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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四 北溪大全集 别集類三【宋】 提要 【臣】等謹案北溪大全集五十巻外集一巻宋陳淳撰淳有北溪字義已著錄其生平不以文章名故其詩其文皆如語錄然淳於朱門弟子之中最為篤實故發為文章亦多質樸真摯無所修飾元王環翁序以為讀其文者當如布帛菽粟可以濟平人之飢寒苟律以古文律度聫篇累牘風形露狀能切日用乎否云云是雖矯枉過直之詞要之儒家實有此一派不能廢也又淳以朱子終身與陸九淵如水火故生平大㫖在於力申儒釋之辨以鍼砭金谿一派之失集中如道學體統等四篇似道似學二辨皆在嚴陵時所作反覆詰辨務闡明鵞湖㑹講之緒論亦可謂堅守師傳不失尺寸者矣集為其子榘所編末有外集一巻載奠祭文誌銘叙述五篇亦榘所輯附淳祐戊辰郡倅薛季良為鋟板龍溪書院嵗久散佚元至元乙亥明宏治庚戌又兩經翻刻今所傳者葢猶宏治本云乾隆四十四年三月恭校上 總纂官【臣】紀昀【臣】陸錫熊【臣】孫士毅 總 校 官【臣】陸費墀 北溪大全集原序 道之顯者謂之文措辭艱深造語險怪文云乎哉六經乾坤也四書日月也矢口成言下筆成書惟盤誥雜以方言初未嘗艱深險怪也蜀之䝉之荘如駕蛟螭如攫虎豹文誠竒矣求其顯斯道者無有乎爾夫以見知聞知之傳有所自來孟子而後斯道顯於濓洛濓洛之後斯道顯於紫陽一時門人半天下惟北溪陳先生獨傳漳南始未獲見員以成規方以中矩一聆謦欬紅爐㸃雪查滓渾融觀其問目如小戴曽子問隨事辨詰毫髪不遺戒懼謹獨二箴與朱子箴敬齋同一轍程張吕言仁二辨與朱子辨輯略同一機字義近思錄也雜詠感興詩也篇篇探心法之淵源字字究性學之藴奥誠又與朱子大全文相先後朱子之道學大明於世羽翼之功先生居多當時稱為朱子嫡嗣其信然與讀先生之文當如菽粟布帛可以濟乎人之饑寒苟律以古文馳驟連篇累牘風形月狀能切日用乎否集五十巻淳祐戊申郡倅薛公季良鋟梓龍江書院歲乆佚壊乙亥暮冬幕賔本齋髙公念斯文之將墜痛道統之無傳遂乃文移有司力請夀梓於是太守張公是其說推理烏古孫公贊其謀遂以庠廪贏竒委學錄黄元淵之三山墨莊鎪刻而黄又勉齋先生之裔故其奉承惟謹不三月而集事環翁備員教席命序其事生晚謏聞揚休玉立不可得而見之矣所幸者嘉言善行猶未冺焉思昔吾莆陳復齋鄭子上黄子洪諸老與先生同在朱門著述今無一二其子孫亦不顧惜使皆如朱公之敬前修勉來學安有竒寳横道側之歎哉僕於先生之文集景仰也夫亦重有感也夫至元改元臘月漳州路儒學教授莆宓軒王環翁舜玉父序 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四 北溪大全集目錄 别集類三【宋】 巻一 古詩 巻二 古詩 巻三 律詩 巻四 律詩 挽詩 銘 箴 贊 䟽 巻五 書問 巻六 問目 巻七 問目 巻八 問目 巻九 記 巻十 序 巻十一 說 巻十二 說 巻十三 說 巻十四 題跋 巻十五 雜著 巻十六 雜著 巻十七 雜著 巻十八 講義 巻十九 講義 巻二十 解義 辨論 巻二十一 辨論 巻二十二 書 巻二十三 書 巻二十四 書 巻二十五 書 巻二十六 書 巻二十七 書 巻二十八 書 巻二十九 書 巻三十 書 巻三十一 書 巻三十二 書 卷三十三 書 巻三十四 書 巻三十五 答問 巻三十六 答問 巻三十七 答問 巻三十八 答問 巻三十九 答問 巻四十 答問 巻四十一 答問 巻四十二 答問 巻四十三 劄 巻四十四 劄 巻四十五 劄 巻四十六 劄 巻四十七 劄 巻四十八 劄 巻四十九 祝文 祭文 巻五十 祭文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太全集巻一 宋 陳淳 撰 古詩 隆興書堂自警三十五首 堂中鶴髪老臞臞未能寛泮渙而爾㳺於汝其獨安負米慙子路殺雞愧茅容汗顔戴履間子職何以供富貴以榮親有命不可必道義以榮親古人所無斁茫茫八極内何莫非斯人苟非富道義何異彼黔民人禀五行秀卓然與物異由其逹大經秉彛不容己人為天地心體焉天地同病於有我私不能相流通二程十四五即為聖人徒汝年已蹉跎得無驚覺乎昔者抗厥志欲效顔子復今胡事悠悠反作曹食粟古人用功處歩歩最縝宻胡爾大闊䟽踐履無其實細味古人書惕焉重深慚循首以至足百無一二三器局事宏大心期勿卑汙俗士不必效汝為君子儒百樂不足玩萬好俱無益休休事追逐蕩志而害德輔仁貴有益謹毋友善柔良心放則死胡為樂佚遊克己貴乎嚴存心大而正改過勿憚吝任道尤須勁知以逹其行行以精其知二者互相發不容偏廢之詩蔽思無邪禮主毋不敬二言書諸紳時時與涵泳大學示絜矩中庸發尚絅昔人深工處願言日三省周翁圖太極張子銘訂頑吾門禮義宗毋離几席間言人必志聖論學必志道有如講為邦規模必王佐志一氣以動氣一志以隨持養使清明和平毋暴之血氣有盛衰理義無損益理義要常勝毋為血氣役始學何所主以心為嚴師動作必内懼隱微毋自欺心藏隱奥中乗間亦易動須於動之微堅持勿使縱人心甚可畏動熾如奔霆雖以刀鋸降不能為之寜居獨念無僻境動情不肆聖人然後能學者須敬忌聖人於燕居德容申夭如學者之自持其可惰慢與吉士無妄語德人不苟笑容貌端以荘話言謹而要勿謂善戱謔於我固何尤要知外不嚴中為之所流開巻必起敬肅容正冠襟如侍聖賢側親承謦欬音事事物物間私皆在所滌一裘憾雖微子路必勇克質暴難入德心麄寜配義君㸔簞瓢人磨礲極醇粹氣禀微有偏積習日蕃衍矯厲工弗深其末必猶反今日一念差不即伐以柯明日又重生習熟將如何顔子不貳境如判桐葉然一絶不復續何嘗有遺根成湯之盤銘新焉旦復旦未聞作聖功毫釐有間斷 閒居雜詠三十二首 仁 仁人之安宅在心本全德要常處於中不可違終食 義 義人之正路中實存羞惡要常由而行不可離跬歩 禮 禮者人之門節文自中根所主一以敬出入無不存 智 智者人之燭於我非外鑠清明本在躬無容自昏濁 孝 孝以事其親斯湏不離身始終惟愛敬二者在書紳 悌 悌以事其兄温㳟盡乃情出門惟敬長内外一於誠 忠 忠以盡諸巳其中不容偽一毫苟自欺在我先有愧 信 信以實諸言於外無妄宣要湏循爾物何可背其然 父子 父子本天性人倫此其大一言在有親不可薄厥愛 君臣 君臣本大分天尊而地卑一言在有義不可以為利 夫婦 夫婦亦大端乾男而坤女一言在有别不可欲敗度 兄弟 兄長而弟㓜夭屬之羽翼一言在有序不可事私䦧 朋友 朋友同門志所以輔吾仁一言在有信不可私狎親 耳 耳所以司聽聽正乃為聰匪彞謹勿聞聞之則為聾 目 目所以司視視正乃為明非禮謹勿睹睹之則為盲 口 口所以司言所言必正說非法謹勿道道之為噬噎 手 手所以司執所執必正事回德謹勿持持必為痿痺 足 足所以司履所履必正道邪徑謹勿由由之為躃跛 心 心為形之君所主一身政持養常清明百體皆順令 博學 泛觀事物間是理眞卓卓無一非吾事要在博所學 審問 物理本不齊雜然各異分參伍寜無疑要在審所問 謹思 論學取諸友舉隅發之師欲自得其傳要在謹厥思 明辨 利與善之間微似未易斷欲無毫釐差要在明厥辨 篤行 學問思辨者於中瑩且精欲實據而有要在篤於行 隆師 師者人之範辨惑正吾疑苟不就有道倀倀其何之 親友 友者人之輔以善相切磨不取直諒聞其如損德何 遷善 善者性所有不可無諸躬毎見必勇遷吾德乃可崇 改過 過者動之差毋容實諸已才覺必速改乃不為吾累 禮維 禮以維其心在心無不敬非此勿言動非此勿視聽 義維 義以維其心在心常有制惟為理所宜不狥情所利 亷維 亷以維其心在心常有辨一介不妄取眞如視土糞 恥維 恥以維其心在心毎知愧不善臨吾前眞如負芒刺 警惰 日月雙跳丸一旦復一旦於穆無疆命後【闕二宇】如趲前頭只逗遛不勇攻與戰當然切功一一事散漫便是惰天職天地一罪漢 警滯 賓主辨貴白死生路宜分當克即便克當存即必存直須要脫灑如彼霽月輪超然物累上無復查滓渾不須事黏滯如咬老樹根彌年齧不斷豈不妨吾仁 丁未十月見梅一㸃 清清一㸃玉枯枝絶鮮鮮厯厯霜林竒未省有此妍雅如哲君子覺在羣䝉先揭之几案上使我心洒然 丙辰十月見梅同感其韻再賦 霜枝秃秃瘦孤英自中鮮出塵寒玉姿熟視何清妍端如仁者心洒落萬物先渾無一㸃累表裏俱徹然 憶李友叔皓三首【以所贈墨博雅堂為韻】 君居郭之東我館亦東郭君已素我心我未一君目時初丙辰秋一見洞軒腹君即就我眠我亦共君讀厯代故史編皇家新典牘我獵未暇精君記抑何博寒燈窻竅紅明月庭隂綠君舉口不休我聽膝屢促憶從半載餘麗澤情方熟胡為一别後終天訣遽作嗟嗟懐若人重攪我心曲 二 君資蓋清湛君氣亦温暇厭渠市利囂向我訪清灑卑渠世學陋就我咨純雅肺腸無膠轕襟懐悉傾寫談義信即篤不以吾言野箴過聽益敬不以吾為訝授之關洛編晝夜閱不捨竊喜得良朋可與結仁社同驅入德車共䇿適善馬胡此㑹乖違使我聞陋寡嗟嗟今而後詎見斯人者 三 初見即我贈東京博雅堂再見復我和北窻小梅章此物今只存而人乃云亡有時牽龍尾濃磨發精光恍惚金漆交相與游翰場間或展騷軸熟玩題芬芳嶙峋骨鯁語猶能動剛腸觸物即君感感物復君傷藏之不敢輕於以無君忘嗟嗟豈無朋知心鮮其當 自訟 氣一志以動志動氣益狂輾轉互攻擊其端何有窮哲人動知幾清明常在躬私欲絶微萌天眞湛流通表裏皎如日一隙無曖曚 失言箴 言者身樞機興戎亦出好旣正且中節吉祥以類和正苟發不中忤物立召禍不可言而言夫子戒勿道言輕則招憂子雲亦辨早龍門有明箴懇懇豈欺我爾素重所出胡兹失太果䇿駟非難追噬臍悔自蹈從今臭不同謹謹三緘些 榘子名字義 小子爾定孫來前吾語汝爾今旣加冠盍以成人遇今爾名以榘字爾以方叟告爾名字義爾其敬聽受榘所以為方是為法度器極天下之方不能外乎是在人事而言不越乎此理此理根所性其本一而已散諸事物間各各有所止當然不容易萬殊而一揆截截有成法方正無少陂聖人安而行所欲不踰此賢者勉而復折旋必中矣學者思聖賢於學亦必以所擇要精明所執在固緻法皆自中定方非由外至如或非禮視是以不法視於視為不方隨物而妄伺如或非禮聽是以不法聽於聽為不方隨物而妄應如或非禮言是以不法言於言為不方隨物而妄宣如或非禮動是以不法動於動為不方隨物而妄徃惟視方而明不為非禮傾惟聽方而聰不為非禮從惟言方而信不為非禮徇惟動方而直不為非禮適一一守吾法私意無容雜尋絶枉尺為乘戒詭遇合直道範馳驅何行不檢押其可者則與不可者必拒交遊自正方不隨不可去有善者則從不善者必克處事自正方不隨不善溺隨物則為圓非圓特其偏同流而合汙在方誠有愆先方而後圓於圓乃可全旣無一不方斯無一不圓動容皆中禮從心得孔傳豈但方之熟實惟圓之安聖法萬世在榘爾其勉旃稱名惕自省聞字肅反觀斯義無爾愧服膺常拳拳 警懦 顔子之克已鏌鎁斫空桑曽子毅於仁重擔硬梁子路勇有行勁兵赴敵場孟軻剛不屈砥柱立滄浪嗟哉入聖門迢迢萬里長儻非四子才寜不中道僵爾宜變爾質變爾柔而剛 寓嚴陵郡學王生震欲徃四明求師因作謹所之以贈之 我贈王氏子作此謹所之之子何所喜喜有近道資妙齡正弱冠立志巳不卑與之語則解知弗流俗隨今聞欲有行問之如何其曰取天下友曰求天下師斯言羙則羙乃大人之為在子則太早恐非其所宜去聖嗟已逺名家好相持師者毎異戸友焉亦多岐志稚未堅定焉保無轉移識嫩未的確那知眞是非同人遽于野懔乎其亦危旣慕聖賢學須循聖賢規聖功有次序躐進徒爾疲非益欲速成孔深闕童譏登髙必自下子思端不欺道爾求諸逺孟軻尤所嗤小學極纎悉無非固骸肌洒掃進退間三千其威儀子曽與周旋有虧已無虧大學入德門綱條備無遺開端在格物大當致吾知子曽與講貫有疑已無疑語孟兩部書坦坦無嶢﨑盡是平實語中藴至寳輝子曽得其趣抑爾獵其皮入道貴有主何湏事支離進德貴著實何容慕新竒後生所可畏不在華藻摛亦非記覽博亦匪談辨飛勇徃識其正路頭不參差終始一敬入絶無傲岸私驅車萬里道最謹發軔時豪釐稍有差千里謬莫追志學錯所學從心竟相違知止失所止能得之者希康莊大通衢無用徑捷窺章韶大雅音不必轉調吹羙璞要成器切戒浪琢鎚良苖善保養粢盛方可期惜兹少壯力正宜自鞭治一一務下學俛焉日孜孜聖門縝宻功不容漏毫絲眞積中欠缺虛勞外奔馳雜乎其胷臆决墮狂與癡不為子行喜抑為子行悲子旣扣我門吾何吝子醫不覺寫肝肺有此諄諄詞此理無强聒姑以誠吾思於乎王氏子念我謹所之 名陳憲友清軒 陳憲於仁智堂之西結小軒植梅竹求名因以友清命之而述其意云 名軒何以清惟有梅與竹梅清清且白竹清清更緑雪蕊破清洒霜操挺清肅至哉雙友清格韻眞寒玉伊誰與之友相對淡無欲清心仁智翁妙趣於中足 贈伯翔相師 孔孟不説相於人洞肺肝由也行行如不得其死然括也未聞道其軀難以全賜億亦屢中執玉俯仰間經禮視平衡下憂傾則姦兹皆以理决初匪由術傳劉君以相名表裡須相闗備道最上格温㳟厲而安晬靣盎於背德人盛容顔論心勿徇形心廣體自胖敬吉怠則滅炳炳眞如丹此訣若未喻所閱非神觀 赴調歸憂時題壁 上林一株木其大千百圍栽培自上古婆娑䕃八維云何歲月老頽衰復頽衰守者勿灌溉伐者交剥椎木根旣不固枝葉何所依心骨又有蠧皮膚何能為安得善場師轉回陽春熈變却乆悴態如彼正茂時坐令萬蟲蟻稍託庇命絲嗟嗟難爾必慨然動長悲 秋夜玩月 月出已林杪夜深光更佳可愛滿地隂扶踈漏瓊花興來不能寐庭除歩百迴微吟弄清輝幽意誰㑹哉 北溪大全集巻一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二 宋 陳淳 撰 古詩 四十 孔子四十而不惑孟子四十不動心爾年巳及德未就可不汲汲痛自箴 和丁祖舜綠笋之韻 哦風徑遊衛山峬溢耳謡言如春敷猗猗青青發三嘆熟察其調未免麄當年載歌淇水澳區區但取枝葉綠惡知中有至味存爽人神思勝於玉料想厥種未為良校之吾邦君視僕吾邦此君最佳處惟在根萌毓坤腹出塵妙質瑩無疑徹骨不容疵纎釐地靈精白氣所孕圃師培壅工弗施火行用事正炎鬱故遣特特清南垂鑽泥苯䔿伸蟄龍軋石朧腫亞卧獅蓄節正直巳不㧞藏心塞實如無私新班黄甲固脆潤半露青簪猶珍竒雨餘荷鋤試一訪頴頴競脫毛囊錐發封奏之金錯刀片片逐刃滋瓊脂未數氷谷素龍肝豈遜金墉白雲芝天然真味本自足不待滑瀡甘以飴烹煎燔炙無不可論材宜為百品師䟽腸滌胃掃煩穢侑巵贊膳功誰知九飣槃中若得此方貢諸羞特餘子簞瓢陋巷時相逢炳腹琅玕熖欲起從知種種山海腴那有似此清中癯吳蓴楚荇儻埒羙恰類䤙【音麥厯酪滓也】擬醍醐猫舄班孫眞徒胥何復敢校榮與枯信哉超越天地爐君子之德他所無 和丁祖舜二月隂寒之作 東皇涖事已告半農村恰恰脂田車胡為元冥尚偃蹇暗弄威權未退斜阿【於今切】最癡鎖烏脚阿香亦懶龍芽竟日欲雨竟不雨號寒徃徃悲啼鵶原苖縮澁鮮生意且悴且腐眞可嗟皇天本自愛下氓隂陽舒慘元不差不知當軸爕理人此劑得之誰氏家傅霖遁跡莫與用鄒律束手難為夸安得巨力挽天河洗净妖氣無蘖芽放開和氣充人寰均敷菽麥榮禾麻同作堯民含哺樂毋但獨醉盈畦花 晴和再用丁韻 膏霖漑注旣優渥璇穹頓掃頑雲車沉香乆鬱悉清豁無復沴氣東西斜金盤擁出三足烏赫赫耀目伸爪牙融融熈熈遍林谷鳴有喜鶯無愁鵶東阡土脉浸温暢頗頗釋我農人嗟壯者舉耜趾相摩少者行饁肩相差乃知乾元父萬物仁育兩間同一家太和生生終莫遏不容癡寒固驕夸殘隂曀曀終必退安能掩軋壯陽芽日渉老僊憂民隱詩詞懇惻如黄麻料對兹晨少慰懌行歌幽頌筆生花 西征鉛山遇霜 年來五十筋力衰不耐風霜不耐雪手為寒凋可鑢磋足為凍冽如刀切泥濘䟦渉負塗豕磽确陟降蟠山鼈欹行横行又跳行忍痛忍飢復忍渴此勞此苦豈再堪焚舟之戰惟一决 遭族人横逆 顔子有犯不之校胷懐洒落氷雪融孟軻横逆必自反律已程度嚴秋霜君子於物本無悶小人胡爾好有攻矧今薄俗抑又甚絶無禮義爭豪强大倫大法毁瓦礫小計小數横干將背靣反覆蓋常態是非毁譽無定章朝為懿親暮仇虜外結同好中豺狼奉之屈膝轉揺尾擠之下石仍揮槍喜躋跖蹻夷齊上怒黜皋益共鯀傍要之搃搃皆吾外於我内者庸何傷逹人大觀等毫毛不為欣戚留心胸剛應以柔逆以順譟應以靜暴以㳟紅爐㸃雪不少凝曲直勝負何所量况乎他石可攻玉火經百錬金始剛堅吾志節熟吾仁理義之益端無窮 上趙寺丞修學釋菜㑹餕 嘉定四年日在房趙侯來守南清漳下車百事所未遑先務化原修泮宫發帑市材鳩衆工改偏易陋規模洪大門復舊正當陽直挹名第眞仙峯泮渠下䟽清波溶時與潮汐相流通兩廊軒軒如翬飛朱欄翼之森衞防講堂嵓嵓峙中央髙明洞豁無曖曚東西兩舍夾其旁扉楹新厰標祠堂諸祠疇昔亂無章從今一正嶤相望東祀無極濓溪翁渾淪再闢如羲皇二程從而大發揚千載絶學始有光文公繼之擷精剛發揮大學明中庸善集諸儒粲朝綱金聲玉振眞瓏此邦况又舊遊鄉流風遺澤尤洋洋合為四座儼顒顒卓示師表開羣矇女令聖門知所從無徒自棄甘靣墻西祀唐人相國常【名衮】首變蠻俗趨文風配以周歐二俊良破荒桂籍先傳芳端明蔡公著清忠始自蓮幕起騰驤東溪髙公抜上庠勁節凛凛凌秋霜力摧秦檜鋭鋒鋩瀕死奮不顧厥躬列為五像竦昻昻論世尚友激懦慵要令片善有磨礱無徃不切進修功越惟明年神祝融羣工告備襡器藏侯曰輪奐羙而彰落成合與諸賔同釋菜之禮乆已亡在泮飲酒儀亦荒今其舉之始自卬不宜草略宜周詳時惟月琯中林鍾旬有三日方曈曨闔郡文武諸曹郎下及生員學供廟廷叙立嚴班行銀青錯間緋紫裳主人升自阼階東束茅灌獻文宣王韭芹蔬筍羅芬薌配食兖鄒二國封跪伏拜起儀從容精神昭格孚冥茫恭惟道德萬世隆參天配地相始終再詣東祠諸儒宗薦以時器陳時饔粢盛醴齊烹羔羊尊師一意昭無窮三詣西祠諸賢蹤饋薦一視東祠豐豈應故事誠有將示人友善何日忘祀事旣畢登堂堭峩冠列坐咸肅㳟廣文巍榻歌魯頌【古音容】講揚經義發童蒙巻經羣趨躋而蹌舊堂序列環而重老少團拜敬而雍申明孝弟消强梁更衣紫袖巾縮縫旋復故坐舉餕觴羞桃華仍蕉黄左殽右胾羮及粱五行大白益靜莊威儀秩秩無忀徉【徙倚也】三勸和樂恩意濃酬酢指遜交更相主人載笑色而康方今太平無征攘幸與諸賔相慶逢願均飲醉文字中衆賔欣謝且慚惶此㑹曠典昔未嘗今幸親與沾霈霶報之愧無圭與璋文班進請輸肺腸泮儀民則詩言颺風教基本今旣崇禮遜興行道義充觀聽感德還降自逹閭巷無姦兇異時刺史入三公又推此cq=866道柔萬邦移風易俗歸醇釀均令天下躋虞唐武班進請披心胷侯飲於泮為道長可屈羣醜服淮羗獻囚獻馘不告訩坐格飛鴞食我桑賂金貢齒皆來降異時錫命侯弓彤又相君德成安强樽俎自折萬里衝㑹同四海来氐諸生繼進吐卑悰惟申文武無異方加之俾爾熾而昌加之俾爾夀而臧降爾遐福如陵岡嗣續與國同無疆北溪野人狷且狂躬陪盛儀喜莫量直述詩史為鋪張昭示來世驚盲聾 送趙寺丞解南漳赴湖北倉 前年邦人迎公來人人喜公來何暮今年邦人送公去人人恨公去何遽公在南漳甫三年仁政率起百年慕在民條目皆可書及人惠愛何勝數農歌田野士歌學工歌市廛商歌路攀轅無願以公歸斷鞅必欲留公住天子愛民南北均豈暇私漳一隅故命公乘軺使荆湖厯訪民瘼清民蠧况曰古來用武地直瞰中原正門户英才分布豈偶然籌畫端為恢柘具北視敵衆紛蠢蠢義槩寜無激素挽河洗兵特餘功不日人為聖明輔沃心迪德文太平上窺周召參伊傅鯫生沗出陶鎔下日望清光日以阻闔門惟知自好修何敢越分求攀附竊幸斯道有主盟用舍行藏無所與 用敖教所贈詩韻送行 臞菴先生仙籍豪固非塵中浪骼骨挺特不隨時世粧那學兒女洿首髴朅來龍江主文盟鑪錘廣大無棄物裁狂雕朽誰弗容遊刃三年不少【九勿反刀曲也】野人掩關北溪曲於道未能探絲忽甘謝馳驅抱孤拙反獲優容免呵咄紆軫衡茅過招邀寘之學海滄流潏道德淵源漫斟酌理義芻豢飽齧齕由堂賜室縱歩躡淵鱗騫翼恣手捽金箆刮瘼丹起廢萬斛塵胷為一拂要令齪齪鑛璞姿無或晶光向埋沒云何聚散不可常征車已駕城東月當今中原若角崩曦娥薄蝕耀計孛廟堂側席急選用英才詎復偏方屈便起鴞林簉鵷行感時怒竪衝冠髪整頓乾綱靖坤維扶掖炎精夐熛歘拯危直鼔濟商楫逄邪須奮擊泚笏挽回一氣轉洪鈞平地春雷百蟄出雍容細旃講唐虞正鞸垂紳其弁突抑均斯道覺斯民何但諸王私䕃樾 詠陳世良天開圖畫之閣 九仙【縣地名】來來到筠谷【居地名】誰向雲端締髙閣背倚金山【後山名】作後屏左右龍虎交蟠伏前頭諸列碧霄獻竒貢異相聯絡文筆【前山名】時時氣蔚葱香騰【前山名】旦旦煙醲郁瀑布【泉名】西奔扈衞雄席帽【山名】東出朝宗肅玉欄【山名】管住不斷勢銅鼎【山名】蓄就無窮祿石潭【溪名】通貫洗馬陂【溪名】一派寒流腰帶束雨暘舒慘變萬狀青黄紫綠呈千簇十里風光盡入懐四時春色常在目好是天開一圖畫丹青巨擘難描摸閣中仙翁有佳趣襟抱磊磊還落落飽餐蒼秀炯詩囊靜挹菁華洗愁斛日暄晝永酒三樽月明夜清琴一曲興來草木欣榮意意到鳶魚自飛躍此外應無人境喧於中覺有天眞樂試問仙翁為阿誰世良其字陳其族 和林叔已詠揚守福夀林塘之韻 史君幽趣鍾靈臺胷中圖畫如天開居閒薄發林塘勝根原福夀兩山來石骨旁峙虎蹲踞泉脉下繞龍瀊洄髙低隨巧結亭榭収拾造化成錦堆緋黄紫綠獻態度纎洪濃淡敷條枚四時春色常在目噓咻無用鄒律催那知禁林鳳池上須君緩歩鏘鳴瓌詎容䄂手此山下龜朋鶴侣相追陪 和林叔已詠福夀林塘四十九韻呈揚守并謝保舉狀 漳臺最尊第一峯分支福夀飛雙虹夀山左蟠氣䓤䓤福山右峙狀窿窿中有洞壺出塵蹤景物簇聚造化功不减杜陵門城東未數漆園舊崆峒髙人卓犖關西公神僊識趣清瀛蓬䟽瀹寒泉衆流潨刮築嵓石羣山嵩滌洿剔穢輯和冲飛甍敞棟勢如穹福夀【大亭名】林塘扁其中銀鈎鐡畫燦黒松以次亭榭隨窠空各各標揭題踈通濯纓【亭名】一㸃塵不叢澄澄北繞氷壺融新綠【亭名】東開青藻芃磨銅徹底瑩淵水竹環之翠垂弓波光暗射驚魚蟲西問荷花【亭名問花】滿池紅千枝萬朶爛燒空行行半山【亭名】杖履逢小憇平章景異同絶巓【亭名清漳竒觀】竒觀趨隂朦四方八逹輝明瓏俯瞰闤闠罔利翁徒登壟斷誇嵸嵸主人綠鬢碧方瞳夀山嵳峩福海洪濟川才具如飛須遊鳳池職乃充能蘇民瘼如香藭須從禁苑馳華驄况屢秉麾天眷隆陽春脚布隨處豐自當九二任發蒙均陶生民天降侗未應山人邀渤全登髙臨清玩曨曈西隣隠霧有豹鼨欲化龍虎九霄翀卵翼之恩始而終端賴餘福錫厥躬庻幾攀附于飛雄 仙霞嶺歌 仙霞何事名仙霞巓末得之神仙家此山南來絶髙峻上挿雲表參夭涯羣仙遊宴絶頂上不飲烟火湯與茶朝餐赤霞吸其英暮餐黄霞咀其華日傲烟霞為洞府不踏塵寰寸泥沙後躅躋攀不可得危梯峻級頻咨嗟髙人欲解行者疲掇作好語清而嘉故取仙霞起人慕非以仙霞為世誇流傳歲月浸乆逺此意零落説又差謂酌流霞固淺陋謂著霞衣亦浮葩我來登陟動幽趣愧無洒落清襟懐聊寓數言代嶺記未可例視為南華 謁張公祠 古來傳說雙劍靈精氣直上千雲星有如掘出為世用一揮便可四海清方今擾擾邊塵起中原分裂亂無紀正好提擕為掃平何事雙龍卧此水試問張公知不知英靈千載如生時何時神物得神用為報風雲㑹合期 三月十一夜紀候 春光正濃二三月氣候不作春和柔白晝炎炎若盛夏半夜凄凄如老秋 乆不雨 草廬卧龍目未開嵓溪作霖手未擡蒼生望望亦勞爾霶霈甘澤從何來 賀傅寺丞喜雨二十六韻 去冬九旬已渴雨那意今春渴尤苦自開正元越三月生意全蟄不闖吐陽威烈烈熾盛夏田野熬熬劇焦釡新秧旣長且乾萎播種無由可入土農民望雨若倒垂類嘆天命我無所太守念膺民命寄如傷體膚痛心膂奔禱山川社禝前下及百祠靡不舉壇告雷師雷莫聞江扣龍神龍弗顧間或沾洒隨即収翹想霶霈殊烏有日切一日不遑寜直欲伐牲實籩俎精度充積四十朝幽明貫徹忽無阻季春望夜五鼔餘瓦鳴琢琢簷垂縷起來四顧雲黒暝阿香驅車震鼉鼔甘霔一畨復一畨逹晝傾盆莫之禦東阡西陌土膏溶負耒荷鋤翕旁午父語其子兄語弟或曰我侯感格故滴滴皆是眞珠飯天救我民賜我哺非我下民能動天侯澤我民如父母旣優旣渥尚未已實頴實栗决可睹人解戚容為懽忻歲轉凶兆為豐阜從知天人本一機氣脉流通有如許端猶影響應形聲證驗昭昭眞足數亦侯作霖大手段家學淵源傳自古豈徒蕞爾南漳濵特私所惠偏一塢抑將天下濟蒼生行赴九重大用汝 北溪大全集巻二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北溪大全集>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三 宋 陳淳 撰 律詩 訓兒童八首 孔子 孔子生東魯斯文實在兹六經垂訓法萬世共宗師 弟子 洙泗三千衆何人得正傳省身有曽子克已獨顔淵 顔子 賢哉顏氏子陋巷獨幽居簞食與瓢飲蕭然樂有餘 曽子 敬謹曽參氏臨深履薄如平生傳聖訓要具孝經書 人子 人子勤於孝無時志不存夜來安寢息早起問寒暄 灑掃 奉水微微洒㳟提帚與箕室堂須淨掃几案亦輕麾 應對 應對須㳟謹言言罔不祗父呼唯無諾長問遜為辭 進退 進退須㳟敬時時勿敢輕先生趨拱立長者後徐行 西征黄蓮坑遇雪 行入黄蓮北風嚴雪又加滿山羅玉樹遍地錯瓊花清灑姿無纇虛明質不華瘴眸為一洗驚覺若仙家 分水嶺 寳貝山前去瓊瑶世界行蠟鞋穿瑟瑟竹杖獨鏗鏗凍色廹毛竅寒光射眼睛酒亭何處認速欲一壺傾 祝杖投錢唐江 爾自黄源嶺相從到上都扶持千險阻䇿掖萬﨑嶇鳳沼波應煖龍門路不迃便須齊變化霈澤濟寰區和陳叔餘韻二首一以謝來意一以勉之 碌碌平生學慚無席上珍僅餘守師訓豈欲衒時人誤入侯門聽飜勞友義陳願從温故業庻或稍知新 又 此道何曽逺吾儒自有珍反求皆在我中畫豈由人利善分須白知行語未陳若能祛舊見明徳日惟新 送王子正宰長樂二首 一陽天運復來亨君子隨時亦吉征暫向三山瀕海處小馳百里愛人聲從知文物新長樂便作絃歌舊武城須信道行由此兆牛刀指日宰寰瀛 又 君當民社戴星遊我玩簞瓢守故丘袂自此分何所憾學無與講是吾憂聖心未可窺覘得道體難從寡陋求鱗翼元無南北間時推緒論發蒙不 送廖子晦倅潮還别四絶 紫陽門户聳參天駢徃紛來幾計千誰立脚跟老彌篤交溪原上有深傳 使車南騖過吾邦幸挹端嚴毅直風多謝兩年勤尺素諄諄頻為發童蒙 松窻梅雪歲寒餘奉别城東古驛頭君去有行應可樂我來獨學重為憂 聖賢事業浩無疆未易孤聞寡見窮友善更資天下士時推一二附南鴻 送廖婿林伯魯東歸南寺席中因舉送王長樂詩伯魯用後篇韻求教故復依其韻以别之 良夜禪房欵一遊義心相與重山丘少陪文字賡酬樂頓釋胷懐鄙隐憂我愧反身無寸得君方努力勇前求懸知日有新新益還肯雙魚逺寄不 和丁祖舜重修日渉園 重來日渉整前盟欲與淵明細論朋向市閙中渾覺勝可人幽處不妨仍歲寒依舊竹三逕春意長新花數棚對景舂容無一事好將氣馬欵調乗 依趙尉獄空韻上陳宰 民沐仁風狀小兒陶陶逺罪日何知圜扉草色春長茂公舍棠隂晝緩移誰復䑕牙紛擊剝類將雞黍樂追隨塗歌里詠喧傳處盡是吾侯德政碑 依方宗丞和林簽判賞梅追璧水之韻 氷玉精神清且凝不嫌霜雪慘於刑傳來春信嚴明地吐出陽和節愛亭孤艶逈凌仙子桂餘香暗及庻民星尋盟璧水渾閒事好整和羮入帝庭 送陳尉【原闕】賞歸二首 巖邑﨑嶇俗最獰君來談笑自風生平戎大䇿方微露執訊竒功便立成百里秋光代及九重春色笋班榮金閨此去應無阻好把胷中次第行 又 世論年來太不和眞眞偽偽總偏頗陽尊孔孟隂排斥深怯周程浪詆訶誰是横流堅立砥類於入室反操戈始終無負傳心處一片精剛要不磨 送滕教歸二首 本是山林一陋蒙何心馳騖利名中只因尺檄來蓬户故䇿駑才入藻宫旣爾薫陶知厚德又於厯練熟頺風區區未飫髙山仰何事征蹄今巳東 驛道芬菲春氣柔征蹄去去不容畱俯辭南國摳衣佩直向端門拜冕旒璧沼從知新訓導石渠旋復細刋讎澤民致主淵源學那或浮沉逐軰流 不赴十姊初度之席 吾姊今朝慶誕辰奈何賤弟亦同倫汝逄夀考榮雙老我感劬勞悼昔人贊祝欲陪千歲願追思難遏寸心眞一懽一戚應殊分只任天情不必均 湖齋對蓮 平湖花葉亂相撑恰對幽齋小榻清萬綠淺深非作意千紅濃淡總無情好觀物態羣嘉萃從識乾元一理生佔畢暇餘時與玩㑹予心處有誰評 對葵 開闔隨陽自曉昏輕如綃縠凈瑶琨淡黄相枕五重靚濃紫深藏一竅渾熟視絶無粧㸃態細㸔不見剪裁㾗誰能㑹取箇中意與玩乾坤造化根 和丁丈詠史君禱而雨之韻 史君持志一㳟謙何間幽明與巨纎渴雨方將為旱閔卧龍便不復泥濳連宵頗作霶注闔郡均蒙優渥沾竊喜陽春端有脚閭閻和氣日須添 用明師叔韻贈畵工張子英 雖憑縑素狀儀容的自毫心藴妙鋒箇箇本來天所賦隨人變化有竒工 送王子正赴灨倅 飛騰仙馭自漳濱去去西隅指灨津夾道賓僚方一際滿城老稚便皆春正心誠意平生學愛物親民此日仁只恐貳藩車未煖紫泥催促貳皇鈞 又 昔日濓溪倅此州施為洒落豈常儔今承遺躅百餘載又得當朝一雋流詔世典刑應未冺在民德化豈無求發揮舊事重增煥好與邦人作勝謀 子方宗弟側弄之璋 珍祥充塞故旁流底信先傳慶有由莫訝雞胞寜吐鳳須知虎氣已呑牛古來孽士皆榮逹此日宗支自頴尤蟄蟄繩繩從未艾㑹看貴種出公侯 西征范田遇雪三絶 夜宿荒村曰范田聲聲頻滴屋簷前朝来掲起柴扉看滿目青山白玉巓 飽㗖炊粱萊菔羮皁臺催促趕前程手攜竹杖足穿革緩撥瓊花徒歩行 厯厯山坳凍迫人指頭欲墮痺難伸探囊速買三杯後更覺陽和暢此身 大漿嶺 大漿陟降幾千層積雪朝來錯去程溜石瓊花新琢就平田玉鏡恰塵成不嫌凍氣侵肌慄最愛清姿照膽明聊把杖頭擊處那忘疲苶旅中情 過武夷 武夷山下幾迴過未暇於中賞一遭獅鶴諸仙知我意故將青靄淡遮羅 紫溪遇日 日露雪頭紅玉盤氤氲和氣靄人寰回眸萬素無從覔依舊千山列翠鬟 鈆山遇霜 冒風冒雪冒霜寒手足胼胝百狀艱只為胸中春一㸃未能忘世卧溪山 和人詠梅韻 不妨雪壓與霜糊友結松筠鄙橘奴特放孤標先煖覺肯隨衆卉望寒逋疑將氷月為精爽端借瓊瑶琢體膚闖出一元生物意從兹引領萬容姝 示兒定孫二絶 童䝉發軔最初時庸聖分岐謹所之凢百小兒嬉戱事汝皆鄙俚不須為 丈夫尚志志髙明勿效卑卑世俗情從上一條平坦路千賢萬聖所通行 鄰舍横逆 茫茫薄俗沸蚊蛆禮義全無一㸃餘只得杜門對賢聖專來教子讀詩書千般横直休千已一切是非無問渠若救鄉鄰為被髪風波轉起撓吾廬 西征過仙霞雪晴 自入仙霞十里程滿山晴雪射虛明路從寳貝洞中去人在瓊瑶世界行枯木競傳千狀巧荒崖亦作十分清回環四望眞竒觀識破乾坤洒落情 過江山遇雪 江山方進半程前正値羣逰剪水仙滿道鹽花堆粲粲飛空粉屑舞翩翩樊牆廬舍皆銀餙溝瀆潢汙盡玉瑱却認青山埋不得嶆峨氣勢直凌天 平坦雪兼風雨 自從平坦望衢南値雪霏霏日日添旣挾狂風和靣撲又偕猛雨向身沾手拈紙傘凝猶痺足踏皮鞋凍亦漸那識堅剛金石操於中凛凛獨争嚴 玩雪 南人乍見此般竒驚怪誰司妙化機月裏姮娥篩粉撒雲端仙子削瓊飛寳山瑤室隨村峙玉樹銀花夾道輝造物襟懐眞洒落更無塵滓間纎微 過衢州第二程見麥雪中青 雪過三衢越厚埋却於農事不為炎今朝方爾半融釋隴麥青青奮出來 答留粹中承奉求教之韻 玉質雖精更用礲切磋磨琢趣無窮但於天理昭如視何患私情衆互攻明善誠身為要訣博文約禮是深功從今日用培基處敬道尤須徹始終 横逆自廣三絶 湯文事小豈為迷物我從來絶町畦胸次洞然天地濶本無南北與東西 樂天一説見軻書豈是髙談强解渠牛馬蚊虻無足校不須芥蔕此襟裾 仁人方寸萬機空片逆何能介此中視爾恰如風動竹在予安有竹嫌風 趙寺丞禮延入學陳伯躍有詩詠其事因和以復之 趙學規模本自宏師傳敢背此心盟追思嚴訓昭如在立誓終身篤所行每患無成辜宿志那知自鬻釣浮名賢侯愛友交提奬重我慚惶未見榮 修學扁大成殿門依敖教韻上趙寺丞 育才為國寸心丹修泮時聞鏘八鸞綠引滄溟循道入青徘名第對門㸔宸鈎日煥龍蛇動書閣雲齊牛斗寒末學幸陪芹藻豆詎耽秋菊夕英餐 存心 心藏隱奥最難知出入無時不可羈須向動時牢把住莫教失却便支離 和卓廷瑞贈詩之韻四絶 一見襟懐便豁然交情輸冩意忘年傾囊經訓璠璵富與我從頭細細傳 日復陪遊泮水湄發揮史學到淵微直從天理人心處剖破存亡治亂機 長書一巻墨新題志在斯民夀域躋厯厯愛君憂國語施行須自起鋤犂 我愧年畿六十秋時華虛度事優柔頭云皓矣未聞道深藉磨礱與勿休 林戸求明道堂詩二首 秉彞同是得天生道在其中本自明氣為禀來微有蔽欲因感處復多萌磨礱須到十分粹克治全教一味清從此洞然無别體眞元輝露日光星 又 自從河洛發眞筌節目綱條已粲然志若堅剛方可適心如扞格决難詮從頭格物為當務穩歩求仁乃秘傳表裏直須名副實髙標終不愧前賢 遊雷峯塔處晦上人求詩 擺脫人間名利韁湖山深處事韜藏要知晦裏眞消息養取靈臺一㸃光 無言上人求詩依黄簿韻 休説西來幾許年此身動靜莫非禪須知天理流行妙不待人言髣髴傳運水搬柴存實則著衣喫飯即當然若能黙悟眞消息剖破諸空億大千 寓嚴陵學和鄧學錄相留韻 道為賢侯講泮宫淵源程子及周翁路開正脉同歸極川障狂瀾浪駕空珍重前廊渾氣合督提後進要心通聖門相與從容入矩歩規行不用怱 北溪大全集巻三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四 宋 陳淳 撰 律詩 題蓋竹廟六絶 人心汚物本來靈動静那分晦與明晝接事為思有主夜思無主夢因成 夢生於想本來非一自魂交百感隨漠漠茫茫無定凖若何據此卜前逵 世人莫悟此端原兆自心機闢闔間却向妖祠求證應妖祠於我固何關 至人神定氣常清夜息虛明一若醒假使妖祠能獻兆如何窺得此門庭 大都流俗急榮名切切於中夢自形附㑹便為神所告神明虛得號通靈 升沉大分係於天决匪人謀所必然告爾徃來通逹者不須贅贅鬼神前 馮中郎廟 為問中郎昔抗忠力箴頗牧不能庸如今疆場多塵擾頗牧還能容不容 西楚霸王廟二絶 氣壓關河力抜山絶人武勇更無前若於今代當戎寄子弟何須用八千 轍亂旗靡繞舊畿烽烟起處羽書馳思君一劍為平蕩蓋世英魂知不知 題江郎廟六絶 三石參天作柱擎自從開闢便峥嶸何為末俗好竒怪盡道江郎魄化成 緣爾江家兄弟三平生愛此石巖巖寓居石下多年代陋俗因成附㑹談 好看三石絶竒蹤自是山靈氣所鍾致雨興雲功利博合編祀典以神封 禮經岳瀆視公侯只謂祠儀一例修不識鬼神情狀者錯將經意以人求 峙立嶆峨本石形人其廟貌據何經祗宜壇壝為民禱時雨時暘便是靈 禮學無人發世蒙正神流弊與妖同旣非氣類相求者豈解精誠妙感通 和傅侍郎至臨漳感舊十詠 陽復東郊雨閣絲歡迎父老擁車隨競傳碧眼朱顔在宛若當年剖竹時【和始至】 黄堂盛事據今論向日郎君忠肅孫依舊誠心勞撫字漳民世世沐深恩【和閱題名】 郡圃森森幾閱春一畨太守一畨新何如今日同行樂綵袖㳟陪紫槖人【和行郡圃】 燕遊規畫孔明廬陳法區藏梅李株慨想先儒遺意逺能將舊觀一還無【和訪晦翁廬已毁】 老榕盤鬰植根深意到扶藜賞綠隂天理流行隨寓足何心故歩與追尋【和訪古榕茅亭】 依山種竹襯山佳傍水栽花水妬霞一意生生俱好玩休分紅翠有無遮【和訪西山爽氣】 雲移月色爽人㸔雨趂潮聲迅拍欄自是與民同樂地何妨一整復前歡【和訪水雲館】 南州佳品勝羅浮青女飛花任打頭寒涸更深香更烈松朋梅友敢凌不【和遊柑橘園】 主山昻首狀魁嵬虎踞龍蟠萃一臺若跨地靈規貢宇英才衮衮抜條枚【和登臨漳臺】 臺前一帶繞漳溪臺下回環萬象齊就拓宏模須大手非為諂語病丁畦【和下山】 和陳侍郎韻寄題林尉肯堂 肯堂題扁自名公表裏須教實一同門閱不誇車馬大家聲端藉禮詩隆熟仁便足膏粱味殉義能傳清白風終始此生無忝處精誠妙與古人通 和陳侍郎韻寄題林尉尚絅堂 中庸尚絅示諸儒為已何心世毁譽只要羙中存德本無容餙外事文餘魚潛理趣眞如灼屋漏工夫的不虛珍重子思深屬意一言綱領此篇書 權長泰簿喜雨呈鄭宰 夜雨滂沱一若傾朝來南畆足春耕相呼荷耒奔趨急便與擔秧挿蒔盈令尹精誠知到處上天仁愛見眞情從今可釋懸懸望百里已無愁嘆聲 四月十八日喜雨再用前韻呈鄭宰 民間霓望正頻傾天澤如期為養耕終夜連朝淋不住上畦下畆浸皆盈春來又見兹濃霈秋穫何愁弗滿情感格一機無外事氣和端自有和聲 解職歸題主簿軒壁 偶然寓興五山隂可嘆頹波日轉深鼔瑟齊門莫同調舞韶鄭側鮮知音歸尋舊徑掃新榻從整遺編理素琴惟有春秋知罪我外餘横直一何心 挽詩 挽王郎中五首 蚤得名師友淵源正不他持身莊以重接物簡而和游夏文章學求由政事科朝聞今可矣為恨復云何 二 壯歲登科甲淹遲暮始通閩中馳德政灨上振儒風藥石王宫訓權衡璧水功儼然遺躅在誰不悼思公 三 剖竹毘陵郡乗軺古越城活民均惠澤報國一忠誠强禦歛蹤伏姦欺束手清至今誦遺愛何日可忘情 四 暮景孤髙節巖巖挺歲寒松姿標雪嶺玉質照氷盤一介應無取纎毫不可千老成視前軰宜作典刑㸔 五 近甸勲勞著中朝寵眷隆召從宗正貳躐進戸曹郎從槖方虛佇生經遽不融睪如嵓下息萬古儼公宫 挽楊料院二首 早識淵源正從師事切磨天姿純不纇世俗淡無波廬墓誠於孝刑家儉以和自應仁者夀命也奈之何恩沐賢關渥名登桂籍榮古田馳義勇永福播仁聲料院從優選朝階即坦行胡為成契濶第爾哭銘旌 挽程推官二首 壯歲聲場屋髙年僅小行鄫江夷暴跡湟水雪寃情節志氷壺潔襟期玉井清竟登泉石趣勇去謝榮名生質鍾來厚風流近古人奉官常翼翼居里復恂恂甥姪誨猶子夫妻敬若賔噫嘻公不死嗣世有簪紳 挽蕭知縣二首 資禀於人異天鍾自粹夷懐才無表襮制行絶瑕疵孝比王祥篤知機下惠遺鄉閭稱厚德已矣但長噫蚤擢儒科秀旋驅仕路榮平反東廣幕撫字桂陽城選調方優脱朝階自坦行如何中道處遽爾輟干旌 挽孫少卿四首 自抛欄苧列簪紳便展施為志獲伸剖竹三衢無警盗乗軺兩浙蔑寃民居官清節氷壺凛到處仁恩雨露春厯厯典刑如在日慕思遺愛幾多人 聖主更新大化年趨朝正預㧞茅連青華上厠郎星列近宻光陪卿月聯垂躡從班提從槖遽萌歸興乞歸田至今士論追懐處第誦南山景行篇 厚德天鍾有異資反身尤謹事操持儉勤忠孝傳家訓直諒忱恂獲上知正色嫉邪嚴莫犯髙標立懦屹難移睪如香坂孤峯下千載唯存篤行碑 福慶於人鮮比方一生坦若履康莊好逑得偶天官胄嗣子能傳月窟芳夀入九齡光寳籙服膺三品燦金章始終可謂無遺憾信矣榮歸死不亡 銘 敬恕齋銘 天地之性惟人為貴由其有仁於我素備胡為不仁私欲間之欲求仁者敬恕是宜出門如賔承事如祭以主於中對越上帝已所不欲勿施於人以是而行與物皆春内外敬恕私欲何寓天理周流無所不具是之謂仁乃復其初孔聖明訓的非我誣子程伯子正事斯語傳聖人心立後學矩濟南氏子是宗是師我贊無倦有此銘詩 希程賢友扁是齋於明道堂之後盖師慕明道先生内主於敬而行之以恕之説嗚呼此正夫子所以告仲弓求仁之方至為要切而明道所以學問造到而得聖心之傳者有在乎是也輙為之銘以相之嘉定戊寅春臨漳北溪陳某書 枕屏銘 枕之為義以為安息夜寜厥躬育神定魄屏之為義以捍其風無俾外人以間於中中無外間心逸體胖一寤一寐一由乎天寂感之妙如晝之正可通周公以逹孔聖夜氣之清於斯以存仁義之良不復爾昏咨爾司寐無曠厥職一憇之樂實汝其翼 箴 君子戒謹所不睹恐懼所不聞箴 天命之性具於吾心流行日用無徃不臨即物即道孰非吾事與身而俱須臾弗離曷其體之其要無他只於平時事未萌芽已所未聞已所未睹即須自力戒謹恐懼戰戰兢兢臨深履氷一主於敬中常惺惺從事於斯乃全所性本體渾淪無間厥命天理生生如坤之陽萬化根原的在其中咨爾靈臺所宜深警此第一功毋容昏暝 君子謹其獨箴 天命之性不能常靜感自外來動即中應由乎天理中節為和蹉諸人欲則為偏頗若何用功粹然一正事稍萌初念微闖境人所未聞已獨聞知人所未睹巳獨見之善惡之幾於焉兆眹毫釐易差當切致謹扶持天理發逹敷榮防遏人欲無使勞生兹續前功相次加宻大本逹道表裏為一咨爾靈臺敬止緝熈契天合聖的其在兹 贊 晦菴先生贊 德禀純陽清明剛徤篤學眞知全體實踐集儒之粹㑹聖之精金聲玉振紹古作程 夢中自贊繪像 天賦爾貌幽乎其閑地育爾形頎乎其寛視諸孟子之睟靣盎背孔子之温厲恭安須力學以充之而無愧乎聖賢之容顔 䟽 不允隆興寺僧傳經䟽 先王盛時黎民徧德閭里之間相勸農桑之外無他惟父慈子孝而兄友弟恭意誠心正而身修家理絶無詖行以汨善端自三綱九法斁淪而别殊宗蹂大抵化人導世急於覬果邀功視奉親敬長為度耳閒譚把誦佛持經為切身重事需事畜之資以頥塗偶剥塞墐【音僅塗也詩塞向墐戸】之用以賁空廬顚之倒倒之顚厚者薄薄者厚蚩蚩者渾如大寐明明者亦被冥驅恬習成風迨至今日欲為爾重乃謁子文嗟哉淺德大愧無韓豈於滛辭瀾復助墨作俑旣非予志率獸亦豈吾心屢遜屢前且笑且嘆聊書此以自命或罪我而不知 北溪大全集巻四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五 宋 陳淳 撰 書問 初見晦菴先生書 十一月吉日學生鄉貢進士陳某謹齋沐裁書百拜請備灑掃之禮於判府寳文侍講先生門下某竊嘗謂道必眞有人而後傳學必親炙真任道之人而後有以質疑辨惑而不差自孔孟没天下貿於俗學蓋千四百餘年得濓溪周子河南二程子者出然後斯道有傳而正學始有宗主自程子至今又百餘年矣見知聞知代不乏人然淵源純粹精極眞可以當程氏之嫡嗣而無愧者當今之世捨先生其誰哉而天下學士有志於古欲就有道而正之者非先生亦誰與歸哉某窮鄉晩生愚魯遲鈍居於僻左無明師良友不蚤聞儒先君子之名自兒童執巻而世儒俗學巳蠱其中窮年兀兀初不識聖賢門户為何如年至二十有二矣始得先生所集近思錄讀之始知有濓溪有明道有伊川為近世大儒而於今有先生然猶未詳也自是稍稍訪尋其書間一二年三四年又得語孟精義河南遺書及文集易傳通書與夫先生所著定語孟中庸大學太極西銘等傳吟哦諷誦反諸身驗諸心於是始慨然敬嘆當時師友淵源之盛抽關啓鑰如此之至而重自愧覺此身大為孔顔罪人而且益仰先生道巍而德尊義精而仁熟立言平正温潤精切的實明人心洞天理逹羣哲會百聖粹乎洙泗伊洛之㫖凡曩時有發端而未竟者今悉該且備凡曩時有疑辨而未瑩者今益信且白宏綱大義如指諸掌掃千百年之謬誤為後學一定不易之凖則辭約而理盡㫖明而味深而其心度澄朗瑩無查滓工夫縝宻渾無隙漏尤可想見於辭氣間故孔孟周程之道至先生而益明所謂主盟斯世獨惟先生一人而巳然求於書未如親炙之為浹洽徒言之誦未若講訂服行之為實益故愚生竊不自量嘗欲盡屏世學奔趨席隅靣領其梗槩然後退而結茅於清泉茂林以畢其業而終吾樂獨奈何事與心違家窮空甚無千里裹糧之資而二親臞苶又日奪於仰事不給之憂汨沒乎科舉干祿之累而於此第竊有志焉不克實下手專研而精究今三十有二矣十年之間但粗獵渉悠悠蹉跎若存若亡枉逾夫子而立之年未免曹交徒食之計良心蕪沒百無一就駸駸下流甚懼甚恐去年秋賦夤緣有臨安之役自謂是行也此累了未了其歸也道武夷當徑走五夫共洒掃於墻仞之下以紓其所素願不謂命也天窮舊累依然而先生又此來矣某始聞之歡欣鼓舞謂向者十年願見而不可得今乃得親睹儀形於州閭之近殆天之賜歟旣而又自疑曰先生郡侯也某郡之一賤氓也貴賤之分有等且侯門如海府吏森嚴如截問學若之何而通請益若之何而便講論若之何而欵故又遲遲者累月屢進而屢趦趄然是學不可一日廢而見賢之心油然動於中終有不容遏且人生聚散不可期幸與賢者並世而生而邂逅又如此其宻邇人未有拒我之形吾逆為之辭以自止是果於自暴自棄者也况先生以道學為天下宗師旣不得盛行於時猶當私淑於後樂育善誘循循不倦夫豈以鄙夫互童而遽棄之然互庭不敢私請輙冒昧先此導意併錄舊日自警之章列於别幅以為贄先生儻以為可教而進之俾獲預罏錘之末稍不失為君子之歸是所願望若不遇焉則亦命也安愚分退守窮廬只遥望門牆以自考而已敬恭俟命不備 孝根原 為人子止於孝近因讀事父母幾諫至父母之年不可不知等章極索玩味似畧見根原確定處未知是否試一言之夫人子於父母其所以拳拳竭盡如此篤切而不敢緩極至而不敢少歉者是果何為而如此也非父母使我如此也又非畏父母而然也又非兾父母於我如何也又非吾身自欲如何也又非聖人立法使人如此也又非畏神明譴之鄉黨議之朋友責之而然也其根原之所自來皆天之所以命於人而人之所以受乎天其道當然誠自有不容已處非有一毫牽强矯偽於其間也蓋天之生人决不能天降而地出木孕而石産决必由父母之胞胎而生天下豈有不由父母胞胎而生之人乎而其所以由胞胎而生者亦豈子之所能必而亦豈父母所能安排計置乎是則子之於父母信其為天所命自然而然人道之所不能無俯仰戴履自此身有生以至沒世不能一日而相離如欲離之必須無此身而後可然人豈能無此身豈能出乎天理之外哉旣不能無此身不能出乎天理之外則是决不能一日而相離旣不能一日而相離則决不可以不竭盡决不可空負人子之名於斯世决然在所當孝而决不容於不孝且如君者以天下奉以天下養父母之下唯子而已不以子之身勤勞奔走以事父母更教誰事哉設或使人為之豈理之宜乎或親焉不免勞於自養豈事之安乎况子之身又非子之身父母之賜而天所與也天之命爾為人子者果何謂父母之生爾為子而字育惟謹者果何為壯爾體强爾力是豈欲使安閒空飽飲於天地間而全無所事乎則人子之竭力以盡所事於此豈得為過分乎維天於穆天命流行不曾停日復一日歲復一歲尺奔趲督趣乎其後往者不可以復反老者不可以復壯則親不可得而再事亦不可得而乆事是豈可逗留於前私竊自怠若挨推不行而格其於穆無疆之大命哉萬一大願未償終天之隔雖欲孝誰為孝豈不為大欠缺大悔恨耶此仁人孝子所以必汲汲急於競辰愛日無所不自盡奉天命而不敢稽㳟天職而不敢惰如執玉如奉盈如養嬰兒無跬歩不切於心蓋必如此然後吾心始安俯仰無愧方足以償願塞責而恰得謂之人子不然則為天地間有罪雖安鬚眉靣目立於人類中不得名之曰人子是無父母而生之人矣即是而觀為人子止於孝其根原豈不昭昭可見乎夫豈自外來乎夫更孰有加於此者乎是豈不為人道大本確然終其身而不可易者乎妄論如此幸望裁教 君臣夫婦兄弟朋友根原 又嘗因是而推君臣夫婦兄弟朋友其根原所自來莫非天命自然而非人所强為者併一言之未知當否夫天之生人羣然雜處愚智不能皆齊不能以相安必有才智傑然於中為衆所賴以立者是君臣蓋天所命自然如此也然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則君君臣臣之所以當義亦豈自外來乎天之生人獨隂不生獨陽不成必隂陽合德然後能生成是夫婦亦天所命自然如此也然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其分固一定而不可亂則夫夫婦婦之所以當别亦豈自外來乎天之生人雖由父母之胞胎然决不能一時羣生而並出必有先者焉有後者焉是兄弟亦天所命自然如此也思乎此則兄弟之所以當友亦豈自外來乎天之生人人必與人為羣决不能脱去與鳥獸為伍於是乎黨類儔軰成焉是朋友亦天所命自然如此也思乎此則與人交之所以當信亦豈自外來乎夫君臣夫婦兄弟朋友旣皆天命所必然非由外而來則自此身有生以至沒世决無所逃於天地間亦决不能一日而相離天下豈有離君臣離夫婦離兄弟離朋友而逃於天地之外絶不與世接之人哉俯仰戴履旣不能離此而兀然逃於天地之外絶不與世接則行乎其中其所當義當别當友當信决不可不隨處各有以自盡思以奉天命而盡天職不然憚於為義而事驕諂則是不循天命之正為君臣而以私意為君臣矣豈天地統攝之權所寓哉憚於為别而事狎昵則是不循天命之正為夫婦而以私意為夫婦矣豈天地生化之根所寓哉憚於為友而事争䦧則是不循天命之正為兄弟而以私意為兄弟矣豈天地之序所寓哉憚於為信而事機詐則是不循天命之正為朋友而以私意為朋友矣豈天地並育並行之道所寓哉 事物根原 又嘗因是而推之事物之間其根原之所自來皆天也敬獻愚其當否焉夫天之生人首不能如禽獸之秃其頂則欲使人莊以冠身不能如禽獸之氄其毛則欲使人蔽以衣趾不能如禽獸之剛其爪甲則欲使人束其體則正其衣襟冠履乃天所以命於人如此也若祼袒徒跣則豈其天而專事華靡之飾亦豈其天哉天之生人賦以臀欲使之能坐賦以足欲使之能立則坐當如尸立當如齊亦天所以命於人如此也若箕踞跛踦則豈其天而專事釋子之盤躡亦豈其天哉天於人飢不能使之不食渇不能使之不飲則飲食者乃天所以使人充飢渇之患者也若厭之者為道家之辟榖而溺之者又窮口腹之欲則豈其天哉天於人晝不能使如夜之晦夜不能使如晝之明則晝作而夜息亦天所以使人順隂陽之令者也若晝而為宰予之寢夜而為禪定之坐則豈其天哉以至頭容之所以當直目容之所以當端手容之所以當㳟口容之所以當正皆莫非天也不然則天於人必偏其頭側其目參差其手飄揺其吻而生者矣視之所以當思明聽之所以當思聰貌之所以當思㳟言之所以當思忠皆莫非天也不然則天於人必其視聾其聽槁其貌瘖其言而言而其所以視聽言貌非禮之具亦必元與形俱生矣又至冬之所以當裘夏之所以當葛出門之所以當如賔承事之所以當如祭見齊衰之所以當變冕瞽者之所以當貌鄉黨之所以當恂恂宗廟之所以當便便亦無一而非天也不然則天於人元必皆無是等事而吾身之所接元亦必不復與是遇矣由是而觀凡事物所當然皆根原於天命之流行非人之所强為决不容以忽而易之者人之所以周旋乎其間只奉天命而共天職耳苟於此而容其私心便是悖天命而廢厥職不審事物間只如此推之是否 仁 仁字近㸔未審認意定否請質諸明訓之下夫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生所得以為心者其體則通天地而貫萬物其理則包四端而統萬善蓋專一心之全德而為性情之主即所謂乾坤之元者也故於此而語其名義則以其冲融涵育温粹渾厚常生生而不死因謂之仁人惟巳欲蔽之是以生道息而天理隔絶遂頑然不識痛痒而為忍人人之所以體乎仁者必此身私欲淨盡廓然無以蔽其所得天地生物之體其中眞誠懇惻藹然萬物之春意常存徹表徹裏徹巨徹細徹終徹始渾是天理流行無一處不匝無一事不到無一息不貫如一元之氣流行無間斷乃可以當渾然之全體而無媿若一處稍有病痛一微細事稍照覺不到一頃刻稍有間斷則此處便私意行而生道息理便不流通便是頑麻絶愛處烏得渾全是仁如人之一身渾是血氣周流便是純無病人纔一指血脉不到便是頑麻不仁處商三子及夷齊雖皆許以仁然非正許以全德繹其辭意皆是從一節上説來但五子於一節上各做得極皆眞誠為之有以不咈乎其全體故孔子因各隨事稱許非若聖人大成地位其辭直截而無委曲也如顔子不違仁雖未端的許然辭意無所偏指較之五子却是具全體而聖人大成之亞也 仁者固是能好人能惡人公平無私然恐惡人之意常過寛好人之意常過厚惡人之心終較緩好人之心終較速 恕 恕固是推已及人若不眞識恕只管泥推已及人則又拘拘説恕字骨不出不見得曽子所解貫字廣大也某近覺此大意只是我這理流注去到那事物處但仁是流去到便熟滑恕用推方到較生澁所以恕為求仁之方者只為事事物物間易為私欲所隔有不到處便要得逐一推引這天理出去流注到那事物使千條萬緒無所不貫也然亦不必須是待人接物處凡行止坐卧但少有一念之私理便隔絶便是不恕故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固敬也而亦莫非恕也居處㳟執事敬與人忠固仁也而亦莫非恕也凡禮儀三百威儀三千蓋無一事之非恕也不審如此體認意有差錯否又聖賢言恕多只就所欲字上言之如何是此處見心之所存為切否 忠恕 程子説忠恕以大本逹道為言只是借中庸此字言之其意自不同否蓋中之為大本是專指未發處言之此忠之為大本則是就心之存主處眞實無妄為言徹首徹尾無間於巳發未發但就忠恕分别則忠主於心言恕通於事言然忠之徹首徹尾當其為忠時恕便包在其内及到那恕處這忠底又只在也如天命流行不巳自元至貞生物都包在其内而萬物生生各遂處不已之命又只在也其實難截然分成兩段去故發出忠底心便是恕底事做成恕底事便是忠底心 以上問目一巻文公答書云所示巻子㸔得甚精宻同時又答其外舅李文書云安卿書來㸔得道理儘宻此間諸生皆未有及之者知昏期不逺正為德門之慶區區南官亦喜為吾道得此人也 北溪大全集巻五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北溪大全集>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六 宋 陳淳 撰 問目 詳論夷齊 來教論夷齊云以天下之公義裁之則天理重而父命輕以人子之分言之則又不可分輕重但各認取自家不利便處退後一歩便是伯夷叔齊得之矣某詳此竊謂諸侯繼世襲封所以為先君之嗣而爵位土田則實自天子錫故内必有所承上必有所禀而大倫大義又不至於相悖端可以光付託而無沗然後於受國為正伯齊叔齊以天倫言之則伯夷主器之嫡在法固當立然不得先君之命則内無所承烏得以嗣守宗廟而有國也以父命言之則叔齊固有其命矣然伯夷長也叔齊弟也叔齊之德不越於伯夷其父乃舍嫡立少是一時溺愛之私意非制命以天下之公義者也亂倫失正王法所不與何可以聞於天王而撫國也此皆在已有礙而不利便處此在伯夷所以不敢挾天倫自處以壓父命之尊只得力辭而不受而决然不敢以或受在叔齊所以不敢恃父一時之命以壓天倫之重只得固譲而不為而决然不敢以或為皆各據其分之所當然以求即乎吾心之安蓋不如此則於心終不安為伯夷者是不受之先君不受之天王而受之於弟為叔齊者是成父之非命而干王法也豈得為受國之正乎 文公先生批云此説得之㬰㸔求仁得仁處 詳發憤忘食樂以忘憂意 來教云忘食忘憂是逐事上説一憤一樂循環代至非謂終身只此一憤一樂也逐事上説故可遂言不知老之將至而為聖人之謙詞若作終身說則憤短樂長不可并連下句而亦不見聖人自貶之意矣某詳此竊謂聖人安得有憤只是做事與衆超越做便做得極誠懇篤切如恐不及便是憤旣誠懇篤切則於事便做得徹底竭盡無遺恨及事既了便稱意心得志滿慊快充足有樂底氣象逐事皆有憤樂憤在事方切之際樂在事既透之後惟真能憤然後真能樂不憤則事不極盡而中有愧悔安能樂然日用間應接酬酢自朝至暮事非一端方其為此一事時其憤其樂如此及又一事來其為之依前又如此其憤既做得透了依前人如此其樂每事皆然一憤一樂樂而又憤憤而乂樂工夫循環無所問斷不知有歲月之逝此便見好學之篤而為聖人之謙處若通以終身言之則憤短而樂長只於童年志學時是有所發憤處自既立以後如不惑知命耳順從心則皆其所以為樂之地故不知老之將至一句誠著不得而亦不見其為自貶之意矣 文公先生批云得之 詳寤寐動靜 來教云寤寐者心之動靜也有思無思者又動中之動靜也有夢無夢者又靜中之動靜也但寤陽而寐隂寤清而寐濁寤有主而寐無主故寂然感通之妙必於寤而言之某思此竊謂人生具有隂陽之氣神發於陽魄根於隂心也者則麗隂陽而乘其氣無間於動靜即神之所㑹而為魄之主也晝則隂伏藏而陽用事陽主動故神運魄隨而為寤夜則陽伏藏而隂用事隂主靜故魄定神蟄而為寐神之運故虚靈知覺之體顯然呈露有苗裔之可尋如一陽復後萬核之有春意焉此心之寂感所以為妙而於寤也為有主神之蟄故虚靈知覺之體沉然潛隱悄無蹤跡如純坤月萬核之生性不可窺其眹焉此心之寂感所以不若寤之妙而於寐也為無主然其中實未嘗冺而有不可測者存呼之則應警之則覺則是亦未嘗無主而未嘗不妙也故自其大分言之寤陽而寐隂而心之所以為動靜也細而言之寤之有思者又動中之動而為陽之陽也無思者又動中之靜而為陽之隂也寐之有夢者又靜中之動而為隂之陽也無夢者又靜中之靜而為隂之隂也又錯而言之則思之有善與惡者又動中動之陽明隂濁也無思而善應與妄應者又動中靜之陽明隂濁也夢之有正與邪者又靜中動之陽明隂濁也無夢而易覺與難覺者又靜中靜之陽明隂濁也一動一靜循環交錯聖人與衆人則同而所以為陽明隂濁則異聖人於動靜無不一於清明純粹之主而衆人則雖同焉而不齊然則人之學力所係於此亦可以驗矣 文公先生批云得之 詳子温而厲章 子温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集注謂盛德之容中正和平隂陽合德竊嘗因其言而分之以上三截為陽而下三截為隂似乎有合然又以上三截為隂而下三截為陽亦似有合未知所决抑聖人渾是一團元氣之㑹無間可得而指本不可指定為説但學者以己意强為之形容如是今且就其説自分三才而言則温然有和之可挹而不可屈奪則人之道也儼然有威之可畏而不暴於物則天之道也恭順卑下而恬然無所不安則地之道也自陽根隂而言則温者陽之和厲者隂之嚴威者陽之震不猛者隂之順恭者陽之生安者隂之定自隂根陽而言則温者隂之柔厲者陽之剛威者隂之慘不猛者陽之舒恭者隂之肅安者陽之健蓋渾然無適而非中正和平之極不可得而偏指之也 文公先生批云如此推得亦好 詳匡人不能害孔子意 聖人知匡人之决不能害已而必又有戒畏之心徃前看得偏重了所以一向不通後來乃覺彼此皆渾淪是天處蓋此處以大綱言之斯文未喪固天意在我而匡人决不能逆天矣聖人於此更不復疑懼所以信天理之必然也然就其中細論之吾無以致之而彼無故而來莫之為而為是亦天也吾又安可輕自恃哉故聖人於此又必戒謹而不敢忽所以盡天理之當然也二者並行而不悖便見聖人之行縝宻無縫罅而左右動無非天處竪看横看道理便不偏著在一邉不審是否前節天在我後節天在彼文公先生批云是 詳髙堅前後意 