重陳寳赤刀大訓璧琬琰在西序大玉夷玉天球河圖在東序赤刀赤削也武王誅紂時以赤為飾大訓三皇五帝之書訓誥亦在焉文武之訓亦曰大訓天球鳴球玉磬也河圖伏羲時龍馬負圖出於河】裳衣先祖之遺衣服祭則設之以授尸也【授尸使神依焉】時食四時之食各有其物如春行羔豚膳膏香之類是也【周禮天官宰庖人凡用禽獸春行羔豚膳膏香夏行腒鱐膳膏臊行猶用也腒音渠乾雉也鱐音搜乾魚也臊犬膏治腒鱐以犬膏也秋行犢麛膳膏腥冬行鱻羽膳膏羶犢牛子麛音迷鹿子腥雞膏鱻音鮮魚也羽鴈也羶羊脂也又禮記内則篇亦云○格庵趙氏曰四時之食各有其物以奉人者薦神盖以生事之也羔稚羊豚稚豕嫩而肥故春用之香謂牛膏也調膳之物各以物之所便而和之○朱氏伸曰此以下併前章論䘮葬之禮脩道之教也】 宗廟之禮所以序昭穆也序爵所以辨貴賤也序事所以辨賢也旅酬下為上所以逮賤也燕毛所以序齒也【昭如字為去聲】 宗廟之次左為昭右為穆而子孫亦以為序有事於太廟則子姓兄弟羣昭羣穆咸在而不失其倫焉【格庵趙氏曰左昭右穆者死者之昭穆也羣昭羣穆者生者之昭穆也宗廟之禮非特序死者之昭穆亦所以序生者之昭穆○新安陳氏曰王制所謂三昭三穆昭在左左為陽昭者陽明之義穆在右右為隂穆者隂幽之義以周言之書於文王曰穆考文王詩於武王曰率見昭考父穆則子昭父昭則子穆也子孫亦以為序祭統所謂昭與昭齒穆與穆齒是也】爵公侯卿大夫也事宗祝有司之職事也【新安陳氏曰宗宗伯宗人之屬祝大祝小祝也並見周禮祭祀以任職事為賢次序與祭之職事所以辨其人之賢也】旅衆也酬導飲也旅酬之禮賔弟子兄弟之子各舉觶【音至飲器也】於其長【上聲下同】而衆相酬【祭将畢時行衆相酬之禮】蓋宗廟之中以有事為榮故逮及賤者使亦得以申其敬也【朱子曰旅酬禮下為上交勸先一人如郷吏之屬升觶或二人舉觶獻賔賔不飲却以獻執事執事一人受之以獻於長以次獻至于沃盥者所謂逮賤也○問酬導飲也曰主人酌以獻賔賔酢主人曰酢主人又自飲而復飲賔曰酬其主人又自飲者是導賔使飲也賔受之奠於席前至旅而後舉主人飲二杯賔只飲一杯疑後世所謂主人倍食於賔者此也】燕毛祭畢而燕則以毛髮之色别【彼列反】長㓜為坐次也齒年數也【雲峯胡氏曰序爵所以貴貴賤者冝在所畧旅酬下為上賤者亦得以伸其敬矣序事所以賢賢老者若在所簡燕毛則於老者獨加敬矣禮意周浹如此亦通乎上下而言也○新安陳氏曰辨貴賤以爵序也辨賢以徳序也序齒以齒序也逹尊三亦見於祭禮中者如此○東陽許氏曰祭畢而燕今不知其儀亦於楚茨之詩見其大意云皇尸載起神保聿歸然後言諸父兄弟偹言燕私下章曰樂具入奏說者謂祭時在廟燕當在寝故祭時之樂皆入奏於寝也所謂燕禮其可知之彷彿若此○宗廟之禮一節五事禮意至為周密序昭穆既明同姓之尊卑序爵是合同姓異姓之貴賤盖皆指助祭陪位者而言至於序賢則分别羣臣之賢否廟中奔走執事必擇徳行之優威儀之美趨事之純熟者為之賢者既有事則不賢者亦自䏻勸雖然既以有事為榮則事不及之者豈不有耻則又有序爵以安其心執事者既榮無事有爵而在列者及賤而役於廟中者皆得與旅酬至此賢不賢皆恩禮之所逮然此合同姓異姓而通言至祭禮已畢尸既出異姓之臣皆退獨燕同姓是親親之禮又厚於踈逺者見制禮之意文理密察恩意周偹仁至義盡而文章粲然】 踐其位行其禮奏其樂敬其所尊愛其所親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 踐猶履也其指先王也所尊所親先王之祖考子孫臣庶也始死謂之死既則曰反而亡焉皆指先王也【朱子曰記曰反哭升堂反諸其所作也主婦入于室反諸其所養也須知得這意則所謂踐其位行其禮等事行之自安方見得繼志述事之事○陳氏曰事死如生居䘮時事事亡如存葬祭時事】此結上文兩節皆繼志述事之意也【雙峯饒氏曰踐其位三句是善述事敬所尊三句是善繼志○新安陳氏曰善繼志述事至於如此所以為孝之至也】 郊社之禮所以事上帝也宗廟之禮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禮禘嘗之義治國其如示諸掌乎 郊祭天社祭地不言后土者省文也【朱子曰周禮只說祀昊天上帝不說祀后土先儒說祭社便是如郊特牲而社稷大牢又如用牲于郊牛二乃社于新邑此乃明驗五峯言無北郊只社便是祭地此說却行○新安陳氏曰首句提郊與社則次句冝云所以事上帝后上也今不然乃省文】禘天子宗廟之大祭追祭太祖之所自出於太廟而以太祖配之也【詳見語問禘章太祖即始祖也】嘗秋祭也四時皆祭舉其一耳禮必有義對舉之互文也示與視同視諸掌言易【去聲】見也此與論語文意大同小異記有詳畧耳【此申言武王與周公䏻盡中庸之道○朱子曰游氏說郊社之禮所謂惟聖人為䏻饗帝禘甞之義所謂惟孝子為䏻饗親意思甚周密○譚氏曰治道不在多端在夫致敬之間而已當其執圭幣以事上帝之時其心為何如當其奠斚以事祖宗之時其心為何如是心也舉皆天理無一毫人偽介乎其間鬼神之情状天地萬物之理聚見於此推此心以治天下何所往而不當○雙峯饒氏曰序昭穆序爵序事序齒下為上此親親長長貴貴尊賢慈㓜逮賤之道便是治天下之經敬其所尊敬也愛其所親仁也事死亡如生存誠也盡是三者孝也仁孝誠敬指心而言是又治天下之本一祭祀之間而治天下之道具於此故結之曰明乎此者治國其如示諸掌乎○雲峯胡氏曰上文孝之至也已結了逹孝二字此又别是一意盖上章與此章上文專以宗廟之禮言此則兼以郊禘之禮言周公制為禮法未甞不通上下之情亦未甞不嚴上下之分祭祀之禮通上下得行事上帝惟天子得行之故特先後而言之曰此所以事上帝也此所以祀乎其先也名分截然不可犯也明乎郊社之禮胡為先郊而後社郊祭天惟天子得行之社則自侯國以至於庶人各有社上下可通行也明乎禘甞之義胡為先禘而後甞禘大祭惟天子得行之甞宗廟之秋祭上下可通行也前章末言三年之喪庶人得以通乎天子必有父也此章末言郊禘之祭諸侯不得以通乎天子必有君也但言周公之制禮如此而不足於魯之郊禘非禮其意自見於不言之表此所以為聖人之言也○張氏存中曰禮記王制天子諸侯宗廟之祭春曰礿夏曰禘秋曰甞冬曰烝此盖夏殷之祭名周則改之春曰祠夏曰礿秋冬同詩小雅曰禴祠烝甞于公先王此乃周四時祭宗廟之名也祭統所載與王制同礿禴同】 右第十九章【雙峯饒氏曰以上八章自第十二章至此皆以道之費隠言當為第三大節】 中庸章句大全上 <經部,四書類,四書大全__中庸章句大全>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章句大全下 哀公問政 哀公魯君名蔣 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䇿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 方版也䇿簡也【葉氏少藴曰木曰方竹曰䇿䇿大而方小聘禮束帛加書百名以上書於䇿不及百名書於方既夕禮書賵於方書遺於䇿蓋䇿以衆聨方一而已】息猶滅也有是君有是臣則有是政矣 人道敏政地道敏樹夫政也者蒲盧也【夫音扶】 敏速也蒲盧沈括以為蒲葦是也以人立政猶以地種樹其成速矣而蒲葦又易【去聲下同】生之物其成尤速也言人存政舉其易如此【顧氏曰以蒲葦喻政之敏猶孟子以置郵喻徳之速】 故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 此承上文人道敏政而言也為政在人家語作為政在於得人語意尤備人謂賢臣身指君身道者天下之達道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以生者所謂元者善之長【上聲】也【此句見易乾文言○朱子曰元亨利貞皆是善而元則為善之長亨利貞皆是那裏來仁義禮智亦皆善也而仁則為萬善之首義禮智皆從這裏出爾】言人君為政在於得人而取人之則又在修身【三山陳氏曰為政雖在得賢然使吾身有所未修則取舍不明無以為取人之則】能仁其身則有君有臣而政無不舉矣【問仁亦是道如何說修道以仁朱子曰道是泛說仁是切要底道是統言義理公共之名仁是直指人心親切之妙○問這箇仁字是偏言底曰仁者人也親親為大如此說則是偏言○象山陸氏曰仁人心也人者政之本身者人之本心者身之本不造其本而徒事其末不可得而治矣○西山真氏曰道與仁非有二致道者衆理之總名仁者一心之全徳志乎道而弗他知所向矣仁則其歸宿之地而用功之親切處也○新安陳氏曰仁其身三字精妙以三字括修身以道修道以仁八字修道以仁如志道據徳而依於仁修身工夫至於以仁可謂能仁其身而身與仁為一矣能仁其身則君身修是有君也以身為取人之凖則則得其人是有臣也有君有臣則人存而宜乎政舉此所以繳結上文照應前有是君有是臣則有是政之說○新安倪氏曰此仁字以上文觀之曰修身以道修道以仁是自身上說歸心上兼心之徳愛之理而言故章句曰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以生者所謂元者善之長也而真氏亦曰仁者一心之全德以下文觀之曰仁者人也親親為大是又從身上說到親親上方以愛之理言故章句曰人指人身而言具此生理自然便有惻怛慈愛之意而朱子亦曰是偏言詳玩之則可見矣】 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義者宜也尊賢為大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禮所生也【殺去聲】 人指人身而言具此生理自然便有惻怛【當葛反】慈愛之意深體味之可見【朱子曰以生字說仁生自是上一節事當求天地生我底意我如今須要自體認得○西山真氏曰人之所以為人以其有此仁也有此仁而後命之曰人不然則非人矣○雙峯饒氏曰人字之義難訓但凡字須有對待即其所對之字觀之其義可識孔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此人字正與鬼字相對生則為人死則為鬼仁是生底道理所以以人訓仁人若不仁便是自絶其生理○東陽許氏曰仁者人也此是古來第一箇訓字言混成而意深宻深體味之則具人之形必須盡乎仁其所以盡仁則不過盡人道而已】宜者分别【彼列反】事理各有所宜也禮則節文斯二者而已【朱子曰宜指事物當然之理道理宜如此節者等級也文者不直截而回互之貎是裝裹得好如升降揖遜○問修道以仁繼以仁者人也何為下面又添說義禮曰仁便有義陽便有隂親親仁之事尊賢義之事親之尊之其中自有箇降殺等差這便是禮親親在父子如此在宗族如彼所謂殺也尊賢有當事之者有當友之者所謂等也○北溪陳氏曰親親則有隆殺三年與期功緦是也尊賢亦有等級如大賢為吾師次賢為吾友是也纔有隆殺等級便有節文而禮生乎其間矣禮所以節文斯二者使無過不及之患節則無大過文則無不及也○雙峯饒氏曰等殺是人事禮是天理人事之輕重高下皆天理有以節文之】 在下位不獲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 鄭氏曰此句在下誤重【平聲】在此 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親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 為政在人取人以身故不可以不修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故思修身不可以不事親【事親即是以親親之仁事其親】欲盡親親之仁必由尊賢之義故又當知人【陳氏曰知人有賢否之别賢者近之不肖者逺之有師友之賢則親親之道益明與不肖處則必辱其身以及其親矣】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皆天理也故又當知天【程子曰不知天則於人之愚智賢否有所不能知雖知之有所不盡故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不知人則所親者或非其人所由者或非其道而辱身危親者有之故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故曰不信乎友不恱乎親矣○朱子曰此一節却是倒看根本在修身然修身得力處却是知天知天是物格知至知得箇自然道理學若不知天便記得此又忘彼得其一失其二未知天見事頭緒多既知天了這裏便都定這事也定那事也定○知天是起頭處能知天則知人事親修身皆得其理矣聞見之知非真知也只要知得到信得及如君之仁子之孝之類人所共知而多不能盡者非真知故也○三山陳氏曰修身而不本於事親則施之無序失為仁之本矣事親之仁不由尊賢之義則善惡不明失事理之宜矣事親知人而等殺不明不知天理者也書曰天秩有禮故於此又當知天所謂秩即等殺也自禮所生也以上推其理之所由生自君子不可不修身以下繹其義之所以貫○雙峯饒氏曰孔子對哀公之語至不可不知天處其間項目雖多然大意不過兩節而已始言政之舉息在乎人而其下自為政在人推之以至於修道以仁所以明為政之本在於仁也繼言仁義之等殺生乎禮而其下自君子不可不修身推而至於不可不知天所以又明為仁之端在於智也故兩節各以故字承之蓋為下明善誠身張本明善智也誠身仁也問章首專歸重於人而以人訓仁下文又說義說禮今又謂為仁以智為先何也曰義者仁之對有箇仁自然有箇義禮又節文斯二者禮者天理自然之節文不是人安排故於事親知人歸宿於知天然非智不能知故末句發兩知字前賢截從知天斷朱子合作一章亦有深意九經與為政相應前面說修身親親尊賢故後面九經節節發明修身也尊賢也親親也只是此三者為網目敬大臣體羣臣懐諸侯乃自尊賢之等推之也子庶民來百工柔逺人乃自親親之殺而推之也天下之達道五便是修身之道天下之達徳三便是事親之仁知天之智只添得箇勇字○雲峯胡氏曰上文修道以仁即是率性之道知天之天字即是天命之性但天命之性是渾然者此從等殺上說是粲然者然其粲然者即其渾然者亦非有二天也】 天下之達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達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徳也所以行之者一也【知去聲】 達道者天下古今所共由之路即書所謂五典孟子所謂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彼列反】長【上聲】㓜有序朋友有信是也知所以知【如字】此也仁所以體此也勇所以强此也【此字指五達道體謂以身體而力行之】謂之達徳者天下古今所同得之理也一則誠而已矣達道雖人所共由然無是三徳則無以行之達徳雖人所同得然一有不誠則人欲間【去聲】之而德非其徳矣程子曰所謂誠者止是誠實此三者三者之外更别無誠【朱子曰知底屬智行底屬仁勇是勇於知勇於行仁智了非勇便行不到○知仁勇是做的事誠是行此三者真實的心○蔡氏曰達道本於達徳達徳又本於誠誠者達道達德之本而一貫乎達道達徳者也○西山真氏曰道雖人所共由然其智不足以及之則君當仁臣當敬之類未必不昧其所以然知及之而仁不能守仁守之而勇不能斷則於當行之理或奪於私欲或蔽於利害以至蔑天常敗人紀者多矣德雖人所同得然或不誠而勉强矯飾則知出於術數仁流於姑息勇過於强暴而徳非其徳矣故行之必本於誠一者誠也三者皆真實而無妄是之謂誠○雲峯胡氏曰虞書曰五教曰五典未嘗列五者之目至此則曰天下之達道五始列其目言之蓋曰天叙有典是言天命之性不離此五者曰敬敷五教是言修道之教不離此五者此曰達道是言率性之道不離乎此五者也】 或生而知之或學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强上聲】 知之者之所知行之者之所行謂達道也以其分【扶問反】而言則所以知者知【去聲下知也同】也所以行者仁也所以至於知之成功而一者勇也【知之透徹行之成功便是勇】以其等而言則生知安行者知也【如舜之大知】學知利行者仁也【如顔子之克復為仁】困知勉行者勇也【困知勉行非勇則做不徹○朱子曰生知安行主於知而言不知如何行安行者只是安而行之不用着力然須是知得乃能行得也學知利行主行而言雖是學而知得然須著意去力行則所學而知得者不為徒知也○問諸說皆以生知安行為仁學知利行為知先生獨反是何也曰論語說仁者安仁知者利仁與中庸說知仁勇意思自别生知安行便是仁在知中學知利行便是仁在知外既是生知必能安行所以謂仁在知中若是學知便是知得淺些子須是力行方始到仁處所以謂仁在知外○生知安行以知為主學知利行以仁為主困知勉行以勇為主○北溪陳氏曰就知仁勇等級而言之生知安行為知知主於知就知上放重蓋先能知之而後能行之也學知利行為仁仁主於行以行處為重故知得須是行得也困知勉行為勇此氣質昏懦之人昏不能知懦不能行非勇則不足以進道○雙峯饒氏曰生知安行隠然之勇學知利行非勇不可到困知勉行全是勇做出來】蓋人性雖無不善而氣禀有不同者故聞道有蚤莫【與早暮同】行道有難易【去聲】然能自强【如字】不息則其至一也【陳氏曰人性雖無不善而氣禀有不同惟其有清濁厚薄之分所以有知行三等之别上等之人禀氣清明所以義理昭著不待教而後知故曰生知賦質純粹所以安於義理不待學習而能故曰安行此聖人地位也其次者清多而濁少於事物當然之理必待學而後知故曰學知賦質純多而駁少蓋真知道理而篤好之如嗜欲然故曰利行此大賢地位也又有一等人禀氣濁多而清少須是困心衡慮然後發憤以求知故曰困知賦質駁多而純少未能利行且須黽勉强力而為之故曰勉行此又其次等人地位也凡此皆其氣質之不同者然本然之性無有不善或生知或學知或困知及已知處則一般或安行或利行或勉行及其行之成功則一般至此為能復其本然之初矣】吕氏曰所入之塗雖異而所至之域則同此所以為中庸若乃企生知安行之資為不可幾【平聲】及輕困知勉行謂不能有成此道之所以不明不行也【雲峯胡氏曰以其分而言是說知行之屬有先後以其等而言是說氣質之屬有高下至於知之成功而一是知行之功足以變化氣質天命之性本一也至是則不見其氣質之不一者惟見其天命之本一者矣知行之不可不勇也如此夫】 子曰好學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好近乎知之知並去聲】 子曰二字衍文○此言未及乎達徳而求以入徳之事【朱子曰上既言達徳之名恐學者無所從入故又言其不逺者以示之使由是而求之則可以入徳也聖人之言淺深逺近之序不可差欠如此○西山真氏曰既言三達徳又教以入徳之路夫知必上智仁必至仁勇必大勇然後為至然豈易遽及哉苟能好學不倦則亦近乎智力行不已則亦近乎仁以不若人為恥則亦近乎勇蓋好學所以明理力行所以進道知恥所以立志能於此三者用功則三達徳庶可漸至矣】通上文三知為知【去聲下非知同】三行為仁則此三近者勇之次也【節齋蔡氏曰三知主知三行主仁三近主勇生知者知之知也學知者仁之知也困知者勇之知也安行者仁之仁也利行者知之仁也勉行者勇之仁也好學者知之勇也力行者仁之勇也知恥者勇之勇也】吕氏曰愚者自是而不求自私者徇人欲而忘返懦【奴臥奴亂二反】者甘為人下而不辭故好學非知然足以破愚力行非仁然足以忘私【朱子曰仁則力行工夫多知則致知工夫多好學近乎知力行近乎仁意自可見○三山陳氏曰所謂力行足以忘私者蓋世之怠惰不為者皆所以自便其所欲故曰私○問此章以力行言仁前章服膺勿失又以守言仁何也雙峯饒氏曰守也屬行以擇為知則當以守為仁以知為知則當以行為仁各有所當問守與行如何屬仁曰仁者無私欲心無私欲然後能守能行今人行不去只是被私欲牽制守不住只是被私欲牽引耳○問吕氏元本云自私者以天下非吾事朱子改之曰自私者徇人欲而忘返如何蛟峰方氏曰吕氏以公為仁有我為不仁力行雖未是仁然足以去我朱子以純乎天理為仁有欲便是不仁力行足以去欲故近仁吕氏就愛上用上說仁朱子就本體上說仁也】知恥非勇然足以起懦【朱子曰知恥如舜人也我亦人也舜為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我猶未免為郷人也是則可憂也既恥為鄉人進學安得不勇○雲峯胡氏曰達徳自是人所同得之理而此復以其近者言之誘人之進也蓋雖昏惰之極亦未有不進者但患無恥耳周子曰必有恥則可教侯氏曰知恥非勇也能恥不若人則勇矣嗚呼彼悠悠者豈非無恥之甚哉○東陽許氏曰非知非仁非勇不曰不是知仁勇蓋知仁勇是徳已至之定名若好學力行知恥亦知仁勇之事但未全爾此體貼三近字說】 知斯三者則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則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家矣 斯三者指三近而言人者對已之稱天下國家則盡乎人矣言此以結上文修身之意起下文九經之端也【雲峯胡氏曰黄氏云此章當一部大學大學以修身為本此章自首至此皆以修身為要上文言修身而曰不可不知天者即大學逆推修身之工夫至於格物致知者也此言修身而曰治人治天下國家者即大學順推修身之功效至於家齊國治天下平者也】 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曰修身也尊賢也親親也敬大臣也體羣臣也子庶民也來百工也柔逺人也懐諸侯也 經常也【廣平游氏曰經者其道有常而不可易其序有條而不可紊○三山陳氏曰施之治天下國家可以常行而不變故曰經○倪氏曰經者常也即所謂庸也】體謂設以身處【上聲】其地而察其心也子如父母之愛其子也【雲峯胡氏曰羣臣相去踈逺休戚不相知必如以身處其地而察其心則可耳庶民相去尤逺休戚愈不可知必如父母之愛其子乃可耳體字子字皆心誠求之者也】柔逺人所謂無忘賓旅者也【無忘賓旅本齊桓公葵丘載書中語○三山陳氏曰逺人非四夷乃商賈賓旅皆是離家鄉而來須寛恤之若謂四夷不應在諸侯之上】此列九經之目也吕氏曰天下國家之本在身故修身為九經之本然必親師取友然後修身之道進故尊賢次之【三山陳氏曰下文既有大臣又有羣臣而此先云尊賢者非臣之之謂正書所謂能自得師禮所謂當其為師則不臣者也】道之所進莫先其家故親親次之由家以及朝【音潮】廷故敬大臣體羣臣次之由朝廷以及其國故子庶民來百工次之由其國以及天下故柔逺人懐諸侯次之此九經之序也【問中庸九經先尊賢而後親親何也程子曰道孰先於親親然不能尊賢則不知親親之道○陳氏曰經有九其實總有三件三件合來共歸一件蓋敬大臣體羣臣其本從尊賢來子庶民來百工柔逺人懐諸侯其本從親親來而親親尊賢之本又從修身來】視羣臣猶吾四體視百姓猶吾子此視臣視民之别【彼列反】也【朱子曰體羣臣章句與吕說體字雖小不同然吕說大意自好不欲廢也○新安陳氏曰視臣猶四體移之股肱大臣豈不可乎朱子所訓不可易矣觀下文忠信重禄所以勸士釋云待之誠而養之厚蓋以身體之而知其所頼乎上者如此也則體字謂以身處其地而察之可移易否乎】 修身則道立尊賢則不惑親親則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則不體羣臣則士之報禮重子庶民則百姓勸來百工則財用足柔逺人則四方歸之懐諸侯則天下畏之 此言九經之效也道立謂道成於己而可為民表【新安陳氏曰表儀也如書所謂表正萬邦之表】所謂皇建其有極是也【書洪範五皇極皇建其有極】不惑謂不疑於理【新安陳氏曰得賢以師資講明故不疑於理】不【音縣】謂不迷於事【北溪陳氏曰不惑是理義昭著無所疑也不是信任専政事舉無所迷也】敬大臣則信任專而小臣不得以間【去聲】之故臨事而不也來百工則通功易事農末相資故財用足【朱子曰若百工聚則事事皆有豈不足以足財用乎如織紝可以足布帛工匠可以足器皿之類○雙峯饒氏曰財用是兩字財是貨財用是器用一人之身豈能百工之所為備如農夫之耕農器缺一不可農得用以生財工得財以贍用推此可見其餘蓋農工相資則上下俱足】柔逺人則天下之旅皆悦而願出於其塗故四方歸懐諸侯則徳之所施【去聲】者博而威之所制者廣矣故曰天下畏之【陳氏曰報禮重君視臣如手足臣視君如腹心也百姓勸君待民如子則民愛君如父母庶民子來是也○雲峯胡氏曰道即前五者天下之達道立是吾身於此五者各盡其道而民皆於吾身取則也章句以為即是皇建其有極皇極建而九疇叙君道立而九經行其㫖一也尊賢尤與修身相闗修身則道成於己尊賢則見道分明而無疑章句曰此九經之效也道立是修身之效以下皆道立之效】 齊明盛服非禮不動所以修身也去讒逺色賤貨而貴徳所以勸賢也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惡所以勸親親也官盛任使所以勸大臣也忠信重禄所以勸士也時使薄歛所以勸百姓也日省月試既稟稱事所以勸百工也送往迎來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逺人也繼絶世舉廢國治亂持危朝聘以時厚往而薄來所以懐諸侯也【齊側皆反去上聲逺好惡歛並去聲既許氣反省悉井反禀彼錦力錦二反稱去聲朝音潮】此言九經之事也【北溪陳氏曰九經之事是做工夫處齊齊其思慮明明潔其心齊明以一其内盛服以肅其外内外交相養也齊明盛服是静而未應接之時以禮而動是動而已應接之時動静交相養也如此所以修身○雲峯胡氏曰齊明盛服静而敬也即首章戒懼存養之事非禮不動動而敬也即首章慎獨省察之事】官盛任使謂官屬衆盛足任使令【平聲】也蓋大臣不當親細事故所以優之者如此忠信重禄謂待之誠而養之厚蓋以身體之而知其所賴乎上者如此也既讀曰餼餼稟稍【去聲】食也【周禮天官宮正幾其出入均其稍食○内宰掌書版圖之法以治王内之政令均其稍食分其人民以居之稍食吏禄廪也稍者出物有漸之謂○朱子曰餼牲餼也如今官員請受有生羊肉禀即廪給折送錢之類是也】稱事如周禮稾【古老反】人職曰考其弓弩以上下其食是也【夏官稾人掌受財于職金以齎音咨其工弓六物為三等弩四物亦如之矢八物皆三等箙亦如之箙盛矢器春獻素秋獻成書其等以饗工乗其事試音考其弓弩以上下其食而誅賞乃入工于司弓矢及繕人槀讀為芻槀之槀箭幹謂之槀○新安陳氏曰食必與事稱有功不可負無功不可濫】往則為【去聲】之授節以送之【朱子曰逺人來至去時有節以授之過所在為照如漢之出入關者用繻唐謂之給過所是也】來則豐其委【去聲】積【子賜反】以迎之【新安陳氏曰委積畜聚也周禮遺人掌牢禮委積註云委積謂牢米薪芻給賓客又司徒註少曰委多曰積】朝謂諸侯見【形甸反】於天子聘謂諸侯使大夫來獻王制比【毗至反】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五年一朝【比年每年也】厚往薄來謂燕賜厚而納貢薄 凢為天下國家有九經所以行之者一也 一者誠也一有不誠則是九者皆為虚文矣此九經之實也【三山潘氏曰三徳行之者一所以實其徳九經行之者一所以實其事○雲峯胡氏曰修身不實則欲得以間理尊賢不實則邪得以間正親親不實則疎得以間親推之莫不皆然○新安陳氏曰中庸一書誠為樞紐論誠雖至誠者天之道處而始詳而誠之名己見於鬼神章誠之不可揜之一言誠之意已兩見於三徳九經行之者一之二言矣誠之不可揜以實理言兩行之者一皆以實心言也】 凢事豫則立不豫則廢言前定則不跲事前定則不困行前定則不疚道前定則不窮【跲其刼反行去聲】 凢事指達道達徳九經之屬豫素定也跲躓【音致】也疚病也此承上文言凢事皆欲先立乎誠如下文所推是也【朱子曰言前定句句著實不脫空也纔一語不實便說不去事前定則不困閒時不曽做得臨時自是做不徹便至於困行前定則不疚若所行不前定臨時便易得屈折枉道以從人矣道前定則不窮此一句又連那上三句都在裏面是有箇妙用千變萬化而不窮之謂事到面前都理㑹得○陳氏曰上凢事一句乃達道達徳九經而言下事前定一句乃指其事而言之也○項氏曰言誠而必言豫者教人素學之也知之素明行之素熟而後取之則不窮矣○雲峯胡氏曰上文言達道達徳九經之所以行此則總言凢事之所以立蓋曰是誠也非一朝一夕之故戒懼慎獨養之者有素矣如此則先立乎誠而後事可立可立則可行矣章句以先立二字釋前定正與上二行字相應○新安陳氏曰四前定字所以申明上豫字也非以豫與前定為誠乃是所當豫所當前定者謂先立乎誠也】 在下位不獲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獲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獲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順乎親不信乎朋友矣順乎親有道反諸身不誠不順乎親矣誠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誠乎身矣 此又以在下位者推言素定之意反諸身不誠謂反求諸身而所存所發未能真實而無妄也【朱子曰反諸身是反求於心不誠是不曽實有此心如事親孝須實有這孝之心若外面假為孝之事裏面却無孝之心便是不誠矣○新安陳氏曰所存所發指心而言所存静而涵養時也所發動而應接時也】不明乎善謂不能察於人心天命之本然【此又推本從天命謂性之源頭處來】而真知至善之所在也【問凢事豫則立言與事行與道皆欲先定於其初則不跲不困不疚不窮斯有必然之驗故自不獲乎上不信乎朋友不順乎親而推之皆始於不誠乎身而已然則先立乎誠為此章之要㫖而不明乎善則不可以誠乎身矣今欲進乎明善之功要必格物以窮其理致知以處其義夫然後真知善之為可好而好之則如好好色真知惡之為可惡而惡之則如惡惡臭明善如此夫安得而不誠哉以是觀之則中庸所謂明善即大學致知之事中庸之所謂誠身即大學誠意之功要其指歸其理則一而已朱子曰得之○陳氏曰此一節又推明誠不可不前定之意須自誠身明善始要在於明善善者天命率性之本然須是格物致知真知至善之所在否則好善不能如好好色惡惡不能如惡惡臭雖欲誠身而身不可得而誠矣故必明善乃能誠身至於事親信友獲上治民無所往而不通而達道達徳九經凢事亦一以貫之而無遺矣○雙峯饒氏曰前言思修身不可以不事親此曰身不誠不順乎親以入德之本言則修身必先事親以成徳之效言則身誠然後親順○雲峯胡氏曰此以在下位者言見得上文九經是在上位者中庸之道通上下皆當行也故上言尊賢此則言信乎朋友上言親親此則言順親上言修身此則言誠身其道一也勉齋云此一章當一部大學誠身是包大學誠意正心修身而言心是所存意是所發故章句釋誠身必兼所存所發言之上文曰知天而此曰明善善即天命之性天命無有不善學者當知夫至善之所在是即大學所謂格物致知也天不可不知善不可不明又見三德必以知為先也】 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聖人也誠之者擇善而固執之者也【中並去聲從七容反】 此承上文誠身而言誠者真實無妄之謂天理之本然也誠之者未能真實無妄而欲其真實無妄之謂人事之當然也聖人之徳渾【上聲】然天理真實無妄不待思勉而從容中道則亦天之道也未至於聖則不能無人欲之私而其為徳不能皆實故未能不思而得則必擇善然後可以明善【問明善擇善何者為先朱子曰譬如十箇物事五箇善五箇惡須㨂此是善此是惡方分明○東陽許氏曰擇善然後可以明善擇者謂致察事物之理明者謂洞明吾心之理合外内而言之擇善是格物明善是知至】未能不勉而中則必固執然後可以誠身此則所謂人之道也【三山陳氏曰善不擇則有誤認人欲為天理者矣執不固則天理有時奪於人欲矣】不思而得生知也不勉而中安行也擇善學知以下之事固執利行以下之事也【章句兩以下字該困知勉行在其中○朱子曰誠者天之道誠是實理自然不假修為者也誠之者人之道是實其實理則是勉而為之者也孟子言萬物皆備於我便是誠反身而誠便是誠之反身只是反求諸已誠只是萬物具足無所虧欠○問在天固有真實之理在人當有真實之功聖人不思不勉而從容中道無非實理之流行則聖人與天為一即天之道也未至於聖人必擇善而後能明是善必固執然後能實是善此人事當然即人之道也曰善○北溪陳氏曰天道人道有數様分别且以上天言之維天之命於穆不已自元亨而利貞貞而復元萬古循環無一息之間凢天下之物洪纎高下飛潛動植青黄白黒萬古皆常然不易又如日往月來寒往暑來萬古皆然無一息之差繆此皆理之真實處乃天道之本然也以人道相對誠之乃人分上事若就人論之則天道流行賦予於人而人受之以為性此天命之本然者便是誠故五峯謂誠者命之道蓋人得天命之本然無非實理如孩提知愛及長知敬皆不思而得不學而能即在人之天道也其做工夫處則盡已之忠以實之信凢求以盡其誠實乃人道也又就聖賢論之聖人生知安行純是天理徹内外本末皆真實無一毫之妄不待勉而自中不待思而自得如人行路須照管方行得路中否則蹉向一邊去聖人如不看路自然路中行所謂從容中道此天道也自大賢以下氣禀不能純乎清明道理未能渾然真實無妄故知有不實須做擇善工夫行有不實須做固執工夫擇善是辨析衆理而求其所謂善致知之功也固執是所守之堅而不為物所移力行之功也須是二者並進乃能至於真實無妄此人道也○雙峯饒氏曰不勉而中安行之仁也不思而得生知之知也從容中道自然之勇也或疑從容非勇曰今有百鈞於此一人談笑而舉之力有餘也一人竭蹷而不能舉力不足也然則聖人之於道也衆皆勉强而已獨從容非天下之大勇而何擇善近知固執近仁而勇在其中論誠者則先仁而後知以成徳之序言也論誠之者則先知而後仁以入徳之序言也○雲峯胡氏曰自此以前十六章言誠之不可揜是以天道言誠上文誠身是以人道言誠所以於此總兩者言之曰誠者天之道誠之者人之道也不勉而中者安行之仁不思而得者生知之知從容中道者自然之勇此以上皆言知仁勇學者入徳之事此以下兼言仁知勇聖人成徳之事論語曰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學之序也此以上見之又曰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徳之序也此以下見之下章盡性仁也前知知也無息勇也愽厚仁也高明知也悠乆勇也如地之持載仁也如天之覆幬知也如日月之代明四時之錯行勇也往往皆言仁知勇而於此始焉至論學知利行之事擇善為知固執為仁又依舊先知而後仁其所以開示學者至矣】 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 此誠之之目也學問思辨所以擇善而為知【去聲】學而知【如字】也篤行所以固執而為仁利而行也程子曰五者廢其一非學也【朱子曰五者無先後有緩急不可謂博學時未暇審問審問時未暇謹思謹思時未暇明辨明辨時未暇篤行五者從頭做將去初無先後也○陳氏曰擇善有博學審問慎思明辨工夫儘用功多固執只有篤行一工夫是擇善處真能知之則行處功自易也○雙峯饒氏曰學必博然後有以聚天下之見聞而周知事物之理問必審然後有以訂其所學之疑思必謹然後有以精研其學問之所得而自得於心辨必明然後有以别其公私義利是非真妄於毫釐疑似之間而不至於差繆擇善至此擇之可謂精矣如是而加以篤行則日用之間由念慮之微以逹於事為之著必能去利而就義取是而舍非不使一毫人欲之私得以奪乎天理之正而凡學問思辨之所得者皆有以踐其實矣所執如此其固為何如此學知利行以求至於誠者之事也○項氏曰學而又問則取於人者詳思而又辨則求於心者精如是而後可以行矣】 有弗學學之弗能弗措也有弗問問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篤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 君子之學不為則己為則必要其成故常百倍其功此困而知勉而行者也勇之事也【朱子曰此一叚是應上面博學之五句反說起如云不學則已學之弗能而定不休如云有不戰戰必勝矣之類也○陳氏曰學問思辨智之事篤行仁之事弗措勇之事○雙峯饒氏曰逹道有五知此者曰知行此者曰仁勉於此者曰勇實知實行而實勉者曰誠博學審問慎思明辨以擇乎善所以求實知也篤行以固執之所以求實行也五弗措所以求實勉之也知之實行之實勉之實則達徳之實體立而達道之實用行矣】 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雖柔必强 明者擇善之功强者固執之效【朱子曰雖愚必明是致知之效雖柔必强是力行之效○新安陳氏曰自人一能之以下乃子思子喫為氣質昏弱者言果能此道一句尤警䇿只恐不能百倍其功耳若真能於此五者下百倍於人之功則學力之至到决可變化氣質之昏弱矣子思子豈欺我哉】吕氏曰君子所以學者為【去聲】能變化氣質而已徳勝氣質則愚者可進於明柔者可進於强不能勝之則雖有志於學亦愚不能明柔不能立而已矣蓋均善而無惡者性也人所同也昏明强弱之稟不齊者才也人所異也誠之者所以反其同而變其異也夫【音扶】以不羙之質求變而美非百倍其功不足以致之今以鹵【音魯】莽【莫古莫後二反】滅裂之學【莊子則陽篇君為政焉勿鹵莽治民焉勿滅裂昔予為禾耕而鹵莽之則其實亦鹵莽而報予芸而滅裂之其實亦滅裂而報予鹵莽不用心也滅裂輕薄也】或作或輟以變其不美之質及不能變則曰天質不美非學所能變是果於自棄其為不仁甚矣【新安陳氏曰成已仁也進學不勇卒也不能成已是自棄其身於不肖之歸非不仁而何○朱子曰某年十五六時見吕與叔解得此叚痛快讀之未嘗不竦然警厲奮發人若有向學之志須是如此做工夫方得○雲峯胡氏曰前曰鮮能曰不可能此能百倍其功則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亦可謂知矣充之而義精可也雖柔必强亦可謂仁矣充之而仁熟可也以此見得中庸非不可能能之者在乎人人之所以能之者在乎勇】 右第二十章 此引孔子之言以繼大舜文武周公之緒明其所傳之一致舉而措之亦猶是爾【陳氏曰此說孔子能盡中庸之道子思引此以明道統之傳也○雲峯胡氏曰上章所述文武周公皆是舉而措之之事此引孔子之言謂所傳一致使得舉而措之則亦猶是耳至第三十章曰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則愈可見其所傳之一致焉○新安陳氏曰論語堯曰篇厯叙堯舜禹湯武王之事而以孔子答子張問政繼之子思此章正此意也】蓋包費隠兼小大以終十二章之意【或問章句第十六章兼費隠包大小而言至此則曰包費隠兼小大何也雲峯胡氏曰十六章則兼費隠而言不言小大而包小大於其中此章則兼小大而言不言費隠而包費隠在其中兼字包字各有攸當也】章内語誠始詳而所謂誠者實此篇之樞紐【女九反】也【如戸之有樞如衣之有紐○黄氏曰中庸著一誠字鎻盡○格庵趙氏曰中庸一篇無非說誠自篇首至十六章始露出誠字然專說鬼神是以天道言至此章說許多事末乃說誠身工夫乃是人道自此以下數章分說天道人道極為詳悉】又按孔子家語亦載此章而其文尤詳成功一也之下有公曰子之言美矣至矣寡人實固不足以成之也故其下復以子曰起答辭今無此問辭而猶有子曰二字蓋子思删其繁文以附於篇而所删有不盡者今當為衍文也博學之以下家語無之意彼有闕文抑此或子思所補也歟【家語哀公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文武之政云云其人亡則其政息天道敏生人道敏政地道敏樹夫政也者猶蒲盧也待化以成故為政在於得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云云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禮所以生也禮者政之本也是以君子不可以不修身云云及其成功一也公曰子之言美矣至矣寡人實固不足以成之也孔子曰好學近乎知云云知所以治人則能成天下國家者矣公曰政其盡此而已乎孔子曰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云云懐諸侯則天下畏之公曰為之奈何孔子曰齊明盛服云云爵其能重其禄同其好惡所以篤親親也云云從容中道聖人之所以定體也誠之者擇善而固執之者也公曰子之教寡人備矣敢問行之所始孔子曰立愛自親始教民睦也立敬自長始教民順也教之慈睦而民貴有親教以敬而民貴用命民既孝於親又順以聽命措諸天下無所不可公曰寡人既聞此言也懼不能果行而獲罪咎○朱子曰前輩多是逐叚解去某初讀時只覺首叚合與次叚首意相接如云政也者蒲盧也故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便說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義者宜也尊賢為大都接統說去又思修身叚後便繼以天下之達道五知此三者叚後便繼以為天下國家有九經亦似相接續自此推去疑只是一章後讀家語方知是孔子一時間所說乃是本來一叚也】 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誠則明矣明則誠矣自由也徳無不實而明無不照者聖人之徳所性而有者也【如孟子謂堯舜性之之性】天道也先明乎善而後能實其善者賢人之學由教而入者也人道也【朱子曰此性字是性之也此教字是學之也與首章天命謂性修道謂教二字義不同○葉氏曰聖人全體無一不實而明睿所照無一不盡此自誠而明也學者先明乎善無不精察故踐履之際始無不實此自明而誠也謂之性者全於天之賦予謂之教者成於己之學習○雙峯饒氏曰自誠明謂之性指誠者而言自明誠謂之教指誠之者而言】誠則無不明矣明則可以至於誠矣【朱子曰自誠明謂之性誠實然之理此堯舜以上事學者則自明誠謂之教明此性而求實然之理○以誠而論明則誠明合而為一以明而論誠則誠明分而為二○陳氏曰下二句結上意可以至於誠可以是做工夫處○三山陳氏曰自誠明者由其内全所得之實理以照事物如天開曰明自然無蔽此性之所以名天之道也自明誠者由窮理致知去其私欲以復全其所得之實理必由學而能此教之所以立人之道也自誠明者誠即明也非曰誠而後至於明自明誠者尚須由明而後至於誠雖然及其成功一也○勿軒熊氏曰首章言性道教道之一字前章備言此但言性與教誠明謂之性生知安行之事先仁而後知明誠謂之教學知利行之事先知而後仁○雲峯胡氏曰此性即天命之性但天命之性人物所同此則性之者也聖人所獨此教即修道之教但教是聖人事此則由教而入學者事也】 右第二十一章子思承上章夫子天道人道之意而立言也【朱子曰中庸言天道處皆自然無節次言人道處皆有下工夫節次○陳氏曰此章兼天道人道而言】自此以下十二章皆子思之言以反覆推明此章之意【雙峯饒氏曰此章大意是繳上章言誠者天之道誠之者人之道一向分兩路說去則天人為二也到此章方合說誠則明矣明則誠矣指人道可至於天道合天人而一之也下章至誠盡性章言天道致曲章言人道而末合之曰唯天下至誠為能化此下又分别天道人道】 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天下至誠謂聖人之徳之實天下莫能加也【朱子曰至誠之至乃極至之至如至道至徳之比○葉氏曰至誠者蓋聖人之全徳無一之不實極其至之謂舉天下無以加亘古今莫能及者也】盡其性者徳無不實故無人欲之私而天命之在我者察之由之巨細精粗無毫髪之不盡也【新安陳氏曰章句又推本天命謂性一句而言天命之在我者即天理之賦予於我而為性者是也察之謂生知由之謂安行乃借孟子所謂舜察於人倫由仁義行之察由二字用之謂知之與行之皆無不盡也】人物之性亦我之性但以所賦形氣不同而有異耳能盡之者謂知之無不明而處【上聲】之無不當【去聲】也贊猶助也與天地參謂與天地並立為三也此自誠而明者之事也【問盡性即孟子盡心否朱子曰盡心是就知上說盡性是就行上說能盡得真實本然之全體是盡性能盡得虚靈知覺之妙用是盡心盡性盡心之盡不是做工夫之謂蓋言上面工夫已至至此方盡得耳○盡已之性如在君臣則義在父子則親之類盡人之性如黎民於變時雍盡物之性如鳥獸魚鱉咸若○性只一般人物氣稟不同人雖禀得氣濁本善之性終在有可開通之理是以聖人有教化去開通他使復其善物禀氣偏無道理使開通只是處之各當其理且随他所明處使之他所明處亦只是這箇善聖人便用他善底如馬悍者用鞭䇿方乘得此亦教化是隨他天理流行發見處使之也○贊天地之化育人在天地間雖只是一理然天人所為各自有分人做得底却有天做不得底如天能生物而耕必用人水能潤物而灌必用人火能熯物而爨必用人財成輔相皆人非贊而何○陳氏曰此乃有徳有位之聖人之事惟堯舜足以當之○雙峯饒氏曰此與首章一般至誠盡性便是致中和贊化育便是天地位萬物育○問盡已之性可以兼知行言盡人物之性恐只是主知而言且如人物之性我如何行得他底曰盡其性者是知之行之無不盡之云也盡人物之性者知之無不明處之無不當之云也如新民止於至善相似不是民之自新止於至善乃是新之止於至善問如何盡人之性曰如教以人倫使之父子有親君臣有義之類皆是問知何盡物之性曰如仲冬斬陽木仲夏斬隂木獺祭魚然後漁人入澤梁豺祭獸然後田獵之類皆是也○雲峯胡氏曰天命之性本真實而無妄故聖人之心真實無妄之至始於本然之性為能盡耳非有所加也盡兼知行而言察之無不盡故於人物之性知之無不明由之無不盡故於人物處之無不當人物之性亦我之性聖人之盡之亦非有加也天地能賦人物以性不能使人物各盡其性聖人能盡之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而可以與天地參而為三矣○東陽許氏曰兩章性字不同前如孟子性之之性是帶用說此乃指性之體而言】 右第二十二章 言天道也【或疑此章以後言天道人道間見迭出潜室陳氏曰道理縱横說之無盡如何立定様範只合逐章體認纔不費力處便是天道著力處便是人道】 其次致曲曲能有誠誠則形形則著著則明明則動動則變變則化唯天下至誠為能化 其次通大賢以下凡誠有未至者而言也致推致也曲一偏也形者積中而發外【形見】著則又加顯矣明則又有光輝發越之盛也動者誠能動物變者物從而變化則有不知其所以然者【朱子曰動是方感動他變則己改其舊俗然尚有㾗迹在化則都消化了無復㾗迹矣○孟子明則動矣未變也顔子動則變矣未化也○北溪陳氏曰自形著至變化以致曲之效言○新安陳氏曰形著明相似而有漸皆誠之全體呈露於大用者也形著明是一類動變化是一類明者形著之盛化者動變之妙】蓋人之性無不同而氣則有異故惟聖人能舉其性之全體而盡之其次則必自其善端見【形甸反】之偏而悉推致之以各造【七到反】其極也【新安陳氏曰當看悉字各字悉是一一推致各是各要造極】曲無不致則徳無不實【新安陳氏曰解曲能有誠一句承致曲而言曲無往而不致則徳無往而不實偏曲者皆貫通乎全體矣】而形著動變之功自不能己積而至於能化則其至誠之妙亦不異於聖人矣【程子曰其次致曲者學而後知之也而其成也與生而知之者不異焉故君子莫大於學莫害於畫莫病於自足莫罪於自棄學而不止此湯武所以聖也○朱子曰至誠盡性則全體著見次於此者未免為氣質所隔只如人氣質温厚其發見多是仁氣質剛毅其發見多是義隨其善端發見便就上推致以造其極非是止就其發見一處推致之也如充無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勝用充無穿窬之心而義不可勝用此正是致曲處如從惻隠處發便就此發見處推致其極從羞惡處發亦然孟子謂擴充其四端是也雲峯胡氏曰曰端則於其發之初即推之曰曲則於其發之偏悉推之也○曲不是全體只是一偏之善就一偏之善能一一推之以致乎其極則能貫通乎全體矣○問曲能有誠若属上句則曲是能有誠若属下句則曲若能有誠二意不知孰為焉當曰曲也是能有誠但不若属下句意○問顔曽以下皆是致曲曰顔子體叚已具曽子却是致曲一一推之至答一貫之時則渾全矣○王氏曰孟子曰至誠未有不動者不誠未有能動者也蓋發明子思意也動則變使之改不善而從善也變則化使之遷善逺罪而不知為之者也變則改易之迹顯化則陶染之功深能化雖與至誠相似然至誠之化無待乎明而動動而變變而後化也故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唯夫子能之○新安陳氏曰唯天下至誠與上章五字同然上章是聖人之至誠此章是大賢致曲有誠之極亦同乎聖人之至誠所謂及其成功一也故亦與聖人並稱至誠歟○東陽許氏曰此章重明自明而誠之意誠以下皆言效驗形著明就已上說動變化就物上說】右第二十三章 言人道也 至誠之道可以前知國家將興必有禎祥國家將亡必有妖孽見乎蓍動乎四體禍福將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誠如神【見音現】 禎祥者福之兆妖孽者禍之萌【妖亦作祅孽魚列反說文作云衣服歌謡草木之恠謂之妖禽獸蟲蝗之恠謂之○兆眹萌芽皆㡬之先見者】蓍所以筮所以卜四體謂動作威儀之間如執玉高卑其容俯仰之類【左傳定公十四年邾隠公來朝邾子執玉髙其容仰公受玉卑其容俯子貢曰以禮觀之二君皆有死亡焉是年定公薨哀公七年魯伐邾以邾子益來】凡此皆理之先見【形甸反】者也然唯誠之至極而無一毫私偽留於心目之間者乃能有以察其幾【平聲】焉神謂鬼神【興國本無此四字○問至誠之道可以前知朱子曰在我無一毫私偽故常虚明自能見得如禎祥妖孽與蓍所告四體所動皆是此理己形見但人不能見耳聖人至誠無私偽所以自能見得且如蓍所告之吉凶甚明但非至誠人却不能見也○格庵趙氏曰惟誠之至者無一毫之不實則萬物兆眹無不形見否則己然之事則不覺悟尚何能察其幾哉○雙峯饒氏曰聖人清明在躬無一毫嗜欲之蔽故志氣如神便與明鏡相似纔有些影來便知衆人如昏鏡所以無所知○雲峯胡氏曰禎祥者興之幾妖孽者亡之幾蓍四體莫非善不善之幾知幾其神至誠者能之即周子通書所謂無慾故静虚静虚則明明則通亦即所謂誠精故明神應故妙幾微故幽誠神幾曰聖人但通書所謂神以妙用謂之神此所謂神以功用謂之鬼神言誠自第十六章始彼言誠者鬼神之所以為鬼神此則言聖人之至誠聖人之所以如鬼神也此章與第十六章文不相属而意實相承云○新安陳氏曰至誠之道可先事之未然而知其幾蓋亦誠之明處誠無不極而明無不照也祥孽皆是㡬或見蓍或動四體善不善必先知之至誠之人先知之也能知幾如神明蓋以理知之非如術數揣測之知也○東陽許氏曰至誠前知亦必於動處見所謂幾者動之微吉凶之先見者也聖人知來者如此非有異也故為中庸】 右第二十四章 言天道也 誠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道也之道音導】 言誠者物之所以自成而道者人之所當自行也誠以心言本也道以理言用也【朱子曰誠者是箇自然成就道理不是人去做作安排底物事道却是箇無情底道理却須是人自去行始得○誠者自成也是孤立懸空說這一句蓋有是實理則有是天有是實理則有是地凡物都是如此故曰誠者自成蓋本來自成此物到得道自道便是有這道在這裏人若不自去行便也空了問既說物之所以自成下文又云誠以心言莫是心者物之所存主處否曰誠以心言是就一物上說凡物必有是心有是心然後有是事○誠者自成如這箇草樹所以有許多根株枝葉條榦皆是自實有底如人便自有耳目鼻口手足百骸都是你自實有底道雖是自然底道理然却須是你自去做始得○雲峯胡氏曰此誠字即是天命之性是物之所以自成此道字是率性之道是人之所當自行物之所以自成是全不假人為人之所當自行為之全在乎人誠以心言本也道以理言用也專為人之所當自行者而言所以朱子曰誠者自成且是懸空說此一句蓋凡天下之物有此實理方成此物若人之所當自行者無此實心如何能實此理故章句提起心之一字言之饒氏疑誠者自成不必添入一物字誠即道也似不必分本與用殊不知程子曰誠者物之終始猶俗語徹頭徹尾不誠更有甚物也饒氏之病正坐於便以誠為己所自成而欠一物字愚謂誠有以實理言者有以實心言者以實理言誠即道也似不必分本與用以實心言必實有是心然後能實有是理况誠者物之所以自成本下文誠者物之終始泛指物之所以自成言也誠以心言本下文不誠無物君子誠之為貴專指人之有以自成者言也泛指在物者則以物之所以自成者為本而以人之所當自行者為用亦可專指在人者如下文章句所謂人之心能無不實乃為有以自成而道之在我者亦無不行矣若是則以心之誠為本而道之行為用又何疑之有】 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是故君子誠之為貴 天下之物皆實理之所為故必得是理然後有是物所得之理既盡【澌盡】則是物亦盡而無有矣【兩盡字是釋終始之終字】故人之心一有不實則雖有所為亦如無有而君子必以誠為貴也蓋人之心能無不實乃為有以自成而道之在我者亦無不行矣【朱子曰有是理則有是物徹頭徹尾皆實理之所為未有無此理而有此物也大意若曰實理為物之終始無是理則無是物故君子必當實乎此理也○誠者物之終始凡有一物則其成也必有所始其壊也必有所終而其所以始者實理之至而向於有也其所以終者實理之盡而向於無也若無是理則亦無是物矣此誠所以為物之終始而人心不誠則雖有所為皆如無有也○誠則有物不誠則無物且如而今對人說話若句句說實皆自心中流出這便是有物若是脫空誑誕不說實話雖有兩人相對說話如無物也又曰且如草木自萌芽發生以至枯死朽腐歸土皆是有此實理方有此物若無此理安得有此物○不誠無物以在人者言之謂無是誠則無是物如視不明則不能見是物聽不聰則不能聞是物謂之無物亦可又曰孝而不誠於孝則無孝弟而不誠於弟則無弟推此類求之可見○問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此二句是泛說君子誠之為貴却說從人上去先生於不誠無物亦以人言何也曰誠者物之終始固泛說若不誠無物這不字是誰不他須有箇人不他方得○誠者物之終始是解誠者自成一句不誠無物已是說自道句了蓋人則有不誠理無不誠者恁地看覺得前後文意相應○北溪陳氏曰誠者物之終始此誠字以實理言不誠無物誠之為貴此二誠字以實心言蓋有是理而後有是物以造化言之天地間萬物生成自古及今無一物不實皆是實理所為大而觀之自太始至無窮莫不皆然就一物觀之亦然以一株花論春氣流注到則生花春氣盡則花亦盡就一花藥論氣實行到此則花開氣實消則花謝凡物之終始皆是一箇實理如此不誠無物是就人心論凡人做事自首徹尾純是一箇真實心方有此事若實心間斷雖做此事如不做一般如祭義云其立之也敬以詘至己徹而退敬齊之色不絶於面此是祭之終始皆一真實之心則祭之為物方成一箇物而非虚設若季氏祭終而跛倚以臨祭則是不誠與不祭何異】 誠者非自成己而己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徳也合内外之道也故時措之宜也【知去聲】誠雖所以成己然既有以自成則自然及物而道亦行於彼矣仁者體之存知者用之發是皆吾性之固有而無内外之殊既得於己則見【形甸反】於事者以時措之而皆得其宜也【朱子曰誠雖所以成己然在我者真實無偽自能及物自成己言之盡已而無一毫之私偽故曰仁自成物言之因物成就各得其當故曰知○問成己合言知而言仁成物合言仁而言知何也曰克己復禮為仁豈不是成己知周乎萬物豈不是成物○成己成物之道無不備故能合内外之道而得時措之宜蓋融徹洞達一以貫之而然也○問時措之宜是顔子閉戸禹稷纓冠之義否曰亦有此意須知仁具内外合然後有箇時措之宜○雙峯饒氏曰成已成物己與物雖有内外之殊而仁知之徳則具於己性分之内乃合内外而為一底道理○起頭說誠自成其下說成物說道自道其下說合内外之道見得誠不但成己道不但自道又能成物而合内外之道也○知居仁先者以好學言入徳之知也知居仁後者以成物言成徳之知也○雲峯胡氏曰子貢曰學不厭知也教不倦仁也與此言仁知若異朱子以子貢之言主於知子思之言主於行故各就其所重而有賓主之分蓋知主知仁主行學與教皆以知言故先知後仁知為體仁為用成已成物皆以行言故先仁後知仁為體知為用二者互為體用愈見其性中之所有而無内外之殊者矣時措之時字即時中之時性之徳是未發之中時措之宜是發而合乎時中之中○譚氏曰誠之體為仁誠之用為知誠之實理可據曰徳誠之實理可由曰道○顧氏曰外成物也内成己也分言之則曰成己仁也成物知也合言之則曰性之徳也合内外之道也合者兼總之意○新安陳氏曰深繹此章誠本自成己也誠之為道本自道於己也此為已之學也天命之性具此實理誠者此理之實也實有諸已故曰自成率性之道躬自行之道者行此者也躬行於已故曰自道言皆自己分内事也誠者物之根榦是乃事物之徹始徹終而無間斷者也不誠則心一虚偽有物如無物矣是以君子必鍳此而以誠之為貴此誠之字如前章誠之者之誠之誠之正君子事也誠固曰自成然非徒自成己而已也既自成己則必成物性者萬物之一原非有我之得私也立必俱立成不獨成成已所以為仁而體以立成物所以為知而用以行成已而不成物是有體而無用矣仁知乃天命之性中固有之徳也成己之仁存於内而道自行於已成物之知發於外而道亦行於彼固無内外之殊所以合内外而同一道也誠亦成物豈徒自成而已道亦合内與外豈徒自道而已既能由體達用由内合外則見於隨時以舉而措之者豈不皆得其宜也哉由成己之仁發為成物之知則知固自仁中出又能合乎時措之宜則義又從是而生而義亦自仁中出矣仁也知也義也一以貫之皆實理之條目也】 右第二十五章 言人道也 故至誠無息 既無虚假自無間【去聲】斷【徒玩反後凡言間斷音同○陳氏曰凡假偽底物乆則易間斷真實自無間斷○問至誠無息說天地得否雙峯饒氏曰人之誠有至有不至聖人誠之至故可說至誠天地只是誠無至不至○雲峯胡氏曰首句上便有故字承上章而言也言誠自第十六章始二十章至二十五章言誠莫詳焉此章特因上章言至誠之功用於是以故字先之○新安陳氏曰自至誠無息至博厚則高明言聖人之道○東陽許氏曰至誠無息惟至誠所以無息有虚假則間斷矣惟無息乃見誠之至有息則非至誠矣】 不息則乆乆則徵 乆常於中也徴【知盈反】驗於外也【朱子曰乆然後有徵驗只一日二日工夫如何有徵驗○問至誠無息不息則乆果有分别否曰不息只如言無息○北溪陳氏曰道理真積力乆充實於内自然著見於外如見面盎背之類是徵驗處】 徵則悠逺悠逺則博厚博厚則髙明 此皆以其驗於外者言之鄭氏所謂至誠之徳著於四方者是也【朱子曰此是言聖人功業著見諸家多作進徳節次說只一箇至誠已該了豈復有許多節次不須說入裏面來古註不可易】存諸中者既乆【接上文乆則徴說來】則驗於外者益悠逺而無窮矣【朱子曰乆是就他骨子裏說鎮常如此之意悠逺是自今觀後見其無終窮之意又曰悠是擬始以要終乆是隨處而常在○蛟峯方氏曰悠是其勢寛緩而不促迫逺是長逺大率功效氣象之促迫者便不長逺如三代之治氣象寛緩五霸之治氣象促迫故三代之治長五霸之治短如地勢悠緩則其勢逺斗峻則其勢絶皆是惟悠故逺之義】悠逺故其積也廣博而深厚博厚故其發也髙大而光明【朱子曰吕氏說有如是廣博則其勢不得不髙有如是深厚則其精不得不明此兩句甚善章句中雖用他意然當初只欲辭簡反不似他說得分曉譬如為臺觀須大做根基方始上面可以高大又如萬物精氣蓄於下者深厚故其發越於外者自然光明○自徴則悠逺至博厚髙明無疆是皆功業著見如此故云徳著於四方】 博厚所以載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乆所以成物也悠乆即悠逺兼内外而言之也【三山潘氏曰乆是乆於内悠是乆於外○潜室陳氏曰不息則乆是誠積於内徵則悠逺是誠積於外下却變文為悠乆則是兼上文内外而言】本以悠逺致髙厚而髙厚又悠乆也此言聖人與天地同用【問以存諸中者言則悠逺在髙明博厚之前以見諸用者言則悠乆在博厚髙明之後如何朱子曰此所以為悠乆也若始初悠乆末梢不悠乆便是不悠乆矣○北溪陳氏曰初頭本是悠逺方能至於髙厚今又由髙厚以至於悠逺也物至乆則成而不壊不乆則雖成而易壊至此則與天地同用矣此處似說得太髙妙然至誠之徳在我能極其至其功效氣象著見於天下自然如此能盡其道者惟堯舜為然蓋堯舜在位日乆自有許多博厚髙明悠乆氣象也○雙峯饒氏曰此章承上二章而言所以劈頭下箇故字蓋盡性仁之至前知知之至而無息勇之至也又自無息推之曰不息則乆乆則徴徴則悠逺已自闞了悠乆字在其中言積之乆則驗於外悠有長之意長而且逺則博長逺而不息則所積者厚博厚則逹之盛而髙且明此推其無息之效故其序如此下一截指其成徳而言故先博厚髙明而後悠乆○不息則乆乆字指誠而言是在内悠乆指功用而言髙明博厚皆是見之於外便見得悠乆是指外面底○新安陳氏曰自博厚所以載物至無為而成言聖人配天地之道】 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乆無疆 此言聖人與天地同體【山楊氏曰配合也與孟子配義與道之配同○陳氏曰同用以功言同體以徳言○問此章以博厚居高明之前後章以持載居覆幬之前何也雙峯饒氏曰博厚持載指仁而言髙明覆幬指知而言以入徳言則知先乎仁以成徳言則仁先乎知此博厚持載之仁所以居高明覆幬之前也而悠乆無疆代明錯行又仁知之勇也○新安陳氏曰悠乆即博厚髙明之悠乆無疆即天地之無疆】 如此者不見而章不動而變無為而成【見音現】 見猶示也不見而章以配地而言也不動而變以配天而言也無為而成以無疆而言也【陳氏曰不見而章是不待有所示而功用自然章著此處與地一般不動而變動則猶有形迹至於不動則如天之變化萬物無形迹此處與天為一般無為而成有所為而成尚有形迹無所為而成其功用至於悠乆自不見其形迹此亦悠乆無疆之言也○問以不見指博厚不動指高明易曉無為而成與悠乆無疆似不相貫雙峯饒氏曰悠乆是貫天地而言不見不動便是無為惟其博厚高明悠乆所以能成物不見而章是品物流形不動而變是雲行雨施無為而成是各正性命○雲峯胡氏曰無息便是乆乆便自然證驗於外不息則乆是存於中者乆也悠乆成物是驗於外者乆也凡功用豈無積之博厚之髙明者其博厚髙明未必能乆無他不自真積力乆中來也惟實於中者乆故證於外者亦乆内外此誠内外悠乆終始此誠終始悠乆朱子曰博厚高明猶人之形體悠乆猶人之元氣有㫖哉上章成已成物誠之者之事此悠乆成物誠者之事曰成物曰無疆曰無為而成皆指悠乆之成功而言皆指博厚髙明之悠乆而言○東陽許氏曰不見不動只是言聖人無為下句又總上二句地未甞有意於生物而百穀草木禽獸昆蟲皆粲然可觀是不見而章也天未甞有意變化萬物而有生之類皆禀命於天是不動而變也】 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也其為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測此以下復以天地明至誠無息之功用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不過曰誠而已不貳所以誠也誠故不息而生物之多有莫知其所以然者【節齋蔡氏曰不貳則無間斷所以不息○新安陳氏曰不貳者一也一即誠也惟其為物誠一而不貳所以不息而其生物之多所以不可得而測度也生物不測下文今夫天以後詳言之○自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至貨財殖焉專言天地之道觀此及下文兩提起天地之道可見上文皆是說聖人之道】 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乆也 言天地之道誠一不貳故能各極其盛而有下文生物之功【新安陳氏曰誠一不貳接上文說來所以博極其博厚極其厚高明悠乆各極其盛而有生物之功如下文所云也】 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無窮也日月星辰繫焉萬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廣厚載華嶽而不重振河海而不【私列反】萬物載焉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廣大草木生之禽獸居之寶藏興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測黿【音元】鼉【湯河反】蛟龍魚鼈生焉貨財殖焉【夫音扶華藏並去聲卷平聲勺市若反】 昭昭猶耿耿小明也此指其一處而言之及其無窮猶十二章及其至也之意蓋舉全體而言也振收也【如玉振之振】卷區也此四條皆以明由其不貳不息以致盛大而能生物之意然天地山川實非由積累【魯水反】而後大讀者不以辭害意可也【朱子曰管中所見之天也是天恁地大底也只是天○問天斯昭昭是指其一處而言及其無窮是舉全體而言向來將謂天地山川皆因積累而後致曰舉此全體而言則其氣象功效自是如此○三山陳氏曰大意蓋言天地聖人皆具此實理無有駁雜無有間斷故能有此功用耳】 詩云維天之命於穆不已蓋曰天之所以為天也於乎不顯文王之徳之純蓋曰文王之所以為文也純亦不已【於音烏乎音呼】 詩周頌維天之命篇於歎辭穆深逺也不顯猶言豈不顯也純純一不雜也引此以明至誠無息之意【黄氏曰誠便是維天之命不息便是於穆不已】程子曰天道不已文王純於天道亦不已純則無二無雜不已則無間斷先後【西山真氏曰純是至誠無一毫人偽維其純誠無雜自然能不已如天之春而夏夏而秋秋而冬晝而夜夜而晝循環運轉一息不停以其誠也聖人之自壯而老自始而終無一息之間亦以其誠也既誠自然能不已○雲峯胡氏曰上文言聖人之至誠無息而於天地之道曰不貳此言天命之於穆不已而於聖人之徳則曰純互而言之也純則不貳不貳所以誠此文王之所以為文也此天之所以為天也○新安陳氏曰子思引詩以明天地與聖人之道同一至誠無息而已維天命之流行實深逺難測而萬古不已釋之曰此天之所以為天也深意在所以字天之所以為天惟在至誠無息焉耳於乎豈不顯著乎文王之徳之純一不貳也又釋之曰此文王之所以為文也深意亦在所以字文王所以為文亦在至誠無息焉耳遂揭於穆不已之不已字與之徳之純之純字總紐之曰純亦不已下一亦字妙文王惟其徳之純也故亦能如天道之於穆不已焉文王之所以為文非把文王之諡來詠狀乃是文不在兹乎之文道之顯者謂之文所謂豈不顯者即此文之顯也作如此分撥玩味意了然矣前之不貳此之純皆以至誠言不已即無息不息也聖人所以與天道合一者此而已自引詩至章末言聖人之道合乎天地之道雖單言天實以天包地雖專言文王實借一文王以證羣聖人也】 右第二十六章 言天道也【葉氏曰言聖人與天地合徳所以為天道○新安倪氏曰按饒氏以哀公問政章至此為第四大節】 大哉聖人之道 包下文兩節而言【雙峯饒氏曰道即率性之謂雖天下之所共由而非聖人不能盡故獨舉而歸之聖人亦猶前章言君子之道以道雖愚夫愚婦之所可知可行而非君子不能知不能行也】 洋洋乎育萬物峻極于天 