髙堅前後大槩只是譬其無階可升無門可入無象可執捉也然後而考其髙堅前後之實恐亦不外乎日用行事之近即是日用間事但其理如是之髙堅妙耳髙是理義原頭上逹處如性天道所由來堅是理義節㑹難攻處如數端參錯盤根錯節處前後是理義變化不居處如一彼一此亦時中之類仰者望而兾及之貌鑽者鑿而求通之意瞻則視之方微見也忽則認之又未定也此正用功憤悶懇篤之際而萬疑查滓欲融未融之時也所謂欲罷之意亦易萌於此矣而夫子在前却循循善誘不亟不徐而教有其序既博我以文使我有以廓其知而無一理不洞研諸心人約我以禮使我有以㑹其極而無一理不實踐諸已至此則髙堅前後之㫖趣要歸亦不外乎其中而有可從升之級有可從入之門有可執守之象矣是以日益有味而中心恱懌雖欲罷而自不能以已於是又即仰鑽博約之功所未精宻而猶可以容吾力者一一極盡更無去處然後向之所以為前後髙堅者始瞭然盡在目前如渠决水通大明之中睹萬象眞見其全體之實卓爾直立於其所昭著親切端的確定而無纎毫疑礙遺遁之處矣然欲更進一歩實與夫子相從於卓爾之地則無所由蓋前此猶可以用力此則自大而趨於化自思勉而之不思不勉介乎二者之境所未逹者一間非人力之所能為矣但當據其所已然從容涵養勿忘勿助至於日深月熟則亦將忽不期而自到而非今日之所預知也卓爾即是前日髙堅前後底今看得確定卓然爾如巍巍髙底今從頂徹底皆分曉卓然盡在目中無有遺遁節㑹堅底今皆融判自成條理卓然森列於中不容紊亂前後捉摸兩不定底今則前者的見其卓然在前不可移於後後者的見其卓然在後不可移於前不是髙堅前後之外别有所謂卓爾也 諸家多以前為過後為不及恐無此意前後只是恍惚不可認定處將以前者為是耶忽又有在後者焉而前者又似未是皆捉摸不著若見得端的時皆是時中無過不及諸家以卓為聖人之中卓却是中然亦恐未可便説中便説中則卓字意又看不切矣 文公先生批云此説甚善昔聞李先生説此章最是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是親切處其言有味前後固非專指中字然亦彷彿有此意思詳逝者如斯夫章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嘗因是推之道體無一息之停其在天地則見於日徃月來寒徃暑來水流而不息物生而不窮終萬古未嘗間斷其在人則本然虚靈知覺之體常生生不已而日用萬事亦無一非天理流行而無少息故舉是道之全而言之合天地萬物人心萬事純是一無息之體分而言之則於穆不已者天之所以與道為體也生生不已者心之所以具道之體也純亦不已者聖人之心所以與天道一體也自强不息者君子所以學聖人存心事天而體天道也 楊氏此篇有不逝之説亦猶中庸説死而不亡之意皆是墮異端處 文公先生批云此亦得之 詳學道立權章集注 學道立權章集注舉楊氏曰信道篤然後可與立且篤信是好學前事既篤信然後能好學也今於此既學適道之後却言信道篤何也恐信字徹首徹尾不可分先後如篤信而後好學者方只信個大槩既學之後而又信道篤者是眞知而信之所信意味自不同其言各有主而此章所引篤字又應立字為切否 文公先生批云信道篤三字誠有未盡善者 此章又舉楊氏曰知時措之宜然後可與權則是中在先如孟子曰執中無權猶執一則是權在先不審中與權先後果何别莫只是同時事不可分先後否蓋中之在事物即其恰好處而無過不及者也權則稱其輕重而使之恰好無過不及者也故中者權之極極猶屋極之極權者中之則則猶凖則之則中所以行權權所以取中論理則知中然後能權就事則由權然後得中猶之秤焉或斤或兩莫非有中也然必識斤兩之所在然後能以權而稱能以權而稱然後物之輕重得其斤兩之平也 文公先生批云是 禱是正理 前承教子路請禱處云禱是正理自合有應嘗思之周公請命而王乃瘳成王出郊而天反風耿恭拜井而泉出庾黔婁稽顙北辰而父疾愈與王祥雙鯉姜詩井魚等類其所以必如是而無不應者只為天地間同此一理同此一氣理所以統乎氣而人之心則又為理氣之主而精靈焉隨其所屬小大分限但精誠所注之處懇切至極則是處理强而氣充凡我同氣類而屬吾界分者自然有相感通隨而凑集之以此見實理在天地間渾是一个活物端若有血脉之相關者矣雖然亦或有不能必其然者蓋必然而無不應者理之常也或不能必然者則非其常而不可以常法責也故君子惟自盡其所當為而不可覬其所難必 文公先生批云得之 聖人千言萬語皆從大體中發來 聖人千言萬語雖或至粗至淺至近至小處無非從大體中發來就一語上直而觀之亦可見妙道精義横而觀之則與其他萬語無不旁通貫串其於行也亦然猶天地生物雖一草一木之微皆從大氣中流出就一草一木上直而觀之亦可見造化之神旁而推之與萬木生理無不相通又如裘然千絲萬縷皆從領上係來就一絲直而尋之亦可見大綱所在横而推之則與萬縷無不相聯屬故一不可闕而萬不可厭以一為足而忽其餘則見不廣以萬有餘而略其一則識不周不審是否 文公先生批云得之 主敬窮理克己工夫 主敬是日用間動靜不可間斷要切工夫其次則窮理克已又其相須也蓋敬者生道也心之所以常惺惺不昧而天理之所以聚也必主焉則專以是為重常存於中為此心之鎭而無少時之不然也無事而主乎敬者所以醒定其未發有事而所主之敬不弛者所以齊整其已發未發者醒定則天理昭融於方寸有以涵夫動之端而其發也必齊整巳發者齊整則天理森布於事物各不違其靜之則而其復常而為未發也又益醒定矣一動一靜只管如此循環去然亦豈一時暫爾之敬而遽能爾哉平時之學苟惟一理之未瑩則未發雖醒定而其中已有是一理之欠其中既一理之欠則所發雖齊整而亦必有乖礙不中節之處矣一私之未克則未發雖醒定而其中已有是一根之伏其中既一根之伏則所發雖齊整而亦必有不覺乘間為事之累矣故平時之窮理克已非主敬不能而亦所以維是敬也蓋敬貫動靜而窮理者又所以栽培其未發而精明其所已發克己者又所以隄防其未發而洒落其所已發平時之窮理克己所以為今日未發已發之趾而今日之窮理克己又所以為後日未發已發之基理之窮也日益精則敬之致也日益宻而動靜灼然純天理之公已之克也日益力則敬之存也日益固而動靜粹然無人欲之間夫是以未發之前全體完瑩而真有大本之中已發之際大用通暢而實得其逹道之和矣此心地上工夫之大槩動靜無端與日周流至死而後已也文公先生批云亦善 理有能然必然當然自然 理有能然有必然有當然有自然處皆須兼之方於理字訓義為備否且舉其一二如惻隱者氣也其所以能如是之惻隱者理也蓋其中有是理然後能形諸外為是事外不能是事則是其中無是理矣此能然處也又如赤子入井見之者必惻隱蓋人心是箇活物其感應之理必如此雖欲忍之而其中惕然自有所不能以巳也不然則是槁木死灰理為有時而息矣此必然處也又如赤子入井則合當為之惻隱蓋人與人類其待之之理當如此而不容以不如此也不然則是為悖天理而非人類矣此當然處也當然亦有二意一就合做底事上直言其大義如此如入井當惻隱與夫為父當慈子當孝之類是也一泛就事中又細揀别其是是非非當做與不當做處如視其所當視而不視其所不當視聽其所當聽而不聽其所不當聽則得其正而為理非所當視而視與當視而不視非所當聽而聽與當聽而不聽則皆非理矣此亦當然處也又如所以入井而惻隱者皆天理之眞流行發見自然而然非有一毫人偽預乎其間此自然處也其他又如動靜者氣也其所以能動靜者理也動則必靜靜必復動其必動必靜者亦理也事至則當動事過則當靜其當動當靜者亦理也而其所以一動一靜又莫非天理之自然矣又如親親仁民愛物者事也其所以能親親仁民愛物者理也見其親則必親見其民則必仁見其物則必愛其必親必仁必愛者亦理也在親則當親在民則當仁在物則當愛其當親當仁當愛者亦理也而其所以親之仁之愛之又無非天理之自然矣凡事皆然能然必然者理在事之先當然者正就事而直言其理自然則貫事理言之也四者皆不可不兼該而正就事言者尤見理直截親切在人道為有力所以大學章句或問論理處惟專以當然不容己者為言亦此意熟則其餘自可類舉歟文公先生批云此意甚備大學本亦更有所以然一句後來㸔得且要見所當然是要切處若早見得不容己處則自可黙㑹矣詳公而以人體之故為仁意 公而以人體之故為仁李丈前所問蓋以人字統就生人之類而言所以轉見不通某竊謂此段之意人字只是指吾此人身而言與中庸仁者人也之人自不同不必重㸔緊要却在體字上蓋仁者心之德主性情宰萬事本是吾身至親至切底物公只是仁之理專言公則只虛空説著理而不見其切於已故必以身體之然後我與理合而謂之仁亦猶孟子合而言之道也然公果如之何而體如之何而謂之仁也亦不過克盡已私至於此心廓然瑩淨光潔徹表徹裡純是天理之公生生無間斷則天地生物之意常存故其寂而未發也惺惺不昧如一元之德昭融於地中之復無一事一物不涵在吾生理之中其隨感而動也惻然有隱如春陽發逹於地上之豫無一事非此理之貫而無一物非此生意之所被矣此體公之所以為仁而所以能恕所以能愛雖或為義為禮為智為信無所徃而不通也 文公先生批云此説得之不然則如釋氏之捨身飼虎雖公而不仁矣 北溪大全集巻六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七 宋 陳淳 撰 問目 詳顔淵問仁段 孔顔答問為仁一段嘗思之有理氣之分蓋人受天命而生必得乎其理以為性曰仁義禮智而皆具於心必得乎其氣以為體曰耳目鼻口四肢五臟之屬而皆具於身仁即此心所得天理之全體而主於愛常生生不已而包乎四端猶天道之元而包乎四德也禮即此心所得天理之節文而主於敬所以常生生不巳上繼乎仁而下包乎義智猶天道之亨即元之始通而兼乎利貞也耳目鼻口四肢五臟之欲即所得氣形之私而主於有我即所謂巳者而氣之所禀有雜揉之不齊則欲之所感又有淺深之不一矣人惟天理私欲二者並行乎性命形氣之間而又日接乎事物無窮之境是以性命常易為形氣揜而天理常多為私欲屈故耳目口體之屬徃徃偏為已意之徇有違於禮而害夫仁人而不仁則此心漠然無以帥氣統形而御夫物殆將顚迷錯謬無所不至而萬善皆於是乎廢矣此聖門之學所以必汲汲於求仁而求仁之要聖人所以必以克已復禮一言而斷之而於是一言之中所要又在克巳而所至則在復禮誠以巳者吾身病仁之總自非他病之比而禮於仁為切近在吾心天理有持循之實非如義智之裁可否别是非介乎兩端而未專於天理之守也故克去有巳之私以復還乎是禮之本然使日用間天理常為主而氣形每聽命焉則吾心常清明端肅無一動不合乎節文之正而人欲無得以干之則此身純是天理而仁之為體不離乎是矣至其所以為克已復禮之目則又不過乎勿為非禮於視聽言動之間夫目視耳聽口言固也若動則兼乎内外而七情之所萌四肢之所運也四者皆形氣之所為而與心相應者也視聽則自外入而感於内也言動則自内出而應於外也視聽言者發其端也動者成其事也四者視為接物之先而聽次之然後繼於言而卒於動也亦有各司其一而各自為一病者亦有因其一而動即隨者要之四者足以該吾身之用而吾身日用所以為天理人欲出入之階者亦莫要於是四者矣自一而入者病未蔓四者參合則病根深非禮者即形氣之私欲所謂己者而天理之反也非禮而視聽言動者一以己而不以理也以禮而視聽言動者一以理而不以巳也出乎己則入乎理出乎理則入乎巳以理者性命之正所當然而然而形氣順從者也以已者形氣之私所欲然而然而性命受制者也勿即克之事也非禮而勿視聽言動即克之謂也以禮而視聽言動即復禮之謂也曰克曰勿曰復曰為二者操縱之間又吾心所以為主而天理人欲消長之機也彼克則此復一長則一消兹又顔子用力所致謹處如臂之屈伸在肘如舟之縱横在柁如三軍之進退在將而於所謂勿者又以見物欲本自外來吾心非預内蓄而所以為克之功初不用窮其巢穴而驅除之而亦非有斬伐攻戰之勞也截然一段已往之放心置之勿論只據今日見定求仁一念之頃此時此心全然清明無一㸃私欲自此而徃於非禮但勿更為之而已一刻如一刻而常相接續一日如一日而常無間斷由是歲復歲以終其身焉則渾然天德矣是其名義豈不甚精而為力豈不卓然從容不憊哉雖然非至明則不能察天理人欲邪正所由動之機將有誤認天理為人欲人欲為天理而不自覺於㝠冥之中矣亦何以精其克復之功非至健則不能决天理人欲勝負所由分之勢將有玩天理而不肯進戀人欲而不忍割而依違於二者之間矣亦何以勇其克復之力惟其知之也至明則表裏隠顯小大精粗釐分縷析無不瞭然如辨黑白而不可亂又焉有人欲與吾天理混哉而又濟之以至健則割所愛如所仇捨所難如所易如一劒之斷蛇更不復續如洪爐之㸃雪消鎔無迹如决洪瀾下臨萬仞之壑沛然誰能禦之而又焉有人欲為吾天理病哉然夫子於此直曰克已復禮為仁止於行而不及知者非偏也一日克已復禮則天下歸仁若是其速而無循序之漸者非徑也此蓋物格知至以上之事即顔淵學力所至而語之而惟顔子足以聞此未至乎此則遲速深淺不諳其所自而必有䟽濶滲漏之功矣若在學者雖不可以髙躐徑造而亦不可以畏憚退縮而不務勉行之實也 已一名含二義 何謂已者身之私欲蓋巳一名而含二義一以身言之如下文由已之巳與求諸巳之類一有私之意焉所謂有巳之私即此克已之已與至人無已之類亦猶我之為言一以身言之如萬物備我我欲仁之類一有私之意焉所謂有我之私如毋我之我也 詳克齋記克己乃所以復禮句 克齋記云克復雖若各為一事其實天理人欲相為消長克已者乃所以復禮而非克巳之外别有復禮之功也嘗以是說驗之見人有淡然不逐物欲者而亦不進天理未的見此為一處切恐自質羙而未學者言之則為二事蓋其質羙不逐人欲矣而未之學則亦無進天理之功故旣克人欲於彼而又須復天理於此當兩其進也若自求仁者言之則只是一事蓋其平日用心所主者在天理惟病人欲之絆累而不得快於進爾今旣克去人欲則天理無所累而所進自不可禦矣是所謂克已乃所以復禮也又嘗細考之有能去人欲矣而未能復天理則是所去者止其粗而未及精止其顯而未及隱其實只不復天理處便是人欲之根尚在潛伏為病未能眞去淨盡而猶有隂拒天理於㝠冥之間似病不病正如瘧疾人寒熱旣退矣而精神猶渾渾不爽若病不病便是病猶在隱而未全退也假如人欲無别惡候只此不進天理亦是怠惰之私為病形氣尚為主而天理尚為客也 克巳復禮須知二而一一而二 克已復禮須知二而一一而二者也蓋克已是去人欲於彼復禮是復天理於此此二也然二者相為消長猶隂陽寒暑彼盛則此必衰絶無人欲則純是天理故去人欲是乃所以復天理而實非有二事此二而一也二者雖同為一事然亦須有賓主之分天理主也人欲客也復天理主事也去人欲客事也吾日所重者當以復天理為主以為用力歸宿之地而去人欲以會之爾於其去人欲也又每提天理使卓然清明不昧則權在我而所克也有統亦自不勞餘力矣非謂止務克人欲更不必及天理則天理自復也此一而二也 一日克巳 當是時顔子固巳知至聖人更不待說知一節而以直說克巳工夫然於所謂巳者在顔子分上亦已自去七八分過乎大半無粗厲之顯過了所以夫子假設而激厲之有一日克己之說未為徑快䟽畧而在顔子剛勇手段若責一日工夫亦眞足以承當必能一日掃除得盡而不為虛此語也若在學者致知工夫未到克己工夫亦未曽一二而輙欲試一日之說則一下安能頓然盡知己私於隱微將從何所一併下手使徹底淨盡於一日之内而無遺餘哉 仁禮 仁者心理之全體禮者心理之節文全體者節文所合之本統也節文者全體所分之條派也故竊謂仁者禮之會而禮者仁之逹仁者禮之㑹明道所謂視聽言動一於禮之謂仁伊川所謂克盡已私只有禮時方是仁也禮者仁之逹横渠所謂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無一事之非仁也 顔淵仲弓資禀 顔子有清明剛健之資可與大有為故告之以克復之事仲弓資禀安靜篤學惟可與謹守故告之以敬恕之事顔子若不告以克復而下從仲弓位則是以千里駿足而局之牛車之下也仲弓若不告以敬恕而上躐顔子等則是以嫻習南畆之才而責之騰踏千里也惟各隨其資之所近而語之以理之所契雖其為説有淺深髙下之不同而所以切於二子之身各得以持循据守而進道入德則均矣 二説若就仲弓言之則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其端莊恪謹之容如此蓋有睟靣盎背周旋中禮氣象非平時主敬於中有素者不能也已之所不欲者非吾本心天理之誠也必禁而絶之勿以施之於人則凡其所以流通貫造於人者必皆吾本心天理之誠然而恕之道也敬者吾心之所以生而仁之存也恕者吾心之所以逹而仁之施也誠能主敬持已若是其篤則私意無所萌於内矣行恕及物若是其實則私意無所形於外矣内外無私意則純是天理而仁在是矣又何有所謂已而又何待於克為哉此夫子所以使仲弓必從事於此其用功亦可謂直而約矣雖不必事顔子之所事而亦未始與相戾也若就顔子而校之則彼敬固足以無私於内矣然平時私意之未克則所以為敬者亦將徒為是矜持而未必合乎節文之正也彼恕固足以無私於外矣然平時私意之未克則所以施其所欲者未必理之正而禁其所不欲者未必理之非也故敬恕但渾淪其功而已不若克去已私以復還天理於心地上工夫為親切也敬恕但以善養而巳不若克人欲復天理兩進其功之為淨盡也出門如賓使民如祭已所不欲勿施於人在四目中特不過其非禮勿動之一爾又不若克已復禮規模之大而無所不總也出門使民推已施物所指言者皆詳於顯而畧於隱重乎外而簡乎内又不若克已復禮條理之宻而不容有滲漏也蓋一則鞭辟入裏之功而一則持養放出之事一以上逹天德而極髙明而一以下學人事而道中庸其等級大不可以同日語在顔子正明道所謂學質之羙明得盡查滓便渾化與天地同體者仲弓則其次之莊敬持養者及其至則一也然在學者則亦不容有輕重之别當隨所在而交致其功日用間覺其有人欲則克之見其為天理則循之持已則主於敬而接物則行夫恕彼此均無所偏遺然後吾為仁之功可以無隙漏而二子之長皆集於我矣 語司馬牛又下於雍 語司馬牛之説又最下於雍矣非秘其精義而不以語之也以牛多言而躁若不以其病之所切者而語之則彼之躁必不能自覺將終身為此心之累而仁無由可逹故必使之先致謹於此去煩而簡反躁而靜則心無所放而常定於中然後入德次第皆可漸進而仁可求矣譬如人身之有病未論其證之大小善惡但或有一指之腫一足之廢一目之盲一耳之聵或肺之逆或脾之刺或胷腹之痞或腰背之疼或小腸之泄或大腸之秘或寒熱吐利之行或癰痔癬癩之作纔一有攻注作梗便通一身氣脉俱為之牽引不寜而為此身對頭之患當是時雖有神仙補養延年益夀之竒劑妙訣皆為無所用矣故必須先去其見在之病使吾身泰然無所礙然後神仙方劑可得而弭而延年益夀之訣可得而服也雖然聖人斯言固為切牛之病而發若就其言而䆒之則至理亦不外是盖言者心之聲而行之表也關吾身曰用為甚切其心敬則其言不易而言之易則心不敬其行謹則其言不輕而言之輕則行不謹惟内外本末交相養心常主敬而行常致謹然後言由中出而動必顧行自然簡重而不易其發兹豈易及之功哉而牛少之䟽濶甚矣此在顔子克巳目中即非禮勿言之事但其所主不同耳顔主於無所私牛主於無所放若在學者則尤不可不以為切身之戒苟或未能去牛之病而輙欲効仲弓之敬恕顔子之克復其亦將如之何哉 三仁夷齊之仁及顔子等仁 三仁夷齊之仁各隨其事㸔皆是當理而無私心所以皆謂之仁然與顔子之仁與雍也問仁等相參校又覺仁所係甚大非全體不息不足以當之又未見二説相通為一處不審如何恐三仁夷齊之事皆是身分上大節目處因此以見其心之全體而顔子未遇事變只是暇日做仁底工夫須當舉此一身絶無一毫私意而純是天理然後得為仁若其遇事變則亦與三仁夷齊同而所謂易地皆然否然畢竟顔子底地位煞髙恐不止三仁夷齊之類如何 右問目一巻文公答書云其間説得極有精宻處甚不易思索至此今更不能一一批鑿得乆之自見得也 北溪大全集巻七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溪巻八 宋 陳淳 撰 問目 詳集注與㸃説 天理自然流行圓轉日用萬事無所不在吾心見之明而養之熟隨其所處從容洒落而無一毫外慕之私然後有以契乎天理自然流行之妙在在各足而無處不圓堯舜之所以為堯舜者不能加毫末於此矣如堯自明德親族平章協和以往小而析因夷隩之授其時大而傳賢以天與無非渾然此理也舜之飯糗茹草若將終身焉則此理行乎貧賤之中者也及被袗鼓琴二女婐若固有之則此理行乎富貴之中者也人悅富貴好色無足以解憂惟順於父母可以解憂則此理行乎事親之中者也象憂亦憂象喜亦喜則此理行乎兄弟之中者也凡所謂五典而天叙五禮而天秩五服而天命五刑而天討於天下事事物物無一不從容乎天理之自然而舜皆無纎毫容私焉如孔子之志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懐之亦無非對時育物使之各遂其天理而無咈焉爾與堯舜同一道也若曽㸃之言志蓋有見乎此故不必外求而惟即吾身之所處而行吾心之所樂從容乎事物之中而洒落乎事物之表固非滯著以為卑而亦非放曠以為髙固非窘迫而有所助而亦非脫畧而有所忘此正有與物為春並育同樂之意即堯舜之氣象而夫子之志也推此以徃隨其所應觸處洞然氷融凍釋小而洒掃進退三千之儀大而軍國兵民百萬之務何所而非此理何所而非此樂哉故堯舜事業於此可卜其必優為之矣若三子之事亦莫非此理之所當為但身未當其時履其地而區區焉以是横於心而不忘者何哉是則理在彼而不在此在異日而不在今日在吾身外而不在日用之見定便覺出位越思而有凝滯倚著窘迫正助之病較之於㸃則㸃見事無非理三子則事重而理晦㸃於理宻而圓三子則濶而偏不可與同日語矣雖然㸃亦只是窺見聖人之大意如此而巳固未能周晣乎體用之全如顔子卓爾之地而其所以實踐處又無顔子縝宻之功故不免為狂士是蓋有上逹之資而下學之不足安其所已成而不復有日新之意若以漆雕開者比之則開也正所以實致其下學之功而進乎上逹不可得而量矣在學者於㸃之趣味固不可不涵泳於中然所以日致其力者則不可以躐髙而忽下而當由下以逹髙循開之所存而體回之所事開之志旣篤則㸃之地可造回之功旣竭則㸃之所造又不足言矣 子路不逹禮 程子曰子路只為不逹為國以禮道理若逹却便是這氣象也蓋禮者理也天理之中也若洞然有見乎此便理明分定從容乎節文之中無過不及用則行舍則藏可則為否則止各安其所而自無忙迫出位之思便是此氣象也子路行處篤於㸃平時胷懐磊落不為勢利拘幾有洒然底意如與狐貉立不恥與朋友共敝無憾聞過則喜等處可見其地位髙矣與浴沂趣味蓋不相逺但其見處不及㸃故由此理而不知爾使其逹之則即此而妙用在如曽子之悟一貫豈復離此而為道哉 天理人欲分數 天理者上逹之正逵人欲者下逹之邪徑二者向背之岐固當明辨而二者勝負之幾最未易决蓋天理一分長則人欲一分消天理二分長則人欲二分消便待天理所造者五分而人欲亦只五分之消猶有五分之相持未可保其决不為他引去萬一把守不牢攻戰不力一旦忽不覺為他引去則和從前五分天理都喪了更無復上逹而下墮於迷矣惟理到六分以上然後天理强而人欲衰天理把得住在中而為主人欲戰得退在外而為客當是時始眞能入得上逹之正逵而勇不可禦始眞能脫得下學之邪逕而確不復墮所謂顯過麄惡已無復有但其念慮之隱應接之微失照顧處有三四分零碎底查滓在自是日亦漸易消磨如巳破勁賊而蒐其餘黨不勞餘力所謂十全極至之地於是亦可馴造不逺矣然則五分相持之地正聖愚對敵急要之關而天理須到六分以上方得為透過此關向上去然則亦若何而為吾天理已到六分而上之驗乎曰亦須是好善眞如好好色之切則善者眞為吾裏靣實有底物矣惡惡眞如惡惡臭之酷則惡者眞為吾外靣不容底物矣是乃天理勝得人欲之驗也學者自驗吾好善未能如好好色之切惡惡未能如惡惡臭之酷則便是天理人欲勝負未分不可不深知下墮之為可畏而當汲汲以上進自力也自昔學者有或不能善其善者其病正坐此歟 率性之道原有條理節目 天命之性渾然一大本而其中率性之道元有自然條理節目燦然萬殊聖人生知安行萬善無一不中節者只是全得本原底恰好無些剩亦無些欠而其所以循道立教於天下為三千三百之儀有輕重厚薄淺深䟽宻之不等者亦只是依此本元條理節目以示人爾非聖人撰之也君子所以窮理者亦只是要窮到本元恰好處使一一凑合得著無少差錯方得為盡心知性知天所以力行者亦只是要做到本元却好處使一一各當無加無减方得為盡性至命而契乎天若所宜重而輕所宜輕而重所宜厚而薄所宜薄而厚所宜深而淺所宜淺而深所宜宻而䟽所宜䟽而宻不合本然分數便未是却好未得為大學至知中庸至德也 親親仁民愛物只是理一而分殊 親親仁民愛物大意只是理一而分殊然其所以為理一分殊者亦有二義以天言之則乾父坤母民物皆為同胞與吾親同此一氣體而生是理一也然親也民也物也其親䟽本末亦天然自有个差等處是分殊也如人之一身四肢百骸皆是一體一氣脉所貫然首之與足心腹之與四肢亦各有分别也以人言之則曰親曰仁曰愛皆一仁心之所流行貫徹而所謂仁愛者不過出於親是理一也然親者隆於仁愛仁者止於仁而弗親愛者止於愛而弗仁其親重亦有等先親親而後仁民仁民而後愛物其緩急又有序是分殊也如人身四肢百骸皆知所痛痒皆無所不愛然其待頭目則厚於手足衞胷腹則重於四肢亦有辨也此天命人心本然之目為學依此則為當然之功理一者統言其體分殊者分言其用理一所以包貫乎分殊分殊只是理一中之差等處非在理一之外也然於分殊之中所以如是其親其仁其愛隨其用而無不盡者是又所以全其體而使所性之分無有外兹又分立而推理一也理一者仁也分殊者義也仁者廓然而大公義者截然而有制理一而分殊則仁中有義其施有差等而不流於兼愛之泛分殊而理一則義貫於仁其㑹有宗元而不梏於為我之私此所謂體常涵用用不離體而非有二物也 利者義之和 利者義之和以理言利物足以和義以學言利者不相妨害和者不相乖戾以和解利和即利也蓋義者心之斷而事之宜其體嚴其用和如君臣父子夫婦之分截然不可犯者心之斷而體之嚴也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夫婦婦各安其分而無不利者事之宜而用之和也體嚴則用和而不流用和則體嚴而不傷亦非有二也故君子於事物也各遂其宜而無不利則於義也得其和而無乖戾傷嚴之病矣 孟子説天與賢與子可包韓子憂慮後世之義 韓子説堯舜傳賢為憂後世禹傳子為慮後世是就人事見定説固為親切孟子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是就原頭説尤為精到若韓子説則不到上靣一著孟子説則可以包韓子之義其實憂後世而傳賢慮後世而傳子皆莫非天也非堯舜禹所能容一毫憂慮之私於其間也蓋使天不與賢則堯舜豈能違天獨私憂後世而必與賢哉天不與子則禹豈能違天獨私慮後世而必與子哉故與賢與子者天也憂後世慮後世者聖人所以奉天命祗惕寅畏之意也其憂乃天理之發當然之憂而非私憂其慮乃天理之發當然之慮而非私慮皆聖人性情之正也韓子識未及此乃以孟子之説為非則失之矣 深造自得段意 深造之以道是千條萬緒件件都恁地深著工夫去自得則為己物矣居之安是巳物已成个基址安固而不揺矣資之深是基址有个根原來厯可憑藉依賴而無盡非浮埃聚沫之比矣取之左右逢原是本末一貫渾成一个物降衷秉彛之本然者無不流行呈露於日用千條萬葉之中而日用千條萬葉無一不是降衷秉彛之本故纔有一動眞情便現此理便在靣前無不遇其本處也 告子論性之説五 告子論性之説有五而生之謂性一句乃其訣本者蓋性者人所得於天之理若仁義禮智者是也而視物為獨全生者人所得於天之氣若知覺運動者是也而與物為不異告子不知性之為理而指氣以當之故以知覺運動不異也為解而斷為一定之論謂凡有生者皆同是一性更無人物差别是立个大底意以包之而餘之四説則又就其中推演如食色無善不善二説則正與此同蓋一由其能知覺運動故能甘食悦色也一由其知覺運動之無所異故無善無不善也如杞栁湍水二説則亦不外乎此蓋一由知覺運動之或偏於惡故必待矯揉而後成也一由知覺運動之或混於善惡故之東之西而無所定也夫旣以甘食悦色為仁生乎内矣而又反之以為惡旣曰無善無不善矣而又反之以為善惡混展轉縱横支離繆戾要之皆只説著氣而非性之謂也夫旣以氣為性則仁義禮智之粹然者將與知覺運動之蠢然者相為混亂無人獸之别而且不復識天理人欲所從判之幾矣其為害豈淺淺哉 告子與程張説氣不同 告子説氣與程張説氣不同嘗推之氣一也告子生之説所謂知覺運動者是統指夫氣之流行為用者而言程子才禀與張子氣質之性所謂清濁剛柔者是分指夫氣之凝定成體者而言自知覺運動者統言可包得清濁剛柔而清濁剛柔者分言其中亦各具知覺運動但告子之説乃即是以為本性而大為包含之意渾無分别如無星之秤無寸之尺而程張之説則是於本性之外發此以别白其所未盡如大明中閱物象瞭然更無隱漏矣如杞柳湍水之説亦氣質意也但程張分明斷作氣質則自不亂此性之本便為精確不易之論告子雖於杞柳説著氣之惡湍水説著氣之混而其意不認作氣質只專作本性㸔所以不可同日語也 三仁夷齊顔子之仁 某向者以三仁夷齊之仁及顔子等仁不相協合乆為之礙未能洒落屢次具問後再思之覺釋然已無礙矣敢請質之蓋仁一也而言各不同以理言則天理之公也以心言則此心純是天理而無私之謂以事言則當理而無私心之謂若顔子之所謂仁是平時此身上純天理而無私欲三仁夷齊之所謂仁是臨大變中做事當理而無私心自有其辨亦必須平時此身上純天理而無私欲然後能於大變中做事當理而無私心而非有二也但顔子無遭變之事而三仁夷齊不可見其平時之功亦不必區區為是優劣之較矣 用散而體不分 天地大化流行發育萬物而渾然太極之全體則未嘗動也人心日用泛應酬酢萬事而渾然本性之全體則固自若也故自一而萬也而一者未始支自萬而一也而萬者未始併 横逆自反 凡横逆之來必吾有致之之隙不然亦必有近似之情未有全無故而來者君子視之當如鍊金之火攻玉之錯於中有進德無窮之意焉無惡也蓋使吾之自反果無一不盡其理矣而猶未也恐吾出之有未中其節也使吾出之果中其節矣而猶未也恐吾之全德未能充實而素孚於人也使吾之全德果充實而素孚於人矣而彼猶若是者至此然後可以天地間一惡物視之亦未可亟勝而峻滅惟當公處而順應如暴來者待之以遜毁來者待之以靖詐來者待之以誠慢來者待之以㳟一行吾天理之當然若無聞無見焉是則吾心無時而不休吾身無日而不泰地無適而不夷事無接而不利也 右問目一卷親呈文公讀至半曰説得也好遂瞑目坐少乆又讀至近末曰説得皆好皆是一意 北溪大全集巻八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北溪大全集>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九 宋 陳淳 撰 記 貫齋記 聖門教不躐等下學而上逹未有下學之不致而可以徑造夫上逹者當時門弟中從事於此為最篤者自顔子之外惟曽子一人平時於聖人用處每隨事精察而實履之觀曽子問一篇所講明者皆其變禮則於周旋進退之常固巳無一節之不䆒矣日省吾身以三者内外交相飭則體之在我者又巳無一刻之不謹矣所欠者但未知夫大本之所以為一爾夫子知其下學之功到將有所覺而可以上逹發之也於是呼而語之以一貫之㫖曽子果能於言下心融神㑹即應之速而無疑亦其眞積力乆所必至而非一蹴之所能强也及門人扣之難於為言乃借學者盡巳推己之目所謂忠恕者以著明之欲聽者之易曉自今觀之忠即所謂一恕即所謂貫而未可以常情論也蓋聖人之心渾然一理而至誠無息猶維天之命於穆不巳所以為天之忠固無待於有所盡及日用酬酢萬物各止其所而莫非渾然一理者之所流行通貫猶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所以為天之恕而亦無待於有所推其為忠也道之體也而萬殊之所以一本也其為恕也道之用也而一本之所以萬殊也由一本而萬殊而所謂體者常呈露於用之中合萬殊而一本而所謂用者未嘗離乎體之内此夫子所以授之曽子而曽子所以契諸夫子而喻諸門人者其為心法精微之實詎容以二觀哉在學者追慕其學則未可躐進夫所謂一亦惟致曽子下學之功專從事於所謂貫者而巳爾凡日用千條萬緒各精察其理之所以然而實踐其事之所當然使無一不明諸心而無一不誠諸身然後合萬理為一理而渾然夫子太極之全體自此其上逹無餘藴矣譬之錢十百曽子已數而列之整矣夫子與之緡一條則不復問而貫之矣其未曽下學者殆猶散錢之未數雖以貫指之亦末如之何此門人之同在側者所以皆莫喻其㫖而異時子貢嘗亦與有聞焉竟亦莫曉其意之果為何如也或曰曽㸃浴沂之志見道之大體甚明夫子深嘆與之豈非與參之唯亦同一趣味歟曰曽氏父子之學正相反參也由貫以逹夫一㸃則又專㳺心於一而不必實以貫蓋以上逹為髙而不屑夫下學者所以行有不揜而不免為狂士是固不可以同日語也仙逰陳生沂伯澡始慕㸃為名今復以貫名齋蓋覺㸃之病而欲務參之學以實之且來講明其義予嘉其立志之審而用功之有序也因書此以為之勉焉雖然曽子之所以能勝重任而逺到者亦由有其毅之質以充之蓋不則畜德易厭而萬理無以嘉其㑹不毅則立操易移而萬理無以剛其守兹正古人之所不容闕而叔世學者之所甚不足者而况於頹波流俗之中欲卓然有以超凡而逹聖非此亦將何以眞能自㧞而任重致逺乎嗚呼此又伯澡之所當深自警焉者也此又伯澡之所當深自力焉者也戊寅七月朔陳某記 仁智堂記 憲使陳侯結堂於第之南靣眞峯巒翠㧞參天其下甃為凹池導後山之泉注其中清泚寒冽取夫子所謂樂山水之意而扁之曰仁智噫有㫖哉夫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生所得以為心者純是天理絶無一毫人欲之私以間之智則此心之虛靈知覺而所以是是非非之理也故有是仁者必安於義理而重厚不遷有似於山而樂乎山有是智者必逹於事理而周流無滯有似於水而樂乎水其氣類相感物觸而理形焉是豈尋常觀覽於外而玩物喪志者之比哉然於其樂山而有觀乎山之時覺彼巍然盤峙於地而無今古之移也則必有以堅吾仁之守可以乆處約長處樂而不為得喪榮辱之所揺奪也覺彼青紫萬狀四時生春也則必有以養吾生物之心使胷中常如春陽之和而與之為春也於其樂水而有觀乎水之時覺彼澄然可燭眉鬚而無塵滓之汙也則必有以濯吾智之知使清明常在躬而不為私意雜慮之所汨撓也覺彼流泉之有本常新而不敗也則必有以毓吾虛靈使覺之本體使之常惺惺而與靈源相為不竭也至是則又内外交相發彼此互相長仰觀俯察鳶飛魚躍蓋無一而非天理自然流行著見之實無一而非吾藏修逰息之益也則侯與子弟賔朋於斯其為樂又何有旣哉堂之西又結小軒植梅竹曰友清已有詩為之紀嘉定戊寅元旦臨漳北溪陳某記 韶州州學師道堂記 濓溪先生熈寜中提㸃廣東刑獄公事而治於韶於是韶之為祠者有三祠於學者以二程先生配然在明倫堂之西廹窄無堂宇之嚴未足以稱尊崇道統之意祠于憲司者即其遺躅本廖侯所重建於㕔之西偏而後人徙之西園之右乃與世祀滛祀五通廟門相向隣於鄙雜而祠於通衢為徃來士夫瞻慕之所者又與張余二公王令公楊誠齋合焉張余二公里之先賢風節可仰未為失倫如令公荆公之父天聖中守是邦安石用事時人建祠以媚之與張余並坐中堂而濓溪誠齋列於東廡位序不正尤為可恥嘉定丙子憲使陳矦深為病之乃於通衢之祠奉濓溪於中堂西偏而降令公於東廡於憲司之西園者改創外門以正南向藩墻周宻不與他神祠錯列而學中三先生之像則移入明倫堂後主一堂之中間易去舊扁而以師道堂掲之取通書所謂師道立則善人多之説特以表先生宗師後學之意且以書來求一言以示學者竊為之喟然嘆曰師道之不立也乆矣自孟子沒天下騖於俗學蓋千四百餘年昏昏冥冥醉生夢死不自覺也宋興濓溪先生以先知先覺之資卓然抜出於舂陵之間不由師傳獨契道體建圖著書提綱啟鑰推原無極太極之妙而不離乎日用人事之實發明中正仁義之精而不越乎秉彝艮心之所固有聖人之所以安乎此而立人極賢者之所以執乎此而復其性處而學顔子之所學者學乎此也出而志伊尹之所志者亦志乎此也上與羲皇之易相表裏而下以振孔孟不傳之墜緒所謂再闢渾淪二程先生親受其㫖又從而光大之然後其學布於天下使英才志士得所依歸河洛洋洋與洙泗並兹其所以繼徃聖開來哲之功可謂盛矣雖於當時不得大施以著堯舜君民事業而其為部使者於此一以洗寃澤物為巳任惟恐有一夫之不獲其所皆莫非從大原中出而大用之所流行亦可以考驗聖賢作處而未可以尋常吏治例觀也故在萬世公義而言自合配諸禮殿之側與先師齊紬接冕通為天下後學師表豈特嘗臨之地所得而私何韶人師事之意乃乆焉晦昧而不章今陳侯旣為之改正祠事復正名師道以掲學者之指南其所以觀視韶人不淺矣韶之士果能因是興起而師其道於遺編熟讀精思深體而實履之無以俗學之見亂焉則是亦將不逺於我與凡宦㳺於韶者均能相與起敬師慕而吏事之有所本則亦將不失為有道之政而於陳侯之意皆可以無負矣詩不云乎髙山仰止景行行止凡我同志其共勉乎哉陳侯名光祖字世德德行政事皆不凡子沂從予講濓洛之傳為志甚厲云嘉定丁丒三月壬辰臨漳陳某記 宗㑹樓記 古人宗法别子為始祖繼别為大宗繼禰為小宗宗其為始祖後者為百世不遷之宗宗其為髙祖後者為五世則遷之宗蓋諸侯世適為君由次而下不得禰先君視正適皆稱别子或異姓之來自他邦與庻姓之起於是邦者亦皆謂之别子其後世子孫為卿大夫則立此别子為始祖而别子之世適常繼别子之正統以主始祖之祭與族人為宗謂之大宗雖五世外皆為服齊衰三月是謂百世不遷之宗其别子之庻子又不得禰别子而自使其世適後之以主庻子之祭與兄弟為宗謂之小宗旁而例之為類不一其繼禰者為親兄弟所宗為服期繼祖者為從兄弟所宗為服大功繼曽祖者為再從兄弟所宗為服小功繼髙祖者為三從兄弟所宗為服緦外髙祖五世則無服祖遷而宗易是謂五世則遷之宗大宗一與小宗四為五小宗五世外雖已遷而復統於大宗百世未嘗絶為宗子者所以主祭其體為甚專壓族人其分為甚尊統率族人其權為甚重而族人所以祇事宗子其禮又為甚嚴冠娶必告喪練必赴歸器必獻其上具牲必獻其賢雖貴富不以入其家非所獻不以入其門居庻者不敢僭其斬為支者不敢干其祭宗子有疾而攝則必告而後祭若庻子為大夫則以上牲宗子為薦於宗子之家或宗子居他國則庻子大夫稱宗子使執常事而所謂攝主又不言孝不備厭旅嘏【讀作假】綏【讀作墮許規反】配歸胙凡拳拳於宗子若是其敬者皆以重正體而一人情也何為其重正體而一人情大要上以事祖禰而盡尊尊之義下以合族屬而篤親親之恩爾是以人知宗所自來本支昭穆不亂而宗廟常嚴家與宗黨時相接長㓜戚䟽有紀而骨肉不離古人禮俗之盛孝弟逹於州閭者由此其故也今世禮教廢已乆矣宗法不復存士夫習禮者專於舉業用莫究宗法為何如禰已祔則不復饗其祖祭有適而諸子並立廟父在已析居異籍親未盡已如路人或語及宗法則皓首諸父不肯陪禮於少年適姪之側而華髪庻姪亦恥屈節於妙齡叔父之前是亦可嘆也已吾友郭君子從乃於頽俗廢禮之中卓為尊祖収族之舉推原本姓出於虢叔之後自太原陽曲分徙潁川華隂昌樂中山唐末華隂之族有避地游宦於南而本宗始祖蓋自漳來失其名位且非世家不敢僭祖其次據大父廣萊府君諱近者實始基産業為繼禰之適越考至已乂皆居長於是放小宗法與其弟某割先業潮陽汶溝田充蒸嘗定為世適主祭之議并摭程夫子所取韋家宗㑹之説扁其樓曰宗㑹以為歲時㑹合宗人之所而書來請記以傳言後代予發書為之深感因叙古人宗法曲折以詔其宗人使知子從此舉實出古先聖王之遺典而非已意撰為苟合之私則凡㑹於兹樓者皆有以各盡其尊尊親親之誠而本根枝葉之相為依庇壯茂豈不休哉抑子從所為宗田之約適子不得出粥諸子不得均分專修四代墳忌及時祭各族之費忌日一按禮書不用浮屠其意義蓋甚嚴明正大惟後之子孫及宗人其識之於是併為之書俾刻示焉嘉定庚辰十月望日清漳北溪陳某記 食燕堂記 子從旣以主祭合族立宗㑹樓復於寢堂扁曰食燕蓋取禮經所謂族食族燕之義以為祭後與宗人餕之地且併以記文為囑子竊以為古昔聖人所重民生賜姓命氏以别之而於姓氏中又立大小宗以聯之非固外為是法以强乎人也猶之木焉有從根直上之榦有從榦旁附之枝於榦之上又分榦枝之上又分枝縱横數節後然後布為千枝萬葉蓋莫非一氣周流出於天理之自然而然聖人特因而綱紀之以為長乆不紊之道焉爾走獸知有母而不知有父飛鳥知有父而不知有祖人靈於物知有祖禰尊尊親親秉彞良心夫誰無之本無古今貴賤之别雖叔世衰微離亂之極而猶有孝義族類班班史册或九世同居【齊隋唐張公藝】或緦服百口同爨【南史楊播】或宗族七百口合席共食【五代江州陳氏】尤可見良心天理之不容泯沒惟其宗法不立無禮樂以文之而漫無統紀然今之條令有承重瞻塋之制髙祖孫之服即禮經宗法意而人不之察爾吾子從獨能酌古參今舉而行之於家可謂篤信實踐而不為虛文之學者矣凡郭氏宗盟於歲事合餕斯堂之時羣昭穆長少咸萃宜交相訓敕以尊尊親親之大義相與維持世守之而無以私意利欲壊焉將見人歌塘口郭氏家法卓然為三陽禮義之宗庻乎有以副子從今日創始傳後之雅意而不為沗也子從又嘗編宗禮宗義二篇附以立宗文約公狀家約家譜於其後及晦菴䝉谷二先生宗法各一册並藏諸堂中以為後代維持之計者甚悉惟後人之考焉抑又有告者宗人之睦豈姑為是一燕之樂而巳哉冠昏喪葬必相助貧窮患難必相恤推先祖所以芘覆之澤使宗人無或顚連之病然後為尊尊親親恩義之至者又不可以不知也然親睦宗族家道之一節如父子親夫婦别男女止長㓜序實齊家之大經未有内治無本而能外睦者也然身者家之則也改過遷善懲忿窒慾又修身之要務未有身法不立而能齊其家者也而身之所以修又在乎有致知格物誠意正心之學交盡其至未有學術不正而能修其身者也而其所以為學節目在孔孟周程之書者又有明法則宗人於旣燕而歸也必當各正爾學各修爾身各齊爾家以無失為人大體於父乾母坤之下是又同宗相率入堯舜之域蓋有醉道飽德之不窮趣味在焉兹説子從必已與宗人素講之而今兹之言適所以為贅惟無視其贅而忽諸嘉定庚辰十月望後五日清漳北溪陳某記 北溪大全集巻九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十 宋 陳淳 撰 序 郡齋録後序 先生庚戌四月至臨漳某自罷省試歸五月方扺家而道途䟦渉之苦得病未能見也至十一月十八日冬至始克拜席下而居村食貧又以訓童拘絆不得日侍鑪錘之側明年先生忽以喪嫡子丐祠甚堅當路者又以經界一奏先生持之力雖已報行而終以不便巳為病幸其有是請也即為允之四月二十五日午時主管鴻慶宫加秘閣修撰誥到二十六日早拜誥州印付通判即遷行衙越兩日通判及諸曹留酌别二十九日方行某送至同安縣東之沈井鋪而别實五月二日也區區所錄姑以愚鈍不敏私寓其書紳請事之意而已也非敢為他人道也然先生在臨漳首尾僅見一期以南陬敝陋之俗驟承道德正大之化始雖有欣然慕而亦有愕然疑譁然毁者越半年後人心方肅然以定僚屬厲志節而不敢恣所欲仕族奉繩檢而不敢干以私胥徒易慮而不敢行姦豪猾歛蹤而不敢冒法平時習浮屠為傳經禮塔朝嶽之㑹者在在皆為之屏息平時附鬼為妖迎遊於街衢而抄掠於閭巷者亦皆相視歛戢不敢輙舉良家子女從空門者各閉精廬或復人道之常四境狗偷之民亦望風奔遁改復生業至是及期正爾安習先生之化而先生又行是豈不為可恨哉抑先生在此其關於州鄉之大者不特欲正經界以興民利除鹽錢以蘓民瘼蓋又嘗病貢院之迫窄學校之隘陋而議為之更張貢院則欲遷於東市兵官之居已差尉司廣輪其地而度其規模擬容萬人之坐以為後來百年之計其學校則以侍郎李侯之大成殿與尊道堂為不可改移而東西兩廡則必開拓而明爽之東欲毁貢院之冗屋而盡貢院之址悉以為東諸齋西欲移行衙於馬棚所而盡行衙之址悉以為西諸齋其齋相枕悉南靣每齋中間為㕔㕔之左右各為四大窻而各裝截為四閣間㕔之後為爐亭爐亭之左右為小庖及浴室與圊【音清圂也】舍其外則以崇墉包之後齋之靣則對前齋之墉一如太學之制並擬秋月興工而自是亦不復及矣又豈不為漳民大恨哉併附記於此以無忘先生之志而亦庻乎來者得以考焉慶元庚申十月一日某謹識 竹林精舍錄後序 某自辛亥夏送别先生於沈井之後以水菽之不給歲歲為訓童牽絆未能一走建陽再詣函文而先生屢以書來招至乙未冬始克與妻父同為考亭之行十一月中澣到先生之居即拜見於書樓下之閤内甚覺體貌大减曩日脚力已阻於歩履而精神聲音則如故也晩過竹林精舍止宿與宜春胡叔器臨川黄毅然二友會而先生日常寢疾十劇九瘥每入卧内聽教而諄諄警䇿無非直指病痛所在以為所欠者下學惟當專致其下學之功而已而於下學之中所謂致知必一一平實循序而進而無一物之不格所謂力行亦必一一平實循序而進而無一物之不周要如顔子之博約毋遽求顔子之卓爾要如曽子之所以為貫毋遽求曽子之所以為一而其所以為人痛切直截之意比之向日郡齋從容和樂之訓則又不同矣越明年庚申正月五日拜别而歸臨岐又以冬下再見為囑豈謂自此一别方閱九十二日而遽有幽明之判反成終天之訣追思嚴訓洋洋在耳不知涕零於是編而集之以為終身鑽仰之警庶幾朝夕目擊常有以不替其在如之誠而無昧乎此心之靈異時萬一獲免罪戾於門墻之下則為大幸焉爾嗚呼是可不敬乎哉是可不勉乎哉嘉泰辛酉正月一日某謹識 送徐楊二友序 紹熈改元維夏之初晦庵先生來臨漳越月而永嘉徐君居甫不逺千里受業於門下又越月而郡人楊君尹叔與俱又五越月某方獲侍洒掃於是始識徐君而楊君又其舊也聲臭不謀而合自是相與徃來於郡齋疑之質謬之正䝉之釋益之請或一二日三四日辰而入酉而出為月者幾四其所以從容共學之情宻矣顧惟駑惰之資方有賴於左鞭而右䇿夫何合簪方勤而袂欲分麗澤方洽而席欲判徐君之歸興不可羇而楊君又有成均之役於我心殆戚戚然今二君行輿巳膏而征蹄已秣矣思無以見意姑借古人贈言之義以致朋友所以相切磨者而共勉焉可乎昔者嘗聞謝尹諸公游河南夫子之門於其别也謝謂尹曰吾徒從先生見行則學聞言則識譬如服烏頭者方其服時顔色悦澤筋力强盛一旦烏頭力去則將如之何今吾先生所以藥吾二三子者其方大畧亦可知矣而吾二三子相從服餌於此朝夕拳拳唯謹者則以有先生之嚴在二君自此而别也去先生之側日逺厯郵亭越都邑紛華靡麗之衢放蕩膠轕之境身日與頽俗接可玩可愛可昵可欲可駭可愕可憤可厭凡所以揺聰明拂心志者千狀百證日交乎其前此正烏頭力不足恃而已所自力焉者也自志柔氣弱者於此最易為之荏苒臲卼而移其所守而見善明用心剛者以為件件無非實用工之地二君謂之何哉道無徃而不在學無時而不然二君自兹而徃也誠能常如侍先生之側靜則存主敬之味動則佩燭理之方參前倚衡念念以無負先生所期望無時無處而不用其力焉則是雖逺先生之函丈而正大之訓常在耳於其灑然有得之時又無惜一二附南來之鴈以交致並為仁之意則是雖與某非向者從容郡齋之樂固千里共肝鬲也二君果謂之何哉抑南軒與先生有語云驅車萬里道中途可停輈勉哉共無斁邈矣追前修吾二三子者共加鞭焉因錄二通以贈行序辛亥二月望後四日陳某序 送趙秋序 慶元丙辰之秋三山趙君有裕來典左獄於臨漳不鄙郡士陳某而下交焉一見之始即以心相與自是徃復講論閱有三載為精宻矣今兹解印而歸也適某有至痛不及為歌詠以叙别然又不能為無益之語也敢效古人贈言之義以寓區區之誠可乎嘗觀人生天地之間夫孰非才也而得其秀者為難所以成其才而誦詩讀書夫孰非學也而卓然不迷其所趨者為尤難旣識其所趨矣而能至至而終終不至於復自墮於迷者又其難之難者也蓋隂陽五行之運錯揉不齊而人之得之者大槩多於濁而不能以皆清多於駁而不能以皆純所謂清明純粹之禀特其間値之而巳則才之秀出於等夷者非難乎夫天旣予我以是才矣而學之不正則無以磨礲成就而反為之變移斵喪是以其知非德性之良知而為私智之妄度能非德性之良能而為私意之苟作吐而為言非先王之法言履而為行非先王之法行施為政著為業又皆非根心盎背大用之所流行類亦不過人欲自便之私權術功利之陋而已滔滔者皆是而誰肯以易之則卓然識聖賢之正而不迷其所趨者又非其尤難者乎然天理正逵上逹如登而難進人欲邪逕下逹如墜而易狥吾之所趨雖審矣而二者勝負之幾蓋未易决此有一分之長則彼有一分之消此有二分之益則彼有二分之損雖天理所造者五分而人欲止五分之亡猶有五分之相持未可保其不為之引去也一旦忽不期而為之引焉則前功盡棄無復一存亦終於䧟溺而不可救矣惟天理六七分而上然後為足以勝人欲而人欲始為退負主日强而客日衰所向果而所背决眞有以駸駸於上逹不可禦而必不復墮於下逹之境矣由是而之焉且又有以馴造於十全之地而渣滓盡渾化矣則能至至而終終不復墮於迷者又非其難之難者乎嗚呼此予與求所以不免於聖門之誅而回作聖之功所以為萬世法也趙君風采議論敏爽雋發而學問又有師友淵源所謂難與尤難者得之矣而難之難者兹正其幾不可不深知復自墮焉之為可畏而當汲汲力進以取勝自厲也非惟趙君為然凡吾徒者皆所當然而愚與趙君尤有望於鞭之嚴而䇿之勇以交致其齊驅並進任重詣極之功也其毋以離合而異諸若其所以進之之科級節目則有聖賢嚴宻之訓在趙君當自知之無俟於愚言慶元己未七月甲寅北溪陳某序 送家本仲序 眉陽家本仲訪道閩山中都諸賢餞於吾山之隅清漳北溪野人與焉送行者皆有詩或謂野人曰子與本仲邂逅有一日之雅亦不可以無贈言野人因為之嘆曰人生禀二五之氣多値其不齊剛者則過於亢而柔者又愞而無立求其所謂絶止不雜者最為難得幸而或得之又每識凡志陋汨汨於頹波流俗而不能奮發於聖賢之學以求自拔今本仲於世味甚薄而狷介有守可謂粹然有近道之資矣而又不肯隨波逐流甘於自棄為凡陋之歸乃且不逺千里從師親友以講明夫淵源之所自來又可謂卓然有求道之志矣兼是二者度越於人不淺誠可為本仲羙或者曰是或以為足乎曰未也吾二年於中都接見士友者非一人亦多有是二羙矣至其責以切磨之實則類皆悠悠若存若亡而無急切懇迫之意正如舟人之適越旣南其檣矣而徜徉中流不果於進車人之適燕旣北其轅矣而彷徨中途不勇於行吾恐燕越非惟無可至之期雖欲保其不中輟而他䧟也亦難矣况聖人之門庭堂奥决不可以坐而造而宗廟百官之羙富又非可以想而知必篤吾力以實致其下學之功如顔子之欲罷不能如子思之弗得弗措然後有以成其資而逹其志也或者又曰是可以為足乎曰未也士之篤於道者蓋亦嘗屢見之矣而又多病於所聞之先入者私主以為安所見之素習者偏執以為固不能豁然虛其心以為大受之地若是則胸中已隔塞隘陋矣凡前聖徃哲相與發明眞義理眞趣味所謂公平正大之訓將何從而入精微嚴宻之㫖又將何從而得之殆見用力枉勞而良資羙志亦終於無就矣兹又本仲之所當深自警焉者也兹又本仲之所當深自勉焉者也本仲而果無忽於斯則學將日進而日新其於所造又孰禦焉本仲以為何如哉或者曰唯唯敢請以為送行序野人為誰陳某安卿也戍寅立冬後八日書 别徐懋功贈言 某區區此來所幸得一共學之友曰徐懋功今其別也而請贈言竊以為聖門用功不一而總其要不過曰明善誠身而巳善者天命人心之本純粹而無惡也明善者眞知其為本善而無惡也誠身者實有是善於己純是天理流行而無人欲之間也未能明善必在擇善未能誠身必在固執而博學審問謹思明辨者又所以為擇善之目而篤行者又所以為固執之功至於五者要歸子思子必又皆以弗措為言而每百倍其功以進者何哉此勇以終之之事也中庸入德之門曰智仁勇明善在智誠身在仁所以明而誠之弗措者在勇易文言發明進德居業之方曰知至至之可與幾知終終之可與存義而必特於乾之九三言之者以陽居陽為剛健之至也蓋惟剛健之至者而後能眞知與行俱到易與中庸無二㫖也故顔子克已復禮以乾道者由剛健之絶人而曽子竟能負荷聖人之傳勝重任而逺道者亦惟於洪毅得之况今學者處斯世頽波流俗之中最易以墮人非厲剛勇之志則安能决所向卓然以自拔而血氣之身日與事物相酬接又人欲私意之易萌也非剛吾質勇吾力亦安能以自克而洒然無累哉懋功於明善誠身之方嘗切磨之矣而兹義有未及講者因書以為贈言惟懋功其勉之嘉定壬午四月癸巳北溪陳某安卿書於武勝簿曹之讀書室 北溪大全集巻十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卷十一 宋 陳淳 撰 說 心說 維天之命於穆不已所以爲生物之主者天之心也人受天命而生因全得夫天之所以生我者以爲一身之主渾然在中虚靈知覺常昭昭而不昩生生而不可己是乃所謂人之心其體則即所得元亨利貞之道具而爲仁義禮智之性其用則即所得春夏秋冬之氣發而爲惻隱羞惡辭讓是非之情故體雖具於方寸之間而其所以爲體則實與天地同其大萬理蓋無所不備而無一物能出乎是理之外用雖發於方寸之間而其所以爲用則實與天地相流通萬事葢無所不貫而無一理不行乎其事之中此心之所以爲妙貫動靜一顯微徹表裏終始而無間者也人惟拘於隂陽五行所值之不純而又重以耳目鼻口四肢之欲爲之累於是此心始梏於形氣之小不能廓然大同無我而其靈亦無以主於身矣人之欲全體此心而常爲一身之主者必致知之力到而主敬之功專使胸中光明瑩凈超然於氣稟物欲之上而吾本然之體所與天地同其大者皆有以周徧昭晰而無一理之不明本然之用所與天地相流通者皆無所隔絶間斷而無一息之不生是以方其物之未感也則此心澄然惺惺如鑑之虚如衡之平葢真對越乎上帝而萬理皆有定於其中矣及夫物之既感也則妍媸高下之應皆因彼之自爾而是理周流該貫莫不各止於其所如乾道變化各正性命自無分數之差而亦未嘗與之俱往矣靜而天地之體存一本而萬殊動而天地之用達萬殊而一貫體常涵用用不離體體用渾淪純是天理日常呈露於動靜間夫然後向之所以全得於天者在我真有以復其本而維天於穆之命亦與之爲不巳矣此人之所以存天心之大畧也 心體用說 所謂體與天地同其大者以理言之耳葢通天地間惟一實然之理而己為造化之樞紐古今人物之所同得但人爲物之靈極是體而全得之總㑹於吾心即所謂性雖會在吾心爲我之性而與天固未嘗間此心之所謂仁即天之元此心之所謂禮即天之亨此心之所謂義即天之利此心之所謂智即天之貞真實一致非引而譬之也故天道無外此心之理亦無外天道無限量此心之理亦無限量天道無一物之不體而萬物無一之非天此心之理亦無一物之不體而萬物無一之非吾心天下豈有性外之物而不統於吾心是理之中也哉但以理言則爲天地間之所公共不見其切於己謂之吾心之體則即理之在我有統屬主宰而其端可尋也此心之所以至靈至妙凡理之所至其思隨之無不至大極於無際而無不通細入於無倫而無不貫前後乎萬古而無不徹近在跬步逺在萬里而無不周雖至於位天地育萬物亦不過充吾心體之本然而非外爲者此張子正䝉謂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心者也所謂用與天地相流通者以是理之流行者言之耳蓋是理在天地間流行圓轉無一息之停凡萬物萬事小大精粗無一非天理之流行吾心全得是理而是理之在吾心亦本無一息之不生生而不與天理相流行人惟欲淨情達不隔其所流行然後常與天通耳且如惻隱一端近而發於親親之間親之所以當親是天命之流行者然也吾但與之流行而不虧其所親者耳一或少有虧焉則天理便隔絶於親親之間而不流行矣次而及於仁民之際如老者之所當安少者之所當懷入井者之所當怵惕亦皆天命之流行者然也吾但與之流行而不失其所安所懷所怵惕者耳一或少有失焉則天理便隔絶於仁民之際而不流行矣又逺而及於愛物之際如方長之所以不折胎之所以不殺殀之所以不夭亦皆天理之流行者然也吾但與之流行而不害其所長所胎所殀者耳一或少有害焉則天理便隔絶於愛物之際而不流行矣凡日用間四端所應皆然但一事不到則天理便隔絶於一事之下一刻不貫則天理便隔絶於一刻之中惟其千條萬緒皆隨彼天則之自爾而吾心爲之周流貫匝無人欲之間焉然後與元亨利貞流行乎天地之間者同一用矣此程子所以指天地變化草木蕃蕃以形容恕心充廣得去之氣象者也然亦必有是天地同大之體然後有是天地流通之用亦必有是天地流通之用然後爲是天地同大之體則其實又非兩截事也 河圖洛書說 河圖洛書有定義古今傳者多矣劉牧之說最爲後出而世之學者多不自知其誤也噫盍亦攷其源流之實歟謹按孔安國曰河圖者伏羲氏王天下龍馬出河遂則其文以畫八卦洛書者禹治水時神負文而列於背有數至九禹遂因而第之以成九類而劉歆亦曰伏羲氏繼天而王受河圖則而畫之八卦是也禹治洪水錫洛書法而陳之九疇是也河圖洛書相爲經緯八卦九章相爲表裏此河圖洛書之定說也又按闗子明曰河圖之文七前六後八左九右洛書之文九前一後三左七右四前左二前右八後左六後右而邵康節亦謂圓者河圖之文厯紀之數其肇於此乎方者洛書之文州井之法其放於此乎蓋厯法有所謂二始二中二終正一二五六九十之數而州井亦以九數爲率此河圖洛書之定數也如劉牧者又在康節之後反從而易置之以九數爲河圖十數爲洛書且謂二者俱出於伏羲之世而伏羲之所兼取託言其傳出於希夷夫康節亦希夷之後也豈康節不得之而牧獨得之乎吁是亦未嘗攷其源流之實而已矣昔者嘗觀易之傳曰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數五地數五凡天地之數五十有五此正吾夫子所以發明河圖之數也又嘗觀書之洪範曰天乃錫禹洪範九疇而九宮之數自初一次二次三次四次五以至於次六次七次八次九昭然成列實吾夫子之所定是正所以爲洛書之數也蓋天以一生水而地以六成之地以二生火而天以七成之天以三生木而地以八成之地以四生金而天以九成之天以五生土而地以十成之故河圖之位必以一與六同宗而居乎北二與七爲朋而居乎南三與八同道而居乎東四與九爲友而居乎西五與十相守而居乎中積之爲五十有五也天地之數不出乎一隂一陽一奇一偶而己一三五七九者陽之奇而属乎天者也二四六八十者隂之偶而属乎地者也故洛書之位必前戴乎九後履乎一左列其三右列其七二四爲肩六八爲足而五居乎其中積之爲四十有五也二者固不容於無辨吾夫子所謂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者亦但泛言聖人作易作範其原皆出於天而非止爲易言也然聖人之所以則之者果如之何葢則河圖者虚其中則太極也奇數二十偶數二十則兩儀也以一二三四爲六七八九則四象也析四方之合以爲乾坤離坎補四隅之空以爲兌震艮巽則八卦也則洛書者在一則爲五行二則爲五事三則爲八政四則爲五紀五則爲皇極六則爲三德七則爲稽疑八則爲庶徴九則爲福極是其義亦各有所取矣然合是二者而論之亦未嘗不互相發明而迭相爲用也且以洛書而虛其中則亦圖之太極也奇偶各居二十則亦圖之兩儀也一二三四而含九八七六則亦圖之四象也四方之正以爲乾坤離坎四隅之偏以爲兌震巽艮則亦圖之八卦也而河圖之一六爲水二七爲火三八爲木四九爲金五十爲土則亦書之五行也虚而爲太極則亦書之皇極也其數五十有五則又九疇子目之數也横斜曲直無所不通則圖之爲書書之爲圖又豈復有彼此之間哉大抵天地之間理一而己時雖有先後之不同而理則不容於有二也但易乃伏羲之所先得於圖初無待於書而自黙與之合範則大禹之所獨得乎書亦不必追攷於圖而自暗與之符矣至是則劉歆經緯表裏之言豈不信然矣乎若所謂六篇九篇真有所謂赤文緑字天神言語則又皆不經之說而非所論也 