峻高大也此言道之極於至大而無外也【朱子曰洋洋是流動充滿之意聖道育即春生夏長秋收冬藏便是聖人之道不成須要聖人使他育峻極于天只是充塞天地底意思○陳氏曰此一節言道體之大處流動充滿乎天地之間而無所不在蓋極於至大而無外也○雙峯饒氏曰育萬物以道之功用而言萬物生養育於隂陽五行之氣道即隂陽五行之理是氣之所流行即是理之所流行也峻極于天以道之體段而言天下之物髙大無過於天者天之所以為天雖不過隂陽五行渾淪旁薄之氣而有是氣必具是理是氣之所充塞即此理之所充塞也此言道之大用全體極於至大而無外有如此者即前章語大天下莫能載之意也】 優優大哉禮儀三百威儀三千 優優充足有餘之意禮儀經禮也威儀曲禮也【格庵趙氏曰經禮如冠昏喪祭朝覲㑹同之類曲禮如進退升降俯仰揖遜之類】此言道之入於至小而無間【去聲】也【問前既言大哉聖人之道矣而復以優優大哉冠於禮儀之上者蓋言道體之大散於禮儀之末者如此朱子曰得之○禮儀便是儀禮中士冠禮諸侯冠禮天子冠禮之類大節有三百條如始加再加三加又如坐如尸立如齊之類皆是其中之小目有三千條○陳氏曰此一節言道體之小處雖三千三百之儀而無物不有蓋入於至小而無間也○雙峯饒氏曰三百三千莫非天理自然之節文何適而非此道所形見者此言道雖至大而其間節目至精至宻極其至小而無内有如此者即前章語小天下莫能破之意也然三千三百雖以道之至小者言而上句乃以優優大哉之疑若語大而非語小者蓋此章本以聖道之大為言然不合衆小則無以成其大如太山之髙以衆土之積滄海之深以衆流之㑹使是道之中包含藴蓄容有一理之不備亦何以見其為大之實哉此三千三百雖指至小而言而其實乃所以形容其大也安得不以優優大哉之耶】 待其人而後行 總結上兩節【陳氏曰道之大處小處皆須待其人而後行○雙峯饒氏曰必得如是之人而後可行如是之道也】 故曰苟不至徳至道不凝焉 至徳謂其人至道指上兩節而言凝聚也成也【朱子曰育峻極三千三百皆至道苟非至徳之人則不能凝此道而行之凝字最若不能凝更没些子屬自家須是凝方得又曰道非徳不凝故下文遂言修徳事○雙峯饒氏曰徳者得是道於已也道之小大各極其至故曰至道徳之大小各極其至斯為至徳有是至徳然後足以凝聚是至道而為已有否則道自道已自已判然二物豈復為吾用也哉】 故君子尊徳性而道問學致廣大而盡精微極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禮 尊者恭敬奉持之意徳性者吾所受於天之正理道由也温猶燖温之温【火熟物曰燖似亷似林二切】謂故學之矣復時習之也敦加厚也尊徳性所以存心而極乎道體之大也道問學所以致知而盡乎道體之細也二者修徳凝道之大端也【朱子曰尊徳性而道問學一句是綱領下五句上截皆是大綱工夫下截皆是細宻工夫致廣大極髙明温故敦厚此是尊徳性盡精微道中庸知新崇禮此是道問學如程先生言涵養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道之為體其大無外其小無内無往而不在焉故君子之學既能尊徳性以全其大便須道問學以盡於小○黄氏曰存心則一念全萬理其致知則逐物皆當理㑹】不以一毫私意自蔽不以一毫私欲自累涵泳乎其所已知敦篤乎其所已能此皆存心之屬也【朱子曰致廣大謂心胷開闊無此疆彼界之殊極髙明謂無一毫人欲之私以累於此纔汨於人欲便卑汙矣○雲峯胡氏曰或疑不以一毫私意自蔽若可以移解髙明不以一毫私欲自累若可以移解廣大愚謂二者雖總說尊徳性亦有先後之序意者萌動之始止可言蔽一為意所蔽則廣大處已被窒塞了欲則不止於意而為物所昏無所謂高明者矣所以方可言自累】析理則不使有毫釐之差處【上聲】事則不使有過不及之謬理義則日知其所未知節文則日謹其所未謹此皆致知之屬也【朱子曰極髙明是言心道中庸是學底事立心超乎萬物之表而不為物所蔽累是髙明及行事則恁地細密無過不及是中庸厚是資質朴實敦是愈加厚重培其本根有一般人實是敦厚純朴然或箕踞不以為非便是不崇禮若只去理㑹禮文而不敦厚則又無以居之所以忠信之人可以學禮】蓋非存心無以致知而存心者又不可以不致知故此五句大小相資首尾相應【東陽許氏曰大小相資首尾相應大言上五節小言下五節首言尊徳性道問學一句尾言下四句】聖賢所示入徳之方莫詳於此學者宜盡心焉【朱子曰尊徳性至敦厚此上一截是渾淪處道問學至崇禮此下一截便是詳密處道體之大者直是難守細處又難窮究若有上一截無下一截只管渾淪則茫然無覺若有下一截而無上一截只管要纎悉皆知則又空無所寄○陳氏曰存心以極道體之大應前洋洋一節致知以盡道體之細應前優優一節○雲峯胡氏曰讀此者往往因陳氏謂存心是力行工夫遂疑髙明温故知新屬知殊不知章句但曰存心致知未嘗曰力行致知朱子不曰尊徳性所以力行而必曰存心何也大學傳取程子或問十二節即致知之事末後五節所以涵養本原之地即存心之事也若謂存心便是力行下文有曰非存心無以致知謂之非力行無以致知可乎大抵先要看本文大字與尊字道體至大心體本亦至大尊之則能存此心之大所以能極乎此道之大恐未便說到力行處竊以為存心不過是存其心體之本然者致知是推極夫事理之當然者心體本是廣大不以私意蔽之即謂之致心體本自高明不以私欲累之即謂之極巳知者温之而涵泳之味深已厚者敦之而持守之力固此皆存其心之本然者也然心之廣大自具精微之理不學則於理便有毫釐之差心之高明自有中庸之則不學則於事易有過不及之謬故之中有無限新意不學則不能知新雖温故亦不能以盡精微敦厚之外有多少節文不學則不能崇禮雖敦厚亦不能以道中庸中庸即是精微之極致究其極一而已矣凡此皆推極其事理之當然者也蓋道體極於至大而無外非淺陋之胷襟所能容所以不可不存夫心體之本然者道體入於至細而無間非粗疎之學問所能悉所以不可不極夫事理之當然者要之存心不大段用力不自蔽不自累足矣涵泳乎此敦篤乎此足矣不必於其中又分知與行若致知工夫其中却自兼行而言非十分細密不可也或曰書以中庸名自第二章以後提起中庸言者凢上皆孔子之言也中庸之道在知與行子思於此以道中庸偏為學問致知之事何也愚謂首章子思所言未之中也即此所謂徳性是也戒慎恐懼即此所謂恭敬奉持之意其引孔子言中庸皆已之中擇而行之莫先於致知此以道中庸屬學問之事何疑曰尊徳性以下皆有而字見得存心致知是兩事末於敦厚崇禮不曰而而曰以何也愚謂下而字則重在下股謂存心不可以不致知下以字則重在上股謂非存心無以致知也】 是故居上不驕為下不倍國有道其言足以興國無道其黙足以容詩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謂與【倍與背同與平聲】 興謂興起在位也詩大雅烝民之篇【朱子曰居上不驕至黙足以容言小大精粗一齊理㑹過貫徹了後盛徳之效自然如此○不倍謂忠於上而不背叛興如興賢興能之興○明哲只是曉天下事理順理而行自然灾害不及其身今人以邪心讀詩謂明哲是見幾知微先占便宜如雄說明哲煌煌旁燭無疆遜于不虞以保天命便是占便宜說話所以他被這幾句誤然明哲保身亦只是常法若到那舍生取義處又不如此論○尊徳性所以充其育峻極之大道問學所以盡其三千三百之小以其大小兼該精粗不二故居上居下有道無道無所不宜○新安陳氏曰引詩以證無道黙容子思其亦有感於所逢之時而有是言歟】 右第二十七章 言人道也【雙峯饒氏曰一篇之中論問學之道綱目備而首尾詳無有過於此章者也】 子曰愚而好自用賤而好自專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烖及其身者也【好去聲烖古灾字】 以上孔子之言子思引之反復也【陳氏曰愚者無徳賤者無位當聽上之所為生今世而欲復古道烖必及身嘆時不可為自用自專皆非明哲保身之道也承上章末意而引此○東陽許氏曰生乎今之世以下是通說上二句蓋愚賤者不可作禮樂則居今之世當遵守當代之法若欲反用古之道即是改作矣必獲罪於上故曰烖及其身】 非天子不議禮不制度不考文 此以下子思之言禮親疎貴賤相接之體也【禮記云禮也者猶體也】度品制【不制度之制字活字作也】文書名【朱子曰書名是字底名字如大字喚做大字上字喚做上字下字喚做下字易得差所以每嵗使大行人之屬巡行天下考過這字是正與不正○看此叚先須識取聖人功用之大氣象規模廣闊處非天子不議禮制度考文是甚麽樣氣象使有王者作改正朔易服色等事一齊改換一畨其切近處則自吾一念之微而無毫釐之差其功用之大則天地萬物一齊被他翦截裁成過先須看取他這樣大意思方有益】 今天下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行去聲】 今子思自謂當時也軌轍迹之度倫次序之體三者皆同言天下一統也【朱子曰次序如等威節文之類體如辨上下定民志君臣父子貴賤尊卑相接之體皆是天子制此禮通上下共行之故其次序之體等威節文皆如一也○新安陳氏曰車同軌與制度應車亦制度之一端也書同文與考文應行同倫與議禮應】 雖有其位苟無其徳不敢作禮樂焉雖有其徳苟無其位亦不敢作禮樂焉 鄭氏曰言作禮樂者必聖人在天子之位【朱子曰有位無徳而作禮樂所謂愚而好自用有徳無位而作禮樂所謂賤而好自專居周世而欲行夏殷禮所謂居今世反古道道即議禮制度考文之事議禮所以制行故行同倫制度所以為法故車同軌考文所以合俗故書同文】 子曰吾說夏禮杞不足徵也吾學殷禮有宋存焉吾學周禮今用之吾從周 此又引孔子之言夏之後徵證也宋殷之後三代之禮孔子皆嘗學之而能言其意但夏禮既不可考證殷禮雖存又非當世之法惟周禮乃時王之制今曰所用孔子既不得位則從周而已【朱子曰言有宋存焉便見祀又都無了如今春秋傳中宋猶有些商禮在○問前輩多以夫子損益四代之制以告顔子而又曰吾從周其說似相牴牾者然以此章吾學周禮今用之吾從周之意觀之則夫子之從周特以當時所用而不得不從耳非以為盡當從周若荅為邦之問乃其素志耳曰得之○雙峯饒氏曰無徳是愚無位是賤作禮樂是自用自專問非天子不議禮制度考文專指賤者而不及愚者何也曰此章為在下位者言故於賤者特詳而末引孔子作箇様子問今用之吾從周想是不敢議禮但從周而已曰當世用周禮吾亦從周禮蓋有徳無位不敢作禮樂也○雲峯胡氏曰孔子所學周禮即周公所制之禮第十八十九章言周公制周之禮有其位而有其徳也此章言孔子從周之禮有其徳而無其位者也章末數語較之論語有二疑語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此曰杞不足徴而有宋存焉豈非以春秋之時杞去夏已逺而宋去殷猶未逺歟杞文獻不足宋或典籍散逸而文籍猶有存歟或先哲凋謝而賢者猶有存歟語曰如用之則吾從先進此曰今用之吾從周豈不以周禮至春秋之時已非復周公制作之舊如用之者孔子設言其或用禮樂則如此今用之者孔子明言天下之所通用者今如此也孔子雖不欲徇時俗之弊而亦不敢不循時王之制此所以為孔子之時中也】 右第二十八章 承上章為下不倍而言亦人道也 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過矣乎【王去聲】 吕氏曰三重謂議禮制度考文惟天子得以行之則國不異政家不殊俗而人得寡過矣 上焉者雖善無徴無徴不信不信民弗從下焉者雖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從 上焉者謂時王以前如夏商之禮雖善而皆不可考【文獻不足徴】下焉者謂聖人在下如孔子雖善於禮而不在尊位也【三山陳氏曰上乎周為夏商禮非不善然於今無可徴民將駭而不信下而不達如孔子徳非不善然不得顯位以行之民亦將玩而不信○問程子以上焉者為三王以前下焉者為五霸諸侯之事朱子之說不同何也蛟峯方氏曰上焉者無徴則夏商也經已言之下焉者不尊舍孔子誰當之若五霸則其善不足稱矣故上焉者無徴則當以時言下焉者不尊則當以位言】 故君子之道本諸身徴諸庶民考諸三王而不謬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此君子指王天下者而言其道即議禮制度考文之事也本諸身有其徳也徵諸庶民驗其所信從也建立也立於此而參於彼也天地者道也鬼神者造化之迹也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所謂聖人復起不易吾言者也【朱子曰此天地只是道耳謂吾建於此而與天地之道不相悖○問鬼神只是從筮從與鬼神合其吉凶否曰亦是然不專在此只是合鬼神之理○此叚第一句第二句是以人已對言第三第六句是以已往方來對言第四第五句是以隠顯對言○雲峯胡氏曰朱子謂先須識取聖人功用之大及其氣象規模廣闊處蓋大而議禮制度小而考文莫不有以新天下之視聽而能一天下之心徵諸庶民而庶民合建諸天地鬼神而天地鬼神合前聖之已往後聖之未來無不合者其功用如此宏大悠逺而其本領只在人主一身上前章曰有其徳此曰本諸身章句曰本諸身者有其徳也前章言無徳位而作禮樂其終也灾必逮身此言有徳有位而作禮樂其始也必本諸身事有不本諸身而為之者其末也灾不逮身者鮮矣○東陽許氏曰本諸身以下六句只是本諸身一句是致力處下五句皆以為徵驗爾君子之道即上三重謂有位之君子行此三重之道必本於此身之有徳則自有下五者之應若下五者不應是身無其徳也則用其力以修徳】 質諸鬼神而無疑知天也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知人也 知天知人知其理也【朱子曰此叚說知天知人處雖只舉後世與鬼神言其實是總結上四句之義○北溪陳氏曰鬼神天理之至也聖人人道之至也惟知天理之至所以無疑惟知人道之至所以不惑】 是故君子動而世為天下道行而世為天下法言而世為天下則逺之則有望近之則不厭 動兼言行而言道兼法則而言法法度也則凖則也【三山潘氏曰行有成迹故可效法言只言其理如此未有事迹可據故人凖則之○陳氏曰逺者恱其徳之被故有企慕之意近者習其行之常故無厭斁之心○雲峯胡氏曰上文言質鬼神俟百世要其終也此申言徵庶民之意原其始也】 詩曰在彼無惡在此無射庶幾夙夜以永終譽君子末有不如此而蚤有譽於天下者也【惡去聲射音妬詩作斁】 詩周頌振鷺之篇射厭也所謂此者指本諸身以下六事而言【陳氏曰在彼無惡是應逺之則有望在此無射是應近之則不厭庶幾終譽是應世為天下道三句意蚤有譽又總結以永終譽意先師曰永終譽要其終而言蚤有譽由其始而言蚤有譽尚易永終譽尤難君子之道本不欲干譽也自然有譽者乃本諸身之驗所謂徴諸庶民是也○雲峯胡氏曰引詩在彼無惡在此無射以永終譽徴諸民也庶幾夙夜本諸身也】 右第二十九章 承上章居上不驕而言亦人道也【新安倪氏曰按番陽李氏云章句取二十七章結語分屬後二章以愚好自用章言為下不倍然有位無徳則居上不驕者也以三重章言居上不驕然下焉者雖善不尊則為下不倍者也妄謂此二章皆平應居上不驕為下不倍二語不必分屬二章李氏斯言亦不為無理但聖賢立言自有賓主前章有位無徳不敢作禮樂與章首愚好自用一句相應而相反是固以居上而言然全章除此語外於賤者特詳實則主為下不倍而言也此章下焉者雖善不尊不信而民不從以對上焉者雖善無徴是固以為下而言然全章除此語外於王天下之君子尤詳實則主居上不驕而言也以是觀之何用必疑於章句之分屬哉】 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上律天時下襲水土 祖述者逺宗其道憲章者近守其法律天時者法其自然之運襲【音習】水土者因其一定之理皆兼内外該本末而言也【朱子曰下襲水土是因土地之宜所謂安土敦乎仁無往而不安○北溪陳氏曰前言堯舜文武周公能體中庸之道此言孔子法堯舜文武以體中庸之道也宗師堯舜之道堯舜人道之極也效法文武之法三代法度至周而備也天時者春夏秋冬之四時聖人法其自然之運水土者東西南北之四方聖人因其一定之理朱子謂此兼内外該本末而言其律天時如不時不食迅烈必變其襲水土如居魯逢掖居宋章甫乃其事也其律天時如仕止乆速皆當其可其襲水土如用舍行藏隨遇而安乃其行也行以内言本也事以外言末也蓋聖人能盡中庸之道所以精處如此粗處亦如此○潜室陳氏曰祖述者法在其中憲章者道在其内律天時者大則顯晦屈伸小則飲食寝處襲水土者大則坎止流行小則採山釣水細底道理為本為内麄底道理為末為外○雙峯饒氏曰上二句言學之貫乎古今下二句言學之該乎穹壤○雲峯胡氏曰中之一字堯舜始發之自堯舜至文武相傳只是此中天時水土亦只是此中於堯舜曰祖述於文武曰憲章於天時曰上律於水土曰下襲便見夫子之時中逺宗其道法不在乎道之外近守其法道皆寓乎法之中此兼内外該本末而言也律天時如不時不食是末夫子聖之時是本襲水土如居魯而逢掖是末安土敦乎仁是本此兼内外該本末而言也○蛟峯方氏曰中庸之道至仲尼而集大成故此書之末以仲尼明之】 辟如天地之無不持載無不覆幬辟如四時之錯行如日月之代明【辟音譬幬徒報反】 錯猶迭也【陳氏曰如四時之相交錯寒往則暑來暑往則寒來如日月之更相代日升則月沉月升則日沉】此言聖人之徳【雙峯饒氏曰此章言孔子之徳如地之無不待載謂乗載得夭下許多道理無一之不靈如天之無不覆幬謂括得天下許多道理無一之或遺錯行代明謂失子之道無所不備當剛而剛當柔而柔可仕而仕可止而止亦如寒暑之迭用日月之互照然持載如地博厚之至也覆幬如天高明之至也錯行代明如日月悠乆之至也○新安陳氏曰此所取譬上二句以天地之定位言下二句以隂陽之流行言】 萬物並育而不相害道並行而不相悖小徳川流大徳敦化此天地之所以為大也 悖猶背【音佩】也天覆地載萬物並育於其間而不相害四時日月錯行代明而不相悖【北溪陳氏曰天無不覆地無不載大化流行萬物止其所而不相侵害也四時錯行日月代明一寒一暑一晝一夜似乎相反而實非相違悖也】所以不害不悖者小徳之川流所以並育並行者大徳之敦化小徳者全體之分大徳者萬殊之本【新安陳氏曰小徳如言小節大徳如言全體此言天地造化之理小徳者一本之散於萬殊者也大徳者萬殊之原於一本者也】川流者如川之流脉絡分明而往不息也敦化者敦厚其化根本盛大而出無窮也此言天地之道以見【形甸反】上文取譬之意也【朱子曰大徳是敦那化底小徳是流出那敦化底出來這便如忠恕忠便是做那恕底恕便是流出那忠來底如中和中便是大徳敦化和便是小徳川流只是一箇道理○此言天地之大如此言天地則見聖人矣○黄氏曰天命之性即大徳之敦化率性之道即小徳之川流大徳敦化是體小徳川流是用大徳是心之本體無許多大底亦做不得小底出來○雲峯胡氏曰天能覆而不能載地能載而不能覆春夏生長秋冬肅殺日明乎晝月明乎夜是各得隂陽之偏而聖人之徳則㑹夫隂陽之全小徳川流是其粲然者也大徳敦化是其渾然者也渾然者所以並育並行而粲然者已包於其中粲然者所以不害不悖而亦不過自渾然中流出故粲然者全體之分即所謂率性之道即所謂時中之中渾然者萬殊之本即所謂天命之性即所謂未發之中大徳敦化四字即是首章大本二字章句以謂根本盛大而出無窮即首章章句所謂天下之理皆由此出者也始以天地喻夫子終謂夫子即天地且不曰天地之大而曰天地之所以為大夫子其即太極矣乎】右第三十章 言天道也【東陽許氏曰二十六章言聖人至誠與天地同道自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以下但言天地之盛大則聖人之盛大自見此章先言聖人與天地同道自萬物並育以下亦但言天地之大則聖人之大自見前章則引文王之詩以結之此章則以孔子之所行起之二章相表裏無非形容聖人之徳也】 唯天下至聖為能聰明睿知足以有臨也寛裕温柔足以有容也發强剛毅足以有執也齊莊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别也【知去聲齊側皆反别彼列反】 聰明睿知生知【如字】之質臨謂居上而臨下也其下四者乃仁義禮智之徳文文章也理條理也密詳細也察明辨也【朱子曰仁義禮知之知與聰明睿知便是這一箇禮知是通上下而言睿知是擴充得較大睿只訓通對知而言知是體睿是深通處文理密察此是聖人於至靈至悉處無不詳審且如一物初破作兩箇又破作四片若未恰好又破作八片只管詳宻文是文章如物之文縷理是條理每事詳宻審察故曰足以有别○陳氏曰上一句包說下四句方細破分仁義禮知說仁則度量寛大故曰有容義則操執牢固故曰有執禮之施敬而已故曰有敬智足以分别事物故曰有别四者皆從聰明睿知中細破分條貫說來○雙峯饒氏曰章句以四者為仁義禮智之徳如此則只是四徳於溥博之下又言五者之徳何也此章專說小徳就五者而論則聰明睿知又是小徳之大徳聰屬耳明屬目睿知屬心睿則能思知則能知思屬動魂之為也知屬静魄之為也心者魂魄之合魂能知來有所未知則思索而知之陽之靈也魄能藏往其己知則存而記之隂之靈也一隂一陽相為配對○新安陳氏曰唯至聖之徳有此生知仁義禮智之體故見於有臨有容有執有敬有别之用也】 溥博淵泉而時出之 溥博周徧而廣闊也淵東静深而有本也【朱子曰泉便有箇發達不已底意○新安陳氏曰泉之出必有本原也溥博淵泉四字總詠狀上所列五者之體叚】出發見【形甸反下同】也言五者之徳充積於中【溥愽淵泉】而以時發見於外也【新安陳氏曰當用仁時則仁發見當用義時則義發見之類】 溥博如天淵泉如淵見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說【見音現說音恱】 言其充積極其盛而發見當其可也【新安陳氏曰溥博則如昊天淵泉則如深淵非極其盛而何見言行皆發見也民所以莫不敬信恱以當其可也當其可之謂時是接上文時出字而發揮之下文莫不尊親極言其敬信說也】 是以聲名洋溢乎中國施及蠻貊舟車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載日月所照霜露所隊凡有血氣者莫不尊親故曰配天【施去聲隊音墜】 舟車所至以下蓋極言之配天言其徳之所及廣大如天也【新安陳氏曰有是聖徳之實是以有是聖徳之名凡有血氣人類也尊之為君親之如父母極覆載人所及處皆然豈非徳之所及廣大如天乎此章言達而在上之大聖人其盛徳之全體大用如此可謂極至而無以加矣可以當此者其惟堯舜乎】 右第三十一章 承上章而言小徳之川流亦天道也【新安陳氏曰非謂五者之徳為小也蓋以此五者分别而言之又以發用言比下章之渾淪言之而純乎本體者則此為小徳之川流而下章為大徳之敦化章章明矣】 唯天下至誠為能經綸天下之大經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夫音扶焉於䖍反】 經綸皆治絲之事經者理其緒而分之綸者比【毗至反】其類而合之也經常也大經者五品之人倫大本者所性之全體也惟聖人之徳極誠無妄故於人倫各盡其當然之實而皆可以為天下後世法所謂經綸之也【朱子曰經綸是用立本是體大本即中也大經即庸也經綸大經立大本即是盡此中庸之道○北溪陳氏曰經是分疏條理綸是牽連相合大經即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大倫大本即是中者天下之大本一般中乃未發之中就性論今所謂大本以所性之全體論如君是君臣是臣父是父子是子兄是兄弟是弟夫是夫婦是婦各有條理一定而不亂故曰經如君臣之相敬父子之相親夫婦之相唱和兄弟之相友睦朋友之相切磋磨牽比其倫類自然相合故曰綸惟聖人極誠無妄於人倫各盡其所當然之實皆可為天下後世之標凖故人皆取法之○雙峯饒氏曰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是分而理之君仁於臣臣敬其君父慈其子子孝其父是比而合之也】其於所性之全體無一毫人欲之偽以雜之而天下之道千變萬化皆由此出所謂立之也其於天地之化育則亦其極誠無妄者有黙契焉非但聞見之知而已【北溪陳氏曰知字不可以聞見之知論如肝膽相照一般聖人之徳極誠無妄其於天地造化生育萬物之功與之脗合交契渾融一體所謂知也】此皆至誠無妄自然之功用夫【音扶】豈有所倚著【直略反】於物而後能哉【問夫焉有所倚朱子曰自家都是實理無些欠缺經綸自經綸立本自立本知化育自知化育不用倚靠别物事然後能如此如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之意日用間底都是君臣父子夫婦人倫之理更不倚著人只從此心中流行於經綸人倫處便是法則此身在這裏便是立本知天地化育是自知得飽相似何用靠他物黄直卿云便是不思不勉意思謂更不靠心力去思勉他這箇實理自然經綸立本知化育更不用心力○問中庸兩處說天下之至誠而其結語一曰賛化育一曰知化育賛與知如何分曰盡其性者是從裏面說將出去故盡其性則能盡人物之性以賛化育也經綸大經是從下面說上去如修道之教是也立天下之大本是静而無一息之不中處知化育則知天理之流行矣○雙峯饒氏曰大經是道大本是性性乃大經之本也天地化育是命又大經大本之所自來也○雲峯胡氏曰首章由造化說聖人故曰命曰性曰道由體之隠達於用之費也此章言聖人之所以為造化則曰道曰性而後曰命由用之費而原其體之隠也前曰賛化育此曰知化育賛云者至誠之功有補於造化也知云者至誠之心無間於天地也前章以時出之是小徳之川流是時中之中此章大本是大徳之敦化是未發之中首章曰中者天下之大本此則加以立之一字大本是所性之全體本無一毫人欲之偽立之者聖人所性之全體無一毫人欲之偽以雜之也立字不是用力字】 肫肫其仁淵淵其淵浩浩其天【肫之純反】 肫肫懇至貎以經綸而言也【朱子曰肫肫其仁者人倫之間若無些仁厚意則父子兄弟不相管攝矣○鄭氏曰肫肫懇誠貎程氏曰厚也吕氏曰純全之義一云渾厚無間斷之貎○北溪陳氏曰經綸大經須加懇切詳細之功不可有急迫躁切之意○雙峯饒氏曰肫肫其仁如何以配經綸大經蓋仁者人也大經只是箇人道人而不仁何足以為人】淵淵静深貎以立本而言也浩浩廣大貎以知化而言也【北溪陳氏曰静深則有根本而不竭故以立本言此誠與天地同其大故其生育變化與天地同其功故以知化言】其淵其天則非特如之而已【潜室陳氏曰如天如淵猶是二物其天其淵即聖人便是天淵○雙峯饒氏曰肫肫其仁是說道淵淵其淵是說性浩浩其天是說命問性命如何分天淵曰性是成之者性指已定之理而言也命是繼之者善指理之流行而賦於物者言也二者有動静之分故一屬地一屬天自聖人言之則静定而存主處即是性應用而流行處即是命其與天地之理一也故曰其淵其天前章曰如淵如天猶是聖人與天地相比並至此曰其淵其天則聖人與天地為一矣】 苟不固聰明聖知達天徳者其孰能知之【聖知之知去聲】固猶實也鄭氏曰唯聖人能知聖人也【玉淵張氏曰上章云凡有血氣者莫不尊親此云苟不固聰明聖知達天徳者其孰能知之上章言小徳條理分明人所易見此章言大徳無聲無臭非聖人不能知也○新安陳氏曰上章言至聖故以聰明睿知言書曰睿作聖睿進一步即聖也此章言至誠見至誠即是至聖故以聰明聖知言變睿言聖直指其為聖人唯至聖能知至誠也此章述聖人至誠之功用亦謂達而在上之聖人而以唯聖人能知聖人結之可以當此者其唯以孔子而知堯舜乎】 右第三十二章 承上章而言大徳之敦化亦天道也前章言至聖之徳此章言至誠之道然至誠之道非至聖不能知至聖之徳非至誠不能為則亦非二物矣此篇言聖人天道之極致至此而無以加矣【朱子曰至誠至聖只是以表裏言至聖是徳之發見乎外者故人見之但見其溥博如天至莫不尊親此見於外者至誠則是那裏面骨子聰明睿知却是那裏發出去至誠處非聖人不自知也○至聖一章說發見處至誠一章說存主處聖以徳言誠則所以為徳也以徳而言則外人觀其表但見其如天如淵誠所以為徳故自家裏面却真箇是其天其淵惟其如天如淵故日月所照霜露所墜凡有血氣者莫不知尊而親之謂自其表而觀之則易也惟其天其淵故非聰明聖知達天徳者不足以知之謂自其裏而觀之則難也又曰此不是兩人事上章是以聖言之聖人徳業著見於世其盛大自如此下章以誠言之是就實理上說其天其淵實理自是如此○葉氏曰至聖指發用神妙而言至誠指大經大本之實理而言非至聖無以顯至誠之全體非至誠無以全至聖之妙用其實非二物也○新安倪氏曰按饒氏以大哉聖人之道章至此為第五大節】 詩曰衣錦尚絅惡其文之著也故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厭簡而文温而理知逺之近知風之自知微之顯可與入徳矣【衣去聲絅口逈反惡去聲闇於感反】 前章言聖人之徳極其盛矣此復自下學立心之始言之而下文又推之以至其極也【葉氏曰上三章極言孔子體天之徳與至聖至誠之功用中庸之道至矣盡矣子思又慮學者馳騖於高逺而忘下學之功夫或失其指歸也故此章復自下學立心之始務内至親至切者言之以漸進於上達高妙至精至微不可擬議之地蓋再叙入徳成徳之序也】詩國風衛碩人鄭之丰皆作衣錦褧衣褧絅同禪衣也【朱子曰襌衣所以襲錦衣者襌字與單字同沈括謂絅與檾同是用檾麻織疏布為之】尚加也古之學者為【去聲】已故其立心如此尚絅故闇然衣錦故有日章之實淡簡温絅之襲於外也不厭而文且理焉錦之美在中也小人反是則暴【蒲卜反】於外而無實以繼之是以的然而日亡也【朱子曰惡其文之著亦不是無文也自有文在淡則易厭簡則不文温則不理而今却不厭而文且理只縁有錦在裏面○陳氏曰衣錦而加絅衣以蔽之衣錦者美在其中尚絅者不求知於外古之學者只欲此道理實得於已不是欲求人知惟其不求人知所以闇然雖曰闇然而道理自彰著而不可揜猶衣錦尚絅而錦之文采自然著見於外也○新安陳氏曰君子為已不求人知雖闇然若暗昩而美實在中自日著而不可揜如尚絅而錦美在中自不容揜於外也小人為人惟求人知雖的然分明表暴於外而無實以繼之日見其亡失泯没而已君子小人之分為已為人之不同耳君子有若無實若虚有與實終不可揜小人無為有虚為盈有與盈豈能有常日亡必矣常情淡薄無味則易厭簡略則無文采温厚渾淪則無條理君子之道雖淡而人不厭雖簡而自有文雖温而自有條理淡簡温皆尚絅闇然意不厭文理皆錦之美實在中意也】逺之近見【形甸反】於彼者由於此也風之自著乎外者本乎内也微之顯有諸内者形諸外也有為己之心【本起語意說來】而又知此三者則知所謹而可入徳矣【朱子曰知逺之近是以已對物言之知在彼之是非由在我之得失知風之自是知其身之得失由其心之邪正知微之顯又專指心說就裏來○知逺之近知風之自據表而知裏也知微之顯由内以達外也○陳氏曰君子立心只是為己又能知道理之見於逺者自近始故自近而謹之著見於風化者由身始故自身而謹之有諸内者甚微而見於外者甚顯故自微而謹之知此三者而致其謹則可與之入徳矣○新安陳氏曰下文言謹獨意已萌於此】故下文引詩言謹獨之事【雲峯胡氏曰中庸分君子小人而言者凡二第二章言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是其為君子小人者可見於行事之際此則言其所以為君子小人者已見於立心之始淡而無味其味最長簡而無文其文自章温不求其理而無有不合於條理者此君子為己之學也不求其文之著而自不能不著者也小人則反是矣中庸既舉其立心之始當如此而又提起三知字曰知逺之近知風之自知微之顯而下文遂以慎獨戒懼之事繼之即章句所謂知其在我者則戒慎恐懼而無時不中者也章句之㫖融徹如此學者不可不細玩】 詩云濳雖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内省【悉井反】不疚無惡於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惟人之所不見乎【惡去聲】詩小雅正月之篇【再引詩】承上文言莫見乎隠莫顯乎微也疚病也無惡於志猶言無愧於心此君子謹獨之事也【三山陳氏曰潜雖伏矣即首章隠微意亦孔之昭即首章莫見莫顯意言隠伏之間理甚昭明君子内省此處須無一毫疾病方無愧於心君子所以不可及只是能於獨致其謹耳上言入徳之門此以下言入徳之事此一節言人之所不見處又申明首章謹獨意下一節言已之所不見處又申言首章戒謹恐懼意○新安陳氏曰之所不見人所不知也已之志向已所獨知也○東陽許氏曰詩本言魚之潜於淵可謂伏藏之深然亦甚昭然而易見言禍亂之不可逃也此借之以言幾之存於心者雖深而莫見顯乎隠微言獨之不可不慎也】 詩云相在爾室尚不愧于屋漏故君子不動而敬不言而信【相去聲】 詩大雅抑之篇【三引詩】相視也屋漏室西北隅也【朱子曰古人室在東南隅開門東南隅為窔西北隅為屋漏西南隅為奥人纔進便先見東南隅却到西南隅然後始到西北隅此是深宻之地曽子問謂之當室之白孫炎曰當室日光所漏入也】承上文又言君子之戒謹恐懼無時不然不待言動而後敬信則其為己之功益加宻矣故下文引詩并【去聲】言其效【朱子曰潜雖伏矣便覺有善有惡須用察相在爾室只是教做存養工夫○北溪陳氏曰抑詩即是首章戒謹其所不覩恐懼其所不聞意屋漏人迹所不到之地此處蓋已之所不睹須是真實無妄常加戒謹恐懼方能無愧怍君子為已之功至此不待於動而應事接物方始敬蓋於未應接之前無人處已無非敬矣不待見於發言而後信實蓋於未發言之前本來真實無非信矣○此處一節宻一節首章先說戒懼後說謹獨是從内面發出來此處先說謹獨後說戒懼是從外面說入○雲峯胡氏曰上文引詩但見學者有為己之心此兩引詩方見學者有為已之學首章言慎獨此言人之所不見即是獨内省不疚即是慎獨内省而少有一髮之疚則是胷中猶有可惡之惡故必無疚然後無惡此為己之功也首章言戒慎不睹恐懼不聞蓋動則有可睹此不動而敬即是戒慎乎其所不睹言則有可聞此不言而信即是恐懼乎其所不聞諸家以敬信為民敬信章句以為己之敬信與下文篤恭相應此又為己之功益加宻者也首章先戒懼而後慎獨由静時工夫說到吾心方動之幾此章先慎獨而後戒懼由動時工夫說到吾心至静之極愈静愈敬其為己之功可謂宻矣○東陽許氏曰不動敬不言信是信敬在言動之前】 詩曰奏假無言時靡有争是故君子不賞而民勸不怒而民威於鈇鉞【假格同鈇方無切】 詩商頌烈祖之篇【四引詩】奏進也承上文而遂及其效言進而感格於神明之際極其誠敬無有言說而人自化之也威畏也鈇莝【音剉】斫刀也鉞斧也【新安陳氏曰其所以感人動物不待賞而民自勸不待怒而民自畏者以其自修有謹獨戒懼之本也】 詩曰不顯惟徳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篤恭而天下平詩周頌烈文之篇【五引詩】不顯說見【形甸反】二十六章【言豈不顯也】此借引以為幽深逺之意【以為真幽隠不顯】承上文言天子有不顯之徳而諸侯法之則其徳愈深而效愈逺矣【朱子曰不顯二字二十六章者别無他義故只用詩意卒章所引自章首尚絅之云與章末無聲無臭皆有隠微深宻之意故知當别為一義與前章不同】篤厚也篤恭言不顯其敬也【陳氏曰篤恭是申解不顯二字雖無人之境亦恭是篤厚其恭也○東陽許氏曰章句篤恭言不顯其敬也謂自厚於恭敬未嘗見於言動之間】篤恭而天下平乃聖人至徳淵微自然之應中庸之極功也【朱子曰此章到篤恭而天下平已是極處結局了所謂不顯其徳者幽深逺無可得而形容雖下面不大聲以色徳輶如毛皆不足以形容直是無聲無臭到無迹之可尋然後已○北溪陳氏曰篤恭是不顯惟徳意天下平是百辟其刑意此章至此凡五引詩一節宻一節首節說學須為己不求人知第二節說致謹於人所不見處三節說致敬於已所不見處四節說不待言說而人自化五節說不顯篤恭其功效有自然之應乃中庸之極功也○雲峯胡氏曰此兩引詩承上文不動而敬不言而信而極其效也惟其不言亦信所以無言而人自信之有不待賞罰而化者惟其不動亦敬故篤恭不顯其敬也而天下自平篤恭而天下平即首章致中和而天地位萬物育也特首章是致其中而後致其和此之謂篤恭者已致其和而益致其中也為己之功愈宻則徳愈深而效愈逺如此夫徳顯而百辟刑之宜也不顯而天下自平其妙殆有不可測者要之中者性之徳不顯之徳即未發之中戒慎恐懼是於喜怒哀樂未發之時而敬也此時而敬是不顯其敬此所以為至徳之淵微而有自然之應也○新安陳氏曰不顯篤恭實原於尚絅闇然與慎獨戒懼深宻之功下文更三引詩不過形容此不顯篤恭之妙而已】 詩云予懐明徳不大聲以色子曰聲色之於以化民末也詩曰徳輶如毛毛猶有倫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輶由酉二音】 詩大雅皇矣之篇【六引詩】引之以明上文所謂不顯之徳者正以其不大聲與色也【古以與字通用】又引孔子之言以為聲色乃化民之末務今但言不大之而已則猶有聲色者存是未足以形容不顯之妙不若烝民之詩所言徳輶如毛【七引詩輶輕也】則庶乎可以形容矣而又自以為謂之毛則猶有可比者【倫比也】是亦未盡其妙不若文王之詩所言上天之事無聲無臭【八引詩】然後乃為不顯之至耳蓋聲臭有氣無形在物最為微妙而猶曰無之故惟此可以形容不顯篤恭之妙非此徳之外又别有是三等然後為至也【朱子曰無聲無臭本是說天道彼其所引詩自說須是儀刑文王然後萬邦作孚詩人意初不在無聲無臭上也中庸引之以結中庸之義嘗細椎之蓋其意自言謹獨以修徳至詩曰不顯惟徳百辟其刑之乃篤恭而天下平也後面節節賛歎其徳如此故至予懐明徳以至徳輶如毛毛猶有倫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蓋言夫徳之至而微妙之極難為形容如此今為學之始未知所有而遂欲一蹴至此吾見其倒置而終身迷亂矣○此章八引詩一歩退似一歩都用那般不言不動不顯不大底字直說到無聲無臭則至矣○自衣錦尚絅以下皆只暗暗地做工夫去然此理自掩蔽不得故曰闇然而日章小人未曽做得已報得滿地人知故曰的然而日亡淡而不厭簡而文温而理皆是收斂近裏知逺之近知風之自知微之顯一句一句學者能如此收斂雖未可便謂之徳亦可以入徳矣其下方言不愧屋漏方能以慎獨涵養其曰不動而敬不言而信蓋不動不言時已是敬信底人了又引詩不顯惟徳予懐明徳徳輶如毛言之一章之中皆只是發明箇徳字然所謂徳者實無形狀故以無聲無臭終之○首章是自裏說出外面蓋自天命之性說到天地位萬物育處末章却自外面一節收斂入一節直約到裏面無聲無臭處此與首章實相表裏也○雙峯饒氏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此便是未發之中便是天命之性蓋一篇之歸宿也○王氏曰此章是結尾舉一篇工夫之要約而言之所謂藏於宻者也○雲峯胡氏曰此章當作四節看節節意相承第一節承上章極致之言恐學者騖於高逺引尚絅之詩言下學立心之始結之以知微之顯第二節承知微之顯之語引潜雖伏矣亦孔之昭以實之自慎獨說歸戒慎恐懼而結之以不動而敬不言而信第三節承不動不言之語引詩云無言不顯以極其效如此第四節承不顯之語三引詩至於無聲無臭以形容不顯之妙至如此朱子又恐學者因無聲無臭之語而又騖於高逺也故結之曰非此徳之外有此三等然後為至也蓋所引之詩似有等級然其妙非杳㝠昏黙之謂非虚無寂滅之謂也故必提起徳之一字言之首章曰道此章曰徳道字說得廣闊徳字說得親切徳者得此道於心者也首章開端一天字原其所自也此道之在我者無不本諸天也此章結末一天字要其所成也徳之成則能不失其道之在我而本諸天者也至此則我本於天天備於我又不過即其初天命之性耳是無聲無臭之天即吾不顯之徳而不顯之徳即吾渾然未發之中者也子思子首章獨提此一中字即周子所謂無極而太極也末又約而歸之於此即周子所謂太極本無極也子思始引夫子之言曰中庸之徳其至矣乎衆人之所可至也此言中庸之極功故以不顯之徳賛其至聖人之所獨至也然聖人之所以為徳之至者不過敬之至而已敬者聖學之所以成始而成終也故此書以慎獨戒懼始終焉】 右第三十三章子思因前章極致之言反求其本復自下學為已謹獨之事推而言之以馴致乎篤恭而天下平之盛又贊其妙至於無聲無臭而後己焉蓋舉一篇之要而約言之其反復【芳復反】丁寧示人之意至深切矣學者其可不盡心乎【黄氏曰中庸始言戒懼謹獨次言知仁勇終之以誠此數字括盡千古聖人教人之指先師曰中庸說下學處少說上達處多然說下學處雖少而甚切如二十章明善誠身擇善固執一叚與二十七章尊徳性道問學一叚無非提綱挈領切要之言也說上達處雖多亦豈渙散無統妙不可究詰之論哉學者果能字字審察句句精研章章融㑹由下學而上達焉則程子所謂始言一理中散為萬事末復合為一理者見其理皆實理而為事之體非高虚也事皆實事而為理之用非粗淺也所謂其味無窮皆實學者的非虚言矣童而習之今猶有白首紛如之嘆吁豈易言哉○雲峯胡氏曰右須看極致馴致四字極致者上達之事也馴致者下學而上達之事也天理不離乎人事下學人事即所以上達天理雖其妙至於無聲無臭然其本皆實學也朱子教人之深意備見於篇首所採子程子之語及此篇末之語學者當合始終而參玩之以求無負於朱子之教云○新安倪氏曰按饒氏以此章為第六大節】 中庸章句大全 <經部,四書類,四書大全__中庸或問>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或問卷上 或問名篇之義程子專以不偏為言吕氏專以無過不及為説二者固不同矣子乃合而言之何也曰中一名而有二義程子固言之矣今以其説推之不偏不倚云者程子所謂在中之義【朱子曰在中是言在裏面底道理未動時恰好處纔發時不偏於喜則偏於怒不得謂之在中矣非以在中釋中字】未發之前無所偏倚之名也無過不及者程子所謂中之道也【道以由行之用言】見【形甸反】諸行事各得其中之名也盖不偏不倚猶立而不近四旁心之體地之中也無過不及猶行而不先不後理之當【去聲下有當同】事之中也故於未發之大本則取不偏不倚之名於己發而時中則取無過不及之義語固各有當也然方其未發雖未有無過不及之可名而所以為無過不及之本體實在於是及其發而得中也雖其所主不能不偏於一事然其所以無過不及者是乃無偏倚者之所為而於一事之中亦未嘗有所偏倚也【新安陳氏曰此以不偏不倚與無過不及交互發明以見非截然而二】故程子又曰言和則中在其中言中則含喜怒哀樂在其中而吕氏亦云當其未發此心至虚無所偏倚故謂之中以此心而應萬物之變無往而非中矣是則二義雖殊而實相為體用此愚於名篇之義所以不得取此而遺彼也【朱子曰未發之中是體已發之中是用○格庵趙氏曰未發之中只可言不偏不倚却下不得過不及字及發出來此事合當如此彼事合當如彼方有箇恰好準則無大過不及處】○曰庸字之義程子以不易言之而子以為平常何也曰唯其平常故可常而不可易若驚世駭俗之事則可暫而不得為常矣二説雖殊其致一也但謂之不易則必要【平聲】於乆而後見不若謂之平常則直驗於今之無所詭【古委反】異而其常乆而不可易者可兼舉也【朱子曰譬之飲食五穀是常自不可易若珍異不常得之物則可暫一食焉能乆乎○北溪陳氏曰程子以不易解庸字亦是謂萬古常然而不可易但其義未盡不若平常字最親切可包得不易字盖天下事物之理惟平常然後可以常而不易若怪異之事人所罕見但可暫而不可常耳平常不易本作一意看】况中庸之云上與髙明為對而下與無忌憚者相反【新安陳氏曰極髙明而道中庸是中庸與髙明對君子中庸小人無忌憚者反中庸】其曰庸徳之行庸言之謹又以見【形甸反】夫【音扶】雖細微而不敢忽則其名篇之義以不易而為言者又孰若平常之為切乎曰然則所謂平常将不為淺近苟且之云乎曰不然也所謂平常亦曰事理之當然而無所詭異云爾是固非有甚髙難行之事而亦豈同流合汙【音烏】之謂哉既曰當然則自君臣父子日用之常推而至於堯舜之禪【時戰反】授湯武之放伐其變無窮亦無適而非平常矣【朱子曰中庸只是一箇道理以其不偏不倚故謂之中以其不差異可常行故謂之庸未有中而不庸者亦未有庸而不中者惟中故平常○問堯舜禪授湯武放伐皆聖人非常之變而謂之平常何也曰堯舜禪授湯武放伐雖其事異常然皆是合當如此便只是常事如伊川説經權字合權處便即是經】○曰此篇首章先明中和之義次章乃及中庸之説至其名篇乃不曰中和而曰中庸者何哉曰中和之中其義雖精【新安陳氏曰未發之中乃古人所未言之精義】而中庸之中實兼體用且其所謂庸者又有平常之意焉則比之中和其所該者尤廣而於一篇大指精粗本末無所不盡此其所以不曰中和而曰中庸也【朱子曰中庸該得中和之義庸是見於事和是發於心庸該得和○以性情言之謂之中和以理言之謂之中庸其實一也】○曰張子之言如何【張子曰學者如中庸文字輩直湏句句理㑹過使其言互相發明】曰其曰須句句理㑹使其言自相發明者真讀書之要法不但可施於此篇也○曰吕氏為己為人之説如何【為並去聲下為人同○藍田吕氏曰為己者心存乎徳行而無意乎功名為人者心存乎功名而未及乎徳行若後世有未及乎為人而濟其私欲者今學聖人之道而先以私欲害之則語之而不入導之而不行教之者亦何望哉聖人之學不使人過不使人不及立喜怒哀樂未發之中以為之本使學者擇善而固執之其學固有序矣學者盍亦用心於此乎用心於此則義理必明徳行必修與夫自輕其身渉獵無本徼幸一旦之利者果何如哉】曰為人者程子以為欲見知於人者是也吕氏以志於功名言之而謂今之學者未及乎此則是以為人為及物之事而渉獵徼幸以求濟其私者又下此一等也殊不知夫子所謂為人者正指此下等人爾若曰未能成已而遽欲成物此特可坐【去聲】以不能知所先後之罪原其設心猶愛而公視彼欲求人知以濟一己之私而後學者不可同日語矣至其所謂立喜怒哀樂未發之中以為之本使學者擇善而固執之者亦曰欲使學者務先存養以為窮理之地耳而語之未瑩【烏定反潔也】乃似聖人強【上聲】立此中以為大本使人以是為準而取中焉則中者豈聖人之所強立而未發之際亦豈容學者有所擇取於其間哉但其全章大指則有以切中【去聲】今時學者之病覽者誠能三復而致思焉亦可以感悟而興起矣 或問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何也曰此先明性道教之所以名以見【形甸切】其本皆出乎天而實不外於我也天命之謂性言天之所以命乎人者是則人之所以為性也盖天之所以賦與萬物而不能自己者命也吾之得乎是命以生而莫非全體者性也【程子曰天之生此人如朝廷之命此官人之有此性如官之有此職○格庵趙氏曰天於賦予處周流而不已斯之謂命人於稟受處該全而不偏斯之謂性】故以命言之則曰元亨利貞而四時五行庶類萬化莫不由是而出以性言之則曰仁義禮智而四端五典萬物萬事之理無不統於其間【黄氏曰在天為元亨利貞在人為仁義禮智特殊其名以别天人之分耳○天地而非元亨利貞不能以行四時生萬物人而非仁義禮智又何以充四端制萬事哉○北溪陳氏曰若就造化論則天命之大目只是元亨利貞此四者就氣上論也得就理上論也得就氣上論則物之初生為元於時為春物之發達為亨於時為夏物之成就為利於時為秋物之歛藏為貞於時為冬貞者正而固也自其生意之已定者而言故謂之正自其歛藏者而言故謂之固就理上論則元者生理之始亨者生理之通利者生理之遂貞者生理之固人性之大目只是仁義禮智四者而已得天命之元在我謂之仁得天命之亨在我謂之禮得天命之利在我謂之義得天命之貞在我謂之智人性之有仁義禮智只是天地元亨利貞之理真實一致非引而譬之也】蓋在天在人雖有性命之分而其理則未嘗不一在人在物雖有氣禀之異而其理則未嘗不同此吾之性所以純粹至善而非若荀韓子之所云也【荀子論性詳見孟子告子篇集註○朱子曰論萬物之一原則理同而氣異○北溪陳氏曰性與命本非二物在天謂之命在人謂之性又曰性命只是一箇道理不分看則不分曉不合看又離了不相干涉須是就渾然一理中看得界分不相亂】率性之謂道言循其所得乎天以生者則事事物物莫不自然各有當行之路是則所謂道也盖天命之性仁義禮智而已循其仁之性則自父子之親以至於仁民愛物皆道也循其義之性則自君臣之分【扶問反】以至於敬長【上聲】尊賢亦道也循其禮之性則恭敬辭讓之節文皆道也循其智之性則是非邪正之分别【彼列反下有别同】亦道也蓋所謂性者無一理之不具故所謂道者不待外求而無所不備【此言性與道之全體】所謂性者無一物之不得故所謂道者不假人為而無所不周【此言性與道之大用】雖鳥獸草木之生僅得形氣之偏而不能有以通貫乎全體然其知覺運動榮悴【秦醉反】開落亦皆循其性而各有自然之理焉至于虎狼之父子【仁】蜂蟻之君臣【義】豺【牀皆反】獺【他達反】之報本【禮】雎【匕余反】鳩之有别【智】則其形氣之所偏又反有以存其義理之所得【荘子天運篇商太宰蕩問仁於荘子荘子曰虎狼仁也曰何謂也荘子曰父子相親何為不仁○化書曰蜂有君禮也螻蟻之有君也一拳之宫與衆處之一塊之臺與衆臨之一粒之食與衆蓄之一蟲之肉與衆匝之一罪無疑與衆戮之○禮記月令季秋之月豺乃祭獸戮禽孟春之月魚上氷獺祭魚○詩傳云雎鳩水鳥今江淮間有之生有定偶而不相亂偶常並㳺而不相狎故毛傳以為摯而有别摯字與至通言其情意深至也】尤可以見天命之本然初無間【去聲】隔而所謂道者亦未嘗不在是也是豈有待於人為而亦豈人之所得為哉【朱子曰性是體道是用道便是裏靣做出底道理○問鳥獸亦有知覺但他知覺有通塞草木亦有知覺否曰亦有如一盆花得些水澆灌便敷榮若摧折他便枯悴謂之無知覺可乎周茂叔窻前草不除去云與自家意思一般便是有知覺只是鳥獸底知覺不如人底草木底知覺又不如鳥獸底○問虎狼蜂蟻之類雖得其一偏然徹頭徹尾得義理之正人合下具此天命之全體而為物欲氣禀所昏反不能如物之能通其一處而全盡何也曰只有這一處通便却專人却事事理㑹得些便却泛泛所以易昏○潛室陳氏曰飛潜動植各一其性而不可換便是率處若飛者潜之動者植之即是違其性非物之所謂率性矣】修道之謂教言聖人因是道而品節之以立法垂訓於天下是則所謂教也盖天命之性率性之道皆理之自然而人物之所同得者也人雖得其形氣之正然其清濁厚薄之禀亦有不能不異者是以賢知【去聲】者或失之過愚不肖者或不能及而得於此者亦或不能無失於彼是以私意人欲或生其間而於所謂性者不免有所昏蔽錯雜【昏蔽其天理錯雜以人欲】而無以全其所受之正性有不全則於所謂道者因亦有所乖戾舛【尺淺反】逆而無以適乎所行之宜惟聖人之心清明純粹【清明以氣言純粹以質言】天理渾【上聲】然無所虧闕故能因其道之所在而為之品節防範以立教於天下使夫【音扶下同】過不及者有以取中焉盖有以辨其親踈之殺【所戒反】而使之各盡其情則仁之為教立矣有以别【彼列反下同】其貴賤之等而使之各盡其分【扶問反】則義之為教行矣為之制度文為使之有以守而不失則禮之為教得矣為之開導禁止使之有以别而不差則知【去聲下無知同】之為教明矣夫如是是以人無知愚事無大小皆得有所持循據守以去【上聲】其人欲之私而復乎天理之正推而至於天下之物則亦順其所欲違其所惡【去聲】因其材質之宜以致其用制其取用之節以遂其生皆有政事之施焉此則聖人所以財成天地之道而致其彌縫輔賛之功然亦未始外乎人之所受乎天者而强【上聲】為之也【陳氏曰因人生氣質之異而有過不及之差故於性有昏蔽而不能全而所謂道者亦乖戾而失其本然也聖人清明純粹見理分明故因其性之自然者為之品節而歸之中使無過不及以為天下後世法使萬世皆得以通行是謂之教○辨其親踈之殺如為之立五服自斬衰至緦麻之類别其貴賤之等如為之立君臣上下長㓜之序為之制度文為如三千三百之儀輕重踈宻各有等級之不同為之開導禁止如司徒教民以任䘏睦婣之行及紏民以不孝不弟之刑因其材質之宜制其取用之節如教人春耕夏耘秋歛冬藏穿牛鼻絡馬首之類】子思以是三言著於篇首雖曰姑以釋夫三者之名義然學者能因其所指而反身以驗之則其所知豈獨名義之間而已哉盖有得乎天命之説則知天之所以與我者無一理之不備而釋氏所謂空者非性矣有以得乎率性之説則知我之所得乎天者無一物之不該而老氏所謂無者非道矣有以得乎修道之説則知聖人之所以教我者莫非因其所固有而去【上聲】其所本無背【音佩】其所至難而從其所甚易【去聲○新安陳氏曰所固有謂道所本無謂私欲所至難謂異端之空寂所甚易謂吾道之教】而凡世儒之訓詁詞章管商之權謀功利老佛之清浄寂滅與夫百家衆技之支離偏曲皆非所以為教矣【陳氏曰釋氏以空為宗以未有天地之先為吾真體以天地萬物皆為幻人事都為粗迹盡欲屏除了一歸於真空老氏以無為宗以道為超乎天地形器之外如云道在太極之先却是説未有天地萬物之初有箇虚空道理都與人物不相干涉不知道只是人事之理耳又曰老氏清虚厭事釋氏屏弃人事世儒或訓詁解析而理不明或詞章綴輯而義不通管商功利之徒雖做得事業亦只是權謀智術之私而非胷中義理去做皆非所謂教矣○西山真氏曰朱子論性道教皆必曰仁義禮智其視佛老以空寂為性以虚無為道管商以刑名功利為教者真妄是非不辨而明矣】由是以徃因其所固有之不可昧者而益致其學問思辨之功因其所甚易之不能已者而益致其持守推行之力【朱子曰因其所固有謂今人把學問來做外面添底事看了聖賢千言萬語只是使人反其固有而復其性耳因其所甚易是日用常行合做底道理是不可已者非空守着這一箇物性○新安陳氏曰學問思辨致知之事也持守推行力行之事也】則夫天命之性率性之道豈不昭然日用之間而修道之教又將由我而後立矣○曰率性修道之説不同孰為是邪曰程子之論率性正就私意人欲未萌之處指其自然發見【形甸反下同】各有條理者而言以見道之所以得名非指修為而言也【程子曰生之謂性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説纔説性時便已不是性也此理天命也順而循之則道也又曰天降是於下萬物流形各正性命者是所謂性也循其性是所謂道也此亦通人物而言循性者馬則為馬之性又不做牛底性牛則為牛底性又不做馬底性此所謂率性也○朱子曰程子説人生而静以上是人物未生時只可謂之理未可名為性所謂在天曰命也纔説性時便是人生以後此理已墮在形氣之中不全是性之本體矣所謂在人曰性也○程子説物物皆有箇道理即此便是道循性者是循其理之自然○道是性中分條理隨分條理去皆是道也】吕氏良心之發以下至安能致是一節亦甚精宻但謂人雖受天地之中以生而梏於形體又為私意小知【去聲】所撓故與天地不相似而發不中【去聲下並同】節必有以不失其所受乎天者然後為道則所謂道者又在修為之後而反由教以得之非復【扶又反又也後不及音者宜以意推之】子思程子所指人欲未萌自然發見之意矣【藍田吕氏曰性與天道本無有異但人雖受天地之中以生而梏於蕞爾之形體常有私意小智撓乎其間故與天地不相似所發遂至乎出入不齊而不中節如使所得於天者不喪則何患乎不中節乎故良心所發莫非道也在我者惻隐羞惡辭遜是非皆道也在彼者君臣父子夫婦昆弟朋友之交亦道也在物之分則有彼我之殊在性之分則合乎内外一體而已是皆人心所同然乃吾性之所固有隨喜怒哀樂之所發則愛必有差等敬必有節文所感重者其應也亦重所感輕者其應也亦輕自斬至緦喪服異等而九族之情無所憾自王公至皂儀章異制而上下之分莫敢争非出於性之所有安能致是乎○朱子曰只是隨性去皆是道吕氏説以人行道若然則未行之前便不是道乎○潜室陳氏曰吕氏只就人性起盖不見天地大化故其説性説道説教皆不周普流通此朱子所以不取】游氏所謂無容私焉則道在我楊氏所謂率之而已者似亦皆有吕氏之病也【廣平游氏曰天之命萬物者道也而性者具道以生也因其性之固然而無容私焉則道在我矣若出於人為則非道矣○山楊氏曰性天命也命天理也道則性命之理而已謂性有不善者誣天也性無不善則不可加損也無俟乎修焉率之而已】至於修道則程子養之以福修而求復【如字】之云却似未合子思本文之意【程子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天命之謂性也人之生也直意亦如此若以生為生養之生却是修道之謂教也至下文始自云能者養之以福不能敗以取禍又曰修道之謂教此則専在人事以失其本性故修而求復之則入於學若元不失則何修之有】獨其一條所謂循此修之各得其分【扶問反】而引舜事以通結之者為得其㫖故其門人亦多祖之但所引舜事或非論語本文之意耳【程子曰循此而修之各得其分則教也自天命以至於教我無加損焉此舜有天下而不與焉者也○朱子曰修道雖以人事言然其所以修之者莫非天命之本然非人私智所能為也然非聖人有不能盡故程子以舜事明之○陵陽李氏曰此又自其性之本然者而推言之所引論語雖非本文之意大率以為一循其本然非私智所能與耳】吕氏所謂先王制禮達之天下傳之後世者得之但其本説率性之道處已失其指而於此又推本之以為率性而行雖已中節而所禀不能無過不及若能心誠求之自然不中不逺但欲達之天下傳之後世所以又當修道而立教焉則為太繁複【音福】而失本文之意耳【藍田吕氏曰循性而行無物撓之雖無不中節者然以禀於天者不能無厚薄昏明則應於物者亦不能無小過小不及故品節斯斯之謂禮閔子除喪而見孔子予之琴而彈之切切而言曰先王制禮不敢過也子夏除喪而見孔子予之琴而彈之侃侃而言曰先王制禮不敢不及也故心誠求之雖不中不遠矣然将達之天下傳之後世慮其所終稽其所敝則其小過不及者不可以不修此先王所以制禮】改本又以時位不同為言似亦不親切也【藍田吕氏改本云道之在人有時與位之不同必欲為法於後世不可不修】○曰楊氏所論王氏之失如何【山楊氏曰臨川王氏云天使我有是之謂命命之在我之謂性是未知性命之理其曰使我正所謂使然也使然者可以為命乎以命在我為性則命自一物若中庸言天命之謂性性即天命也又豈二物哉如云在天為命在人為性此語似無病然亦不須如此説性命初無二理第所由之者異耳率性之謂道如易所謂聖人之作易将以順性命之理是也】曰王氏之言固為多病然此所云天使我有是者猶曰上帝降云爾豈真以為有或使之者哉其曰在天為命在人為性則程子亦云而楊氏又自言之盖無悖於理者今乃指為王氏之失不惟似同浴而譏裸【魯果反】裎【音呈】亦近於意有不平而反為至公之累矣且以率性之道為順性命之理文意亦不相似若游氏以遁天倍【音佩】情為非性【廣平游氏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則天命也若遁天倍情則非性矣】則又不若楊氏人欲非性之云也【山楊氏曰天命之謂性人欲非性也】○曰然則吕游楊侯四子之説孰優曰此非後學之所敢言也但以程子之言論之則於吕稱其深潛縝宻【上止忍反】於游稱其頴悟温厚謂楊不及游而亦每稱其頴悟謂侯生之言但可隔壁聽今且熟復其言究覈【下革反】其意而以此語證之則其髙下淺深亦可見矣過此以徃則非後學所敢言也 或問既曰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矣而又曰莫見乎隱莫顯乎㣲故君子慎其獨也何也曰此因論率性之道以明由教而入者其始當如此葢兩事也其先言道不可離而君子必戒謹恐懼乎其所不睹不聞者所以言道之無所不在無時不然學者當無須臾毫忽之不謹而周防之以全其本然之體也又言莫見乎隱莫顯乎㣲而君子必謹其獨者所以言隱微之間人所不見而已獨知之則其事之纎悉無不顯著又有甚於他人之知者學者尤當隨其念之方萌而致察焉以謹其善惡之㡬【平聲】也葢所謂道者率性而己性無不有故道無不在大而父子君臣小而動静食息不假人力之為而莫不各有當然不易之理所謂道也是乃天下人物之所共由充塞【先則反】天地貫徹古今而取諸至近則常不外乎吾之一心循之則治【去聲】失之則亂葢無須臾之頃可得而暫離也若其可以暫合暫離而於事無所損益則是人力私智之所為者而非率性之謂矣聖人之所修以為教者因其不可離者而品節之也君子之所由以為學者因其不可離者而持守之也【三山陳氏曰君子必欲存養持守以保全之者正為其不可離而去之如食渴飲之不可無也○新安陳氏曰持守指戒謹恐懼】是以日用之間須臾之頃持守工夫一有不至則所謂不可離者雖未嘗不在我而人欲間【去聲】之則亦判然二物而不相管矣是則雖曰有人之形而其違禽獸也何遠哉是以君子戒慎乎其目之所不及見恐懼乎其耳之所不及聞瞭【音了】然心目之間常若見其不可離者而不敢有須臾之間【去聲】以流於人欲之私而䧟於禽獸之域若書之言防怨而曰不見【形甸反】是圗禮之言事親而曰聽於無聲視於無形葢不待其徴於色發於聲然後有以用其力也【五子之歌云一人三失怨豈在明不見是圗○曲禮曰凡為人子者居不主奥坐不中席云云聽於無聲視於無形○朱子曰不見是圗既是不見安得有圗只是要於未有兆眹無可睹聞時先戒懼取○聽於無聲視於無形只是照管所不到念慮所不及處正如防賊相似須要塞其來路】夫【音扶】既已如此矣則又以謂道固無所不在而幽隱之間乃他人之所不見而已所獨見道固無時不然而細微之事乃他人之所不聞而已所獨聞是皆常情所忽以為可以欺天罔人而不必謹者而不知吾心之靈皎如日月既己知之則其毫髪之間無所濳遁又有甚於他人之知矣又况既有是心藏伏之乆則其見【形甸反下以見同】於聲音容貌之間發於行事施為之實必有暴著而不可揜者又不止於念慮之差而已也【朱子曰隱㣲顯著未嘗有異豈怠於顯而偏於獨哉盖獨者至用之源而人所易忽於此而必謹焉則亦無所不謹矣】是以君子既戒懼乎耳目之所不及則此心常明不為物蔽而於此尤不敢不致其謹焉必使其幾微之際無一毫人欲之萌而純乎義理之發則下學之功盡善全美而無須臾之間【去聲】矣二者相須皆反躬為【去聲】已遏人欲存天理之實事葢體道之功莫有先於此者亦莫有切於此者故子思於此首以為言以見君子之學必由此而入也【朱子曰㡬者動之㣲是欲動未動之間○陳氏曰此兩節是做工夫處見得聖賢體道之功甚宻○新安陳氏曰體道者以身任此道如文言所謂體仁】曰諸家之説皆以戒慎不睹恐懼不聞即為謹獨之意子乃分之以為兩事無乃破碎支離之甚邪曰既言道不可離則是無適而不在矣而又言莫見乎隱莫顯乎微則是要切之處尤在於隱微也既言戒謹不睹恐懼不聞則是無處而不謹矣又言謹獨則是其所謹者尤在於獨也是固不容於不異矣若其同為一事則其為言又何必若是之重【平聲】複【音福】邪且此書卒章潛雖伏矣不愧屋漏亦兩言之正與此相首尾【朱子曰戒懼是未有事時相在爾室尚不愧于屋漏不動而敬不言而信之時謹獨便已有形迹了潛雖伏矣亦孔之昭詩人言語只是大綱説子思又就裏面别出這話來教人又較宻○陳氏曰潜雖伏矣一節申明首章謹獨意不愧屋漏一節申明首章戒懼不睹不聞意】但諸家皆不之察獨程子嘗有不愧屋漏與謹獨是持養氣象之言其於二者之間特加與字是固已分為兩事而當時聽者有未察耳【程子曰要脩持他這天理則在徳須有不言而信者言難為形狀養之則須直不愧屋漏與謹獨這是箇持養底氣象】曰子又安知不睹不聞之不為獨乎曰其所不睹不聞者已之所不睹不聞也故上言道不可離而下言君子自其平常之處無所不用其戒懼而極言之以至於此也獨者人之所不睹不聞也故上言莫見乎隱莫顯乎微而下言君子之所謹者尤在於此幽隱之地也是其語勢自相唱和【去聲】各有血脉理甚分明如曰是兩條者皆為謹獨之意則是持守之功無所施於平常之處而專在幽隱之間也且雖免於破碎之譏而其繁複偏滯而無所當【去聲】亦甚矣【朱子曰其之一字便見得是説已不睹不聞處○不睹不聞是提其大綱説謹獨乃審其細㣲方不睹不聞不惟人所不知自家亦有所未知若所謂獨即人所不知已所獨知極是要戒懼自來人説不睹不聞與謹獨只是一意無分别則便不是戒謹不睹恐懼不聞非謂於睹聞之時不戒謹也言雖不睹不聞之際亦致其謹則睹聞之際其謹可知也○陳氏曰莫見乎隱莫顯乎㣲對道不可須臾離可離非道句君子必慎其獨對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句惟其道不可須臾離可離非道所以戒慎其所不睹恐懼其所不聞惟其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所以必慎其獨】○曰程子所謂隱微之際若與吕氏改本及游楊氏不同而子一之何邪曰以理言之則三家不若程子之盡以心言之則程子不若三家之宻是固若有不同者矣然必有是理然後有是心有是心而後有是理則亦初無異指也合而言之亦何不可之有哉【程子曰人只以耳目所見聞者為顯見所不見聞者為隱㣲然不知理却甚顯也且如昔人彈琴見螳螂捕蟬而聞者以為有殺聲殺在心而人聞其琴而知之豈非顯乎人有不善而自謂人不知之然天地之理甚著不可欺也○藍田吕氏曰此章明道之要不可不誠道之在我猶飲食居處之不可去可去皆外物也誠以為己故不欺其心人心至靈一萌之思善與不善莫不知之他人雖明有所不與也故慎其獨者知為己而已○廣平游氏曰人所不睹可謂隱矣而心獨知之不亦見乎人所不聞可謂微矣而心獨聞之不亦顯乎○山楊氏曰獨非交物之時有動于中其違未遠也雖非視聽所及而其幾固己瞭然心目之間矣其為顯見孰加焉雖欲自蔽吾誰欺欺天乎此君子必慎其獨也○問程子舉彈琴殺心處是就人知處言吕游楊氏所説是就已自知處言章句是合二者而言否朱子曰有動于中已固先自知亦不能揜人之知所謂誠之不可揜也○問迹雖未形幾則已動上兩句是程子意人雖不知已獨知之下兩句是游氏意否曰然兩事只是一理幾既動則已必知之已既知則人必知之】○曰他説如何曰吕氏舊本所論道不可離者得之但專以過不及為離道則似未盡耳其論天地之中性與天道一節最其用意深處然經文所指不睹不聞隱㣲之間者乃欲使人戒懼乎此而不使人欲之私得以萌動於其間耳非欲使人虚空其心反觀於此以求見夫【音扶】所謂中者而遂執之以為應事之凖則也吕氏既失其指而所引用不得於言必有事焉參前倚衡之語亦非論孟本文之意至謂隱㣲之間有昭昭而不可欺感之而能應者則固心之謂矣而又曰正惟虚心以求則庶乎見之是又别以一心而求此一心見此一心也豈不誤之甚哉【藍田吕氏曰率性之謂道則四端之在我者人倫之在彼者皆吾性命之理受乎天地之中所以立人之道不可須臾離也絶類離倫無意乎君臣父子者過而離乎此者也賊恩害義不知有君臣父子者不及而離乎此者也雖過不及有差而皆不可以行於世故曰可離非道也非道者非天地之中而已非天地之中而自謂有道惑也又曰所謂中者性與天道也謂之有物則不得於言謂之無物則必有事焉不得於言者視之不見聽之不聞無聲形接乎耳目而可以道也必有事焉者莫見乎隱莫顯乎㣲體物而不可遺者也古之君子立則見其參於前在輿則見其倚於衡是何所見乎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是果何物乎學者見乎此則庶乎能擇中庸而執之隱微之間不可求之於耳目不可道之於言語然有所謂昭昭而不可欺感之而能應者正惟虚心以求之則庶乎見之故曰莫見乎隱莫顯乎㣲○朱子曰心者人之所以主乎身者也一而不二者也為主而不為客者也命物而不命於物者也故以心觀物則物之理得今復有物以反觀乎心則是此心之外復有一心而能管乎此心也然則所謂心者為一耶為二耶為主耶為客耶為命物者耶為命於物者耶若參前倚衡之云者則為忠信篤敬而發也盖曰忠信篤敬不忘乎心則無所適而不見其在是云爾亦非有以見其心之謂也且身在此而心參於前身在輿而心倚於衡是果何理也耶】若楊氏無適非道之云則善矣然其言似亦有所未盡盖衣食作息視聽舉履皆物也其所以如此之義理準則乃道也若曰所謂道者不外乎物而人在天地之間不能違物而獨立是以無適而不有義理之準則不可頃刻去之而不由則是中庸之㫖也若便指物以為道而曰人不能頃刻而離此百姓特日用而不知耳則是不惟昧於形而上【上聲】下之别【筆列反】而墮於釋氏作用是性之失且使學者誤謂道無不在雖欲離之而不可得吾既知之則雖猖【音昌】狂妄行亦無適而不為道則其為害將有不可勝【平聲】言者不但文義之失而已也【山楊氏曰夫盈天地之間孰非道乎道而可離則道有在矣譬之四方有定位焉適東則離乎西適南則離乎北斯則可離也若夫無適而非道則烏得而離耶故寒而衣飢而食日出而作晦而息耳目之視聽手足之舉履無非道也此百姓所以日用而不知○問山言飢食渇飲手持足行便是道竊謂手持足履未是道手容恭足容重乃是道也目視耳聽未是道視明聴聰乃是道也或謂不然其説云手之不可履猶足之不可持此是天職率性之謂道只循此自然之理耳不審如何朱子曰不然桀紂亦㑹手持足履目視耳聴如何便喚做道若便以為道是認欲為道也伊川云夏葛冬裘飢食渴飲若著些私吝心便是廢天職須看著些私吝心字○衣食動作只是物物之理乃道将物喚做道則不可且如這箇椅子有四隻脚可以坐此椅之理也若除去一隻脚坐不得便失其椅之理矣形而上為道形而下為器就這形而下之器中便有那形而上之道若便将形而下之器作形而上之道則不可所謂格物便是要就這形而下之器窮得那形而上之道理而已飢而食渴而飲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其所以飲食作息者皆道之所在也若便謂飲食作息者是道則不可與龎居士神通妙用運水搬柴之類一般亦是此病如徐行後長與疾行先長都一般是行只是徐行後長方是道若疾行先長便不是道豈可説只認得行處便是道神通妙用運水搬柴須是運得水是搬得柴是方是神通妙用若運得不是搬得不是如何是神通妙用佛家所謂作用是性便是如此他都不理是和非只認得這衣食作息視聴舉履便是道儒家則須是就這上尋討道理方是道山云伊尹之耕于莘野此農夫田父之所日用者而樂在是如此則世之伊尹甚多矣山説話大槩有此病】○曰吕氏之書今有二本子之所謂舊本則無疑矣所謂改本則陳忠肅公所謂程氏明道夫子之言而為之序者子於石氏集解雖嘗辨之而論者猶或以為非程夫子不能及也奈何曰是則愚嘗聞之劉李二先生矣舊本者吕氏太學講堂之初本也改本者其後所修之别本也陳公之序盖為傳者所誤而失之及其兄孫幾【平聲】叟具以所聞告之然後自覺其非則其書已行而不及改矣近見胡仁仲所記侯師聖語亦與此合盖幾叟之師楊氏實與吕氏同出程門師聖則程子之内弟而劉李之於幾叟仁仲之於師聖又皆親見而親聞之是豈胷臆私見口舌浮辨所得而奪哉若更以其言考之則二書詳略雖或不同然其語意實相表裏如人之形貌昔腴【音臾肥也】今瘠【音夕瘦也】而其部位神采初不異也豈可不察而遽謂之兩人哉又况改本厭前之詳而有意於略故其詞雖約而未免反有刻露峭急之病至於詞義之間失其本指則未能改於其舊者尚多有之校【音教】之明道平日之言平易【去聲】從【七容反】容而自然精切者又不翅【通作啻施智反】碔砆【音武夫石之次玉者】之與美玉也於此而猶不辨焉則其於道之淺深固不問而可知矣 