四象數說 太陽之數九少隂之數八少陽之數七太隂之數六果何從而取之也曰在圖書所取則以圖書之數言在卦畫所生則以卦畫之數起不可一概論也蓋河圖之數本五行生成之數始於一而終於十五居其中則參天爲三奇兩地爲二偶之合也天以一生水而居乎北則太陽之位也地以六成之而居乎北之外則太隂之數也地以二生火而居乎南則少隂之位也天以七成之而居乎南之外則少陽之數也天以三生木而居乎東則少陽之位也地以八成之而居乎東之外則少隂之數也地以四生金而居乎西則太隂之位也天以九成之而居乎西之外則太陽之數也位與數逆而相違其六者以一而得於五者也七者以二而得於五者也八者以三而得於五者也九者以四而得於五者也合而言之右旋則太陽居一而連九少隂居二而連八左旋則少陽居三而連七太隂居四而連六位極方正而數稍偏曲者也洛書之數本隂陽奇偶之數始於一而終於九五居其中則亦參天爲三奇兩地爲二偶之合也虚其中則履一而戴九爲太陽居一而含九左三右七爲少陽居三而含七右肩二而左足八為少隂居二而含八左肩四而右足六爲太隂居四而含六位與數順而相會其九者以十分一之餘也八者以十分二之餘也七者以十分三之餘也六者以十分四之餘也總其中則縱横皆十五而又互見之太陽之九南則太隂之六北則少陽之七西則少隂之八東則太隂之六西北太陽之九東南少隂之八東北少陽之七西南位稍偏側而數甚明直者也此圖書四象之所取皆自居位以外極其統攝者而言之也卦畫則自太極動而生陽始爲畫一奇而謂之陽儀動極而靜靜而生隂次爲畫一偶而謂之隂儀靜極復動一動一靜互爲其根故又其次於兩儀之上各生一奇一耦而爲二畫者四謂之四象太陽居一其本體二畫奇每奇之圍三爲含三奇通所從生位一奇以三其圍三者而起之故其數九少隂居二其本體一畫奇一畫耦每耦之圍四爲含二耦通所從生位一奇以一其圍四兩其圍四者而起之故其數八少陽居三其本體一畫耦一畫奇通所從生位一偶以一其圍三兩其圍四者而起之故其數七太隂居四其本體二畫耦通所從生位一耦以三其圍四者而起之故其數六此卦畫四象之所生專自本體以内極其根原者而起之也自本體以内而極其根原則數之體也自居位以外而極其統攝則數之用也二者其取數之象然也若其所以爲取數之義則如之何曰隂陽之數自一至五爲生數以方生其氣也自六至十爲成數謂己成其質也今四象以成數言之陽主進自六方進至七而未極乎盈則爲少陽故其數爲七又進而極於九則己盈而爲老陽故其數爲九隂主退自十方退至八而未極乎虚則爲少隂故其數爲八又退而極於六則己虚而爲老隂故其數爲六此其取義又各有所主而非苟然也 先天圖說 昔者伏羲氏之作易也始畫八卦又因而重之爲六十四莫非其理氣象數之自然而然初無一毫智慮増損於其間自孔子以來莫有明其意者【闕】 以爲伏羲止於八而文王六十四至我朝邵康節先生【闕】得其說於大傳之文遂爲之圖名之曰先天以發伏羲氏【闕】 今觀大傳曰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此正吾夫子發明六十四卦氣畫之所由以生者說卦曰天地定位山澤通氣雷風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錯數往者順知來者逆此又吾夫子發明六十四卦【闕】 所由以寓者也【闕】 儀又自兩儀之上各生一奇 一耦分之而爲二畫者四是之爲四象其位則太陽一少隂二少陽三太隂四又自四象之上各生一奇一耦分之而爲三畫者八於是乎八卦之名立而其位則乾一兌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自是而往又自八卦之上各生一奇一耦分之而爲四畫者十有六是爲兩儀之上復加八卦八卦之上復加兩儀又自四畫之上各生一奇一耦分之而為五畫者三十有二是爲四象之上復加八卦而八卦之上復加四象又自五畫之上各生一奇一耦分之而爲六畫者六十四於是乎六十四卦之名以備而易道渾然天成矣是固不容以贅一而亦不容以歛一於其中所謂乾一而至坤八者又依然有自然之序在下則每卦之爲體者各八昭然布列於八位之内一周而不亂也在上則每卦之重體者各一粲然迭錯於六十四體之上八周而不紊也合二體而言則重乾又居其一重兌又居其二重離又居其三重震又居其四重巽又居其五重坎又居其六重艮又居其七重坤又居其八亦無往而不得其序者以是而為圓圖則其一亦自乾體之八重卦居於南之東其二則兌體之八重卦居於東之南其三則離體之八重卦居於東之北其四則震體之八重卦居於北之東其五則巽體之八重卦居於南之西其六則坎體之八重卦居於西之南其七則艮體之八重卦居於西之北其八則坤體之八重卦居於北之西自一而四依然序於其左自五而八依然序於其右合左右八八循環相次震而離離而兌兌而乾乾而巽巽而坎坎而艮艮而坤坤而復震而重乾居於正南重坤配於正北則定天地上下之位也重離居於東重坎配於西則列日月左右之門也重震居於東北重巽配於西南則雷風啓閉之候也重艮居於西北重兌配於東南則山澤高卑之象也左爲陽也始於復而終於乾右為隂也始於遇而終於坤復之爲卦也在震之八是爲冬至一陽之生而起於正北之分而東至離兌之中則爲春分正東至乾之一則四月六陽之極又所以爲隂之父生長女而爲遇焉遇之爲卦也在巽之一是爲夏至一隂之萌而起於正南之分而西至坎艮之中則爲秋分正西至坤之八則十月六隂之極又所以爲陽之母復孕長男而爲復焉故自復而之乾則皆其所以生之卦而爲數往者順自遇而之坤則皆其所未生之卦而為知來者逆在震則始交隂而陽生其隂尚多也故二十陽而二十八隂兑離則陽長而隂少也故二十八陽而二十隂至於乾則陽盛而隂微矣故三十六陽而十二隂在巽則始消陽而隂生其陽尚多也故二十隂而二十八陽坎艮則隂長而陽少也故二十八隂而二十陽至於坤則隂盛而陽微矣故三十六隂而十二陽自震而乾皆其在天之属總之凡百一十有二陽而八十隂其陽爲生而隂爲退也則隂而亦莫非陽也自巽而坤皆其在地之属凡百一十有二隂而八十陽其隂為生而陽為退也則陽而亦莫非隂也陽在陽中則自一而六皆順行在隂中則其行逆矣隂在隂中則自一而六亦皆順行在陽中則其行逆矣總六畫而觀之自上之一畫則爲一隂一陽之相間二畫則倍之而爲二隂二陽之相間三畫則又倍之而爲四隂四陽之相間四畫則又倍之而又爲八隂八陽之相間五畫則又倍之而爲十六隂十六陽之相間六畫則又倍之而爲三十二隂三十二陽之相間又自下而推之則兩儀之上生四象四象之上生八卦也又自外而反之則兩儀之内包四象四象之内包八卦也又分而言之則兩儀之相乘其六自内一畫則隂陽之二其列而爲兩儀者一二畫則隂陽之四其列而爲兩儀者二三畫則隂陽之八其列而爲兩儀者四四畫則隂陽之十六其列而爲兩儀者八五畫則隂陽之三十二其列而爲兩儀者十有六六畫則隂陽六十四而爲兩儀者三十二四象之相乘其三自下二畫則列而爲四象者一中二畫則列而爲四象者四上二畫則列而爲四象者十有六八卦之相乘其二自下三畫則爲八卦者一上三畫則爲八卦者八也又統而言之則左皆陽長而屬乎天右皆隂生而屬乎地而通爲一兩儀也震離陽長而方少兑乾陽盛而之老巽坎隂長而方少艮坤隂盛而之老而通爲一四象也乾之八卦皆曰乾兌之八卦皆曰兌離之八卦皆曰離震之八卦皆曰震巽之八卦皆曰巽坎之八卦皆曰坎艮之八卦皆曰艮坤之八卦皆曰坤而通為一八卦也又合兩儀四象八卦而會于一體則周環無端又渾然一太極也若又以是爲方圖語其八經卦之生自乾一而至坤八則由下而上而八位皆同其生者也語其八經卦之乘自乾一而至坤八則由右而左而八位皆同其乘者也又語其八重體之縱則右自一八又皆屬乎乾而重乾又居其一之一其次二八又皆屬乎兌而重兌又居其二之二其次三八又皆屬乎離而重離又居其三之三其次四八又皆屬乎震而重震又居其四之四其次五八又皆屬乎巽而重巽又居其五之五其次六八又皆屬乎坎而重坎又居其六之六其次七八又皆属乎艮而重艮又居其七之七其次八八又皆屬乎坤而重坤又居其八之八又語其八重體之横則下自一八亦皆屬乎乾而重乾亦居其一之一其次二八亦皆屬乎兌而重兌亦居其二之二其次三八亦皆屬乎離而重離亦居其三之三其次四八亦皆屬乎震而重震亦居其四之四其次五八亦皆屬乎巽而重巽亦居其五之五其次六八亦皆屬乎坎而重坎亦居其六之六其次七八亦皆屬乎艮而重艮亦居其七之七其次八八亦皆屬乎坤而重坤亦居其八之八又旁通而曲暢之自下左而之右上皆屬乾以交乎坤自上右而之左下皆屬坤以交乎乾則又天地包含交泰之義也次下二左而之次右二上皆屬兌以交乎艮次上二右而之次左二下皆屬艮以交乎兌則又山澤相通于四隅也次下三左而之次右三上皆屬離以交乎坎次上三右而之次左三下皆屬坎以交乎離與其中四卦爲震巽之交則又水火雷風之相盪蕩於其間者也方圓曲直分合錯綜至纎至悉千變萬化而天理自然之妙無往而不然初不容人力之牽合布置者是則八卦雖伏羲之所畫而非伏羲之所自畫也六十四卦雖伏羲之所重而非伏羲之所自重也當時文字未立而天地人事萬物之理無不炳爕於其中使人觀其象而玩其占莫不心喻而理得矣是所以爲伏羲之易蓋至於夏之連山首以艮商之歸藏首以坤遂皆因之為六十四卦至文王之䝉大難也則又取伏羲之六十四者而衍之首於乾坤以定君臣之分終於未濟以盡人事之脩又於每卦之下係之以辭謂之彖亦謂之繇至周公則又謂之六爻逓相發明至吾夫子則又爲上彖下彖以釋文王之辭爲大象以釋伏羲之畫爲小象以釋周公之文又爲文言爲上下繫爲說卦爲序卦爲雜卦極其明辨而詳著之謂之十翼蓋厯三古四聖而易道於是乎大備矣其實則文王周公孔子之辭又皆不外乎羲畫之意也 後天圖說 伏羲之易先天學也文王之易後天學也先天之卦以乾居南坤居北離居東坎居西震居東北巽居西南艮居西北兌居東南乾坤縱而六子横者此易之所由本也後天之卦以離居南坎居北震居東兌居西乾居西北坤居西南艮居東北巽居東南震兌横而六卦縱者此易之所以爲用也夫先天之所由本者如彼而後天變而爲用者乃如此其故何也蓋乾本生於子而成於午坤本生於午而成於子故乾南而坤北者天地之成位也及其交則乾反其所生於北坤反其所生於南於是乎爲泰矣然乾者陽之極而爲父坤者隂之極而爲母父母老則退不用之地此其再變也乾所以退乎西北而坤所以退乎西南也離本升於東坎本升於西此日月之常度也及其交則東者自上而西西者自下而東於是乎爲既濟矣然坎者乾之中男也離者坤之中女也父母既退則男女得位此其再變也坎所以得乾位於北而離所以得坤位於南也震為陽生也本起於東北巽爲隂萌也本伏於西南然震者乾之長男也巽者坤之長女也乾既退則長男當進而用事以主發生之權坤既退則長女當出而代母以司長養之職此震所以居東而巽所以居東南也艮爲山也本高於西北兌爲澤也本傾於東南然艮者乾之少男也兌者坤之少女也乾既退則少男當出附於震之後以習其生坤既退則少女當反侍於坤之側以成其養此艮所以居東北而兌所以居西也坎離震兌四者皆當四方之正位而爲用事之卦也乾坤艮巽四者當四隅不正之位乾坤則不用而艮巽則用之偏也震艮坎三男者皆相從以承乾而任父事於前也巽離兌三女者皆相與以夾坤而輔母儀於左右也其爲序則始於震震而巽巽而離離而坤坤而兌兌而乾乾而坎以終於艮也以其義言之則爲萬物出乎震齊乎巽相見乎離致役乎坤說乎兌戰乎乾勞乎坎成乎艮也此吾夫子之所己發明於大傳之文而非康節臆度而强爲之也 北溪大全集卷十一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北溪大全集>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十二 宋 陳淳 撰 說 子石見子求名說 紹熙癸丑九月乙亥堂弟子石見稚子請名於予予觀左氏傳魯人申繻對桓公之辭論名之所以爲名者其說有五有信有義有象有假有類以名生爲信如成季生有文在其手曰友而名友是也以德命爲義如文王生而名昌是也以類命為象如孔子生首象尼丘而名丘是也取於物爲假如伯魚生有饋之鯉者而名鯉是也取於父爲類如子同生與父同物而名同是也今吾子石自外訓童䝉適歸而見稚子兹其一氣感通之幾夫豈偶然哉故今兹所望無求諸他惟即諸䝉之義以見意焉可矣夫䝉之爲卦山下出泉靜而且清而君子所取以果行育德之時也其爲訓則物方穉而未達之稱而其在人則爲形既賦生之後而神未發知之際雖曰未發知而良知之真所謂降衷秉彞之本然與堯舜孔顏同一天者實為完具而未放由是而養之以正無異習以汨之則作聖之功恢乎有餘矣其義顧不大矣哉此吾所以深有感於斯而以初筮告之義以配之曰初䝉初之爲言在筮則以其誠一之意可以對神明而無愧在德則四端萬善之所由始而於類則爲第一子之象也子石以爲何如哉揆諸申繻之五言於中又爲兼備矣蓋其生也應父自訓䝉而至則其信也䝉以養正爲聖功則其義也物之始生曰蒙則其象也託物之蒙以見䝉之義則其假也取諸父之䝉則其類也則是名也夫豈常談者比哉子石於阼階祇見之時執右手咳而授之勿容以常談而忽諸至若欲講明其所以爲䝉之學與成就其所以爲䝉之德則又在稚子之當其可焉越十日乙酉陳某書 朱仁仲字說 嘉定丁丑秋過嚴陵爲鄭俠留在學講說學徒朱君右者甚拳拳於聴受深有所警發每自恨親炙之爲晩一日來請字以表其名因取表記仁者右也之語而字之曰仁仲且爲講明其義之所以然古者以右爲尊其所右仁者亦曰尊敬奉持之意云耳蓋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生得之最先具於方寸爲心德之全包五常而統萬善及發而爲惻隱之情則又貫四端而生生不己是乃爲衆善之長而天爵之最尊者亦猶四德之元貫乎亨利貞所以始乎物而統乎天者也仁之有常尊如是則爲仁者其可不有以尊之乎若屈於物欲則失之卑而非尊矣加之私意則幾於慢而非尊矣視聴言動一徇於非禮則又鄰於左遷而非尊矣必如所謂好仁者無以尚之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然後爲尊之而不卑必如所謂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雖之夷狄不可棄者然後爲尊之而不慢必如所謂無終食之閒違仁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然後爲尊之而不復有左遷之失夫是以仁體常昭融呈露於方寸間有以宅中而居尊而日用酬酢千變萬化無一非天理流行而皆吾統攝之内矣兹固古人所以右仁之義也然其爲用功之要則在程子有主敬致知之說焉蓋敬者此心常惺惺法而天理之所以生也能敬則仁矣而知者又心之神明所以妙衆理而覺夫害仁之所由起也故敬不主則仁亦無由而尊而所知之不致則又若何而爲物欲若何而為私意若何而爲非禮焉能保其不害吾之尊耶嗚呼此又在仁仲勉之名實表裏其有以相副而無愧乎哉 卓氏二子名字說 溫陵卓君廷瑞嘉定乙亥秋游臨漳訪予衡簷而定交焉予覸其爲人蓋亦知有是學而好之者也自是相與幾兩閱月襟懷輸寫趣味投合有金蘭之契一日為予言晩得二子有可教之質欲名其長以克字伯仁名其次以存字叔義蓋取魯論易傳之語請爲講明其義之所以然庶其歸也得以爲趨庭詔士之助予義不得辭也爲之言曰 卓氏子克字曰伯仁惟仁如何心德之真渾然全體純乎天理四端五常皆管於是衆善斯長妙主性情如元統天不息其生人惟有身口鼻耳目手足四肢接物生欲人欲一間心晦厥靈天理之公不復流行於是不仁如頑如痺㓕理窮欲何所不至聖學要訣求仁爲大何以求之克去心害非禮而視非禮而聽非禮而言非禮而行凡此衆疾皆害於中克之克之靡他其功見善惟明真知不疑人欲攸起有觸其幾用心惟剛勇決不吝人欲之去有拔其本幾瑩無遁本絶不遺欲淨理純仁德乃輝在昔有囘從事於此心不違仁體具孔子彼我丈夫希顏亦顏咨爾子克其惟勉旃 卓氏子存字曰叔義惟義如何曰心之制制之在心如利刀云物來觸之則半而分一可一否便成兩片一從一違決有定見初無所爲惟理之宜日用由行坦然正逵父子夫婦兄弟朋友一惟當然何私之有起居話言飲食葛裘計較之私一毫不留酬酢萬變其則不紊物各付物一止其分君子存之念兹在兹一息無間靡他其爲見義必明如辨白黒灼然不亂無爲利惑守義必固金石其堅確然不渝無爲利遷如是而存義即我立存之又存衆義畢集慊心無餒氣自浩然乃復其初塞乎兩間體用具全終始惟一所謂終之於易無失咨爾子存毋忽於易舍之則亡是謂自棄 莊氏子名字說 莊氏子冠請命於余縁姓命名而以字俱名之曰約禮字之曰博仲以人生秉彞無不公共自稟氣之不齊而感物之易動非有禮以約之則必流於放蕩此古之君子所以必莊嚴敬祇約此身於三百三千之内無細大之或違視以禮而無邪聴以禮而無欹言以禮而無妄動以禮而無非皆所以固其肌膚之會筋骸之束揉氣質而使純杜物欲之交鑠無一節之不中以會歸於至約然其至約之由乂在斯文之博蓋博所以明萬理於心約所以會萬理於身不博則無以識夫約中止宿之地不約則無以體夫博中聞見之真盡心知性而後能存心養性物格知至而後能心正意誠苟蹊徑之少差於堂奥而莫升惟兩盡以造極信學功之大成昔子顏子從事於此竭吾才而無餘如有立之卓爾博約之至是而俱融無惚恍拘縶之病矣亞聖人而具體為後學之指南爾約禮其景慕無斯名子之慙 嚴陵學徙張吕合五賢祠說 嚴陵學舊有嚴宋田范趙五賢祠在明倫堂之東偏近世又祠張吕二先生於别室嘉定丁丑秋鄭侯徙二先生像合諸五賢而更其扁曰七賢祠時某自中都歸為鄭侯留在學與諸生講磨諸生有扣其說者義不容黙因攷子陵里之高士其清風孤操有以起人主尊敬之誠而成一代節義之俗廣平之危言峻行不少屈撓與諫議之勁直文正之忠誠清獻之清白又皆郡之賢刺史載在史籍昭昭不待言也至如乾道庚寅中南軒以道學名德守是邦而東萊爲郡文學是時南軒之學己逺造矣思昔猶專門固滯及晦翁痛與反覆辨論始飜然爲之一變無復異趣其親仁之篤徙義之勇克己之嚴任道之勁卓卓乎不可及東萊筮仕方初以少年豪才博覽藐視斯世無足與偶何暇窺聖賢門户及聞南軒一語之折則愕然回釋然解乃屏去故習歛躬屈節爲終身鑽仰之歸且道紫陽㳂濂洛以達鄒魯俛焉日有孜孜斃而後己雖於南軒所造有不齊要之不失爲吾名教中人而斯文與有賴焉視世儒之竊佛學以自高屹立一家門户且文聖賢之言以葢之以爲真有得乎千古心傳之妙不自覺其與聖人殊宗背馳反誤學者於詖淫邪遁之域而卒不免爲吾道之賊者是豈不大相萬萬而鄭侯今日所以示邦人合祠之意者亦豈徒云乎爾哉昔子路問成人夫子告以若臧武仲之智公綽之不欲卞莊子之勇冉求之藝而文之以禮樂則cq=867可以爲成人矣蓋舉近世之賢者以爲之質以復加之磨礲潤澤之功然後可以責其有成今嚴之學子誠能起敬五賢之高躅而實致其希慕之功以爲受道之質然後講明二先生之學問以參攷夫師友淵源之全求其所謂大中至正之統者博學審問謹思明辨而篤行之則體全用周文質相副其於至道成德之君子也又孰禦焉詩不云乎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嚴之學子其勉之 魂魄說 魂者陽之靈氣之發也其分主乎動所以行乎此身之中隨所貫而無不生也魄者隂之精體之凝也其分主乎靜所以實乎此身之中隨所注而無不定也故自著者而言之則口鼻靈于呼吸而不息者魂也耳目精於視聴而不散者魄也統而言之則所以貫乎耳目視聴之間使之常靈而不匱者亦魂也至於四肢之靈於舉履五臟六腑之靈於傳送凡氣之所貫常發越而有生意者皆魂也所以注乎口鼻呼吸之間使之常精而不爽者亦魄也至於四肢之精於舉履五臟六腑之精於傳送凡體之所注各凝實而有定理者皆魄也若口噤而鼻絶目困而耳窒手頑而足憊肺萎而脾弱肝枯而腎涸則靈者息而非魂之謂矣若口狂而鼻逆目流而耳恍手亂而足輕肺喘而脾滑肝急而腎泄則精者散而非魄之謂矣又廣而言之下極者形之底氣之根而魂魄之所自出也元首者形之表氣之會而魂魄之所由萃也在精神則神魂而精魄也在血脈則脈魂而血魄也在聲貌則聲魂而貌魄也又錯而言之呼吸以氣固魂也然呼者爲陽伸吸者爲隂屈又有不同焉視聴以體固魄也然視者爲陽明聴者為隂虚又有不一焉四肢有左右之辨而又有動靜之殊五臟六腑有五行之别而又有生尅之異與夫神有清濁而精有虚實脈有浮沈而血有凝釋聲有剛柔而貌有溫厲又各不齊焉蓋其分也雖有隂陽在氣在體之異屬其合則又俱不離乎一氣而參觀互考魂中又有魄魄中又有魂萬變固無所不存並行亦未嘗相悖魂必魄然後有以精其靈魄必魂然後有以靈其精而心居中央秉氣麗體又所以爲魂魄之主而總攝之凡日用之所奮厲振作通暢和樂施爲經畫思慮明覺者皆心之所以主魂之屬也整齊嚴肅安恬退止持循執守決斷誌記者皆心之所以主魄之屬也故魂充而魄聚則心力强心之神明精爽則魄魂有統其記事也必專而其慮事也必明其斷事也必確而其行事也必勇其絶惡也必嚴而其徙義也必果其執德也必固而其進道也必健至於山立而揚休玉色而金聲坐如尸立如齊出門如賓承事如祭九容之無不敬九思之無不通望之儼而即之溫恭而安而威不猛凢睟面施體隂陽合德無非是形見也人心始於氣感則得魂為先既而體凝焉則魂次之及既生而神發焉則魂主之發未逺而純一湛靜則魄主之男乾道則魂統魄女坤道則魄統魂稟重厚者則魄勝魂賦輕浮者則魂勝魄人於幼也氣渾全而質未實則魂盛而魄少及其壯也氣正充而質己定則魂與魄俱强及其老也氣衰而質羸則魂與魄俱耗及其死也氣與質判則魂升而魄降惟平時粹有隂陽之德者魂清魄爽灑然於化無復凝滯若隂欲重而陽明昏者則魂沈魄濁於是乎或滯於冥漠之間而未能以遽化矣此魂魄之大旨也 釋家君録忌說 禮書忌說 檀弓曰喪三年以爲極亡則弗之忘矣故君子有終身之憂忌日不樂 鄭氏註曰念其親死日不用舉吉事 孔氏正義曰言服親之喪己經三年可以棄而孝子有終身之痛曽不暫忘於心也故君子終竟己身怛慘念親忌日不爲樂事以其親亡忌難吉事 祭義曰君子有終身之喪忌日之謂也忌日不用非不祥也言夫日志有所至而不敢盡其私也 鄭氏註曰忌日親亡之日忌之者不用舉他事如有時日之禁也祥善也志有所至至於親以此日亡其哀心如喪時 孔氏正義曰此一節明孝子終身念親不忘之事謂忌日不用舉作他事者非謂此日不善别有禁忌不舉也言夫忌日孝子志意有所至極思念其親不敢盡其私情而營他事也 又曰文王之祭也事死者如事生思死者如不欲生忌日必哀稱諱如見親祀之忠也如見親之所愛如欲色然其文王與 孔氏正義曰此一節明文王祭思親忠敬之甚言思念死者意欲隨之而死如似不復欲生廟中上不諱下於祖廟稱親之諱如似見親也祭祀盡忠誠齊時思念親之平生嗜欲如似真見親所愛在於目前又思念親所愛之甚如似凡人貪欲女色然也 近代諸儒議論 伊川先生曰家必有廟廟必有主忌日必遷主出祭於正寢【今正㕔正堂也蓋廟中尊者所據又同室難以獨享也於正寢可以盡思慕之誠】喪祭禮之大者豺獺皆知報本今士大夫家多忽此厚於奉養而薄於先祖甚不可也凡物知母而不知父走獸是也知父而不知祖飛鳥是也惟人能知祖若不嚴於祭祀殆與禽獸無異矣 又嘗於國忌日素饌或以詰其故先生曰禮居喪不飲酒不食肉忌日喪之餘也 横渠先生曰忌日變服為曾祖祖布冠帶麻衣為曽祖妣素冠布帶麻衣爲父布冠帶麻衣麻履爲母素冠布帶麻衣麻履爲伯叔父素冠帶麻衣爲伯叔母麻衣素帶爲兄素衣素帶爲弟姪易褐不肉爲庶母及姊一不肉 晦庵先生祭儀忌日特設一位於正寢如祭禰之儀主人慘紗垂脚幞頭慘布衫爁鐵脂皮帶主婦去華盛之服凡與祭執事者皆然告言孝某孫某禰云孝子今以皇某親某官府君逺諱之辰敢請神主出臨正寢恭伸追慕考妣即三獻哭盡哀不飲福受胙祝文維某年嵗次月朔日辰孝某孫某敢昭告于皇某親某官府君無官稱某號府君妣無封言某氏夫人嵗序遷易諱日復臨追逺感時不勝永慕考妣即云痛割怙恃昊天罔極敢以清酌庶羞敬伸奠獻尚饗愚謂吾家避先諱末句當云伏惟鑒饗 右忌說禮書三段注疏五段并三先生之說五段恭承先諱在近重感於心因録以示諸子姪而共致其孝敬焉慶元己未二月十日書 淳曰忌日者何亡者屬纊之日也亡者爲何有祖焉有禰焉有旁殺之親焉忌者孰忌之有子焉有孫焉有旁殺之親焉然則如之何其忌之曰此天理之至人情之極出於其中秉彞之所不容己而非自外至者也蓋昔者亡者於是日之亡也乃人道之大變爲子者卒然遇之如天之忽崩地之忽陷無所告訴正其笄纚徒跣擗踊哭泣傷肝焦肺水漿不入口之時其爲哀痛廹切之甚直欲與亡者俱亡而不復意有此身之存者也雖其所服日月之己竟而此心之慕終其身有不能己而况於是日之復臨則其爲感動又將如何耶下而爲孫者若曽若及旁而若弟若姪由齊衰以至功緦雖其發於容體聲音言語飲食居處衣服者其哀情有等級之殺要之當時於此則亦其遭變之始而痛于厥心者也豈以是日之復臨獨能頑無所動耶此聖人制禮因人情而爲之節文以是日爲君子終身之喪所以行乎是日者雖其全儀去古廢缺不可復考而其遺言緒論猶間有存于檀弓祭義等篇如曰不樂曰不用曰不敢盡其私若簡簡乎一二語而其大義則固昭昭可推而見也夫亦豈止於若是而己哉夫亦豈徒然若是而己哉故君子爲禮於是日也必視諸喪之餘以從事每事必變乎常衣必以素食必以蔬不御酒肉不接聲色不敢他適不敢他舉惟專有以致其事亡追逺憂思敬慕之誠然後爲情文之稱中哀樂之節得性情之正而不失乎聖人之意也嗚呼此文王以是日必哀事死者如事生思死者如不欲生所謂天理人倫之至而為萬世法矣奈何世之人不復講乎此動惟適己以自便上焉既無追慕之哀而一肆志於燕飲之樂若賀亡之爲下焉又無戒禁之敬而蕩然無所不爲無所不之殆若安平無事者吉㓙紊亂常變混雜抑不思今日爲何日名之曰忌者其端原果何謂昔之斯辰其人果何爲而吾於是人又爲何屬也顧乃忍焉若是寜不悖理傷義而類於無人心者歟其有篤於奉先者又不過精嚴豐潔為浮屠事祀非其鬼饋非其徒以爲是足以薦拔亡者而無憾而於亡者之前則荒忽䙝慢姑泛爲之一薦己則肆飲妄動又依然前之爲也展轉迷繆同然一習莫有以爲非者有如近世先覺諸君子更相正訂略有成說可舉可稽其覺迷警謬之惠大矣某小子竊幸有聞斯義兹因祖諱之臨適吾房之直其事恭承嚴父所録古今聖賢諸說命某釋之以詔吾門内同奉祖先之人爲之慨然有感因發明于下方而請共警省焉嗚呼凡我同祖其亦有以懋敬之哉某謹書 北溪大全集巻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十三 宋 陳淳 撰 說 宗說上 按禮經别子爲始祖繼别爲大宗繼禰爲小宗宗其爲始祖後者爲百世不遷之宗宗其爲高祖後者爲五世則遷之宗蓋諸侯適子適孫常繼世爲君自第二而下諸子不得禰先君而别於正適皆稱别子其後子孫爲卿大夫則不敢祖諸侯必立此别子爲始祖而别子之世適則常繼此别子之正統以主始祖之祭與族人爲宗爲其所尊宗謂之大宗子雖五世外與之絶服者亦皆爲齊衰三月及其妻同雖婦人不敢降是謂百世不遷之宗其别子之庶子又不得禰别子而自使其世適後之以主庶子之祭與昆弟爲宗謂之小宗子旁例而降之其第一世繼禰者曰繼禰小宗爲親兄弟所宗爲服期第二世繼祖者曰繼祖小宗爲同堂兄弟所宗爲服大功第三世繼曽祖者曰繼曽祖小宗爲再從兄弟所宗爲服小功第四世繼高祖者曰繼高祖小宗爲三從兄弟所宗爲服緦自高祖外五世則無服祖遷於上而宗易於下是謂五世則遷之宗雖别子兄弟五人其爲宗法皆然大宗一與小宗四爲五小宗五世外雖己遷而復統於大宗更百世未嘗絶故魯人有同姓死以其疏逺而弗弔子思以爲無恩之甚引夫子答季孫之言以正之曰繼之以姓義無絶雖萬世而婚姻不通也此大小宗之定說也不惟公子之爲然或異姓公子之來自他邦别於本國不來者亦謂之别子及庶姓之起於是邦别於隱淪不起者亦謂之别子其繼世爲大小宗法一與此同不惟公子繼世之後爲然其在當時或先君之子今君兄弟等輩上不得宗君下又乏爲後世之宗不可無人主領則亦比附大小宗法以領之國君之同母弟適夫人所生者謂之適昆弟其庶母所生者謂之庶昆弟皆先君之子俱謂之公子而在士大夫列者固有相宗之道焉君必爲此公子士大夫之庶者立此公子士大夫之適者爲之宗使之宗之若有適母弟則使一人爲宗以領公子死則公子爲之齊衰九月其母則小君也爲其妻齊衰三月禮如大宗更不立庶昆弟爲之宗是謂有大宗而無小宗君無適母弟則擇庶昆弟一人爲宗以領公子死則公子爲之大功九月其母妻無服禮如小宗是謂有小宗而無大宗或公子惟一無他公子可爲己宗而亦無他公子來宗於己是謂有無宗亦莫之【闕】此乂大小宗之變例也爲宗子者在大宗所主始祖别子之祭小宗所主小宗祖禰之祭其為體甚專宗子壓族人於外宗婦領族婦於内其權爲甚重而族人所以祇事宗子者其禮又爲甚嚴冠娶必告喪練祥必赴雖貴富不敢以入其家必舍車徒於外有歸器衾裘車馬必獻其上而自服用其次非所獻不敢以入其門若富具二牲必獻其賢於宗子夫婦皆齊而宗敬焉終事而後敢私祭爲支子者不敢干其祭或宗子有疾而當攝則必告而後祭若宗子爲士庶子爲大夫則以上牲祭於宗子之家祝曰孝子某爲介子某薦其常事若宗子無罪而去國則以廟從或有罪去他國庶子爲大夫而居則祝曰孝子某使介子某執其常事其辭于賓則曰宗兄宗弟宗子在他國使某辭或庶子無爵而居則望墓爲壇以時祭及宗子死必告于墓而後得祭于家稱名不言孝所謂攝主又不敢備禮不厭祭不旅不嘏不綏祭不配不歸胙或有殤與無後則從祖附食庶子不得僭祭之及不得僭爲長子斬凡拳拳於宗子若是其敬者何哉皆以尊先祖之正體而不二其統一人情之所趨而不背其本也惟其如是故上有以事祖禰而盡尊尊之義下有以合族屬而篤親親之恩是雖厯世代愈逺分枝系愈蕃而人知宗所自來本支昭穆不亂而宗廟常嚴家有宗黨時相接長幼疏戚有紀而骨肉不離自國姓達于庶姓通天下無二禮則通天下無二俗如小記所謂序昭穆别禮義而竭人道白虎通義所謂長和睦通有無而紀理族人文王世子所謂孝弟之道達君臣之道著邦國有倫而衆嚮方大傳所謂社稷重而百姓愛刑罰中而庶民安財用足而百志成禮俗形者皆於是乎見則其立宗之効固不甚大矣哉此有周而上王化之所以爲盛禮樂達於天下道德一而風俗同者其大綱目端有在乎此也 宗說中 古人宗法不幸厄於秦火不見全經又幸而復出於漢儒雜記之書學者因得以考識其遺意其綱領大槩見大傳小記其變禮條目見曽子問而其所旁照者又間見於曲禮内則喪服傳文王世子王制等諸篇然其殘文有闕晦而不章者可不講訂以明之乎或問大傳小記皆無大宗之文但曰繼别為宗而己何以見其爲大宗耶曰宗者尊也以其爲先祖主爲族人之尊故族人來共尊之與事其先祖因推尊為宗子而得宗之名若繼别子之後乃其世世適沠無旁枝之間雖更百世族屬之逺亦咸宗之而無所遷改非謂大宗而何况以下文繼禰者爲小宗形之則見此爲大宗決矣必欲更明白無疑則當云繼别爲大宗而禮志亦己有如此云者可以補其字之所不足也曰既曰繼禰者爲小宗矣又曰宗其繼高祖者何小宗所繼之不一耶曰小宗有四或繼禰或繼祖或繼曽祖或繼高祖皆至五世則遷以其五世則遷比大宗爲小故謂之小宗由己上言之則繼禰爲第一世繼祖者爲第二世繼曽祖者爲第三世繼高祖者爲第四世至高祖之父則爲第五世己親盡無服當祧而不復祭是謂祖遷於上由己下言之則繼高祖者至子爲五世繼曽祖者至孫爲五世繼祖者至曽孫為五世繼禰者至元孫爲五世視族人皆是四從兄弟無服更不復與之爲宗而各自隨近相宗是謂宗易于下要之四小宗初皆繼禰爲始而末皆至繼高祖爲終故原其始則云繼禰而要其終則云繼高祖况此所謂禰者乃指别子之庶子所謂繼禰者指庶子所生之適子繼此庶子之後與親兄弟爲宗其文承繼别大宗之下是從别子宗法旁殺而爲之正小宗立法所從始所以必亞大宗而立言曰繼禰者爲小宗也曰繼高祖者之身正是第四世而又爲宗未及滿五世而禮經乃以當五世則遷之言何也曰此言繼高祖者至五世則遷非指定繼高祖者爲己五世而當遷也但記文簡略其實即是指繼高祖者之子爲五世則遷而非謂繼高祖者之身也或問大宗繼别子之後只是世世直派適長非有他也而大傳乃曰宗其繼别子之所自出者其主意又似歸重於所從出之人何也曰按鄭氏注無此文亦無解此意至疏家則以為别子所由出者或由此君而出或由他國而來果若然則是其所爲宗者非宗其繼别子之世適是乃宗其别子所由出之先君與其所由他國之公子也無乃支離迂折之甚乎故文公以之所自出四字斷爲衍文謂作注時未誤至作疏時乃始誤耳今當删去則古人宗法明白直截易見如日星而無可疑矣或問大傳既曰庶子不祭明其宗也而小記又曰庶子不祭禰明其宗也又曰庶子不祭祖明其宗也三言大同小異果孰得而孰失耶今按大傳之文爲正而意己足直謂非大宗則不得祭别子之爲祖者非小宗則各不得祭其四小宗所主之祖禰也若小記中二言乃又有不祭禰不祭祖之别㨿其文意重複似是衍字而鄭氏乃曲爲之說疏家又從而實之於不祭禰則謂宗子庶子俱爲下士得立禰廟宗子是禰適故得立禰廟而得祭禰庶子是禰庶故不得立禰廟而不祭禰明其尊宗以爲本也於不祭祖則謂宗子庶子俱爲適士得立祖禰二廟宗子既得立祖廟祭之而庶子是祖庶雖得自立禰廟而不得立祖廟祭之以正體祖適居乎上者謂下正禰適猶爲庶也此正推本崇適明有所宗也族人上不得紊宗下又辟宗然後能相序爲五宗者悉然此於文雖亦可通而不免意折辭費不若大傳辭簡意直而事反該悉也或問大傳曰庶子不得爲長子三年不繼祖也而小記又曰庶子不爲長子斬不繼祖與禰故也大傳之言與喪服傳之言一同而小記之言又有増損果孰得而孰失耶曰大傳所謂得字在小記則無之而小記所謂斬字在大傳作三年又無與禰二字彼此之義皆有所未盡者今當互取之曰庶子不得爲長子斬不繼祖與禰故也則語明而意備矣原此文大要須己身是父適祖適承重乃得遂其為長子極服之制其尊先祖之正體當如是也在馬季良注喪服云此爲五世之適父乃爲之斬蓋以長子是繼高祖小宗之適而言其世數過於大逺在鄭氏註此言不繼祖禰則長子必五世所以破季長之說而不明其世數及注喪服則曰此言爲父後者然後爲長子三年蓋以持服者是父之適子而言又不及祖之世數爲未盡若庾氏云用恩則禰重用義則祖重至己承二重則爲長子斬既承祖禰二重則亦猶父適祖適也疏家又詳此意謂禮有適子者無適孫或己是祖正又是父適若父猶在則己未成適不得重長重長必是父没後者故云爲父後者然後爲長子三年或己雖是祖庶而却是父適應立禰廟則己長子傳重當祭而不爲斬者以祖庶厭降故也即是二辨參之則必兼父適祖適然後可遂其服斬益以明矣疏又言禮爲後者有四條皆不服斬有體而不正若庶子爲後者有正而不體若適孫爲後者有傳重而非正體若庶孫爲後者有正體而不傳重若適子有廢疾不立者四者皆期悉不得斬惟正體又傳重乃得極服此又以長子不得斬之變例言之亦不可以不併知也或問内則曰適子庶子祇事宗子宗婦以庶子祇事宗子固也宗子本適子也又以適子祇事之如何其别也曰此適子謂小宗中父之適及祖之適也庶子爲大宗之庶子及小宗適子之弟也然正體在乎上者謂下正猶爲庶故以大宗子視小宗子雖曰父之適祖之適而皆爲庶也宗子指大宗子而言此文雖主事大宗子而其事小宗子者亦然故族人一身凡事五宗既事親兄弟之適繼禰小宗又事同堂兄弟之適繼祖小宗又事再從兄弟之適繼曽祖小宗又事三從兄弟之適繼高祖小宗與事别子世適繼始祖大宗爲五若庶子是宗子親弟俱爲下士得立禰廟則宗子立禰廟祭之庶子更不别立禰廟行祭惟助祭於宗子禰廟若宗子庶子俱爲適士得立祖禰二廟則宗子立祖廟祭之庶子更不别立祖廟行祭惟助祭於宗于祖廟若宗子爲士庶子爲大夫得祭曽祖而不合立廟則宗子立廟庶子祭于宗子之家若己是宗子從父庶兄弟父之適子則惟得於家自立禰廟而祖及曽祖亦必於宗子之家寄立之若己是宗子從祖庶兄弟父祖之適則立祖禰廟於己家而亦寄立曽祖廟於宗子之家皆己供上牲宗子爲祭之此其祇事宗子之所由本也 宗說下 此篇方起草未及竟而先生寢疾矣姑存此以見大意 或問古人宗法果可以行於今與否歟曰後世頽風敝俗與古人宗法相及者莫甚於今日生民秉彞良心天理之不容泯没亦未嘗不間見於世而近代先覺諸儒宗所相與發明遺文故典者亦己昭昭有成說於世矣蓋今之所謂姓氏者幾更世代離亂朝市變遷巳不復上世聖人因生胙土之舊章百宗蕩析或妄委其姓而冒人户貫或妄以户貫與人而溷其宗何止於託漢壻而冒姓劉以狄種朱邪而附李屬籍也至於無嗣續而欲繼絶者又不本聖人同宗為後之正典乃字育螟昵非族類或取諸妻之黨若鄫人立莒公子郭氏之立柴榮或取女子之出若賈氏之立韓謐或公然取他族苗裔若存朂之養寧嗣源之養王從珂或以他人妊孕為己出不之怪若秦政之本吕不韋楚幽之本黄歇宋蒼梧之本李道兒又有若漢鬼之蓬頭歆祀莫識為誰何者意其得於荒茫遺棄不可知之中抑又有若司馬之牛睿陰為曖昩者凢此數端不惟搢紳宦族為然在閻閭編戸之伍蓋總總也豈知神不歆非類民不祀非族是乃自為斬絶之道而非有嗣續之實也譜系真贗既雜亂不明而宗庶昭穆又顛倒無辨或以弟為子或以子為孫或位姪於叔之上班叔於姪之下是以族屬不相統恩意不相浹在族燕一序齒為儀不復省名分尊卑之别在族會一視財為禮不復頋服紀踈戚之差名家顯族降為皂而不之知雖至親以過門為辱自白屋至卿相問其所從來則莫之識或識之每羞道其祖甚至父母在巳析居異籍兄弟不相顧一如路人户未割反互相殘賊親未盡不復相往來冠昏死䘮不相告貧竆患難不相䘏故骨月苐相告訐而無親睦之風族黨務相爭闘而乏遜順之習於是有語及祀典則禰巳附而高曽忘忽不致享祭有主而適庶相勝並立廟或欲叙及宗法則皓首諸父不肯陪禮于少年適姪之側華髮庶姪亦耻屈節于妙齡叔父之前家家自為俗而各有法人人自為法而各有心公卿大臣閥閱纔易一世即墜塗地賢人君子之後不復能世其家回視古人宗法與之甚相反者蓋莫甚於今日也然知有母而不知有父者走獸之道也知有父而不知有祖者飛鳥之道也人靈於物知有祖禰尊尊親親秉彛良心夫孰不固有之本無古今貴賤之别雖更叔世衰微離亂之極猶有孝義族類班班史冊或九世同居相與忍為雍睦者【張公藝】或宗族七百口設廣席長㓜以次坐共食者【五代江州陳氏】或三世共財子孫朝夕禮敬常若公家者【後漢其重】或緦服百口同㸑昆季相事如父子者【南史楊播】或累世同居共庖兄弟至四從皆如同氣者【唐劉君良】或子孫數世至二百餘口猶同居共㸑田園俸禄皆聚一庫而計口日給餉者【本朝李昉】或奉兄軌如父公禄賞賜皆入軌之庫有所資湏悉就軌請者【宋蔡廓】或奉叔母李如母兄弟寸尺皆入李之庫四時分賚一聽李自裁者【北史崔孝芬】則良心天理之不容泯没者固未嘗不間見於斯世也而近世先覺諸儒宗所相與發明遺文故典又昭昭可覆如程子曰管攝天下人心收宗族厚風俗使人不忘本湏是明譜系立宗子法又曰若立宗子法則人知尊祖重本而朝廷之勢自尊此言宗法之為係甚重也如曰宗子法壞則人不知來處以至流轉四方往往親未絶不相識又曰宗子法廢後世譜牒尚有遺風譜牒又廢人家不知來處無百年之家骨肉無統雖至親恩亦薄此言無宗之為俗不美也如曰凢言宗者以祭祀為主言人宗於此而祭祀也以己之旁親兄弟來宗於己所以得宗之名非宗於人也則明其所以為宗之義也如曰立宗子法亦是天理如木必有直幹亦必有旁枝如水必有正源亦必有分派又有旁枝逹而為榦者明其皆本於自然之勢也至論所以行之之實則曰湏且如唐時立廟院仍不得分割祖業使一人主之又如韋家宗會法月為一㑹以合族使骨肉之意常相親其間支子不祭則曰齊戒致其誠意與主祭者不異可與則以身執事不可與則以物助不别立廟為位行事而巳雖不祭情亦可安其論長子不得為人後則曰若無兄弟又繼祖之宗絶亦當繼祖如卑㓜為大臣以今之法自合立廟不可使從宗子以祭 北溪大全集巻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十四 宋 陳淳 撰 題跋 代陳憲跋家禮 予職憲廣東之明年先生之門人臨漳陳淳安卿者爲予言祭儀始得王郎中子正傳本三巻上巻編程子祭說及主式中卷自家廟時祭以至墓祭凡九篇而時祭篇中又分卜日齊戒陳設行事凡四條爲文葢一統而無分綱目下巻則列諸祝詞而己蓋最初本也既而紹熈庚戌於臨漳郡齋嘗以冠昏喪祭禮請諸先生先生曰溫公有成儀罕見行於世者只爲閒詞繁冗長篇浩瀚令人難讀往往未及習行而己畏憚退縮蓋嘗深病之欲爲之裁訂増損舉綱張目别爲一書令人易曉而易行舊亦略有成編矣在僧寺爲行童竊去遂亡本子更不復修是時只於先生之季子敬之傳得時祭儀一篇乃其家嵗時所常按用者其文有綱目大小字之别綱爲正文大書目則小註於其下蓋甚簡㓗明白最令人易曉雖未見亡本之爲如何而比前所謂初本者體制逈不同也又後慶元己未到攷亭精舍聞先生家時祭今只定用二分二至不復卜日校臨漳所傳卜日丁亥雖本儀禮之文而實不若此乃求鬼神於隂陽魂魄屈伸之際其義又爲益精矣於是又叩先生以冬至立春二祭則愀然爲言後來有疑乎冬至之祭似禘立春之祭似祫更不敢冐舉嘉定辛未自南官回過溫陵值敬之倅郡出示家禮一編云此往年僧寺所亡本也有士人録得會先生葬日攜來因得之即就傳而歸爲篇有五通禮居一而冠昏喪祭四禮次之於篇之内各隨事分章於章之中又各分綱目未幾亦有傳入廣者廖子晦意其爲成書定本遽刋諸帥府即今此編是也因以前後本相參訂所謂時祭儀綱目大槩如臨漳所傳但降神在參神之前不若臨漳傳本降神在參神之後爲得之蓋既奉主於位則不可虚視其主而必拜以肅之故參神宜居於前至灌則又所以爲將獻而親饗其神之始也故降神宜居於後然始祖先祖之祭只設虚位而無主則又當降神而後參亦不容以是爲拘但彼冬至立春二儀乃其所未定及卜日一節當併以今不用者爲定義又治葬章中所用石灰亦有不出石灰處則此制難以通行只得隨土俗審處而題主一節只依溫公行於墓所而不行於反哭入室之後疑失之少早則於禮之既亡而後以鬼饗者爲不合恨不及面訂於先生耳其他諸儀大概皆己簡㓗明白可按而其間亦尚有闕文而未及補脫句而未及填與訛舛字之未獲正者或多見之惜其書既亡而復出不出於先生無恙之前而出於先生既没之後不幸而不能垂爲一定之成儀以幸萬世而反爲未成之缺典至貽後世千古無窮之恨甚可痛也予聞其言慨然為之有感因識諸編末以示來者使讀是書而有志焉者知始末之所由其於宏綱大節之昭昭不可揜者既得以從容從事而無所疑而於一二疑義之未定及訛缺脫漏之多錯見者亦有以攷覈折衷而爲至當之歸不至於一直例行按用之或有誤焉而不自覺也嗚呼於以助成斯世禮俗而推廣聖朝道化之美尚有以庶幾先生之志乎哉 家禮跋 嗟乎禮敎之廢於世也久矣由古今異俗宮廬器服異制無聖人者作爲之通損益之宜而世莫從而折衷以爲依據者在昔程子張子嘗有意乎此皆未及成書惟司馬公有成書而讀者又厭其長篇浩瀚未及習行而己望風畏縮先生蓋深病之舊因舉綱張目别爲是書以示斯世欲其易知而易從方爾草定即爲僧童竊去至先生没而後遺編始出不及先生一修其間猶有未定之說五羊本先出最多訛舛某嘗以語曲江陳憲而識諸編末矣餘杭本再就五羊本爲之考訂所謂時祭一章乃取先生家嵗時所用之儀入之准此爲定說并移其諸參神在降神之前今按餘杭本復精加校至如冬至立春二儀向嘗親聞先生語以爲似禘祫而不舉今本先生意删去至題主一節按禮記問喪送形而往迎精而反其往也如慕其反也如疑入門而弗見也上堂又弗見也入室又弗見也曰亡矣喪矣不可復見己矣然後祭之宗廟以鬼饗之蓋喪禮自既歛尸柩在堂以後事死如事生凡朝夕純用生前奉養之禮及既葬入室弗見以後則事亡如事存以鬼神之道接之今方奉柩入壙未及迎精而反以伸夫如疑之情而遽爲決辭以神之恐失之少早於孝子痛割之情爲未安或曰此正所以爲迎精而亦主人贈而祝宿虞尸之比不思迎精固己有魂帛而虞尸之宿乃祝者先歸私自備之非行於墓所而於主人蓋無與焉竊以爲此節當移於反哭入室之後行之然後虞祭乃於禮爲有合而於情爲得宜惜不及面訂此明證耳其他一二小節如注酒之或親不親及告筵祝詞之未填與葬用石灰有鄉土所闕則非通行之制各等正在人參酌審處要之以全編大㫖而言則其綱在當日己定坦然簡易而粲然明白情文適中本末相副上不失先王之大典而下甚便於斯世之禮俗雖聖人起不能以易此矣嚴陵郡某侯欲刻以示後世而命余跋之余深幸古禮之復見扵今也爰書數語以為識陳某謹書 代鄭寺丞跋家禮 此書酌古通今綱條節目甚簡易明白最有關於風教之大人人當服習而家家當講行也因刻之嚴陵郡庠與邦人共之凡我父兄子弟其相與勉焉以脫末俗之陋而成此邦禮義之風顧不偉歟 代跋小學 此書最切於學者日用之實在幼學之始固所當從事而其終之所以造道據德而成大學之功者亦不越乎此皆不可以一日而不講也今刻之嚴陵郡庠以示學徒其母以言近而忽諸 代跋大學 此書乃羣經之綱領而初學入德之門晦庵先生解之己明白親切詳盡矣今得先生絶筆定本因刻之嚴陵郡庠以示學徒其相與復之熟之要使聖賢深長意味源源出於中而宏大器局卓然呈露於前然後知此書之爲真不我誣而聖賢大業其可進矣嗚呼其共勉之哉 書李推近思録跋後 某竊詳此跋意甚平正向聞先生亦曰四子六經之階梯近思録四子之階梯此自無可疑者而子武乃不以爲然蓋縁跋中大意固正而行文語脈紆緩發揮本旨未甚相照應不見此編與四書相闗之切處遂有以啓其疑云耳大抵聖賢示人入德所以爲理義之要者莫要於四書但絶學失傳寥寥千載直至四先生而後明而四先生平日抽關啓鑰所以講明孔孟精微嚴密之㫖者又雜見於諸書不可類攷幸吾先生輟其關於大體而切於日用者爲此篇其次第倣大學其會趣凖中庸其規模效語孟誠後學迷途之指南而入聖門之正路也故吾先生所以發明四書之宏綱大義者亦自四先生之書得之而此編其四先生之要旨萃焉欲起學者於俗學横流之中若不先攷乎此則凖的不立而邪正之分不明聖門將何從而入而千載不傳之秘旨又將若何而窺測之今先刻以示人使讀者知聖傳之所在有以起尊敬師慕之心而卓然不迷其所趨然後循序而進於孔孟之門庭堂奥自當從容造詣一惟吾所之而無寸步之枉矣尚何以爲疑而謂之非其序乎更在明者訂之 題徐君大學詩後 觀徐君此詩可見立志之高而慕道之切其中有說得己分明處亦有看得未瑩白處己各隨章正訂批鑿於其旁幸更詳玩其理之所以然大抵窮理與作文章不同作文章逐旋修飾潤色惟教好看窮理只是講明箇是與非是者的知其爲真是非者的知其爲真非使吾之取舍不迷於外而存養無喪于中耳况道體高明廣大未可以綴緝摹畫而聖心精微嚴密非可以獵涉窺覘必當實致下學工夫俛焉孜孜循序而進無一知之不實求其精無一行之不實用其力至於優柔饜飫真積力久一旦豁然融會貫通而後上達者可造與聖心無間而道在我矣此聖門真實學問顏曽二子正從事於斯惟有志者可與語此若或止以修辭爲工略略捉模得个髣髴近似便以爲真得己在是而不復加精進之功吾恐終身無復有實得固非今日所望於徐君之意而亦非徐君今日所以講學之本志也徐君其勉乎哉 讀高齋審是集 世儒科舉之學特借聖賢之言以爲進取之媒耳而其心度識趣與聖賢判然不同今乃欲以是而釋聖賢之訓自以爲真有得乎正大嚴密之旨其亦誤矣况有如所謂道德仁恕性情心志才氣之類在聖賢前後更相發明固有定論若合符節不容更易且其所以爲説亦不過於是理之實然者先知先覺而因以示人耳非聖賢之自撰也彼初不識此等名狀爲何物而妄肆詆剥唱者既以傳得其宗自尊大而和者又從而贊之以無忌憚之辭蓋皆坎蛙之見淺乎無以辨爲也姑書此以爲後進末學而易於言者之戒 讀曽君皆春堂記 斯堂記所叙皆春之義意度誠爲可嘉此正顏子之所謂樂中事也如先賢地位己到自然有此意見不覺流出此語今必欲慕此須於其中深致夫顏子博約之功必至於大學所謂知止有定而能靜能安然後萬物各止其所隨寓皆春而無入不自得乃能真有以識其趣充其義而不爲虚也若或欠闕此功夫而徒然於閒靜之中坐想春致愚恐其所以爲樂者未必真有先賢之意味殆且不免墮於空寂之歸而不自知矣嗚呼是可不謹乎哉是可不勉乎哉 北溪大全集巻十四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北溪大全集>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十五 宋 陳淳 撰 雜著 道學體統 聖賢所謂道學者初非有至幽難窮之理甚高難能之事也亦不外乎人生日用之常爾蓋道原於天命之奥而實行乎日用之間在心而言則其體有仁義禮智之性其用有惻隱羞惡辭遜是非之情在身而言則其所具有耳目鼻口四肢之用其所與有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之倫在人事而言則處而脩身齊家應事接物出而涖官理國牧民御衆微而起居言動飲食衣服大而禮樂刑政兵財律厯之屬凡森乎戴履千條萬緒莫不各有當然一定不易之則皆莫非天理自然流行著見而非人之所强爲者自一本而萬殊而體用不相離也合萬殊而一統而顯微無少間也上帝所降之衷即降乎此也生民所秉之彞即秉乎此也以人之所同得乎此而虚靈不昩則謂之明德以人之所共由乎此而無所不通則謂之達道堯舜與塗人同一稟也孔子與十室均一賦也聖人之所以爲聖生知安行乎此也學者之所以爲學講明踐履乎此也謂其君不能者賊其君者也謂其民不能者賊其民者也自謂其不能者自賊者也由之則爲正逵爲上達爲君子儒爲賢聖之歸悖之則爲邪逕爲下流爲小人儒爲彺愚之歸此其理蓋較然甚易知而坦然甚易行也是豈有超乎日用常行之外而自爲一物至幽而難窮甚高而難能也哉如或外此而他求則皆非大中至正之道聖賢所不道也 師友淵源 粤自羲皇作易首闢渾淪神農皇帝相與繼天立極而宗統之傳有自來矣堯舜禹湯文武更相授受中天地爲三綱五常之主臯陶伊傳周召又相與輔相躋天下文明之治孔子不得行道之位乃集羣聖之法作六經爲萬世師而囘參伋軻實得之上下數千年無二說也軻之後失其傳荀與揚既不識大本董子又見道不分明間有文中子粗知明德新民之爲務矣而又不知至善之所出韓子知道之大用流行於天下矣而又不知全體具於吾身蓋千四百餘年昏昏冥冥醉生夢死直至我宋之興明聖相承太平日久天地真元之氣復會於是濂溪先生與河南二程先生卓然以先知先覺之資相繼而出濂溪不由師傳獨得於天妙建圖書抽關啓鑰上與羲皇之易相表裏而下以振孔孟不傳之墜緒所謂再闢渾淪二程親受其旨又從而光大之故天理之微人倫之著事物之衆鬼神之幽與凡造道入德之方脩己治人之術莫不粲有條理使斯世之英才志士得以探討服行而不失攸歸河洛之間斯文洋洋與洙泗並聞而知者有朱文公又即其微言遺旨益精明而瑩白之上以達羣聖之心下以統百家而會于一蓋所謂集諸儒之大成嗣周程之嫡統而粹乎洙泗濂洛之淵源者也有如求道過高者宗師佛學凌蔑經典以爲明心見性不必讀書而蕩學者於空無之境立論過卑者又崇奬漢唐比附三代以爲經世濟物不必脩德而陷學者于功利之域至是一觝排辨正之皆表裏暴白無得以亂吾道惑人心學者欲學聖人而攷論師友淵源必當以是爲迷塗之指南庶乎有所取正而不差矣苟或舍是而他求則茫無定凖終不可得其門而入既不由是門而入而曰吾能真有得乎聖人心傳之正萬萬無是理也 用功節目 道之浩浩何處下手聖門用功節目其大要亦不過曰致知力行而己致者推之而至其極之謂致其知者所以明萬理於心而使之無所疑也力者勉焉而不敢怠之謂力其行者所以復萬善於己而使之無不備也知不致則真是真非無以辨其行將何所適從必有錯認人欲作天理而不自覺者矣行不力則雖精義入神亦徒爲空言而盛德至善竟何有於我哉此大學明明德之功必以格物致知爲先而誠意正心脩身繼其後中庸擇善固執之目必自夫博學審問慎思明辨而篤行之而顏子稱夫子循循之誘亦惟在於博我以文約我以禮而己無他說也然二者亦非截然判先後爲二事如車兩輪如鳥兩翼實相闗係葢亦交進而互相發也故知之明則行愈達而行之力則所知又益精矣其所以爲致知力行之地者必以敬爲主敬者主一無適之謂所以提省此心使之常惺惺乃心合乎道而聖學所以貫動靜徹終始之功也能敬則中有所主而大本清明由是而致知則心與理相涵而無顛冥之患由是而力行則身與事相安而亦不復有扞格之病矣雖然人性均善均可與適道而鮮有能從事於斯者由于有二病一則病於安常習故而不能奮然立志以求自振二則病於偏執私主而不能豁然虚心以求實見蓋必如孟子以舜爲法於天下而我猶未免於鄉人者爲憂思期如舜而後己然後爲能立志必如顏子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虚然後爲能虛其心既能立志而不肯自棄又能虚心而不敢自是然後聖門用功節目循序而進日有惟新之益其於升堂入室一惟吾所欲而無所阻矣此又學者所當深自警也 讀書次序 書所以載道固不可不讀而聖賢所以垂訓者不一又自有先後緩急之序而不容以躐進程子曰大學孔氏之遺書而初學入德之門也於今可見古人爲學次第者獨賴此篇之存而論孟次之學者必由是而學焉則庶乎其不差矣蓋大學者古之大人所以爲學之法也其大要惟曰明明德曰新民曰止於至善三者而己於三者之中又分而爲格物致知誠意正心脩身以至齊家治國平天下者凡八條大抵規模廣大而本末不遺節目詳明而始終不紊實羣經之綱領而學者所當最先講明者也其次則論語二十篇皆聖師言行之要所萃於是而學焉則有以爲操存涵養之實又其次則孟子七篇皆醇醇乎仁義王道之談於是而學焉則有以爲體驗充廣之端至於中庸一書則聖門傳授心法程子以爲其味無窮善讀者玩索而有得焉則終身用之有不能盡者矣然其爲言大概上達之意多而下學之意少非初學所可驟語又必大學論孟之既通然後可以及乎此而始有以的知其皆爲實學無可疑也蓋不先諸大學則無以提挈綱領而盡論孟之精微不參諸論孟則無以發揮蘊奥而極中庸之歸趣若不會其極於中庸則又何以建立天下之大本而經綸天下之大經哉是則欲求道者誠不可不急於讀四書而讀四書之法無過求無巧鑿無旁搜無曲引亦惟平心以玩其指歸而切己以察其實用而己爾果能於是四者融會貫通而理義昭明胸襟洒落則在我有權衡尺度由是而進諸經與凡讀天下之書論天下之事皆莫不冰融凍解而輕重長短截然一定自不復有錙銖分寸之差矣嗚呼至是而後可與言王佐事業而致開物成務之功用也歟 似道之辨 