或問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何也曰此推本天命之性以明由教而入者其始之所發端【中和】終之所至極【位育】皆不外於吾心也盖天命之性萬理具焉喜怒哀樂各有攸當【去聲下其當同】方其未發渾然在中【渾上聲後凡言渾然音同】無所偏倚故謂之中及其發而皆得其當無所乖戾故謂之和謂之中者所以狀性之徳道之體也以其天地萬物之理無所不該故曰天下之大本謂之和者所以著情之正道之用也以其古今人物之所共由故曰天下之達道盖天命之性純粹至善而具於人心者其體用之全本皆如此不以聖愚而有加損也然静而不知所以存之則天理昧而大本有所不立矣動而不知所以節之則人欲肆而達道有所不行矣【朱子曰未發時是那静有箇體在裏了若静而不失其體便是天下之大本立焉或失其體則大本便昏了已發時是那動有許多用若動而不失其用便是天下之達道行焉或失其用則達道便乖了○大本不立達道不行則雖天理流行未嘗間斷而在我者或幾乎息矣】惟君子自其不睹不聞之前而所以戒謹恐懼者愈嚴愈敬以至於無一毫之偏倚而守之常不失焉則為有以致其中而大本之立日以益固矣尤於隱微幽獨之際而所以謹其善惡之幾【平聲】者愈精愈宻以至於無一毫之差謬【靡㓜切】而行之每不違焉則為有以致其和而達道之行日以益廣矣【潛室陳氏曰戒懼於不睹不聞時此則未發時工夫謹獨於隱微時此即已發時工夫非戒懼何以見其致中非謹獨又何以為致和血脉相承如此○格庵趙氏曰愈嚴愈敬是自其未發之體而存養之愈精愈宻是自其已發之用而省察之】致者用力推致而極其至之謂致焉而極其至至於静而無一息之不中則吾心正而天地之心亦正故隂陽動静各止其所而天地於此乎位矣動而無一事之不和則吾氣順而天地之氣亦順故充塞無間【去聲】驩【與歡通】欣交通而萬物於此乎育矣【朱子曰和則交感而萬物育矣○新安陳氏曰中者心之徳吾之心通乎天地之心正則俱正矣吾氣順和之騐也以吾之和氣感召天地之和氣順則俱順矣】此萬化之本原一心之妙用聖神之能事學問之極功【新安陳氏曰由位育推其本於致中和故曰萬化之本原自致中和極其功於位育故曰一心之妙用究極之惟大聖人能與於此乃聖神之能事降聖人一等而論之由教而入者果能盡致中和之工夫則其學問之極功亦可庶幾乎此也】固有非始學所當議者然射者之的行者之歸【如射者志於中的行者志於歸家】亦學者立志之初所當知也故此章雖為一篇開卷之首然子思之言亦必至此而後已焉其指深矣○曰然則中和果二物乎曰觀其一體一用之名則安得不二察其一體一用之實則此為彼體彼為此用如耳目之能視聽視聽之由耳目初非有二物也【陳氏曰體用未嘗相離有是體方有是用有是用方見是體】○曰天地位萬物育諸家皆以其理言子獨以其事論然則自古衰亂之世所以病乎中和者多矣天地之位萬物之育豈以是而失其常耶曰三辰失行山崩川竭則不必天翻地覆然後為不位矣兵亂凶荒胎殰卵殈則不必人消物盡然後為不育矣【樂記曰胎生者不殰而卵生者不殈殰音獨内敗也殈呼壁况狄二反裂也】凡若此者豈非不中不和之所致而又安可誣哉今以事言者固以為有是理而後有是事彼以理言者亦非以為無是事而徒有是理也但其言之不備有以啓後學之疑不若直以事言而理在其中之為盡耳曰然則當其不位不育之時豈無聖賢生於其世而其所以致夫【音扶下同】中和者乃不能有以救其一二何邪曰善惡感通之理亦及其力之所至而止耳彼達而在上者既曰有以病之則夫災異之變又豈窮而在下者所能救也哉但能致中和於一身則天下雖亂而吾身之天地萬物不害為安泰【春秋戰國時之孔孟是也】其不能者天下雖治【去聲】而吾身之天地萬物不害為乖錯【唐虞之四凶有周之管蔡是也】其間一家一國莫不皆然此又不可不知耳【朱子曰尊卑上下之大分即吾身之天地也應變曲折之萬端即吾身之萬物也○黄氏曰如達而在上固是堯舜事業窮而在下只如在一鄉不擾便是一鄉萬物育在一家不擾便是一家萬物育】曰二者之為實事可也而分中和以屬焉將不又為破碎之甚邪曰世固未有能致中而不足於和者亦未有能致和而不本於中者也未有天地已位而萬物不育者亦未有天地不位而萬物自育者也特據其效而推本其所以然則各有所從來而不可紊耳○曰子思之言中和如此而周子之言則曰中者和也中【去聲後凡言中節音同】節也天下之達道也【周子通書中語】乃舉中而合之於和然則又將何以為天下之大本也邪曰子思之所謂中以未發而言也周子之所謂中以時中而言也愚於篇首已辨之矣學者涵泳而别【筆列反】識之見其並行而不相悖焉可也【朱子曰中庸之中是兼已發而中節無過不及者得名若不識得此理則周子之言更解不得○北溪陳氏曰未發之中是就性上論已發之中是就事上論當喜而喜當怒而怒那恰好處無過不及便是中此中即所謂和也所以周子曰中也者和也是指已發之中也】○曰程吕問答如何曰考之文集則是其書盖不完矣然程子初謂凡言心者皆指已發而言而後書乃自以為未當【去聲下未當同】向非吕氏問之之審而不完之中又失此書則此言之未當學者何自而知之乎以此又知聖賢之言固有發端而未竟者學者尤當虚心悉意以審其歸未可執其一言而遽以為定也【藍田吕氏問曰先生謂凡言心者皆指已發而言然則未發之前謂之無心可乎竊謂未發之前心體昭昭具在已發乃心之用也程子曰凡言心者指已發而言此固未當心一也有指體而言者寂然不動是也有指用而言者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惟觀其所見何如耳】其説中字因過不及而立名又似併指時中之中而與在中之義少異盖未發之時在中之義謂之無所偏倚則可謂之無過不及則方此之時未有中節不中節之可言也無過不及之名亦何自而立乎又其下文皆以不偏不倚為言則此語者亦或未得為定論也【藍田吕氏曰中即性也程子曰中也者所以状性之體叚猶稱天圎地方而不可謂方圎即天地中之為義自無過不及而立名而指中為性可乎○問渾然在中恐是喜怒未發此心至虚都無偏倚停停當當恰在其中間所謂獨立而不近四旁心之體地之中也朱子曰在中者未動時恰好處時中者已動時恰好處才發時不偏於喜則偏於怒不得謂之在中矣然只要就所偏倚一事處之得恰好則無過不及矣盖無過不及乃無偏倚者之所為而無偏倚者是所以能無過不及也○如喜而中節便是倚於喜矣但在喜之中無過不及怒哀樂亦然故謂之和○問程子曰中所以状性之體叚猶天之圎地之方也故謂天圎地方則可謂方圎足以盡天地則不可晦翁謂喜怒哀樂未發則性也愚意亦謂性與中一物耳自天之所命則謂之性自四者之未發則謂之中若如程子所論豈謂性是虚物中是着實些箇其不同或在此潛室陳氏曰四者未發當此境界即是人生而静處故晦翁指此為性蓋發則為情非以中為性也中只是状其未發之時體叚如此若便以中為性則是稱圎為天稱方為地而可乎】吕氏又引允執厥中以明未發之㫖則程子之説書也固謂允執厥中所以行之盖其所謂中者乃指時中之中而非未發之中也吕氏又謂求之喜怒哀樂未發之時【藍田吕氏曰大人不失其赤子之心乃所謂允執厥中者又曰聖人之學以中為大本中者無過不及之謂也何所凖則而知過不及乎求之此心而已此心之動出入無時何從而守之乎求之喜怒哀樂未發之時而已】則程子所以答蘇季明之問又已有既思即是已發之説矣凡此皆其决不以吕説為然者獨不知其於此何故略無所辨學者亦當詳之未可見其不辨而遽以為是也【蘇氏問於喜怒哀樂之前求中可否程子曰不可既思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求之又却是思也既思即是已發思與喜怒哀樂一般纔發謂之和不可謂之中也問吕氏言當求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信斯言也恐無著莫如之何而可曰言存養於喜怒哀樂未發之時則可若言求中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則不可○朱子曰程子纔思即是已發一句能發明子思言外之意盖言不待喜怒哀樂之發但有所思即是已發此意已極精㣲説到未發界至十分盡頭不可以有加矣】曰然則程子卒以赤子之心為已發何也曰衆人之心莫不有未發之時亦莫不有已發之時不以老稚賢愚而有别【筆列反】也但孟子所指赤子之心純一無偽者乃因其發而後可見若未發則純一無偽又不足以名之而亦非獨赤子之心為然矣是以程子雖改夫【音扶】心皆已發之一言而以赤子之心為已發則不可得而改也【蘇氏問赤子之心為己發是否程子曰己發而去道未逺也曰大人不失其赤子之心如何曰取其純一近道也○藍田吕氏曰喜怒哀樂之未發則赤子之心當求其未發此心至虚無所偏倚故謂之中程子曰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赤子之心發而未逺乎中若便謂之中是不識大本也○朱子曰赤子之心動静無常非寂然不動之謂故不可謂之中然無營欲知巧之思故謂未逺乎中未發之中本體自然不須窮索】曰程子明鏡止水之云固以聖人之心為異乎赤子之心矣然則此其為未發者邪曰聖人之心未發則為水鏡之體既發則為水鏡之用亦非獨指未發而言也【蘇氏問赤子之心與聖人之心如何程子曰聖人之心如明鏡止水】曰諸説如何曰程子備矣但其答蘇季明之後章記録多失本真答問不相對值如耳無聞目無見之答以下文若無事時須見須聞之説參之其誤必矣【朱子曰子思只説喜怒哀樂今却轉向見聞上去所以説得愈多愈見支離紛冗都無交涉此乃程門請問記録者之罪也】蓋未發之時但為未有喜怒哀樂之偏耳若其目之有見耳之有聞則當愈益精明而不可亂豈若心不在焉而遂廢耳目之用哉【蘇氏問當中之時耳無聞目無見否程子曰雖耳無聞目無見然見聞之理在始得】其言静時既有知覺豈可言静而引復以見天地之心為説亦不可曉蓋當至静之時但有能知覺者而未有所知覺也故以為静中有物則可而便以纔思即是已發為比則未可以為坤卦純隂而不為無陽則可而便以復之一陽已動為比則未可也所謂無時不中者所謂善觀者却於已發之際觀之者則語雖要切而其文意亦不能無斷續至於動上求静之云則問者又轉而之他矣【蘇氏問中是有時而中否程子曰何時而不中以事言之則有時而中以道言之何時而不中曰固是所為皆中然而觀於四者未發之時静時自有一般氣象及至接事時又自别何也曰善觀者不如此却於喜怒哀樂已發之際觀之賢且説静時如何曰謂之無物則不可然自有知覺處曰既有知覺却是動也怎生言静人説復其見天地之心皆以謂至静能見天地之心非也復之卦下靣一畫便是動也安得謂之静自古儒者皆言静見天地之心惟某言動而見天地之心或曰莫是動上求静否曰固是然最難○朱子曰全静之時但有能知能覺者而無所知所覺此易卦為純坤不為無陽之象若論復卦則須以有所知覺者當之不得合為一説矣故邵子亦云一陽初動處萬物未生時此至㣲至妙處須虚心静慮方始見得】其答動字静字之問答敬何以用功之問答思慮不定之問以至若無事時須見須聞之説則皆精當【去聲○或曰喜怒哀樂未發之前下動字下静字程子曰謂之静則可然静中須有物始得這裏便是難處學者莫若自先理㑹得敬能敬則自知此矣或曰敬何以用功曰莫若主一○問某嘗患思慮不定或思一事未了他事如麻又生如何曰不可此不誠之本須是習能專一時便好不拘思慮與應事皆要求一○或曰當静坐時物之過乎前者還見不見曰看事如何若是大事如祭祀前旒蔽明黈纊充耳凡物之過者不見不聞也若無事時目須見耳須聞旒音流冕之前後垂者黈他口反黄色冕兩旁纊也纊音曠綿也盖以綿為圜而其色黄名曰黈纊也○朱子曰静中有物者只是知覺不昧或引程子語纔有知覺便是動為問曰若云知寒覺暖便是知覺已動今未曾著於事物但有知覺在何妨其為静不成静坐便只是瞌睡】但其曰當祭祀時無所見聞則古人之制祭服而設旒纊雖曰欲其不得廣視雜聽而致其精一然非以是為真足以全蔽其聰明使之一無見聞也若曰履之有絇【音劬】以為行戒尊之有禁以為酒戒然初未嘗以是而遂不行不飲也【新安陳氏曰絇謂之拘以絲為之著舄屨之頭以為行戒禁者承酒尊之器名禁者以為酒戒也】若使當祭之時真為旒纊所塞【先則反後並同】遂如聾瞽則是禮容樂節皆不能知亦將何以致其誠意交於鬼神哉程子之言决不如是之過也至其答過而不留之問則又有若不相值而可疑者【或曰當敬時雖見聞莫過焉而不留否程子曰不説道非禮勿視勿聽勿者禁止之辭纔説弗字便不得也○朱子曰便是祭祀若耳無聞目無見即其升降饋奠皆不能知其時節之所冝雖有賛引之人亦不聞其告語之聲故前旒黈纊之説亦只是説欲其專一於此而不雜他事之意非謂奉祭祀時節無見聞也】大抵此條最多謬誤盖聽他人之問而從旁竊記非唯未了答者之意而亦未悉問者之情是以致此亂道而誤人耳然而猶幸其間紕【篇夷反】漏顯然尚可尋繹【音亦】以别【筆列反】其偽獨㣲言之湮【音因】沒者遂不復為可惜耳吕氏此章之説尤多可疑如引屢空貨殖及心為甚者其於彼此盖兩失之其曰由空而後見夫【音扶下同】中是又前章虚心以求之説也其不䧟而入浮屠者幾希矣【幾平聲後凡言幾希庶幾音同】盖其病根正在欲於未發之前求見夫所謂中者而執之是以屢言之而病愈甚殊不知經文所謂致中和者亦曰當其未發此心至虚如鏡之明如水之止則但當敬以存之而不使其小有偏倚至於事物之來此心發見【賢遍反後凡言發見音同】喜怒哀樂各有攸當【去聲】則又當敬以察之而不使其小有差忒【他得反】而己未有如是之説也且曰未發之前則宜其不待著【陟略反】意推求而瞭【音了】然心目之間矣一有求之之心則是便為己發固已不得而見之况欲從而執之則其為偏倚亦甚矣又何中之可得乎且夫未發己發日用之間固有自然之機不假人力方其未發本自寂然固無所事於執及其當發則又當即事即物隨感而應亦安得塊【苦怪苦潰二反】然不動而執此未發之中邪此為義理之根本於此有差則無所不差矣此吕氏之説所以條理紊【音問】亂援引乖剌【郎葛反】而不勝【平聲】其可疑也程子譏之以為不識大本豈不信哉【藍田吕氏曰人莫不知義理之當無過無不及之為中未及乎所以中也喜怒哀樂未發之前反求吾心果何為乎回也其庶乎屢空惟空然後可以見乎中而空非中也必有事焉喜怒哀樂之未發無私意小知撓乎其間乃所謂空曰空然後見乎中實則不見也若子貢聚聞見之多其心已實如貨殖焉所蓄有素所應有限雖曰富有亦有時而窮故億則屢而未皆中也權然後知輕重度然後知長短物皆然心為甚則心之度物甚於權度之審其應物當無毫髪之差然人應物不中節者常多其故何也由不得中而執之有私意小知撓乎其間故義理不當或過或不及猶權度之法不精則稱量百物不能無銖兩分寸之差也此所謂性命之理出於天道之自然非人私知所能為也故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朱子曰孟子乃是論心自度非是心度物○欲執喜怒哀樂未發之中不知如何執得那事來靣前只得應他當喜便喜當怒便怒如何執得】楊氏所謂未發之時以心驗之則中之義自見執而勿失無人欲之私焉則發必中節矣又曰須於未發之際能體所謂中其曰驗之體之執之則亦吕氏之失也其曰其慟【音洞】其喜中固自若疑與程子所云言和則中在其中者相似然細推之則程子之意正謂喜怒哀樂已發之處見得未發之理發見在此一事一物之中各無偏倚過不及之差乃時中之中而非渾然在中之中也若楊氏之云中固自若而又引莊周出怒不怒之言以明之【莊子庚桑楚篇云敬之而不喜侮之而不怒者唯同乎天地者為然出怒不怒則怒出於不怒矣出為無為則為出於無為矣】則是以為聖人方當喜怒哀樂之時其心漠然同於木石而姑外示如此之形凡所云為皆不復出於中心之誠矣大抵楊氏之言多雜於佛老故其失類如此其曰當論其中【去聲】否不當論其有無則至論也【山楊氏曰但於喜怒哀樂未發之際以心驗之則中之義自見非精一焉能執之○又曰執而勿失無人欲之私焉發必中節矣發而中節中固未嘗亡也孔子之慟孟子之喜固其可慟可喜而已於孔孟何有哉其慟也其喜也中固自若也鑑之茹物因物而異形而鑑之明未嘗異也莊生所謂出怒不怒則怒出於不怒出為無為則為出於無為亦此意也若聖人而無喜怒哀樂則天下之達道廢也一横行於天下武王亦不必恥也故於是四者當論其中節不中節不當論其有無也○又曰須是於喜怒哀樂未發之際能體所謂中於喜怒哀樂已發之後能得所謂和致中和則天地可位萬物可育矣】 或問此其稱仲尼曰何也曰首章夫子之意而子思言之故此以下又引夫子之言以證之也曰孫可以字其祖乎曰古者生無爵死無諡【神至反正作諡○二句出禮記郊特牲篇】則子孫之於祖考亦名之而已矣周人冠【去聲】則字而尊其名死則諡而諱其名則固已彌文矣然未有諱其字者也故儀禮饋食之祝詞曰適爾皇祖伯某父【音甫】乃直以字而面命之况孔子爵不應【平聲後凡言不應音同】諡而子孫又不得稱其字以别【筆列反】之則将謂之何哉若曰孔子則外之之辭而又孔姓之通稱若曰夫子則又當時衆人相呼之通號也不曰仲尼而何以哉【問子思稱夫子為仲尼朱子曰昔人未嘗諱其字程子云予年十四五從周茂叔本朝先輩尚如此伊川亦嘗稱明道字】○曰君子所以中庸小人之所以反之者何也曰中庸者無過不及而平常之理盖天命人心之正也【中庸之理實自天命人性中來】唯君子為能知其在我而戒謹恐懼以無失其當然故能隨時而得中小人則不知有此而無所忌憚故其心每反乎此而不中不常也○曰小人之中庸王肅程子悉加反字蓋疊上文之語然諸説皆謂小人實反中庸而不自知其為非乃敢自以為中庸而居之不疑如漢之胡廣唐之吕温栁宗元者則其所謂中庸是乃所以為無忌憚也如此則不煩増字而理亦通矣【漢書胡廣字伯始位至太傅性温厚謹素常遜言恭色達練事體明解朝章雖無謇直之風屢有補闕之益故京師諺云萬事不理問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唐書吕温字和叔一字化光從陸贄治春秋貞元末擢進士第後進户部員外郎藻翰精富一時推讓性險躁譎詭好利妄言宰相李吉甫隂事憲宗貶均州再貶道州後徙衡州○栁宗元字子厚少精敏絶倫為文章卓偉精緻一時推仰第進士博學宏詞科授校書郎後遭貶栁州刺史】曰小人之情狀固有若此者矣但以文勢考之則恐未然盖論一篇之通體則此章乃引夫子所言之首章且當畧舉大端以分别【筆列反】君子小人之趨向未當遽及此意之隐微也若論一章之語脉則上文方言君子中庸而小人反之其下且當平解兩句之義以盡其意不應偏解上句而不解下句又遽别生他説也故疑王肅所傳之本為得其正而未必肅之所增程子從之亦不為無所據而臆决也【程子曰小人更有甚中庸脱一反字小人不主於義理則無忌憚所以反中庸也亦有其心畏謹而不中亦是反中庸語意有淺深則可謂之中庸則不可】諸説皆從鄭本雖非本文之意然所以發明小人之情狀則亦曲盡其妙而足以警乎鄉原亂徳之姦矣今存吕氏以備觀考他不能盡録也【藍田吕氏曰君子蹈乎中庸小人反乎中庸者也君子之中庸也有君子之心又達乎時中小人之中庸也有小人之心反乎中庸無所忌憚而自謂之時中也時中者當其可之謂也時止則止時行則行當其可也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速則速可以乆則乆當其可也曾子子思易地則皆然禹稷顔回同道當其可也舜不告而娶周公殺管蔡孔子以微罪行當其可也小人見君子之時中唯變所適而不知當其可而欲肆其姦心濟其私欲或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則曰唯義所在而已然實未嘗知義之所在有臨䘮而歌人或非之則曰是惡知禮意然實未嘗知乎禮意猖狂妄行不謹先王之法以欺惑流俗此小人之亂徳先王之所以必誅而不以聽者也】 或問民鮮能乆或以為民鮮能乆於中庸之徳而以下文不能朞月守者證之何如曰不然此章方承上章小人反中庸之意而泛論之未遽及夫【音扶下同】不能乆也下章自能擇中庸者言之乃可責其不能乆耳兩章各是發明一義不當遽以彼而證此也且論語無能字而所謂矣者又已然之辭故程子釋之以為民鮮有此中庸之徳則其與不能期月守者不同文意益明白矣【朱子曰民鮮能乆縁下文有不能期月守之説故説者以為乆於其道之乆細考二章相去甚逺自不相䝉只合依論語説】曰此書非一時之言也章之先後又安得有次序乎曰言之固無序矣子思取之而著於此則其次第行【音杭】列决有意謂不應雜置而錯陳之也故凡此書之例皆文斷而意屬【音燭下同】讀者先因其文之所斷以求本章之説徐次其意之所屬以考相承之序則有以各盡其一章之意而不失夫全篇之㫖矣【陳氏曰子思此書分章亦有次序皆是相接續發明去○新安陳氏曰此數句乃讀中庸之要法】然程子亦有乆行之説則疑出於其門人之所記盖不能無差繆【與謬同音】而自世教衰之一條乃論語解而程子之手筆也【程子曰中庸之為徳民不可須臾離民鮮有乆行其道者也○中庸天下之至理徳合中庸可謂至矣自世教衰民不興於行鮮有中庸之徳也】諸家之説固皆不察乎此然吕氏所謂厭常喜新質薄氣弱者則有以切中【去聲】學者不能固守之病讀者徙諸朞月之章而自省【悉井反】焉則亦足以有警矣【藍田吕氏曰中庸者天下之所共知所共行猶寒而衣飢而食渴而飲不可須臾離也衆人之情厭常而喜新質薄而氣弱雖知不可離而亦不能乆也惟君子之學自明而誠明而未至乎誠雖心悦而不去然知不可不思行不可不勉在思勉之分而氣不能無衰志不能無懈故有日月至焉者有三月不違者皆徳之不可乆者也若至乎誠則不思不勉至于常乆而不息非聖人其孰能之】侯氏所謂民不識中故鮮能乆若識得中則手動足履無非中者則其踈闊又益甚矣如曰若識得中則手動足履皆有自然之中而不可離則庶幾耳【河東侯氏曰民不能識中故鮮能乆若識得中則手動足履無非中者故能乆】 或問此其言道之不行不明何也曰此亦承上章民鮮能乆矣之意也【三山陳氏曰惟鮮能中庸者乆故知愚賢不肖各隨氣質之偏而失焉】曰知【去聲】愚之過不及宜若道之所以不明也賢不肖之過不及宜若道之所以不行也今其互言之何也【朱子曰此正分明交互説】曰測度【待洛反】深㣲揣【楚委反】摩事變能知君子之所不必知者知【去聲】者之過乎中也昏昧蹇淺不能知君子之所當知者愚者之不及乎中也知【去聲】之過者既惟知是務而以道為不足行愚者又不知所以行也此道之所以不行也刻意尚行【去聲】驚世駭俗能行君子之所不必行者賢者之過乎中也卑汚【音烏】苟賤不能行君子之所當行者不肖者之不及乎中也賢之過者既唯行是務而以道為不足知不肖者又不求所以知也此道之所以不明也然道之所謂中者是乃天命人心之正當然不易之理固不外乎人生日用之間特行而不著習而不察是以不知其至而失之耳故曰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知味之正則必嗜【時利反】之而不厭矣知道之中則必守之而不失矣【陳氏曰人莫不飲食是人間日用不可闕處在人鮮能知其味譬如道乃天之命於我性之所固有底不可以須臾離是人不自求知之所以行矣而不著習矣而不察】 或問此其稱舜之大知【去聲下文之知知者音並同】何也曰此亦承上章之意言如舜之知而不過則道之所以行也【三山陳氏曰上章既嘆道之不行此章遂以道之行者明之知者過之又鮮能知味此道之所以不行也若舜之大知知而不過則道行矣】盖不自恃其聰明而樂【音洛】取諸人者如此則非知者之過矣又能執兩端而用其中則非愚者之不及矣此舜之知所以為大而非他人之所及也兩端之説吕楊為優【藍田吕氏曰兩端過與不及執其兩端乃所以用其時中猶持權衡而稱物輕重皆得其平故舜之所以為舜取諸人用諸民皆以能執兩端而不失中也○山楊氏曰執其兩端所以權輕重而取中也由是而用於民雖愚者可及矣】程子以為執持過不及之兩端使民不得行則恐非文意矣盖當衆論不同之際未知其孰為過孰為不及而孰為中也故必兼總衆説以執其不同之極處而求其義理之至當【去聲】然後有以知夫【音扶】無過不及之在此而在所當行若其未然則又安能先識彼兩端者之為過不及而不可行哉【蘇氏問舜執其兩端註以為過不及之兩端是乎程子曰是曰既過不及又何執乎曰執猶今之所謂執持使不得行也舜猶持過不及使民不得行而用其中使民行之也】 或問七章之説曰此以上句起下句如詩之興【虚應反】耳或以二句各為一事言之則失之也 或問此其稱回之賢何也曰承上章不能朞月守者而言如回之賢而不過則道之所以明也盖能擇乎中庸則無賢者之過矣服膺弗失則非不肖者之不及矣然則兹賢也乃其所以為知【去聲】也歟曰諸説如何曰程子所引屢空張子所引未見其止皆非論語之本意【程子曰顔子所以大過人者只是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與能屢空耳○張子曰顔子未至聖人而不已故仲尼賢其進未得中而不居故惜夫未見其止也】唯吕氏之論顔子有曰隨其所至盡其所得據而守之則拳拳服膺而不敢失勉而進之則既竭吾才而不敢緩此所以恍惚先後而不可為象求見聖人之止欲罷而不能也此數言者乃為親切確【克角反】實而足以見其深潛慎【時忍反】宻之意學者所宜諷誦而服行也但求見聖人之止一句文義亦未安耳【藍田吕氏曰如顔子者可謂能擇而能守也髙明不可窮博厚不可極則中道不可識故仰之彌髙鑚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察其志也非見聖人之卓不足謂之中隨其所至盡其所得據而守之則拳拳服膺而不敢失勉而進之則既竭吾才而不敢緩此所以恍惚在前後而不可為象求見聖人之止欲罷而不能也】侯氏曰中庸豈可擇擇則二矣其務為過髙而不顧經文義理之實也亦甚矣哉【河東侯氏曰中庸豈可擇擇則二矣此云擇者如博學之審問之明辨之勉而中思而得者也故曰擇乎中庸】 或問中庸不可能何也曰此亦承上章之意以三者之難明中庸之尤難也盖三者之事亦知仁勇之屬而人之所難然皆必取於行而無擇於義且或出於氣質之偏事勢之廹未必從【七恭反】容而中節也若曰中庸則雖無難知難行之事然天理渾然無過不及苟一毫之私意有所未盡則雖欲擇而守之而擬議之間忽已墮於過與不及之偏而不自知矣此其所以雖若甚易【去聲】而實不可能也故程子以克己最難言之其㫖深矣游氏以舜為絶學無為而楊氏亦謂有能斯有為之者其違道遠矣循天下固然之理而行其所無事焉夫【音扶】何能之有則皆佛老之餘緒而楊氏下章所論不知不能為道逺人之意亦非儒者之言也二公學於程氏之門號稱高弟而其言乃如此殊不可曉也已【程子曰克己最難故曰中庸不可能也○廣平游氏曰其斯以為舜則絶學無為矣○新安陳氏曰楊氏之説或問中已可見兹不重出餘見下章】 或問此其記子路之問强何也曰亦承上章之意以明擇中庸而守之非强不能而所謂强者又非世俗之所謂強也盖強者力有以勝人之名也凡人和而無節則必至於流中立而無依則必至於倚國有道而富貴或不能不改其平素國無道而貧賤或不能乆處【上聲】乎窮約非持守之力有以勝人者其孰能及之故此四者汝子路之所當强也南方之强不及强者也北方之强過乎强者也四者之强强之中也【三山陳氏曰南北之强雖不同要之皆偏耳至於汝之所當强者此則理義之强得强之中矣】子路好【去聲】勇故聖人之言所以長其善而救其失者類如此曰和與物同故疑於流而以不流為強中立本無所依又何疑於倚而以不倚為強哉曰中立固無所依也然凡物之情唯强者為能無所依而獨立弱而無所依則其不傾側而偃仆【音赴】者幾希矣此中立之所以疑於必倚而不倚之所以為强也【問言中立而無依則必至於倚如何是無依朱子曰中立最難譬如一物直立於此中間無所依著乆之必倒去問若要直立得住湏用强矯曰大故要强立○潛室陳氏曰中立者四邉虚則立不住易得求倚唯強有力者不假倚自然中立】曰諸説如何曰大意則皆得之惟以矯為矯揉之矯以南方之强為矯哉之强與顔子之强以抑而强者為子路之强與北方之强者為未然耳【藍田吕氏曰矯之為言猶揉木也木之性能曲能直將使成材而為器故曲者直者皆在所矯人之才有過有不及將使合乎中庸則過與不及皆在所矯○河東侯氏曰南方之强顔子之强似之故曰君子居之北方之强子路之强似之故曰而强者居之君子以自勝為强故曰强哉矯】 或問十一章素隱之説曰吕氏從鄭註以素為愫【音素嚮也○吕氏曰素讀如傃鄉之傃猶素其位之素也】固有未安唯其舊説有謂無徳而隠為素隠者於義略通又以遯世不見知之語反之似亦有據但素字之義與後章素其位之素不應頓異則又若有可疑者獨漢書藝文志劉歆【虚今反】論神仙家流引此而以素為索顔氏又釋之以為求索隠暗之事則二字之義既明而與下文行怪二字語勢亦相類其説近是盖當時所傳本猶未誤至鄭氏時乃失之耳游氏所謂離人而立於獨與夫未免有念之云皆非儒者之語也【廣平游氏曰遯世不見知而不悔者疑慮不萌於心確乎其不可㧞也非離人而立於獨者不足以與此若不逺復者未免於有念也】 或問十二章之説曰道之用廣而其體則㣲宻而不可見所謂費而隠也即其近而言之男女居室人道之常雖愚不肖亦能知而行之極其逺而言之則天下之大事物之多聖人亦容有不盡知盡能者也然非獨聖人有所不知不能也天能生覆【敷救反】而不能形載地能形載而不能生覆至於氣化流行則隂陽寒暑吉凶災祥不能盡得其正者尤多此所以雖以天下之大而人猶有憾也夫【音扶】自夫婦之愚不肖所能知行至於聖人天地之所不能盡道盖無所不在也故君子之語道也其大至於天地聖人所不能盡而道無不包則天下莫能載矣其小至於愚夫愚婦之所能知能行而道無不體則天下莫能破矣道之在天下其用之廣如此可謂費矣而其所用之體則不離【去聲】乎此而又非視聽之所及者此所以為費而隠也子思之言至此極矣然猶以為不足以盡其意也故又引詩以明之曰鳶飛戾天魚躍于淵所以言道之體用上下昭著而無所不在也造端乎夫婦極其近小而言之察乎天地極其逺大而言也盖夫婦之際隠㣲之間尤見道不可離處知其造端乎此則其所以戒謹恐懼之實無不至矣易首乾坤而重咸恒【胡登反】詩首闗雎而戒淫泆書記釐【陵之反】降禮謹大昏皆此意也【朱子曰造端乎夫婦言至微至近處及其至也言極盡其量夫婦則情意宻而易於䧟溺不於此致謹則私欲行於玩狎之地自欺於人所不知之境人倫大法雖講於師友之前亦未保其不壊於幽隠之處倘知造端之重隱㣲之際戒慎恐懼則是工夫從裏面做出以之事父兄處朋友皆易為力而有功矣】○曰諸説如何曰程子至矣張子以聖人為夷惠之徒既已失之【張子曰聖人若夷惠之徒亦未知君子之道若知君子之道亦不入於偏】又曰君子之道達諸天故聖人有所不知夫婦之智淆【音肴混濁也】諸物故聖人有所不與【去聲】則又析其不知不能而兩之皆不可曉也已曰諸家皆以夫婦之能知能行者為道之費聖人之所不知不能而天地有憾者為道之隠其於文義恊矣若從程子之説則使章内専言費而不及隠恐其有未安也曰謂不知不能為隠似矣若天地有憾鳶飛魚躍察乎天地而欲亦謂之隠則恐未然且隠之為言正以其非言語指陳之可及耳故獨舉費而隠常黙具乎其中若於費外别有隠而可言則已不得為隠矣程子之云又何疑耶【潜室陳氏曰使所謂隠者而聖人不知不能則聖人亦不足貴矣謂小而莫能破者為隠則小之為義非奥妙之謂也謂之費而隱者費中有隱非費之外别有隱也】○曰然則程子所謂鳶飛魚躍子思喫緊為人處【緊居忍反為去聲】與必有事焉而勿正心之意同活潑潑地者何也曰道之流行發見於天地之間無所不在在上則鳶之飛而戾于天者此也在下則魚之躍而出于淵者此也其在人則日用之間人倫之際夫婦之所知所能而聖人之所不知不能者亦此也此其流行發見於上下之間者可謂著矣子思於此指而言之惟欲學者於此黙而識之則為有以洞見道體之妙而無疑而程子以為子思喫緊為人處者正以示人之意為莫切於此也其曰與必有事焉而勿正心之意同活潑潑地則又以明道之體用流行發見充塞天地亘【居鄧反】古亘今雖未嘗有一毫之空【去聲】闕一息之間斷然其在人而見【賢變反】諸日用之間者則初不外乎此心故必此心之存而後有以自覺也必有事焉而勿正心活潑潑地亦曰此心之存而全體呈露妙用顯行無所滯礙【牛代反】云爾非必仰而視乎鳶之飛俯而觀乎魚之躍然後可以得之也【程子曰鳶飛戾天魚躍于淵言其上下察也此子思開示學者切要之語也孟子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其意亦猶是也有得於此者樂則生生則烏可已也無得於心者役役於見聞知思為機變之巧而已○朱子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者乃指此心之存主處活潑潑地者方是形容天理流行無所滯礙之妙盖以道之體用流行發見雖無間息然在人而見諸日用者初不外乎此心故必此心之存然後方見其全體呈露妙用顯行活潑潑地略無滯礙耳若見得破則即此須臾之頃此心便已洞然○蛟峰方氏曰或問中舊説程子所引必有事焉與活潑潑地兩句皆是指其實體而形容其流行發見無所滯礙倚著之意其曰必曰勿者非有人以必之勿之盖謂有主張是者而實未嘗有所為耳今説則謂必有事焉而勿正心者乃指此心之存主處直謂必此心之存而後有以自覺二説不同如何曰程子必有事焉謂鳶魚之飛躍必有所以然者必有存主處勿正心謂無勉强期必非有心著意也活潑潑地是指天理呈露處此朱子舊説之意就鳶魚上言今説却就看鳶魚之人上言謂就費視隱必自存其心則道理躍如矣朱子謂只從這裏収一収這箇便在朱子兩説皆精但前説恐人無下手處故改從後説之實】抑孟子此言固為精宻然但為【去聲】學者集義養氣而發耳至於程子借以為言則又以發明學者洞見道體之妙非但如孟子之意而已也盖此一言雖若二事然其實則必有事焉半詞之間已盡其意善用力者苟能於此超然黙㑹則道體之妙已躍如矣何待下句而後足於言邪聖賢特恐學者用力之過而反為所累故更以下句解之欲其雖有所事而不為所累耳非謂必有事焉之外又當别設此念以為正心之防也【潜室陳氏曰今做工夫人心不曾放去又多失於廹切不做工夫人心裏自在又却都沒一事】曰然則其所謂活潑潑地者母乃釋氏之遺意邪曰此但俚【音里】俗之常談釋氏盖嘗言之而吾亦言之耳彼固不得而専之也况吾之所言雖與彼同而所形容實與彼異若出於吾之所謂則夫【音扶】道之體用固無不在然鳶而必戾于天魚而必躍于淵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各止其所而不可亂也若如釋氏之云則鳶可以躍淵而魚可以戾天矣是安可同日而語哉【問引君臣父子為言此吾儒之所以異於佛者如何朱子曰鳶飛魚躍只是言其發見耳釋亦言其發見但渠言發見却一切混亂至吾儒須辨其理分君臣父子皆定分也鳶必戾于天魚必躍于淵】且子思以夫婦言之所以明人事之至近而天理在焉釋氏則舉此而絶之矣又安可同年而語哉○曰吕氏以下如何曰吕氏分此以上論中以下論庸又謂費則常道隱則至道恐皆未安【藍田吕氏曰此以上論中此以下論庸此章言常道之終始費則常道隱則至道惟能盡常道乃所以為至道】謝氏既曰非是極其上下而言矣又曰非指鳶魚而言盖曰子思之引此詩姑借二物以明道體無所不在之實非以是為窮其上下之極而形其無所不包之量【去聲】也又非以是二物専為形其無所不在之體而欲學者之必觀乎此也此其發明程子之意盖有非一時同門之士所得聞者而又别以夫子與㸃之意明之則其為説益以精矣但所謂察見天理者恐非本文之訓而於程子之意亦未免小失之耳【上蔡謝氏曰鳶飛戾天魚躍于淵非是極其上下而言盖真箇見得如此此正是子思喫道與人處若從此解悟便可入堯舜氣象又曰鳶飛戾天魚躍于淵無些私意上下察以明道體無所不在非指鳶魚而言也若指鳶魚言則上面更有天下面更有地在知勿忘勿助長則知此知此則知夫子與㸃之意又曰鳶飛戾天魚躍子淵猶韓愈所謂魚川沫而烏雲飛上下自然各得其所也子思之意言上下察猶孟子所謂必有事焉而勿正察見天理不用私意也】游氏之説其不可曉者尤多如以良知良能之所自出為道之費則良知良能者不得為道而在道之外矣又以不可知不可能者為道之隱則所謂道者乃無用之長【去聲】物而人亦無所賴於道矣所引天地明察似於彼此文意兩皆失之至於所謂七聖皆迷之地則莊生邪遁荒唐之語尤非所以論中庸也【莊子徐無鬼篇黄帝將見大隗乎具茨之山方明為御昌寓驂乗張若謵傷涉反一音習朋前馬昆閽滑稽後車滑音骨至于襄城之野七聖皆迷無所問途七聖者方明一昌寓二張若三謵朋四昆閽五滑稽六及黄帝也此六名皆寓言迷謂迷失具茨之道○廣平游氏曰唯費也則良知良能所自出故夫婦之愚不肖可以與知而能行焉唯隱也則非有思者所可知非有為者所可能故聖人有所不知不能焉盖聖人者徳之成而業之大也過此以徃則神矣無方也不可知無體也不可能此七聖皆迷之地也孝經曰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盖事父母之心雖夫婦之愚不肖亦與有焉及其至也天地明察神明彰矣則雖聖人之徳又何以加此此中庸所以為至矣】楊氏以大而化之非智力所及為聖人不知不能以祁寒暑雨雖天地不能易其節為道之不可能而人所以有憾於天地則於文義既有所不通而又曰人雖有憾而道固自若則其失愈逺矣其曰非體物而不遺者其孰能察之其用體字察字又皆非經文之正意也【山楊氏曰自可欲之善至於充實光輝之大致知力行之積也大而化之至於不可知之神則非智力所及也徳盛仁熟而自至焉耳故及其至也聖人有所不知不能焉○祁寒暑雨之變其機自爾雖天地之大不能易其節也夫道之不可能者如是而人雖猶有憾焉道固自若也又曰鳶飛魚躍非夫體物不遺者其孰能察之】大扺此章若從諸家以聖人不知不能為隱則其為説之弊必至於此而後已嘗試循其説而體騐之若有以使人神識飛【音縣】瞀【茂務二音】迷惑而無所厎止【厎音㫖致也字上無㸃】子思之意其不出此也必矣唯侯氏不知不能之説最為明白但所引聖而不可知者孟子本謂人所不能測耳非此文之意也其他又有大不可曉者亦不足深論也【新安陳氏曰侯氏説巳見章句但其問本有又如聖而不可知之神之語盖侯氏亦以此為聖人所不知之事實則非也朱子於章句已删去此語】 中庸或問卷上 <經部,四書類,四書大全__中庸或問>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或問卷下 或問十三章之説子以為以人治人為以彼人之道還治彼人善矣又謂責其所能知能行而引張子之説以實之則無乃流於姑息之論而所謂人之道者不得為道之全也邪曰上章固言之矣夫婦之所能知能行者道也聖人之所不知不能而天地猶有憾者亦道也然自人而言則夫婦之所能知能行者人之所切於身而不可須臾離者也至於天地聖人所不能及則其求之當有漸次而或非日用之所急矣然則責人而先其切於身之不可離者後其有漸而不急者是乃行逺自邇升髙自卑之序使其由是而不已焉則人道之全亦將可以馴致今必以是為姑息而遽欲盡道以責於人吾見其失先後之序違緩急之宜人之受責者將至於有所不堪而道之無窮則終非一人一日之所能盡也是亦兩失之而已焉爾○曰子臣弟友之絶句何也曰夫子之意盖曰我之所責乎子之事已者如此而反求乎已之所以事父則未能如此也所責乎臣之事已者如此而反求乎己之所以事君則未能如此也所責乎弟之事已者如此而反求乎已之所以事兄則未能如此也所責乎朋友之施己者如此而反求乎己之所以先施於彼者則未能如此也於是以其所以責彼者自責於庸言庸行之間盖不待求之於他而吾之所以自修之則具於此矣今或不得其讀【音豆】而以父君兄之四字為絶句則於文意有所不通而其義亦何所當【去聲】哉【朱子曰此處主意立文與大學絜矩一章相似人多誤讀○黄氏曰或以所求乎臣一句而有疑非也古人君臣字多通用諸侯有土者多稱君其下皆稱臣凡卑之於尊僕之於主便有臣義】○曰諸説如何曰諸家説論語者多引此章以明一以貫之之義説此章者又引論語以釋違道不遠之意一矛【莫侯反兵器建於兵車長二丈】一盾【食尹反兵器所以蔽身者】終不相謀而牽合不置學者盖深病之及深考乎程子之言有所謂動以天者然後知二者之為忠恕其跡雖同而所以為忠恕者其心實異非其知徳之深知言之至其孰能判然如此而無疑哉然盡已推己乃忠恕之所以名而正謂此章違道不逺之事若動以天而一以貫之則不待盡已而至誠者自無息不待推已而萬物巳各得其所矣曽子之言盖指其不可名之妙而借其可名之粗以明之學者黙識於言意之表則亦足以互相發明而不害其為同也餘説雖多大概放【上聲】此推此意以觀之則其為得失自可見矣【程子説詳見論語吾道一貫章集註○朱子曰論著忠恕名義自合依子思忠恕違道不逺是也曽子所説却是移上一階説天地之忠恕其實只一個忠恕須自看教有許多等級分明○慶源輔氏曰違道不逺者學者之忠恕也動以天者聖人之忠恕也曽子一貫之忠恕雖借學者之事而言其所以異者只是動以天耳所謂動以天耳者盖於已上已全盡了不待推而自然及物也如所謂以己及物仁也此則夫子之一貫所謂動以天也○陳氏曰中庸説忠恕違道不逺正是説學者之忠恕曽子説夫子之道忠恕乃是説聖人之忠恕聖人忠恕是天道學者忠恕是人道】違道不逺如齊師違榖七里之違非背【音佩下同】而去之之謂愚固已言之矣諸説於此多所未合則不察文義而強【上聲】為之説之過也夫【音扶下同】齊師違穀七里榖人不知則非昔已在榖而今始去之也盖曰自此而去以至於榖纔七里耳孟子所云夜氣不足以存則其違禽獸不逺矣非謂昔本禽獸而今始違之也亦曰自此而去以入於禽獸不逺耳盖所謂道者當然之理而已根於人心而見【賢遍反】諸行事不待勉而能也然唯盡已之心而推以及人可以得其當然之實而施無不當【去聲】不然則求之愈逺而愈不近矣此所以自是忠恕而往以至於道獨為不遠其曰違者非背而去之之謂也程子又謂事上之道莫若忠待下之道莫若恕此則不可曉者若姑以所重言之則似亦不為無理若究其極則忠之與恕初不相離【去聲】程子所謂要除一箇除不得而謝氏以為猶形影者意可見矣【程子曰忠恕兩字要除一箇除不得○上蔡謝氏曰忠恕猶形影也無忠做恕不出來】今析為二事而兩用之則是果有無恕之忠無忠之恕而所以事上接下者皆出於强【上聲】為而不由乎中矣豈忠恕之謂哉是於程子他説殊不相似意其記録之或誤不然則一時有為【去聲下正為同】言之而非正為忠恕發也【朱子曰忠恕只是一件事不可作兩箇看○忠與恕不可相離一歩○陳氏曰大槩忠恕只是一物就中截作兩片則為二物盖存於中者既忠則發出外來便是恕應事接物處不恕則是在我者心不十分真實故發出忠的心便是恕的事做成恕的事便是忠的心】張子二説皆深得之但虚者仁之原忠恕與仁俱生之語若未瑩【縈定反】耳【張子曰所求乎君子之道四是實未能道何嘗有盡聖人人也人則有限是誠不能盡能也聖人之心則直欲盡道事則安能得盡如博施濟衆堯舜實病諸堯舜之心其施直欲至于無窮方為博施然安得若是修已以安百姓是亦堯舜實病之欲得人人如此亦安得如此又曰虚者仁之原忠恕與人俱生禮義者仁之用】吕氏改本太略不盡經意舊本乃推張子之言而詳實有味但柯猶在外以下為未盡善【藍田吕氏曰妙道精義常存乎君臣父子夫婦朋友之間不離乎交際酬酢應對之末皆人心之所同然未有不出於天者也若絶乎人倫外乎世務窮其所不可知議其所不可及則有天人之分内外之别非所謂大而無外一以貫之安在其為道也歟執斧之柄而求柯於木其尺度之則固不遠矣然柯猶在外睨而視之始得其則若夫治已治人之道於已取之不必睨視之勞而自有於此矣故君子推是心也其治衆人也以衆人之所及知責其所知以衆人之所能行責其所行改而後止不厚望也其愛人也以忠恕而已忠者誠有是心而不自欺恕者推待己之心以及人者也忠恕不可謂之道而道非忠恕不行此所以言違道不逺者其治己也以求乎人者反於吾身事父事君事兄先施之朋友皆衆人之所能盡人倫之至則雖聖人亦自謂未能此舜所以盡事親之道必至瞽瞍底豫者也庸者常道也事父孝事君忠事兄弟交朋友信庸徳也必行而已有問有答有唱有和不越乎此者庸言也無易而已不足而不勉則徳有止而不進有餘而盡之則道難繼而不行無是行也不敢茍言以自欺故言顧行有是言也不敢不行而自棄故行顧言】若易之曰所謂則者猶在所執之柯而不在所伐之柯故執柯者必有睨視之勞而猶以為逺也若夫以人治人則異於是盖衆人之道止在衆人之身若以其所及知者責其知以其所能行者責其行人改即止不厚望焉則不必睨視之勞而所以治之之則不逺於彼而得之矣忠者誠有是心而不自欺也恕者推待己之心以及人也推其誠心以及於人則其所以愛人之道不逺於我而得之矣至於事父事君事兄交友皆以所求乎人責乎己之所未能則其所以冶己之道亦不逺於心而得之矣夫四者固皆衆人之所能而聖人乃自謂未能者亦曰朱能如其所以責人者耳此見聖人之心純亦不已而道之體用其大天下莫能載其小天下莫能破舜之所以盡事親之道必至乎瞽瞍底豫者盖為【去聲】此也如此然後屬【音燭】乎庸者常道之云則庶乎其無病矣且其曰有餘而盡之則道難繼而不行又不若游氏所引恥躬不逮為得其文意也【廣平游氏曰有所不足不敢不勉將以踐言也則其行顧言矣有餘不敢盡恥躬之不逮也則其言顧行矣】謝氏侯氏所論論語之忠恕獨得程子之意【上蔡謝氏曰以天地之理觀之忠譬則流而不息恕譬則萬物散殊知此則可以知一貫之理矣○河東侯氏曰忠恕一也性分不同夫子聖人也故不待推】但程子所謂天地之不恕亦曰天地之化生生不窮特以氣機闔【户臘反閉也】闢【毗亦反開也】有通有塞故當其通也天地變化草木蕃【音煩茂也】則有似於恕當其塞也天地閉而賢人隱則有似於不恕耳其曰不恕非若人之閉於私欲而實有忮【支義反】害之心也謝氏推明其説乃謂天地之有不恕乃因人而然則其説有未究者盖若以為人不致中則天地有時而不位人不致和則萬物有時而不育是謂天地之氣因人之不恕而有似於不恕則可若曰天地因人之不恕而實有不恕之心則是彼為人者既以忮心失恕而自絶於天矣為天地者反效其所為以自己其於【音烏】穆之命也豈不誤哉【上蔡謝氏曰程子云天地變化草木蕃是天地之恕天地閉賢人隱是天地之不恕或言天地何故亦有不恕曰天地因人者也若不因人何故人能與天地為一故有意必固我則與天地不相似】游氏之説其病尤多至於道無物我之間【去聲】而忠恕將以至於忘已忘物則為己違道而猶未逺也是則老莊之遺意而逺人甚矣豈中庸之㫖哉【廣平游氏曰夫道一以貫之無物我之間既曰忠恕則已違道矣然忠以盡已則将以至忘已也恕以盡物則将以至忘物也則善為道者莫近焉故雖違而不逺矣】楊氏又謂以人為道則與道二而逺於道故戒人不可以為道如執柯以伐柯則與柯二故睨而視之猶以為逺則其違經背理又有甚焉使經而曰人而為道則逺人故君子不可以為道則其説信矣今經文如此而其説乃如彼既於文義有所不通而推其意又將使道為無用之物人無入道之門而聖人之教人以為道者反為誤人而有害於道是安有此理哉既又曰自道言之則不可為自求仁言之則忠恕者莫近焉則已自知其有所不通而復為是説以救之然終亦矛盾而無所合是皆流於異端之説不但毫釐【陵之反】之差而已也【山楊氏曰仁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道豈嘗離人哉人而為道與之二矣道之所以逺執柯以伐柯與柯二矣為道之譬也睨而視之猶以為逺為道而逺人之譬也執柯以伐柯其取譬可謂近矣睨而視之猶且以為逺况不能以近取譬乎則其違道可知矣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以人治人仁之也改而止不為己甚也盖道一而已仁是也視天下無一物之非仁則道其在是矣然則道終不可為乎曰自道言之則執柯伐柯猶以為逺也自求仁言之則惟忠恕莫近焉故又言之以示進為之方庶乎學者可與入徳矣】侯氏固多踈闊其引顔子樂【音洛】道之説愚於論語已辨之矣至於四者未能之説獨以為若止謂恕己以及人則是聖人將使天下皆無父子君臣矣此則諸家皆所不及【河東侯氏曰為道如言顔子樂道同又曰父子之仁天性也君臣之義也兄弟亦仁也朋友亦義也孔子自謂皆未能何也只謂恕已以及人則聖人將使天下皆無父子君臣乎盖以責人之心責已則盡道也】盖近世果有不得其讀【音豆】而輙為之説曰此君子以一己之難克而天下皆可恕之人也嗚呼此非所謂将使天下皆無父子君臣者乎侯氏之言於是乎驗矣【此評横浦張氏子韶之説】 或問十四章之説曰此章文義無可疑者而張子所謂當知無天下國家皆非之理者尤為切至【張子曰責己者當知無天下國家皆非之理故學至於不非人學之至也】吕氏説雖不免時有小失然其大體則皆平正慤【克角反】實而有餘味也【藍田吕氏曰逹則䈴善天下得志則澤加於民素富貴行乎富貴者也不驕不淫不足以道之也窮則獨善其身不得志則修身見於世素貧賤行乎貧賤者也不諂不懾不足以道之也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素夷狄行乎夷狄者也文王内文明而外柔順以䝉大難箕子内難而能正其志素患難行乎患難者也愛人不親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此在上位所以不陵下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義吾何慊乎哉此在下位所以不援上也陵下不從則罪其下援上不得則非其上是所謂尤人者也庸徳之行庸言之謹居易者也國有道不變塞焉國無道至死不變心逸日休行其所無事如子從父命無所往而不受俟命者也若夫行險以徼一旦之幸得之則貪為己力不得則不能反躬是所謂怨天者也故君子正己而不求於人如射而已射之不中由吾巧之不至也故失諸正鵠者未有不反求諸身如君子之治已行有不得亦反求諸身則徳之不進豈吾憂哉】游氏説亦條暢而存亡得喪【去聲】窮通好醜之説尤善【廣平游氏曰素其位而行者即其位而道行乎其中若其素然也舜之飯糗茹草若将終身此非素貧賤而道行乎貧賤不能然也及其為天子被袗衣鼔琴若固有之此非素富貴而道行乎富貴不能然也飯糗袗衣其位雖不同而此道之行一也至於夷狄患難亦若此而已道無不行則無入而不自得矣盖道之在天下不以易世而有存亡故無古今則君子之行道不以易地而有加損故無得䘮至于在上位不陵下知富貴之非泰也在下位不援上知貧賤之非約也此惟正已而不求於人者能之故能上不怨天下不尤人盖君子惟能循理故居易以俟命居易未必不得也故窮通皆好小人反是故行險以徼幸行險未必常得也故窮通皆醜學者要當篤信而已】但楊氏以反身而誠為不願乎外則本文之意初未及此而詭遇得禽亦非行險徼幸之謂也【山楊氏曰君子居其位若固有之無出位之思素其位也萬物皆偹於我反身而誠樂莫大焉何願乎外之有故能素其位而行無入而不自得也居易以俟命行其所無事也行險以徼幸不受命者也詭遇而得禽者盖有焉君子不為也射有似乎君子者射以容節比於禮樂爲善内志正外體直然後持弓矢審固持弓矢審固然後可以言中射而失正鵠者未能審固也如射者豈他求哉反而求諸吾身以正吾志而已此君子居易之道也世之行險以徼幸者一有失焉益思所以詭遇也則異於是矣】侯氏所辨常總黙識自得之説甚當【去聲】近世佛者妄以吾言傅【音義與附同】著其説而指意乖剌【郎葛反戾也】如此類者多矣甚可笑也【僧總老嘗問一士人曰論語云黙而識之識是識箇甚子思言君子無入而不自得得是得箇甚或者無以對河東侯氏曰是不識吾儒之道猶以吾儒語為釋氏用在吾儒為不成説話既曰黙識與無入不自得更理會甚識甚得之事是不成説話也今人見筆墨須謂之筆墨見人須謂之人不須問黙而識之是黙識也聖人於道猶是也庸言之信庸行之謹是自得也豈可名為所得所識之事也】但侯氏所以自為説者却有未善若曰識者知其理之如此而已得者無所不足於吾心而已則豈不明白真實而足以服其心乎 或問十五章之説曰章首二句承上章而言道雖無所不在而其進之則有序也其下引詩與夫子之言乃指一事以明之非以二句之義為止於此也諸説惟吕氏為詳實然亦不察此而反以章首二言發明引詩之意則失之矣【藍田吕氏曰不得乎親不可以為人不順乎親不可以為子故君子之道莫大乎孝孝之本莫大乎順父母故仁人孝子欲順乎親必先乎妻子不失其好兄弟不失其和室家宜之妻孥樂之致家道成然後可以養父母之志而無違行逺登高者謂孝子莫大乎順其親者也自邇自卑者謂本乎妻子兄弟者也故身不行道不行於妻子文王刑于寡妻至于兄弟則治家之道必自妻子始】 或問鬼神之説其詳奈何曰鬼神之義孔子所以告宰予者見【賢遍反】於祭義之篇其説已詳【問宰我曰吾聞鬼神之名不知其所謂孔子曰氣也者神之盛也魄也者鬼之盛也又曰衆生必死死必歸土是之謂鬼骨月斃于下隂為野土其氣發楊于上為昭明焄蒿悽愴此百物之精也神之著也或問引之朱子曰夫子荅宰我鬼神説甚好氣者神之盛也魄者鬼之盛也人死時䰟氣歸于天精魄歸于地所以古人祭祀燎以求諸陽灌以求諸隂又問其氣發揚于上至神之著也何謂也曰人氣本騰上這下靣盡則只管騰上去如火之煙這下面薪盡則煙只管騰上去○新安陳氏曰又一條釋昭明焄蒿悽愴已見本章章句下】而鄭氏釋之亦已明矣其以口鼻之嘘吸者為魂耳目之精明者為魄盖指血氣之類以明之【問陽魂為神隂魄為鬼祭義曰氣也者神之盛也而鄭氏曰氣嘘吸出入者也耳目之聰明為魄然則隂陽未可言鬼神隂陽之靈乃鬼神也如何朱子曰魄者形之神魂者氣之神䰟魄是形氣之精英謂之靈故張子曰二氣之良能二氣即隂陽而良能是其靈處○口鼻嘘吸以氣言目之精明以血言也耳之精明亦何故以血言醫家以耳屬腎精血盛則聴聰精血耗則耳瞶矣氣為魂血為魄○問眼體也眼之光為魄耳體也何以為耳之魄曰能聴者便是如老人耳重目昏便是魄漸要散】程子張子更以隂陽造化為説則其意又廣而天地萬物之屈伸往來皆在其中矣盖陽魂為神隂魄為鬼是以其在人也隂陽合則魄凝魂聚而有生隂陽判則魂升為神魄降為鬼易大傳【去聲】所謂精氣為物遊魂為變故知鬼神之情状者正以明此而書所謂徂【叢胡反往也】落者亦以其升降為言耳【書舜典云二十有八載帝乃徂落○朱子曰周禮言天曰神地曰祗人曰鬼三者皆有神而天獨曰神者以其常常流動不息故專以神言之若人亦自有神但在人身上則謂之神散則謂之鬼耳鬼是散而静了更無形故曰往而不來又問子思只是舉神之著者而言何以不言鬼曰鬼是散而静更無形故不必言神是發見此是鬼之神如人祖考氣散為鬼矣子孫盡精神以格之則洋洋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豈非鬼之神耶魂者陽之神魄者鬼之神見淮南子註○天地隂陽之氣交合便成人氣便是魂精便是魄到得将死熱氣上出所謂魂升下體漸冷所謂魄降魂歸于天魄降于地而人死矣○陳氏曰鬼神之義甚博程子就隂陽二字發用之迹顯然可見者言之張子亦言二氣自然能如此大綱只是往來屈伸之謂耳○隂精陽氣聚而生物乃神之伸也而屬乎陽魂遊魄降㪚而為變乃鬼之歸也而屬乎隂鬼神情状大槩不過如此○徂是魂之升上落是魄之降下○張氏存中曰禮記祭義篇之説朱子已及之易大傳即繋辭也或問所引已明此皆不重出】若又以其往來者言之則來者方伸而為神往者既屈而為鬼盖二氣之分實一氣之運故陽主伸隂主屈而錯綜【子宋反】以言亦各得其義焉【新安陳氏曰錯綜以言即朱子神之神神之鬼一條已載章句下】學者熟玩而精察之【葉氏曰學者先看天地二氣之屈伸若朝暮若寒暑若榮謝大綱已明却反驗之一身自父母成育之始及少長壯老之變晝夜作息夢覺熟體而精察之無餘藴矣】如謝氏所謂做題目入思議者則庶乎有以識之矣【上蔡謝氏曰這箇便是天地間妙用湏是將来做箇題目入思議始得講説不濟事】曰諸説如何曰吕氏推本張子之説尤為詳備【藍田吕氏曰鬼神者二氣之往来爾物感雖㣲無不通於二氣故人有是心雖自為隱㣲心未嘗不動動則固已感於氣矣鬼神安有不見乎其心之動又必見於聲色舉動之間乗間以知之則感之著者也】但改本有所屈者不亡一句乃形潰反原之意張子他書亦有是説【張子曰形聚為物物潰反原反原者其遊魂為變歟○藍田吕氏曰往者屈也来者伸也所屈者不亡所伸者無息】而程子數【音朔】辨其非東見録中所謂不必以既反之氣復為方伸之氣者其類可考也【程子曰近取諸身百理皆具屈伸往来之義只於鼻息之間見之屈伸往来只是理不必将既屈之氣復為方伸之氣生生之理自然不息如復言七日来復其間元不斷續陽以復生物極必返其理須如此有生便有死有始便有終○若謂既返之氣復将為方伸之氣必資於此則殊與天地之化不相似天地之化自然生生不窮更何復資於既斃之形既反之氣以為造化近取諸身其開闔往来見之鼻息然不必須假吸復入以為呼氣則自然生人氣之生生於真元天地之氣亦自然生生不窮至如海水因陽盛而涸及隂盛而生亦不是将已涸之氣却生水自然能生往来屈伸只是理也盛則便有衰畫則便有夜往則便有来○格庵趙氏曰屈伸往来者氣也其所以屈伸往来者理也往而屈者其氣已散来而伸者其氣方生生生之理自然不窮若謂以既屈之氣復為方伸之氣則是天地間只有許多氣來來去去其輪廻之説而非理之本然也】謝氏説則善矣但歸根之云似亦㣲有反原之累耳【上蔡謝氏曰動而不已其神乎滯而有迹其鬼乎往来不息神也摧仆歸根鬼也致生之故其鬼神致死之故其鬼不神何也人以為神則神以為不神則不神矣知死而致生之不智知死而致死之不神聖人所以神明之也○或問死生之説如何曰人死時氣盡也曰有鬼神否曰余當時亦曽問明道先生明道曰待向你道無来你怎生信得及待向你道有来你但去尋討看此便是荅的語又曰横渠説得来别這箇便是天地間妙用須是将来做箇題目入思議始得講説不濟事又問曰沈魂滯魄影響底事如何曰須是自家看破始得張亢郡君化去嘗来附語亢所知事皆能言之亢一日方與道士圍棊又自外来道士将一把棊子令将去問之張不知數便道不得又如紫姑神不識字底把着寫不得推此可以見矣曰先王祭享鬼神則甚曰是他意思别三日齋五日戒求諸隂陽四方上下盖是要集自家精神所以假有廟必於萃與渙言之雖然如是以為有亦不可以為無亦不可這裏有妙理於若有若無之間須斷置得去始得曰如此説却是鶻突也曰不是鶻突自家要有便有要無便無始得鬼神在虚空中辟塞滿觸目皆是為他是天地間妙用祖考精神便是自家精神○朱子曰歸根本老氏語畢竟無歸這箇何曾動此性只是天地之性當初亦不是自彼来而入此亦不是自往而復歸如月影在這盆水裏除了這盆水這影便無了豈是這月飛上天去歸那月又如這花落便無這花了豈是歸去那裏明年又復来生這枝上】游楊之説皆有不可曉者【廣平游氏曰道無不在鬼神具道之妙用也其徳固不盛歟夫欲知鬼神之徳者反求諸其心而已神将来舍則是神之格思也若正心以度之則乖矣所謂不可度思也正心度之猶不可又况得而忘之乎所謂不可射思也不可度故視不見聴不聞不可射故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也夫㣲之顯如此以其誠之不可揜也誠則物物皆彰矣故不可揜㣲之顯者其理也誠之不可揜以其徳言也○山楊氏曰鬼神之徳惟誠而已誠無幽明之間故其不可揜如此夫不誠則無物所謂體物而不可遺者尚何顯之有知此其知鬼神矣】唯妙萬物而無不在一語近是而以其他語考之不知其於是理之實果何如也【山楊氏曰鬼神體物而不可遺盖其妙萬物而無不在故也】侯氏曰鬼神形而下者非誠也鬼神之徳則誠也按經文本賛鬼神之徳之盛如下文所云而結之曰誠之不可揜如此則是以為鬼神之徳所以盛者盖以其誠耳非以誠自為一物而别為鬼神之徳也今侯氏乃析鬼神與其徳為二物而以形而上下言之乍讀如可喜者而細以經文事理求之則失之逺矣程子所謂只好隔壁聴者其謂此類也夫【音扶○河東侯氏曰只是鬼神非誠也經不曰鬼神而曰鬼神之為徳其盛矣乎鬼神之徳誠也易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鬼神亦器也形而下者也學者心得之可也○問鬼神之徳如何朱子曰此言鬼神實然之理猶言人之徳不可道人自為一物其徳自為徳侯氏解鬼神之為徳謂鬼神為形而下者鬼神之徳為形而上者且如中庸之為徳不成説中庸形而下者中庸之徳為形而上者○雙峰饒氏曰鬼神之為徳與中庸之為徳語意一般所謂徳指鬼神而言也】曰子之以幹事明體物何也曰天下之物莫非鬼神之所為也故鬼神為物之體而物無不待是而有者然曰為物之體則物先乎氣必曰體物然後見其氣先乎物而言順耳【朱子曰不是有此物時便有此鬼神凡是有這鬼神了方有此物及至有此物了又不能違乎鬼神也體物将鬼神做主将物做賔方看得出】幹猶木之有幹必先有此而後枝葉有所附而生焉貞之幹事亦猶是也 或問十七章之説曰程子張子吕氏之説備矣【程子曰知天命是達天理也必受命是得其應也命者是天之付與如命令之命天之報應皆如影響得其報者是常理也不得其報者非常理也然而細推之則須有報應但人以淺狭之見求之便為差互天命不可易也然有可易者唯有徳者能之如修養之引年世祚之祈天永命常人之至於聖賢皆此道也○張子曰徳不勝氣性命於氣徳勝其氣性命於徳窮理盡性則性天命命天徳氣之不可變者獨死生修夭而已故論死生則曰有命以言其氣也語富貴則曰在天以言其理也此大徳所以必受命○藍田吕氏曰天命之所屬莫踰於大徳至於禄位名夀之皆極則人事至矣天命申矣天於萬物其所以為吉凶之報莫非因其所自取也植之固者加雨露之養則其末必盛茂植之不固者震風凌雨則其本先撥至于人事則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是皆因其材而篤焉栽者培之傾者覆之者也古之君子既有憲憲之令徳又有宜民宜人之大功此宜受天禄矣故天保佑之申之以受天命此大徳所以必受命是亦栽者培之之義與又曰命雖不易惟至誠不息亦足以移之此大徳所以必受命】楊氏所辨孔子不受命之意則亦程子所謂非常理者盡之而侯氏所推以謂舜得其常而孔子不得其常者尤明白也【山楊氏曰孔子當衰周之時猶木之生非其地也雖其雨露之滋而牛羊斧斤相尋於其上則是濯濯然也豈足怪哉○河東侯氏曰舜匹夫也而有天下此所謂必得者先天而天弗違也孔子亦匹夫也亦徳為聖人也而不得者後天而奉天時也必得者理之常也不得者非常也得其常者舜也不得其常者孔子也】至於顔跖【音隻與孟子蹠之徒之蹠字通】夀夭之不齊則亦不得其常而已楊氏乃忘其所以論孔子之意而更援老聃【他談反】之言以為顔子雖夭而不亡者存則反為衍説而非吾儒之所宜言矣且其所謂不亡者果何物哉若曰天命之性則是古今聖愚公共之物而非顔子所能專若曰氣㪚而其精神魂魄猶有存者則是物而不化之意猶有滯於冥漠之間尤非所以語顔子也【山楊氏曰顔跖之夭夀不齊何也老子曰死而不亡曰夀顔雖夭而不亡者猶在也非夫知性知天者其孰能識之】侯氏所謂孔子不得其常者善矣然又以天於孔子固已培之則不免有自相矛盾處盖徳為聖人者固孔子之所以為栽者也至於禄也位也夀也則天之所當以培乎孔子者而以適丁氣數之衰是以雖欲培之而有所不能及爾是亦所謂不得其常者何假復為異說以汨【音骨】之哉【河東侯氏曰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篤焉栽者培之傾者覆之非謂如孔子者也孔子徳為聖人其名與禄夀孰禦焉固以培之矣孟子所謂天爵者也何歉於人爵哉】 