或曰今世所謂老佛之道與聖賢之道何如曰似道而非道也蓋老氏之道以無爲宗其要歸事清淨令學者修真煉氣以復嬰兒誠爲反人理之常世固有脫事物遊方外以事其學者然其說未甚熾固不待論若佛氏之教則充盈乎中華入人骨髓自王公大人至野夫賤深閨婦女無不傾心信向之而其所以爲說者大概有二一則下談死生罪福之說以誑愚衆然非明識者莫能決一則上談性命道德之說以惑高明亦非常情所易辨也夫死生無二理能原其始而知所以生則反其終而知所以死矣蓋無極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氣交感化生萬物此天地所以生人物之始也人得是至精之氣而生氣盡則死得是至真之理所賦其存也順吾事則其没也安死而無愧始終生死如此而己自未生之前是理氣爲天地間公共之物非我所得與既凝而生之後始爲我所主而有萬化之妙及氣盡而死則理亦隨之一付之大化又非我所能專有而常存不㓕於冥漠之間也今佛者曰未生之前所謂我者固己具既死之後所謂我者未嘗亡所以輪回生生於千萬億劫而無有窮己則是形潰而反於原既屈之氣有復爲方伸之理與造化消息闢闔之情殊不相合且謂天堂地獄明證昭昭則是天地間别有一種不虛不實之田地可以載其境别有一種不虚不實之磚瓦材木可以結其居與萬物有無虚實之性又不相符况其爲福可以禱而得為罪可以賂而免則是所以主宰乎幽隂者尤爲私意之甚抑非福善禍淫大公至正神明之道也觀乎此則死生罪福之説真是真非瞭然愚者可以不必惑而明智者亦可以自決矣夫未有天地之先只自然之理而己有是理則有是氣有動之理則動而生陽有靜之理則靜而生隂隂陽動靜流行化育其自然之理從而賦予於物者爲命人得是所賦之理以生而具於心者爲性理不外乎氣理與氣合而爲心之靈凡有血氣均也而人通物塞通則理與氣融塞則理爲物隔今就人者言之心之虚靈知覺一而己其所以爲虚靈知覺由形氣而發者以形氣爲主而謂之人心由理義而發者以理義爲主而謂之道心若目能視耳能聽口能言四肢能動飢思食渴思飲冬思裘夏思葛等類其所發皆本於形氣之私而人心之謂也非禮勿視而視必思明非禮勿聽而聽必思聰非禮勿言而言必思忠非禮勿動而動必思義食必以禮而無流歠飲必有節而不及亂寒不敢襲暑毋褰裳等類其所發皆原於理義之正而道心之謂也二者固有脈絡粲然於方寸之間而不相亂然人心易危而不安道心至隱微而難見以堯舜禹相傳猶致其精於二者之間而一守夫道心之本自告子以生言性則己指氣爲理而不復有别矣今佛者以作用是性以蠢動含靈皆有佛性運水搬柴無非妙用專指人心之虚靈知覺者而作弄之明此爲明心而不復知其爲形氣之心見此爲見性而不復知性之爲理悟此爲悟道而不復别出道心之妙乃至甘苦食淡停思絶想嚴防痛抑堅持力制或有用功至於心如秋月碧潭清潔者遂交贊以爲造到業儒者見之自顧有穢淨之殊反爲之歆慕舍己學以從之而不思聖門傳授心法固自有克己爲仁瑩淨之境與所謂江漢之濯秋陽之暴及如光風霽月者皆其胸中輝光潔白之時乃此心純是天理之公而絶無一毫人欲之私之謂若彼之所謂月潭清潔云者特不過萬理俱空而百念不生爾是固相似而實不同也心之體所具者惟萬理彼以理爲障礙而悉欲空之則所存者特形氣之知覺爾此最是至精至微第一節差錯處至於無君臣父子等大倫乃其後截人事粗迹之悖繆至顯處其爲理之發端實自大原中己絶之心本是活物如何使之絶念不生所謂念者惟有正不正耳必欲絶之不生須死而後能假如至此之境果無邪心但其不合正理是乃所以爲邪而非豁然大公之體也程子以爲佛家有个覺之理可以敬以直内矣而無義以方外然所直内者亦非是正謂此也觀乎此則性命道德之說真是真非瞭然高明者可以不必惑而常情亦可以能辨矣而近世儒者乃有竊其形氣之靈者以爲道心屏去道問學一節工夫屹然自立一家專使人終日黙坐以求之稍有意見則證印以爲大悟謂真有得乎羣聖千古不傳之秘意氣洋洋不復自覺其爲非故凡聖門高明廣大底境界更不復覩而精微嚴密等工夫更不復從事良亦可哀也哉嗚呼有志于學者其戒之謹之 似學之辨 或曰今世所謂科舉之學與聖賢之學何如曰似學而非學也同是經也同是子史也而爲科舉者讀之徒獵涉皮膚以爲綴緝時文之用而未嘗及其中之蘊止求影像髣髴略略通解可以達吾之詞則已而未嘗求爲真是真非之識窮日夜旁搜博覽吟哦記臆惟鋪排駢儷無根之是習而未嘗有一言及理義之實自垂髫至白首一惟虚名之是計而未嘗有一念闗身心之切葢其徒知舉子蹊逕之爲美而不知聖門堂宇高明廣大之爲可樂徒知取青紫伎倆之爲美而不知潛心大業趣味無窮之爲可嗜凡天命民彞大經大法人生日用所當然而不容闕者悉置之度外不少接心目一或扣及之則解頤而莫喻於脩己治人齊家理國之道未嘗試一講明其梗槩及一旦躐高科躡要津當夫天下國家之責而其中枵然無片字之可施不過直行己意之私而己若是者雖萬巻填胸錦心綉口號曰富學何足以爲學峩冠博帶文雅醖藉號曰名儒何足以為儒假若胸臆歐蘇才氣韓栁謂之未曽讀書亦可也然則科舉之學視聖賢之學正猶枘鑿之相反而不足以相通歟曰科舉程度固有害乎聖賢之旨而聖賢學問未嘗有妨於科舉之文理義明則文字議論益有精神光采躬行心得者有素則形之商訂時事敷陳治體莫非溢中肆外之餘自有以當人情中物理藹然仁義道德之言一一皆可用之實而有司明眼者得之即為國家有用之器非止一名一第而己也况其器局高宏功力至到造道成德之大全者所謂伊傅周召王佐規模具焉儻遇明王聖帝雲龍風虎之會則直探諸囊而措之與斯人同躋至道之域又斯世之所不能舍也但時王立科目之法專指三日之文爲名而素行不與在學者讀書而言則以聖師孔子爲祖者也吾夫子平日之所以教羣弟子之所以學淵源節目昭昭方册固有定法正學者所當終身鑽仰斃而後己非可隨人遷變者矧自聖朝列祖以至今日己有尊崇之道而荆蜀江浙閩廣及中都之士復多以此爲習尚則亦此理在萬世不容冺没其輕重緩急固有辨也或曰生斯世也非能絶意於斯世而舍彼就此也曰時王之法何可舍也假使孔孟復生于今亦不能舍科目而逺去則亦但不過以吾之學應之而己焉能爲吾之累也然則抱天地之性負萬物之靈而貴爲斯人者盍亦審其輕重緩急而無甘於自暴自棄也哉 北溪大全集巻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十六 宋 陳淳 撰 雜著 大學發題 大學一書古之大人所以爲學之法也蓋古者有小子之學有大人之學謂天生斯人既予之以仁義禮智之性矣而不能不壞於氣稟物欲之雜故必立大小學以成之人生八嵗則自王公至庶人之子皆入小學而教之以洒掃應對進退之節禮樂射御書數之文若曲禮少儀等篇是也及其十有五年則入大學而教之以窮理脩身處事治人之道若此篇者是也然去古既逺小學之爲書今已不全而年之過者亦不能以復反矣所幸大學遺篇猶或有存於漢儒雜記之間於今可見古人爲學次第規模廣大而内外兼該節目分明而始終有序蓋羣經之綱領而初學入德之門戸所最先焉者也其首言明明德新民止於至善三者則又此篇之綱領而自格物致知誠意正心脩身以至於齊家治國平天下凡八事則又綱領之條目也學者果先從事於此而有得焉則於其他經端若舉綱張目振領挈裘秩然有條而不紊矣抑此書首三言者固當無所不盡而所謂明明德者又通爲一篇之統體而止於至善則又總爲一篇之極致繼言八事者固不容有一闕【缺】 格 物之爲義甚博尤當有【缺】 章在八事中所關繫爲至要正天理人欲【缺】 幾所由決君 子小人向背之路所由判必過【缺】 實而守固始可與言入堯舜之道而保其不【缺】 桀跖之歸矣兹其㫖意輕重之由屬又必從事於斯學者所當深察而加勉乎哉 中庸發題 中庸一書子思子所以得聖祖之傳而發明之以詔後學者也其名篇二字之義蓋取夫不偏不倚無過不及而平常之理誠以天下理義無以加此而聖聖相傳無以易此故特表而出之以爲萬世之所折衷其爲書也始原於天命之奥而不出乎人心之近終極於無聲無臭之妙而不越乎日用之常中散諸萬事或爲君子之道四或爲天下達道五或九經或三重或禮儀三百威儀三千雖至於位天地育萬物參贊元化博厚高明皆莫非人事分内當然之實卑不失之汙淺而高不溺於空虚蓋真孔門傳授心法而堯舜以來相承之本㫖者但其全篇所以爲說下學之意少而上達之意多學者必於大學論孟既通而後及乎此以盡心焉則卓然有以會其極可與讀天下之書論天下之事而建立大本經綸大經自從容而有餘矣抑子思子示人此篇大旨必取智仁勇三者爲入道之門以智者所以知乎此仁者所以體乎此而勇者所以强乎此者也而其所以爲用功之目則必又以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五者而弗之措焉蓋不如是則無以擇善而明善其智不足矣烏能真識中庸爲何味無以固執而誠身其仁不足矣安能依中庸而實體於我且將間斷之不常其勇復不足矣又何以終此理於吾身與之爲悠久哉子思子之言決不我欺此又從事於是書者所當循序而汲汲也 易本義大旨 昔者伏羲氏仰觀俯察有以見乎隂陽奇耦之相生交換變易自然而然其勢若不容己於是作易以配之始之爲八卦一乾二兌三離四震五巽六坎七艮八坤加倍而重之爲六十四而布之爲圓圖則乾南盡於午中而姤生焉坤北盡於子中而復生焉與天地造化自然者相脗合因教人占筮以斷吉凶是時雖未有文字而開物成務之道具矣逮文王係彖周公係爻而隨事叮嚀之意始爲詳密及孔子【缺】 釋經乃專以義理明之使人居則觀其象而玩其辭動則觀其變而玩其 占以求免於大咎雖因時【缺】 爲心者並行而不相悖雖其所發多因【缺】 所以爲圖象之妙者己具見於繫辭說卦二傳中矣自秦以來書幸全於遺燼而道則晦而不彰其溺於象數者既牽合傅會而失其源流其泥于文義者又支離散澷而無所根著至我宋康節邵子之圖出於是乎伏羲之精畫卦以示者始可得而見伊川程子之傳出於是乎文王周孔之蘊因卦以發者始可得而明今晦翁先生本義之書蓋又發揮邵圖之法象而申明程傳之旨趣本末兼該精粗具舉推本四聖所以作述本然之義而易道之盛至是無餘蘊矣其綱領備於五贊未可直以占法視之也抑程子昔以傳示門人曰只説得七分後人更自體究若晦翁是書其補程子之三分而上以達于四聖之心也歟 啟䝉初誦 人自嬰孩聖人之質己具皆可以爲堯舜如其禁之以豫而養之以正無交俚談邪語日專以格言至論薫聒于前使盈耳充腹久焉安習自與中情融貫若固有之則所主定而發不差何患聖途之不可適乎予得子今三嵗近略學語將以教之而無其書因集易書詩禮語孟孝經中明白切要四字句恊之以韻名曰訓童雅言凡七十八章一千二百四十八字又以其初未能長語也則以三字先之名曰啓䝉初誦凡一十九章二百二十八字蓋聖學始終大略見於此矣恐或可以先立標的而同志有願為庭訓之助者亦所不隱也若小學洒掃應對進退之儀則又其中始進之條也固朝夕次第從事而其端亦不外乎初誦矣但其詳見於遺經者多或字艱而文澁非幼習之便此須五六年外語音調熟然後可以爲之訓焉慶元己未七月五日餘學齋書 天地性 人爲貴 無不善 萬物備 仁義實禮智端 聖與我 心同然 性相近 道不逺君子儒 必自反 學爲己 明人倫 君臣義父子親 夫婦别 男女正 長幼序 朋友信日孜孜 敏以求 憤忘食 樂忘憂 訥於言敏於行 言忠信 行篤敬 思無邪 居處恭執事敬 與人忠 入則孝 出則弟 敬無失恭有禮 足容重 手容恭 目容端 色容莊口容止 頭容直 氣容肅 立容德 視思明聴思聰 色思溫 貌思恭 正衣冠 尊瞻視坐毋箕 立毋跛 惡旨酒 好善言 食無飽居無安 進以禮 退以義 不聲色 不貨利信道篤 執德 見不善 如探湯 祖堯舜憲文武 如周公 學孔子 禮三百 儀三千溫而厲 恭而安 存其心 盡其性 終始一睿作聖 訓䝉雅言 惟皇上帝 降衷于民 元亨利貞 道不逺人民之秉彞 有物有則 性無不善 好是懿德仁義禮智 良能良知 非由外鑠 我固有之天叙有典 天秩有禮 有是四端 猶其四體孩提之童 可知可能 無不愛親 無不敬兄維此聖人 先知先覺 從容中道 與天地合進退可度 德義可尊 中天下立 作師作君昔在帝堯 克明俊德 允執其中 順帝之則平章百姓 協和萬邦 巍乎成功 煥乎有章大舜有大 惟精惟一 濬哲文明 溫恭允塞明於庶物 察於人倫 由仁義行 樂取諸人禹日孜孜 惡酒好善 聞言則拜 敬脩可願不矜不伐 惡服卑宫 克儉于家 克勤于邦湯敬日躋 懋昭大德 不殖貨利 不邇聲色以義制事 以禮制心 毋從匪彞 毋即慆淫亹亹文王 小心翼翼 不顯亦臨 不聞亦式肅肅在廟 雍雍在宫 刑于寡妻 至于家邦於皇武王 建其有極 敬用五事 乂用三德無反無側 無黨無偏 王道蕩蕩 王道平平周公達孝 善繼善述 思兼三王 夜以繼日克勤小物 勤勞王家 赤舄几几 德音不瑕孔集大成 信而好古 祖述堯舜 憲章文武下學上達 好古敏求 發憤忘食 樂以忘憂進禮退義 溫良恭儉 若聖與仁 爲之不厭宗廟便便 鄉黨恂恂 私覿愉愉 燕居申申立不中門 行不履閾 不正不坐 不時不食出事公卿 入事父兄 罕言利命 不語怪神毋意毋必 毋固毋我 從心所欲 無可不可堯舜性者 湯武反之 由文至孔 則聞而知先聖後聖 道一而己 先覺後覺 心固然耳人可爲舜 邑有如丘 氓之蚩蚩 放而不求聖人有憂 設爲學校 于帝其訓 脩道謂教教以禮樂 教以詩書 教以人倫 皆復其初蒙以養正 常視毋誑 朝夕幼儀 請肄簡諒洒掃應對 威儀遲遲 折旋中矩 周旋中規大學之道 在明明德 十五而志 自强不息請問其目 先致其知 誠意正心 以公㓕私心正身脩 家齊國治 皆由此出 非自外至聖謨洋洋 嘉言孔彰 君子人與 日就月將博學審問 慎思明辨 若昔大猷 監于成憲道若大路 夫豈難知 萬物備我 求則得之利善之閒 乃見天則 如惡惡臭 如好好色盡心知性 知性知天 理義悅心 秉心塞淵求其放心 約之以禮 脩其天爵 從其大體仁實事親 義實從兄 智知禮節 樂樂則生入孝出弟 體信達順 强恕而行 求仁莫近忠信篤敬 參前倚衡 擇乎中庸 拳拳服膺浩然之氣 至剛至大 配義與道 養而無害中而不倚 和而不流 勇者不懼 仁者不憂君子務本 親親爲大 居致其敬 夙夜匪懈事親如天 事天如親 全而歸之 不辱其身父子主恩 君臣主敬 夫婦有别 男女以正老者安之 少者懷之 朋友偲偲 兄弟怡怡見賢思齊 賢賢易色 以友輔仁 友友其德雞鳴而起 三省吾身 主善爲師 戰戰兢兢恐懼不聞 戒慎不睹 相在爾室 不愧屋漏莫見乎隱 莫顯乎微 必慎其獨 意母自欺敬以直内 義以方外 斯逺暴慢 斯逺鄙倍正其衣冠 出入禮門 望之儼然 即之也溫非禮勿視 非禮勿聽 遵道而行 行不由徑使民如祭 出門如賓 已所不欲 勿施於人庸德之行 庸言之謹 閑邪存誠 窒慾懲忿有過則改 見善則遷 非義速己 何待來年克己復禮 養心寡慾 簞食瓢飲 不改其樂反身而誠 道積厥躬 飲水曲肱 樂在其中日新又新 終始惟一 赤子之心 敬而無失經禮三百 曲禮三千 俯不怍人 仰不愧天和順積中 英華發外 清明在躬 晬面盎背心莊體舒 心廣體胖 動容中禮 左右逢原口無擇言 身無擇行 盡性至命 曰睿作聖用之則行 善與人同 斯道覺民 天下爲公舍之則藏 龍德而隱 獨行其道 遯世無悶顏氏之子 其殆庶幾 心不違仁 具體而微吾道一貫 曽子曰唯 仁爲己任 死而後己於乎小子 敬之敬之 堯舜人同 文王我師行堯之行 是堯而己 舜何人也 有爲若是彼我丈夫 吾何慊乎 從事於斯 聖人之徒誨爾諄諄 皆雅言也 自暴自棄 民斯爲下 暑示學子 冠以莊首 衣以庇躬 裳為脛飾 屨爲趾容非人之制 乃天之常 君子奉之 寒暑一同語必表綌 禮毋褰裳 先民有訓 嗚呼敬恭 暑月喻齋生 人之所以必具衣裳冠屨者非聖人制爲是禮以强人也天之命於人者然也蓋天之生人首不爲鳥獸之露其頂必欲使人莊以冠身不爲鳥獸之氄其毳必欲使人庇以衣趾不爲鳥獸之剛其甲必欲使人束以屨表裏相備文質相稱夫然後有以全人之形而貴於物理甚昭昭非由外得是固無斯須之可去身而亦無待於人之檢防也復何有寒暑隱顯作輟之不常哉故禮曰冠毋免勞毋袒暑毋褰裳又曰不有敬事不敢袒裼又曰若有疾風迅雷甚雨則雖夜必興衣服冠而坐而論語亦曰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皆理之常無過矯也聖人特發以示人爾孔子當暑袗絺綌嫌其見體也必又先著裏衣於内以表而出之於外子路臨死必結纓伯子不衣冠而處則議其同人道於牛馬伯夷與鄉人立其冠不正則望望然去之孟子見其婦袒而在室則怒而客其婦至於叔代禮瓌之餘而萬石君家子孫雖燕必冠栁仲郢居内齋未嘗不束帶管寜海中遇風思過則深以一夕科頭而自訟呂榮公平居雖甚熱而不去巾襪縛袴有囚首而談詩書者蘇公必以禍天下斥之前聖後賢凡所以致其敬嚴於此者非他也皆畏天命而不敢䙝自重其軀而不容以或賤也若或去之而一於自便則是䙝天命而自賤其軀矣則不得謂之全人之形矣則是囚徒而己矣則是赤蠻而己矣則是鳥獸之伍而己矣然囚猶何校以爲飾蠻猶執盾以自蔽鳳鴻猶有羽之儀虎豹猶有鞟之文則躶然赭其軀者是蓋又有甚於囚虜而曽鳥獸之不若矣此固脩儒莊士所見而駭者而亦非人之樂墮乎此也習焉而未之思爾誠試引目觀其如此等之人是何形狀復反鏡自視其如此等之狀是可醜不可醜當亦惕然有以自喻矣 北溪大全集巻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十七 宋 陳淳 撰 雜著 侍講待制朱先生叙述 自孟子没聖人之道不傳更千四百餘年得濂溪周子河南二程子者出然後不傳之緒始續然濂溪方開其原甚簡質而未易喻明道又不及爲書伊川雖稍著書大概方提綱發微未暇及乎詳密而斯文之未整者猶爲多矣故百年之内見知聞知亦不乏人而斯道復傳之緒若顯若晦聖人殘編斷簡竟未有真能正訂以爲後學之定凖而百氏争衡於世者亦紛乎未決求其詣之極而得之粹體之全而養之熟真可以嗣周程之志而接孟子以承先聖者惟吾先生一人超然獨與心契凡向之精義己確而不易者今表而出之宏綱方舉而未張者今闡而大之旨有隱而未瑩者光明而灑落之辭有樸而未澤者磨刮而潤色之訛者正之闕者補之偏者救之繁者約之上以達於羣聖之心而下以貫穿乎百氏之說寸長片得兼蒐並輯著定爲成書以扶翼聖訓其爲言大中至正精粗具舉而本末不遺命理切盡而達意周到金精而玉潤日光而月潔渾圓而至粲疎暢而甚縝豐不餘一言約不欠一字合百家而一統總衆論而同歸集諸儒之大醇洗千載之積誤使聖人精蘊瞭然在目而異端曲學無復容喙高明有志者得以省研索之半功而雍容於聖門之入䝉稚新學者亦有識趨向之正途而不迷於文義之歸故周程所以得先聖不傳之傳者至是始彰信於天下而先聖所以爲萬世法程者至是又益定而且尊其於斯文之功可謂大矣蓋先生秉氣純陽清明剛健卓絶世表聞道甚早而力行有成其爲學大綱一主程氏而節目加詳所以獨知自得而契乎先聖者尤多其功力之到又無所不盡自志學至於不踰矩其等級無不有以致其極自明德至於平天下其規模無不有以備其全其文之博也天下之書無一之不讀而邪正純駁必有以究極其歸趣天下事物無一之不格而幽明巨細必有以洞灼其表裏千古人才論而友之賢愚淑慝亦無一不探索其衷曲其知之至也瑩萬理於胞中炳千古於目前是極其所真是而不可移非極其所真非而不容易善極其本之所由來而無不徹惡極其幾之所從起而無少遁其大經大法亭當乎上下者固昭如大明之中天而其至纎至悉自本而之末自末而縁本或出或入或分或合至於千變萬化紛綸錯綜縱横顛倒亦無不燦然有條如衡别鑑照無星毫之紊其自信之篤也雖前哲之所已言而吾心不安則不敢輒爲之徇雖前哲之所未言而吾心所安則卓然特立而不顧其自守之確也終始屹然不以衆論而搖不以利害死生而動好善如好好色而咨賞采訪不以微而廢惡惡如惡惡臭而無或少為之隱忍回互果於徙義如洪瀾赴壑而不可禦嚴於克己如一劒斷虵而不復續至其體道爲一身即書心即理無一言之不實踐無一行之不素充粹然規矩凖䋲之内貌莊而體胖神全而志定視聽坐立不拘拘於持敬而自有成法舉動周旋不勉勉於中禮而悉有常度望之儼然而可畏即之溫然而可親其接人也終日怡悦薫然如春風之和而可挹事有所不可則其斷之也雷霆之威又厲然而不可犯胸懷磊落明快而所以主于中則縝密而無滲漏節操壁立萬仞而所以處于中則坦夷而無峻迫智之圓足以周流不窮而制行則直方膽之大足以勇爲不懼而小心則兢畏視其表則泰山巖巖而不可動測其蘊則滄溟浩浩而不可竭剛大之氣有以配義與道而無餒毅之質可以任重致逺而無虞處義無決裂之病行恕無姑息之蔽道愈高而心愈下德愈盛而禮愈恭公天下之見而不自是大天下之量而不自足其見於著述凡片文隻字以往不過即其身心之所素者而寫之爾其見於講論亦不過自大源中流出如取物諸囊直探而示之叩者辭未竟而答之已縷縷不待思慮而從容以出無非妙道至義曲當人情而深盡物理令人渙然有省於言下欣懌不能止也先生明睿上達日新而不已所著之書每有溫則有改毎改益覺超越乂所未前聞者先生行健不息終日乾乾篤於好學雖老病後觀書不怠切於育人材晝夜無倦色雖抱病支離必引至卧内力坐而共講日用酬酢與事周流雖病困亦未嘗厭斁而於繁劇之中常優閒而有餘交錯之地常泰定而不亂先生教人循循有序其始必從事於小學洒掃應對之節以立其本然後馴進於大學明德新民之道以成其功大學然後論孟論孟然後中庸中庸然後反六經諸書而其所以爲教之目則父子君臣夫婦長幼朋友其所以爲學之法則博學審問謹思明辨篤行而行之自脩身至于處事接物又各有其要其終始涵養必以主敬爲務而致知之功視力行爲加多必極根原之洞徹毋徒影象之髣髴真能知則真能行矣去冬某侍教又謂當大作下學之功毋遽求上達之見當如曽子專從事於所貫毋遽求曽子之所一當如顏子專從事於博約毋遽求顏子之卓爾凡所講道一本乎實盡性至命不越乎人心日用之近窮神知化不出乎人倫事物之常嘗論天命之性無極之真其所自來雖極微妙而其實即人心之中所當爲者而巳但推其本則出於人心而非人力之所能爲故曰天命雖萬事萬化皆自此中流出而實無形象之可指故曰無極非謂日用之間别有一物光輝流轉而其所以爲此事則惟在擇善固執中正仁義而已又非别有一段根原之功在講學應事之外者是乃學問徹上徹下緊密之處也其開端示人大要類此故當四方英雋來往之會隨所至之深淺而引接之如羣飲於河莫不各充其量而歸當天下言論交凑之衝隨所執之是非而為之剖決不出數語而定其或自植一家不肯囘心向道者彼固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美爲可慕然至誦其書談其行則亦未有不爲之仰服而隂自怯縮也先生盛德充實輝光見之者起敬事之者革心過其門者無不肅親其謦欬者放心邪氣不復萌於中其極盛至於威名四達充塞海内遐陬行旅賤皆能稱道之守臨漳未至之始闔郡吏民得於所素竦然望之如神明俗之淫蕩於優戲者在在悉屏戢奔遁及下車涖政寛嚴合宜不事小惠一行正大之公情絶無苟且之私意而人心肅然以定官曹厲節志而不敢縱所欲官族循法度而不敢干以私胥徒易慮而不敢行姦豪猾歛蹤而不敢冒法郡中訟牒日常不下二三百自先生至民訟不敢飾虚【缺】 無情者畏憚而不復出細故者率相解而自止惟理【缺】事重不容於私決者不得已而後進故訟庭清簡每所聴不過二三十而巳且又爲厯以誌其事目旬一校其畢否故吏無復容其稽滯以賕邀於民而民亦無復患其稽滯以賕囑於吏事早白而人甚便之郡俗于春則諸寺爲傳經之集諸坊爲朝嶽之會於秋則諸鄉爲禮塔之社先生聞之一禁而盡息諸廟附鬼爲妖者亦相視歛戢不敢復爲迎神之舉郡俗良家子女多學佛老别創精廬錯居市㕓峯冠緇裘出入爲羣至有以敗度至訟庭者先生憫然爲文以喻其父兄而家閉精廬無復肆出平時姦民多鼠竊自先生至未嘗有峻懲者而皆望風屏迹終先生去徧四境民皆安寢無有夜警者後三年嵗在甲寅有友人自漳浦來謂某曰南邑内外盜竊公行比屋無寜居人人今始思先生昔日之化外户不閉真爲太平民而不可得矣又後三年都市有行刼者民於是益思先生治下安得而有此也尤篤意於學校牒延郡士黄樵仲施允壽石洪慶李唐咨林易簡楊士訓永嘉徐㝢及淳八人入學表率旬之二日又領官屬下州學視諸生講小學為正其義六日下縣學亦如之又創受成齋教養武生員新射圃時督之射其於民亦務在教化嘗榜釋孝經庶人章及古靈先生教民之文散諭百姓正月維新又條布孝悌之訓與民更始訟庭所斷則必以人倫爲重朞年人正安習先生之化而先生又行矣又嘗講求民間利病以經界之大爲民利力奏行之以鬻鹽之深爲民病先罷其瀕海之鋪十有一欲俟經界之正賦既定然後闔郡而悉除之此志皆不克遂然所以罷者累政奉承不敢變至今民被其惠也他如罷上元放燈以除慝禮立風雷雨師壇以正常祀省燕約饋寛賦簡役卲農厲兵善政在民未可悉記或有譊譊不靖者特出於訟庭不得志之强禦亦不過以慘酷爲言而實亦無可指者今或問諸鄉民府吏未有不咨嗟稱贊心仰而誠服亦可以見公論之所在此某鄉邦所親覩者其他厯仕則有不及知也先生進退行藏以道而不輕辭受取予以義而不苟不枉尺而直尋寜範我馳驅而終日不獲一有經世濟物之圖不見是而無悶有制禮作樂之具不見知而不悔雖當毁怒咆哮人所危慄之際而綽然不以爲憂雖當禁令苛急人所拘忌之中而泰然不以爲病方且攷遺經述舊典徜徉於林泉之下悠然不知身世之不足也嗚呼若先生者真王佐之全材亞聖人而具體質之曽子所謂托孤寄命臨大節而不可奪之君子孟子所謂居廣居立正位行大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之大丈夫在先生素爲有餘而子思子所謂學知利行造於知之一成功之一則在先生已全盡無愧而進乎純熟矣其正詩之允矣君子展也大成歟夫以如是之才豈易再得而進焉不獲大施所蘊以覺斯民同吾道之歸退焉又不及大備斯文以惠來學為無窮之用今其已矣蓋天下所同痛悼豈但諸生而已哉先生道德昭昭在人心耳目者固不容諸生之私談而其口無擇言身無擇行則又未易以形容盡至於仰之彌高鑽之彌堅抑又有不可得而形容者况其從游未久又非密邇莫能深詳姑據所見以伸其哀慕之情云爾不自知其爲贅且僣也又約而爲之贊云慶元六年十月朔門人臨漳陳某泣書贊見第五巻 北溪大全集巻十七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北溪大全集>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十八 宋 陳淳 撰 講義【論語】 論語發題 論語一書乃夫子門人雜記答問之書而聖人之言行略具焉其爲說有精粗深淺之不一非聖人有意爲之也隨觸而應皆從大本中流出而莫非天理自然形見之妙雖片言隻字朴乎若無文而斯文之蘊甚富雖日用常行淡乎若無味而有真味之不可竭者存蓋羣經之階梯而入聖之門户莫要焉者也學者不欲學聖人則已如欲學聖人有志於造道而入德則當以是爲切已之務而盡心焉舍是而他求亦無由進矣聖人之心公平正大聖人之言坦夷明白非可以過求也非可以泛索也非可以新奇華巧穿鑿也非可以偏旁迂曲揣測也平其心易其氣順攷其文義而紬繹其旨脈如親炙聖人耳聞心受而身體之必沈潛反復真切懇到而後聖人之實意見矣聖人之實意有見由是而益竭吾鑽仰不以一斑半㸃自喜又推類而博通之須至於真有卓爾呈露于前確確不可易然後上達下達之岐判向背取舍之幾決聖人之門可遊堂可登而室可窺所謂宗廟之美百官之富皆可以措目容足次第而得之於己雖欲罷而自不能以止矣嗚呼此聖賢事業也欲登高必自下欲陟遐必自邇願與諸同志共切磨之 學而第一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逺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學之爲言效也未能肖聖人而效爲聖人者也蓋天之生人其性皆善皆有聖人之質惟其稟氣感物之不齊聖人所稟純而清又無物欲之汨本然之善無所蔽無所事學自賢者而下所稟不能以純清而有濁之參焉物欲又從而汨之本然之善不能無所蔽必有待於學以明之所謂學者亦不過效聖人之所爲而去其氣稟物欲之蔽以明善而復其初爾其綱條節目則具在聖人之訓習之爲言有重溫不已之義在學者之效聖人必即其所效條目重溫之而不已焉乃所謂習時習者無時而不習也時時習之而無間斷則所學者熟趣味源源而出中心不期悦懌而進進自不能止矣此學之始也朋者同爲此學者也自逺方來者以善及人而信從者衆也蓋所學之善乃人心之所同然非一己之得私吾之得於己者既足以及人而人之同爲是學者又有以興起其善而信從之如此其衆則是率天下之人皆有以復其初而均得此心之所同然吾之志願畢矣安得不愜快於中而悠然適其樂哉此學之中也夫有朋之來是道同志合者也其不見知則道不同者也學本爲己非求人之知也人知不知何與吾内而何足以爲喜慍詳味不慍之旨見其胸中洒落明瑩豈復有纎毫物我之私介於其間哉然朋來而樂者順境也易爲力人不知而不慍者逆境也難爲功非信之篤而養之厚得之深而守之固不足以與此必惟成德君子能之此學之終也合三節而論其中之樂必由始之悦而後得而非中之樂亦不足以成其終之德然始之所由學者不正則節節從而差亦不能有時習之悦矣亦無自而有朋來之樂矣亦不復有以成其君子之德矣惟始不迷其所從入而終不失其所造極乃所謂善學者也 有子曰其爲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爲仁之本與 此章分作二節前節泛論常人後節專論君子其旨脈皆相應但功用有小大之不同爾夫孩提之童稍有知則無不知愛其親無不知敬其兄此人人之所同也故常人苟能孝弟則心氣和順自無犯上作亂之事若君子專用力於根本根本既立則其道自生所謂孝弟者乃爲仁之根本也爲仁猶曰行仁行仁者推行充廣之謂蓋仁者心之德而愛之理也心之德其全體而見於愛者其用事親從兄則愛之端先見而最切者此如木之根本處加之培壅之功則愛之萌日滋而無所遏自此而充廣之由親親而仁民由仁民而愛物如木之自根而榦自榦而枝葉雖有差等之不齊而此氣無不流行通貫所謂仁之道於是乎生生不窮矣其功用豈不甚大又豈特常人所謂不好犯上作亂者而已哉此孝弟所以爲行仁之本也然程子又曰論性則以仁爲孝弟之本何也蓋孝弟者仁中之一事耳仁是性孝弟是用譬之粟而生苖仁其粟而孝弟其苖也此仁所以爲孝弟之本也學者而識仁則於此自明白矣 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 前章論仁以愛之理言之此章論仁以心之德言之夫五常之仁猶四德之元偏言則一事專言則包四者愛之理以偏言者也心之德以專言者也如巧好其言令善其色致飾於外而務以悦人則人欲肆行而本心之德亡矣豈復有所謂仁哉然聖人不謂之無仁而曰鮮矣仁者詞不迫切謂如是之人少有仁爾非以爲猶有少許之仁存【缺】也故程子之傳直以不仁斷之其義精矣蓋仁不可以多少言此是純是天理之公而絶無一毫人欲之私以間之乃謂之仁稍有一毫之私以間之則天理不流行而不得爲仁矣猶人之有一支一節之廢則謂頑痺不仁而不得謂之康寜人矣况巧言令色义非小小病乎大抵聖門之學以求仁爲要其所以行之者必本於孝弟而所以賊之者莫甚于巧言令色記者列此二章於學習章之次亦欲學聖人者知此道之爲急先務其所當務而復戒其所可戒也讀者宜深味之 曽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爲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 忠者盡巳之謂凡利害關於己則度之必盡利害不關於己則易有不盡故爲人謀鮮有忠者信者以實之謂凡稱人之善則易過其實道巳之失則易諱其真故與朋友言鮮有信者此處心之病也傳之於師不習之熟之則無以得於己不過口耳之傳爾此問學之病也三者皆日用行事大節目處曽子之學專用心於内以是為切身之大病日常加省懼其或有存焉可謂自治之篤矣而於三者之中本末有序而質文相發又得其所以入道成德之要所以卒能全歸其體而傳聖人之道歟學者以之為標的則不差矣 子曰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此章最可玩聖人之言小大淺深縱横顛倒無不混淪處夫道者治也不曰治千乘之國而曰道云者治其事也以政言道其理也以為政者之心言其目五者則皆其心之所存而未及為政乃所以為政之本也敬事者心存於事而不苟也信者令信於民而不數易也節用者儉而不妄費也愛人者惠而不傷也使民以時者於農隙而使之也此五者夫子爲諸侯之國而言至近而易行矣然皆治道所當務至確而不可易至要而不容闕推而極之雖天下亦不外此而堯舜之治亦不過此合五者而觀又皆以敬為主葢敬者主一無適之謂乃心之生道而萬事之根本所以成終而成始者也為信而不敬則出令必苟而不能確定矣節用而不敬則所節必苟而不有常度矣愛人而不敬則所愛必苟而不免姑息矣使民而不敬則所使必苟而不復計其勞逸矣又自上順而觀敬而後能信不敬則事事皆苟而不能以信矣信而後能節用不信則有時乎節有時乎不節矣節用而後能愛人不節用則必至於傷財而害民矣愛人而後能使民以時不愛人則輕用民力而不暇惟其時矣又自下遡而觀敬事者乂不可以不信不信則朝令夕改亦無從而敬謹矣為信者又不可以不節用不節用則泛濫無度亦不能以保其信矣節用者又不可以不愛人不愛人則視人之膏血如泥沙亦不能以嗇其用矣愛人者又不可不使民以時不以時則力本者不獲自盡雖有愛人之心而人不被其澤矣凡小用大用淺用深用横觀䜿觀顛倒而觀無所不通而無所不圓由聖人胞中渾淪太極之體隨所感觸不覺流而為此語皆莫非自然而然非有意於安排布置此其所以為聖人之言歟 子曰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汎愛衆而親仁行有餘力則以學文 孝於親弟於長謹其行信其言廣愛衆人而親炙仁者此皆日用行事之要處而應接有事之時也當其時須各盡其事及事巳之後有餘暇之力不可以虚度時光必用此餘暇之力而學詩書六藝之文蓋斯文所載者亦不過此等事之理及聖賢已行之法而已如是而爲孝弟如是而為謹信衆如是其愛仁如是其親莫不各有其理之所當然綱條節目粲具於其中如是而為舜文王之孝如是而為王季叔齊之弟與其他所已行莫不各有一定成法可覆也吾以所行之餘力從事於此則本質先立而良心不放有以為致知之地矣其於講究此理之當然攷訂聖賢之成法固有所根著而知之也必精既知之精有以悟此理之當然則于行也不疑而必益確有以識聖賢之成法則於行也有證而必益力行之既確而力由是而復致知也必又精而益精矣每日之内致知力行隨時更迭而展轉互相發其味無有窮矣苟於餘力而不學文則所行雖力必不免於私意而不能以中節將如剔股刲肝之孝抱橋之信反陷於不孝不信而不自知若未有餘力遽輟而學文則又廢人事而曠天職雖所知之精亦何與於我然則德固不可以一日而不修而學亦不可以一日而不講也 子夏曰賢賢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與朋友交言而有信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 賢人之賢而自改其好色之心則誠於好善矣事親不自愛其力則誠於孝矣事君不自有其身則誠於忠矣與朋友言而信則誠於交際矣四者皆人倫之大者而無所不用其極學以明人倫不過求如是而已子夏謂人能如是則得為學之道矣雖或以為出於生質之美而非由務學之至我必斷然謂之已學矣蓋深以實行非學不能篤而疾時人於學不務實但詞氣抑揚之間少有過中其流弊必至于廢學不若上章聖人之語意圓而無弊也大抵生質之美有限而易窮務學之益無窮而不可廢以生質之美而加之務學之益則磨刮愈見精粹潤澤愈見輝光心與理相涵而知愈密身與事相安而守愈固其所有限而易窮者將通為無窮矣若謂質美已得學之道而不必更學以爲質之副則所美者終涉於粗而不精而隂亦不能免私意之雜至於窮而或變焉又將忽反陷於惡而不自知矣是則此章之流可不重以為警而上章之旨可不深體以為日用之凖則哉 子曰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主忠信無友不如己者過則勿憚改 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則儼然人望而畏之輕乎外者必不能堅乎内故不厚重則無威嚴而所學亦不堅固也主者心以爲重無時而不在是也忠者盡己之心而無隱也信者以事之實而無違也以忠信爲主則真心常存而事事皆實矣友所以責善而輔仁與勝己者處則已有益不如己則無益而有損過者動之差知而速改則復於善而爲無過若畏其難而不勇於去之則過遂成而為惡矣此皆君子自脩之道當然而不容一闕者也蓋以威重為質則立德有基矣必學以固之則基壯而不搖矣必主忠信以實之則日積而日崇矣必勝己者以輔之則日益而日進矣又過而必速改則惡日消而進善之路不格遂可馴至於充盛輝光而成其德矣切哉聖訓篤自治者所當汲汲以從事也或曰不如己之説自謂人不如己則生自滿之心必勝已者而後友之則勝已者又將視我爲不勝已而不吾友則如之何聞之師曰人之賢否優劣自有定則非彼我好惡所得私而吾於應接或親或疎或髙或下亦不容以分别爲嫌也故於齒德之殊絶者則尊而師之於賢於已者則尚而友之其不如巳者雖不當就而求之以爲吾友亦必有以矜而容之勉而進之爾是皆理勢之必然非我之敢爲自滿而亦未甞輕以絶人也彼賢於我者其視我亦猶是耳而何有棄於我但世之人每難於友勝己而好友不如己其樂於縱恣者則憚直諒者之正己而不敢親安於淺陋者則忌多聞者之少已而不肯問至於卑孱嵬瑣之流則喜其臨之而足以爲高便辟佞柔之友則悦其下已而足以自肆是以賢智日逺而所與居者苐庸夫俗子【缺】 良才美質亦交相【缺】 人之歸而不自知矣然則聖人安得不直一言以警之而何以迂為顧慮在學者亦何必舍聖人明白之旨而妄生曲説為之遷就也哉 曽子曰慎終追逺民德歸厚矣 終者人之所易忽而能慎之於喪以盡其禮逺者人之所易忘而能追之於祭以盡其誠厚之道也以此處己則己之德厚以此化民則民德亦歸於厚也曽子之學以孝弟忠信為本故其言如此從而味之其人氣象可見矣 子禽問於子貢曰夫子至於是邦也必聞其政求之與抑與之與子貢曰夫子溫良恭儉讓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諸異乎人之求之與 夫子至於是邦而必聞其政者非聖人有求之也子禽以求為問是以常情測聖人也子貢答以夫子溫良恭儉讓以得之可謂深知聖人而善言德行者矣此五者夫子之盛德輝光接於人者也葢言聖人德容如是故時君敬信自以其政就而問之若以是求之云爾非實若他人必有求之而後得也其亦必以求為説者特因子禽之言借其字而反之以明夫子之實未嘗求亦猶孟子言伊尹以堯舜之道要湯特借或人之言而反之而實未嘗有要之之意也然即此而觀聖人所至必風動響應其過化存神之妙亦略可見矣而時君乃莫有能委國而授之政蓋見聖人之儀容而樂告之者秉彞好德之良心也而竟莫能授之政者私欲從而害之爾在聖人於此雖未足以有行而亦足以為之兆矣而一言不契則委而去之未嘗不果亦其濟時行道之心雖切固未嘗屈道以從人也 子曰父在觀其志父没觀其行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 此觀人子之法也其志與行善矣又必三年無改於父之道乃見其有愛親之心而可以為孝葢為人子者本以守父之道不忍有改為之心至有所遇之不同則隨其輕重而以義制之如其道終身無改如其非道何待三年無改者意其有為而言其事在所當改而可以相遲而未改為孝子之心則有所不忍而未容以遽改故也若當改之時至則如之何【缺】不容以隱諱遷就而至誠哀痛之心則不可不存焉 有子曰禮之用和爲貴先王之道斯爲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 禮者天理之節文人事之儀則也其為體甚嚴如君尊而臣卑父尊而子卑夫婦之有别長幼之有序截然一定而不可亂然皆本於天理之自然而人心之所安非聖人以强乎世者故其為用也必從容舒泰而無拘迫艱苦之患乃不拂乎天理人心之本謂之和而為可貴如君臣都俞之相孚父子唯諾之相親夫婦之唱隨長幼之遜順其情無不交通焉是其類也其他三千三百之儀亦莫不皆然先王之道此其所以爲美而小事大事無不一由之兼指禮與和而言也然如此而復有所不行者以其徒知和之爲貴而一於和和遂過而流於嫚不復以禮節而歸之中則去天理之本然者逺而人心所安者蕩而為不安矣所以亦不可行也蓋禮之體嚴而用和本非判然不相入其嚴也無不泰而所謂和者中已具豈復有勝而離其和也無不節而所謂嚴者未嘗失豈復有勝而流必如是然後得性情之正而為禮之全也若稍過中而各倚於一偏則其不可行均矣豈但和之流然後為不可行哉 有子曰信近於義言可復也恭近於禮逺恥辱也因不失其親亦可宗也 此章大旨謂人之言行交接當謹于始以防後患也夫人之約信固欲其言之必踐也然始之不度其冝則所言將有不可踐者以為義有不可而不之踐則失其信以爲信之所在而必踐焉則害於義二者無一可也惟約信之始必求其合於義焉則其言無不可踐而無二者之失矣致恭於人固欲其逺恥辱也然不中乎節文則或過或不及如望塵而拜之類非所當致恭而致恭則失之過其人必不我答如君父師長之類所當致恭而不致恭則失之不及其人必爲我怒皆自取恥辱之道也惟致恭之始必求其中於禮焉則其逺恥辱也必矣因猶依也所依托之始必度其人之賢而後依之則在我不失其所親而彼亦可以爲吾之宗主必不至誤我之託矣如孔子於衛主蘧伯玉於陳主司城貞子則不失其親而可宗者也此三者若於始之宜約與不宜約當恭與不當恭可親與不可親因仍而不早為之決苟且而不早為之審迨其差也乃徐計於己然之後以求免焉則亦緩不及事而豈勝其噬臍之悔哉 子曰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於事而慎於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謂好學也已 不求安飽者志有在而不暇以口體之奉為務也敏於事者力於行而不敢怠也慎於言者擇其可而不妄發也能此四者其於學用功亦篤矣若遽足焉自以爲是而不取正於有道則所學不能無差心之所求者必有非所當求而未必皆先王之正路事之所敏者必有非所當敏而未必皆先王之德行言之所慎者必有非所當慎而未必皆先王之法言而其終亦未必遂能以造極惟不敢輕自是而又必就有道之人以正其是非則學質自此如金經洪爐炳然為之一新志可純行可粹言可精而大中至正之極亦可以馴造非好學者其能之乎 子貢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子貢曰詩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謂與子曰賜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告諸往而知來者 常人溺於貧富之中而不知自守故為貧富所累而有諂驕之病子貢貨殖葢先貧後富而嘗用力於自守己能無諂無驕而不爲貧富動矣故質之夫子以驗其學之所至夫子曰可者所以許其所已能而復告之樂與好禮者所以勉其所未至今就二者等級校之無諂無驕者但能於貧富中無顯然之過而已未能超貧富之外而進于善也樂則心廣體胖而忘其貧好禮則安處善樂循理而不自知其富蓋有超乎貧富之外非造道入德之深潛縝密者不能而語其實則樂必顏子好禮必周公乃可以當之非前之小成者所可望也子貢因是覺無諂無驕之未得爲至而其上又有所進焉抑知理義之無窮學者不可以少有得焉而遽自足也於是引淇澳之詩以明之言治骨角者既切而復磋之治玉石者既琢而復磨之治之已精而益求其精也夫子以其能因所已言而知所未言有【缺】 詩之活法遂嘉嘆而予之在學者而言若安於無諂無驕而不求進於樂與好禮之極致乃徒切琢而不復磋磨者固乃自足之陋然諂驕之病未實去而曰吾欲樂與好禮則是又未嘗切琢而專事磋磨者不免為虚躐之狂亦不可以不戒也 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學本為己惟求其在我者而已故不患人之不己知若不知人則賢者不得而師善者不得而友詖淫邪遁者得以害道便辟柔佞者得以損德故以為患也然在己者有可知之實則於人亦不容揜而知言窮理之未至則人之邪正亦無從而辨之也 爲政第二 子曰爲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衆星共之 政者正也所以正人之不正也德者得也行道而有得於心者是也為政而以德者如以吾之孝以正人之不孝以吾之悌以正人之不悌之類是也此皆為人上者所當為非有心於欲民之我歸而爲之也然德行於上極其充盛輝光則同是秉彞好德者孰不觀感而興起其或反常敗德者孰不愧忸而消化所以能端處無為而天下自歸之其象如北極之星居于天中樞紐不動之處而衆星四面旋繞而歸向之亦其效之所必至而非外得者若不以德而徒從事於權謀智力以為政則在我已不勝其勞而人亦離心不附矣 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 此一言魯頌駉篇之詞也主於思馬而言夫子讀詩至是有感而取之以斷三百篇之義非以三百篇之詩皆止乎禮義而粹然一正也如變風鄭衛之詩不止乎禮義而逸於邪思者亦多矣聖人之意直以為詩有美惡之不同其言善者足以感發人之善心其言惡者足以懲創人之惡志所以爲指歸不過欲使人得其情性之正而已故惟此一言簡要明白可以通貫全體而盡蓋三百篇之義因特表而出之以示人可謂切矣則讀詩者可不深體以爲切身之務而徒諷誦之云哉然詳玩是言雖約而爲義甚博蓋誠之通而大本之所以達也豈但讀詩之法爲然凡讀書窮理治心脩身無適而不可學者誠能深味其旨而審於念慮之間必使無所思而不出於正則日用云爲千條萬緒莫非天理之流行矣 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 政者爲治之具若法制禁令凡聴斷約束之類是也刑者輔治之法若墨劓剕宫大辟鞭扑之類是也以政先示之則民有所振厲而歛戢矣其或未能一於從吾政者則用刑以齊一之俾强梗者不得以賊善良而姦慝者不得以敗倫理故民亦畏威革面不敢爲惡以苟免於刑罰然無所羞愧則其爲惡之心未亡也德禮者所以出治之本而德又禮之本乃吾躬行之所實得者若孝悌忠信之類是也禮則制度品節若冠昏喪祭之儀是也以己德先率之則民有所觀感而興起矣而其淺深厚薄之不一則明禮以齊一之俾之周旋浹洽良心日萌自將愧恥於不善而又有以格至於善也是四者功用之不同而皆不可以偏廢若專務德禮而不用政刑則徒善不足以為政專用政刑而不務德禮則又徒法不能以自行然其本末表裏亦當有輕重之别末以飭乎外者在所輕而本以淑乎内者尤當加隆而不可一日已焉此又講明治道者所當知也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聖人生知安行理義【缺】 無所事學然聖人之心則未嘗自以為聖而無事於學也故自童年以往亦與人同其學而况乎古今事變名物制度之詳非由學不可得所以有問禮於老問樂於萇等類但自常人視之若緩而聖人為之則甚篤切常人費心力之苦而聖人則胸中明朗隨所在莫不至極而無容吾力此所以為聖人之學而非常情之謂也聖人因吾之有是學也於是即身立法以示學者凡為進道之序有六等非全無其實而姑為是空言之誘也其必十五而志於學者古者八嵗入小學至十五成童而後入大學志者心之所之之謂向於大學之道正所以求之而致其格物致知以誠意正心脩身之功也志乎此則念念在此必欲至其地而無作輟退轉之慮矣又積十五年之久至三十而後能立謂有以自立于斯道之中已踐及實地而卓然無所跛倚所守者固而不為事物搖奪如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是也至是則物格知至而意誠心正身脩葢已實得之在已而無所事乎志矣又積十年之久至四十而後不惑凡於事事物物之所當然大如君當止仁臣當止敬父當止慈子當止孝之類小如坐當如尸立當如齊視當思明聴當思聰之類皆洞識其綱條品節之實而一無所疑至此則豁然如大明中覩萬象所知者益明而無所事乎守矣又積十年之久至五十而後知天命天命即天道之流行而賦于物者蓋專以理言而事物所以當然之故也如君之所以當仁臣之所以當敬父之所以當慈子之所以當孝坐之所以當如尸立之所以當如齊視之所以當思明聴之所以當思聰之類皆天之命我而非人之所為者吾皆知其根原所自來無復遁情至此則所知者又極其精而不惑又不足以言之矣又積十年之久至六十而後耳順聲纔入心即通是非判然更不待少致【缺】而後得其理纔容少思而後得則是内與外有相扞格違逆而不得謂之順矣如夫子聞滄浪之歌即悟自侮自伐之義是其順之證也至此則所知者又至熟而絶無人力矣即中庸所謂不思而得處也自不惑至此三節皆以知言乃明睿日進無疆之事與志學而立時之所謂知趣味迥不同矣又積十年之久至七十而後從心所欲不踰矩至此則心體瑩徹純是天理渾為一物凡日用間一隨吾意欲之所之皆莫非天理大用流行而自不越乎法度之外聲即為律身即為度所謂道心常為此身之主而人心一聴命矣即中庸所謂不勉而中地位也總而言之志學所以造道也而立所以成德也自不惑知命而耳順則義精之至也從心所欲不踰矩則仁熟之極也在夫子豈果有六者等級積累而然哉亦因已之近似者以自名欲學者以是為凖則使之優游涵泳而無躐等之過日就月將而無半途之廢爾然立志之始苟所學者一差而非聖人之正學則自後節節從而差雖用功之勤亦決不復有所謂立與不惑知命耳順從心矣或始焉得其正而所謂立之一關有未能徹則又將若何而能不惑知命若何而能耳順從心哉是則志學之初正聖愚二路之所由分尤學者之所當致謹而立之爲地又植本固址之所在尤學者所當用力也果能於是二節路脈不差而根址深固則自此而【缺】惟不倦以終之雖有四節之高皆可從容造詣而無所阻矣又何聖人之不可至哉然則學聖人者所【缺】 北溪大全集卷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十九 宋 陳淳 撰 講義【易】 原畫 伏羲作易根原備見於先天一圖世傳是圖出於邵康節以爲得之陳希夷穆伯長而來而其實固已具於繫辭傳易有太極章及說卦傳天地定位章矣蓋昔者伏羲仰觀俯察灼見夫隂陽二氣錯綜流行生生而不窮於是作書以配之而名之曰易取其有交易變易之義今按繫辭傳攷之所謂太極云者象數未形而其理已具之稱形器已具而其理無朕之目蓋兆於萬古無極之前而貫乎萬古無極之後立於天地萬物之表而行乎天地萬物之中也自其始之動而生陽靜而生隂也以隂陽有奇耦之數故畫一奇以象陽畫一耦以象隂而爲一畫者二是謂太極生兩儀其位則陽先而隂後其數則陽一而隂二於兩儀之上又各生一奇一耦而爲二畫者四是謂兩儀生四象太陽位乎一而含數九以奇圓一而圍三三各一奇參天而爲三本體畫奇通所從生位一奇乃三其圍三而得之也少隂位乎二而含數八以耦方一而圍四四合二耦兩地而爲二本體一畫耦一畫奇通所從生位一奇乃一其圍四兩其圍三而得之也少陽位乎三而含數七以本體一畫奇一畫耦通所從生位一耦乃一其圍三兩其圍四而得之也太隂位乎四而含數六以本體二畫耦通所從生位一偶乃三其圍四而得之也於四象之上又各生一奇一耦而爲三畫者八於是三才略具而八卦之名立是謂四象生八卦其位則乾一兌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而謂之經卦於八卦之上又各生一奇一耦而爲四畫者十六是八卦復爲太極而復生兩儀於四畫之上又各生一奇一耦而爲五畫者三十二是八卦之兩儀復生四象於五畫之上又各生一奇一耦而爲六畫者六十四則兼三才而兩之是八卦之四象復生八卦於是六十四卦之名立而謂之重卦是於乾一兑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之上復以乾一兌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者循序而重加之也故始自重乾以及夬大有大壯小畜需大畜泰八卦則爲乾一之所生次自履兌睽歸妹中孚節損臨八卦則爲兌二之所生次自同人革離豐家人既濟賁明夷八卦則爲離三之所生次自無妄隨噬嗑震益屯頥復八卦則爲震四之所生次自姤大過鼎恒巽井蠱升八卦則爲巽五之所生次自訟困未濟解渙坎䝉師八卦則爲坎六之所生次自遯咸旅小過漸蹇艮謙八卦則爲艮七之所生次自否萃晉豫觀比剥以終於重坤則爲坤八之所生次第相承條理不紊由本而榦由榦而枝皆其勢之所自然而不容已特假聖人之手以畫之而非人力所能安排布置者自八卦之立即具六十四卦而非八卦之後旋生六十四卦也自六十四卦之成即是八卦而非六十四卦之外復有八卦也就中平分之爲兩截而按說卦對待之位相接爲圓圖則虚中者爲太極自内而外第一畫分爲兩儀則陽儀居左隂儀居右第二畫分爲四象則太陽居左之前少隂居左之後少陽居右之前太隂居右之後第三畫分爲八卦則乾一兑二居左之前離三震四居左之後巽五坎六居右之前艮七坤八居右之後第四畫至第六畫則八卦乘八卦而六十四卦整整成列在乾一位之中内之八乾實不離乎一乾而爲貞外自乾一至坤八爲悔而重乾復居乾一位之一在兌二位之中内之八兑實不離乎一兌而爲貞外自乾一至坤八爲悔而重兌復居兌二位之二在離三位之中内之八離實不離乎一離而爲貞外自乾一至坤八爲坤而重離復居離三位之三在震四位之中内之八震實不離乎一震而爲貞外自乾一至坤八爲悔而重震復居震四位之四在巽五位之中内之八巽實不離乎一巽而爲貞外自乾一至坤八爲悔而重巽復居巽五位之五在坎六位之中内之八坎實不離乎一坎而爲貞外自乾一至坤八爲悔而重坎復居坎六位之六在艮七位之中内之八艮實不離乎一艮而爲貞外自乾一至坤八爲悔而重艮復居艮七位之七在坤八位之中内之八坤實不離乎一坤而爲貞外自乾一至坤八爲悔而重坤復居坤八位之八【缺】第一畫則一隂一陽相間第二畫則二隂二陽 相間第三畫則四隂四陽相間第四畫則八隂八陽相間第五畫則十六隂十六陽相間第六畫則三十二隂三十二陽相間統而言之則左者皆爲陽右者皆爲隂而各有界分故自復至乾凡百一十二陽而又有八十隂者陽中之隂也自姤至坤凡百一十二隂而又有八十陽者隂中之陽也迭而言之則陽往交隂隂往交陽而互爲其根故陽在陽中陽順行陽在隂中則逆行隂在隂中隂順行隂在陽中則逆行即卦氣流行之序而言之則復居子半以應冬至一陽之生積而二陽臨三陽泰四陽大壯五陽夬至乾居午半而爲六陽之極陽爲隂之父故乾父又生長女而爲姤焉姤居午半以應夏至一隂之生積而二隂遯三隂否四隂觀五隂剥至坤盡子半而爲六隂之極隂爲陽之母故坤母又孕長男而爲復焉離則盡夘中以應春分坎則盡酉中以應秋分即卦一定之分而言之則乾居南坤居北以應天地闢闔而辨上下之位是謂天地定位離居東坎居西以應日月出入而列左右之門是謂水火不相射艮居西北兌居東南以應山高西北澤傾東南是謂山澤通氣震居東北巽居西南以應雷啓羣蟄風養萬物是謂雷風相薄無非與造化自然之易相脗合於以教民占筮揲蓍布卦以斷吉凶每一卦之中其變又各六十四蓋有變易無窮之用也是乃所以通天下之志定天下之業而妙開物成務之道也 原辭 伏羲之易本無文字始於乾而終於坤每卦惟有六畫而已蓋是時太朴未散世質民淳凡有動作莫識是非利害因即隂陽逆順消息之大分而示之使占者於是玩焉以決吉㓙而不至於迷茫爾是乃首闢渾淪其爲旨蓋甚坦易明直而非有淵微妙之意也降及中古民僞日滋易道微矣文王於羑里中爲斯世患乃取伏羲之易而衍之既改八卦之位以乾居西北坤居西南退處不用之地而任六子以爲天地用離居南坎居北震居東兌居西巽居東南艮居東北所謂帝出乎震齊乎巽相見乎離致役乎坤說言乎兌戰乎乾勞乎坎成言乎艮是謂後天之學又【缺】六十四卦【缺】 於乾坤【缺】 既濟未濟若今所傳【缺】 然已非伏羲之舊 矣周公繼【缺】 分别爻義而繫之爻辭以斷六爻之吉㓙若初九潛龍勿用之類是也隨事丁寜始爲纎悉【缺】 占法【缺】加密矣以文字始著於文王周公因謂之周易又以簡帙重大分爲上下經兩篇上經止坎離而下經首咸恒條理昭晰已如星日迨周之衰淫于術數而易道復不明矣孔子乃黜八索而作十翼以贊之曰彖上傳曰彖下傳所以釋文王所繫彖上下經爻之辭若大哉乾元以下等是也曰象上傳曰象下傳所以釋伏羲卦之上下兩象若天行健等類及周公所繫兩象六爻之辭若潛龍勿用陽在下也等類是也曰繫辭上傳曰繫辭下傳所以述文王周公所繫卦爻辭之傳而通論一經之大體上自天尊地卑以下自八卦成列以下是也曰文言傳所以申言乾坤彖象之旨而爲諸卦之例若元者善之長以下是也曰說卦傳所以詳其所未盡之意若昔者聖人之作易也幽贊於神明而生蓍以下是也曰序卦傳所以序其先後若有天地然後萬物盈焉以下是也曰雜卦傳所以錯雜而言之若乾剛坤柔比樂師憂以下是也是十篇者亦無非推廣圖象卦爻之蘊以著明羲文周公之法然專以理義發明占意使人居則觀其象而玩其辭動則觀其變而玩其占以求免於㓙咎校之羲文周公之舊雖其爲言縱横反覆窮深極微與初旨已大相異而其所以爲理則實不越乎圖象卦爻之中而非從外得實不離乎天道人事之常而非可以詭異過求也自秦以來書幸全於遺燼道則晦而不章卑者泥於窮象數而穿鑿附會為災異之流高者溺於談性命而支離放蕩爲虚無之歸至我朝程子蓋深病焉於是作傳以明之一掃諸儒之陋見而專即日用事物之著發明人心天理之實奥旨宏綱昭然在目視孔子所發又加詳且明焉學者於是始知易爲人事切近之書而云爲踐履可以無所往而不在是也然易之起原於象數自象數之既形則理又具於理數之中而不可以本末二其觀也易之作本於占筮自占筮之既立則理又寓於占筮之内而不可以精粗二其用也此正程子所謂體用一源顯微無間者若偏于象占而不該夫理義則孔子之意泯一於理義而不及乎象占則羲文周公之心亦幾乎息矣此朱文公本義之書作所以必表伏羲圖象冠諸篇端以明作易根原之所自來一出於天理之自然而非【缺】爲智巧之私又【缺】古經傳次序推原四聖所以成 【缺】 而惟占法之明隨人取決而無偏辭之滯而天下義理爲之磨刮精明依然涵萃於其中本末精粗兼該具舉近以補程傳之所不足而上以承四聖之心所謂開物成務之大用至是又益周備而易道之盛於此無餘蘊矣學者當因是書各就四聖一賢本義稍詳果能知其因時設教所以爲心者蓋並行而不相悖然後於易學可進而易書之廣大悉備有天道焉有人道焉始可與提綱張目徧觀而盡識至所謂和順於道德而理於義窮理盡性以至於命者其根原脈絡歸宿皆由是其可通乎 