或問十八章十九章之説曰吕氏楊氏之説於禮之節文度數詳矣其間有不同者讀者詳之可也【藍田吕氏曰期之䘮達乎大夫者期之䘮有二有正統之期為祖父母者也有旁親之期為世父母叔父母衆子昆弟昆弟之子是也正統之期雖天子諸侯莫降旁親之期天子諸侯絶服而大夫降所謂尊不同故或絶或降也大夫雖降猶服大功不如天子諸侯之絶服也如旁親之期亦為大夫則大夫亦不降所謂尊同則服其親之服也諸侯雖絶服旁親尊同亦不降所不臣者猶服之如始封之君不臣諸父昆弟封君之子不臣諸父而臣昆弟是也三年之䘮達乎天子者三年之䘮為父為母適孫為祖為長子為妻而已天子達乎庶人一也父在為母及妻雖服期然本為三年之喪但為父為夫屈者也故與齊衰期之餘喪異者有三服而加杖一也十一月而練十三月而祥十五月而禫二也夫必三年而後娶三也周穆后崩太子夀卒叔向曰王一嵗而有三年之喪二焉則包后亦為三年也○宗廟之禮所以序昭穆别人倫也親親之義也父為昭子為穆父親也親者邇則不可不别也祖為昭孫亦為昭祖為穆孫亦為穆祖尊也尊者逺則不嫌於無别也故孫可以為王父尸子不可以為父尸此昭穆之别於尸者也喪禮卒哭而祔男祔于皇祖考女祔于皇祖妣婦祔于皇祖姑喪服小記士大夫不得祔于諸侯祔于諸祖父之為士大夫者亡則中一以上而祔祔必以其昭穆此昭穆之别于祔者也有事於太廟子姓兄弟亦以昭穆别之群昭群穆不失其倫凡賜爵昭與昭齒穆與穆齒此昭穆之别于宗者也序爵者序諸侯諸臣輿祭者之貴賤也貴貴之義也詩曰相維辟公天子穆穆此諸侯之助祭者也於穆清廟肅雍顯相濟濟多士秉文之徳此諸臣之助祭者也序事者别賢與能而授之事也尊賢之義也孰可以為祭而詔相孰可以為祝而祝嘏孰可以祼賛獻孰可以執籩豆至于執爵沃盥莫不辨其賢能之大小而序之也旅酬下為上者使賤者亦得申其敬也下下之義也若特牲饋食之禮賔弟子兄弟弟子各舉觶於其長以行旅酬於宗廟之中以有事為榮也燕毛者既祭而燕則尚齒也長長之義也毛髪色也以髪色别長少而為之序也祭則貴貴貴貴則尚爵燕則親親親親則尚齒其義一也天下之大經親親長長貴貴尊賢而已人君之至恩下下而已一祭之間大經以正至恩以宣天下之事盡矣○山楊氏曰祭有昭穆所以别父子逺近長㓜親踈之序也故有事于太廟則羣昭羣穆咸在而不失其倫焉此宗廟之禮所以序昭穆也尸飲五君洗玉爵獻卿尸飲七以瑶爵獻大夫尸飲九以散爵獻士及羣有司此序爵而尊卑有等所以辨貴賤也玉帛交神明也祼鬯求神於幽也故天地不祼則玉幣尊於鬯也故太宰賛之鬯則大宗伯涖之祼則又卑於鬯也故小宰賛之若此類所謂序事也先王量徳授位因能授職此序事所以辨賢也饋食之終酳尸之獻下待羣有司更為獻酬此旅酬下為上所以逮賤也既終而以燕毛為序所以序齒也序昭穆親親也序爵貴貴也序事尚徳也旅酬逮賤燕毛序齒尚恩也敬親者不敢慢於人况其所尊乎愛親者不敢惡於人况其所親乎事死如事生若餘閣之奠是也事亡如事存若齊必見其所祭者是也】游氏引泰誓武成以為文王未嘗稱王之證深有補於名教【廣平游氏曰武王於泰擔三篇稱文王為文考至武成而柴望然後稱文考為文王仍稱其祖為大王王季然則周公追王大王王季者乃文王之徳武王之志也故曰成文武之徳不言文王者武王既追王矣武王既追王而不及太王王季以其末受命而其序有未暇也禮記大傳載牧野之奠追王太王亶父王季歴文王昌亦據武成之書以明追王之意出於武王也世之説者因中庸無追王文王之文遂以為文王自稱王豈未嘗考泰誓武成之書乎君臣之分猶天尊地卑紂未可去而文王稱王是二天子也服事商之道固如是耶書所謂九年大統未集者後世以虞芮質厥成為文王受命之始故也當六國時秦固以長雄天下而周之位號㣲矣辛垣衍欲帝秦魯仲連以片言折之衍不敢復出口盖名分之嚴如此故以曹操之英雄逡廵於獻帝之末而不得逞彼盖知利害之實也曾謂至徳如文王一言一動順帝之則而反盗虚名而昧天理乎且武王觀政于商而湏暇之五年非偽為也使紂一日有悛心則武王當與天下共尊之必無牧野之事然則文王已稱之名将安所歸乎此天下之大戒故不得不辨】然歐陽蘇氏之書亦已有是説矣【歐陽氏曰孔子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使西伯不稱臣而稱王安能服事於商乎伯夷叔齊讓國而去顧天下皆不可歸往歸西伯當是時紂雖無道天子在上諸侯不稱臣而稱王是僣叛之國也彼二子者不非其父而非其子此豈近於人情耶由是言之謂西伯稱王十年者妄説也泰誓稱十有一年説者謂自文王受命九年及武王居喪三年并數之是以聴虞芮之訟謂之受命以為元年古者人君即位必稱元年西伯即位已改元矣中間不冝改元而又改元至武王即位冝改元而反不改元乃上冒先君之元年并其居䘮稱十一年及其滅商而得天下其事大於聴訟逺矣又不改元由是言之謂西伯以受命之年為元年者妄説也○格庵趙氏曰按眉山二蘇氏説與歐陽氏殊不同朱子所引未知何蘇氏也當考】郊禘吕游不同然合而觀之亦表裏之説也【藍田吕氏曰事上帝者所以立天下之大本道之所由出也祀乎其先者所以正天下之大經仁義之所由始也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雖隐㣲之間恐懼戒謹而不敢欺則所以養其誠心至矣盖以為不如是則不足以立身身且不立鳥能治國家哉○廣平游氏曰祭祀之義非精義不足以究其説非體道不足以致其義盖惟聖人為能饗帝為其盡人道而與帝同徳孝子為能饗親為其盡子道而與親同心也仁孝之至通乎神明而神祗祖考安樂之則於郊社之禮禘嘗之義始可以言明矣夫如是則於為天下國家也何有】○曰昭穆之昭世讀為韶今從本字何也曰昭之為言明也以其南面而向明也其讀為韶先儒以為晉避諱而改之【晉避司馬昭諱】然禮書亦有作佋【與韶同音】字者則假借而通用耳曰其為向明何也曰此不可以空言曉也今且假設諸侯之廟以明之盖周禮建國之神位左宗廟則五廟皆在公宫之東南矣其制則孫毓【余六反】以為外為都宫太祖在北二昭二穆以次而南是也【孫毓曰宗廟之制外為都宫内各有寝廟别有門垣太祖在北左昭右穆差次而南】盖太祖之廟始封之君居之昭之北廟二世之君居之穆之北廟三世之君居之昭之南廟四世之君居之穆之南廟五世之君居之廟皆南向各有門堂寝室而墻宇四周焉太祖之廟百世不遷自餘四廟則六世之後每一易世而一遷其遷之也新主祔于其班之南廟南廟之主遷于北廟北廟親盡則遷其主于太廟之西夾室而謂之祧【音挑○朱子曰古者始祖之廟有夾室凡祧主皆藏之於夾室】凡廟主在本廟之室中皆東向及其祫于太廟之室中則惟太祖東向自如而為最尊之位群昭之入乎此者皆列於北牖下而南向羣穆之入乎此者皆列于南牖下而北向南向者取其向明故謂之昭北向者取其深逺故謂之穆盖群廟之列則左為昭而右為穆祫祭之位【祫音洽大合祭也】則北為昭而南為穆也曰六世之後二世之主既祧則三世為昭而四世為穆五世為昭而六世為穆乎曰不然也昭常為昭穆常為穆禮家之説有明文矣盖二世祧則四世遷昭之北廟六世祔【音附】昭之南廟矣三世祧則五世遷穆之北廟七世祔穆之南廟矣昭者祔則穆者不遷穆者祔則昭者不動【朱子曰遷毁之序則昭常為昭穆常為穆盖祔昭則群昭皆動而穆不移祔穆則群穆皆移而昭不動】此所以祔必以班尸必以孫【朱子曰儀禮所謂以其班祔檀弓所謂祔于祖父是也○古者立尸必隔一位孫可以為祖尸子不可以為父尸以昭穆不可亂也】而子孫之列亦以為序【禮記祭統篇云夫祭之道孫為王父尸王父乃祖也所使為尸者於祭者子行也父北靣而事之所以明子事父之道也行音杭】若武王謂文王為穆考成王稱武王為昭考則自其始祔而已然而春秋傳【去聲下同】以管蔡郕霍為文之昭邗【音于】晉應【平聲】韓為武之穆則雖其既逺而猶不易也豈其交錯彼此若是之紛紛哉【格庵趙氏曰后稷至文武十五六世文王於廟次為穆故謂其子為昭管蔡郕霍者文王之子也武王於廟次為昭故謂其子為穆䢴晉應韓者武王之子也】曰廟之始立也二世昭而三世穆四世昭而五世穆則固當以左為尊而右為卑矣今乃三世穆而四世昭五世穆而六世昭是則右反為尊而左反為卑矣而可乎曰不然也宗廟之制但以左右為昭穆而不以昭穆為尊卑故五廟同為都宫則昭常在左穆常在右而外有以不失其序一世自為一廟則昭不見穆穆不見昭而内有以各全其尊必大祫而㑹於一室然後序其尊卑之次則凡已毁未毁之主又必陳而無所易【朱子曰一昭一穆固有定次而其自相為偶亦不可易但其散居本廟各自為主而不相厭則武王進居王季之位而不嫌尊於文王及其合食于祖則王季雖遷而武王自當與成王為偶未可以遽進而居王季之處也】唯四時之祫不陳毁廟之主則髙祖有時而在穆其禮未有考焉意或如此則髙之上無昭而特設位於祖之西禰【乃禮反】之下無穆而特設位於曾之東也與【羊諸反】曰然則毁廟云者何也曰春秋傳曰壊【音怪】廟之道易檐【余廉反】可也改塗可也説者以為将納新主示有所加耳非盡徹而悉去【上聲】之也【朱子曰改塗易檐言不是盡除只改其灰飾易其屋檐而已○新安陳氏曰所引春秋傳見穀梁文公二年】曰然則天子之廟其制若何曰唐之文祖虞之神宗商之七世三宗其詳今不可考【書舜典云受終于文祖大禹謨云受命于神宗商書咸有一徳云七世之廟可以觀徳○新安陳氏曰三宗謂太甲廟號太宗太戊號中宗武丁號髙宗是也】獨周制猶有可言然而漢儒之記又已有不同矣謂后稷始封文武受命而王【去聲】故三廟不毁與親廟四而七者諸儒之説也【朱子曰韋元成等書謂王者始受命諸侯始封之君皆為太祖以下五世而迭毁毁廟之主藏於太祖周之所以七廟者以后稷始封文武受命三廟不毁與親廟四而已】謂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文武為宗不在數中者劉歆【虚今反】之説也【朱子曰歆謂七者其正法數可常數者宗不在此數中宗變也苟有功徳則宗之不可預為設數故於殷有三宗周公舉之以告成王由是言之宗無數也】雖其數之不同然其位置遷次冝亦與諸侯之廟無甚異者但如諸儒之説則武王初有天下之時后稷為太祖而組【音祖】紺【古暗反】居昭之北廟太王居穆之北廟王季居昭之南廟文王居穆之南廟猶為五廟而已至成王時則組紺祧王季遷而武王祔至康王時則太王祧文王遷而成王祔至昭王時則王季祧武王遷而康王祔自此以上【上聲】亦皆且為五廟而祧者藏于太祖之廟至穆王時則文王親盡當祧而以有功當宗故别立一廟於西北而謂之文世室於是成王遷昭王祔而為六廟矣至共【音恭】王時則武王親盡當祧而亦以有功當宗故别立一廟於東北謂之武世室於是康王遷穆王祔而為七廟矣自是之後則穆之祧者藏於文世室昭之祧者藏於武世室而不復藏於太廟矣如劉歆之説則周自武王克商即增立二廟於二昭二穆之上以祀髙圉【音語】亞圉如前逓遷至于懿王而始立文世室於三穆之上至孝王時始立武世室於三昭之上此為少不同耳【格庵趙氏曰父昭子穆而有常數者禮也祖功宗徳而無定法者義也周於三昭三穆之外而有文武之廟觀春秋傳稱襄王致文武胙於齊侯史記稱顯王致文武胙於秦孝公方是時文武固已逺矣襄王顯王猶且祀之則其廟不毁可知矣】曰然則諸儒與劉歆之説孰為是曰前代説者多是劉歆愚亦意其或然也【朱子曰歆説得較是他謂宗不在七廟中者恐有功徳者多則占了那七廟數也○格庵趙氏曰若從諸儒之説則王者不過立親廟四與太祖為五其與諸侯五廟又何别乎商書已云七世之廟可以觀徳則自昔有七廟矣故朱子以歆説為是】曰祖功宗徳之説尚矣而程子獨以為如此則是為子孫者得擇其先祖而祭之也子亦嘗考之乎曰商之三宗周之世室見【賢遍反】於經典皆有明文而功徳有無之實天下後世自有公論若必以此為嫌則秦政之惡【去聲】夫【音扶】子議父臣議君而除諡法者不為過矣【朱子曰商之三宗若不是别立廟只是親廟時何不胡亂将三箇来立如何恰曰取太甲太戊髙宗為之那箇祖有功宗有徳天下後世自有公論不以㨂擇為嫌所謂名之曰幽厲雖孝子慈孫百世不能改那箇好底自是合當祭祀如何毁得】且程子晚年嘗論本朝【音潮】廟制亦謂太祖太宗皆當為百世不遷之廟以此而推則知前説若非記者之誤則或出於一時之言而未必其終身之定論也【程子曰祖有功宗有徳文武之廟永不祧也所祧者文武以下廟如本朝太祖太宗皆萬世不祧之廟河東閩浙皆太宗取之無可祧之理也】曰然則大夫士之制奈何曰大夫三廟則視諸侯而殺【色界反下同】其二然其太祖昭穆之位猶諸侯也適【音的】士二廟則視大夫而殺其一官師一廟則視大夫而殺其二然其門堂寝室之備猶大夫也曰廟之為數降殺以兩而其制不降何也曰降也天子之山節藻棁複【音福】廟重【平聲】檐【與簷同】諸侯固有所不得為者矣諸侯之黝【於九反】堊【音惡】斵【竹角反】礱大夫有不得為者矣大夫之倉楹【音盈】斵桷【音角椽方曰桷】士又不得為矣曷為而不降哉【格庵趙氏曰山節謂欂櫨刻為山形即今之斗栱藻棁者謂侏儒柱畫為藻文梁上短柱也複廟者上下重屋也重檐重承壁材也謂就外檐下壁復安板檐以辟風雨之洒壁○黝黒也堊白也地謂之黝墻謂之堊斵削也礱磨也○倉楹者蒼其柱也斵桷者磨其榱也】獨門堂寝室之合然後可名於宫則其制有不得而殺耳盖由命士以上【上聲】父子皆異宫生也異宫而死不得異廟則有不得盡其事生事存之心者是以不得而降也曰然則後世公私之廟皆為同堂異室而以西為上者何也曰由漢明帝始也夫【音扶】漢之為禮略矣然其始也諸帝之廟皆自營之各為一處雖其都宫之制昭穆之位不復如古然猶不失其獨専一廟之尊也至於明帝不知禮義之正而務為抑損之私遺詔藏主於光烈皇后更【平聲】衣别室而其臣子不敢有加焉魏晉循之遂不能革而先王宗廟之禮始盡廢矣降及近世諸侯無國大夫無邑則雖同堂異室之制尤不能備獨天子之尊可以無所不致顧乃梏【姑沃反】於漢明非禮之禮而不得以致其備物之孝盖其别為一室則深廣之度或不足以陳鼎爼而其合為一廟則所以尊其太祖者既褻而不嚴所以事其親廟者又厭【於甲反】而不尊是皆無以盡其事生事存之心而當世宗廟之禮亦為虚文矣【朱子曰更歴魏晉下及隋唐其間非無奉先思孝之君据經守禮之臣而皆不能有所裁正其弊至使太祖之位下同孫祖而更僻處於一隅既無以見其為七廟之尊羣廟之臣則又上厭祖考而不得自為一廟之主以人情而論之則生居九重窮極壯麗而沒祭一室不過尋丈之間甚或無地以容鼎爼而隂損其數子孫之心冝亦有所不安哉】宗廟之禮既為虚文而事生事存之心有終不能自已者於是原廟之儀不得不盛然亦至于我朝【音潮下同】而後都宫别殿前門後寢始略如古者宗廟之制是其沿襲【音習】之變不唯窮鄉賤士有不得聞而自南渡之後故都淪沒權冝草創無復舊章則雖朝廷之上禮官博士老師宿儒亦莫有能知其原者幸而或有一二知經學古之人乃能私議而竊嘆之然於前世則徒知譏孝惠之飾非責叔孫通之舞禮而於孝明之亂命與其臣子之苟從則未有正其罪者【前漢書叔孫通傳孝惠即位惠帝乃髙帝子也乃謂通曰先帝園陵寢廟群臣莫習徙通為奉常定宗廟儀法又稍定漢諸儀法皆通所論著也惠帝為東朝長樂宫及間往數蹕煩民作複道方築武庫南通奏事因請閒曰陛下何自築複道高寝衣冠月出遊髙廟子孫奈何乗宗廟道上行哉惠帝懼曰急壞之通曰人主無過舉今已作百姓皆知之矣願陛下為原廟渭北衣冠月出遊之益廣宗廟大孝之本上乃詔有司立原廟○後漢書明帝紀十八年秋八月壬子帝崩于東宫前殿年四十八遺詔無起寝廟藏主於光烈皇后更衣别室掃地而祭杅水脯糒而已過百日唯四時設奠置吏卒數人供給洒掃勿開備道敢有所興作者以擅議宗廟法從事前書曰擅議宗廟者棄市】於今之世則又徒知論其惑異端狥流俗之為陋而不知本其事生事存之心有不得伸於宗廟者是以不能不自致於此也【朱子曰不起寢廟明帝固不得為無失然使章帝有魏顆之孝其群臣有宋仲幾楚子囊之忠則於此别有處矣况以一時之亂命而壞千古之彛制其事體之輕重又非如三子者之所正者而已耶又曰如李氏所謂畧于七廟之室而為祠於佛老之側不為木主而為之象不為禘祫烝嘗之祀而行一酌奠之禮楊氏所謂舍二帝三王之正禮而從一繆妄之叔孫通者其言皆是也然不知其所以致此則由於宗廟不立而人心有所不安也不議復此而徒欲廢彼亦安得為至當之論哉】抑嘗觀於陸佃之譏而知神祖之嘗有意於此然而考於史籍則未見其有紀焉若曰未及營表故不得書則後日之秉史筆者即前日承詔討論之臣也所宜深探遺㫖特書總序以昭示来世而略無一詞以及之豈天未欲使斯人者復見二帝三王之盛故尼【女一反止也】其事而嗇【音色正作嗇】其傳耶嗚呼惜哉【朱子曰神祖慨然深詔儒臣討論舊典盖将以逺迹三代之隆一正千古之繆不幸未及營表世莫得聞秉筆之士又復不能特書其事以詔萬世今獨其見於陸氏之文者為可考爾】然陸氏所定昭穆之次又與前説不同【朱子曰佃謂昭穆者父子之號昭以明下為義穆以恭上為義方其為父則稱昭取其昭以明下也方其為子則稱穆取其穆以恭上也豈可膠哉殊不知昭穆本以廟之居東居西主之向南向北而得名初不為父子之號也必曰父子之號則穆之子又安可復為昭哉且必如佃説新死者必入穆廟而自其父以上穆遷於昭昭遷於穆祔一神而六廟皆為之動則其祔也又何不直祔於父而必隔越一世以祔于其所未應入之廟乎】而張琥【音虎】之議庶幾近之【朱子曰琥謂四時常祀各於其廟不偶坐而相臨故武王進居王季之位而不嫌尊於文王及合食乎祖則王季文王更為昭穆不可謂無尊卑之序】讀者更詳考之則當知所擇矣 或問二十章蒲盧之説何以廢舊説而從沈氏也曰蒲盧之為果臝【魯果反果臝細腰蜂也】他無所考且於上下文義亦不甚通惟沈氏之説乃與地道敏樹之云者相應故不得而不從耳曰沈説固為善矣然夏小正十月雉入于淮為蜃【時忍反大蛤也】而其傳【去聲下同】曰蜃者蒲盧也則似亦以蒲盧為變化之意而舊説未為無所據也曰此亦彼書之傳文耳其他盖多穿鑿不足據信疑亦出於後世迂儒之筆或反取諸此而附合之决非孔子所見夏時之本文也且又以蜃為蒲盧則不應二物而一名若以蒲盧為變化則又不必解為果臝矣况此等碎既非大義所繫又無明文可證則姑闕之其亦可也何必詳考而深辨之邪○曰達道達徳有三知三行之不同而其致則一何也曰此氣質之異而性則同也生而知者生而神靈不待教而於此無不知也安而行者安於義理不待習而於此無所咈【音拂】也此人之禀氣清明賦質純粹天理渾然無所虧䘮【去聲】者也學而知者有所不知則學以知之雖非生知而不待困也利而行者真知其利而必行之雖有未安而不待勉也此得清之多而未能無蔽得粹之多而未能無雜天理小失而能亟反之者也困而知者生而不明學而未達困心衡【與横同】慮而後知之者也勉强而行者不獲所安未知其利勉力强矯而行之者也此則昏蔽駮【音剥】雜天理幾【平聲】亡乆而後能反之者也此三等者其氣質之禀亦不同矣然其性之本則善而已故及其知之而成功也則其所知所至無少異焉亦復其初而已矣曰張子吕楊侯氏皆以生知安行為仁學知利行為知【去聲下文則知為知非知明知語知並同】困知勉行為勇其説善矣子之不從何也曰安行可以為仁矣然生而知之則知之大而非仁之屬也利行可以為知矣然學而知之則知之次而非知之大也且上文三者之目固有次序而篇首諸章以舜明知以回明仁以子路明勇其語知也不卑矣夫【音扶】豈専以學知利行者為足以當之乎故今以其分【去聲】而言則三知為智三行為仁所以勉而不息以至於知之成功之一為勇以其等而言則以生知安行者主於知而為智學知利行者主於行而為仁困知勉行者主於强而為勇又通三近而言則又以三知為智三行為仁而三近為勇之次則亦庶乎其曲盡也歟○曰九經之説奈何曰不一其内則無以制其外不齊其外則無以養其内静而不存則無以立其本動而不察則無以勝其私故齊明盛服非禮不動則内外交養而動静不違所以為修身之要也【西山真氏曰齊戒明潔以正其心盛服儼然以正其容心正則容正故曰一其内所以正其外容正則心亦正故曰齊於外所以養其中此内外交致其功也静者未應物之時動者應物之際静而存養則有以全天理之本然動而省察則有以防人欲於将然動静兼用其力也然蔽以一言曰敬而已内外動静無不敬身安得不修乎】信讒邪則任賢不専徇貨色則好【去聲】賢不篤賈捐之所謂後宫盛色則賢者隐處佞人用事則諍臣杜口盖持衡之勢此重則彼輕理固然矣【前漢賈捐之傳捐之字君房賈誼之曾孫也元帝初元元年珠崖又反發兵撃之珠崖在南方海中洲居詰問捐之捐之對其畧曰至考文皇帝閔中國未安偃武行文逸遊之樂絶竒麗之賂塞鄭衛之倡㣲矣夫後宫盛色則賢者隱處佞臣用事則諍臣杜口而元帝不行】故去讒逺色賤貨而一於貴徳所以為勸賢之道也【三山陳氏曰有好賢之心而為讒諂之人貨色之欲奪之則好賢之心衰而賢者去矣故必去讒逺色賤貨而惟徳之為貴然後賢者肯為我留也】親之欲其貴愛之欲其富兄弟婚姻欲其無相逺故尊位重禄同其好惡所以為勸親親之道也大臣不親細事則以道事君者得以自盡故官屬衆盛足任使令【平聲】所以為勸大臣之道也【三山陳氏曰庶官無曠則大臣得以總其凡於上而以道佐人主若官少不足以備任使則大臣将親細務而不暇於佐主矣】盡其誠而恤其私則士無仰事俯育之累而樂【音洛】趨事功故忠信重禄所以為勸士之道也【三山陳氏曰士者百官之總稱待之以不誠則士不肯盡其心仕有時而為貧使仰事俯育之不給則士之不肯盡其力此勸之之道所以既先忠信而又當重禄也○格庵趙氏曰苟無忠信而謂爵禄足以驕士則士有守死而不食其禄者所得不過庸士耳】人情莫不欲逸亦莫不欲富故時使薄歛所以為勸百姓之道也【三山陳氏曰使民以時而薄其税歛則民有餘力餘財而樂於勸功矣○新安陳氏曰時使不盡人之力薄歛不盡人之財】日省月試以程其能既禀稱事以償其勞則不信度作淫巧者無所容惰者勉而能者勸矣為【去聲】之授節以送其往待以委【去聲】積【子賜反】以迎其來因能授任以嘉其善不强【上聲】其所不欲以矜其不能則天下之旅皆悦而願出於其塗矣【朱子曰因能授任以嘉其善謂願㽜於其國者也】無後者續之已滅者封之【西山真氏曰繼絶如周武王立夏殷後興滅如齊桓公封衛】治其亂使上下相安持其危使大小相恤朝聘有節而不勞其力貢賜有度而不匱【求位反乏也】其財【貢謂下貢上賜謂上賜下】則天下諸侯皆竭其忠力以蕃【方煩反亦作藩屏也屏必郢反】衛王室而無倍【音佩】畔之心矣凡此九經其事不同然總其實不出乎修身尊賢親親三者而已敬大臣體羣臣則自尊賢之等而推之也子庶民來百工柔逺人懐諸侯則自親親之殺而推之也至於所以尊賢而親親則又豈無所自而推之哉亦曰修身之至然後有以各當【去聲】其理而無所悖耳曰親親而不言任之以事者何也曰此親親尊賢並行不悖之道也苟以親親之故不問賢否而輕屬【音燭】任之不幸而或不勝【平聲】焉治之則傷恩不治則廢法是以富之貴之親之厚之而不曰任之以事是乃所以親愛而保全之也若親而賢則自當置之大臣之位而尊之敬之矣豈但富貴之而已哉觀於管蔡監【古御反】商而周公不免於有過及其致辟【毗亦反】之後則惟康叔聃【他談反】季相與夾輔王室而五叔者有土而無官焉則聖人之意亦可見矣【書蔡仲之命篇云乃致辟管叔于商○左傳定公四年武王之母弟八人周公為太宰康叔為司冦聃季為司空五叔無官豈尚年哉五叔謂管叔鮮蔡叔度成叔武霍叔處毛叔聃也】曰子謂信任大臣而無以間【去聲】之故臨事而不使大臣而賢也則可其或不幸而有趙髙朱异【音異】虞世基李林甫之徒焉【史記趙髙秦始皇時人二世時官至丞相恃恩専恣以私怨殺人指鹿為馬殺二世望夷宫子嬰殺之○南史朱异字彦和梁武帝時官至中領軍貪財冒賄欺罔視聽蔑弄朝權輕作威福死贈尚書左僕射○隋書虞世基字茂世隋煬帝朝官至金紫光禄大夫叅掌朝政鬻官賣獄賄賂公行宇文化及弑逆世基亦見害○唐書李林甫唐宗朝官至中書令封晉國公性隂宻忍誅殺排搆大臣蕩覆天下固寵市權蔽欺天子耳目死賜太尉揚州大都督】則鄒陽所謂偏聽生姦獨任成亂范睢【許䂓反】所謂妬【都故反】賢嫉【音疾】能御下蔽上以成其私而主不覺悟者亦安得而不慮邪【史記鄒陽傳鄒陽者齊人也㳺於梁以讒見禽乃從獄中上書其畧曰百里奚乞食於路繆公委之以政寗戚飯牛車下而桓公任之以國此二人者豈借宦於朝假譽於左右然後二主用之哉感於心合於行親於膠漆昆弟不能離豈惑於衆口哉故偏聴生姦獨任成亂○范睢傳范睢魏人也秦昭王號為應侯説秦昭王曰且夫三代所以亡國者君専授政縱酒馳騁弋獵不聼政事其所授者妬賢嫉能御下蔽上以成其私不為主計而主不悟故失其位國】曰不然也彼其所以至此正坐【去聲】不知九經之義而然耳使其明於此義而能以修身為本則固視明聽聰而不可欺以賢否矣能以尊賢為先則其所置以為大臣者必不雜以如是之人矣不幸而或失之則亦亟求其人以易之而已豈有知其必能為姦以敗國顧猶置之大臣之位使之姑以奉行文書為職業而又恃小臣之察以防之哉夫【音扶下同】勞於求賢而逸於得人任則不疑而疑則不任此古之聖君賢相【去聲】所以誠意交孚兩盡其道而有以共成正大光明之業也如其不然吾恐上之所以猜【倉才反疑也】防畏備者愈宻而其為愈甚下之所以欺罔蒙蔽者愈巧而其為害愈深不幸而臣之姦遂則其禍固有不可勝【平聲】言者幸而主之威勝則夫所謂偏聽獨任御下蔽上之姦将不在於大臣而移於左右其為國家之禍尤有不可勝言者矣嗚呼危哉曰子何以言柔逺人之為無忘賔旅也曰以其列於懐諸侯之上也舊説以為蕃【方煩反】國之諸侯則以逺先近而非其序書言柔逺能邇而又言蠻夷率服則所謂柔逺亦不止謂服四夷也况愚所謂授節委積者比【毗至反】長【上聲】遺【維季反】人懐方氏之官掌之於經有明文耶【周禮比長各掌其比之治五家相受相和親徙于國中及郊則從而授之若徙于他則為之旌節而行之○遺人掌邦之委積以待施恵施去聲郊里之委積以待賔客野鄙之委積以待覊旅凡賔客㑹同師役掌其道路之委積凡國野之道十里有廬廬有飲食三十里有宿宿有路室路室有委五十里有市市有候舘候舘有積○懐方氏掌來逺方之民致方貢致逺物而送逆之逹之以節治其委積館舍飲食】○曰楊氏之説有虚器之云者二而其指意所出若有不同者焉何也曰固也是其前叚主於誠意故以為有法度而無誠意則法度為虚器正言以發之也其後叚主於格物故以為若但知誠意而不知治天下國家之道則是直以先王之典章文物為虚器而不之講反語以詰【喫吉反】之也此其不同審矣但其下文所引明道先生之言則又若主於誠意而與前叚相應其於本叚上文之意則雖亦可以宛轉而説合之然終不免於迂回而難通也豈記者之誤邪然楊氏他書首尾衡【讀如横】决亦多有類此者殊不可曉也【山楊氏曰天下國家之大不誠未有能動者也雖法度彰明無誠心以行之皆虚器也○九經行之者一一者何誠而已然而非格物致知烏足以知其道哉若謂意誠便足以平天下則先王之典章文物皆虚器也故明道先生嘗謂有闗雎麟趾之意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正謂此耳】○曰所謂前定何也曰先立乎誠也先立乎誠則言有物而不躓【音致】矣事有實而不困矣行有常而不疚矣道有本而不窮矣諸説惟游氏誠定之云得其要張子以精義入神為言是則所謂明善者也【廣平游氏曰惟至誠為能定惟前定為能變故以言則必行以事則必成以行則無悔以道則無方誠定之效如此○張子曰事豫則立必有教以先之盡教之善必精義以研之精義入神然後立斯立動斯和矣】○曰在下獲上明善誠身之説奈何曰夫【音扶】在下位而不獲乎上則無以安其位而行其志故民不可治然欲獲乎上又不可以諛【音臾】説【音悦】取容也其道在信乎友而已盖不信乎友則志行【去聲】不孚而名譽不聞故上不見知然欲信乎友又不可以便【平聲】佞苟合也其道在悦乎親而已盖不悦乎親則所厚者薄而無所不薄故友不見信然欲順乎親又不可以阿意曲從也其道在誠乎身而已盖反身不誠則外有事親之禮而内無愛敬之實故親不見悦然欲誠乎身又不可以襲取强【上聲】為也其道在明乎善而已盖不能格物致知以真知至善之所在則好【去聲下如好同】善必不能如好好色惡【去聲下如惡同】惡必不能如惡惡臭雖欲勉焉以誠其身而身不可得而誠矣此必然之理也故夫子言此而其下文即以天道人道擇善固執者繼之盖擇善所以明善固執所以誠身擇之之明則大學所謂物格而知至也執之之固則大學所謂意誠而心正身修也知至則反諸身者将無一毫之不實意誠心正而身修則順親信友獲上治民将無所施而不得而逹道逹徳九經凡事亦一以貫之而無遺矣【慶源輔氏曰始則大學之次序終則中庸之極功】曰諸説如何曰此章之説雖多然而無大得失惟楊氏反身之説為未安耳盖反身而誠者格物致知而反之於身則所明之善無不實有如前所謂如惡惡臭如好好色者而其所行自無内外隱顯之殊耳若知有未至則反之而不誠者多矣安得直謂仁能反求諸身則不待求之於外而萬物之理皆備於我而無不誠哉况格物之功正在即事即物而各求其理今乃反欲離【去聲】去事物而専務求之於身尤非大學之本意矣【龜山楊氏曰反身者反求諸身也盖萬物皆備於我非自外得反諸身而已反身而至於誠則利仁者不足道也】曰誠之為義其詳可得而聞乎曰難言也姑以其名義言之則真實無妄之云也若事理之得此名則亦隨其所指之大小而皆有取乎真實無妄之意耳盖以自然之理言之則天地之間惟天理為至實而無妄故天理得誠之名若所謂天之道鬼神之徳是也以徳言之則有生之類惟聖人之心為至實而無妄故聖人得誠之名若所謂不勉而中【去聲】不思而得者是也至於隨事而言則一念之實亦誠也一言之實亦誠也一行【去聲】之實亦誠也是其大小雖有不同然其義之所歸則未始不在於實也曰然則天理聖人之所以若是其實者何也曰一則純二則雜純則誠雜則妄此常物之大情也【陳氏曰凡物一色謂之純】夫【音扶下同】天之所以為天也冲漠無朕【直忍反兆也】而萬理兼該無所不具然其為體則一而已矣未始有物以雜之也是以無聲無臭無思無為而一元之氣春秋冬夏晝夜昏明百千萬年未嘗有一息之繆【靡㓜反】天下之物洪纎巨細飛濳動植亦莫不各得其性命之正以生而未嘗有一毫之差此天理之所以為實而不妄者也【陳氏曰天道流行自古及今無一毫之妄暑往則寒來日往則月來春生了便夏長秋殺了便冬藏元亨利貞終始循環萬古常如此皆理之真實處凡天下之物洪纎髙下飛濳動植靑黄黒白萬古皆常然不易如以木葉觀之缺者常缺圓者常圓修者常修短者常短無一毫差錯便待人力十分安排撰造来終不相似都是實理自然而然】若夫人物之生性命之正固亦莫非天理之實但以氣質之偏口鼻耳目四肢之好【去聲】得以蔽之而私欲生焉是以當其惻隱之發而忮【支義反】害雜之則所以為仁者有不實矣當其羞惡【去聲】之發而貪昧雜之則所以為義者有不實矣此常人之心所以雖欲勉於為善而内外隱顯常不免於二致其甚至於詐偽欺罔而卒墮於小人之歸則以其二者雜之故也惟聖人氣質清純【清屬氣純屬質】渾然天理初無人欲之私以病之是以仁則表裏皆仁而無一毫之不仁義則表裏皆義而無一毫之不義其為徳也固舉天下之善而無一事之或遺而其為善也又極天下之實而無一毫之不滿此其所以不勉不思從【七容反】容中【去聲下同】道而動容周旋莫不中禮也曰然則常人未免於私欲而無以實其徳者奈何曰聖人固已言之亦曰擇善而固執之耳夫於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如是為善而不能不為知其如是為惡而不能不去【上聲下同】則其為善去惡之心固已篤矣於是而又加以固執之功雖其不睹不聞之間亦必戒謹恐懼而不敢懈【居溢反】則凡所謂私欲者出而無所施於外入而無所藏於中自將消磨泯【弭盡反】滅不得以為吾之病而吾之徳又何患於不實哉是則所謂誠之者也曰然則大學論小人之隂惡陽善而以誠於中者目之何也曰若是者自其天理之大體觀之則其為善也誠虚矣自其人欲之私分【扶問反】觀之則其為惡也何實如之而安得不謂之誠哉但非天理真實無妄之本然則其誠也適所以虚其本然之善而反為不誠耳【問誠於中形於外是實有惡於中便形見於外然誠者真實無妄安得有惡有惡不幾於妄乎朱子曰此便是惡底真實無妄善便虚了誠只是實而善惡不同實有一分惡便虚了一分善實有二分惡便虚了二分善○新安倪氏曰誠字有以實理言者有以實心言者以實理言則惟天理得誠之名而人欲不可以謂之誠以實心言則君子之實於為善者固可以言誠而小人之實於為惡者亦可以言誠也】曰諸説如何曰周子至矣其上章以天道言其下章以人道言愚於通書之説亦既略言之矣【周子通書曰誠者聖人之本大哉乾元萬物資始誠之源也乾道變化各正性命誠斯立焉純粹至善者也故曰一隂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元亨誠之通利貞誠之復大哉易也性命之源乎○聖誠而已矣誠五常之本百行之源也静無而動有至正而明達也五常百行非誠非也邪暗塞也故誠則無事矣至易而行難果而確無難焉故曰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朱子説具通書解中】程子無妄之云至矣【程子曰無妄之謂誠不欺其次矣○朱子曰無妄是我無妄故誠不欺者對物而言故次之○問無妄誠之道不欺則所以求誠否曰無妄是自然之誠不欺是著力去做底無妄者聖人也謂聖人為無妄則可謂聖人為不欺則不可】其他説亦各有所發明【程子曰誠者天之道敬者人事之本敬者用也敬則誠又曰主一之謂敬一者之謂誠敬則有意在】讀者深玩而黙識焉則諸家之是非得失不能出乎此矣曰學問思辨亦有序乎曰學之博然後有以備事物之理故能參伍之以得所疑而有問問之審然後有以盡師友之情故能反復【芳服反後言反復音同】之以發其端而可思思之謹則精而不雜故能有所自得而可以施其辨辨之明則斷【都喚反】而不差故能無所疑惑而可以見【形甸反】於行行之篤則凡所學問思辨而得之者又皆必踐其實而不為空言矣此五者之序也【陳氏曰學不止於博覧羣書凡天下事事物物道理皆須一一理㑹故曰博問不可粗畧須是詳審凡事物之理紛紜交錯輕重淺深看端的可疑是何處然後問乃能盡師友之情而疑可釋故曰審思不可泛濫而失之放蕩須是謹思則能精而不雜然後實有得於心實有所得則可以辨别衆理毫分縷析自然精明不差自學問思辨至此見得道理真實分曉然後篤力而行之則可以踐其實而不為空言此五者不可廢一然亦有次序須從博學起又須經四節目道理方實知所謂至善所在知得端的確然不可易然後守之方可牢固】曰吕氏之説之詳不亦善乎曰吕氏此章最為詳實然深考之則亦未免乎有病盖君子之於天下必欲無一理之不通無一事之不能故不可以不學而其學不可以不博及其積累【魯水反後言積累音同】而貫通焉然後有以深造【七到反】乎約而一以貫之非其博學之初已有造約之心而姑従事於博以為之地也【藍田吕氏曰君子將以造其約而不可以不博學以聚之聚不博則約不可得博學而詳説之將以反説約也為學之道造約為功約即誠也不能至是則多聞多見徒足以飾口耳而已語誠則未也○朱子曰人須是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然後可到簡易田地若不如此用工夫一蹴便到聖賢地位大叚易了古人何故如此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乎孟子曰博學而詳説之将以反説約也語云博我以文約我以禮須是先博然後至約如何便先要約得人若先以簡易存心不知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将来便入異端去】至於學而不能無疑則不可以不問而其問也或粗畧而不審則其疑不能盡決而與不問無以異矣故其問之不可以不審若曰成心亡而後可進則是疑之説也非疑而問問而審之説也【藍田吕氏曰學者不欲進則已欲進則不可以有成心有成心則不可與進乎道矣故成心存則自處以不疑成心亡然後知所疑矣小疑必小進大疑必大進盖疑者不安於故而進於新者也如問之審審而知則進孰禦焉】學也問也得於外者也若専恃此而不反之心以驗其實則察之不精信之不篤而守之不固矣故必思索【山客反】以精之然後心與理熟而彼此為一然使其思也或太多而不專則亦泛濫而無益或太深而不止則又過苦而有傷皆非思之善也故其思也又必貴於能謹非獨為反之於身知其為何事何物而已也【藍田吕氏曰不致吾思以反諸身則學問聞見非吾事也故知所以為性知所以為命反之於我何物也知所以名仁知所以名義反之於我何事也故曰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慎其所以思必至于得而後已則學問聞見皆非外鑠是乃所謂誠也】其餘則皆得之而所論變化氣質者尤有功也【變化氣質之説見章句】○曰何以言誠為此篇之樞紐也曰誠者實而已矣天命云者實理之原也性其在物之實體道其當然之實用而教也者又因其體用之實而品節之也不可離者此理之實也隠之見㣲之顯實之存亡而不可揜者也戒謹恐懼而謹其獨焉所以實乎此理之實也中和云者所以狀此實理之體用也天地位萬物育則所以極此實理之功效也中庸云者實理之適可而平常者也過與不及不見實理而妄行者也費而隠者言實理之用廣而體㣲也鳶飛魚躍流動充滿夫【音扶】豈無實而有是哉道不逺人以下至於大舜文武周公之事孔子之言皆實理應用之當然而鬼神之不可揜則又其發見之所以然也【實理所發見○陳氏曰自天地以至人物小者大者皆是真實道理如此】聖人於此因以其無一毫之不實而至於如此之盛其示人也亦欲其必以其實而無一毫之偽也盖自然而實者天也必期於實者人而天也【説天道人道諸章】誠明以下累章之意皆所以反復乎此而語其所以至於正大經而立大本參天地而賛化育則亦真實無妄之極功也卒章尚絅之云又本其務實之初心而言也内省者謹獨克己之功不愧屋漏者戒謹恐懼而無己可克之事皆所以實乎此之序也時靡有爭變也百辟刑之化也無聲無臭又極乎天命之性實理之原而言也盖此篇大指專以發明實理之本然欲人之實此理而無妄故其言雖多而其樞紐不越乎誠之一言也嗚呼深哉 或問誠明之説曰程子諸説皆學者所傳録其以内外道行為誠明似不親切【程子曰自其外者學之而得於内者謂之明自其内者得之而兼於外者謂之誠誠與明一也又曰孔子之道發而為行如鄉黨之所載者自誠而明也由鄉黨之所載而學之以至孔子者自明而誠也及其至焉一也】唯先明諸心一條以知語明以行語誠為得其訓乃顔子好【去聲】學論中語而程子之手筆也亦可以見彼記録者之不能無失矣【程子曰君子之學必先明諸心知所往然後力行以求至所謂自明而誠也故學必盡其心知其性然後反而誠之則聖人也】張子盖以性教分為學之兩塗而不以論聖賢之品第故有由誠至明之語程子之辨雖已得之然未究其立言本意之所以失也其曰誠即明也恐亦不能無誤【張子曰自誠明者先盡性以至于窮理也謂先自其性理㑹來以至於理自明誠者先窮理以至于盡性也謂先從學問理㑹以推達于天性也○程子曰張子言由明以至誠此句却是言由誠以至明則不然誠即明也】吕氏性教二字得之而於誠字以至簡至易【去聲】行其所無事為説則似未得其本㫖也且於性教皆以至於實然不易之地為言則至於云者非所以言性之之事而不易云者亦非所以申實然之説也【藍田吕氏曰自誠明性之者也自明誠反之者也性之者自成徳而言聖人之所性也反之者自志學而言聖人之所教也成徳者至于實然不易之地理義皆此出也天下之理如目睹耳聞不慮而知不言而喻此之謂誠則明志學者致知以窮天下之理則天下之理皆得卒亦至於實然不易之地至簡至易行其所無事此之謂明則誠】然其過於游楊則逺矣【廣平游氏曰自誠明由中出也故可名於性自明誠自外入也故可名於教誠者因性故無不明明者致曲故能有誠○山楊氏曰自誠而明天之道也故謂之性自明而誠人之道也故謂之教天人一道而心之所至有差焉其歸則無二致也故曰誠則明矣明則誠矣】 或問至誠盡性諸説如何曰程子以盡已之忠盡物之信為盡其性盖因其事而極言之非正解此文之意今不得而録也【程子曰盡已為忠盡物為信極言之則盡已者盡已之性也盡物者盡物之性也信者無偽而已於天命有所損益則為偽矣】其論賛天地之化育而曰不可以賛助言論窮理盡性以至於命而曰只窮理便是至於命則亦若有可疑者【程子曰賛者參賛之義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之類也非謂賛助只有一箇誠何助之有又曰如言窮理以至於命以序言之不得不然其實只是窮理便能盡性至命也】盖嘗竊論之天下之理未嘗不一而語其分【扶問反下同】則未嘗不殊此自然之勢也盖人生天地之間禀天地之氣其體即天地之體其心即天地之心以理而言是豈有二物哉故凡天下之事雖若人之所為而其所以為之者莫非天地之所為也又况聖人純於義理而無人欲之私則其所以代天而理物者乃以天地之心而賛天地之化尤不見其有彼此之間【去聲】也若以其分言之則天之所為固非人之所及而人之所為又有天地之所不及者其事固不同也但分殊之狀人莫不知而理一之致多或未察故程子之言發明理一之意多而及於分殊者少盖抑揚之勢不得不然然亦不無小失其平矣唯其所謂只是一理而天人所為各自有分乃為全備而不偏而讀者亦莫之省【悉井反】也【程子曰自人而言之従盡其性至盡物之性然後可以賛天地之化育可以與天地參矣言人盡性所造如是若只是至誠更不須論所謂人者天地之心及天聰明止謂只是一理而天人所為各自有分】至於窮理至命盡人盡物之説則程張之論雖有不同然亦以此而推之則其説初亦未嘗甚異也盖以理言之則精粗本末初無二致固不容有漸次當如程子之論若以其事而言則其親踈逺近淺深先後又不容於無别【筆列反】當如張子之言也【張子曰二程解窮理盡性以至於命只窮理便是至於命亦是失於太快此義儘有次序須是窮理便能盡得己之性既盡得己之性則推類又盡人之性既盡得人之性須是并萬物之性一齊盡得如此然後至於天道也其間煞有事豈有當下理㑹了學者須是窮理為先如此則方有學今言知命與至於命儘有逺近豈可以知便謂之至也】吕游楊説皆善而吕尤確【克角反】實楊氏萬物皆備云者又前章格物誠身之意然於此論之則反求於身又有所不足言也胥失之矣【藍田吕氏曰至於實理之極則吾生之所固有者不越乎是吾生所有既一於理則理之所有皆吾性也人受天地之中其生也具有天地之徳柔强昏明之質雖異其心之所然者皆同特蔽有淺深故别而為昏明禀有多寡故分而為柔强至於理之所同然雖聖愚有所不異盡己之性則天下之性皆然故能盡人之性蔽有淺深故為昏明蔽有開塞故為人物禀有多寡故為强柔禀有偏正故為人物故物之性與人異者幾希惟塞而不開故知不若人之明偏而不正故才不若人之羙然人有近物之性者物有近人之性者亦繋乎此於人之性開塞偏正無所不盡則物之性未有不能盡也己也人也物也莫不盡其性則天地之化幾矣故行其所無事順以養之而已是所謂賛天地之化育者也如堯命羲和欽若昊天至於民之析因夷隩鳥獸之孳尾希革毛毨氄毛無不與知則所賛可知矣天地之化育猶有所不及必人賛之而後備則天地非人不立故人與天地並立為三才此之謂與天地參○廣平㳺氏曰萬物皆備於我矣反身而誠樂莫大焉故惟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千萬人之性一己之性是也故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萬物之性一人之性是也故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同焉皆得者各安其常則盡人之性也至于盡物之性則和氣充塞故可以賛天地之化育夫如是則天覆地載教化各任其職而成位乎其中矣○山楊氏曰性者萬物之一源也非夫體天徳者其孰能盡之能盡其性則人物之性斯盡矣言有漸次也賛化肓參天地皆其分内耳又曰孟子曰萬物皆備於我則數雖多反而求之於吾身可也故曰盡己之性則能盡人之性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以己與人物性無二故也】 或問致曲之説曰人性雖同而氣禀或異自其性而言之則人自孩提聖人之質悉以完具以其氣而言之則惟聖人為能舉其全體而無所不盡上章所言至誠盡性是也若其次則善端所發隨其所禀之厚薄或仁或義或孝或弟【通作悌】而不能同矣自非各因其發見之偏一一推之以至乎其極使其薄者厚而異者同則不能有以貫通乎全體而復其初即此章所謂致曲而孟子所謂擴充其四端者是也【問既是四端安得謂之曲朱子曰四端先後互發豈不是曲若謂只有此一曲則是夷恵之偏如何得該徧聖人具全體一齊該了而當用時亦只是發一端如用仁則義禮智如何上來得問雖發一端其餘只平鋪在要用即用不似以下人有先後間斷之意須待擴而後充曰然】程子之言大意如此【程子曰人自孩提聖人之質已完只先於偏勝處發或仁或義或孝或弟去氣偏處發便是致曲去性上修便是直養然同歸于誠】但其所論不詳且以由基之射為説故有疑於專務推致其氣質之所偏厚而無隨事用力悉有衆善之意【左傳成公十六年潘尫之黨黨乃潘尫之子尫音汪與養由基楚善射者蹲甲而射之蹲聚也徹七札焉以示王曰楚共王君有二臣如此何憂於戰吕錡射共王中目王召養由基與之兩矢使射吕錡中項伏音滔弓衣也以一矢復命○程子曰曲偏曲之謂非大道也曲能有誠就一事中用志不分亦能有誠且如技藝上可見如養由基射之類是也○問程子説致曲先於偏勝處發似未安如此則専主一偏矣朱子曰此説甚可疑須於事上論不當於人上論】又以形為參前倚衡所立卓爾之意則亦若以為己之所自見而無與【音預】於人也豈其記者之畧而失之與【羊諸反】至於明動變化之説則無以易矣【程子曰誠則形誠然後便有物如立則見其參於前在輿則見其倚於衡如有所立卓爾皆若有物方見如無形是見何物也形則著又著見也著則明是有光輝之時也明則動誠能動人也君子所過者化豈非動乎或曰變與化何别曰變如物方變而未化化則更無舊迹自然之謂也荘子言變大於化非也】若張子之説以明為兼照動為徙義變為通變化為無滯則皆以其進乎内者言之失其㫖矣盖進徳之序由中達外乃理之自然如上章之説亦自已而人自人而物各有次序不應專於内而遺其外也且夫【音扶】進乎内之節目亦安得如是之繁促哉【張子曰致曲不貳則徳有定體體象誠定則文節著見一曲致文則餘善兼照明能兼照則必将徙義誠能徙義則徳自通變能通其變則圓神無滯】游氏説亦得之但説致曲二字不同非本意耳【廣平游氏曰誠者不思不勉直心而徑行也其次則臨言而必思不敢縦言也臨行而必擇不敢徑行也故曰致曲曲折而反諸心也擬議之間鄙詐不萌而忠信立矣故曲能有誠有諸中必形諸外故誠則形形於身必著於物故形則著誠至於著則内外洞徹清明在躬故著則明明則有以動衆故明則動動則有以易俗故動則變變則革汙以為清草暴以為良然猶有迹也化則其迹泯矣日用飲食而已至於化則神之所為也非天下之至誠其孰能與於此】楊氏既以光輝發外為明矣而又引明則誠矣則似以明為通明之明既以鶴鳴子和【去聲】為動矣而又曰化非學問篤行所及則似以化為大而化之之化此其文意不相承續且於明動之間本文之外别生無物不誠一節以就至誠動物之意尤不可曉今固不能盡録然亦不可不辨也【山楊氏曰能盡其性者誠也其次致曲者誠之也學問思辨而篤行之致曲也用志不分故能有誠誠於中形於外參前倚衡不可揜也故形形則有物故著著則先輝發於外故明明則誠矣未有誠而不動動而不變也鶴鳴在隂其子和之非動乎曲能有誠誠在一曲也明則誠矣無物不誠也至於化則非學問思辨篤行之所及也故唯天下至誠為能化】 或問至誠如神之説曰吕氏得之矣其論動乎四體為威儀之則者尤為確實【藍田吕氏曰至誠與天地同徳與天地同徳則其氣化運行與天地同流矣興亡之兆禍福之来感於吾心動於吾氣如有萌焉無不前知况乎誠心之至求乎蓍而蓍告察乎四體而四體應所謂莫見乎隠莫顯乎㣲者也此至誠所以達乎神明而無間故曰至誠如神動乎四體如傳所謂威儀之則以定命者也】游氏心合於氣氣合於神之云非儒者之言也且心無形而氣有物若之何而反以是為妙哉【廣平游氏曰至誠之道精一無間心合於氣氣合於神無聲無臭而天地之間物莫得以遁其形矣不既神矣乎】程子用便近二之論盖因異端之説【程子曰人固可以前知然其理須是用則知不用則不知知不如不知之愈盖用便近二所以釋子謂又不是野狐精也】如蜀山人董五經之徒亦有能前知者【程子曰蜀山人不起念十年便能前知○又嵩山有董五經隠者也程子聞其名謂其亦窮經之士特徃造焉董平日未嘗出是日不值還至中途遇一老人負茶果以歸且曰君非程先生乎程子異之曰先生欲来信息甚大某特入城置少茶果將以奉待也程子以其誠意復同至其舍語甚欵亦無大過人者但乆不與物接心静而明矣】故就之而論其優劣非以其不用而不知者為真可貴而賢於至誠之前知也至誠前知乃因其事理朕【直忍反】兆之己形而得之如所謂不逆詐不億不信而常先覺者非有術數推驗之煩意想測度【待洛反】之私也亦何害其為一哉 或問二十五章之説曰自成自道如程子説乃與下文相應【程子曰誠者自成如至誠事親則成人子至誠事君則成人臣○學者不可以不誠雖然誠者在知道本而誠之耳】游楊皆以無待而然論之其説雖高然於此為無所當【去聲下同】且又老荘之遺意也【廣平游氏曰誠者非有成之者自成而己其為道非有道之者自道而己自成自道猶言自本自根也○龜山楊氏曰誠自誠道自道無所待而然也】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之義亦惟程子之言為至當然其言太略故讀者或不能曉請得而推言之盖誠之為言實而己矣然此篇之言有以理之實而言者如曰誠不可揜之類是也有以心之實而言者如曰反身不誠之類是也讀者各隨其文意之所指而尋之則其義各得矣所謂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者以理言之則天地之理至實而無一息之妄故自古至今無一物之不實而一物之中自始至終皆實理之所為也以心言之則聖人之心亦至實而無一息之妄故從生至死無一事之不實而一事之中自始至終皆實心之所為也此所謂誠者物之終始者然也茍未至於聖人而其本心之實者猶未免於間斷【上去聲下徒玩反後並同】則自其實有是心之初以至未有間斷之前所為無不實者及其間斷則自其間斷之後以至未相接續之前凡所云為皆無實之可言雖有其事亦無以異於無有矣如曰三月不違則三月之間所為皆實而三月之後未免於無實盖不違之終始即其事之終始也日月至焉則至此之時所為皆實而去此之後未免於無實盖至焉之終始即其物之終始也是則所謂不誠無物者然也以是言之則在天者本無不實之理故凡物之生於理者必有是理方有是物未有無其理而徒有不實之物者也在人者或有不實之心故凡物之出於心者必有是心之實乃有是物之實未有無其心之實而能有其物之實者也程子所謂徹頭徹尾者盖如此【程子曰誠者物之終始猶俗語徹頭徹尾不誠更有甚物也】其餘諸説大抵皆知誠之在天為實理而不知其在人為實心是以為説太髙而往往至於交互差錯以失經文之本意正猶知愛之不足以盡仁而凡言仁者遂至於無字之可訓其亦誤矣吕氏所論子貢子思所言之異亦善而猶有未盡者盖子貢之言主於知子思之言主於行故各就其所重而有賔主之分亦不但為成徳入徳之殊而已也【藍田吕氏曰子貢曰學不厭智也教不倦仁也學不厭所以成巳此則成已為仁教不倦所以成物此則成物為智何也夫盡已性以成已則仁之體也推是以成物則智之事也自成徳而言也學不厭所以致吾知教不倦所以廣吾愛自入徳而言也此子思子貢之言所以異也○新安陳氏曰不厭不倦者進徳之事子貢盖主知而言故以智為體而仁為用成已成物者成徳之事子思盖主行而言故以仁為體而智為用也仁智之所以相為體用者仁即乾之元時之春智即乾之貞時之冬也仁如元之始春之生義禮智皆仁之推此仁之所以為體而智之所以為用也然智以知之而後仁以行之如貞下之起元冬藏之藴夫春生此智之所以為體而仁之所以為用也】楊氏説物之終始直以天行二字為解盖本於易終則有始天行也之説假借依託無所發明楊氏之言盖多類此最説經之大病也又謂誠則形而有物不誠則輟【陟劣反止也】而無物亦未安誠之有物盖不待形而有不誠之無物亦不待其輟而後無也其曰由四時之運己則成物之功廢盖亦輟而後無之意而又直以天無不實之理喻夫【音扶下同】人有不實之心其取譬也亦不親切矣彼四時之運夫豈有時而己者哉【山楊氏曰其為物終始天行也誠則形形故有物不誠而著乎偽則有作輟故息息則無物矣由四時之運已則成物之功廢尚何終始之有故以習則不察以行則不著以進徳則不可乆以修業則不可大故君子唯誠之為貴】 或問二十六章之説曰此章之説最為繁雜如㳺楊無息不息之辨恐未然若如其言則不息則乆以下至何地位然後為無息耶【廣平游氏曰至誠無息天行健也若文王之徳之純是也未能無息而不息者君子之自彊也若顔子之三月不違仁是也○龜山楊氏曰無息者誠之體也不息所以體誠也○葉氏曰雖變文云不息若就聖人至誠言之只是自然無息不可以不字為學者用力事也】游氏又以得一形容不二之意亦假借之類也字雖宻而意則踈矣【老子云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寜○廣平游氏曰其為物不二天地之得一也一則不已故載萬物雕刻象形而莫知其端也故生物不測】吕氏所謂不已其命不已其徳意雖無爽而語亦有病盖天道聖人之所以不息皆實理之自然雖欲己之而不可得今曰不已其命不已其徳則是有意於不已而非所以明聖人天道之自然矣【藍田吕氏曰天之所以為天不已其命而已聖人之所以為聖不已其徳而已其為天人徳命則異其所以不已則一故聖人之道可以配天者如此而已】又以積天之昭昭以至於無窮譬夫【音扶下同】人之充其良心以至於與天地合徳意則甚善而此章所謂至誠無息以至於博厚髙明乃聖人乆於其道而天下化成之事其所積而成者乃其氣象功效之謂若鄭氏所謂至誠之徳著於四方者是已非謂在已之徳亦待積而後成也故章末引文王之詩以證之夫豈積累漸次之謂哉若如吕氏之説則是因無息然後至於誠由不已然後純於天道也失其㫖矣【藍田吕氏曰雖天之大昭昭之多而已雖地之廣撮土之多而已山之一卷水之一勺亦猶是矣其所以髙明博厚神明不測者積之之多而已今夫人之有良心也莫非受天地之中是為可欲之善不充之則不能與天地相似而至乎大大而不化則不能不勉不思與天地合徳而至于聖然所以至于聖者充其良心徳盛仁熟而後爾也故曰過此以往未之或知也窮神知化徳之盛也如指人之良心而責之與天地合徳猶指撮土而求其載華嶽振河海之力指一勺而求其生蛟龍殖貨財之功是亦不思之甚也】楊氏動以天故無息之語甚善【龜山楊氏曰誠自成非有假於物也而其動以天故無息】其曰天地之道聖人之徳無二致焉顧方論聖人之事而又曰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盖未覺其語之更【平聲】端耳【龜山楊氏曰積而至於博厚髙明則覆載成物之事備矣其用則不可得而見也故配天地無疆言之所以著明之也然天地之道聖人之徳其為覆載成物之功則無二致焉故又曰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也所謂一者誠而已互相明也精一而不二故能生物不測不誠則無物矣】至謂天之所以為天文王之所以為文皆原於不已則亦猶吕氏之失也【龜山楊氏曰誠之一言足以盡之不息之積也若夫擇善而不能固執之若存若亡而欲與天地合徳其可乎故又繼之天之所以為天文王之所以為文皆原於不已】大抵聖賢之言内外精粗各有攸當【去聲】而無非極致近世諸儒乃或不察乎此而於其外者皆欲引而納之於内於其粗者皆欲推而致之於精若致曲之明動變化此章之博厚髙明盖不勝【平聲】其煩碎穿鑿而於其本指失之愈逺學者不可以不察也 或問二十七章之説曰程張備矣【程子曰自大哉聖人之道至道不凝焉皆是一貫○徳性者言性之可貴與言性善其實一也○須是合内外之道一天人齊上下下學而上逹極髙明而道中庸又曰極高明而道中庸非二事中庸天理也天理固高明不極乎高明不足以道中庸中庸乃高明之極也又曰理則極高明行之只是中庸也○張子曰天體物而不遺猶仁體事而無不在也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無一物之非仁也昊天曰明及爾出王昊天曰旦及爾㳺衍無一物之不體也○不尊徳性則問學從而不道不致廣大則精㣲無所立其誠不極高明則擇乎中庸失時措之宜矣○尊徳性猶據於徳徳性須尊之道行也問問得者學行得者猶學問也尊徳性須是将前言徃行所聞所知以參驗恐行有錯致廣大須盡精㣲不得鹵莽極高明須道中庸之道○致廣大極高明此則儘逺大所處則直是精約○温故知新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徳繹舊業而知新益思昔未至而今至之縁舊所見聞而察來皆其義也】張子所論逐句為義一條甚為切於文義【張子曰尊徳性而道問學致廣大而盡精㣲極髙明而道中庸皆逐句為一義上言重下言輕】故吕氏因之【藍田吕氏曰道之在我者徳性而已不先貴乎此則所謂問學者不免乎口耳為人之事而已道之全體者廣大而已不先充乎此則所謂精㣲者或偏或隘矣道之上逹者髙明而已不先止乎此則所謂中庸者同汙合俗矣】然須更以游楊二説足之則其義始備耳【廣平游氏曰懲忿窒欲閑邪存誠此尊徳性也非學以聚之問以辨之則擇善不明矣故繼之道問學尊徳性而道問學然後能致廣大尊其所聞行其所知充其徳性之體使無不該徧此致廣大也非盡精㣲則無以極深而研幾故繼之以盡精㣲然後能極高明始也未離乎方今則無方矣始也未離乎體今則無體矣離形去智廓然大通此極高明也非道中庸則無踐履可據之地不幾於蕩而無執乎故繼之以道中庸髙明者中庸之妙理而中庸者高明之實徳也其實非兩體也○龜山楊氏曰尊徳性而後能致廣大致廣大而後能極高明道問學而後能盡精㣲盡精㣲而後能擇中庸而固執之入徳之序也○格庵趙氏曰張子言逐句為義吕氏因之游氏以逐句相承接為説楊氏以逐句上一節承上一節下一節承下一節為説兼讀其義始備】游氏分别【筆列反】至道至徳為得之唯優優大哉之説為未善【廣平游氏曰發育萬物峻極于天至道之功也禮儀三百威儀三千至道之具也洋洋乎上際於天下蟠於地也優優大哉言動容周旋中禮也夫以三百三千之多儀非天下至誠孰能從容而盡中哉故曰待其人然後行蓋盛徳之至者人也故曰苟不至徳至道不凝焉至徳非他至誠而已矣】而以無方無體離【去聲】形去智為極髙明之意又以人徳地徳天徳為徳性廣大髙明之分則其失愈逺矣【廣平游氏曰尊其徳性而道問學人徳也致廣大而盡精㣲地徳也極髙明而道中庸天徳也自人而天則上逹矣】楊氏之説亦不可曉盖道者自然之路徳者人之所得故禮者道體之節文必其人之有徳然後乃能行之也今乃以禮為徳而欲以凝夫【音扶】道則既誤矣而又曰道非禮則蕩而無止禮非道則梏於儀章器數之末而有所不行則是所謂道者乃為虚無恍惚元無準則之物所謂徳者又不足以凝道而反有所待於道也其諸老氏之言乎誤益甚矣【龜山楊氏曰道之峻極于天道之至也無禮以範圍之則蕩而無止而天地之化或過矣禮儀三百威儀三千所以體道而範圍之也故曰苟不至徳至道不凝焉所謂至徳者禮其是乎夫禮天所秩也後世或以為忠信之薄或以為偽皆不知天者也故曰待其人然後行盖道非禮不止禮非道不行二者常相資也苟非其人而梏於儀章器數之末則愚不肖者之不及也尚何至道之凝哉】温故知新敦厚崇禮諸説但以二句相對明其不可偏廢大意固然【廣平游氏曰温故而知新所以博學而詳説之也敦厚以崇禮所以守約而處中也○龜山楊氏曰温故而知新道問學之事也敦厚以崇禮道中庸之事也】然細分之則温故然後有以知新而温故又不可不知新敦厚然後有以崇禮而敦厚又不可不崇禮此則諸説之所遺也大抵此五句承章首道體大小而言故一句之内皆具大小二意如徳性也廣大也髙明也故也厚也道之大也問學也精㣲也中庸也新也禮也道之小也尊之道之致之盡之極之道之温之知之敦之崇之所以修是徳而凝是道也以其於道之大小無所不體故居上居下在治【去聲】在亂無所不冝此又一章之通㫖也 或問子思之時周室衰㣲禮樂失官制度不行於天下乆矣其曰同軌同文何也曰當是之時周室雖衰而人猶以為天下無二王諸侯雖有不臣之心然方彼此争雄不能相尚下及六國之未亡猶未有能更【平聲】姓改物而定天下于一者也則周之文軌孰得而變之哉曰周之車軌書文何以能若是其必同也曰古之有天下者必改正朔易服色殊徽號以新天下之耳目而一其心志若三代之異尚其見【賢遍反】於書傳【去聲下同】者詳矣軌者車之轍迹也周人尚輿而制作之法領於冬官其輿之廣六尺六寸故其轍迹之在地者相距之間廣狭如一無有逺邇莫不齊同凡為車者必合乎此然後可以行乎方内而無不通不合乎此則不惟有司得以討之而其行於道路自將偏倚杌【音兀】隉【倪結反不安也】而跬【犬委反半歩也】歩不前亦不待禁而自不為矣古語所謂閉門造車出門合轍盖言其法之同而春秋傳所謂同軌畢至者則以言其四海之内政令所及者無不来也文者書之㸃畫形象也周禮司徒教民道藝而書居其一又有外史掌逹書名於四方而大行人之法則又每九嵗而一諭焉其制度之詳如此是以雖其末流海内分裂而猶不得變也【周禮地官大司徒以鄊三物教萬民而賔興之三曰六藝禮樂射御書數○春官外史掌書外令掌四方之志掌三皇五帝之書掌逹書名於四方若以書使去聲于四方則書其令○大行人王之所以撫邦國諸侯者嵗徧存三嵗徧頽音眺五嵗徧省七嵗屬象胥諭言語恊辭命九嵗屬瞽史諭書名書名所以同其文故使瞽史諭之聼音聲】必至於秦滅六國而其號令法制有以同於天下然後車以六尺為度書以小篆書為法而周制始改爾孰謂子思之時而遽然哉【三山陳氏曰按魯穆公元年子思作中庸盖周威烈王之十七年也是時列國雖强猶用周制至秦吞并後始用六為紀而輿六尺是改車之軌損於周者六寸矣又命李斯程邈更制小篆書而後書之文始不同】 或問二十九章之説曰三重諸説不同雖程子亦因鄭註然於文義皆不通【程子曰三重即三王之禮此即鄭註之説】唯吕氏一説為得之耳【説見章句】至於上下焉者則吕氏亦失之惜乎其不因上句以推之而為是矛盾【食允反】也【藍田吕氏曰上焉者謂上逹之事如性命道徳之本不驗之於民之行事則徒言而近於荒唐下焉者謂下逹之事如刑名度數之末隨時變易無所稽考則臆見而出於穿鑿二者皆無取信於民是以民無所適従】曰然則上焉者以時言下焉者以位言宜不得為一説且又安知下焉者之不為覇者事耶曰以王【去聲】天下者而言則位不可以復上矣以覇者之事而言則其善又不足稱也亦何疑哉曰此章文義多近似而若可以相易者其有辨乎曰有三王以迹言者也故曰不謬言與其已行者無所差也天地以道言者也故曰不悖言與其自然者無所拂也鬼神無形而難知故曰無疑謂幽有以驗乎明也後聖未至而難料故曰不惑謂逺有以驗乎近也【三山潘氏曰通天下一理耳無徃不在無時不然是以達幽明貫古今而無所不通】動舉一身兼行與言而言之也道者人所共由兼法與則而言之也法謂法度人之所當守也則謂準則人之所取正也逺者悦其徳之廣被【平義反及也】故企而慕之近者習其行【去聲】之有常故乆而安之也 或問小徳大徳之說曰以天地言之則髙下散殊者小徳之川流於【音烏】穆不已者大徳之敦化以聖人言之則物各付物者小徳之川流純亦不已者大徳之敦化以此推之可見諸説之得失矣曰子之所謂兼内外該本末而言者何也曰是不可以一事言也姑以夫子已行之迹言之則由其書之有得夏時賛周易也由其行【去聲下同】之有不時不食也迅雷風烈必變也以至於仕止乆速之皆當其可也而其所以律天時之意可見矣【得夏時出記禮運篇詳見論語八佾篇禘自既灌而往章下】由其書之有序禹貢述職方也由其行之有居魯而逢掖【音亦】也居宋而章甫也以至於用舍【上聲】行藏之所遇而安也而其襲水土之意可見矣【述職方以除九丘見尚書序職方即周禮職方氏也○記儒行篇孔子曰丘少居魯衣逢掖之衣長居宋冠章甫之冠逄掖即深衣也章甫商之冠名宋商之後故用其冠】若因是以推之則古先聖王之所以迎日推筴【筴與䇿同】頒朔授民而其大至於禪【善去聲】授放伐各以其時者皆律天時之事也其所以體國經野方設居方而其廣至於昆蟲草木各遂其性者皆襲水土之事也使夫子而得邦家也則亦何慊【口黠反】於是哉【頒朔詳見論語八佾篇子貢欲去告朔之餼羊下○史記黄帝本紀云迎日推筴註䇿數也迎數之也日月朔望未來而推之故曰迎日○周禮云惟王建國辨方正位體國經野註體猶分也經謂為之里數○亡虞書序云帝釐下土方設居方言帝舜理四方諸侯隨方别其居方之法也】 或問至聖至誠之説曰楊氏以聪明睿知為君徳者得之而未盡其寛裕以下則失之盖聦明睿知者生知安行而首出庶物之資也容執敬别則仁義禮智之事也【龜山楊氏曰書曰惟天生聦明時又易曰知臨大君之冝吉則聦明睿知人君之徳也故足以有臨寛裕温柔仁之質也故足以有容發彊剛毅以致果故有執齊荘中正以直内故有敬文理宻察理於義故有别】經綸以下諸家之説亦或得其文義但不知經綸之為致和立本之為致中知化之為窮理以至於命且上於至誠者無所繋下於焉有所倚者無所屬【音燭】則為不得其綱領耳游氏以上章為言至聖至徳下章為言至誠之道者得之【廣平游氏曰聰明睿知聖徳也寛裕温柔仁徳也發彊剛毅義徳也齊莊中正禮徳也文理密察智徳也溥博者其大無方淵泉者其深不測或容以為仁或執以為義或敬以為禮或别以為智惟其時而已此所謂時出之也夫然故外有以正天下之觀内有以通天下之志是以見而民敬言而民信行而民悦自西自東自南自北莫不心悦而誠服此至聖之徳也天地之大經五品之民彛也凡為天下之常道皆可名於經而民彜為大經經綸者因性循理而治之無汨其序之謂也立天地之大本者建中于民也淵淵其淵非特如淵而已浩浩其天非特如天而已此至誠之道也】其説自徳者其用以下皆善【廣平游氏曰徳者其用也有目者所共見有心者所共知故凡有血氣者莫不尊親道者其本也非道同志一莫窺其奥故曰苟不固聰明聖知達天徳者其孰能知之盖至誠之道非至聖不能知至聖之徳非至誠不能為故其言之序相因如此】 或問卒章之説曰承上三章既言聖人之徳而極其盛矣子思懼夫【音扶下同】學者求之於髙逺妙之域輕自大而反失之也故反於其至近者而言之以示入德之方欲學者先知用心於内不求人知然後可以謹獨誠身而馴致乎其極也君子篤恭而天下平而其所以平者無聲臭之可尋此至誠盛徳自然之效而中庸之極功也故以是而終篇焉盖以一篇而論之則天命之性率性之道修道之教與夫天地之所以位萬物之所以育者於此可見其實徳以此章論之則所謂淡而不厭簡而文温而理知逺之近知風之自知微之顯者於此可見其成功皆非空言也然其所以入乎此者則無他焉亦曰反身以謹獨而已矣故首章已發其意此章又申明而極言之其㫖深哉其曰不顯亦充尚絅之心以至其極耳與詩之訓義不同盖亦假借而言若大學敬止之例也【新安陳氏曰詩意本謂豈不顯此則真謂其幽潛不顯如詩敬止為語助詞大學則謂無不敬而安所止也】諸説如何曰程子至矣【程子曰不愧屋漏便有箇持敬氣象又曰不愧屋漏則心安而體舒○尚不愧于屋漏是敬之事○聖人修己以安百姓篤恭而天下平惟上下一於恭敬則天地自位萬物自育氣無不和四靈何有不至此體信達順之道聰明睿知皆由此出以此事天享帝○道一本也知不二本便是篤恭而平天下之道又曰君子之遇事無巨細一於敬而已矣簡細故以自崇非敬也飾私智以為竒非敬也要之無敢慢而已語曰居處恭執事敬雖之夷狄不可棄也然則執事敬者固為仁之端也推是心而成之則篤恭而天下平矣○毛猶有倫入毫釐絲忽終不盡○中庸言道只消道無聲無臭四字總括了多少○中庸之語其本至於無聲無臭其用至於禮儀三百威儀三千自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復歸於無聲無臭此言聖人心要處】吕氏既失其章㫖又不得其綱領條貫而於文義尤多未當【去聲下未當同】如此章承上文聖誠之極致而反之以本乎下學之初心遂推言之以至其極而後己也而以為皆言徳成反本之事則既失其章㫖矣【藍田吕氏曰此章皆言徳成反本以盡中庸之道】此章凡八引詩自衣錦尚絅以至不顯惟徳凡五條始學成徳踈密淺深之序也自不大聲色以至無聲無臭凡三條皆所以賛夫不顯之徳也今以不顯惟徳通前三義而并言之又以後三條者亦通為進徳工夫淺深次第則又失其條理矣【藍田吕氏曰不顯惟徳百辟其刑之者盖要其所以不動而敬不言而信不賞而勸不怒而威豈有他哉在徳而已○徳輶如毛謂之徳者猶誠之者也未至乎誠也若至乎誠則與天為一無意無我非勉非思渾然不可得而名者也聲臭之於形㣲矣有物而不可見猶曰無之則上天之事可知矣○不動而敬不言而信不賞而勸不怒而威則徳孚於人而忘乎言動矣然猶有徳之聲色存焉至于不大聲色然後可以入乎無聲無臭而誠一於天】至以知風之自為知見聞動作皆由心出以知㣲之顯為知心之精㣲明達暴著【藍田吕氏曰以見聞之廣動作之利推所従來莫非心之所出其知風之自歟○心之精㣲至隠至妙無聲無臭然其理明達暴著若懸日月其知㣲之顯歟】以不動而敬不言而信為人敬信之【藍田吕氏曰其中有本不待言動而人敬信】以貨色親長【上聲】逹諸天下為篤恭而天下平【藍田吕氏曰君子之善與人同合内外之道則為徳非特成已將以成物故君子言貨色之欲親長之私必達於天下而後已豈非篤恭而天下平者哉】以徳為誠之之事而猶有聲色至於無聲無臭然後誠一於天則又文義之未當者然也然近世説者乃有深取其知風之自之説而以為非大程夫子不能言者盖習於佛氏作用是性之談而不察乎了翁序文之誤耳學之不講其陋至此亦可憐也【朱子曰吕氏却是作用是性之意於學無所統攝】游氏所謂無藏於中無交於物泊然純素獨與神明居所謂離人而立於獨者皆非儒者之言【廣平游氏曰無藏於中無交於物泊然純素獨與神明居此淡也然因性而已故曰不厭○無聲無臭則離人而立於獨矣】不失足於人不失色於人不失口於人則又審於接物之事而非簡之謂也【廣平游氏曰不失足於人不失色於人不失口於人此簡也然循理而已故文】其論三知未免牽合之病【廣平游氏曰欲治其國先齊其家知逺之近也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可不謂近矣乎欲齊其家先修其身知風之自也易於家人曰風自火出而君子以言有物行有常可不謂所自乎欲修其身先正其心知㣲之顯也夫道視之不見聴之不聞而常不離心術日用之間可不謂顯矣乎】其論德輶如毛以下則其失與吕氏同【廣平游氏曰所謂徳者非甚髙而難知也甚逺而難至也舉之則是故曰徳輶如毛既已有所舉矣則必思而得勉而中是人道而有對故曰毛猶有倫若夫誠之至則無思無為従容中道是天道也故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楊氏知風之自與吕氏舊本之説略同【龜山楊氏曰世之流風皆有所自清之隘和之不恭知其自此則君子不由也○藍田吕氏曰墨子兼愛楊子為我其始未有害也其風之末則至於無君無父而近於禽獸伯夷之不屑就以為清桞下惠之不屑去以為和其風之末不免乎隘與不恭君子不由則其端不可不慎也故曰差之毫釐繆以千里其知風之自歟】而其取證又皆太逺要當參取吕氏改本去【上聲】其所謂見聞者【吕説見上】而益以言語之得失動作之是非皆知其有所從來而不可不謹則庶乎其可耳以徳輶如毛為有徳而未化則又吕游之失也【龜山楊氏曰徳輶如毛未至於無倫猶有德也而未化非其至也故上天之載無聲無臭然後為至】侯氏説多踈闊惟以此章為再叙入徳成德之序者獨為得之也【河東侯氏曰自衣錦尚絅至無聲無臭至矣子思再叙入徳成徳之序也】 中庸或問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