原旨 列禦冦曰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太易者未見氣也太初者氣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始也太素者質之始也氣形質具而未相離故曰渾淪視之不見聴之不聞循之不得故曰易此異端之說非儒者之所宜言自唐孔氏引之爲疏義而後之學易者遂祖之吁是豈羲文周孔四聖之旨哉蓋昔者聖人之作易也本就隂陽而取名以隂陽交錯而理流行不容以一定拘故以易命之其爲字從日從月亦隂陽之謂也而其所以爲義則代換變易之稱即生生之謂者不惟天地造化之爲然而在書之爲蓍卦辭義及人事之理莫不皆然也今以造化而言太極動而生陽動極復靜靜而生隂靜極復動一動一靜互爲其根子月六隂極而退於上也而一陽復生於下焉午月六陽極而退於上也而一隂復生於下焉晝陽之盛也而隂已生於午焉夜隂之盛也而陽已生於子焉其代換有如此者二氣交感化生萬物自元而亨亨而利利而貞貞而復元自春而夏夏而秋秋而冬冬而復春一闢一闔一消一息循環而無端周流而不窮其變化有如此者即所謂天地設位而易行乎其中者是也在書之所謂卦者而言自一奇一耦而爲兩儀加倍而爲四象又加倍而爲八卦又加倍而爲六十四卦陽奇交乎隂隂耦交乎陽互相參錯而成其代換有如此者自乾至泰由一乾而變自履至臨由一兌而變自同人至明夷由一離而變自無妄至復由一震而變自姤至升由一巽而變自訟至師由一坎而變自遯至謙由一艮而變自否至坤由一坤而變其變化有如此者即所謂聖人之作易也觀變於隂陽而立卦者是也以蓍而言自一變所歸有奇耦而爲兩儀自三變奇耦有多少而爲四象至十八變而後卦成則亦不外乎四十九䇿更互分合往來而爲之其代換有如此者或得一爻而變或得二爻而變或得三爻而變或得四爻而變或得五爻而變或得六爻而變六十四卦能變之所之其變化有如此者即所謂四營而成易者是也以辭義而言或剛上而柔下【蠱】或柔上而剛下【咸】或内健而外順【泰】或内柔而外剛【否】或柔進而上行【鼎】或剛自外來而爲主於内【无妄】或柔外而文剛或剛上而文柔賁其代換有如此者卦各隨時爲義不同如泰君子道長小人道消之時則其進爲亨吉否小人道長君子道消之時則其進爲不利而六爻於其中又各隨位取義不一如泰之初九羣陽始進則拔茅茹征吉九二以剛中爲立信任則治泰之道得尚于中行九三泰將極而過乎中則以艱貞爲戒六四泰已極而入乎隂類則以翩翩其鄰爲警六五爲泰主能任九二成治泰之功則有帝乙歸妹之祉上六泰極而復否則有城復于隍之吝凡卦爻之例皆然其變換有如此者即所謂六爻之義易以貢者是也在人事之理而廣推之凡日用動靜語黙屈伸進退大小粗精隱顯等類應一切相對待者皆莫不各有隂陽分屬如張忠定公所謂公事未判者屬陽巳判者屬隂二端常相因相禪而無窮雖極千條萬緒之不齊而莫不各有當然一定之則參錯於其間惟當與之相爲流通爾方其成已爲仁成物爲智則仁主内而智主外矣及學不厭爲智教不倦爲仁則又智主内而仁主外焉方其義以爲質禮以行之則義主先而禮主後矣及修禮以耕之陳義以種之則又禮主先而義主後焉其代換有如此者當揖遜則揖遜當征伐則征伐當與賢則與賢當與子則與子在禹稷之地則當出在顏子之地則當處在曽子之地則當去在子思之地則當守在三仁之地當去者去當奴者奴當死者死在孔子之地可仕則仕可止則止可久則久可速則速於鄉黨則當恂恂於朝廷則當便便與上大夫言則當誾誾與下大夫言則當侃侃而皆不可以一律定焉其變化有如此者即所謂易窮則變變則通者是也而總皆不離乎隂陽之所爲也此聖人於繫辭傳必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高卑以陳貴賤位矣動靜有常剛柔斷矣方以類聚物以羣分吉凶生矣在天成象在地成形變化見矣所以取造化隂陽之實與卦爻無二致也又曰廣大配天地變通配四時隂陽之義配日月易簡之善配至德又所以即卦爻隂陽之旨與天地人同一揆也故莊周謂易以道隂陽亦窺見乎此矣然合而言之所謂太極者常流行通貫皆無不在焉在造化則隂陽二氣之中各具一太極在書則六十四卦之中每象每爻亦各具一太極也四十九䇿之中每揲每變亦各具一太極也在人事千條萬緒之中無小無大又無不各具一太極也即所謂易有太極及三極之道也故占者於此必各隨卦爻隂陽奇偶與太極周流以決吉凶悔吝之幾而不滯於一隅如程子所謂隨時變易以從道聖人有聖人之用賢人有賢人之用衆人有衆人之用學者有學者之用君有君用臣有臣用無所不通若拘於一則三百八十四爻但爲三百八十四事而止也在學者之學易必平心以觀其象而玩其辭如筮者之筮事每虚心以觀其變而玩其占於逐位之下視隂陽消息盈虚以察其所值之時又於逐爻之中視剛柔進退偏正以攷其所主之義使萬理粲然一定如森如列脈絡不亂而分毫不差然後能體之在我而動靜無非易於寂然不動之時則合萬殊爲一本而渾然太極之全體常昭融於方寸間及感而遂通之際則散一本爲萬殊而縱横曲直莫非太極大用之所流行又何有一物之不會于極哉故曰化而裁之存乎變推而行之存乎通神而明之存乎其人黙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至是則羲文周孔之傳始知其真不吾欺矣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此象傳之辭夫子所以釋伏羲之卦象也夫乾六畫純陽上下皆乾爲重乾之卦陽之性健其成象之大者曰天天一而已何以見其爲重義蓋天行一日一夜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爲之一周今以行而言則見其日日一周若重復之象焉非至健不能也君子法天行之象而必自强不息者何也此正夫子示人以體道之要而非姑爲是區區之法也蓋是道流行乎天地之間亘古窮今無一息之停凡天之所以爲天運行旋轉終古而無息者乃與道爲體也故盈乎天地之間如日往則月來寒往則暑來星辰之回旋風雷之鼔舞木生而不窮水流而不息自元而亨亨而利利而貞貞而復元自春而夏夏而秋秋而冬冬而復春凡大化流行循環而無端者皆與道爲體也而其在人則總會於吾心天理本體亦常生生而無一息之已而其大用亦無一息不流行乎日用之間故孩童之良知良能無不愛敬見赤子入井者皆有怵惕惻隱之心見牛觳則爲之不忍嘑爾蹴爾之與行道乞人皆有所不屑是雖於窮㓙縱欲昏迷陷溺之極而所謂降衷秉彞亦終有不可得而殄㓕者惟聖人純乎天德爲能全體之而無一息間斷故仁則徹終始皆仁而無一息之不仁義則徹終始皆義而無一息之不義禮智則徹終始純乎禮智而無一息之不禮智此正所謂至誠無息之地配天悠久無疆之境而詠文王之詩者有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已於乎不顯文王之德之純純亦不已又曰穆穆文王於緝熈敬止又曰亹亹文王令聞不已是文王正有以全體乎此而與天相爲不已也古之聖人莫不皆然堯舜之所以兢業禹之所以克勤湯之所以日新又新武王所以終身佩服丹書敬勝怠之訓周公所以拳拳於無逸之書皆以此也吾夫子於此素行尤爲與天無間其曰爲之不厭誨人不倦又曰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云爾正其天行之健雖欲已而有所不能已也葢嘗於川上發不舍晝夜一節以示人已爲精切矣今此適贊重乾之象有契於其中是安得不爲學者一言哉夫道體本無窮天德本無疆聖心本不已在君子誠不可不深有以體之而自强不息也一事之不强則天德便息於一事之下一刻之不强則天理便息于一刻之中私事之一萌則天理即爲私意息而不能以自强矣人欲之一間則天理即爲人欲息而不復以自强矣夫惟卓然有清明剛健之資者既能致知至極有以見夫道體之所以然乂能克己淨盡無以害乎天德之所本然則將見志氣日强俛焉日有孜孜不能以自息如顔子之惟見其進未見其止矣雖然其所以爲存養之要者又在主敬而爲省察之要者又在謹獨蓋敬者貫動靜一終始之功天理之所以生生而獨者又幾微方動而未形之初於是而不謹則私欲行而天理爲之間斷矣此又學者所當盡心也 北溪大全集巻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二十 宋 陳淳 撰 解義 視箴解 心兮本虛 心之爲體其中洞然本無一物只純是理而巳然理亦未嘗有形狀也 應物無迹 心虚靈知覺事物纔觸即動而應無蹤迹之可尋捉處 操之有要視爲之則 人之接物視最爲先即此處而操存之庶乎得其要而有一定之凖 蔽交於前 蔽指物欲之私而言 其中則遷 中指心之體而言即天理之謂也物欲之蔽接於前則心體逐之而去矣 制之於外以安其内 物欲克去於外則無以侵撓吾内而天理寜定矣 克己復禮 上以一節言此以全體言 久而誠矣 誠者真實無妄之理也克復工夫真積力久則私欲淨盡徹表裏一於誠純是天理之流行而無非仁矣聽箴解 人有秉彞本乎天性 人均執此常道而生其原於天之所賦而人受之以爲性者也 知誘物化 知指形氣之感而言物欲至而知覺萌遂為之引去矣化則與之相忘如一而無彼我之間也 遂亡其正 正以理言至是則天理俱㓕而無復存矣 卓彼先覺 悟此理之全而體之者 知止有定 事事物物各有所當止之處即理之當然者是也能一一知其然則此心明徹於日用應接皆有定理不爲之誘而化矣 閑邪存誠 邪者物欲之私誠者天理之實閑外邪不使之入則所存於心者徹表裏一於誠純是天理之流行而仁矣 非禮勿聽 總結之 言箴解 人心之動因言以宣 一念之動於中或善或惡必由言以聲之而後見於外 發禁躁妄 疾而動曰躁虚而亂曰妄人之爲言大概不出此二者皆人欲之所爲也故必禁之 内斯靜專 靜安專一皆天理之所存也外不躁則内靜外不妄則内專此二句爲一篇之關要處 矧是樞機 門之闢闔所係在樞弩之張弛所係在機人心之動有善惡由言以宣之而後見於外是亦人之樞機也 興戎出好 言非禮則有躁妄而起爭言以禮則無躁妄而生愛 吉凶榮辱惟其所召 興戎則凶而辱出好則吉而榮 傷易則誕 易者輕快之謂躁則傷於易誕者欺誑之謂而易中之病也 傷煩則支 煩者多數之謂妄則傷於煩支猶木之枝從身之旁而逆出者乃煩中之失也 已肆物忤 傷易而誕則無有成法在已者肆而與物忤矣内何復靜之云 出悖來違 傷煩而支則不合正理所出者悖而來亦違矣内何專之云 非法不道 法謂先王之格言 欽哉訓辭 欽謂敬謹其出而無躁妄也 動箴解 哲人知幾 幾者善惡欲動而未形之間其兆甚微哲人心通理明能燭於其先 誠之於思 於一念微動而未形之間便已知覺而實之無妄則天理之本然者流行無壅矣 志士厲行 見於所行之謂行志士激厲能勇於有行 守之於爲 爲事動之已著者也至此方知覺而守之不放則事亦中理而無過舉矣 順理則裕從欲惟危 結上文二者之動雖微顯不同然循天理之公則皆無餒於中故裕逐人欲之私則易陷於下故危此正舜跖二路之所由分其發軔之始尤不可以不謹之也 造次克念 雖急遽苟且之時亦必誠之于思則其涵養之功密矣 戰兢自持 常恐懼戒謹守之於爲則其操存之力篤矣 習與性成 習慣如自然則莫非天理之流行而仁熟矣 聖賢同歸 自賢入聖同一歸宿即其止於至善之地者也敬齋箴解 正其衣冠尊其瞻視 謂早起時主敬 潛心以居對越上帝 謂未有事靜坐時主敬 足容必重手容必恭擇地而蹈折旋蟻封 謂有所舉動時主敬 出門如賓 謂近接物時主敬 承事如祭 謂已應事時主敬 戰戰兢兢罔敢或易 戰戰謂恐懼如敬於見賓之貌兢兢謂戒謹如敬於奉祭之貌 守口如瓶 謂欲有言時主敬無妄泄也 防意如城 謂欲有意時主敬無輕動也 洞洞屬屬毋敢或輕 洞洞謂質慤敬於言之貌屬屬謂專一敬於意之貌 不東以西不南以北當事而存靡他其適 謂心方對事時主敬無别走作也 勿貳以二勿參以三惟心惟一萬變是監 謂心既寓事時主敬只專在一事上也 從事於斯是曰持敬動靜無違表裏交正 謂動而應事時主乎敬則外正矣靜而無事時主乎敬則内正矣 須臾有間私欲萬端 須臾以時言謂少刻有間斷不敬則大病從此萌蘖而私欲乘隙叢生矣 不火而熱 謂此心方熾於物欲之境惡念狂燥不可制其熱有甚於火也 不冰而寒 謂此心既沉於物欲之下善端凝涸無復萌其寒有甚於冰也 毫釐有差天壤易處 毫釐以事言謂纎微有差失不敬則大繆從此胚胎而俯仰戴履變亂矣 三綱既淪 三綱見白虎通君爲臣綱父爲子綱夫爲妻綱謂一快巳欲而不復知有人道之大經也 九法亦斁 九法即洪範九疇謂一便已私而不復顧先王之大法矣 於乎小子念哉敬哉 謂主敬之功爲甚密當常存諸念而自力也 墨卿司戒敢告靈臺 謂不敬之害爲甚大當常切諸心而致警也 辨論 程吕言仁之辨 程子曰醫書以手足痿痺爲不仁主意此言最善名狀仁者以天地萬物爲一體莫非己也認得爲己何所不至若不屬己應莫非己句自與己不相干應認得爲己句如手足不仁氣已不貫皆不屬己應何所不至句故博施濟衆乃聖人之功用仁至難言故止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己欲令如是觀仁可以得仁之體主意 吕氏克己銘曰凡厥有生均氣同體主意胡爲不仁我則有已主意立己與物私爲町畦詳言己意勝心有已横生擾擾不齊大人存誠心見帝則初無驕吝即有己意謂吝則守已太固不能與物同體驕則好勝於己不肯與物同體作我蟊賊志以爲帥氣爲卒徒奉辭于天誰敢侮予方其未克窘我室廬婦姑勃豀已與物敵安取厥餘已既克之皇皇四達無已了洞然八荒皆在我闥至此則同作一體矣孰曰天下不歸吾仁痒疴疾痛皆切吾身同作一體内事一日至之莫非吾事顏何人哉希之則是克己工夫未肯加吝驕有已封閉縮如蝸試於清夜深思省此空想像時剖破藩籬即大家即八荒在我闥意 此二段大概甚相似而實不同蓋程子主意以天理周流無間者爲仁若手足痿痺則爲不仁吕氏主意以與物同體處爲仁若有已則爲不仁惟其大綱所主既異故其詞語曲折往往不能相合如程子所謂萬物爲一體者只是言其理之一爾吕氏則實欲以己與物混同作一个體程子視物若屬於己之切必推吾之所欲者流行貫注於物吕氏則欲以已就於物而合之必與之大同而無彼我之間吕氏所謂痒痾疾痛皆切吾身者亦即是程子認得爲巳何所不至之意但程子認得爲己相闗之切則施之無所不貫故其歸宿在下面已欲立達而立達人皆是天理流行之實事吕氏克去有已不與物立敵則天下各歸吾仁中方相關如此之切然其實天下豈能皆歸吾仁中不過只是空想像个仁中大抵氣象如此爾是豈孔顏當日授受精微之本旨哉然則程子於仁體立而用行在我者有所統攝而仁在内吕氏於仁不免有兼愛之蔽在我者皆無所統攝而仁在外所謂差之毫釐則繆以千里者也 張吕言仁之辨 或曰吕氏克己銘豈非張子西銘之意乎曰吕氏之説蓋本張子之意而差者也西銘之書明道以爲乃仁之體此亦只是言其理之一而已矣蓋人物並生於天地之間父乾母坤同得天地之塞以爲體同得天地之帥以爲性此其理固一也而君臣民物親疎貴賤之有等則其分未嘗不殊也故君子處乎中者必遏人欲循天理存心養性不愧屋漏以立其本然後流行是理而充之天下推吾親親以仁民愛物以吾之長長者及人之長以吾之幼幼者及人之幼使天下疲癃殘疾惸獨鰥寡皆莫不各有以遂其分焉是雖天下一家中國一人而一統之中自有萬殊而不流於兼愛之蔽雖人各親其親各子其子而萬殊之中莫非一貫而不牿於爲我之私此西銘之大旨也是固所以爲仁之體而義之用存焉故伊川以爲明理一而分殊可謂一言以蔽之矣右吕氏者以與物同體處爲仁必克去有己不與物立敵直以己與物實混同作一个體只於清夜一思省之間便剖破藩籬作一大家洞然八荒皆在我闥混天下同歸吾仁中既無差等之辨又無天理周流之實其爲仁工夫蓋甚疎闊於我殊無主宰是豈西銘之旨哉吕氏親炙張子而其差若是然則見理不可以不真而立言不可以不謹也 北溪大全集巻二十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卷二十一 宋 陳淳 撰 辨論 太辨 太本為擬易而作也其文叅之易緯以序卦氣准之太初厯以考星度蓋少雜乎書而不純於易宻於數而道則未也夫易以八為數而以九為數易數始於一一重之而為二二重之而為四四重之而為八八重之至於六十四而八八之數立焉故曰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六十四卦數始於一一轉之而為三三轉之而為九九轉之而為二十七二十七轉之而為八十一而九九之數具焉故自一元分而為天地人之三方方各有三州三其三方而為九州州各有三部三其九州而為二十七部部各有三家三其二十七部而為八十一家易以六畫成卦而擬以方州部家之四位四位立而首成焉自中至事為天元二十七自更至昆為地元二十七自減至養為人元二十七合三二十七為八十一首以擬易之六十四卦首下有辭以擬卦之彖首為有九賛以擬卦之六爻九其八十一首則為七百二十九贊贊下有測以擬爻之象為七百二十九測測贊之外又有元衝以擬序卦元錯以擬雜卦元數以擬説卦元攡元瑩元掜元圖元告以擬上下繫至於筮䇿又以擬易之大衍虚其一而用四十有九則虚其三而用三十有三大衍以乾之䇿二百一十有六坤之䇿百四十有四合三百六十以當期之日積為萬有一千五百二十以當萬物之數而則以天數十有八地數十有八合三十六䇿以律七百二十九贊以當一嵗之日積為二萬六千二百四十四䇿以配萬物之數大衍揲以四而則揲以三大衍以七八九六定六爻而辨吉凶則以七八九六定四位而别休咎與夫三摹之擬三索三表之擬四象一一與易相准而猶以為未也何氏易緯稽覽創為卦氣之説以為起於中孚而終於頥六十卦别以坎離震兊四卦各主一方卦中二十四爻各主一十四氣其餘六十卦有三百六十爻主三百六十日餘有五日每日分為八十分合四百分又四分日之一為二十分是有四百二十分以六十卦分之六七四十二卦各得七分每卦得六日七分以當期三百六十五日四分十之一之數而則又從而叅之始於中首以配中孚而終於養首以配頥凡八十一首皆法卦氣之次序首以二贊當一日凡七百二十九贊當三百六十四日有半又増踦嬴二贊【闕】 數以天之太初上九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 無餘【闕】 十九嵗甲辰朔旦冬至又無餘分又千五百三十九嵗甲申朔旦冬至又無餘分又千五百三十九嵗復甲子朔旦冬至無餘分而則又從而准之始於中首冬至之節初一日起牽牛一度而終於養首之上九以周二十八宿之行而為一嵗十九嵗為一章二十七章凡五百一十三嵗為一㑹八十一章則三㑹凡千五百三十九嵗為一統自子至辰自辰至申自申復子凡三統九㑹二百四十三章有四千六百一十七嵗為一元一章則閏分盡一㑹則月食盡一統則朔分盡一元則六甲盡與太初厯相應是之為數宻矣然宻於其數而道則未也吾觀其書有如中首曰陽氣潛萌於黄宫信無不在其中而養首又曰藏心於淵美厥靈根則天理始終循環無間之義似亦察矣然於元攡有曰其上也垂天下也淪淵纎也入薉廣也包畛其道游冥而挹盈又曰虚形萬物所道之謂道因循無革天下之理得之謂徳理生昆群兼愛之謂仁列敵度宜之謂義又未能根極乎理義之大本而不免乎老墨之指歸于易之宏綱大義亦何所發明哉况乎以周配復以戾配睽以上配升以差配小過以童配䝉以增配益以達配泰以從配隨以進配晉以釋配解以樂配豫以争配訟以更配革以斷配夬以裝配旅以衆配師以親配比以盛配大有以居配家人以竈配鼎以大配豐以逃配遯以永配常以度配節以減配損以聚配萃以飾配賁以視配觀以晦配明夷以窮配困以割配剥以止配艮以成配既濟以失配大過以難配蹇以養配頥徒區區為字訓之模倣而復拘拘于句法之循襲易曰幽贊神明而生蓍而則曰昆侖天地而産蓍易曰雲從龍風從虎聖人作而萬物覩而則曰風識虎雲知龍賢人作而萬類同易曰闢户謂之乾闔户謂之坤而則曰闔天謂之宇闢宇謂之宙易曰乾確然示人易坤隤然示人簡而則曰天宙然示人神地他然示人明易之元亨利正萬化之原也故君子行此四者曰乾元亨利正而配之以君子行此五者曰罔直䝉酋㝠愚不知罔直䝉酋冥於元亨利正之義何得哉易之隂陽剛柔仁義三才之本也故立天之道曰隂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而配之以立天之經曰隂與陽形地之緯曰縱與横表人之行曰晦與明愚不知縱横晦明於剛柔仁義之旨何有哉其他效為天為圜等語則有為雷為鼔之辭效革去故鼎取新等語則有更造新常因故之説效十三卦所取則有衣裳圭璧掜擬之論若此之類不可勝數而於易道初無一補前不足以發往聖之心而後不足以開来哲之耳目子思氏之中庸孟軻氏之七篇所以與堯孔心傳千載若合符契者何嘗必為如是之配倣哉抑又多為誇張自贊之語曰知隂知陽知止知行知晦知明者惟乎又曰曉天下之瞑瞑瑩天下之晦晦者惟乎又曰夫卓然示人逺矣曠然開人大矣淵然引人深矣渺然絶人矣殊非聖賢氣象此當時如劉歆者所以有空自苦覆醬瓿之譏而近世如東坡如伊川所以謂其道不足取與屋上架屋之誚是雖侯芭之受桓譚之傳張衡比之五經陸續推之為聖人宋衷之訓詁范望之解釋王涯之纂述司馬温公之作書與擬類皆隨已之好而終不足以厭服千萬世學者同然之見也 潛虚論 潛虚本為擬而作也之數九而虚之數十九九者取三才相乘之數而十者取五行生成之數也温公之自序曰萬物皆祖於虚生於氣氣以成體體以受性性以辨名名以立行行以俟命故其為書也有氣體性名行命之别其意葢曰萬物之始未有兆眹之謂虛此即一元之未形所以表是而出之以為物之祖以擬之所以為而命其書曰虛自天一生水於北而地六成之地二生火於南而天七成之天三生木於東而地八成之地四生金於西而天九成之天五生土於中而地十成之於是乎五行之氣流行乎天地之間故虚于水之一則命之曰原而六則命之曰委火之二則命之曰熒而七則命之曰焱木之三則命之曰本而八則命之曰末金之四則命之曰丱而九則命之曰刃土之五則命之曰基而十則命之曰冡自有是五行之氣也而後生萬物而為之體故虚以是一原二熒三本四丱五基與夫六委七焱八末九刃十冡者隨其序迭分左右而偶之自上一次二而下至於十等為五十五體以應王公岳牧率侯卿大夫士庶人之象而周五行生成五十有五之數自夫物之有是體也而後性具於其中隨其體而有純駁之不齊故虚於五生數偶五生數曰水火木金土而為生純之性五於五成數偶五成數亦曰水火木金土而為成純之性五十純之外其次降一則自二至六偶五生數自七至一偶五成數皆曰火木金土水又其次降二則自三至七偶五生數自八至二偶五成數皆曰木金土水火又其次降三則自四至八偶五生數自九至三偶五成數皆曰金土水火木又其次降四則自五至九偶五生數自十至四偶五成數皆曰土水火木金合四降有四十是為生成之錯最後於五生數偶五生數復得水火木金土之序是為五配之性以合五十有五體而性備矣自夫物之有是性也而後為之名以别之故虚于一與一偶則名之曰元以為物之始而中於齊終於餘謂元裒齊散餘五者形之運也自是而次柔剛雍昧昭則性之分也容言慮聆觀則動之官也繇懠得罹耽則情之訹也歬郤庸妥靈則事之變也訒冝忱喆戞則徳之塗也特偶暱續考則家之綱也范徒醜林則國之紀也禋凖資賓則政之務也斆乂積育聲則功之具也興痡冺造隆則業之著也凡五十五名秩然有序於是乎又為之行以文之凡五十五行行下有辭以述行之意自初至上凡七變變下有解以釋變之義于是乎又為蓍法以占之以五行相乘五其五為二十五又以三才乘之三其二十五為七十五䇿虚其五而用七十揲之以十而觀其餘以斷吉凶元齊餘三行無變皆不占其他五十二行初上亦不占而惟占其中之五變然後以俟命焉氣體性名行命備而書以全雖若别為一家而大概與相凖虚之二數之相偶則以擬之四位之迭畫虚之五十五行則以擬之八十一首虚之七變則以擬之九贊虚之七解則以擬之九測虚之虚五則以擬之虚三虚之揲十則以擬之揲七以冬至之氣始於中而虚則以冬至之氣始於元有七百二十九贊以當期三百六十四日有半而又有踦嬴之贊二虚則有三百六十四變以當期三百六十四日而又有元齊餘不變之行三以後世有子雲者必好虚亦以後世有君實者必好虚一一模倣要之俱不足以有補于易是亦工于其數而道則未也夫性者人所稟于天以生之理蓋生生之所以為主而非氣形而下者今其言曰體以受性又曰形然後性則性在於氣形之後矣性之本體純粹至善萬物一原而非有不齊之品也今其言以柔剛雍昧昭為性之分則是止論氣之稟而非性之謂矣其學已不識大本而其他又多為艱奥之辭以文淺近之理而所謂虚者即不能免子老氏之歸於聖賢之心傳大義要旨亦將何所發明哉胡不移是心以講明羲文周孔之易上以發前藴中以洗吾心而下以開後學胡為亦區區空自苦而復效雄之贅也 北溪大全集卷二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二十二 宋 陳淳 撰 書 答廖師子晦一 某前者與㸃説拜呈伏承批誨詳委甚荷警䇿之勤然愚意更有欲講者敢一披露以求正誨竊謂此章之旨未可容易讀過夫子所以喟然發歎而深與者是豈淺淺見解學者須看得表裏净盡方有實益程子以㸃為己見大意有堯舜氣象而與夫子老安少懐使萬物莫不各遂其性之志同此其為義巳精且備但其言引而不發如集注乃是即程子之意而發明之其要却只在見日用之間莫非天理流行之妙句上此正是就根源說来而志之所以然者可謂至精實至明白矣㑹得此意則曾㸃氣象洒落從容優為堯舜事業方識得端的落著不是鑿空杜撰而夫子所以深與程子所以發cq=868明并三子所不及之旨並洞見底裏㑹同一源但此意乍看亦甚微而難著某自三四年前已略窺一線而口筆屢形容不出至丙辰秋因感嚴說大故遺闕忽躍如於中遂發此一段以記之只是推廣程子及集注之意而不敢有加焉似覺如水到船浮不至甚有慳澁處而夫子曾㸃當日之意味亦覺洋洋如在目前以是自信常存於中而日用應接亦覺有洒然得力處多所以奉而質諸長者今承来教縷縷大槩排抑根原底意而深主嚴說似於集注未合夫所謂根原来底意是以天理言之看理至於知天始定此亦不過下學中致知格物一節事而所致所格者要有歸著至到云耳蓋致知力行正學者並進之功真能知則真能行知行俱到正所以為上達實見之地自不相妨恐未可偏抑而但如来教只務理㑹此不必理㑹彼而彼自在裏許忽然自達恐差之多也如嚴説者全篇大旨只謂直到清明在躬志氣如神則天下無不可為之事又曰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無入而不自得又曰須自所樂中出方做得聖賢事業此只說得集注所謂洒落從容以下底意乃涵養成後之效也其所以如此者端由向前有造理之功洞見得天理流行日用間無處不是故涵泳乎其中即身見在便是樂地更無他念耳以此意推廣之何處不是此理之妙何處不是此理之樂故雖堯舜事業巍巍蕩蕩其作處亦不過只順他天理對時育物如此而已此意思一同所以謂可優為之言此底即是做彼底様爾竊謂此意味甚博洽此義甚縝宻最是聖賢喫處若無此則㝠然養个甚而亦安能恁地清明自得從容洒落所樂樂个甚而於聖賢事業亦將從何處有縫罅可入手哉嚴說正闕此愚所以不敢依阿徇情而有向前根原説不著之斷亦何嫌于分别恐不得一衮以道徹上下貫本末為此彼此各是一義也理在事中理形而上事形而下三子只見物不見理嚴説未説到理鄙説正所以發明㸃於日用事物上見得件件都是理於形而下處見得一一都是形而上之妙又非語上遺下語理遺物之謂也况嚴説又全無下學次第如来教所謂與堯舜有天下不與者無間惟此一條云者正與嚴説同聖人所與之意決不徒然止此若但止此則意滯而不圓非惟不徹古人心而於自身又無受用實益其不駸駸成謝事去流入佛老者鮮矣所謂塗人為禹者義又不同亦不得引以為喻也若必論端的成个堯舜巍巍蕩蕩之功此須窮神知化盛徳之至有綏斯来動斯和底手段方能其中多少事在雖顔子亦未可快許而况於㸃乎至所謂虚見實不同而下叙顔曾所以為實見及以㸃無顔曾之功而君子欲訥言敏行行逺必自邇登髙必自卑者極善極善此則日用不可少歇工夫而鄙說亦略具於篇末矣講之不厭其詳也三復警竦當切銘佩然亦當知下學中知與行齊頭並進如前之云不但偏靠於行而忽造實見地也區區欲長者詳其是非底裏而正之辭不覺繁千萬乞賜斤砭瞻仰函丈豈勝馳情 答廖師子晦二 伏承録示先師别紙議論捧讀載四追感嚴訓何戚如之嗚呼自今無復得此矣且此篇所謂日用間别有一物光輝流轉最説得病痛切乃初學之通患如自原此理之所自来而下至便是理㑹此事處又最是説道理工夫切要處所謂徹上徹下宻之功便只在此向来攷亭之誨無不諄諄此意深嫌人説顔樂與㸃深惡人虚説天理人慾每每令就實事上理㑹今提出来發得又益親切明白即此便見得聖賢之學甚實師門所傳甚正而異端虚無之說真如捕風繫影不足以為教矣某平日亦未嘗不如此體悉未嘗輒於日用外别立意見與實事不相干畢竟淺學未能徧觀盡識所以未能全契夫道理豈容易自以為是且如萬事須從一理㑹至百百理㑹至千一千理㑹至十千乃於萬事得為透徹縱待理㑹得九千九百猶有一百未諳底裏便欲去通論他萬物亦恐或虚説妄斷况淺學於萬分中果能窺得幾何宜其往往有病痛在不逃師鑒既荷指摘只當銘諸心腑懇懇常切加工凜凛常防差過乃為庶幾耳大抵許多合做底道理散在事物而總㑹於吾心離心而論事則事無本離事而論理則理為虚須于人心之中日用事物之際見得所合做底便只是此理一一有去處乃為實見所合做底做得恰好乃為實踐即此實見無復差迷便是擇善即此實踐更能耐久便是固執即此所合做底分来便成中正仁義即此所合做底見定淺深輕重便是日用枝葉即此所合做底淺深輕重元有自然條理縫罅非由人力安排便是天命根原講此要明為學問存此勿害為涵養大槩只如此而已更不須枉去别求妙竒特也如来教别紙問目中分根原學問為二事此㝡大病先師指破已明白無可説然詳来意終是未平于根原之論如謂識得根原合下底大意未是竒特須如先生所云擇善固執中正仁義凡合做底道理一一實踐方有向進工夫此只指根原别作一種妙竒特在日用事物之外與擇善固執中正仁義凡合做底道理不相干切恐依舊墮在先師所説病痛中依舊是日用間别有一物依舊是别有一段根原工夫在應事之外與學問為二事轉見刻畫支離未有和平之益而尤非愚者向来區區之本旨也来教博文約禮之説愚見竊謂博文只是窮此合做底道理于事物而無所遺約禮只是㑹此合做底道理于身心而無所放二者實相關為一統如所謂擇乎中庸所謂有不善未嘗不知者乃博文之功所謂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所謂知之未嘗復行者乃約禮之事又如克己復禮則請問其目乃博文之屬請事斯語乃約禮之屬初非判然不相交涉而其所謂中庸所謂善所謂復禮其實又只是所合做底道理也别紙又謂韓公只於治國平天下處用功而未嘗就其身心上講説持守此説固然然亦須知韓公只是優于彼而欠于此爾不可謂只就身心上講説持守更不必於治國平天下處用功而便自能了得治國平天下也所答死生精潔明快甚省發人最宜玩味祭文極荷㸃竄然金聲玉振之説乃假借以形容先師之學集諸儒之大成所以接上文論學而云竊謂正使得著非孟子所以形容孔子全徳之謂也言雖同而旨有異青藍寒氷異色而同根異氣而同源此亦猶賢於堯舜之意乃以立教之功言所以以倍功之語承之非謂其道之有優劣也遊其門者莫繼其志指當時見知者言誦其書者莫追其蹤指後来聞知者言皆非敢貶剥前輩欲直辭以見程子之後莫有正得其傳而獨吾先師得其宗亦不容於婉遜也然此等皆非容諸生私斷自有萬世公論在若根本之立此乃先師大有警䇿之辭首尾一套相關非褒揚之語然既䝉摘出有涉嫌疑不必道亦可也愚竊所病者淺陋口筆不相應一時姑少叙其哀慕之情大槩亦然而亦煞有形容不出處吾長者乃過稱之豈勝負愧相望懸隔有所懐疑不敢不請質然區區尺楮終不盡意何時還過敝里得面承警誨數日之欵何啻萬幸未間向仰函文豈勝馳情 答廖師子晦三 某特䝉惠易本義及卦圖大學議論甚荷誨督不棄銘佩何巳某向者庚申春首自考亭傳本義来前列諸圖如伏羲八卦方位乾一在左方之上兑二次之離三又次之而震四居其下巽五居右方之上坎六次之艮七又次之而坤八卦其下與今所刋本義正同但其中無太極字伏羲六十四卦方位左自乾一至震四右自巽五至坤八亦依前八卦方位而正南之中注夏至午中正北之中注冬至子中正東之中注春分夘中正西之中注秋分酉中外無六十四卦名而内為方圖與啟䝉全同竊謂此為定本更不可易今不必證諸他只以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畫為圓圖則太極渾然居中陽儀象居左隂儀象居右而八經卦粲然不待人力安排而乾一兑二離三震四自然列於左巽五坎六艮七坤八自然列於右又因而重之八位之上各序以八為六十四如榦生枝而榦體豈移玩其象則重乾居南盡午中為陽極而姤之一隂又接生於中為夏至重坤居北盡子中為隂極而復之一陽又接生于中為冬至皆自然與造化契合非是伏羲私巧撰造若校之啟䝉八卦圖以乾一居正南坤八居正北則為蹉進了只做得八重卦方位而亦少偏不甚全正恐昔日攷之未精而今不從之若今所刋本義六十四卦方位以乾一八卦居東南兊二八卦居正東又蹉退了不合自然之位且以復居北之初隅姤居南之初隅則是十一月節氣便為冬至而五月節氣便為夏至矣又無方布與圖後説不相應為悞無疑書坊所貨六經圖有先天象圖位次恰如此注出康節未必果康節胡本其出此歟後别換一版者位次却是而亦少有未當如其中方布無卦名亦可以證圓布之不必注卦名其八卦界處須有小䜿畫以别之又須注乾一兊二等字於本位之中及冬至子中等語於本方之中一如啟䝉乃善大學之疑只須平心熟玩本文之意所謂知止至能得二段只是因上文止於至善一語而推明其所以然也知止是知其至善所當止之地能得是得其至善所當止之地而實止之也自知止至能得只是一事地步相去非甚相懸只如知命至耳順知至至意誠之類定静安慮四節只是就此一事中間細破非如心正身修家齊國治等界限功夫之為濶也止以物言是事物所當止之地便即所謂至善處定以理言物既知所止則方寸之間皆有定理而無他矣有字亦有力是我有之也静以心言理既有定則心之所主更無外慕凡外物皆無以動之而能静矣安以身言心既能静則身之所處無入而不自得樂約夷險皆無所擇而能安矣慮以應于事而言身既能安則向者知所當止之事物或接乎吾前而吾從容以應之自能精于慮而不錯亂矣得以實乎已而言事既能慮則動必中節而所當止之地所謂至善處吾乃實得而止之不移矣其間名義若相類而界限所辨則甚明主意各有屬而次序所續則甚宻雖其言專為止於至善而發而實所以推原上文明明徳者之止於至善必知明明徳之所當止如是而后能得所止新民者之止於至善必知新民之所當止如是而后能得所止故下文又所以詳之格物致知誠意正心脩身即所以明明德之條目也齊家治國平天下即所以新民之條目也格物致知所以求知至善所當止之地自誠意至平天下所以求得夫至善所當止之地而止之也至於物果格而無一理之不到知果至而無一知之不盡則於天下之事凡為至善所當止者皆灼然有以知之矣由是而往意極其誠而無一念之或欺心極其正而無一息之不存身極其修而無一物之或偏則明明徳者之得止於至善有以為斯民之準矣家極其齊而無一儀之或忒國極其治而無一事之或僨天下極其平而無一民之失所則新民者之得止於至善有以著明明徳之效矣前後脈絡相貫分明如此則此一段者實一篇之總攝今若不紬繹此脈絡而必欲與後段牽聨配合為一例求之則有不通者矣如来書謂知止是知至之事固也謂有定是意誠之事則定以見理之不易而言誠以發意之無妄而言自不侔矣又注意既實則事有定理亦恐可疑葢事有定理而後意必實意實則理益定非意實而后有定理也謂能静是心正之事則静止於不為物動而巳而正則體用明達也謂能安是身脩之事則安止于處不擇地而巳而脩則克治粹宻也曰誠曰正曰脩蓋皆以全體言之而曰定曰静曰安乃是發明一義云爾謂能慮則齊家治國平天下無所不管矣能得則家齊國治天下平各得其所止矣夫齊家治國平天下固當研諸慮然日用萬事皆然而近或不審也家齊國治天下平固各得所止然特新民之止而内有所遺也要之非本文之旨牽強未合費力縱宛轉凑合得只是抝理義以就經文而不因經文以發理義殊乏怡然氣象昔日先生最嫌人如此而讀書要在理㑹裏面大義精藴亦初不在於此来書又謂傳釋知止只指君臣父子國人交之所止而不及其他此姑舉其凡例而非謂至善只在此也章句因謂推類以盡其餘乃所以足其義矣大抵凡天下萬事萬物莫不各有所當止之處所當止者非他只是事物中一箇恰好不易處大如君止仁臣止敬父止慈子止孝之類小如坐如尸如尸即坐之所當止立如齊如齊即立之所當止又如足容之重手容之恭視之思明聴之思聰等類皆是一事中所當止而即所謂至善處但總而言之必如文王之緝熈敬止無非至善然後為得其全必如淇澳之瑟僴赫喧終不可諼與烈文之没世不忘然後為造其極爾若疑傳於知止能得段無釋義則或問固已言之古人釋經取其略未必如是之屑屑而有闕文則又安知非本有而并失之耶然究而言之則意亦具於三章矣臆見如此更願髙明訂之 辨林一之動静書 動中如何有静静中如何有動此理天地萬物莫不皆然今就人心日用言則事物未感者静也而知覺不昧則静中之動也此復之所以雷在地中而見天地之心也事物既應者動也而各止其所則動中之静也此艮之所以行其庭而不見其人也静中之動即直内之敬也動中之静即方外之義也不敬則其静也淪于死物而無以存夫動之體不義則其動也與物俱靡而無以達夫静之用敬義夾持間不容髪然後吾心之靈周流該貫而無所偏其静也昭然而未嘗不動其動也肅然而未嘗不静常有以為一身之主而日用間莫非寂然感通之妙矣如尊見所論動静大槩亦不相逺但辭意有未完瑩而其言不及心又覺無主統而於我似不相關所舉總論之語恐亦不必然却覺於動静之正意有不切而依然枝蔓牽合之病也至于以無極而太極為人生而静以上事自原頭論固不容有異理然其名義亦各有攸主恐不若隨處體察為有力也葢太極者天地萬物所同然之理至極無以加之名而為萬化之所總㑹而取凖者也語其精則極天下之至精而無有以過其精語其神則極天下之至神而無有以過其神所謂無極云者則又以是理之至極而實無形象方所之可究極指定爾具於天地萬物未形之先而立於天地萬物已形之後行乎天地萬物流形之内而超乎天地萬物有形之表故自其沖漠無眹而巳渾淪完具則謂之無極而太極自其渾淪完具而固沖漠無眹則謂之太極本無極此徹上徹下之道處處皆圓而在在皆足非有動静之間而可以一所囿之也周子首無極太極一語於圖之端者葢方統原天地萬物根原之所自来辭意平正非偏指人而言而亦非謂止此一截是也如樂記所謂人生而静天之性也者則是専就人言其自形既賦生以往至情未感物之初人欲未萌未有物以間之渾是天命之全爾明道先生於此更從而精之謂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説是又欲即人生分上别出氣質而說天理也葢情即理也因生稟得名而不離乎氣也然其初全未感物則氣未有之此理本體尚渾淪完具凝然不動未為氣質所牽尚未有隙罅走失純是天命之真漠無形眹故亦未容易以性字説才立性字便涉生稟而牽滯於氣不能洒然於氣質之外端的說得天命本然之真也以上云者亦只謂自未感物以前至於己有生之始云云爾一從上説来一從下説去皆重在静字其中實無異旨但樂記主於未有人欲之汨而明道主於不雜氣為言爾皆非離人而言天别説未生以前事也今若以此中所具渾然為人心太極之全體則可若直指此統為無極太極所在則失之截定非惟天地萬物所公共者偏囿於人之軀而其一於静而不該動便與向後覺無交涉而墮在有形象方所域矣恐又牽合糊塗之未免也抑樂記下文所謂感者則對静而言也所謂欲者則對性而言也言其既感物而動則人欲於是乎萌雖性亦未嘗冺而不得全謂天命之本然矣故只曰性之欲也明道下文所舉易語乃借其隂陽變化者而就人言之所謂繼者則對静而言也所謂善者則對性而言也所謂凡人説性者則對不容説而言也言其繼此方感而動則氣巳行而天理流出所謂善之端倪因有可尋所可容説者止此而已然已非天命本然真一之體矣故曰便巳不是性也若太極則其動也亦渾然於動之中其静也亦渾然於静之中自天地言則天地一太極自萬物言則萬物又各一太極合天地萬物言之則體統惟一太極専就人言則人心全體一太極也散於日用則千條萬緒又莫不確然各有一定不易之則天然森布不容人安排是又各具一太極也無適而非太極亦無適而非無極未應不為先己應不為後合不見其餘散不見其欠活潑潑地略無一毫凝滯倚著之意可影可像是果得而截定也哉 北溪大全集巻二十二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北溪大全集>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二十三 宋 陳淳 撰 書 與黄寺丞直卿 某僻處南陬與同門朋友聲問不相接孤陋寡聞惟謹守師訓而巳鄉間諸老在師門者皆巳零落在後進輩又絶無此志可誘掖以嗣音惟鄰郡泉莆間却稍有信向相從講貫者庶幾或有一二可望去嵗以特試来中都四方才俊所萃有平昔同門未相識者多得㑹面然亦所造不齊難得見明而守剛者既而趙計院季仁拉宿書院近三月日頗得與諸友㑹聚及道嚴陵又為鄭寺丞留郡庠與諸生切磨兩月而歸大抵世上一派禪學年来頗旺於江浙間士大夫之有志者多墮其中而嚴尤甚及聴其講説旬月後士方多有警發知聖門實學之所以然而覺邪正二路之由分亦有一二後進未雜可教兹因叅注再至中都復與季仁居處新接見一二人亦頗有志畢竟先為禪門熏染未必果能渙然一於改聴易慮則此道在天地間誠可謂凛凛孤立而邪説詖行之惑人心乃如彼其昌熾識者深為之隠憂何時得天開日明然則挽回狂瀾而注之東者獨推吾兄是賴聞在安慶頗得行志繼聞與時扞格而歸世道如斯仁人君子自是難於苟合故退處里閭為一世之宗盟隨其才質而成就之使師道友道由吾兄而大振焉亦不為無補也 與朱寺正敬之一 前丁夘冬赴省道仙里特拜謁文公先生祠下感舊悽懐不能以己試罷回来擬造塘石拜先生之墓瞻山水之秀不謂中途接先生訃狼狽奔歸竟不克以如願每思前年更化之初時事一一反正而先生恩命特不舉行者不審何謂聞兩年来甚崇尚道學上庠課試悉以命題不審主盟者何人向来出先生之門立脚得住不為時論所變而顯達于時者自廖漕之外更有何人士子中有何人立朝行當要津者還有其人否如廖漕輩老學有守最罕其匹却置之閒散而萃列清華者不聞其人恐其崇尚者亦不免但為虚名之舉而實何足以為吾道重也要之實欲崇尚除是表出周程三先生及吾文公先生者並錫之公爵而置之先聖廟顔孟配享之列而布其書於天下使學者尊信鑽仰睎慕服習以作成人才而變化風俗然後於道為庶幾而萬世公論少有愜焉爾然此又非常之舉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去聖繼絶學為萬世開太平非盛世聖朝君相大有卓絶異常之識不足以及此未可以常情淺淺論也不知將来到何時世方克舉此一段公案以幸天下抑又關天運存乎其間非人力所能與也 與朱寺正敬之二 某春間經仙里少欵誨論不勝欣慰别後途中節被脚子撓竟不克入三山與黄寺丞相聚二月末抵家幸爾善達皆庇之及繼得潮陽郭子從寄示先生行狀後段印本不書姓名想是直卿之筆鋪叙得大意境出甚穏帖然亦有小小造語立字未安處不知前段如何又不得本子如云正統有歸恐亦只宜作全體有在又如秋霜處恐尚欠温和一節又如有功天下後世處恐欠集諸儒大成底意又如天文地理樂律兵機等類皆吾道中之事自己本分著實工夫所以明明徳體用之全止至善精微之極底意思所係不可得而精粗者今乃結上文以道徳光明俊偉如此却分析此節離為二截似出道徳之外不相管屬大抵先生之教所喫為人至切至要處實是就下學上極著工夫凡上達底妙道精義須從人事千條萬緒中過来極是著實更無一㸃懸空底意極是縝宻亦無一㸃疎濶底意恐不必如此分開了失其旨矣又如碑記等文多亦只是發明此理不可與騷賦等文别作一等看葢理明義精詣極造到自無所往而不通無所發而不當非可拘拘以常迹分别也凡此等恐更當修刮純粹無病方為至善盡美不審台意以為何如 與李公晦一 某在都下為林自知及趙計院諸士友留講貫至七月末始出都門八月初經嚴陵又為使君鄭寺丞留學中講説不覺度兩月日自都下時頗聞浙間年来象山之學甚旺以楊慈湖袁祭酒為陸門上足顯立要津鼔簧其說而士夫頗為之風動及来嚴陵山峽間覺士風尤陋全無向理義者纔有資質美志於理義便落在象山圏檻中縁土人前輩有趙復齋詹郎中者為此學巳種下種子趙詹雖已為古人而中輩行有喻顧二人者又繼之䕶衛其教下而少年新進遂多為薫染其學大抵全用禪家意旨使人終日黙坐以求本心更不讀書窮理而其所以為心者又却錯認人心指為道心之妙與孔孟殊宗與周程立敵平時亦頗苦行亦以道學之名自標榜鄉閭時官多推重之殊無一人看得破者自某到學亦都来相訪議論不合遂各屏跡其少年後生有可教者未欲絶之屢邀来説話而陷溺固蔽之深更説不入竟亦希行疎立不復相親日間所與講貫者只是繫籍習舉業諸生志趣雖凡而意向未雜聖賢要義與之明白剖析旬日後却多有感動警發嘉歎歆慕以為平生所未聞多有議論播在人間得以正人心闢邪説邦人至是始曉然識破邪正二路之由分知聖賢實學淵源之所自来而覺渠諸輩都是沙門黨類非吾徒者其間亦接得三四後進専心一志有可造道成徳之望十月初九始離嚴陵到莆而仙遊陳憲又専書邀過書院留與令嗣伯澡相聚此後生甚不易得數年来極是辦得做鑽仰工夫甚懇切専篤已識路脈不差將来必大有可望者温陵諸友甚懸望其經過而未暇及者凖擬開春和暖始克辭歸稔聞真侯撫字之政甚切斯民得安田里頗有生生之樂自三十年来士夫不復有此念視民端如禽獸摧剥殘賊不復顧恤今乃見此仁慈惻隠之實薫然如春風和氣之發育萬物令个个有蘇醒意千里生靈何其幸邪 答李公晦二 承喻黄堂前日欲相延入學講西銘固已參商無及然亦良感其不外但此等文字亦須稍識路脈者方可與警發而起其向慕之心有如汙世流俗舉子素顛迷於利欲而厭薄理義者之前且得開示以邪正大分而明白其入徳之門然後徐徐進以聖賢精宻之功非可躐等驟與之語此而強聒之恐未必有絲毫之實益也 答李公晦三 所示近思録并林子武之説良荷啟益按此跋意自平正於理無咈者向聞先生亦曰四子六經之階梯近思四子之階梯今子武不以為然乃欲讀四書只叅攷此録使互得以發明似此言者彼只據先生已解之四書理義巳明白者而云云爾若據古四書本文非先有得乎此録四先生之説則亦將從何而入而孔孟所不傳之秘旨亦將從何而窺測其藴乎况先生所解四書之説亦自四先生之書得之而此録則四先生之要言所萃今令學者先讀之使知道統之復續實有賴於四先生而起尊敬師慕之心然後循序漸進於孔孟之門自當不迷其所趨亦何疑乎 答李公晦四 外日承訪及臨漳諸壇壝事此間舊只有社禝壇一所而已自先生至始添創風雷雨師壇二所已將民間常用尺子躬按遺址畫為圖三紙大抵社稷壇在郡治之坤位以春秋社日祭風師壇在郡治之艮位以立春後丑日祀雷雨師壇在郡治之辰位以立春後申日祀其執事者並以郡中十名内吏人充既又借得郡中印本淳熈編類祭祀儀式内有壇壝制度及禮器尺様與民間常用之尺合并檢先生所作鄂州社禝風雷雨師壇記參訂之丈尺又不相契未詳其如何若非匠者製造有出入之訛則恐先生别有所據而然耶此儀式之書乃朝廷頒降年間所按以行事者泉之公庫必亦有之試取一閱之可見也 答李郎中貫之 厯陽兵来忽辱墜翰詞謙義重何以克當竊嘗深歎世之學者多有良資美質可與共學適道而又多壊以二病一則病於安常習故不能立志以求自抜一則病於偏執巳見不能虚心以求真是惟其有二病為之梗塞是雖有粹美近道之資亦不免墮于固陋而終不能以有成須無二者之病然後致知力行之功可以交進于其後聖賢千言萬語皆可以無扞格而宗廟之美百官之富皆可以次第而得之如髙賢之資質甚美自其立朝風節之勁又典刑端荘静重者言之其立根脚已甚健本領已甚正胚模已甚宏矣所欠者出持光彩工夫今其立志於聖賢門户甚専篤且復謙謙求益虚懐下問絶無有我之意又無世學所謂二疾矣而又如常常佩誦居敬致知之方是又得其所以為用功之要其路脈已不差矣但俛焉日有孜孜顧何精之不可詣而何徳之不可進乎諸老先生平日教人最喫處尊徳性道問學二件工夫固不偏廢而所大段著力處却多在道問學上其所以為綱條節目見於大學或問所叙程子格物諸説處須實下手做便見得滋味㫁不我欺至于融㑹貫通則卓爾躍如並在前矣江西一派却只是厭煩就簡偏在尊徳性上去先生蓋深病之力為之挽乃確然自立一家門户而不肯回今世後進中學質美者亦多有流入此病可歎髙明固無此等病亦不可不知其得失之所以然失者看之破而照之徹則得者守益牢而進益力矣前日見黄義剛録多有與某所録相同處彼又未及修整多過冗濫恐成重複可以將倉司本即義剛巻删其同者將所不同段子并削去其差冗處攢聚只作一巻如何廷試後某更就子善處旋借来看或有差舛别更得託胡仲立附便白鹿奉聞也 與陳寺丞師復一 某去載在都城為朝士輩相留講貫區區在都城之久頗覺兩浙間年来象山之學甚旺由其門人有楊袁貴顯據要津唱之不讀書不窮理専做打坐工夫求形體之運動知覺者以為妙訣大抵全用禪家宗旨而外面却又假託聖人之言牽就釋意以文蓋之實與孔孟殊宗與周程立敵慈湖纔見伊川語便怒形於色朋徒至私相尊號其祖師以為真有得堯舜孔子千載不傳之正統每昌言之不少怍士夫晚學見不破多為風靡而嚴陵有詹喻輩䕶法此法尤熾後生有志者多落在其中其或讀書却讀語孟精義而不肯讀文公集註讀中庸集解而不肯讀文公章句或問讀河南遺書而不肯讀近思録讀周子通書而不肯讀太極圖而通書只讀白本而不肯讀文公解本平時類亦以道學自標榜時官里俗多所推重前後無一人看得破自某到都来相訪議論絶不相入凡朝夕所與講磨只是在學習業諸生雖識趣凡陋而志向未雜聖門要義每極口為之明白剖析旬日後大小生徒多所感發歆慕以為平生所未聞邦人至是始釋然知邪正二路之由分而異端曲學贓證暴露使儒容墨行盜名於一方者不復得以遁其情亦接得後進三四輩専心一志為可望有以慰鄭侯拳拳囑望之意亦自愜以不枉如南康乃濓溪晦翁二儒宗宦游之邦流風遺躅儼然如在而豪雋遊紫陽之門者亦多然其地鄰江西則象山之風聲氣習亦無不熏染於簪紳韋布之間為吾徒者時或有出入焉真是真非無復能辨而天理人欲恐或混為一區則發揚先儒道徳之化主盟斯文使邦人風動響應粹然一於聖門實學之趨而絶無復有詖淫邪遁之流者非吾賢使君其誰歸想下車先務深所加意而英才美質有依賴焉不審白鹿洞中人物竟如何有真篤志不雜可取者否又聞前政遭論以聚斂之故則閶閭不無赤立之憂仁人君子至此必将為之動心而哀痛焉于斯時也極力撫摩朝夕正不容緩况今之世横歛毒賦隠為民病如久年錮疾赤子不能言有司不敢言者在在有之惟仁者為能勇于為民除去而不容其或留州閭之間所同病者最是強梗姦慝之民専飾虚詞健訟以撓吾善良惟義者為能深察其情狀而痛為之懲艾或長年善閉之自訟齋使之無復逞其爪牙庶乎吾民有可安生樂業之望矣 答陳寺丞師復二 伏承誨示讀書精誠静三者之說自非切己用功體察何以及此但来説太約不見得主意之果為如何且書之所謂精者不知如何其精也精者乃純粹至極而無以加之謂如致知而至於知至則是致知之精格物而至于物格則是格物之精也在讀書言則只是研窮其理見理真是真非端端的的不可移易云爾如一句以為如此又以為如彼則是一句之不精矣如一章既達其辭而未達其藴則是一章之不精矣程子謂論語有讀了後全無事者是全未有一字之得而草率不精之故也有得一兩句喜者是巳入得一線路子開明是一句之精也有知好之者是已覺其中有趣味之可嗜而于書之大義漸精也有直不知手之舞足之蹈者是深有悟夫趣味之無窮而全書之已精也然精亦豈容易可至哉是用多少工夫積累而然如顔子之博文約禮必至于所立卓爾然後為精如孔子志學必至于不惑知命然後為精然此又以見道全體言之非精于一書之謂也今謂誠則精者不知如何其誠蓋誠者真實無妄之謂有以天命本然言者若誠者天之道是也有以人事當然言者若誠之者人之道是也有以理言者若誠者物之終始是也有以心言者若不誠無物是也有以徳言者若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是也有以用工言者若君子誠之為貴是也不知来意所主是以天言邪人言邪以理言邪心言邪以徳言邪用工言邪由誠而精者于誠後又如何而精邪謂静則誠者不知如何其静静與動對静是無事時動是應事時如寂然不動者是心之未發而其静也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者是心之已發而其動也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是未感物時心之所發渾然天理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是已感物時性之發而為情也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則其静也發而皆中節謂之和則其動也静者其體而動者其用也心不能偏於静必有動時亦不能偏於動必有復静時一動一静循環無端而誠則徹表裏一終始而貫動静者也今以静言誠偏就静一邊為主則其接物而動時非所謂誠乎由静而誠者於静後又如何而誠乎恐不免墮于釋氏之失否然則由静而誠由誠而精其中果有血脈相闗處與否果通而無礙與否想親下工夫必深熟曲折若只是棟數箇好字立箇標榜不暇計其中意旨曲折淺深可否使之明明瑩瑩却成疎漏又大糊塗大欠缺無實下手用工夫處文公平日所深不喜諸生之有此類者正謂是也所謂寡欲為本之說信然明白無可疑者恃講訂相忘不覺縷縷未審雅意以為如何 答陳寺丞師復三 久不奉清表忽承惠翰披挹謙光何勝感悚勉齋之逝可傷終始親宻師門傳本末之備者惟兹一人今其巳矣誰復可依靠耶為之累日嘆息吾黨凋零斯道誠為孤立賢契有志之托如此只有賴其光大之功所論讀書持敬一時不可輟可謂得學之要領矣蓋須如此用功方有日新之望大抵持敬乃貫動静徹顯微之功所以存主此心而森萬里之㑹耳讀書又無他道特不過講明此理之端的是者真知其為是非者真知其為非如此而已是二端者固相須而相發然非切實著工夫齊頭並進亦不足以得其趣味也區區每病孤陋惟英明時有以發之幸甚勉齋論語增釋果䝉肯来發藥尤千萬之幸也 北溪大全集巻二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卷二十四 宋 陳淳 撰 書 答趙司直季仁一 某八月初三日抵此即見寺丞䝉出劄子相留在學講說而士人新第余尉者力贊之次日陳宰權教又以學中衆人之狀来請勢不能却遂為之留因慨念江西禪學一派苗脈頗張旺于此山峽之間指人心為道心使人終日黙坐以想像形氣之虚靈知覺者以為大本而不復致道問學一段工夫以求理氣之實於是舉其宏綱大旨作講義四篇一曰道學體統二曰師友淵源三曰用功節目四曰讀書次序明為之剖析以為後學一定之凖庶有以正人心而息邪説距詖行講義既成請使車初八下學不期寺丞又值私忌并祭社遷延到十三開講置酒百位與諸官及諸生均洽葢重其事欲諸生留意不期忽值補試不行令諸生四散又空兩旬閒坐此月十一方再集講起大抵今世士習顛迷於舉業一段骨董殊不知聖門有大壇場大境界而此間尤陋無一人置得晦翁大學解間或一有焉亦只是久年未定之本如喻顧二人資質粹美却落在江西窠臼中亦極口為之剖析而其受病已深立意已堅無可轉回者有一二後生可喜又却平日與相往来陶染薫習正兹朝夕為之解釋未必其果能改聴易慮外此却有一二後生志向未雜儘可與語頗樂聴受其他則在學習舉業諸生朝夕且拘令聴講多於背後更相告語以為説得明白皆平生耳所未聞更俟其積累通曉看如何 與趙司直季仁二 某在此不覺兩月日象山之學因以得知其情狀来厯前與寅仲書已詳之矣大抵全是禪學象先本自光老得之今楊門下多是引接僧道等人来往以為覺者甚多此間九峯僧覺惠者詹喻顧皆以其得道之故與之為朋詹悟道時嘗謂他證印法門傳度從来如此然則此一家學問分明是空門宗派曉然張無垢之徒何暇更說吾儒道統何暇更甚争衡堯舜孔孟之傳縱待說得精微妙不過只是彌近理而大亂真甚相似而絶不同也然非物格知至理明義精者不足以識破此平時數輩洋洋於閭里間以道理自髙後進無知多為熏染落在圏檻中闔郡又無一人看得破皆以為頂上一格人胡伯量到此講説亦看之不破自某到後對當人分上既各逐一與之明白剖析有後生染其學而来見者又極與詳細分别路頭及開講後又時或與大小諸生說破其是非邪正根源来厯巳自曉然分明無復遁情邦人始知其判然為二路之分後進中亦有省覺象山而願學周程喜来扣擊者雖只數輩傳法妙門陷溺至深痛䕶祖印如䕶命不能割舍轉回然其心腸肝肺中正贓證病根已被拏攫出来暴白于衆有不可得而掩者是雖無風動響應之效而其所以正人心闢邪説距詖行以遏方来已説之衝而開後来無窮之新進者其為補亦不淺矣 與趙司直季仁三 載伯話别次道及節夫已求書為四明之行此子可謂狂妄矣聞之深為嘆惜前日相聚許多時凡有議論渠多不入意只以守槎溪之言自為足了又殊無扣擊無因與劇談痛論今流而為此舉乃是于聖賢門户中元来全未有少知味處故以為緩而不在急葢無可扣擊者因覺相聚間泛泛地徒飲食忽聚忽散亦不濟事須是帶一兩件切要書去不必以道自遜須舉兩三段道義與衆講貫明白剖析如此則每聚每有益於後生有不能問及未知所向者皆可以有補渠館地在何處今一書早與救正【見三十二巻】不及封望為封達之載伯又説袁侍郎欲著書尊其師豈可強著書亦豈可強尊所學大抵全是禪家宗旨無一字與孔孟合假如推尊之極亦不過傳燈録上添一位爾若説去聖五百年得其傳者推象山但越見其魍魎無忌憚之甚為後世一大笑也前日寅仲書中有謂口頭儘説得筆下儘寫得恐亦只是看他不破而云耳孟子知言地位自非物格知至理明義精者不能非可容易及也如看他不破初亦何害只恐被他引去則為害之大者然與之周旋浹洽亦安能保其決不為之引去耶此又在諸賢所當深自戒也 與趙司直季仁四 去冬棘寺之聚情理優渥豈勝銘佩春首判袂南歸而台旌又榮赴桂陽藩屏之除相去日逺一自閏月得楊卿書道及尊契陛辭之劄一絶和好一奬忠義誠為大公至正之論竊深敬仰四月初忽傳邸報又聞遭論罷桂陽之命為之怪訝不知已交篆得幾時或尚在道未至邪司人物之柄者率然而予率然而奪何其兒戯若此可見世道之衰仁人君子難於行志動輒與時相忤惟在我者苟内省無疚雖百厄其何傷且冷處髙卧以看兒戲却于餘暇温習舊學以為異日大施設之地亦自有無窮之益為一樂也諒髙趣逺識必不為之芥蔕也 與嚴守鄭寺丞一 某伏䝉喻及講説此乃與人為善之美意區區淺陋義亦不容固辭竊惟開發後進初不在于辭説之多假如將一件書全部講説聴者遂不復致思亦無進益反成長人怠惰之心不若只明指其切要路脈使有志者依此尋求却有日新不已之功某今欲將學問大要處作講義四篇已立題目一曰道學體統二曰師友淵源三曰用工節目四曰讀書次序以應嘉命若果䝉開允則退去脩治其詞午間乞遣一筆吏為寫講義冊子就明日乞使車下學集諸生一講因得午後登舟趕及同行庶幾行途有所相依若蹉過此則後去獨歸途中勢孤極為不便伏丐台照 與鄭寺丞二 日外拜違過䝉頒贐至水次繼辱誨翰拳拳眷顧不巳之誠何感如之十一日經過壽昌航頭鄭生聞者已伺于道左扣其所學来厯平日惟在婺女吕氏家塾從王深源為學却好觀周程朱吕之書不曾交惹象山但於書詞不識郡中諸人學問之是非而偶及之爾及得某書大有警省特為留一日半并兩夜與之欵洽曾用工夫頗有扣擊年方二十六趨向甚正且言諸人之病謂其平時以道自尊無一人看得破被長者説破情狀不直一錢聲價頓減所以魂消魄沮不復来相親斯言亦不易見得到此也大抵此一種學問不止是竊禪家一二乃全用禪家意旨與孔孟殊宗但孔孟為厯代宗崇已極立之廟學已定不可貶剥遂托其言以文葢其學欲以儒名家其實乃牽聖言以就釋意實為釋家者流于儒家事業初無絲髪之補雖或做入細工夫與儒家内省處相近而亦大故疎濶簡率於儒家淵源趣味實迥然不同特不過只是山林一苦行僧道輩氣相所謂聖門切已存養省察精微嚴宻之旨彼烏足以知之而况含糊不明理之蔽其流必至于錯認人欲作天理如亟戰殺母以為忠忘君事讐以為義導學者于綱淪法斁之域而不自知乃囂然欲以是而争衡孔孟千載不傳之緒亦可謂無知之甚奈近日兩浙間此學頗旺縁有貴顯者倡之後進見不破樂於徑捷隨而風靡識者葢深憂焉兹者幸獲慿藉威尊發揚徳音極為之剖析是是非非界分巳瞭然明白雖彼數輩陷溺之深已不可轉移而在學大小諸生及邦人在外之有志者頗多有感動警發已識邪正二路之由分而知聖賢實學不迷其所向有以正人心闢邪説距詖行於其間又接得四人若張應霆朱右李登鄭聞者専心篤志為理義之歸而四人之中鄭與張又已識路脈不差有可造道成徳之望且因以種聖學于一方尤非細事是雖區區勞費唇吻之劇而不自以為悔也 答黄先之 某八月初經嚴陵不意為史君及邦人挽留在人情事理有不容峻拒而走者遂將大學論語及孟子中庸大節目難曉處都講了喻文者舊雖造師門而後却為象山之學象山學全用禪家宗旨本自佛照傳来教人惟終日静坐以求本心而其所以為心者却錯認形體之靈者以為天理之妙謂此物光輝燦爛萬善皆吾固有都只是此一物只名號不同但静坐求得之便為悟道便安然行將去更不復作格物一段工夫去窮究其理恐辨説愈紛而愈惑此正告子生之謂性佛氏作用是性蠢動含靈皆有佛性之説乃即舜之所謂人心者而非道心之謂也是乃指氣為理指人心為道心都混雜無别了既源頭本領差錯其于聖賢經書言語只是謾將来文葢名家多牽合已意不究本旨端的與孔孟實相背馳分明是吾道之賊只向日張無垢之徒楊慈湖為陸門上足専佩服孔叢子心之精神是謂聖一句作已易四千餘言只發揮此意無一句是此間詹郎中亦號陸門上足趙復齋舊雖来往師門後亦從此學今都下士夫多溺此學者皆縁以其學簡易徑捷見之不破誤陷其中而不自覺此邦縁有人唱此苖脈士之有志者多為薫染長者有顧平甫少者有邵生甲王生震既落此圏檻意趣論議全别更無一字相入又却偏執自是無可救正轉移者學中所與講貫只是係籍大小諸生每日㑹聚講説必詳悉為之剖析聴者無不歎羨其明白皆以為平生所未聞多有感動警發者邦人至是始曉然知邪正二路之由分下縣傳講義去亦多有興起者其間亦接得三數人専心篤志為理義之歸無雜念為可望爾是雖無風動響應之效而其所以正人心闢邪説距詖行于此邦所補亦不淺矣 答潘謙之 某沗同門之末曩嘗竊窺問目久願切磨南北參商無由㑹合髙山景行日勤仰止昨忽承華緘先施披味如奉面教顧惟先師文公已逺有大疑義無從質正黄寺丞近又不起失此良友心傳本末誰與講明道在斯世凛乎可憂兹正吾徒所當用力交相勉焉日有孜孜為死戰計而不容有半途之弛者也然嘗竊謂聖賢學問無過明吾心身之理而巳所以為理者又非可悠悠泛泛若存若亡半間半界須是見得親切端的見善真如好好色見惡真如惡惡臭然後于切己為得力而在我有受用處到凡遇事直如鏌鎁著物一觸便成兩片無復有騎牆不決之態葢必如此而後為分明洒落每深病其未能造此正有賴於髙明鞭䇿之功賢者以為何如 答徐居甫 所諭家居為俗務所縈此非吾徒所宜病也日用萬事莫非天理所當然而人道所不容不然吾于其間但順以應之奉天命而供厥職爾何者為當務而何者為俗務耶纔以俗言便理與事判易生厭射而不自覺其墮於清寂之境矣故以流俗為病則可而通人事為俗則未可雅意以為如何 答蔡廷傑 陳生来忽承教墨豈勝皇恐以令似之資甚朴茂而性亦開通又加以過庭日親嚴明正大之訓何患其無有造道成徳之望但後生晚學始進發軔之初亦未可便責以必須知味必須踐實且當循循誘之馳入此路来便不迷其所趨凡所合當先聞底切要嘉言善行且須逐旋一一説與之知凡所合當先讀底切要諸書且須逐件一一令講究過要耳目聞見常是此事心志念慮常在此途勿過急而廹勿太弛而忘至于日積月累漸摩涵泳之久一旦自能不覺忽然有警省處至是然後其中喜悦方可有趣味不惟喜之而又愛之嗜之葢不待為之鞭辟而駸駸自不能以止矣所謂優而柔之使自求之饜而飫之使自趨之之道也 答蔡廷傑二 所喻廷訓多為舉業之分此無足怪者時王之法以此為尚生今之世未能絶俗髙飛逺引安能舍此自是人家子弟常事所當習者但要之聖賢學問則此等伎倆工夫虚浮無根誠有病乎聖賢正大之意而聖賢學問實未嘗有妨於科舉之文葢理義明則文字議論益有精神光采耀然從肺腑中流出自切人情當物理為天下之至文而非常情所及者故學者亦不必以此分厭懌在平居暇日當知本末輕重立課程爾如卓卓有志者只依程子月中十日之説自不為慊或未能然者每日但分一半工夫亦可無相妨惟遲之日積月累之後至於有得趣味則必自知賓主而勇往不可禦矣 北溪大全集巻二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卷二十五 宋 陳淳 撰 書 答郭子從一 去秋承惠書并碑記文字一封議論一巻未及奉報便来再䝉教翰并書籍二封重疊皇恐某區區庸陋皓首無成師容日逺索居閩底與同門朋友又不相親無可切磨而郷間士習又陋不似仙里崇尚此學故後進絶無登門問津者丁丑嵗因特試久留中都同門未曾相識者多得㑹面四方英雋寓輦下及朝行志向之美者亦多得相聚講貫此畨叅注朝士稍稍聞知又多遣子弟聴講至相挽留依戀幾不得脱身歸者頗覺中都士夫却多有尊徳樂道之風但年来象山之學亦頗旺于江浙間其為説全用禪家作用是性一意為宗主而牽聖言皮膚枝葉以文之不窮理不讀書専静坐澄心自以為涵養本源真有得堯舜周孔千載不傳之秘旨其實詖淫邪遁與周孔背馳無一相合葢真吾道之賊後生晚學看不破多先入其説朝之貴顯者亦多墮其圏穽而不自知兩年在彼頗極為之剖析是非邪正其偏執固陋不肯囘者置之不足恤或所染未深因有警發而知所歸向者亦衆如仙鄉姚安道亦象山之學此後生妙齡美質志向甚佳頗勁勁自立但學無師友淵源只壁角鑿空杜撰不知從何傳授得此一門宗旨先蠱其心初榮歸經過一見之頃亦未詳其為如此次年過温陵結親直造家講論意旨殊扞格不相入繼而自温陵貽一書頗自張皇説道理自是自専而其矜驕褊迫狠憤不平之氣甚盛溢于豪楮間巳知其非逺器矣自後相見其聲臭不同之故更不復與講論如祠堂記亦只是後生時文之見捉摸所謂物格知至意誠心正身脩家齊國治天下平者無日不講之乃㨂極至之語為形容以此為一篇關紐處而主意焉其實乃大病所在蓋聖賢正誼不謀利明道不計功平時拳拳教人篤于下學只是做格物致知以誠意正心而脩其身底工夫何嘗躐等使遽造于物格知至意誠心正身脩之地而安享其效至所謂齊家治國平天下則又在于身已脩而充之爾非素無本領可以雜然妄進其極也繼又以敬之一説強牽挽附麗于其後意義殊不相屬外日温陵㑹次亦説破此病與之知未必當其意也使其享年學老而成亦不過只成就得一箇抝爾無足多道每嘗竊歎世之學者最難得美質質既美又難得有志焉幸而質與志俱美而所學又不得門路無以成其質而達其志竟亦何美之有焉因是益覺伊川所謂三不幸之説誠為不易至論可敬可服林賢良草範之書極荷承教此亦英才美質度越流俗者恨不遇明師學無本源用心良苦與子雲太温公潛虚後周衛元嵩之元包同一律皆無加損于易後世聖道不明而英才美質無所成就枉入偏曲者何可勝計耶仙鄉多同門老成想時有切磨之樂前年道間遇潮人説及謝教有書解自刻往未委是自著是編集因一書求之未䝉囘答更仗吾友求本示及為幸葢書之為經最為切于人事日用之常惜先師只解得三篇不及全解竟為千古之恨自先師去後學者又多専門蔡仲黙林子武皆有書解聞皆各自為一家昨過建陽亦見子武中庸解以書相叅為説中間分章有改易文公舊處過温陵又見知契傳得蔡伯静易解大槩訓詁依本義而逐字分析又太細碎及大義則與本義不同多涉妙終不能脱荘列之習豈真知易之所以為易良可歎矣直卿去年過南康太守陳寺丞邀到白鹿洞講乾九三坤六二傳得本相似舉子時文牽挽之態發二爻大義本旨殊不出中間詞語又多病復不見所以為乾坤之變處今録去漫一觀直卿在師門最久傳得本末極為精偹而其為説如此則真見之粹然者最為難也行狀後段必是渠筆此篇形容得文理俱到却穏善所欠温和一節誠如来喻舊某叙述之文亦曰望之儼然而可畏即之温然而可親其接人也終日怡悦熏然春風之和而可挹事有所不可則其㫁之也雷霆之威又厲然而不可犯乃其實也然其間亦有小小造語立字未穏處而後面近末説天文地理樂律兵機等皆吾道中之事自己本分著實工夫所以明明徳體用之全止至善精微之極所係不可得而精粗者今乃結上文以道徳却分析此出在道徳之外離為二截似不相管屬説開了及碑記等文多亦只是發明此理不可與騷賦又别作一等看此段更當脩刮純粹無病為善直卿前日在安慶有小不合當路者之意不欲顯然罷之姑以大理丞召起既在道則使臺章彈去而畀以祠禄非誠有召對之命得以從容于辭受進退之義也 答郭子從二 所論先天順逆之説太泥左旋右轉相滚雜終竟未瑩據説卦本語自古無人曉得字義直至康節先天之學始説得出而啟䝉本義復用其説而詳之已甚明白矣如圓圖之左方自有乾一而後有兑二離三震四相次而生而卦氣則自震之初為冬至離兑之中為春分至乾之末而交夏至焉皆是順數其已生之卦而言如順天而左旋故曰數往者順其右方自有巽五而後有坎六艮七坤八相次而生而卦氣則自巽之初為夏至坎艮之中為秋分至坤之末而交冬至焉是皆逆數其未生之卦而言如逆天而右行故曰知来者逆然推原易之所作乃從乾一兑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相次而生然後成六十四卦焉故曰易逆數也凡此所謂逆順其主意只是已生未生為别而康節引天左右旋為譬亦各就兩邊言之耳今不必拘諸家之説只管分别如何是左旋如何是右轉愈見礙也乾九三坤六二所云云須要見得兩爻本義端的不可移易處九三以陽居剛健而又健為健之至故有終日乾乾之象以其不中故又有夕惕厲之戒然所以至健而乾乾者為何事聖人于文言申之以進徳修業知至至之可與幾知終終之可與存義大要不過致知力行兩盡其道而已是迺所以為健而又健之實也六二以隂居柔順而又順之至且居中得正純粹無偏故有直方之象然所以至順而直方者為何事聖人於文言申之以敬以直内義以方外大要不過順守其正而已是乃所以為順而又順之實也乾坤何為其如此不同也乾知大始而坤作成物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而坤利牝馬之正先迷後得是乾能創始又兼統其終坤則無始但有其終而已故致知非健則事物渾淪無以剖析是非力行非健則或作或輟無以造極二者兩盡無一強一弱乃剛健之至此正聖人純亦不已之事而顔子克己工夫亦足以當之坤則無致知一截事只敬義順守于其終而巳此乃仲弓為仁之功視顔子大有逕庭知乎此則乾坤健順之辨自判矣此等工夫義理亦何有上下之限而渠乃以居下為言未免偏滯疎濶又止言力行一邊而不及致知一強一弱何健之云甚大失聖人之旨矣以窮理言義又不相似窮索乃平日之功非裁度處事時之事也若曰觀理度宜則可矣又言乾之徳業必本於坤之敬義亦有病乾之為乾果有資于彼乎是則聖人徳業須有待於賢者功夫而後成矣曰如此則乾獨無敬義乎曰非也乾之為徳業純一於誠無表裏隠顯之間所謂敬者自清明如神何有持主之迹所謂義者自從容洒落迎刃而解又何有裁度之為乎然人之資質不齊學者自顧若無清明剛健絶人之資不能超抜為乾之事則莫若且用力於坤之敬義至于真積力久而不息無不利則乾之徳業亦可馴造矣此又自賢入聖而合徳無疆之地也妄議大義如此髙明以為如何李推所作姚誌銘亦善美質不遂誠為可惜然其人已往無足深論姑置之大抵自専自是而不能虚心乃世儒之通患惟好自専自是則無復有進惟不能虚心則無可大受前賢多能以駁雜之資轉移為美徳者皆由不自是之故先生亦嘗曰某平生不曾自以為是而吾徒看道理又須要見得真是真非端端的的方為切巳物有得力處不可半間半界含含糊糊徇人情世俗相假借為隠忍回互之態不惟于道理有妨而亦心術之大病去年在桐城與李推相處多時見渠于是非白黒大故騎牆甚欠親切端的工夫所謂相觀而善之謂摩吾徒亦不可不自警勉也 答郭子從三 承諭創行宗法可謂勇于為義之舉矣不勝贊詠且䝉以宗㑹樓食宴堂之記為囑久未得暇去冬十月因撥冗取禮經攷其法之所以然初只欲應命一篇然古人宗法不可不叙其来厯與後人知之而其中法意曲折浩博詳言之則動傷冗長有厭觀者約言之則又不足發明大義安肯以警悟昏俗遂併作二篇庶幾少布露區區以為名家扶持禮教之助爾既而成篇只依来意所主歸之小宗為説而妻父再三道及豈可無始祖畢竟始祖之祭終不可得而廢之也於是再攷所示諸文字得見来説所謂盛族之始實自漳来此正禮之所謂别子者若知其名字或墓地名則當以為始祖若不記識則不得巳以其下所得知者為之莫是今髙祖而上所謂二郎者是否然所謂始祖之祭亦無甚重難按家禮祠堂章始祖雖親盡而大宗每嵗率宗人一行墓祭百世不改因欲以是説再訊取雅意之可否而悄無鱗翼可附今只具數端于後惟髙明裁擇焉 答陳與叔 承手翰并謝教夏商書二冊豈勝欣慰女訓之書極關世教得真本見示為荷某亦嘗恨此為世間闕典因編女學之書一帙以女妻婦母姑等分門類纔脱藁即為朋友取去已多年亦自不能存得一浄本今感兄之書覺節目亦切深竊敬仰林宰久聞賢名只等入郛一見而竟未能来也傳説愛民甚篤但亦空有仁心仁聞而民不被其澤葢南邑官錢浩瀚多是鑿空白撰為有司者例許人告訐重為科罰以充解發今渠惡此等無名而不肯效顰誠是也然則無計畫可代其勢不能舍此若在已當之則自斟輕重適中民猶有分毫之賜今凡有當科罰處却不自當而推與三佐官為之冀其罪過不已出然佐官藉長官之命則肆其慘為害益甚此何異遣兵殺人曰此兵也非我也不思律中猶分首從輕重之别則在己果能逃其罪乎是本欲愛民而反為民病其心誠可矜而用處不達殊可悶也豈學問之當然乎恨不得一㑹面而扣其説也 與卓廷瑞一 某欲寓中都凡百粗遣皆庇之及此行雖于進取不甚利而因以多見賢者其為道義之益不淺自過莆見陳南康留書院講論其人胸懐磊落一持正論更無回互因出至之所為新作二圖并親書囑渠刋布一曰天道至教圖從太極兩儀五行四時四方以至四徳五常四端相次排列其一曰天道至教圖説標出禮記至教至徳一條及風雨霜露無非教一條與仁氣義氣一條列於其首而為説于其後大意説君子法天從政如風動以教民善如雷擊以懲奸慝便及始為士而終為聖盡乎人而合乎天鄙見竊謂其圖是矣其説則未能與圖相應在我殊無本領所謂有用而無體且徒止於兩端而造聖人天徳之路又失之急遽而太徑陳守操筆再三令某就圖上斫抹曰朋友切磋正要如此某謂鄙見姑論其理如此爾亦不必為太甚也又出黄文思孟子説二十段大槩亦平正而説性處所引書及韓公説只少委曲爾而至之有説極與辨正又將太極圖来讀其旁註潘丈説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者無極也儀刑文王萬邦作孚者太極也某謂無極之説是而太極之説不相似也大抵論愈精微言愈易差於至極精微之地而純乎無豪髪之差者至為難得最未可以容易下筆也李郎中貫之在京口亦得一日之欵其人氣象端荘静重最能謙虚請益其他有同在師門而未及相識者往往多得面㑹於中都亦一幸也 答卓廷瑞二 林仲載歸出示二書甚感勤拳之意傳守仁賢頗相親向詢民間利病其謙虚無我極不易得始見便囑以學糧事因上利病二十條皆學中僉謀公論非一己私説縁漳學糧號為天下豐羨數極萬餘又累政撥田添至千餘二三十年来因推官掌管無清白吏彼人户計減落租數今不登七千又累被姦胥盜用庾庫焦枯諸生月分錢隔三四季無可支者寺丞之来邦人望之真如大旱之望雨始謁學日謂教與養不可偏闕甚有意為之整理因而採訪利病及集劄子上將謂便一一施行立見其效可以快邦人之望既而閱旬月後恬然悄然無一語信用大概近只在庫子吳深推㕔司屈寧二胥盜用而監官受賂力為蔽䕶然至此而情態暴露昭昭不可揜此用剛㫁之時吏當即就鞠官當即改司庶可整理還復而依然待之如初纎毫不少動著意者姿性慈祥之太過而剛斷之不足歟大抵恤民當以慈祥寛厚為本馭吏當以剛明果斷為先非所恤而恤則為惠姦而傷仁當為而不為則為昧理而害義亦準擬旦夕更入一劄少為禆贊萬一亦未知其從違之累如何未信而言聖人弗與交淺言深君子所戒自反亦不能無此咎也 答卓廷瑞三 九月間亦得葉友仲圭書道及夏間造李推處授室此子資質甚穎敏可與適道為可愛而病痛之重亦為可憂所謂貪多欲速而乏研精覃思之功馳騖飛揚而無優游涵泳之實誠如長者之諭由其所師者節齋之學又别自立一家不純用文公節度如易解雖訓詁紬繹詳於本義而理義要歸未能逺脱王韓老荘之見而非有申明羲文周孔之旨則其所為教者必好躐髙妙而鮮循序就實工夫所以從游沿習之至此向在仙里相見頗屢折而痛砭之及建上再遇却屏斂鋒鋩俛意信向今頗駸趨實矣是其資質猶可與㸃化病痛猶可與醫療不固執専門偏陋之見殊可喜但恨隔越不復相及恐齊人一語之傳無以勝楚人衆説之咻為可歎爾所諭仙里後進學者通患誠然但今世學者於頺波流俗陷溺至久之中忽知回頭去彼就此未可以規繩矩度嚴宻責之須幸其抗志而来且與嘉接而循循誘之得他甘心俛首自去下功俟其入門稍稍有見則聖人宫牆内許多藴蓄如千倉萬庾菽粟之富如千箱萬篋布帛之厚如千櫝萬匣金璧之美便有一線路脈之可通而知自厲以求之鑽得一級則見又親得一級窺得一㸃則察又宻得一㸃鑽益入而見益親窺益到而察益宻則此身病痛自將愧覺悔悟懔然不能以自寧而檢㸃克治懇切更不容已自不覺其氣質變化矣若于始焉遽繩之太苛恐又沮人進道之心彼未得趣味且畏憚恧縮不復進則聖人宫牆自此無可入之望而吾道轉為孤立豈不大可慮哉 北溪大全集卷二十五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北溪大全集>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二十六 宋 陳淳 撰 書 答陳伯澡一 吾友天資粹淡最是近道而又立志於此曾用工夫已識門户趨向矣加之妙齡甚富儘可著步第恨去冬面㑹只半日倉遽不及欵曲講論以發髙明之見爾閒居無良朋善友與流俗混處易墮得人先須堅立此志常以顔子有為若是者在念而自提撕以孟子未免鄉人者為憂而自淬厲不埋沒不退轉然後循序用工以副之其為工夫大要處亦不過致知力行二事而已二者皆當齊頭著力並做不是截然為二事先致知了然後力行只是一套底事真能知則真能行行之不力非行之罪皆由知之者不真切須到見善真如好好色見惡真如惡惡臭然後為知得親切而謂知之至則行之力即便在其中矣自古聖賢喫為人處皆在此就二者之中言之則其最要又在格物上多著工夫格至也窮至事物之理表裏灼無遁情如親到而見其然如大學或問中程子所説格物諸條則其用功次第極為明備至其所以為致知力行之地者又在主敬此又是日用貫動静工夫所以喚醒此心常存于此惺惺不昧然後看理不散漫而知可精作事不差繆而行可達若分讀書之序則須先小學以立其基址次大學以提其綱領次論孟以玩其精微然後㑹其極于中庸此已詳見大學或問中且就此數書用功有疑可以書往復俟此等工夫既做然後㑹合正訂未為晚也 答陳伯澡二 所示疑難冊子甚不易究索至此大槩亦多得之其間有未合處一一批其後更子細體認大抵窮理不要髙逺只以集註為本平心看去欲登髙必自下欲陟遐必自邇先其易者而後其節目且循循漸進切問而近思到五六畨後自有見處非只一畨便可躐等和髙深妙都了也 答陳伯澡三 所寄論語疑冊子頗見日来進學工夫不易不易已據鄙見各批鑿於其下幸更思之但看文字非可只一畨便要鑽研都了得聖賢精微嚴宻之旨須至于再至于三而浹洽之方見得趣味源源而出然聖門事業浩博無疆而用功有節目讀書有次序初學入徳之門無如大學此書見得古人規模節序在諸書中為提綱振領處必先從事於此而論孟次之中庸又次之四書皆通然後胸中權衡尺度分明輕重長短毫髪不差乃可以讀天下之書論天下之事於是乎井井繩繩莫不各有條理而不紊矣不然泛無定凖凡所考論非有成説今巳讀論語成塗轍宜速了畢便著力從大學看起然古者八嵗入小學十五入大學中間有許多年植立地基故就上發越精采有根著今已蹉過無如之何幸晦翁先生自出一家機軸輯成小學之書皆是見成義理甚明直日用當務甚切要于以収放心而養其良知良能之本便可補填往前欠闕而栽培後来切用極有益於學者亦不可以為童習而忽之常置在案頭於朝夕之暇或取一觀焉則於大學不無所發此在大學或問中第一問之首段及末段説之已明須實按之用功乃見其非虚語也 答陳伯澡四 承惠書并疑問一冊見得日来用功懇切甚不易大槩不走失亦多有精確穏帖處但看文字須専一熟玩本文正意最不要支離牽引愈見駁雜晦翁平日最不喜人如此論語須以集註為正此書與孟子集註及大學中庸章句或問等四書時時脩改至屬纊而後絶筆最為精宻如論語或問之書雖云著之丁酉間年已髙矣後来置之不脩未得為成書今細觀之時覺有枯燥處亦多有不穏處亦多有失之太甚處比之大學中庸或問之書大不同若姑借之以叅訂集註之所未詳則可矣未可全按之以為定論也凡所講究只専依傍集註為之凖的則非惟大故得力而路脈意義亦自不差矣仁字看得亦已近傍更須熟玩時時勿忘須到胸中洒落無纎豪窒礙處則日用動静無非此仁卓然呈露矣 答陳伯澡五 所寄雍也冊子講究得頗精宻又路脈認得巳定不走較之前冊子又大勝矣此後已無多接續早終之為佳道雖浩浩無疆而升髙自卑陟遐自邇但將路脈不差又加之不息之功則循序漸進自有可造之理更望勉旃仁字此册看得已稍親不似前之泛泛文公有仁説二篇莫須已曾見否一篇誤在南軒文集中一篇近方得温陵卓丈傳来此二篇及克齋記説較親切可以此為凖則而體認之自不差矣 答陳伯澡六 姚省元過温陵便道見訪得欵曲兩時辰講論奈少年方入門庭遽攫大名於路脈未有定凖且復不能虚心敬信循序致力尚有疑乎格物工夫之為外而且煩又有眷乎陸氏學問之為得而非偏彼時隨證為之救藥未知其果能釋然與否若其歸也必再胥㑹當極與之痛切剖析使之邪正大分明白不然則恐亦不能保其一於聖途之適而無差也大抵吾儒工夫有節目次第非如釋氏妄以一超直入相誑須從下學方可上達須從格物致知然後融㑹貫通而知與行又不是兩截事譬如行路目視足履動即相關觸即相應豈能相離偏一廢一若瞽者不用目視而専靠足履則寸步決不能行若跛者不用足履而専靠目視則有空勞望想亦決無可至之處陸學從来只有尊徳性底意思而無道問學底工夫葢厭煩就簡忽下趨髙者其所精微要歸乃不過隂竊釋氏之説以為聖人之藴確然自立一家牢執不可轉移最為害事初學見識未定看之不破只當以此為警而何可惹著學者大患最是不可先立意見横在肚裏執之不化若然則中已梗塞後来之善更不能容是自入頭門路便巳差却更何復望其有睹于堂奥須是虚心平玩優柔饜飫然後聖人之意可以有得而步步踏實工夫不枉矣吾友却無此等失然亦不可不知也吾友攷索路脈已自不差更望亹亹加功早畢了論語即又從大學看起大學既畢復温論語意味又别温論語又畢則基址已自稍稍立定然後從而開廓之以孟子自不復難而亦時有洒然之意矣續後方以中庸㑹其歸則聖賢藴蓄事理本末精粗深淺皆可瞭然在目而胸中權衡尺度無星毫分寸之紊矣至是然後可以讀天下之書論天下之事而臯益伊傅周召大業亦自不離乎其中矣此文公先生所示學者次序決不可移易決非欺世誤人者而姚學諭却不循此兩年来先専從事於詩李探花持書折之謂其何不先從大學看起姚却引聖言興於詩為據而固執其説時併舉以講訂某復語以文公四子之序須著如此用工渠有難詞似此等意見便與聖賢天地懸隔若久而不改雖曰篤志恐散漫而不淪無乃空自苦是猶却行而望及前人萬萬無是理吾友其亦戒之哉其亦勉之哉 答陳伯澡七 論語看到何處早畢之為佳一書既看得精則他書亦易山谷所謂精于一然後諸書則亦得其精正此意也大抵道體渾浩非可以一蹴到而聖門事業宏博無疆又非窺見一斑半㸃所能了也求之有次序而入之有等級須一一實致下學之功以體㑹之但上等明睿資質用功快易到處從容迎刃而解故不大勞苦在尋常學者須鋭情苦思循序以求之不能兀然安坐望其自至若於四子既融㑹通貫則理義大體在吾身心已有歸著更看一二經傳叅質厯代諸史是非得失皆粲然如燭照星列然後可探天地之全施諸用而無阻此乃聖賢大業非真篤志者不足語此吾友進之有方矣其幸勉之哉 答陳伯澡八 所示論語説二册子其未安處已批鑿其所已是處亦未可便以為足異時再復温繹趣味源源又别也講究理義須是一日明白一日一日簡潔一日一日親切一日方為有日新之功未可偏滯在一隅而不之進所諭洒埽應對是其然必有所以然為難曉此亦何難曉之有葢是其然者洒埽應對之事也所以然者洒埽應對之理也事者人事也理者天理也理不外乎事之中而卓然于事之表然必從事其事節文纎悉無所不究而後理可達也未有不了其事而能得其理者也至大學或問中所謂當然之則者其事之理也所以然之故者即理之根源而以天所命者言之也格物窮理須且就當然之則處熟看所謂當然之則在日用應事境界正為要切其節文淺深疏宻精微曲折有多少事在一一見得確然定凖各有條理不容少紊然後就上更進一步究其所以然之故則自釋然於心目之間不難曉矣故理義中所以然之故者實不難曉而所當然之則者最未易究學者毋患乎不難曉者之未能曉而患乎未易究者之未能究曉其所不難曉者之未在所急而究其所未易究者之最不可緩但當循序用功俛焉日有孜孜而已不可忽畧於此而注意于彼也某向来得先師親授以根源二字之訓謂窮理須到根源處方確定當時在郡齋亦未能曉到别去後方即其言而推詳之有數段子去請質即已深契師自書来印證以為看得甚精宻而廖丈不知其由反以為疑而立論排之反復不置亦感其下學篤實之助而于原頭終未瑩看理為不盡也今録去段子以此例推之亦可觸類見矣所諭仁字未能釋然此亦不難曉仁只是此心天理生生之全體天理二字除不得一个生字亦除不得只如此認定看自直截明潔親切其他則以此旁通曲暢無不是矣但欲真知而實得之則未易能須體於身心工夫純熟遲之十年後亦未為晚也 答陳伯澡九 姚省元初間經過日議論煞不合後来因便寄一書只詳日前所論意旨大抵皆平心講貫之辭不意渠甚尅不得答書来悻悻不平之氣盈溢楮幅間甚作怪殊可笑原其病在於一魁容不得不知此乃世俗軒輊事何足道而横肚裏不化只欲伸於人之上而不肯屈於人之下在吾儒真講貫義理一㸃俗氣使不得便昏了義理不見得是非之真及裏面無窮之趣看来乃江西流派確然欲自植立一門户無可挽回者議論殊不識深淺輕剥儒宗妄自尊大欲獨步斯世亦縁是未曾深用工夫未見得滋味之故若用工深真得滋味之人自終身竭鑽仰之力俛焉日有孜孜斃而後己惟恐做不徹何敢肆輕無畏何敢率易妄措一辭可歎此學甚難亦見真用力之難其人謾知之以為警戒矣 答陳伯澡十 某平居里閈不曾將此理為人説以其非是趣味相同言之徒為強聒而無益焉爾大抵今之讀書為儒者通一世皆是學舉業之人自兒童學語便對以屬對既而少長雖次第讀孝經論孟詩書經莫非為舉業之具越十五成童至於二十成人所謂舉業語言巳盈耳充腹纒肌緻骨渾是世俗一機變浮華之人矣於是時而忽有能悔悟起而從事於聖賢之域而其心度意趣終是束於故習之慣若固有之而不能忘至于談賢論聖乃欲以是而辨是非斷可否反自謂真有得乎聖賢精微嚴宻之旨不知依舊只是日前穿鑿粧綴之私非惟不足以得理義之真而與聖賢相背馳而去之是亦良自誤也已故凡今之學者如欲有志于聖賢之學須是屏除舉業一切新竒意見放下世俗一切人我態度脱然一意於此從頭逐句逐字一一子細虚心以求焉一字亦不敢自是而必細攷其義之的為何訓一句亦不敢自専而必平玩其旨之的為何歸是雖無驟升頓造之功而循序孜孜日積月累寸便真得其為寸尺便真得其為尺日進不已聖人堂奥自是亦有可造之漸矣此是真實學問工夫豈泛泛焉窺髙躐逺輕自大而卒無得者之所能知也 答陳伯澡十一 相别又許久做得甚工夫道理須要看得端的不可只略略見个大意便了是是非非須如好好色惡惡臭恁地真切確然不可移易方為實有得于已方始分數占在強邊方透得大學誠意關方到得孟子居安地位方有牢固得力處方駸駸日進不可禦方可保成个人免禽獸之歸若只依稀略晫不解端的是非美惡半間半界茫然不定在平居無事未接物時猶未見做病若到應接事物忽臨大利害境界有大可羨可嗜及可駭可懾便不覺為之潰亂變動忽或墮於非人類之域而不自知矣到此又反成大姦慝從前許多功都掃了不復見有分毫之益都成枉費心力是豈不甚可畏也是豈不甚可戒也然欲到那實得端的處非迅速用功者不能而非悠悠度日之可得也幸更勉之非細事也 北溪大全集巻二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二十七 宋 陳淳 撰 書 答陳伯澡一 所示問目二册治行忙甚兼年来精力覺退目患常作視力短不甚耐煩撥冗看過據鄙見批鑿去可詳之大抵讀書之法先須逐字逐句曉其文義然後通全章㑹其旨歸文義旨歸既通然後吟哦諷誦優柔饜飫以玩其味其中之底藴虚心以察之切身以體之要使本章正意大義爛熟擊其首則尾應擊其尾則首應逐章每每如此相續然後意味浹洽而聖賢精藴可見必至於理義昭明如在面前一扣及之便如自胸中流出方為實得而謂之己物况如四書者實後學求道之要津幸文公先生註解已極精確實自厯代諸儒百家中磨刮出来為後學立一定之凖一字不容易下甚明甚簡而涵蓄甚富誠有以訂千古之訛正百代之惑今學者即此據依不支不蔓而直從容於聖門之入以全其降衷秉彛為成徳之歸非以資談柄也今吾子之於四書姑只通其文義便以為足而自任更不復究其中精藴大義便一向就枝葉皮膚偏旁迂曲閒慢零碎去處逐一精粹苦索要無一之不知如語孟或問乃舊作為巳棄不脩之書而必著意惟恐一字之或漏中庸集解中所不取諸有病痛等説亦必注心不容一字放過而集註章句微言至論可玩味處却草率過了是何耶夫窮理固在乎無所不通然亦須當務之為急先其所當務而後其所可緩到理明義精田地則從髙視下一目瞭然一切是非白黒自無遺遁何須先以瑣瑣為急當講者不講而講其所不必講合疑者不疑而疑其所不足疑不借他言語以看自家道理而急於攻彼之短不因他不是以訂自家是處而専於外面馳逐葢自始講學以来便有此病合下亦屢説破而竟不相信迨今莫能少改而此病尤甚看来吾子所學只要博物洽聞為司馬遷揚雄諸儒者流而不欲為聖門志道據徳功夫殊不入顔曾路来竟不知其果何謂也此理昭昭天地間亦在人自肯難為強聒不知吾子所志果何如古人謂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又曰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今吾子不切不審而雜乎其問不近不慎而泛乎其思長編大帙不論精粗美惡都一衮来浩浩瀚瀚是乃博問而逺思無乃欲夸多鬭靡姑託此以為虚譽之媒乎殊非朴實頭作工夫若一向如此不早自省覺囘頭就實吾恐終於散漫無所歸宿至是境界雖或知悔其功用之錯亦噬臍無及矣今不説破此則區區不能逃誤人之責説破其誤而不肯信歟是乃所以為自誤而非區區之預也所諭質疑陸續此何期限之拘能時嗣音得見進學次第為佳但須更請平心直道看文字掃除舊習濯出新見取其大節目關於天理人事之實端的有疑不通合講貫處相講貫則庶幾拙者得以効區區之愚不為枉而賢者因以獲切磨之益不為虚也 答陳伯澡二 承示諭紬繹集註之説甚善聖賢精藴非可以獵涉取固朝夕所當優游玩味者但此亦温故之常法若専一區區於此又恐窄狹了有如博覽諸羣書亦當趂後生精力且勇猛經厯逐件打破一過俟他時重温習旋旋做細宻工夫方可情節諳熟而議論確定非素未嘗經可以一朝驟然者也中庸擇善之功自博學至篤行其目凡有五皆始終表裏相為用而不可偏以一廢者幸更勉之大抵聖賢言語似甚平常皆是發明至道精微以示人然亦無他妙竒巧特不過人道日用之實斷斷乎不可者葢深慮斯人之迷茫不自知而為飛走禽獸之歸爾今讀其書亦不必過用心求求妙於杳冥昏黙之表特於人事日用間以聖言一一切身體之須至于一一見得確然不可移易當然不自己實為吾身中物事則是雖艱難險阻之中無不從容洒落百錬不為之磨九死不為之悔其中固自有所謂快樂所謂妙者只心知獨悟而非他人所能與者夫然後為知之至而行之盡然亦豈尋常苟且所能到哉是誠不可以不勉焉者也其毋以常而忽諸泉城與諸友講論文公所答胡廣仲書巻子已隨段批鑿其旁幸更詳之 答陳伯澡三 某守拙如昨無足言者多時不見賢者講貫之来豈勝馳想大抵講論不接續則無以知進學次第而施其與共適道之功不審許多時做得甚工夫見得又如何温故者既熟則新得須源源而出新究者既廣則舊見須印證而益精若溺心偏旁閒末則大道正義將窒塞而曖昧以一斑半㸃為足而自限則宗廟之美百官之富將無由而前窺故過屠門惟膚骼之是嗜則肥腯大胾無由可知其味入酒肆惟糟醨之是慕則馨甘醇酎無由可識其趣不游滄溟之心則無以觀大水波瀾之壯而知天下萬水之所㑹不登泰岱之顛則無以據大山氣勢之雄而知天下萬山之所歸其未識蹊逕未做基址者誠不足以語此若可與之語而嗇焉不之及則又非忠告善誘之道而心之所不安也賢者以為如何 答陳伯澡四 承示及疑難冊子又槩看得巳詳細精宻不勝嘉歎所謂讀書須就字裏究其底藴者非是又别有世外一種幽道理也亦不過人事日用間聖賢道體昭明不覺流出言語以教人其為言似甚平常而莫非妙道精義所存今若只就皮膚枝葉偏旁閒末處理㑹則恐枉用心支離而失却其中之底藴為可惜中前一書痛及此者葢為是爾然所謂妙道精義者亦非區區談天説地窮髙極深之謂直不過將聖賢言語就人事日用之實叅質考訂其理之為如何是非可否淺深疎宻精微曲折講之詳則見之益明體之熟則用之益精盈天地間千條萬緒是多少人事聖人大成之地千節萬目是多少工夫固不可以支離而失亦不可以一斑半㸃而自限如入大富家循牆而走者固不足以窺大富之藴既由其門升其堂矣却不深厯帑廪府庫以徧閱萬寶之藏而直欲安據壼奥端坐堂室以享大富家之用亦恐指揮不克以如志也是可不勉乎哉 答陳伯澡五 外日所寄冊子説得巳精宻甚不易思索至此豈勝慰沃大抵道理看得大槩巳定無甚走作更可推廣看去成已與成物理本一而分却不同所以施諸人者固不越自身底然界分廣則施益廣事緒繁則應益繁其間綱條節目法度典章淺深疎宻輕重曲折非可以一律齊若不講究一一通明透徹則出門舉足便有礙一步不可行孔子曰詩書執禮皆雅言也詩有文公傳猶可依傍本子看不差其他經無凖則正要自著工夫如書乃帝王所以施諸天下者其政事功業如彼之光明正大皆是大本處堅緻深厚故大用流行無所不通經禮三百曲禮三千皆人事日用不可去者其纎悉詳委是多少品節尤非可以糊塗周禮又周公經國規模在焉乃周公之大用流行處春秋又孔子撥亂世之規模在焉乃孔子之大用流行處皆不可以不盡心觀萬物流行而後知洪造之神萃衆材結屋而後知大匠之巧妙道精義須從千條萬緒中穿過来無一之不周然後為聖門實學萬理須明徹於胸中然後可與語孔顔之樂將此身放在天地間一例看與之並立為三才須明三代法度通之於當今而無不宜然後為全儒而可以語王佐事業須運量酬酢如探諸囊中而不匱然後為資之深取之左右逢其原而真為巳物若拘拘只守一隅道理偏著在一已則寡陋淺狹孤單枯燥是乃一夫之小善何足以言道何足以言學未能深著工夫而見理未定者亦未敢與語此已識路脈有基址而不與之言則又限人之才為可惜惟心志不以小成為限而俛焉孜孜實區區千萬之望也所論精微底藴底工夫大槩亦得之然一字有一字之藴非可専泥著一言片語下皆求必盡得為拘誠以聖人一言片句莫非妙道精義所流行果能優柔饜飫融㑹貫通則聖人大本全體自可得而見不待扣諸人而瞭然更無餘藴矣子上語録不止説本朝典故兼有問理義大節目處未必經文公親改向見朱寺正以遺亡為憂面囑求之未知廖本所傳者是此否能示及亦佳 答陳伯澡六 所喻仁體周流無間已曉悟無疑甚善甚慰但求仁須有克復存養實工夫以副之然後與之相為周流而無間如一視聴非禮則仁便息於一視聴之下矣一言動非禮則仁便息於一言動之間矣居處一不恭執事一不敬與人一不忠及禮儀三百威儀三千中稍有一節目之或不謹則仁隨處處當下各便為之間斷矣亦復何能與之周流者哉是固不可以不周匝其功也太極卷子各隨段正訂附囘但此等未到處不必苦苦勞心過求外索當反之吾身日用人事之切處一動一静葢莫非太極流行之實非大著下學工夫從千條萬緒中串過来等為虚談終非實見亦安得存養而實有之將恐復墮於荘列之塗而不自知矣須從博文約禮工夫兩盡至到合聚成一个渾淪者在我然後太極全體方為己物方可以言大用而有挟持人極之功此乃聖門實學工夫甚穏當決不差誤人惟篤信者勉之 答陳伯澡七 所喻看書課程得見日来進學次第甚喜甚慰書無文公解固無可依據然有典謨三篇説得已甚明白新切精當非博物洽聞理明義精不及此正可為後學讀他篇之様雖他篇茫無定凖便正是學者所當自加功著力磨刮此心之鏡處外諸家解文公惟取東坡得解之體及林少穎説堪看然二家之書非謂一一穏當無病更在學者精於考覈而去取之今来冊子雖講究得詳然大抵有躁迫欲速之病而無沈潛熟玩之功未甚得觀書之法書不比論語論語乃聖賢暇日講説理義章句簡約又有集註指南直就章句深探力取可以無走作差謬書乃帝王施設事業正是聖人用處大篇大套有出一時之言有非同日之語有記數年之事有纂數十年之説有前後相反而相應有彼此不相干而相涉上下數千載治迹萃為一編一代有一代規模氣象為體甚浩博文難於分章非有臯益伊傅周召胸次未易諳悉得當時人情事理精微曲折在學者今只得且順本文通其訓詁理義平心看去未可輕立議論看了一畨又一畨反覆玩味優柔饜飫至數十畨後便有見得其中道理有入門路到得裏面又就中益加熟味則自然貫通融釋是時方可有端的真見處如文公語孟集註初頭遍閲諸家説或一兩段或一兩句或一兩字可耳皆抄掇来盈溢一箱中然後又旋旋磨刮剪繁趨約末稍到成个定本凡幾百畨經手頭過今方乍讀之始於一閱之際便欲浚而深之句句字字求為一定不易之則以括盡千古之情如入人家方入第一門限便欲覷了室中之珍藏如登髙臺方登第一級便欲覽了頂上之竒觀恐不免於躐等而徒勞方將何以遜志而有得况遇制度名數稍磽确處却又掉了此等無非理義所寓於輕重疎宻之間可見古人心術纎悉處正後生氣力強時工夫可了辦乃厭而置之不幾墮釋老空無之病而不自知乎某於此書亦未能有工夫到一一見得確定不易處每恨不及請質師門正望賢者用功有相發之益爾 答陳伯澡八 去載承書痛悼内助之失并問喪一冊未及奉報八月初忽陳秋来説變故甚為驚駭且恐風傳之説今承来書始知曲折倍增傷痛雖屬纊不及親侍為終天之恨想是時得九叔老成凡事處之周至必無遺憾人事變化不常修短禍福有數奈何只得以順處之勉從大事更不作慰書東禪林穴想必佳葬地惟以山勢環抱縝宻藏風聚氣為上方可久逺無患南中土薄水淺穴内不可鑿太深其兆域亦不可深今人多只略淺開兆域遂依山結塜其封土大半傍山所起頂處不甚髙甚為穏耐久不崩墜也家禮所處穴中式在上四州出石灰處可用在下州不出石灰處難行葢縁石灰和細沙黄土久後結成石片若蠣房灰不堪用此式只得從郷俗用塼結壙為善或從隧道入則上純用磚作窿穹勢如城門様或欲直下則只用厚石版葢之皆可如晦翁薄版之制内蓋乃以承松脂勿汙棺外蓋以隔石灰勿與松脂混渠大要在堅築石灰二三尺之厚異時化石則為金石壙故無用厚板隔恐板髙又反成不實然在旁便可堅築終是上面難於堅築只待輕旋躡實所用酒灑却最易實在吾鄉如何拘拘此等制耶葬者藏也要為耐久之計如四外用灰一說在全塼壙能依用之使裹周匝極佳葢灰禦木根只患貧者無力可辦則無可奈何爾明器温公儀及家禮已備載之鄉人或作小土偶不用木刻然須是於壙外别坎藏之世俗用紙作人為屋宇等雖大小不同亦是明器之遺但此等無要處合官品與不合官品無足論若苞筲罌甒等須依制行禮豈可用紙糊晦翁儀雖具明器而答書又云某家不曾用某向来治葬亦不用此只用筲罌等藏之别室所處朝祖巳得之所謂告遷祝詞只直詞言之可也慰客之禮鄉俗用酒不特莆俗為然自泉而漳此風尤甚舊嘗以正禮語人人每以為難行及某兩遭大變来慰者一屏俗禮逺客只以素食餅麵等待之及至山頭㑹葬賓客只用麵飯與之飽喫而去始終絶不用酒於是人始信之士族多相倣效亦有不能純用而間以俗者亦有以山頭祭餘多不敢犯禮只於親賓麵飯後分與荷葉包去而巳俗禮最為害義豈可顧俗論而不忍拂之耶 北溪大全集巻二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二十八 宋 陳淳 撰 書 答陳伯澡 所喻三禮圖受冠受服升數乃儀禮間傳之文此固有輕重節次然古人有織此等布以供䘮升數不容有分毫僭差在今世論之升數不可得而攷矣若何而為三升六升若何而為七升八升如攷之果明則從古豈不甚善惟其未可的知難以想像裁決所以温公儀及家禮必直至小祥除首絰亦本間傳之文非臆斷也所併去者辟領負版及衰三者而巳其衰裳固自在朔望㑹哭及饋祭等須服之非盡除去此大賢隨時損益之精義所云用練麻頭巾自是合如此若欲用練麻上項衫繫以索而去其衰裳腰絰則只為服期何可也温公於既葬家居非饋祭見賓客服白布襴衫白布四脚巾白布帶麻屨此亦以已葬後哀情減殺在閒居中可服此至饋祭見賓則須仍舊衰裳世俗以百日為卒哭乃本開元禮之失卒哭本三虞後祭名以亡者已安厝其情可少殺故卒了無時之哭然猶朝夕哭今䘮柩在堂未有所歸正皇皇傷切之時遽為之卒哭服黲衣出謝賓是割哀自殺而忘其情矣夫黲者淡墨之色似白非白似黒非黒乃襌制中服色已非喪初所宜而鄉里近年来士夫又都變作深皂色甚可怪與吉服全無異且出入無禁不特以謝賓而已凡弔賀餞謁聚㑹無所往而不之豈喪中不貳事之謂乎若謝賓一節温公儀家禮俱不載非忘之意者其出世俗吉禮之屬歟如必欲行之須遲之既葬之後喪中惟為喪事而出則可其出有適人家者喪服人所忌不可以入人家必不得巳須暫假黲衣行之亦須白布背不可以純黲在春秋晉公已用墨衰即戎今當知其為變禮何可安之為常儀己夘春某也自中都回經建陽拉文公壻范九哥同訪朱寺正不知范幾時丁母艱出相見乃用麻布巾麻布上項衫遂以同造朱宅彼此俱無諱忌今汀贛客人有服者来往多是虔布上項衫非學南俗無理之甚也所遭二喪相繼斬衰已在身不容更製齊衰只從重服服之可矣然雜記曰有父之喪如未没喪而母死其除父之喪也服其除服卒事反喪服則是兩製喪服矣今不再製以重可包輕然亦不可全無辨恐宜於首更增一絰本在右及布纓腰更增一絰五寸餘及布帶杖更加桐與竹束之相並如何温公儀家禮皆于期日易練服然後行小祥祭于再期日易禫服然後行大祥祭然士虞禮卒哭祭竟賓出主人拜送稽顙然後脱絰帶於廟門外以此例推之恐小祥大祥亦當先行祭然後除服服制令曰二十五月大祥除衰去絰杖今宜於先小祥日行祭畢去首左絰繩纓未服練冠俟後小祥日祭畢去右絰布纓然後練冠先大祥日行祭畢縫斬為衰去腰小絰布帶斷桐杖然後併服禫服其請神主入祀堂徹靈座亦各隨先後行之方庶幾於情文相稱耶東林穴欲於春開騐則定葬想是秋後事甲戌生人在術家来年正是大利之年八月與十二月又是大利之月葬大事一而不可再不必欲速亦不可自任後生一偏之見須謀之老成厯練俟既端的審確然後下手庶可以免後悔穴向未定此亦不難坐穴只看左右前後環宻就平匀相稱不髙不低恰好處所向則術家從来内向要合本山隂陽用針法不可分毫差外向須看朝對端正及四畔俱匀雖然此皆外面有形勢可慿據處不難於預定最是穴中美惡煞多端未可預必須開鑿到底而後見有山髙而穴中却土薄水淺者有山勢甚好而穴中土色不佳如枯死狀無生活意者有到中間忽遇石塊者如塊不甚大可以掘取去之則無害如至大盤據不可去輒就其上則易引潤又須度左右前後而改移之有遇山脈成條小石卵相枕横貫穴中而泉行其間者須少遷而避之有渾是金沙者此色甚好但有乾鬆者有帶潤意者若帶潤意則又防見濕不可深有土成五色甚鮮明者有膩如粉者有瑩如切脂者此等皆是極好之色為難得也外既山勢聚内又土色好無他阻而所處於中者又盡善周至則決為萬世固無疑矣人子之心至是豈不甚愜乎哉石灰仙鄉既有則家禮之式可按但上葢薄版斷不任重須用厚椁之制椁木不必求完每邊用杉枋二三片相接亦不妨但雙柩合葬或當一兆而並室或當一室而並位更在審處之為善如或石灰難得當富羨不用家禮三物之制則只如鄉俗用堅塼並結雙室上用厚石灰葢之中央一壁塼用横下庶厚壮耐承石版雙頭四外以炭末厚二寸包一周匝而中亦用椁之内用瀝清填實棺四旁亦為堅緻安穏但如此用椁則不必過厚亦可或只如灰隔様可承瀝清亦不妨大抵穴中所最患者泉水地風蟲蟻木根上面環宻無缺陷無風門則無地風之變鑿穴時土色好則無泉水之虞而又為此瀝清炭末之制則蟲蟻木根皆無慮矣更在斟酌裁之前書所答挽歌乃按温公儀所論挽柩索而歌者隨官品有人數多寡為失哀樂之節不可用若士夫挽章一節却無害但出鄉閭親戚知契自形追慕之誠則可貴今世俗都是刻行状送有官及文士求之編列紙碑輦之為從葬之儀此却是求名耀俗虚文無益在名徳之士一言猶可為重若世俗常人之顯秩厚譽者雖獲綺言錦語亦何足為泉壌之光乎 與陳伯澡論李公晦往復書 泉人寄吾友與李公晦往復書三復為之慨歎平昔於吾友所以切磨講貫不拘麄麄細細是説幾多話矣而吾友所以鑽研攷究為之勤勤懇懇是用幾多功矣而此書乃茫然無定主何耶黙而不言則無以救其偏言而不白則無以釋其疑欲意之白又不免費辭且廖丈病學者妄談髙逺無聖賢切巳工夫遂令其須將語孟卑近平實處身體心驗以求受用此教人循序著實是發明一義然聖人之道不離卑近平實者為是亦至論也愚以學者散漫無統紀遂令其入徳之始先就窮格下功而必須真知此為人發䝉進歩又是發明一義然非臆見杜撰實按大學節目亦至論也二義雖若不同合而言之在廖丈所謂卑近平實者亦豈不必真知而可體之以受用而愚之所謂窮格必真知者亦豈窮髙騖逺之謂大要亦不外乎切巳人事之近如為臣真知止於敬為子真知止於孝之類雖天地萬物皆有理乃人事通貫後餘力之及亦姑以叅訂吾之理而已而非其本也所謂理義精微須重重入細做工夫者亦豈求求妙於離形絶物之表亦不過即切巳人事之近者而宻察之如敬裏面多少事豈一致恭足以為敬孝裏面多少事豈一致愛足以為孝是則二義之實固未嘗相反也然愚之所謂真能知則真能行行之不力非行之罪由知之不真切者乃就窮格一節説个盡頭兼與行相關之効云耳非是只教人専務致知而不必力行而吾友領去反認以為必待知至後方去力行又以為只要知得便自能行得若然則大學從誠意而下許多節目都只束之髙閣不用著工夫可謂大失其旨矣不知吾友平時所孜孜窮格求真知者知何事耶即面前至近至切意不知著功夫使之誠心不知著功夫使之正身不知著功夫使之脩家不知著功夫使之齊是大昏瞑者更以何事為真知耶壬申五月之書丙子六月之書及嚴陵用功節目講義與貫齋記所以諄諄屬意於知行兩節亦已苦口矣何荒忽莫之省耶大抵聖學以力行為主而致知以副之以力行為主則日日皆是行底事以致知為副日間講究皆是所以達其行徹首尾無容絲髪間要之以極至而論知與行其實只是一事不是兩事凡以知行為兩事或分輕重緩急者皆是未曾切已真下功夫徒獵皮膚之故耳真切巳下致知功夫者念念每與行相顧知得如是而行不去便就步頭思所以窒礙如何而求必通之故則知益精細而所行益縝宻真切已下力行功夫者步步毎與知相照應行得如是而不知其理之所以然節目必疎率不合聖賢之成法須知其理昭昭在前面則行去便無礙而所知益清澄知始終副行行始終靠知正如行路目足相應目顧足足步目無頃刻可偏廢處乾九三發明知至至之與知終終之二節示人以進徳居業始終條理之方然合而觀之知至知終皆致知之屬至之終之皆力行之屬今於始條理以知至為主而必繼以至之於終條理以終之為主而必繼於知終之下知與行終始常相依而不能相離則聖人精宻之意可見矣丙子六月書譬瞽者不用目視而専靠足履則寸步決不能前跛者不用足履而専靠目視則又空勞望想決無可至之處其意亦可謂精切與易非有異旨而忘之何耶至病理義重重入細真知之為難未得以力行乃欲據見成明白無可疑者且把来做身心受用得尺守尺得寸守寸漸立一定家計恐紙上鑽研終無所依據是何於理求妙之過在已失疎濶之甚為差誤之至此耶即此便是蹉過多少難得底日月空缺多少合做底工夫寜不半間半界若有若亡如在風波洶湧中流耶其讀語孟之法廖文令先看集義諸家之説各有落著方將集註玩味謂文公亦是從諸説中淘来做集註然此葢未成集註時讀書之法也文公本先覺大才又早於儒宗傳心正統得之有素故可從諸家說中淘来做集註兹可以常法論今幸巳有集註為學者凖程何可放緩作閒物且復循舊轍責常情以先覺之事世恐必有明睿之才可以如文公之法但愚未之見只據愚以魯鈍之質言之決不敢若是之泛先須専從事集註為一定標凖果於是復熟饜飫胸中已有定見然後方可將集義諸家說来相叅較仍以或問之書訂之方識破諸家是非得失瞭無遁情而益見得集註明潔親切辭約而理富義精而味長信為萬世不刋之書非是禁人絶不要看集義與或問之書也故凡以讀集註為可緩及慮其枯澁無浹洽意者皆是未得集註中趣味而然使果得其中趣味日夜不能去手矣若吾友向来於集註微言至論却草率過了而集義諸家之偏旁閒慢者却苦思研究不休實枉工夫為可惜何為不自省覺反以切磋之言為訝之有真學問須有真切磋有真切磋然後真理義出焉真徳業成焉若與㸃一段議論又難與初學者道且㸃意見極髙明而實不外乎日用人事之近非洞見道體不至此而其所以然者惟程夫子識得破而文公發得出甚醒學者眼且廖丈說涵養後事而謂涵養之理在裏許不可分前後作兩截不是徒含糊作此大言以包之而實於曾㸃程朱旨趣根原未能洒落融徹學者若未曉此則姑涵泳以俟他日何可強鑽之不得反過以為疑乎所謂别尋一个光輝底物為収藏之説此正文公摘出異端心腹隠疾以警學者而世儒多不免此凡其窮髙極逺求語妙者皆是坐此病吾儒所謂髙逺實不外乎人事卑近非窮諸天地萬物之表所謂妙實不離乎日用常行非求諸空無不可涯之中故精義妙道須從千條萬緒中串過来方為精妙之實盛徳至善須從百窮九死中磨出来方為盛至之實觀六經語孟所載何嘗有一懸虚之說攷孔顔曾孟相傳何嘗有一過分之事語其所以為教則循循有序下學上達然亦非謂専務下學便自能上達亦非謂只務下學而上達便在裏許葢其始須從下學工夫至到然後可以上達於是而著上達工夫則氷融凍釋自不勞餘力至是方真知上達只在下學中而下學真所以為上達之地徹上下本末真為一貫者是則下學之功不可緩而上達之志不必急下學之事未易致而上達之境不難造但學者自信不過不肯安心循序用功耳如吾友此全書之旨首以廖説卑近為厭既又以専就人事理㑹為隘以道體淵微為念以天命於穆為歎以理義愈窮愈深安有盡期為患以原頭未瑩為恐所謂須窮究其根原之大端又恐不能即得其根原之大端所謂要向上深去理㑹所謂上達工夫急切不能放下所謂此心大有遲疑而不知所據凡此等云云却是求髙逺妙之意多而平實用功之意少馳心上達之意急而循序下學之意緩愚不知其果為何也今請平心放下審思平日講貫意旨之正脈為何如而就實用功以副之勿支勿離則尚庶幾其復之不逺而不墮於迷復凶矣凡言語須活看自古聖賢有就一節説話方發端而未竟者遽從而偏執之則必至於差伊川初謂心指已發而言及與叔反覆問難有此固未當之説而兼明體用之全至此巳説得圓而盡矣後来五峰不知何為又反錯認心指巳發一句乃専以性動為心門徒復從而實之不肯改其失旨之害可勝歎哉至若公晦所答似矣然不審人發言本指而遽立説以取勝豈平心當理之論乎如謂廖文之說重於行而輕於知則是厭卑近而騖髙逺以沮學者之就實謂愚之説重於知而輕於行則是惡真切而事鶻突以沮學者之進步皆是未曾切已真著致知力行功夫只見知行為兩事而不見其相關繫之宻處謂聖賢之言不必著意扶撑著意於左則偏於右著意於右則偏於左然此説流弊必至使學者於所當為之事不敢深著十分功夫只於中騎牆即這邊五分又那邊著五分都要平匀無偏然後為得也縁渠質軟弱以騎牆為便在泉幕正遇真侯樂善而好受盡言乃反講學務騎牆而不必是非之太白論事務騎牆而不必義利之太分行政務騎牆而不必誅賞之太明與人交務騎牆而不必善惡之太察熟此一線路而不自知其為病痛之不小也其讀書謂廖丈先集義而後集註為得先師之遺訓且如先於一説隨其意之所在以驗其通塞復於衆説求其理之所安以攻其是非此乃先師教人於文義有疑而衆説紛錯者其法當如此讀何嘗指説須先讀集義而後讀集註也果如其説則於集義將以何為凖若何而可以判通塞決是非乎請愚専看集註為凖的之説乃為精力記識之弗強與夫奪於事而鮮餘力者言之然則精力記識有餘而又有暇日者只得迂從諸家之泛覽而不必太快於正逵直道之適乎謂先攷諸家而折衷於集註猶手挈天下之物而取正於規矩凖繩然未識規矩準繩為何物乃欲挈天下之物而取正之吾恐必錯認方者為規圓者為矩平者為繩直者為凖矣若何而可得其正所謂規矩凖繩與所取正之物豈不作一場没理㑹乎葢先讀集註而後攷集義為先約而後博然博學詳説将以反説約也之兩言又豈非先於約中巳有定凖故可博學詳說不為之流因得以觀其㑹而復反来歸之約乎末說世儒竊禪師之緒餘以為别有一物光明迥超物表者固當麾之門牆之外凡吾徒之略於事而亟於聞性天道者亦不可不戒然渠門下樂與緇黄来往而又好觀楞嚴經解則恐其看他必不破必亦未能脫此圏檻也有如論明明徳至莫非天命流行一節及末梢論見虚見實二條則却平正無病有補於學者亦不可以不知也 北溪大全集卷二十八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北溪大全集>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二十九 宋 陳淳 撰 書 答林司户一 所喻目今讀大學甚善不須别立意見晦翁章句訓詁已示學者一定之凖只直按他見成底熟就裏面看意思滋味便見得無窮義理出焉凡義理都藏在字裏面不須只皮膚上淺淺獵涉過亦不須旁生枝蔓支離反枉費工夫都無益也此書却是羣書綱領而節目分明說得親切於此得焉則讀諸書有所統攝而不至於泛濫無歸矣 答林司户二 承喻日間讀書課程可見用志之篤甚善但讀書貴精不在貪多論語中既未有得却難讀孟子葢論語中聖師所說句句皆是切身操存涵養實語如規矩凖繩之陳列使人跬步不敢放如布帛菽粟之衆使人服食之而不能舍如太和元氣之氤氲磅礴襲人肝腸肺腑而不自知須當把作切已體察優柔饜飫於其中使吾胸中於是理實有所得則根本立而基址厚矣然後讀孟子以開廓發達之乃能令人器局恢洪而意脈條暢葢孟子見得道理明明朗朗七篇中多是發揮充拓體驗之端不有以翕之孰從而闢之不有以聚之孰從而散之若在我者未有根基而遽躐進焉只將蕩無執守恐易流於疎濶而無縝宻之功矣近思録第一巻皆隂陽性命之藴最為難看未可入頭便硬穿鑿去須且將易曉段子理㑹未曉段子且放緩亦無妨從第二至第五卷皆切身功用處最宜熟與究㑹及十三巻辨異端之說十四巻明聖傳之統亦兼為之參考詳玩俟有得焉然後其他皆可以次第釋矣通書簡奥亦未可驟讀史亦宜且放緩葢欲應舉者不得不急於觀歴代故事今既不脩舉業急之何為反見繁雜無補於身心必須四子兼詩書皆通後胸中權衡一定方可及之乃能真有以斷千古是非之情而資異時盛大之用不為虚讀也所病収心之難此亦何難之有程子曰人有四百四病皆不由自家只是心須教由自家葢心之為物虚靈知覺所以為一身之主宰也身無此為之主宰則四支百體皆無所管攝視必不見聴必不聞食必不知其味矣然所以為心者又當由我有以主宰之我若何而主宰之乎所謂敬者又一心之主宰也敬若何而用工大學或問集程門諸説已明偹矣葢心神明不測出入無時莫知其鄉惟主於敬則便収斂在此澄然無事矣来說乃謂敬極難下手做如整齊嚴肅戒謹恐懼猶可勉為而主一無適常惺惺者難勉為也毋乃分析之過却是未曾下手如實下手做只整齊嚴肅則心便一只戒謹恐懼提撕警覺便常惺惺在此不可以他求而二觀也又謂主一事無適他事固可若心主這一事無適第二事為最難不知謂事者是何事耶若是物欲私意底事合下便須一刀截斷了不可接之上心来若是當然人事所不容廢底則亦自有輕重緩急先者輕而緩後者重而急則當捨先而應後先者重而急後者輕而緩則所應自有次第隨物各止其所何容膠膠紊亂乎聖賢主一之功到是雖日用酬酢千條萬緒為之千變萬化流行貫通而吾之所謂一者固常卓然一定而不亂何但拘拘於二三之無適而止乎所病者只恐平日所以為持敬者不力素無真積力久一顯微貫動静徹終始之功或作或輟方暫爾一念之整敕而遽責以全體之寧定則亦難乎其為效矣然又不可以偏主而居敬窮理二者實為相須葢心具萬理能敬則心體昭融而萬理呈露至於窮理之精明則又所以達吾之敬而瑩吾之心敬直乎内則清明如神理徹乎外則知止有定於是時也一毫私意無少萌焉一毫物欲無少留焉若所謂茫茫無所不之者所謂思那事又惹起那事憧憧無止息者所謂未一瞬間又在千里外者所謂静坐一時幾出幾入者所謂愈見散漫無収拾者所謂讀書易忘應事多錯者所謂鐘聲未斷巳在别處者所謂心游千里之外而身在此者所謂愈把捉愈易走作者許多等類諸件並是書中問語皆是私意物欲底心由形氣而發乃即舜之所謂人心者而非降衷秉彛正心之謂至此自當恬静退伏一惟道心之聴命矣寧復尚有竊發為吾病乎文公敬齋箴孟子心箴及大學或問正心說與明道定性書皆要切語可為収心之助併列座右交規互警然操縱之權實在我而巳我自不能為主而聴其所之亦何以我為是雖區區外求扁鵲華陀神竒醫治之術亦末如之何也矣 答林司户三 前書所訂改名可否異同之論良見不外然此亦不甚難決今只據朴實頭論之須原其命名之初若先世只是偶然與儒宗同而所主别有意謂此亦世俗常情之事與儒宗自不相干不足為怪則其所命已定之名自不容輕以私意改易只依舊名舊字一循其初固無妨害而亦不須委曲囘互妄以私意杜撰出希慕儒宗乃先人所囑而别為新字以副之是又誣其親而以偽道事之者也若先世果在於希儒宗以為名但一時不及細意其直犯儒宗之為不遜此則先世有尊徳樂道之美而未盡善者也不改則反以彰其先人不學無識之陋改之則有以成先人之美而蓋先人之愆是乃以聖賢禮義事其親而為孝正大之道也此其幾非外人所得知而亦非外人所能決只在賢者自度於心而自為之決爾其餘名齋等所囑皆是標榜虚心非聖門志道據徳朴實頭做工夫底事聖門實學綱條節目布在方冊昭昭不紊惟實用工者一一循序俛焉孜孜真積力久便知趣味無窮而不能以自止矣外此區區一切沽名之説皆非愚之所知而亦不敢以相授與相率而為偽也 答林司户四 再訂仁之為義已說得明穏不走作更不必就上穿鑿恐又支離且只如此涵泳久久熟後自當有長進通透便自有的然親切不可移易處安仁利仁巳剖析得明白但安利二字須只就約樂處合看方見得本旨之親切不可開看便疎了無意味安仁者仁已是已内物此身都從容天理中行而無適不安久處約亦安長處樂亦安利仁者仁未與已一然巳真知其為至寶深貪極愛而不易所守久處約亦不易所守長處樂亦不易所守不以其道得之集註謂不當得而得之其意已明白矣葢以君子所為而得富貴是有當得富貴之道也若附權倖而轉官以賂求薦而改秩則是不當得之富貴此等富貴吾所耻故舍之而不處以小人所為而得貧賤是有當得貧賤之道也若脩身謹行而愈遭困匱抱道守義而竟淹下僚則是不當得而得之貧賤此等貧賤於我何病焉故安之而不去若貪此等富貴而求處之則是其中為富貴所動厭此等貧賤而求去之則是其中為貧賤所移是葢本心出逐物欲而自離其仁巳無君子成徳之實矣亦何以成其君子成徳之名乎下面歸重說依仁存養至宻之功又示人以所當著力要切處有志於仁者不可不熟玩而深體之也 答蘇徳甫一 大抵自古聖賢平時所以孜孜汲汲於此學而不容一日廢者非有他也只為此身中有至珍至貴底物事不欲自毁壊了須為之成就保全達則與天下共之不克行於時則垂訓以傳方来如此而巳矣如賢者之質湛然無世俗之好最為近道而又有志於此不肯以庸常自處是其於邪正之大分巳卓然不迷其所趨矣惟願立此志之堅常以顔子所謂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孟子所謂舜為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而我猶未免鄉人為可憂者自激厲不埋沒不退轉然後循序用功以副之自格物致知以正心脩身如大學明徳之次第自學問思辨而篤行如中庸擇善之節目而其所以進學之要處尤於思為著力凡讀書一言一句皆當思聖謨賢訓引而不發不思則不得也日用應接一事一物亦皆當思天理流行事事物物無所不在不思則不得也至其所以為思則勿浮淺勿散漫須是懇切精専葢不懇切則無以抉開縫罅而探其中之藴不精専則無以鑽入堂奥而詣乎理之至故管子曰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思之而不通鬼神將通之非鬼神之力也精神之極也若有大疑義苦不通處則記向一邊俟㑹行剖析前日所謂看小學者葢古人大學工夫須於洒埽應對進退中立根本今亡其書晦翁所集姑以補亡然其開示人以為學大義綱條有序於學者尤為有力且其言明直讀之知學之大義如此有个基址則做大學等工夫有所係屬不為懸虚如大學或問中一段説諸書次序亦不可不循序速理㑹過也其他須相見進一級則講一級不能預及 答蘇徳甫二 向者自閩入浙區區經厯道途所接峩峩偉偉誰非時豪習尚誰肯回頭作此念者而賢者獨甘心焉可謂卓然於流俗之中不隨波而流不逐風而靡不肯作尋常士類矣矧今時累巳脱正可著功成就此美志勿謂身事已了不足加意徒為此虚勞此便正是作臯益伊傅周召等事業規模也平日一一排定在此一旦當路舉而施之如探諸囊夫豈淺淺俗吏私智所杜撰胡撑亂拄謂為致君澤民之術哉聖賢之學與科舉之學事同而情異同是書也同是語也科舉之儒専事涉獵剽竊以粧㸃時様取妍於人只如工賈門一技藝不見裏面真實滋味聖賢之學件件都是實工夫無非切已分事所以成就吾道義二者意趣甚相判今格物時取聖賢之書讀之須字字句句都從新虚心理㑹勿以舉業舊意見先主於中細觀其指而徐玩其歸則聖賢平正廣大之意可得而見矣駸駸不已異日到真有躍如於前則手舞足蹈自不能止矣賢者日下雖有廷課關念然此等文字如章奏儘可肆筆不比方州省闈程度太拘拘自無相好絆處賢者以為如何 答蘇徳甫三 所喻日来病痛在於泛觀博取而無精切篤志之思根浮脚淺而無沈潛縝宻之味似做不做若存若亡可謂切於内省者矣然此亦何足深病所病者工夫之未加焉爾不知吾友日間如何作工夫而朋輩時相来往者又如何其切磨夫學正貴乎博而不貴乎泛葢道體髙明廣大非可以單寡聞見求而聖心精微嚴宻未可以一二窺覘得故學者用工須有次序而不可泛泛而其循序而進也又須勇往而不可悠悠文公表出近思録及四子以為初學入道之門者姑使人識聖門蹊逕於融㑹貫通以作則權度去讀天下羣書究人生萬事特其始進綱領之一端非謂天下道理皆叢萃該備於此可以向此取足便安然兀坐持循把守以為聖賢事業盡在此無復他求只恁静存動察一直熟將去便可造道成徳運用施為脩巳治人齊家理國無往而不通耶是大不然也凡學未到聖人從心地位須只管做工夫去一層了又一層不可萌計效之心如格物只管格將去須無一物之不格而未可計效望物之已格致知只管致將去須無一知之不致而未可計效望知之巳致自四子等數書之外所謂經傳子史諸屬一件各有一件指歸須循序件件從首至尾更將此道理充廣去逐一勘驗其異同得失是非邪正淺深疎宻各有歸著然後道理自然愈見精明親切而其最要却是常反吾身心著實體驗其有無欠缺體用之粗符與不符常切切照管勿令間斷内外交養表裏並進所謂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五者之功自粗而精終始循環俛焉日有孜孜斃而後己者何可只髣髴覷得个些少一撮底道理便欲依靠其即至所謂精切篤至深沈縝宻之功非惟計功謀利之私巳為害道此正猶朝植一尋之木而夕遽求其至霄漢之髙今日覆一簣之土而明日遽責以齊嵩華之壯萬萬無此理亦何怪乎根浮脚淺無可據之地乎程子曰學者識得仁體實有諸己只要義理栽培如求經義皆栽培之意又曰須大其心使開濶譬如為九層之臺須大做脚始得果能如是栽培則植根日深而愈深果能如是開濶則立脚日壯而益壯若未嘗栽培而病根之浮未嘗開濶而病根之淺亦空勞心力而巳此病非特吾友為然迪父諸友輩皆到此一證須趂妙齡精力做工夫正其時所謂潛心大業者正在此如只孤孤單單窄窄狹狹去看道理但見左動而右礙前觸而後窒便是欲做不做若存若亡更無復有長進之望亦無可加醫治之功矣 北溪大全集巻二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三十 宋 陳淳 撰 書 答王迪甫一 相别多年做得甚工夫想平日諸友時得聚辨若有新得及有疑義便次可附者儘往復校量為佳若只姑存趨慕此道之意而悠悠若存若亡若進若退不能辦得氣力大作講究此道之功非惟虚度妙齡為可惜而在我胸中亦未有確然端的可執守處異時忽臨利害安能保其不為之遷變也此事甚要急幸勿作閒慢視之 答王迪甫二 来書所喻佛家持敬一段分别得聖賢與佛家相異處巳為得之但須更以人心道心者按之則其界分益明白浄盡而無遺矣人生血氣纔具而為身便有箇心之靈在其間為身之主宰而其所以為心之體渾然萬理具焉由理義而發者是理義為之主而謂之道心由形氣而發者是形氣為之主而謂之人心然理義無形狀至隠微而難著形氣易走作至危臲而不安聖賢學問専就理義上用功夫要使道心常為此身之主而人心每聴命焉故平時主敬工夫乃所以喚醒此心敬則此心惺惺萬理便存在所謂敬徳之聚也惟此理存在故其酬酢事物便無非此理之流行佛氏合下不曾知此心體全是理亦不曾就理上作工夫要明理彼都以理為障礙要得心上全無一物故所謂道心衮雜於日用之間亦不復自知更不待論矣平日只是見得形氣所主底偏重故其所以堅持力制亦只是硬將此形氣所主底鈐束按伏取使之一向寂滅如槁木死灰絶念不動方為浄潔不知此心本是箇活物如何教他絶不動得只是其動有邪正之分爾邪便是從形氣上動来正便是從義理上動来若要教他絶不動除是形氣都死始得僧家煞有苦行終日面壁兀坐澄心真如對越上帝全無邪念妄想者分明是有持敬工夫然其所以為敬其實又却同行而異情不是要清明此心存在此理只是要空虚此心絶滅百念惟其如此是雖工夫做得十分精到無邪念妄想而實不離乎意欲之私非所謂天理之公是乃邪妄之尤者此是第一精微病痛處至於無下學絶人倫之失又是此後第二節病也故程子以為佛有个覺之理可以敬以直内矣然無義以方外其直内者要其本亦不是正謂此也外日承喻蔡丈所疑授命致命諸說如命一般向因送别之晚於旅邸獨處無事忽及之始悟蔡丈所以為疑者葢嫌其似命而無義爾據論語夫子論成人章云見危授命謂不愛其生持以與人也子張曰士見危致命謂委致其命猶授命也子夏曰事君能致其身謂委致其身不以為我有也凡此事皆以人之常情顧身命太重便為此物所蔽更不復知有義矣故聖人教人事君見危便須委致其身命不以為已有則不為之所蔽而義便可明方能直前勇往冒患難任君之事而不辭或當死與不當死皆自分曉矣非謂授命致命後便即死也况其委致之初是為君為國而不為已為公而不為私即此便巳有義在其間矣既曰義則當死與不當死便有裁斷可否至其果死須又看臨時事理輕重緩急未便一快直就死以為合義也此與命者其情自不同世之勇猛暴悍之夫好命者不為君不為國不為公直不過任血氣之私不能自禁爾義何在也若困卦所謂致命遂志者此語意正與殺身成仁一般義便在遂志中矣致命所以遂此志猶殺身所以成此仁也蔡丈更共講之為如何 答王迪甫三 所示程子主一及文公有事主事之義大槩皆已得之然亦當知所謂主事者心只在我而有以宰制彼事之謂非逐在事上去而中無有也若世人讀書忘寢食乃心逐物在外而中無有固不得例以為主事主一之證若以主之為受重而著意以加之則又將心為事役不免助長之病而無從容之應矣其次段就理氣間剖析是非真妄之起巳為明浄但非性無自而發一語畢竟亦未甚透徹幸更詳之 答梁伯翔一 竊嘗深歎聖賢理義之學最是人間第一義而人生天地間抱負良姿美質可與適道者亦甚不少只縁被科舉一段無益之業籠罩了自嬰孩便聾瞽其耳目不復知有聖賢門路是以終其身顛冥於同流合汚之中而不知覺竟亦醉生夢死而已爾未可全歸之自暴自棄而不肯志焉者也今賢者幸迷途未逺早自悔悟而有志於超凡而入聖又正是妙齡可畏之時如其立此志之堅果能勇往精進則何理義之不可明何聖賢之不可造聖賢著書垂訓以示天下来世千言萬語無他大抵亦不過明此理義而巳理義乃人心之所同然固有聖賢先知先覺先鋪排在那裏巳如日星雖極千條萬緒之不齊其實不離乎日用人事常行所當然者初無妙髙逺底事學者讀聖賢之書亦不過平心講究以明此理義之攸歸其大要亦惟欲内成諸己以無失吾之所固有者而巳在巳者有餘然後推而淑諸人以廣吾之所同然而非其所先也今来意先急諸人而後諸己失其序矣且人性雖曰本善然自有生以来拘於氣稟狃於俗習蔽於物欲汨於私意是幾重埋沒則其所以檢察克治之功雖汲汲窮日夜之力猶恐其不逮而何暇及乎其他然其日間用功節目亦自有其要程子曰涵養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二言者夫子教人所以造道入徳之大端而不可偏廢者也葢敬者主一無適之謂乃貫動静終始之功有事無事皆常主於中中能主敬則此心大本清明而萬理萃焉致知者推致吾心之知識欲其精粗隠顯無不極盡也知不致則無以識是非善惡之真將從何而趨從何而舍必有錯認人欲作天理而不自覺者矣欲致知在格物而讀書其格物之一端也然讀書次序亦自有其要先須大學以為入徳之門以其中説明明徳新民具有條理實羣經之綱領也次則論語以為操存涵養之實又其次則孟子以為體驗充廣之端三者既通然後㑹其極於中庸而胸中之權衡一定矣至是乃可以進讀他經併及諸史子而論天下之事無往不迎刃而解矣若所謂近思録者又四書之階梯也諸先覺君子發洙泗千載不傳之秘其全編大帙若遺書等類文字浩博難驟得其門而入文公集其要者為此録真迷途之指南而初學啟䝉之最切者文公所答鄧衛老論其標目巳甚分明如第一巻較淵奥有未曉處且放過無妨自第二第五巻皆日用切下工處并末一巻説聖傳標的皆宜先反復玩味以㑹其旨歸為善所喻借伯澡註本今納去幸檢至若小學一書文公雖以補古人㓜學之闕而其終之所以凝道據徳而成大學之功者亦不越乎此且甚坦易明白最為切於學者日用之實亦不可不常在目前也 答梁伯翔二 承特有講訂三段之說得見日来進學次第頗有切巳體察之功深以為喜第一段所論持敬工夫謂静亦敬動亦敬只管恁地却茫然無下手處恐只是於動静時止死法空念个敬字不曾實作持敬工夫所以如此今不必他求只原程子說敬字本旨其以主一無適四字為言者可謂極其精矣主一是心只在此所主惟一不二不三無適是心只在此不走作亦不之東亦不之西亦不之南亦不之北然主一即是無適只展轉相解釋要分明非於主一之外又别有無適之功也惟心主乎一所以無適惟心無所適所以常主於一此四字貫動静無事時其心収斂主一在此不走作應事時心又主在一事上亦無走作其他又以整齊嚴肅為言及謝氏常惺惺之說尹氏其心収斂不容一物之説皆是詳發明此一意整齊思慮嚴肅容貌此心便一更無他適常惺惺亦只是心常惺定在此不昏困所主便一若昏困則便有他適矣其心収斂著一物不得亦只是主一若更容得一物便是有他適矣此三言亦皆貫動静之功可謂甚親切明要只依此為凖作工夫自不差錯雖然亦偏靠一箇持敬不得須是致知與持敬相發知精則敬益宻敬宻則知益精知苟不致則理義不明雖無事時澄心浄慮持敬亦姑死守箇無事之敬或有一念之私慾忽萌亦何由知而截之必至隠伏以為吾病或有一念之善端微露亦何由知而養之必至壅閼而有所傷及事至而敬以應之又姑死守箇應事之敬或事中於理而當行亦何由知而為之必從或事違於理而當止亦何由知而為之必拒故程子曰涵養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二者常相須不容以偏廢惟二者工夫俱到則於静而敬時萬理森然在其中常昭昭不昧及動而敬時此理流行乎萬變之間又整整不亂也若欲就九容九思上用持敬工夫九容皆敬之事亦善小學所載一依古註甚簡而切而立容徳句下又詳之曰徳者得也立則磬折如人授物與己巳受得之之容也亦巳甚明白矣若九思乃思誠事不専說敬惟敬而後能為是九思以至於誠所以文公敬齋箴鋪叙日間做工夫節目最為切宻正宜常置目前今别紙略解析去幸詳之第二段說大學體驗省察之意多而涵養本原之意少以小學時徳性巳自涵養了到大學工夫只一向理㑹進學致知以造道成徳所體認已得之矣但更須知小學涵養只是箇胚樸已就到大學進學時此等工夫固自在其中未嘗間斷非謂止一向進學去遂忘却此工夫不相接續也古人此二項工夫常相須如車兩輪如鳥兩翼極是相關縝宻無縫罅可截斷處若文公以敬一字為今學者補小學之闕而後進以大學之功固是完備無缺然亦須十倍其力做去方見得滋味功效次第而有進之之實也第三段所分别意與情未明心是以全體言意是就心上發念處言有思量運用之義凡發見於外思量要恁地底皆是不可截斷以幾微方動處為限情是心裏面自然發動改頭換面出来底與性相對是從性動来只直恁地亦不必截斷以大段動来出底為拘如接物時在内主宰者是心動出来或喜或怒是情思量要喜那人要怒那人或輕或重是意裏面有箇物能動出来底是性心所喜所怒之人是志許多便都一齊在面前經曰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又曰意誠而後心正其言若有次第者古人此等工夫合下皆齊頭並做逐地頭箇箇各著力如手捉物時十指俱動無一箇放慢處但遡其本之序而言則欲正其心者必以誠意為先非謂欲正其心者更不必做正心工夫而但専做誠意工夫便了也又順其效之序而言則必意之已誠而後心乃得其正非謂意巳誠了更不用做正心工夫而心便自爾正也但曰正心曰誠意又自有疎宻緩急而工夫皆不曾偏故大學於正心章但大槩説箇喜怒憂懼四者做病而必常致其存宻之功至誠意章中却再三致意於自欺自慊與君子小人誠善誠惡之辨而歸重著力在謹獨以心大體明白易見而意極細宻隠奥潛伏難測最難得表裏真實如一此誠意一章所以為大學要關處説得尤力正聖賢進退之路所由分天理人欲勝負之機所由判處必透過此關而後道理方牢固實有善而真無惡始真能入得堯舜孔顔路上行而決不至於下墜若過此未透便待博聞洽見說得道理如天花亂墜終未可保其必不下從桀跖之歸也可不畏哉可不謹哉可不深致力乎哉 答梁伯翔三 所示大學疑見得日来進學次第間有未安者敢一評之謂虚靈不昧皆屬氣此當詳本文全句其曰明徳者人之所得乎天而虚靈不昧以具衆理而應萬事者也此句皆是解明徳兩字為言所謂明徳者是専以理言之謂人之所得乎天者是得于天之理謂虚靈不昧者是狀此徳之光明謂具衆理而應萬事者是又兼舉此徳體用之實要圓備或問中曰方寸之間虚靈洞徹萬理咸備亦只是再詳此句無異旨凡此主意本皆是以理為言但今實論其所以為根原底裏則理無形狀其為物是如何而解如此之靈且明哉畢竟是理絶不能離氣而單立因人生得是氣而成形理與氣合便有如此妙用爾外日姑就四字分析其實靈與明處非可専指氣之自㑹如此亦非可専指理之自㑹如此要之氣非理主宰則不㑹自靈且明理非氣發達則亦不㑹自靈且明理與氣本不可截斷作二物去將那處截斷喚此作理喚彼作氣判然不相交涉耶粗一譬之明徳如燭之輝光燦爛理則燭之火而氣則燭之脂膏者也今指定燭之輝光燦爛處是火耶是脂膏耶専以為火而不干脂膏事不可也専以為脂膏而不干火事亦不可也要之火為之主而脂膏以灌注之方有是發越輝光燦爛爾此等處須了了豈可含糊今不因此句就吾身心上實體認此明徳是甚麽底物其為體段形狀是如何乃解如此之虚靈洞徹光明不昧在日用見定間所謂虚靈洞徹光明不昧之實又如何就何處可實見得其為如此於此果見得落著便可實下操存涵養工夫不平心定氣實計見此本物只區區計較閒末尋枝逐葉展轉差訛正如㝠者之扣槃捫燭流為聞鍾執籥之謬乃反歸咎於告者以光與圓之言為不識日而非所以論日豈不大誤也哉若李推説尤為亂道胡答胡辨殊不成說話只似不曾讀書者之言且如好學論曰天地儲精得五行之秀者為人其本也真而静其未發也五性具焉曰精曰秀以氣言曰真曰静以理言繼曰五性又以理言亦可剥以為理中具理乎又如太極圖曰無極而太極起頭四字便都言理下又言真言性言仁義中正又皆以理言亦可剥以為理中重重具理乎古人文字血脈相應自如此假如以虚靈洞徹不昧等皆為氣如一般心恙底只有其氣存何故一恁昏迷顛錯却無此虚靈洞徹不昧底意何耶若爾講學枉用心神而無長進之益矣格物致知所以求知所止物格知至則已知所止誠意而下所以求得所止意誠而下則已得所止此固是總八者説上至善之大綱亦須知就八者之中逐件亦各有止至善處即其逐件中所名各到至極之處者便是而於逐章中亦已黙寓其意矣感自外入以彼物之至吾身而言應由中出以此心之接彼物而言彼物之来有千變萬狀之不齊而吾心之應各隨彼天則之自爾當好當惡當喜當怒輕重淺深分數無毫髪差是謂物各付物各止其所而我無與焉然亦須吾胸中鑑空衡平之體素定然後能如此而非臨時區處之謂也誠意段小人外一等未實見道理人雖分明有好善之心終是不能徹表裏必有陷於自欺田地不自知時節須是真知善惡分明然後有真好真惡之切如好好色惡惡臭之徹表裏一於誠爾所以經文曰知至而後意誠然當知己至後亦非聴之自誠葢無一刻不用其戒謹之功豈但如来說一日之謂所以傳文反兩言必謹其獨及結以必誠其意以明此功夫須如此不可間斷而所要著力尤在於幽獨幾微之處也二必字正立文著力處最宜詳味始終條理之分難易姑以骨角之脈理可尋與玉石之渾全堅確為切磋琢磨之辨最發得本文之旨瑩白為可玩况其實如物格知至所謂真知覺貫通田地又非容易可至固未可以易視之而不深加工也力行固難然知之真而行之勇則循理為樂自不見其難者惟知之不真而行之不勇遂不見其樂而每苦其難爾若孟子始終條理分智聖主意乃言二者須兩極其全為貴非有難易之辨而文公知行如車兩輪之説其意又要齊頭並進非可以難易論也各隨本文自不礙而各實用功自可見要之聖賢固有言易以誘人之進處亦有不敢言易以驕人之志處固有言難以勉人之進處亦有不敢言難以沮人之志處皆不可以一律定也治國章所載先君子之言誠為至論葢君子之學惟求其在我者而已本非有治人之念也在我者既至或出而當治人之任然後推已以及人而非預為之地也若為人而學則有計利之私而非誠於學矣論語時習之説於當事親時而習前日所以學事親者當敬兄時而習前日所以學敬兄者其為時似稍疎却是實體此語做工夫處初無妨害然亦當知君子縝宻之功固無一事之不學而無一時之不習也亦在人隨力量循序而進果有實工夫進進不已則由疎而宻無空隙閒事矣更在勉之其十一段之所謂一意者乃是剖析理義之淵微精宻處皆上達底意思非初學所可驟曉姑緩之可也 北溪大全集卷三十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三十一 宋 陳淳 撰 書 與姚安道【潮人名宏中】 外日特承光訪匆匆恨不及欵洽清論别去倐易三晦朔而區區未甞不向往也詩傳中所疑難如何併乞一一䟽示庶得以交相講訂而為定是之歸盖學不厭講而貴乎有疑必有疑而後能進以疑則辨辨則明明則通至於工夫大進而萬疑畢凑渙然為之一决則如冰消雪融而不復疑矣此顔子所以既竭吾才而如有卓爾也所謂格物之說今見得果如何此最進學之要處所當大致其功不得以為煩勞而狀之也盖不如是則理無由明義無由精其於行也必左動而右礙前通而後窒欲保其駸駸一於聖門之入而無路脉之差亦且難矣何復望其有從容洒落處乎程子諸說示人精微曲折已為詳盡而文公發明考證又為明瑩親切確乎不可易學者但當按之循序加功便自見得趣味而知聖賢之决不我欺大抵聖門工夫自有次序非如釋氏妄以一超直入之說欺愚惑衆須從下學方可上達須從格物致知然後融㑹貫通而動容周旋可以無阻譬如行者之適都城未曽識得路脉從南從北幾程幾里如何舉得步出門便差却如陸學從來只有尊徳性底意思而無道問學底工夫盖厭繁就簡忽下趨髙者其所精要處乃隂竊釋氏之㫖而陽托諸聖人之傳確然自立一家文公向日最欲挽而歸之正而偏執牢不可破非如南軒之資純粹坦易一變便可至道也初學者識見未定其立的最不可泛孔顔曾孟逺矣不可得而見矣如近世周程諸儒亦不可親見其人之為如何㨿其道於遺編而師之若文公者同時並世某於經籍中師仰其道者十年而親炙函丈者又十年真所謂身即書心即理凢昔聞其語者今親見其人真所謂宫墻巍巍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仰之彌髙鑚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然在後者也學者惟當終身竭鑚仰之力未可以道聴塗說世俗常情而窺測之此心先有一般意見横在肚裏為之梗塞則一切微詞精義便相扞格更不能入最是大病處為學工夫所最先者一當立志以斷定邪正之路一當虚心以玩味理義之實然後致知力行可以交進於其後不然則散漫不倫終亦不能以有得矣恃同臭講此不覺縷縷不自知其為過繁也高明以為如何 與陳仲思【鎮江人】 某前月初八日抵臨安依舊宿故壘廷試已定四月十八日此事從來無定凖一聴造物之為如何無可言者前者高才網漏欲尋舊迹升黜之為如何恐亦不必如此介注科舉本是壊天下人才底物本不足以取人才其為法不考平日素行只校三日虚文固無一定之賢否矣今且就虚文言之又只各隨有司意見之不齊亦非有確然一定之能否則得不得有命之說焉逹者當之只可付一笑非可以是為介注也况舉子學術技藝從來有淺深高下之不齊考官學術意見亦從來有淺深高下之不齊安能保其必相偶合即此不能保其必相偶合而其相偶合者非人力之所能為是命也只此非人力之所能必處便是天之所為便是命更不必冥搜逺索指蒼蒼者以為天之於我如何而後謂之命也雖然此就格法中論之如此若超乎繩墨之外以高明正大之見言之欲治國平天下而專靠此以取天下人才以為治國平天下之用直是兒戯亦只是未有三代聖君賢相高見逺識無人看得此事破無以變通其法爾向來伊川先生修學制畧本先王遺意非有過高之事以劉摯非不賢乃獨毅然力排之以為髙濶以慕古新竒以變常其識之不足而妄論如此無足怪也毎嘗最愛明道先生修學校尊師儒取士一奏盖斟酌三代之意而損益之以宜於今者若有聖君賢相者出欲變通其法於將來須如此奏節目施行然後為可而非可與常情論也因話謾及之聊以發高明之一笑 與黄寅仲 外日書院相聚極荷愛篤遷出江下又䝉連日綢繆何感如之别去區區第有銘佩而已某到嚴陵不意以人情事勢所不容峻却而去又留滯在此許久寺丞端人正士慈祥愷悌誠心愛民今年水旱大歉無日不憂形於色子和亦多能之士厯醫山水皆精由其資稟聰俊故無所不通爾可中資質極是純粹惜乎學問差向一偏去巳纒肌入骨之深無可轉回者初間到旅邸相訪亦開懐說其學問来厯及詹郎中悟道一段殊無隱情以為堯舜至孔子相傳都是如此是時與他詳細剖析從原頭梳理下來忽爾日暮各且散去後再相見更不扣竟前說又多是匆匆不暇大抵先入者為主確然固執自以為是了外言更如何入得其祭詹文道孟子後千五百年得其傳者惟象山象山之傳惟黙信其意向偏暗如此末結說黙信未甞死又全用佛莊死而不亾底意更何暇責顧平甫資質亦莊靜扣其所學及與詹楊來往有何傳授欲因其所偏而為之救正絶口不出一言屢扣屢寂但义手聲諾而已又不如可中之無隱為其堅意隱黙如此後因來訪只直剖析儒釋之所以分及陸楊之所以偏處與之自後或相見坐未煖則别去不暇講論必是意㫖不相契兼未能知味故以為緩而不在急也自到嚴陵益知得象山之學情狀端的䖏大抵其教人只令終日靜坐以存本心無用許多辯說勞攘此說近本又簡易徑捷後進未見得破便為竦動今按其說若果是能存本心亦未為失但其所以為本心者認得錯了只是認形氣之虚靈知覺者以此一物甚光輝爍爛為天理之妙不知形氣之虚靈知覺者人與物皆同如牛羊鳥獸蟲魚凢有血氣之屬皆能知覺趨利避害不足為貴此心乃即舜之所謂人心者而非道心之謂也人之所以貴於物者以其有道心若仁義禮智之粹然者是也人心血氣之私也道心性命之正也仁者雖不相離而本自不相混今指人心為道心便是向來告子指生為性之說及佛家所謂作用是性之說蠢動含靈皆有佛性之說運水搬柴無非妙用之說故慈湖傳之專認心之精神為性則是全指氣為理矣惟其全指氣為理故安然以隂陽為形而上之道言之不惟論天論易論乾坤都做此一物論道論徳論仁論義論禮論智論誠敬論忠信諸等固有萬善皆只是此一箇渾淪底物只名號不同爾夫道徳仁義乃專以理言而指氣以當之已為不是而諸等名義各有所主頭靣體段自是不同甲件自有甲件用乙件自有乙件用都來混作一物尤含糊鶻突用處豈得不差錯讀書窮理正要講䆒此令分明於一本渾然之中須知得界分不相侵奪處又於萬殊粲然之中須知得脉絡相為流通處然後見得圓工夫匝體無不備而用無不周今都掃去格物一段工夫不復辨别如無星之秤無寸之尺只黙坐存想在此稍得髣髴便云悟道既悟得後却又將聖賢言語來手頭作弄到死後又依古禮行喪如此者何故盖須是如此方為儒名家不然則為佛名家矣其實於聖賢言語只是略略依他見成條貫不要甚通解多牽來拗就已意未嘗講䆒聖賢本㫖端的之為如何既不辨别衆理又不見得端的之為如何則臨利害之衝如何應變又如何守得牢固因知輔漢卿所録譬如販私鹽人擔頭將鮝魚粧靣之說為發得情狀出甚端的也以晦翁手段親與象山說不下况今日其如此等人何近思量渠門既偏溺於此矣又直攻其所偏溺則愈畏縮而不入今喻文得瘧俟兩日平和更見之將此話頭置放一邊絶口不及只以孔孟工夫精宻切要處開誘之令且子細師法孔孟不可恁疏闊恐滲漏處多但誘得入窮理路來可漸有見自能覺其是非爾 答黄寅仲 所摘胡義之疵甚當不特此句之疵其說敬之大義亦不出縁是未曾做得持敬工夫未見得敬滋味也其他亦多有句不穏及多有欠意不圓處只說氣稟之昏不說物欲之蔽而明徳新民止至善三句裏靣底藴殊未曾動著此非有妄議之慊乃講其理如此爾亦格物之一端也 答林自知 自嚴陵一别僂指忽三易嵗華而此念無日不向往昨許友之來承惠手翰深認勤誠趙司直宫洞莊嚴幽居想時得過從講貫有洪論大義時析一二附南來之鴈得見故人不㤀之意不為惡也抑嘗嘆今之學者其隨波逐流者固無足論或有不肯自暴自棄而願志道者已為度越於人不淺然又多是悠悠泛泛不能勇往直前的為正道之趨方且彷徨中流騎檣不定則殆見好善决不能如好好色惡惡真不能如惡惡臭切已將何有得力在我將何有受用又將若何保其斷為君子之歸而决不復小人之墮邪此亦入門未見趣味者之常態尤吾黨所當痛自省察而用功加勉焉者也賢者試三復之為如何 與邵生甲【嚴陵人】 數日甚企想而佩音悄然何邪始者承賢者来訪謂賢者資質志向之美亦易通曉者便極為剖析其是非邪正之分庶幾曉然不迷其所趨再䝉見訪又道及濓洛諸老先生之書都曽看来親手編寫成帙又知其亦素用功者繼而講論鬼神之事乃至偏執異端死而不㤀之說滯而不能化亦未曉其受病之由續到賢者之居獲奉從容仍出江西至言示其意所主者始讀一篇不見其有一句入正腔窠再讀二篇又不見其有一句入正腔窠遂掩巻不讀而賢者又示以小詩與行狀乃知自孩㓜時已□異矣而賢者嗜之不釋口且曰從濓洛諸老先生書来某方得此是其為好并談易談心悉踵已見之誤而安之不怍至是乃知賢者平生學問知賢者胷中底藴知賢者病根所在從原頭本領差錯来纒心腸蝕肝肺者已深矣因覺始相見極為剖析之言殊不入賢者之耳枉為虚說而賢者於諸老先生之書亦枉用許多工夫全未有一字之得此其故何也由諸老先生見此道理素熟所謂至精至好處只作家常茶飯底事平平說去淡若無味而其中發明孔孟不傳之秘㫖實為格言至論千古攧撲不破以時文淺識泛泛讀過莫能曉解忽見此人說得竒竒怪怪又簡易徑捷便為竦動而陥墮其間所向於諸先生書上稍得一字之義而知味焉則决不至有此䧟墮處非惟於諸老先生書未有一字之得在孔孟之門亦未得寸步之入并覺昨所論鬼神一節乃至幽至無形影事非物格知至理明義精者不足與語而遽於賢者之前言之乃强人以所未到之理講其所不當講答其所不當答不能逃躁瞽之愆然此心終不能恝然於賢者以賢者方二十六正孔子所謂後生可畏之時前程地步闊日子長儘可闊步著工夫做聖賢大業不可但為山林苦行偏滯在一隅枉了可惜今固不敢勸賢者絶濓洛而師象山亦不敢勸賢者舍象山而從濓洛此事未易决姑置之勿論且賢者讀書為儒豈非祖孔孟者乎今只以孔孟門庭精要工夫與賢者共切磨之如何某在此不久只月末便歸不得與賢者久處若不說及此恐失此等工夫則疎闊走漏處多且孔孟門庭精要工夫如何在書則惟精與惟一不偏廢在易則知至與知終不偏廢在大學則知止與靜安慮得不偏廢格物致知與誠意正心脩身不偏廢在中庸則明善與誠身不偏廢道問學與尊徳性不偏廢博學審問慎思明辨與篤行不偏廢在孔子則始條理與終條理不偏廢在顔子則博文與約禮不偏廢在孟子則盡心知性與存心養性事天不偏廢盖察之不精則若何而能一知之不至則若何而能終不知所止之地則將於何而靜於何而安於何而慮於何而得物不格知不致則意將如何而誠心將如何而正身將如何而修善不明則身將如何而誠問學cq=869之不道則將如何而為徳性又如何而尊學問思辨之不博審慎明則將如何而行又如何而篤始不知條理則終如何而為條理文不博則禮將如何而約心不盡性與天俱不知則又將如何而存如何而養如何而事萬物固皆備於我然物物各有頭靣事親當如何而為孝事君當如何而為忠事長當如何而為弟夫婦當如何而為别朋友當如何而為信曰仁如何而為仁曰義如何而為義曰禮如何而為禮曰智如何而為智合當用義時可只以仁應否合當用智時可只以禮應否曰誠如何而為誠曰敬如何而為敬合當用敬時可只以誠應否曰忠恕如何而為忠恕曰中庸如何而為中庸曰義利如何而為義如何而為利又有義之似利利之似義則將如何而辨曰天理人欲如何而為天理如何而為人欲又有天理之似人欲人欲之似天理則將如何而分凢此等類只可坐想都了否還亦須著工夫理會如合著工夫如何而著不審賢者於此已生知安行將去抑尚在學知勉行邪抑未能知未能行而合求知求行邪此等工夫甚欲與喻顧二丈及王生相切磨不然則空為世情契不為道義交今喻丈瘧未愈顧丈又拘書會自講說諸執事並在坐相陪獨渠不曽一來將意㫖不相契而禪進耶抑某說之不足聴邪抑未能知味以為緩而不在急邪王生又屢邀而屢不至昨適幸其至方回頭欲與語而忽又不見或謂徑去矣殊不曉其意之如何也此理十說無窮七說無盡雖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求之猶恐不及而悠悠若是豈所謂志學者竊嘆黄堂篤意於開明後學毎見毎必問是何闔郡亦無一人稍體黄堂之意以自篤其意為開明之歸可以為黄堂說幸而得賢者一人可語又唱焉而不和何邪此天下公理是曰是非曰非一行乎大公非可拂理狥情拗非為是而相取諛若拗非為是而相取諛則是䧟人於非道而賊夫人之子樂人之取諛而忌人之救正則是又護過以匿於己而吾道之賊也此皆私意之尤非君子豁然大公之心而豈所謂切磋之道也所學為何事而私意如此何時得胷中洒落如光風霽月何時得本體輝光潔白如江漢以濯之秋陽以暴之邪野人前所講義四段想必巳見又不敢奉呈恐不相契反為覆瓿舊亦有心說二篇皆未敢唐突出授深念賢者更遣此忠告能併逹此意於王生諸人幸甚 與王生震 某始到學吾子不外首先来訪見其資質志向之美可與適道豈勝欣幸續於九峯聞尊丈說吾子聰俊之發甚早自九嵗已能文十二三已志道今年方二十又不勝欽慕屢使人邀屈欲細扣所學来厯庶知其是非深淺可以置切磋之功而屢邀屢不至屢唱屢不和今幾匝兩月矣竟未得與吾子有一日之欵劇談而痛論昨忽承吾子之至方回頭欲與語而忽徑去又不見此其故何謂邪是固不難曉矣子學淵源祖象山曲䕶祖印如䕶命懼拙者有以攻之故稀行疎立而不欲相親吾何私寃於象山哉為其佐異端鼓滛詞為人心害吾對越上天講明公理為人剖析是非深有愛於人而存忠恕之心懼其或至誤䧟焉而枉害了一生也今吾子既深忌而痛䕶之矣吾亦何苦强聒於子哉姑置之勿論待他日識見長而自定焉只如洙泗之上大聖羣哲端拱肅列相與講道下學而上逹是多少精微廣大之㫖是多少縝宻要切之功殊不得與吾子浹洽講貫後生失此不及知豈不大欠缺為可惜又深念吾子妙齡美質正孔子所謂可畏之時氣力正强志意正鋭正可闊著步做聖賢大業工夫為天下大儒無但隘守隅角小道細行姑長雄於山峽間枉度了一生又可惜學中講說大小諸生皆環坐樂聴是開闡多少宏綱大義是發揮多少微言秘㫖而吾子獨不得一聞以發高明之見又可惜此月末欲便歸矣與吾子只成結世情知識而不成結道義交契者何邪九峯又聞尊丈說吾子旦夕為四明之行此豈小兒志識未定者之事邪彼持敬苦行一節為可美而學術議論只是一老禪伯見之何為看之不破稚嫩之質寜無轉移潰亂邪聞之極為良資美質痛惜夜睫為之不交早作不覺肝肺流而為一篇今未知吾子此行之果如何將别矣亦録為贈言在别紙 北溪大全集巻三十一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北溪大全集>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三十二 宋 陳淳 撰 書 與鄭行之【嚴州人名聞】 某外日都門一接見深為吾子喜何喜也二五流行叅錯不齊而人生所值駁者多而純者少故賦質之粹美者最難其人或既有是美質矣而又安常習故不能志於學以成之其有是美質又能立志於聖賢之學者豈不為難中之尤難者乎今吾子俱有是二難之美是安得不為吾子喜自奉嚴陵郡侯命入學與諸生講貫深念吾子有此宻邇實為不可逢之良便是以專人奉書兾其一来相聚旬日少效愚見以發高明而吾子辭焉回武只奉空書而至又大為吾子愕何愕也聖人垂世立教是多少精微廣大之㫖欲與吾子講而不得講學者師慕聖人是多少縝宻要切之功欲與吾子䆒而不得䆒日間與諸生誦大學論孟中庸之書是開闡多少宏綱大義是發揮多少微詞奥藴而吾子皆不及與一聴焉於學問誠大欠缺者而安得不為吾子愕既而開緘讀之心病隱隱於聲畫間又極為吾子憂也聖人不作專門名家以亂吾道者甚衆學者立志之初最當明别邪正二路之所由分適乎正路則為賢為聖差之邪徑則為狂為愚今子之所志者何學歟書詞主象山其根原差錯矣道學師友淵源自孟子没千四百年得濓洛諸君子更相發明而後孔孟之心始白斯道之傳始有繼其微言秘㫖又得朱文公精明而光瑩之實後學之指南而百世之師範一定而不可復易者也彼象山者不師孔不師孟而師道光【號佛照】竊其宗㫖而文以聖人之言屹然自植一家與孔孟背馳與周程立敵學者於詖滛邪遁之歸誠異端之雄而吾道之賊也子平日在吕氏家塾相講磨東萊盖友朱張師周程而宗孔孟者也其子弟决不肯背其先學為異端之趨不知子從何而得之歟大抵其教人終日黙坐以求本心以萬善皆吾心所固有無事乎辨說之勞屏去格物一段工夫而其所以為心者乃錯認形氣之虚靈知覺以為天理之妙不知形氣之虚靈知覺一也而有人心道心之不同焉由形氣而發者以形氣為主而謂之人心如耳目鼻口四肢之運用者是也而人與物同不甚逺也由理義而發者以理義為主而謂之道心若仁義禮智之属是也而人與物異獨為最貴者也二者在方寸間本自不相紊亂如饑而食渇而飲此由形氣而發人心也此心最危臲而易䧟若窮口腹之欲則䧟矣嘑爾蹴爾嗟來等食則不食此由理義而發道心也此心甚隱微而難見如其嗟也可去其謝也可食自非聖人莫能見之聖人精察二者不容於雜而一體道心常為之主使人心毎聴命焉故聲為律身為度從心所欲不踰矩則日用動靜云為無非純是道心之流行矣自古羣聖所授受相講明者其要訣正在於此今却指人心為道心乃告子生之謂性佛氏作用是性之說是指氣為理矣則其所謂道徳仁義等萬善皆不說著本體端的而萬善本一而分殊名義又各有所主一物自有一物之用隨感而應脉絡粲然各不相奪今都混為一物無用致窮格之功以明析之則用處豈能各止其分不過直行己意之私而天理人欲雜無辨矣雖萬善本皆我固有然人自有生以來氣稟習俗物欲私意是幾重湮蔽豈可但坐想即得之便安然行去有如此之徑捷乎此根原來厯與聖人殊宗盖昭昭矣吾子晚進見之不破而遽有嗜焉又安得不為吾子憂然人之稟性也有偏圓而其受病也有淺深圓者易轉偏者難回淺者易醫深者難救吾子之性若圓而病若淺也願因愚言凝然思惕然動釋然悟幡然改悉濯去江西舊見一新更窠易模循濓洛淵源以逹洙泗其用功也必依某所謂致知力行之節目而主敬以為之本其讀書也必依某所謂四書之次序而復熟焉果能致知力行之功到而四書之義徹至於一旦豁然真有卓爾躍如目前然後知今日之言的不為吾子欺矣吾子之性若偏而病若深也則濓洛江西二派未容易决願將二家之書且束之髙閣俱勿論惟清心專讀大學論語專以孔聖為師顔曾二子為友而孟子亦以為體驗充廣之助是三書者既融會貫通則邪正之分自定而取舍之幾自决所謂濓洛江西二派不待較而判矣如或皆不以為然而偏執舊見牢不可解則是不師孔孟而師異端不由公平正大之道而趨詖滛邪遁之域其歸宿成就不過一老佛莊列之徒爾反不若常人之未能立志者之為愈也何者以彼之心未病猶在人理之常而此為心恙已甚乃出乎人理之外也至是則更不能為吾子救而但為吾子哀矣况子之妙齡甚富正孔子所謂後生可畏之時前程地步闊日子長正可著聖賢大業工夫為天下真儒而拘拘於一隅之小道細行枉了一生抑甚為吾子惜也此間詹喻顧皆江西之流詹不及識如已易全用空門宗㫖無一句是而䟦為清明則其胷中可見矣喻㫖不相契顧自是自足議論不離流俗之見後進有邵生甲王生震者妙齡可教而亦墮圏檻中不惟自是自足而又自高自傲無可救藥而甲者又不能閉戸自靖牢守祖印乃自矜自衒自哲自聖為祖師解析鼓滛詞而張之既奉墨以附於儒而又去而歸之墨殊無知可笑假如有莊周口吻說得至至妙亦不過彌近理而大亂真絶相似而極不同也而况於無莊周之妙乎其殆客氣忿憤欲角勝負兒態癲狂亂為呌呼乃自絶於長者非長者絶之也外此惟接得張生應霆一人志趣未雜而一心樂聴講論為可望爾近又得李生發有志舍舊從新為可嘉亦未知其終之如何也今恐南去與吾子益逺又未敢絶人向善之路輙叙此曲折托壽昌縣前董四省元轉逹併録講義四篇乃立後學一定之凖决無相誤及舊甞解食無求飽一章恐可以為進學之警别紙録去幸詳之區區詞不盡意諸客来年九月叅選過此吾子有定見無惜披露一幅預於九月初寄董家見示當觀新得為吾徒賀焉 答鄭行之 承喻及臨利害得喪輙覺氣懾心動為身之大患自非切已用功何以及此然去病當從根則無遺種此病豈非見底事之理不破而所養之氣餒而未充故邪大凢臨利害得喪見其理不破則於中不能無所疑所養之氣餒而未充則於中不能無所懼疑與懼交戰心烏乎而不動欲見事理之破者在乎致知格物之功欲養氣之充者在乎致集義之功所謂格物者格至也窮至事物之理如親到然其真是真非甚端的明白所謂集義者集聚也甲事為之合宜則在我得一義矣乙事為之又合宜則在我又得一義矣丙事為之又合宜則在我又復得一義矣毎事皆然則衆義聚集而行無不慊於中其氣自浩然生矣果能物格知至則於天下之事無所疑而其中所存者定矣又能義集氣充則於天下之事無所懼而其中所主者壯矣是雖臨大變當大任而應之無不從容閒暇又何有以為吾動乎不特此爾凢一切病痛但理明義精則皆無逃遁之所矣更在有志者勉之 與鄭節夫 自都城獲奉從容知賢者資質志趣之美實惟欣幸别来山川日阻愈見差池而此心則未甞㤀也載伯来得知賢者巳有館地便即就赴不勝慰懌報别次又道及賢者巳覔書為四明之行其意久矣甚銳而不可遏者何邪驟聞此舉甚為賢者傷惜彌夜逹旦耿耿於中不能以自平也且彼持敬苦行一節誠亦可欽羡然所持者亦只是一箇死敬所苦者亦只是一箇死行而已有何運用活樂處有何禆補濟益處其學術議論不過只是一老禪伯祖師傳授根原本領差錯来本只是禪家宗派非可以吾儒論已易數千言無一句是察言以求其心即此便見他所以為心處永嘉之政殊可笑攷迹以觀其用即此便見他所以為用處其門下多是引接僧道軰来往以法門兄弟氣類相同之故嚴陵之詹乃其朋儕䟦已易為清明則其胷中亦可見矣喻顧及後進軰有卲王皆其黨議論乖繆處甚乖繆凡鄙處甚凢鄙無一字合正腔窠無一語相入嚴陵有九峯寺僧惠覺者詹悟道時甞造請證印得朝聞夕死一言而歸不勝其欣榮喻顧即日與他為至朋無時不造談論其平日從逰趣向只是如此彼識吾儒門户是如何識聖人壇場境界是如何而欲以儒家事業聖門淵源與之講訂則大誤矣某嚴陵講義四篇曾見否此喫緊為天下来世學者立一定凖程非止為山峡間一州之設的無相誤處幸勿以厭平淡喜新竒之心而易忽之及所與寅仲初書并嚴陵學者鄭生聞書卲生甲書王生震書及詩所辨論象山異端之學及學者要切工夫處甚詳明幸一復熟之此等軰不師孔不師孟而師佛照其為學䂓式用功節目别杜撰創一種徑捷門戸與孔孟殊宗與周程立敵只當以非吾徒㫁之何暇更求見之云求見不徒是空来往勞費無益而又不覺能轉移人眼睛喎斜向一邊去不成本来靣目受害反有甚亦凜乎可畏而賢者冐行之殊不曉所謂吾儒門戸修身行巳自有正法造道入徳自有正路等級次序一定不可復易而聖人壇場境界公平廣大載在語孟大學中庸六經之書又萬世通行昭昭可覆也能循循而進日有日之功月有月之益嵗有嵗之效賢者與槎溪相聚許久所謂格言至論誦之亦云多矣所謂宏綱大㫖講之亦云熟矣想其志必亦欲為君子儒而不為小人之歸必亦識聖賢趣向而知所用力之方矣今忽舍儒而歸墨叛聖賢而入異端不師孔孟大中至正之教而宗慈湖祖象山為竒惟之習出人理之常是亦甚可哀也巳豈槎溪有以誤之邪抑賢者之無常而負槎溪也謂其急於求道而不暇擇歟然饑者之欲食亦須是食五榖然後可以充饑豈有不暇擇五榖而但急於走江以漁魚走山以獵獸而僥倖其或可以有濟也謂其旁搜博覧以備參考而中自有主歟然此則大賢物格知至理明義精學有餘者之事而非新進晩學志稚而未定識嫩而未確者之所宜也志稚而識嫩則是非茫然莫得其真而遽欲為泛泛之舉殆猶乗一葉之舟於風濤洶湧之衝其不覆而沉者希矣因覺前日都門相聚雖賢者之意亦甚拳拳而退後之語毎以守舊為足亦殊無一言扣擊是以精切之論無因而發不得到賢者之前以廣高明之見致使賢者有今日之流則拙者亦不能逃其罪也今白沙舟中念及賢者恐南去益逺與賢者愈不相及而賢者之病日深纒肌蝕骨不可救藥因急發此託計院轉逹願平心定氣而三思三省焉無為是支離駁雜且取四書循序而熟讀之俛焉孜孜須到混融貫通處自當卓然有見而知天下真是真非邪正之分自定從違之幾自决而且以知今日之言的不為賢者誑也若不以為然則是欲果於自暴自棄為狂妄之歸愚亦不能强聒於子矣 答鄭節夫 某十月初抵中都即探知賢者寓京口今承惠書甚慰但某寓此不能久而賢者開春方歸又無會合之期不無悵然前年唐突附計院一書盖以賢者可與語而惜其為邪說之流遂㨿正理直情剖露更不復委曲回互效世俗書札諛言謟語之態亦以真講學故有真切磋有真切磋然後有真警發而亦惟真好學者然後能樂真切磋而可以有真警發不為訝也今承来書未能釋然縷縷分析猶有不能割捨之意何邪豈愚者之言未白不足以發賢者之正見抑大賢固無可無不可非淺拙所能識也大抵此一種門户全用禪家宗旨無一與孔孟合其要訣所主只是祖述那作用是性一說再得孟子所闢告子生之謂性底意重喚起来乃是指氣為理指人心為道心謂此箇物輝光燦爛至靈至聖天生完具彌滿世界千萬億刼不死不滅凡性命道徳仁義禮智等都是此一物而異名禪家此等意旨從來交相宻付只是口訣不用文字所以渠門不要讀書更不用窮格一段學問而非有存養底工夫凢平時所以拳拳向内矜持者不把作日用人事所當然只是要保䕶那箇輝光燦爛不死不滅底物事是乃私意利心之尤者其狀甚有似於存養而實非聖門為己之學也惟其所主在此故將下學千條萬緒底工夫都作外物一盡掃了合下處已便直向聖人生知安行地位上立至接後進亦便直引向聖人生知安行地位上行其待斯世常人亦便直以太古太朴之道待之所以出門動步便有礙寸地通不得其徒一二老軰間有踐履好處者此非由學力師訓之故乃出於生質之篤厚而然而亦只是與道暗合按之正理實不相符不過只如僧道苦行郷原忠信亷潔之類無足歆羡在後生晚學只當專以孔顔曾孟實踐處為凖的果能深熟用功實得其趣味則其中之樂自足自無復走作他求有如必欲識他是非邪正者須是真識得儒釋之辨方可然儒釋界分亦未易白自唐來名儒多不能識破直至周程諸君子有物格知至之功理明義精方始剖判得分明夫豈初學志識未有定主者所可遽論程子曰學者於釋氏之說直須如滛聲美色以逺之不爾則駸駸入其中矣又曰釋氏之學更不消言常戒到自家自信後便不能亂得又曰若欲窮其說而去取之則其說未能窮固已化而為佛矣不若且於迹上㫁定不與聖人合者固所不取其有合處則吾道固巳有如是定立却省易此數言皆切為人處真千古不易之確論若學者未能見破須且權作未㫁底公案束之高閣且須依此數言佩服他日有見自定何須堅欲俛首鞠躬於其門姑為觀徳考行退自警勉之計邪實得是理於心謂之徳實踐是理於身謂之行彼於是理本原既差錯則何實得實踐之能有而何徳之可觀何行之可考舍聖門正大真切縝宻之功不之事而為是支雜曰吾自保其必不為之流萬萬無是理也前年與黄寅仲及鄭聞書說破儒釋之辨甚明今更不暇論此畨都下新接一二非不篤志於道然皆偏執先入之說為主初見間亦不能不出一二語以正之既而頗䕶其說確然自以為是遂更不復與語聴之自錯自誤於我何加損焉要之吾道自孔孟周程朱諸儒宗受相發明已明明白白於霄壤間如青天白日萬古不容掩没豈小小異端所能為病舉斯世莫非斯人亦何闕一二人之䧟其中自不須勞唇吻費詞說徒為紛紛彼此俱無益也别紙所論人心道心中間自人受二五之氣而下一截似已識得人心道心界分而亦未瑩其首末處所辨論則甚支離又似於二者之名義全未曽曉得何邪大抵人惟有一心非有兩箇心並生来只是所以為虚靈知覺者不同爾其虚靈知覺從形氣上發来者以形氣為主故謂之人心如耳目鼻口四支之運動是也其虚靈知覺從理義上發来者以理義為主故謂之道心如仁義禮智之形見是也人心方是就此軀殻上平說雖上智不能無未是不好底物但此心最臲卼不安易流於不好故謂之危道心專是就理義上說雖下愚不能無但此心本無形狀至幽隠而難見故謂之微且如饑思食渇思飲此由形體而發人心也因而飲食未害也若窮口腹之欲便䧟矣其動来易䧟如此非危而何如嘑爾蹴爾嗟来等食皆不肯食此由理義而發道心也然此猶是易見處若其嗟也可去其謝也可食則於理甚隠最為難知非聖哲莫能識之非微而何二者在方寸間無日無時不發見呈露非是判然為二物不相交涉只在人識别之其工夫要在精一二字精則察乎二者之間而不雜一則守夫道心之正而不離既專守道心之正而不離則道心常為此身之主而人心一聴命矣如此則實理流行動無非中至於聲為律身為度從心不踰矩田地則此身日用酬酢凡由人心而出者莫非純是道心之流行而不復有二者之間矣舜此四言極是親切端的無一字可改易聖人見道明朗如此若趙臨川所論人心不可專作人慾看此語既說得是未見其差而賢者攻之不置却是未識人心之所以為人心而求之逺矣所引克己毋意為比亦不相似克己之巳合下乃指身之私欲而言非單指此身只因對復禮形之而後為己私也若對復禮形之而後為己私則須復禮而後克己而非克己以復禮也毋意之意合下亦只是指私意而言與誠意之意亦自不同也趙臨川說危字之義又太遲緩此物好動本不安帖最易流易䧟即此便是危處豈必待到逆倫亂理爭奪相殺然後謂之危也說道心隠於人欲熾盛之中視之不見聴之不聞為微亦失之迂折兼似未識道心之所以為道心也來説折之以為若如此則是人心流失必至於人欲已熾天理僅存然後即此道心之隠然者而充之此時濟得甚事此一義發得甚當但其他所說危微二字之義却不親切與夫所謂純乎天理而中庸為難及所謂不合於仁則合於義不合於義則合於禮等語殊不可曉也大凢知言最難而立言亦難須見理明徹後自然無差非區區口舌所能強也惟願格致之功真積力久則他日自當條暢更在勉旃 北溪大全集巻三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三十三 宋 陳淳 撰 書 答西蜀史杜諸友序文 某外日别次甚感諸友各勤贈言途中匆匆未及披覧至家人事稍暇後方得一觀類皆志趣高明不肯埋沒流俗俱卓卓有景慕賢徳之意竊深為之敬嘆其間有義未安處敢一切磨之史兄全篇以濓洛之學乃洙泗萬世之正學為主意而謂文公集厥大成粹乎真洙泗濓洛之淵源可謂巳認著聖賢門路而得其一定凖程矣但當即此為終身鑚仰之計且須平心玩味切已體察孜孜循序毋支毋離毋過毋鑿則異日自有登堂入室處所論乾道變化各正性命無非生生不息之誠鳶飛魚躍上下皆察無非成性存存之妙此等陳義似高然不免舉子時文牽挽之態看道理正不可如此含糊須各隨本文子細紬繹乃能明曉瑩徹有切已得力處如乾彖傳所謂變者化之始以所賦之命言化者變之成以所受之性言二句乃謂乾道變化無所不利而萬物各受其所賦之正以為一身之主所以釋乾利之義盖就隂靜一邊言之生生不息之誠乃一元生理之流行貫徹乎四徳動靜之間循環而無端也中庸引鳶飛魚躍以證天理自然流行之妙昭昭乎天地上下無所不在若成性存存乃言智禮本成之性存存於我則道從此而出其存之又存乃工夫純熟無間㫁之意此等語脉自各不同强為牽合則渾雜無别有害於窮理之實至所謂清濁混雜有待澄治則為庸人者又欠委曲㨿人生氣稟除了聖人一等自賢人而下便已皆然但其中多寡分數煞不齊而人品隨之亦煞不一未可都以庸人一例㫁之失權衡之平矣餘所講明則皆平正穏帖路脉不差為可喜千萬勉之杜兄深有警䇿於為學當在自己下工夫實體之一言全篇反復推證以是意為主而服膺之可謂得切問近思之要矣大抵古聖賢邈在數千百載之上影響絶不相接只有遺言在簡册間今若不實體於己則何由識言中滋味而得古人心腸肝肺於己分亦何相干須把聖人之言如親承謦欬於羣弟子如親與同堂合席相講磨其所論事如自己親做底一一就已上實體之則其是非當否輕重緩急一如痒疴疾痛之切於身皆瞭然可得而知矣由是而之則聖賢千言萬語皆為切已之盤盂几杖箇箇有受用處及其久而熟也雖或閒言漫語亦無非吾切已之益而用功之實也然於實體之中亦須致知力行工夫並進盖實體察之則知益精實體而合之則行益切又不可徒守彼一言恐復糊塗無活法也子安所叙雖嫩而旨意已平正其論閩浙湖湘江西之學為門各異而獨有取於閩學得正傳之粹亦所主之不差矣但諸家之深淺邪正亦當灼知其本末表裏無纎悉遁情方能决不為吾惑而所主者益堅以定若未能然則全未可惹著只一意堅吾所主以待他時識見長而自明且如湖湘之學亦自濓洛而来只初間論性無善惡有專門之固及文公為之反覆辨論南軒幡然從之徙義之果克己之嚴雖其早世不及大成而所歸亦已就平實有功於吾道之羽翼浙中之學有陳吕之别如吕以少年豪氣雄大俯視斯世一旦聞周程朱張之說乃盡棄其學而學焉孜孜俛首為聖門鑚仰之歸未論所至之何如只此勇於去邪就正一節深足為至道者之觀亦吾名教中人如諸陳軰乃鄙薄先儒理義為虚拙専馳騖諸史攟摭舊聞為新竒崇奬漢唐比附三代以便其計功謀利之私曰此吾所以為道之實者兹又管晏之輿皁而學者於卑陋之歸也若江西之學則内專據禪家宗㫖為主而外復牽聖言皮膚枝葉以文之别自創立一家曰此吾所獨悟於孔孟未發之秘㫖而妙契乎堯舜千載不傳之正統者其實詖滛邪遁與孔孟周程大相背馳甚為吾道賊害尤甚後進看邪正不破樂其徑便多靡然從之此種自江㳂浙已滋蔓矣兹其取舍從違之機非理明義精未易决在初學有志斯道而為聖賢之歸者誠不可不謹其所習也其名約之則汎濫駁雜之甚矣所列道學四條之義安得許多分裂所謂道學者其所學以道為主而所謂道者又非有他只不過人事當然之理天下古今所共由者而已初非有幽高妙懸空在萬物之表與人事不相干者也但推其根原所自来則出於天命之自然而語其全體所會則實具於吾心惟是氣稟物欲之交累而致知力行等工夫少得人勇猛去做如果有能做得此工夫淨辦至到則是理可復全於我由中而見於四體則目視耳聴有常度手舉足履有常節至於動容周旋無不中禮者皆仁義禮智睟靣盎背之餘而為道徳之容見於應事接物則為父子有親為君臣有義為夫婦有别為長㓜有序為朋友有信無不各盡其道者皆此理之大目而為人倫之至其與朋友切磋琢磨者亦不過講明乎此理而相勉以進之也如大學所謂如切如磋者道學也盖以切磋骨角有脉理之可尋乃是言講學之事非指此目為道學也其發明聖經藴奥著書以後學者亦不過冩其平日躬行心得之餘而寓於修道之教也雖至於治國平天下彌綸天地裁成萬物亦莫非其中大本之所流行而明徳新民之極功非度外也是雖曰萬殊而皆一本也此堯舜禹湯文武臯陶伊傅周召逹之所行孔顔曾孟周程諸儒窮之所明無二致也若所學不由此則無其本而所固有者不能有凡百所為皆不免於外靣計較之私是雖言動有禮容止可觀未必合理義之當然而為先王之法言徳行也是雖忠於君孝於親弟於兄信於友未必得古人之成法而為中庸之至徳也雖於朋友講磨極其博洽殆亦不過俗尚意見之偏而非聖賢之精義也雖訓釋諸經窮深極微號為名儒殆亦不過曲學專門之鑿而非道徳之格言也雖至於治國平天下亦不過才智功利之陋而非此道之大用流行也是特漢唐諸儒及管晏儔軰等事烏識所謂聖門之學而烏可以道學名之至所謂終日兀坐與坐禪無異而前軰又喜人靜坐之說此正異端與吾儒極相似而絶不同處不可不講其所以為邪正之辨道佛二家皆於坐中做工夫而小不同道家以人之睡卧則精神莽董行動則勞形揺精故終日夜專以打坐為功只是欲醒定其精神䰟魄㳺心於冲漠以通仙靈而為長生計爾佛家以睡卧則心靈顛倒行動則心靈走失故終日夜專以坐禪為功只是欲空百念絶萬想以常存其千萬億刼不死不滅底心靈神識使不至於迷錯箇輪回超生路頭爾此其所主皆未免意欲為利之私且違隂陽之經咈人理之常非所謂大中至正之道也若聖賢之所謂靜坐者盖持敬之道所以歛容體息思慮收放心涵養本原而為酧酢之地爾固不終日役役與事物相追逐前軰所以喜人靜坐必嘆其為善學者以此然亦未甞終日偏靠於此無事則靜坐事至則應接故禮經於合當坐時則坐如尸合當立時則立如齊明道亦終日端坐如泥塑人及至接人則渾是一團和氣是皆天理之公而學行當然不容廢者若江西之學不讀書不窮理只終日黙坐澄心正用佛家坐禪之説非吾儒所宜言在初學者未能有得則其志道精思未始須臾息亦未可須臾㤀也安得終日兀坐而無為如理未明識未精徒然終日兀坐而無為是乃槁木死灰其將何用来說乃謂心最難制黙然端坐舉日紛然不火而不氷而寒欲其無所思而不可得則差之逺矣心不能無思所思出於正乃天理之形非以無所思為貴坐當思亦思思其所不當思則為坐馳非以無所思為竒特他門欲終日黙坐無所思便自忽然有箇覺悟處寧有是理哉道必講而後明物必格而後知大學首重在格物致知者非謂格物致知都要周至全盡方始可做誠意正心修身等工夫凢一切工夫合下須齊頭並做但語其功效次第必物已格而後知乃可得其至知己至而後意乃可得其誠以至心正身修各隨次第得力爾天下事物無一非理之所寓而格之自有次序先其近者小者而後其逺者大者先其易者著者而後其難者幽者論其極則天地萬物皆不可遺語其要則日用人事最不容緩如事親當孝者非是空守一箇孝字必須窮格所以為孝之理當如何如何而為奉養之宜如何而為温淸之節凡古人事親條目皆無一不講然後可以實能盡孝如事長當弟非是空守一箇弟字必須窮格所以為弟之理當如何如何而為侍坐侍食之禮如何而為應對進退之儀凡禮經事長條目皆無一不䆒然後可以實能盡弟况此身在目當如何視而為明在耳當如何聴而為聰在手當如何執而為恭在足當如何履而為正内而曰心當如何而存曰性當如何而盡曰情當如何而撿曰意當如何而誠曰仁曰義當如何而居如何而由曰道曰徳當如何而志如何而據善如何遷過如何改而為吾益忿如何懲慾如何窒而為吾損利與義雜如何而能舍利如何而能取義已與禮並如何而能克己如何而能復禮言當如何言為法言行當如何行為徳行居家當如何為齊居鄉當如何為睦居官當如何為理事君當如何為忠待人當如何其節文接物當如何其品制似此等類是多少底事皆為人至切要處若不講䆒得一一分明如何忽然自能之亦如何做得人今舍此等不務却疑身外别更有深奥處而欲博窮六合知其非所得知果何以彼為無乃太失之支離向莊列圈穽去豈聖門實學之謂哉程子曰致知之要當知至善之所在如父止於慈子止於孝之類若舍此不務而欲泛然觀萬物之理吾恐其如大軍之逰騎出太逺而無所歸正為此爾若果能低心遜志於人事處下學既到則根本體統一定至是雖或窮高極深莫非吾度内亦自可以通天地之大全矣若讀書次序則嚴陵講義第四篇已明須循此而進方可入道讀晦庵之書則第二篇已言其略矣須以此為定凖方可路脉無差果於是焉真有實得則胷中權衡尺度明明整整以之讀他書真偽邪正自判然迎刃而解雖汗牛充棟不能為吾惑不然則將有泣岐望洋之憂亦難保其不迷而覆矣近思録之讀則已見答林司戸書大抵首尾隂陽性命之説姑示學者以理義根原大端有在於此而不在乎他盖亦不離日用人事之實特欲使志道者起向慕之心而知所底止非遽躐等俾之强通也自第二至第五巻皆用工夫之切十三十四巻又辨異端明道統尤不可不熟於䆒竟此數巻果通則首巻將不言而喻矣 答楊行之 承附逓書翰深惬間闊之情去冬都城幸獲邂逅諸賢拳拳向道之志度越流俗倍等竊深以為喜盖聖門之學雖自濓洛紫陽諸儒宗發明得已有成説如皎日如夷途如桑麻榖粟之切於日用奈斯世士俗甚陋類竭一生心力顛迷沈没於科舉中毎厭薄理義以為若將凂焉更不復有回頭問津者不知舉業有害乎聖賢之學而聖賢理義文字本無相妨理義明則文字益條暢有精采况日下視聴言動事親事長待人接物處箇箇有合用道理切身不可一日闕者乃反屏去不少顧而急急於身外儻來不可必之物冥其心於虚浮無根不之覺多見其不知輕重而果於自暴自棄為下流之歸也某自戊辰辛未兩至中都絶無一人知音過門丁丑嵗再至雖四方英雋來往相過者亦衆然大抵或只欲識靣或圖結交或只要知己求其所謂確實下工真以理義相切磨而期有實益於己者絶難得一二見既不可以往教又不可以强聒遂使區區與人為善之心無從而發而聖賢精切正大之論亦無由得到後學之前今諸友皆真情悃愊有樂相親之意切磨講貫日求實益不為具文可謂真有志於聖賢者此豈世俗尋常所可論哉惟真有志於聖賢然後能辦得真下工夫真相切磨而可以真有警發異日必亦真有造到真有成就而不徒爾也諸所惠序文可見人人志向其中或有合講磨處巳别紙剖析去可相與詳之所喻讀大學論語二書已畢再欲從首子細窮索所疑甚佳但所疑亦未可强索須意到自見文公四書一生精力在是至屬纊而後絶筆為義極精矣凡立語下字端端的的如逐字秤過一般無一字苟且過大學約其㫖於章句己的確真切而詳其義於或問又明實敷暢觀章句中太簡而或未喻則易枯必於或問詳之觀或問中太博而或未貫則易泛必於章句約之論語聖人之言真如箇元氣極是渾淪無縫可鑿被文公直就句裏靣剖抉出許多精藴来為詞甚約而涵理甚腴註文與經文字字元自照應有一字當數十字者有一字當數千百字者不可草草率畧皮膚上走過然亦不必别生枝節過求只就本句下所註本語逐字相照理㑹要實通曉其義字字句句既分明則總一章全㫖玩之一章既通透訖則讀第二章二章又通透訖則讀第三章章章如此相接續去則前後㫖意又相發到一篇終則一篇中許多理義又接續相發而聖人之㫖可見於一篇矣到二十篇俱通則篇篇許多理義又接續相發而聖人一部書之全㫖粲然盡在目矣果能於是中有得則理義巳稍見大概方可讀孟子以發暢之今吾友讀之太快易恐未見得趣味處程子曰論語有讀了後全然無事者有讀了後其中得一兩句喜者有讀了後知好之者有讀了後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者全無事者是只空念過全未有一字之得恰如未曽讀也得一兩句喜者是已開得一線路子入也知好之者【缺】 覺其中有趣味之可嗜也不知舞蹈者是已嗜後沉潛饜飫在裏靣又深悟其趣味之無窮而不能自止也舊答林司戸書中亦有説讀論語之法可參看若諸子時文之類欲應舉者自是合當讀後生筆力未熟此等工夫豈容少廢但在平居暇日可酌輕重立課程如程子月中十日之説未為害若在今試期之迫則且將聖賢等書權放一邊而專做舉業工夫亦無妨 答葉仲圭【邵武人名采】 某前者過建陽朱寺正處領文字一封并别簡議論迫行匆匆不及報今回程不可無一言簡中所喻性一條别立語固佳然彼此都一般但文質不同初未嘗有異㫖也又謂仁義禮智四者之發本無次第則恐未然大抵心之理本渾淪只一箇物分而言之則為四位相對截然各有定分而於四者之中脉絡又未嘗不相為貫通又非判然各成四箇界分絶不相交涉去惟其如此故纔一遇事觸物此中打一動便都呈露在靣前隨吾所用而應固自有秩然不紊可以次第言時亦或有雜然並見不必以次第言時初不可執定拘著在一偏况如所講兩節一從下說上去一從上說下来自是天然如此不待人安排亦烏得强欲紊之以為不然如所謂與賔客相接初纔聞之便有箇惻之心怛然動於中是仁此是合相見之客初聞之自是如此其後接見之禮管待之義自是隨應相繼而出復何疑焉来說乃於既惻後方裁度其可見與不可見若是不當見之客合下便不見自不曽上心来豈得思量而後决這裏合下元亦不曽有惻之動又何待至此後方徐徐為之裁度其可見不可見邪恐皆雜亂不可得而通矣如所講兩節方是粗言其大畧耳據裏靣曲折大有事在必若䆒言之大處則大有小處則小有疏處則疏有宻處則宻有充之天下莫能載歛之毫末不能遺若果見得本物真玲瓏貫穿四方八靣俱透徹則横說竪說七顛八倒說無所窒礙而無所不通何但止此為然哉更在詳細深切體察而涵泳之無急輕議論他日熟後自當條暢别紙更録所改命章一段并仁義禮智章數節寄范九哥處逓逹聊以為講磨之助也 北溪大全集巻三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三十四 宋 陳淳 撰 書 答陳遂父一 外日特承光訪深認來誠因以接見賢者近道之質為甚美而慕道之志為甚銳何勝賛詠第恨區區不及奉從容而有歉爾盖聖賢精微嚴宻之㫖未可以立談判而斯道高明正大之體非可以翹想窺彼此交拘於内外之為限而無以暢切磨之情恐不免有滯乎駿才一日千里之進也 答陳遂父二 所喻病痛有喜善嫉惡之心太勝而包荒之量則未洪勇往直前之力有餘而詳緩之意則不足非自反之篤何以及此大抵病痛有從氣稟之偏来者有從己意之私来者其類自不同而於氣稟偏中又不一有偏向上去是過於厚過於善而為君子之過如黨錮諸賢之類有偏向下去是過於薄過於惡而為小人之過如世俗五不孝之類若喜善疾惡勇往直前等類却是氣稟之偏為病而過於厚過於善者固非私意之屬亦未可為之深疾然欲去其病者無他惟進吾之學至於理義窮格昭明氣質磨礲純粹則其遇事所發當好而好當惡而惡當進而進當退而退當輕當重當緩當急皆莫非天理流行自無不各中其節而無復有太過不及之病矣若吾學未進理義不明而氣質不化則病根不去雖欲力摧强制亦末如之何况如一以包荒為量而其理不明則混而無别有妨乎智一以詳緩為意而其理不明則懦而無立有害乎義又不可以一定拘也至程子讀論書法要平其心易其氣所謂平其心者是虛其心如衡之平不可先立一箇定說纔先把一說為主於中便如秤盤上先加一星了到秤物時如何得銖兩之正易其氣者只是欲見得聖人真意時須是和平其氣雍容和緩自然而得之乃能黙契非如初入門鑚仰考索時奮厲吾氣力鋭攻急逐之可能也如左序所謂優而柔之使自求之饜而飫之使自趣之渙然氷釋怡然理順然後而得即此意也然讀書見今要處最是虚心玩味切已體察兩句為要不可易之以為常談而忽諸 答徐懋功一 承示及大學章句雜詠一篇可見用心傳習之不苟非徒為口耳之好者竊不復事形迹輙以情義相㤀詳為三復直據鄙見隨章改抹批鑿而總論講學之大意於其後亦惟有真切磨然後有真警發有真警發然後有真造到惟英明無以為厭而深為之熟復焉果若有會於心而實用其功以副之沉潜浹洽見得其中趣味源源而出則嗜之有不容釋而進進自不能己者夫然後知愚言之為决不我欺若以一斑半㸃自竒以直詣徑造為志務獵虚名不圖實得則與聖賢心事相反非愚之所知也 答徐懋功二 某始者接吾子於稠人之中見其粹然有近道之質而卓然起慕道之志為之敬愛既而日夕相親聲臭相投而不相枘鑿竊不自勝其喜以為斯學之不孤也今承貽書乃以親朋相責以為恐害夫場屋之文而中心亦為之自疑而驚且嘆焉嗟乎吾道不明至是哉自堯舜周孔之教不行於世而禪學老子習盈乎中土世之儒者類以吾之為道亦二家之比盖皆有超乎天地人物之表為世外一等幽微妙之説與日用人事不相闗遂為吾子忠告其懼有䧟溺之害是盖不知吾道中體統不識吾學中趣味而為是卑陋之見亦無怪乎其然也自有天地則有此理有生人則在心所具有五常在身所接有五品在日用動靜有萬事而道行乎其間不能與之相離講明是道則為學實踐是道則為行實得是道則為徳舉而措之天下則為事業而發逹於言詞則為文章故道與文非二物也是則吾道豈日用人事之外别為一等幽微妙之說而文即是理之所形見豈能有外乎道哉道者文之根本文者道之枝葉華實道即體文即用弸中而彪外和順積而英華發六經孔子之文也而實孔子之道所以渾然一本者流行貫通也七篇孟子之文也而其大本自性善而来故醇醇乎仁義王道之談荀卿惟不識大本故其文偏駁而不純揚雄惟善惡無别故其文淺短而艱晦董子最得聖賢之意故三篇之䇿純如也惟其見道不甚明白故其失也緩而不切韓子惟有見乎堯舜禹湯文武周孔之傳故其文雄深雅健最為近古惟其知用而不及體故無精微縝宻之功歐陽之文步驟最學韓而欠韓之健不免淺弱而少理致由其不事性學無韓之淵源睂山之文老蘇波瀾最為雄健然縱横偏駁原於戰國之學歐陽子以為似荀卿其偏駁者相似也東坡雄健大不及其父然節氣所充亦英發但揆之理則不十語必差未能改家學縱横之舊至子由則弱矣又不及其兄然其致頗近理而少繆又似過於兄惟所學以虚無為宗皆非有聖賢之淵源者也若濓溪闗洛諸儒宗不為文惟其道體昭明間有著書遺言一二篇實與聖經相表裏為萬世之至文厯考古今其文之粹者未有不根本於道而多駮不純者皆由是理之不明者也若今科舉之文至為陳腐爛熟浮虚卑薾不足以古人前軰論然其所以為文亦豈能外天理人物離身心萬事而為說哉既不能外天地人物離身心萬事為說則所以行乎天地人物之中身心萬事所當然之理古今所共由而不可離者正所以資文之精采而發文之波瀾何有妨於文哉雖今之文不本於道而文中之傑者盖亦有與道暗合由之而不知者也况國家法令何甞禁人為理致之文而有司程度亦豈必取夫無理之文哉學者惟窮理之不精而見義之不明爾理義决非害人之具果能窮格工夫至到胷中昭融洞徹無一毫之少蔽則於吐詞論事如氷融凍釋如破竹迎刅而解如春陽著物隨所至無不敷榮條暢又何艱深蹇塞之為乎故凡狀物意之不切者由其見物理之不真也論事情之不白者由其燭事理之不瑩也然則理義於文章果不相為悖而世儒交攻卑陋之說無足惑亦無足責也吾子於文已成一機軸詞源之正駛詞鋒之正銳其於對敵有餘也科舉之文足以對敵則巳其得失有命焉若於其上求之益工為必得之計則惑矣理義在吾身心不可一日闕者一日而舍去則醉生夢死為迷途中人為庸夫俗子為自暴自棄於孔孟門墻之外此其輕重緩急之辨亦惟有志者之自擇連日公事冗擾不得暇今撥剔奉報併録舊作似學之辨一篇與此意正相發者幸併一覧焉當有以釋其疑矣 答徐懋功三 外日承喻及世俗風波有譛言之入於百里者不審其然邪此無他皆由未知心事之故爾大抵世俗耳聞目見口誦心惟是非美惡好惡輕重只是流俗一種見解初不識古之士君子用心為如何不識古士君子之用心由其不識聖賢學問功夫之所在聖賢學問功用之大極於彌綸天地化育萬物而其用功之至切至要處惟在於此心此心寂而静則有直内之敬感而通則有方外之義體未發則卓然存大本之中用既發則粹然逹中節之和在吾身主宰人而處巳則不愧屋漏不欺闇室肅肅乎上帝之臨汝出而應接則如見大賓如承大祭兢就乎不敢有一念之忽視不妄視而視必思明聴不妄聴而聴必思聰言不妄言而言必忠行不妄行而行必謹足容必重而不妄履手容必恭而不妄舉口容止而不妄欬色容莊而不妄笑頭容直而頸必中氣容肅而屏不息山立而揚休聲律而身度而其所以為戒謹恐懼提撕警覺常惺惺乎一敬者盖又貫動静顯微徹表裏終始而無頃刻絲忽之容有間㫁志於古學者平日用功盖如此雖未敢望聖人之純亦不巳常必勉為君子之自强不息一有非禮之稍干吾防則亟察而克去之一有私意之微動其幾則早覺而勦絶之日惟切切自攻其惡無攻人之惡樂取人善於己聞人之過如聞父母之名凡其磨礲剔刮直欲使吾胷中光明瑩净洒如光風霽月日用渾是天理流行無一㸃障翳尚何有世俗相毁相訾相傾相䧟等猥汙陋氣習此豈不為妄言妄動之大非禮私意之尤者乎所謂戒謹恐懼提撕警覺之功者至此何在寧不重為吾心事之累吾天理之玷乎若世俗顛迷於頹波之中心靈昏昏莫克主宰體用動静無復凖則目隨物視耳隨物聴行信足步言信口說靣對人談欲猝取其舌貌與人笑欲隂劌其肝貴利如珠璣刈義如草芥上下同一習慣矣不曽此等學問工夫不曽知學古君子平日用心之如是謂其饑食渇飲與人同也冬裘夏葛與人類也意其心度識趣與世俗人一等則世俗所謂相毁相訾相傾相䧟等氣習例以為常情俱不免故譛者之言易入而聴者之惑易深此無足怪亦無足憾無足為解析無足為芥蔕也何者此吾外無預吾内也吾惟盡吾分内之所當然事官長惟知盡吾恭而巳不知官長怒我之有無輕重交僚友惟知盡吾信而巳不知僚友擠我之有無淺深凡在内者一毫未有盡則為吾愧而在外者於我無加損吾無容心焉論語所謂人不知而不愠易所謂不見是而無悶正此其境也故於此益有以宻吾恐懼修省之功増吾之徳而熟吾之仁是又為吾進學之益也何病焉某㳂檄此来盖甞講道矣而知心者絶少幸吾友臭味相投可與晤語而相聚日淺恐亦未知心曲精微嚴宻之功因此畧道其梗槩以為切磋之資庶幾發軔取舍之分白得以相期一意於聖賢高明正大之域之歸而世俗猥汙陋之蹊逕不在論也惟其勉之千萬之幸千萬之望 答林若時 价至辱惠書知諸賢俱悄然者何邪敝里榜重陽前已掲亦不惬公論然此等末世敝法其得與失從来不足為賢者輕重而士君子立身行巳自有法度亦不當以是為低昻也某區區皓首未能聞道有玷師門暮年叨冐末職又需逺闕不足以行志極為之意䦨居常惟念世道之衰同志者鮮如吾執契者以純明朴實之資春秋正盛而志趣不凡毎恨往年接識之不早方邂逅而忽分飛不及從容於切磋磨琢之場迨今以為歉也兹承枉翰拳拳惟以反觀内省求道寡過為務竊深嘆咏竊深嘉仰大抵此道理本無妙竒特只是人事日用之常於中一一見其職之所當然而悟其理之所以然又厚養而實體之然後為己物而區區正病此而未能也不無望於吾執契交規互警之力儻能時加箴砭豈勝萬幸 與林一之 聞有欲収養遺棄之說果成否還論其姓同異否若異姓則如何此雖比傍律文然本律之意主於存恤之仁而非與其繼絶之義且係在禁養異姓條之下則非律之正按之禮經又甚違戾在本宗而言陽若有於為繼而隂不免於自絶秦之吕政晉之牛睿識者貶之世之蚩蚩愚氓或多有循習此態成俗而不自覺而謂明者亦為之豈當局易未之思乎且度其果能息異日爭之之患乎恐未為計之善者更當熟入思議未可輕决也未及躬拜函丈姑此一言少盡忠告之愚不宣 與王仁甫 春首紹興書院得拜侍先丈郎中極荷欵洽豈意自此一别而歸反成永世之訣追思疇昔其為感愴何可言諭前日一慰之頃倉卒不及少叙所欲言既而歸村杜門不復入郛日来傳聞襄事巳有定期在十二月十六日果然否切惟郎中之才學行義風節度越於人非循常之比不審所當墓誌銘之類亦曽經營諸作者之筆以發先徳之幽光否在祭義孝子顯揚其先一節反復甚詳明以為無美而稱之是誣也有善而弗知不明也知而不傳不仁也况郎中如彼卓卓而道義之交為世顯顯者有廖帥寳謨公其次有黄宰直卿皆平生號為素相知而時之貴人有如鄒給事公又其門下士最相與者合具其行狀為之一請可也而行狀則孝子之職非他人所得熟知不然則或編其事實只作段子亦可也夫孝子所謂孝之云者豈專在於送死能終其大事之謂哉又豈專在於泣血三年而盡其痛慕之謂哉又豈專在於保其財業承其爵命以光大門閭之謂哉善繼前人之志善述前人之事顯揚其美而明著之後世最為孝子致孝之大節所闗係事體甚重未易以尺楮䆒想在賢者素有是議無俟於鄙賤者之言而區區忝辱知識之末不得不為之一訊抑又有欲訊者郎中道義家平生素持正論不與世俗浮沉其身後舉動正鄉人觀禮者之所屬最不可以不謹始者自荒惟未至之前七七日盛為緇黄之會存殁殆若相反何謂邪或者猶可諉曰此家人隨俗之禮而賢者不之與也昨承惠齋食甚感至意然亦頗為訝愚不曉其所謂將隨鄉儀為此以答来弔之客邪抑尚緇黄薦㧞邪若是為鄉儀以答弔客則已為濡滯流俗而立脚不住然猶庶幾其有說也若是靠緇黄薦㧞則無乃隨頹波流轉全然放倒門户者所謂君子之澤一世即斬不待其至於五世之後也如何如何已往無可言會塟之禮更宜謹之唐突附此少伸平日道義交契之忠更望炤亮不宣 與陳正仲 始吾子造門求教拳拳執恭甚卑甚巽將謂吾子之誠有志也因為講大學以開其入徳之門既而方及首一章吾子乃無心於聴受遽告為清源之行覈其所以行之故則無說亦未曉其意之為如何也越旬日後令叔遣人来道慇懃厯厯吾子之詳家人生産之不事而事落魄不羈之態庭闈素行之不修而修猖狂妄行之術請為之嚴加箴砭以懲其舊而進其新創其既往而淑其方来某聞其言慨然為之三太息曰噫有是哉有是哉且吾子之及吾門者何謂邪意者為慕道而来也欲相與講明聖賢之學而為君子之儒也而其為清源之逰者又何意邪無亦為孤陋寡聞而欲從師取友於四方也以一鄉之善為未足而欲兼天下之善也其立志亦可謂偉偉不凡矣然道不在乎他只在日用人倫事物之間所當行者是已子家有母之親有叔父之尊有兄長之嚴正大倫大法所係所謂孝弟為仁根本者實在此入孝出弟行有餘力而以學文盖有無窮之樂存焉而子欲反之不稟叔父教命不隨兄比肩事母朝夕承順以安子職是根本巳先撥矣舉足第一步便錯而與道背馳矣何更以求道為聖賢之學不過講明此理而以明人倫為主敗倫逆理之人正聖門所必誅而不赦者何復以講學為而亦何君子儒之有道在邇而求諸逺素未曽識蹊逕而狂走四方者何之假使徧謁明師厯扣良友鞠躬盡敬於其旁不知欲聞見何事欲講貫何說不愛其親而愛他人者謂之悖徳不敬其親而敬他人者謂之悖禮求師友於四方而悖徳悖禮之是習不知此為何淵源吾鄉儒宗所臨道徳遺風未泯雖後進拘於舉子程度未能嗣音然猶寳祖業安里塾日怡愉於事親敬長之側不失人道之常亦足以為善俗子不是之善而欲變常求異以取善於天下是乃反人道為行怪之舉既自誤其身而復誤其弟相從於狂妄之歸盖莫大焉而何善之能為道若大路然豈難知哉人病不求爾子歸而求之有餘師孟子不聴曹交講學於其門而必使之歸求諸孝弟之間者非有秘於交也欲其朴實用功屏虚文而務實行以為入堯舜之實地是誠深有愛於交而不為交之欺也吾子其熟復斯言以為切巳之警請無求諸他且安心定志從小學之書始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人皆見之及其更也人皆仰之若甘於自暴自棄則無可言者矣 答陳正仲 承喻文公語録云自家只著些子力提醒照會他便了不要苦著力著力則反不是此語只是指此心萬理本自完具只著些少持敬工夫便都森然如在面前所謂持敬便即是提醒便即是戒謹恐懼此中趣味須實用工夫便自見得若苦執捉太重則又太拘拘反成畏怖驚惶去本然道理反晦了戒謹恐懼四字解析亦切於自省者但此處用四字意說得較輕戒字只是懲創禁止之意莫恁地不好而巳不必記人巳前後又多端了 北溪大全集巻三十四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北溪大全集>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三十五 宋 陳淳 撰 答問 答王迪甫問仁 承示仁說大概近傍無甚差錯處然亦未見得真有貫通之實也盖仁最是箇大底物事聖人所以教人急於求仁者只為此物乃人所以為人之主日用不可須臾失纔失之便身心顛冥而入於禽獸之類矣其所闗繫如此之切裏面底藴是多少曲折今不合只將數箇字立數箇語要拘定包盖了便覺見如絣放在那裏意味殊枯餒孤單徒依傍人言語不自胷中流出恐於切已之用無補非求仁之善也若是真曉得底人假如簡說一兩句亦自明白親切縱教詳說到千言萬語亦自不差今須如程子所謂將聖賢言仁處類聚觀之體認出来須是逐件一一考䆒要有歸著各各通透如寳藏四方八面玲瓏穿穴無所壅窒然後於仁始無遺藴而可以從容體之在我矣今就段子亦畧批其大意未穏處幸更詳之【批答段子見下巻】 答王迪甫問性 非性無自而發一句前日伯澡録所說巳自明今忽將此一句揷在彼殊無理會又似不曉何也大本一正後下面許多查滓便如何自會渾化說得又太快易得無糊塗鶻突也邪 答林尉問仁者心之徳愛之理 四端是仁義禮智所發見端緒如何指作四者界分仁是此心中天理生生之全體發出来真情自惻隠自無不愛但惻隠是於渾淪體上方萌動便是從惻隠端来流行及到那物處故愛與惻隠皆仁之情性之用如何全指仁作本是箇愛底物無乃認情為性認用為體恐差之逺矣更子細體認之 答鄭尉景千問持敬 所喻持敬之難恐莫是大把来做件事太重了須是見得敬字明則做便易無所往而不在是矣所謂主一無適者敬之義所謂常惺惺者敬之體所謂整齊嚴肅者敬之容所謂戒謹恐懼者敬之意所謂其心收歛不容一物者又正持敬時凝定之功人心散漫出入無時莫知其鄉須敬則有所統攝主宰許多道理便萃在其中生生有不容巳所謂敬者非有他也只是此心存在不走作爾非是專要整襟肅容端身拱坐而後謂之敬也坐則在坐言則在言視則在視聴則在聴無事時在此常惺惺有事時則呈露在事執此事則在此事執彼事則在彼事對境而見當境而存既不走東又不走西既不添第二件又不揷第三件既不執著太重又不忽畧太㤀既不拘束太迫又不放蕩太寛只如平常做去久之自然耳目手足有常度容貌身體有常節初未甞著意於持敬而固無所不敬也如文公敬齋箴正是鋪叙持敬工夫節目不可不詳玩在目前然程子曰涵養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二言者又夫子所以教人造道入徳之大端而不可偏廢不是只靠著此一邊便自可管得那一邊也故既尊徳性須又道問學二者互加功便互相發而互進不然則亦不能以上逹矣若在官中自涵養而言則酧酢應接莫非做工夫處本無相妨自窮格而言則紛来㳫至却有所妨奪然於公餘所謂四子面前明白底道理亦未可全然棄却因話縷縷及此亦同臭講貫之故不自知其為過繁也 答鄭尉景千書中窮格一條之義 或疑應接事物亦窮理也而書中乃以為有妨奪何也曰是何言之易也予非不知程子論窮理之目曰或讀書講明道義或論古今人物而别其是非或應接事物而處其當否然其言固有序矣讀書居其先而應接事物居其後無亦以應接事物一節為最難非讀書有定見者未易以當此而非初學者所可遽及也予向於書中所云其意為初學者主於讀書而言雖事事物物固皆有理而聖賢書中又見成理義所萃而皆事物之則也在初學者入窮理工夫或茫然未識其入門或泛然莫得其要領未可當動而妄求憑虚而暗索須先且就聖賢言語實處為凖則於幽閒静一之中虚心而詳玩隨章逐句一一實下講明考䆒工夫盖幽閒静一則心清而不擾虚心詳玩則前無所蔽而可以有見果能於是理實有得其大綱則是非邪正大分巳明而胷中權度稍定然後次而及於論古今人物以相參質則其褒貶去取方可有定論最其後也乃及於應接事物以相證訂則其裁處剖决方可有中節而不至於差舛至是則吾之見有以照彼之情而厯練感觸又有以長吾之見内外交相發權度可以愈精理義可以愈瑩將無所往而非吾窮格之益也若在我未能有定見而遽欲於酧酢求窮格之益吾恐外紛而内擾彼求而此震稚嫰者為之惑柔弱者為之牽引其心之不流而亡者鮮矣尚何理之能窮哉此夫子於子路以社稷人民皆所以為學何必專於讀書然後為學必深斥其佞者亦正為是爾然程子之言必兼該衆目者博其功而言之也是用功深者之事也予之說非偏靠一邊乃循其序而言之也是方用功者之事也意各有所主而不相悖惟實用功者加勉而無忽焉可也 答徐懋功問過化存神說 舊說皆以過化為物巳過乎前者即消化無凝滯存神謂心存於中常恁神妙應事物而心常虚靈故謂大而化之之化即此化意此說似精而粗與上下文不相貫决非孟子本旨在常人質羙者可能之流有老學之病至程子說曰身所經厯處便無不化心所存主處便神妙不測二言巳甚明白而南軒又錯㑹下句復如前之意文公集註上句證以舜事下句證以夫子得邦家一節到此乃極明瑩無復可疑矣其意盖謂聖人到處無不感動從化心存主要做那事便自響應此由盛徳之至便自然有此神化之妙上下與天地同流語脈渾然貫通其說似粗而實精自非聖人大根大本博厚深固安能及此乃堯舜地位事非常情所可容易到也若來說曉會未通乃是字義未明欲合二意為一說請更詳之 答李丈人因亡婦欲輟春祭之問 伏承示喻以亡者之故欲輟春祭此在曽子問誠可考者曽子問士緦不祭謂主祭者巳身有緦服則不當行祭世又曰所祭於死者無服則祭鄭注謂若舅舅之子從母昆弟以己身於舅有小功於舅之子及從母昆弟有緦然在所祭者而言於是死者皆無服又皆外服也神明之情自無阻也則巳雖有服是私義也何可以己之私義而廢祖先正統之常祀也此於不可祭之中而有可祭者焉固不得而屈也若今之亡者在主祭者己身則謂之堂弟之婦固無服阻礙而上自二代言之一謂孫婦有緦麻一謂親子妻有大功於死者分明有服又皆内服也冥冥之間必無安然享祭之情則巳雖無服可祭是私禮也恐亦難以己之私禮而通祖先必享之情也於此可祭之中而有不可祭者焉又不得而伸也二者其義固一無可疑也若疑一代廢祭而餘代併廢者葢自三年及齊衰大功而下其例皆然不復分别豈不以四代精神則一祖祔合髙禰祔合曽祔合不全則難以獨享歟 答李丈人論䘮疑 伏承示及喪疑所引雜記之文竊詳其義是前居重喪巳製重服服之矣未終而復併遭輕喪則又製後輕喪之服暫以從事而不以輕為常若前居輕喪巳製輕服服之矣未終而復併遭重喪則又必製後重喪之服而專以重為常及除輕喪之日暫服輕服以與祥祭既卒事然後反服重服如常恐無待於服前服不脫體俟既一處不祭乃可以為嫌今則屋祭乃後屋具饌去若二處俱祭誠為重複而只行祭於前屋不必再行於後屋自可以為義之通矣若必欲别擇日具一牲特講後屋之祭此義却無不可者不必以支子專祭為疑也若必欲同日兼同一牲則於義决為不可矣 答陳伯澡問居喪出入服色 所叩出入服色在今時俗言之只得用黲布衫巾為得情理之宜温公論禫服亦云未大祥間出諸人家假而用之正是此意其為白布四脚白布襴衫者乃公所自撰為家居之服說見本章巳明矣若今人假禫服果為喪事而出未為失禮惟其視以為常直至㤀哀慶弔燕集無所往而不之全似巳除喪者却為大害義也 答莊行之問服制主式 承喻及紹興服制之說某不曽見此書但據禮經己之子與兄弟之子以己視之若有親疎以父毋視之已與兄弟均為父母之子已子與兄弟之子均為父母之孫故已視兄弟之子謂之猶子其服均為期不容以私意有所輕重此引而進之者也兄弟之妻與堂兄弟子之妻若有尊卑然古禮嫂叔無服盖推而逺之重别之義以親兄弟之妻猶無服况堂兄弟之妻乎自唐太宗始制嫂叔服小功而後代因之兄弟子之妻紹興服緦今律服大功已為定制盖亦以子婦視之引而進之者也若其式古無傳不可考矣荀氏始有祠版而温公因之然字已舛訛分寸不中度難於據從至程子始創為定式有所法象巳極精確然陷中亦不言定寸至髙氏儀始言闊一寸長六寸朱文公又云當深四分若亡者官號字多則不必拘六寸之制温公儀韜以囊考紫妣緋者亦是以意裁之見小祥篇首所謂府君夫人則自漢来以為尊神之通稱文公說漢人碑已如此云 北溪大全集巻三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三十六 宋 陳淳 撰 答問 答南康胡伯量問目【名詠文公門人】 問大學敬四說一長上云四說乃是互足先生可之是否 互足之說亦未為差但如此様校量都是皮膚上走四說之意各有所主亦不須比並相校只須直就裏面深著持敬工夫到融會貫通處無所往而不敬四說箇箇有得力受用無復更有窒礙矣舊日答人書有持敬一段恐可以助髙明别紙録呈【見上巻答鄭尉問持敬】問游氣紛擾合而成質者生人物之萬殊其隂陽兩端循環不巳者立天地之大義游氣在隂陽之外恐是二物否 㳺氣隂陽不必分别隂陽循環不巳是統言大化全體游氣生人物是就上拈出流行發育底說所謂隂陽㳺氣亦猶言山之土石水之波浪云爾豈得以為二物而在外也 問動靜無端隂陽無始或云動靜是理或云是氣或云是所乗之機所謂無端無始只是二而一一而二者也 動靜氣也動陽而靜隂其所以動靜者理也無端無始說亦未明只是此物渾淪就中分作隂陽動靜雖分作二箇依舊只是渾淪一箇也不見起頭處也不見合尾處在造化言亦如此在人事言亦如此如元亨利貞循環不窮元亨動也屬乎陽利貞靜也屬乎隂謂動為始則動前又是靜謂陽為始則陽前又是隂若就日用論則程子所謂冲漠無朕萬象森然巳具未應不是先已應不是後者亦此理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以寂為始則寂前又是感以感為始則感前又是寂元無間㫁將那處窺其端乎 問明明徳章句註 明徳專以理言但不外乎氣氣有象理無形無氣則理無寄劄處無理則氣亦不解妙用虚靈二字看得是然虚靈二字大概形容本體明處只虚靈不昧四字說明徳意巳足矣更說具衆理應萬事包體用在其中又却實而不為虚其言的確渾圓無可破綻處至此謂之直指全體亦可見矣 答郭子從問目【潮州人名叔云】 問孝弟為仁之本章 來說解釋得前言巳明然畢竟只不過依傍人言語未見有自得處仁之所以為仁湏是切巳體察自真見得親切端的為物果是如何加之涵養常如在目前則日用動靜無一不在是而無往不得力矣若按册子上便見得掩了册子去應接事物便不見則只是紙上仁也與巳何相干願更勉之 問曽子啓手足章 来說巳詳明此固是奉父母遺體亦為人合當本分底事盖天下萬萬道理非此身無所該載豈可一日而不敬謹邪 問先天後天說 來說發明先天大義未出從乾至震以下分别逆順又雜亂不可曉㨿繫辭易有太極及天地定位二章最是緊要處於以見易之象數次第全是天然特假伏羲手畫出来無一㸃智力造作至其為圓圖則隂陽消長布置又全與天地造化自然者相契合無纎毫出聖人私意最可深玩聖人作易本原精微之義若逆順之説則在啓䝉本義解釋巳極分明恐讀之未詳請更子細消悉後天之說則巳詳明矣當敬承教益 問前書所扣三子出位越思而有凝滯倚著窘迫正助之病 三子所言自量才力所至亦皆是實事但身未當其時履其地却先去著意想像把那事放在胸中如此則是理在彼而不在此在異日而不在今日在吾身外而不在日用之見定便是出位越思不安已之本分便是凝滯泥著那事不待其来則應過則化便是窘迫要急於用而不從容於酬酢之間便是有意於期必正心助長而失却自然流行之意若㸃則志識髙明存見乎日用處處無非此理流行之妙故從容洒落惟即吾身之所處而行吾心之所樂絶無一毫外慕之私此其所以為高而非三子所及也但其行有不揜不免為狂士又不若曽子工夫從實地上逐一做去到那一貫處為無病也 問後書所疑太極圖說中正仁義而註脚又云仁義中正 曰中正仁義曰仁義中正互而言之以見此理之循環無端不可執定以孰為先孰為後也亦猶四時言春夏秋冬或言秋冬春夏以見此氣之動静無端隂陽無始也 答王迪父問仁之目 問自其包四者而言則曰心之徳自其偏主一事而言則曰愛之理然愛之理即心之徳非心徳之外復有所謂愛之理也 此說固然須看愛之理如何便即是心之徳徳裏面須有血脉貫通未可强牽合恐成鶻突也 問仁者愛之性愛者仁之情 仁何故是愛之性愛何故是仁之情須見得相闗親切處乃為有益 問孝弟者仁之實心猶榖種仁者穀種所具之生意愛即生意之發孝弟乃其發出至親至切之根苗 此段與程子本說又差程子以生之性為仁今以生意言則是已發矣根苗二字亦不可含糊根是生入土底苗是生出土來底須認定以何為主 問公者仁之量若夫愛則此心元有之理以公而後能充其本體非因公而後有是也 公所以為仁也盖仁者本心之全體渾是天理人惟私欲間之故為不仁惟廓然大公則無私欲以間之而天理便流行矣今以量言却不親切文公嘗譬仁如水泉私如沙石能壅却水泉公乃所以决去沙石者也沙石去而水泉出私去而仁復此說得甚親切矣愛是仁之發處愛之理則具於心今指愛為理則不可 問覺者仁之著按文公謂仁是箇生物必具生之理滿腔子純是生理則其所知覺者即此生之理之自然呈露者爾其界限盖智之發用而仁之所兼也若指以為仁則又離矣上蔡所謂覺者又異是上蔡謂活底是仁死底是不仁與程子手足頑痺之說最近但程子主腦在於生意不貫上蔡以察識端倪為主 仁以理言知覺活物以氣言上蔡之病在於指氣言仁而不及理正佛氏作用是性之說若能轉一步看只知覺純是理及所活底道理便是仁也文公說不差来說却鶻突矣若程子手足頑痺之說只是譬生理不流行爾上蔡意雖相近而甚不同也 問敬者仁之聚此心兢兢收歛不放則一動一静自不違乎愛之理而心之徳全矣 敬固徳之聚乃左氏語然敬字看得未親切與聚意未甚相闗也 答陳伯澡問仁之目 問語録以初意看仁及生之性只是狀得仁體段 此等言語若見得破後皆無窒礙盖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生所得以為心者在五常得之最先故可以初意看如一陽来復之初生理昭然可見而在人正所謂性之仁者故春所以為生物之初而元者所以為衆善之長也道夫乃指動之機運轉流通者言之分明靠一邊了晦翁合看程子心譬榖種一節及夫子克己復禮一節誠為親切不可不深玩之所謂生之性是仁者以大本言之也若該内外本末言則生之性乃為狀得仁之體矣亦猶其他處言仁是性又曰仁之體用所以專一心之妙而主乎性情者也 問生之性是偏言之仁段 愛之理却可以為偏言而生之性則未可以為偏言也謂其不能兼包而貫通則誤矣 問語録謂須將仁義禮智四者共看便見仁 須於渾然統體之中分别出四者所以條理不紊處又於四者界至分明之中總玩其所以血脈處要得縱横顛倒無所不通若靠著一邊則狹隘而不能以周匝矣問語録就惻隠上看段 傍惻隠上看則仁意不差然靠著則又迷其本矣問語録說惻隠之心林擇之謂人七尺之軀一箇針劄著便痛問處事物亦然否曰此心應物不窮若事事物物常是這箇心便是仁若有一事不如此便是這一處不仁了 晦翁所謂若事事物物常是這箇心便是仁此一節發得極親切與擇之所說亦無異㫖須詳味之若来說只發得惻隠之貫四端處而亦不親切要見惻隠之貫四端只遇事到那真切懇到處便是亦只於不期而然不由人安排處見之如已有不善忽自覺著再三羞愧痛自悔恨人之不善忽然聞著再三酷惡至於痛責又如人忽有饋賜不欲受再三辭遜情甚迫切必欲脱去又如忽覽古迹之興亡忽聞時事之得失是者再三慨嘆其為是而起慕之非者再三痛憤其為非而切責之似此等類皆是真情惻隠貫通處 問仁者以萬為一體段 人物事物皆在其中然人物以生體一源而言事物以本體未發而言 問論語或問辨謝氏活者為仁死者為不仁 謝氏謂活者為仁死者為不仁此語未為失但其主意必欲識此活物乃為知仁而不務操存踐履之功則為大失而其所謂活之意乃知覺之謂平時專以知覺言仁而深疾夫愛之說不思仁者能知覺而非可以知覺訓仁知覺乃智之事舍愛而言知覺則去仁愈逺矣前日所謂心是箇活物仁是心中活底道理其意又不同活猶生也心不是槁木死灰常惺在這裏生生為不息也仁是其中活底道理此正猶程子所謂生之性也更在體認之 問楊敬仲詩云有時父召急趨前不覺不知造淵奥五峯說人要識心與謝氏說如何 楊詩不曽見全文不曉所謂然其學無本領持循篤而講貫畧五峯多教人識心而其所以為心則指用言之又有心無死生之說殊涉妄誕而其論為仁必先識仁之體則又謝氏之說也 答陳伯澡問性之目 問理氣段 合是非真妄皆以為性則不可須是是者真者乃理之所當然而謂之性非者妄者則咈乎理之所當然而不得為性矣 問性無善無不善與性可以為善可以為不善何分别 謂無善無不善則是天理人欲於中雖未見而已隠然同體矣謂可以為善可以為不善則是天理人欲於中雖未分而已晦然並生矣 問佛氏作用是性與虚無寂滅去四大除六根之說相反 佛家以作用言性作用是動作運用是指氣之活處謂衆生與佛同一性者在此故有問如何是佛答者呼天而前以示之他把此處做大本一源更無分别不知只是說著氣之云爾非指日用動作等實事為言也凡日用動作等實事他又却把作縁累須要一切掃除都歸於空寂雖天地日月山河亦以為幻妄不實都要一空始為正道其談說妙不可致詰處只不過即此空幻者極言之爾嘗愛程子之言曰學者於釋氏之說直須如滛聲美色以逺之不爾則駸駸然入於其中若欲窮其說而去取之則其說未能窮固已化而為佛矣此乃示人不易之格言非徒務為却絶而漫無是非也吾惟專從事於吾儒經常之定說到自家理義明徹根本深固後則其差繆處自一照而破不待勞心苦索矣大抵老釋差處只在判道器為二物而欲離日用實事以求道於冥漠之中雖其用功有極精篤處要之無下面一截則其所謂上逹者便亦都全不是而不得謂之逹也而何得以為道乎 答陳伯澡再問仁之目 問晦庵說克己復禮如何便喚做仁疑是兼體用而言 克去己私以復於禮純是天理流行則仁之體極是親切雖是用在其中不相離然恐愈惑若到真識後自無所不通貫 問生之性兼包四者 生之性是就心之體言義禮智都統在其中若無此生性則義如何裁制禮如何敬智如何别正猶元之貫亨利貞無一刻少息黙驗之自見 問克己復禮為仁乃統言心之全徳天理之公也今卓丈所傳仁說則云天下無一物不在吾涵育之中却就愛上說似偏言之仁如何 仁離愛字不得所謂愛之理只就心之徳上狀出来非於心之徳之外别有愛之理也 問傍惻隠上看則仁意不差然靠著則又迷其本 惻隠是愛之初萌便是從生性發来於仁之意義為親切只是發在外不可偏靠著爾 問心生生不息又與知覺意思相類而仁是活底道理又隣於謝氏活底是仁之說 生生不息是心體本如此然貫動静而無間惟其生生所以能知覺然可以生之性言仁而不可指知覺以言仁也仁是活底之理謝氏所失只在於活物而不及理便是涉釋氏作用是性之說其取譬直以桃仁杏仁為仁與程子穀種生性之意大異而其所謂活物者又作弄太過如有一箇物跳躍流動常在事物之間欲見此為知仁主意又専在於知見而無撡存踐履之功其差之愈逺矣 問謝氏所謂活即知覺之謂 㨿謝氏所謂活所謂知覺按程子頑痺不仁之說亦相似但主意却差把作一箇物恁地活欲瞥然見之方得為仁全流入異端去也 北溪大全集巻三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三十七 宋 陳淳 撰 答問 答陳伯澡問論語 問程子說作經之意 到經明後方知得作經之意識聖人心體方知得所以用處今不必指定為證 問學而時習之 集註數語須當詳玩所謂明善而復其初者其中極有含蓄乃兼知行而言非謂明善便是復其初也學自是兼知行工夫豈但明此善而己哉 問不亦樂乎 此正孟子所謂得天下英材而教育之之樂也盖人皆信從則是道所傳者衆吾中心之所願者惬矣豈不快樂也哉不干人共樂事 問說無迹樂有迹 説者得此理而活說自形見有迹樂者胷中快樂形容不得何迹之有非因恱之發散也 問學之正習之熟恱之深 學之正則路不差習之熟則學在巳恱之深則樂作矣問不和不樂 鄙者麄俗自是乖戾安能和詐者機變膠擾安能樂問孝弟為仁之本 行仁只是推行仁愛以及物須從孝弟處起盖事親事兄乃愛之發所最先處以是為根本然後可及民物所謂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也須認定此意熟看不必支離 問犯上者鮮 一言稍不中節便傷父母之色便是犯上豈是易事問心之徳愛之理 愛之理即是心之徳非於心之徳之外又别有箇愛之理也但心之徳就體言愛之理就用言須兼兩語方圓問為仁之本 此第一仁字合如此正解然仁字隨處用又有淺深此為仁只以仁愛而言不必深看 問木神則仁火神則禮 此神只是氣之伸只以五行分配而言不必重看問惻隠貫四端 貫是穿透去不可分先後就羞惡恭敬是非中只看真情所發懇切處便見得惻隠相為貫通 問仁活物 心是箇活物仁便是心中活底道理所以謂心之徳問論語或問中說仁與巧令氣象 仁者中有實徳自是渾厚慈良巧令者言輕貎輕外事虚飾自是輕浮刻薄氣象自明何用過索 問忠信 盡已之謂忠是就中心處說非指其發於外也以實之謂信是就言上說非謂所為之事理也 問五常之信與忠信之信同異 信之得名只是實而巳五常之信以心之實而言是其體忠信之信以言之實而言是其用非有二物也問賢賢易色 易色是改易其好色之心正如中庸逺色所以尊賢之意不必將好好色来摻 問忠信與誠 忠信是人做工夫處不誠無物之誠亦是就人工夫言若誠者物之終始與誠者天之道之誠則以自然之實理言當隨處看 問晦翁平生㫁義分明最得延平此一言之力 晦翁平生㫁義分明最得延平此一言之力如東莱則正坐此病 問節文儀則 四字相對說節則無太過文則無不及則定法也儀在外有可觀則在内有可守宜細玩之 問不患人之不已知患不知人 不知人則人之是非邪正不能辨故賢者不得親不肖者不得逺所以為患也 問其言微婉或因一事而發 此乃說詩中其他言語如此便證見思無邪一句為直指全體自明也 問知天命 天命初無甚妙處但學不躐等且等循序逐件理會事物當然之則若果知之明而無所疑則更推上一層其所以然者便自瞭然矣 問生事以禮段 須熟䆒以禮事其親之正意始終一以禮事其親則為敬親之至矣然若何而為以禮事其親其中節文纎悉委曲多少事皆不可以不講也 問父母唯其疾之憂段 凡集註有二說者當以前說為正後說雖於文義亦通終不似前義之為長爾此章乃發父母子情之真切處以感動之使之起孝起敬自不容巳亦可見聖人之變化人有道矣 問夫子答子㳺以敬子夏以愛段 愛敬固是兩盡須深䆒其所以為愛敬之藴不但口咬此兩字而已 問武伯多可憂子㳺狎愛子夏直義 武伯諡以武為人自可卜子夏只於不可者拒之一節及北宫黝似子夏底意亦可見其氣象端嚴子㳺亦未至於狎處但警之恐其流如是爾 問顔子不違如愚段 延平發得固明白亦須自體認得洒落方見趣味盖聖人言語皆從大本中流出雖一言半句若常談而莫非妙道精義所形見他人聞之只如平常豈曽識破顔子工夫至到見識明睿其於夫子之言耳纔聞得口不待說而心中了了如氷之融釋隨入隨化此理洞然呈露自成條理不復疑礙所以雖終日言而意㫖相契不相違背此於聖人耳順地位雖未幾及而已同是一般趣味矣来說雖隨文解析終不免牽強未見洒落處所謂坦然由之而無疑者只是見得此理明甚坦然平步進去更無阻礙爾亦未說到安行底意恐不必過為是支離也 問觀其所由段 觀其所由是就意之所從来處看察其所安是就心之所安樂處看意是發端處心是全體處 問温故知新段 知新是心中有得於是理巳覺悟曰新云者是日毎有得而學能日進所藴未可量也故可應學者之求曰可以猶云足以之謂何必又生方僅而非有餘之說以汨之乎恐涉支離而晦其正意矣 問學而不思則罔段 學統言之固是效先覺之所為今就近言學只是學其事思是思其理學是身去學思是心中思 問子張學干禄段 慎乃不放縱不輕忽之謂非方為之審擇而亦不必說僅能寡尤悔而未至於純尤悔豈易寡哉恐轉見支離而不得其所以慎言行之趣矣 問舉直錯枉段 好惡情也好直而惡枉則情之由性而發者也不可混雜無辨謝氏居敬窮理之云乃因而及之其實此二者聖賢之要訣大有工夫在未可以易視之 問非其鬼而祭之段 妄祭未是謟於其中趨媚以求福則謟也 問不仁如禮何段 仁不止言心須兼以理看盖仁者之心純是天理其從事於禮樂莫非天理之所流行著見故玉帛所將皆吾之敬鐘鼓所發皆吾之和與禮樂只是一物不仁之人則本心亡而天理滅所謂敬本無有雖欲用玉帛以將之而莫之能將所謂和本無有雖欲用鐘鼓以發之而莫之能發便是禮樂不為之用而無如禮樂何身與禮樂判而為二矣 問㳺氏程子如禮樂何之說 仁者此心天理之全體也程子正理之說雖寛而實切却見得仁與禮樂相闗甚宻處然須更兼㳺氏人心之說乃圓所以集註並言之也 問林放問禮段 儉戚雖非得中終是本之所在要須先以此為主而加隆焉然後文以副之爾 問知其說者之於天下也段 此是最大節目難明處既有以明之則其他無有不可明者也最疎逺難格處既有以格之則其他無有不可格者矣所以於治天下不難也亦猶至誠感神矧兹有苖之意豈謂只能如此便能如彼更不必用工夫心力邪 問獲罪於天段說天下只有一箇道理云云 天即理也只是一物若所說則天與理為二矣夫天者其尊無對而豈有容夫媚奥竈者之禱乎 問入太廟毎事問段 集註云雖知亦問則不知而問者自在其中然此章須於聖人敬謹之至處玩聖人氣象 問射不主皮段 此章須玩古人尚徳不尚力之意乃為得其㫖 問子貢欲去告朔餼羊段 須知子貢意思未免計校涉於為利聖人則大義甚明故㫁制直截如此 問君使臣以禮段 吕氏齊頭說本章之義已明尹氏作相闗說可以足其餘意所以并取之亦不可遺也 問管仲器小段 奢而犯禮事目皆莫非在器小之内不待功業著不得後方奢而犯禮 問局量規模 局量是就身上言局是格局其所存處量是度量其所藴處規模是就事業言其所施設處局量褊淺故不能正身修徳好奢而犯禮規模卑狹故不能致主於王道僅相威公霸諸侯而巳二者盖兼内外體用平說以為器小之證亦畧有先後但不可分明開了如蘇氏說得不知大學本領所以局量褊淺處楊氏說得不能致主於王道所以規模卑狹處須兼二說通看乃備其義凢義當以集註為正如或問之書乃舊說不曽經脩更在平心去取不可全靠為定論也如召陵之役以義服楚最為春秋盛舉然細考之當時所以責楚者亦不過只搜尋昭王逺年巳徃之事及包茅小小不供貢便休了如僣王猾夏之罪實闗天地大經可以為興周之舉殊不敢問着恐他未肯退聴便大費力無合殺也此皆是器小之故須如大學局量規模乃為大器非王佐之才不能 問純如皦如 二字正相反純則相濟如一而和皦則節奏分明而不相侵奪 問韶武善美 美以功言善以徳言集註已分明揖遜征伐乃所遇之時不同非干性反之故 問性反與樂何相干 樂雖由外作却與本人意思相合便是徳之影子不可謂不相干也 問居上不寛段 觀字有辨明兩件底意此三者是根本切要處可以觀人之得失若無其本則其他末處無可以觀其得失矣必如此然後文義乃足矣 問久處約段 仁者智者之能處約樂只於安利處便見盖仁者安其仁而無適不安久處約亦安長處樂亦安如舜飯糗茹草若將終身及被袗鼓琴若固有之殊不以約樂為事視外事若無有也智者貪仁如嗜利而不易所守在富貴不能滛在貧賤不能移故久處約長處樂皆確然不為外物所奪 問仁者心無内外精粗逺近之間段 内外以身分别内是裏面外是外面逺近以所在言近是目前處逺是千里之外極天所覆處精粗以事言精是入細底事粗是至麄鄙底事仁者之心日用間渾是天理流行無一處不該無一物不貫何有内外逺近精粗之間若見得仁分明此等處自曉然矣 問孟子中天下而立君子樂之所性不存焉與樂為情而所性不存焉相類得失如何 孟子主意在所性不以行藏而有加損謝氏主意在盡性以㤀情之累自不同矣但看文字只須隨本章直看正意正意既明涵泳熟後自有通貫處最不要如此牽東牽西引南引北胷中擾擾越見窒礙大義無由而明如或問之書亦姑借以證集註之所未詳其與集註異者當從集註亦不在旁搜横索一一勘定且須放緩將見大體通貫後此等自迎刅而判不待勞心苦索矣問强仁恐不能無易所守 强仁亦有淺深若用功深後天理有以勝人欲亦能確其所守也 問程子公正二字 二字固須兼盡然亦相因非截然二物更須知雖無私心苟不合正理乃私也雖或當理苟未能無私心亦未得為當理也 問或問辨楊氏會萬物於一己之說以為僧肇之言也段 世之想像理義者多好為此等大言以籠天下之物而不䆒其實背理傷義無一可通或問辨之已悉矣原其初亦是放孟子萬物皆偹於我之說而不得其㫖毫釐之差則千里之繆所以至此 問富貴是人之所欲 不當得之富貴如齊不用孟子而欲養以萬鍾之類及世人買官覔薦等皆是貧賤在天如何去得如不能安分却非理求官營財便是欲脫去貧賤 問好仁惡不仁段 好仁惡不仁二者字固若以二人言然真能好仁者未有不惡不仁真能惡不仁者未有不好仁但聖人於此二者各極其趣而言之未有好仁者只知仁之可好而不能惡不仁惡不仁者只知不仁之可惡而不能好人底意恐不必恁支離也此處須深䆒如何是好仁如何是惡不仁見得其中底藴方有益凡看文字只就字裏䆒底藴不須就字旁生枝節 問實理虚理 理無不實非有虚也但人之聞見自不實爾 問程子實理者實見得是實見得非段 晦翁亦嘗疑此句記有誤實理與實見不同有那實理人須是實見得也 問聞道非但知一理 聞道是真知非一二髣髴之可得 問謝氏謂不聞此而死則謂生而死者為吾身血氣之為聞此而死則知生而死者乃道之出乎生入乎死而無所復憂段 此言聞道者生死乃道出入而非血氣之生死故超然無生死之累而無所復憂亦死而不亡之意盖異端驚怪之論非儒者之所宜言矣 問士志於道段 志方求而未真有得安能保其無外役以分之 問佛有覺之理可以敬以直内是如何 覺只是未接物之前惺惺不昧也故亦可敬以直内然細論之吾儒覺中皆是實理又非如釋氏空寂之云矣問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段 此章讀作三句為安上句至有字中句至國字絶遜者禮之實一句最要乃以心言真能如此則自足以興起國人之心矣集註文義不倒更詳之 問一貫段 忠恕之分不可亂忠盡巳是在我底恕推已是及物底今曰就事物上盡巳心推將去則恐渾雜無辨若曰以其盡已心者推將去則可爾 問更無餘法段 詳集註所謂自此之外更無餘法而亦無待於推矣繫之天地至誠無息而萬物各得其所之下則更無餘法是言巳盡之意應至誠無息句亦無待於推是應萬物各得其所句 問一事各具一理而萬理同出一原 一事各具一理若易䆒也然一一下學欲徧觀而盡識則未為易也萬理同出一原若難窮也然到上逹境界則瞭然在目亦未為難也在學者用工須俛焉從事於曽子之所以為貫而未可躐等遽求夫子之所以為一譬之一貫散錢須巳數成十箇百訖與之一條索子便都貫得若散亂堆簇未曽數著縱與之索子亦無從而貫之矣 問君子喻於義段 義只是心之裁㫁而宜之理也利是利便只是討便宜之謂凡所以行乎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間飲食起居言動之際纔有一毫涉於便已自私皆利也其事雖善而有所為而為之如内交要譽惡其聲之類稍有萌於中是亦莫非利焉不止於名位貨財之謂此特其流之甚著見爾 北溪大全集巻三十七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北溪大全集>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三十八 宋 陳淳 撰 答問 答陳伯澡問論語 問雍也仁而不佞集註仁道至大全體不息段 仁惟此心純是天理之公而絶無一毫人欲之私以閒之乃可以當其名集註所謂全體云者非指仁之全體而言乃所以全體之也仲弓又不止日月至焉之地位問顔子具體與全體如何分别 具體之體實字乃以成人身體譬之全體之體虚字㫖意自不同 問夫子之文章 文是條理相錯章是彰著可觀 問文章性天道 文章固是性天道之發然聖人教不躐等平時只是教人以文章到後來地位髙方語以性天道爾 問令尹子文陳文子未知焉得仁段 此處論仁以當理而無私心正以其事言未可開看問三仁微子先去比干繼死箕子後為奴 按史記是時箕子先諌紂囚之為奴箕子因徉狂受辱徉狂非本意也比干繼而諌紂殺之微子乃去周以存宗祀爾 問三仁夷齊顔子仲弓子路等及憲問等仁 仁一也而言之不同以理言則心徳之全而天理之公也以心言則此心純是天理之公而無一毫人欲之私者是也以事言則當理而無私心之謂若顔子仲弓子路冉有公西華及憲問等章之所謂仁則以此心純是天理之公而無一毫人欲之私者言之若三仁夷齊與子文文子等章之所謂仁則以當理而無私心者言之然以心言者是以平日統體言之也以事言者是於臨事變中因以觀其心體之云爾非姑指一事而言其實亦非有二義也 問子文不能無喜愠文子不能無怨悔與克伐怨欲不行及夷齊三仁相反段 聖人於子文大概以所仕所已所告者未必皆出於天理而無私故不得謂之仁非專以無喜愠者論也文子大概以潔身去亂其心未能果見理義之當然而有失正君討賊之義故不得謂之仁非專以反國而未能無怨悔者論也與憲問章意自不同而三仁夷齊只是一様心又不可分髙下 問一事可謂之仁段 仁者心徳之全其道至大非全體而不息者不足以名之非可指一事而言若三仁夷齊之仁是於大變中做事見其當理而全無私心之謂若子張之問子文文子則又但以其一事之小者而欲信其大者則不可也問二子事聖人為之亦曰忠清與比干之忠見得便是仁段 聖人之心渾然天理流行通貫固無一事之非仁若但指其忠清一事而遂以為仁則不可若比干之忠而謂之仁者是於此見其心之所存者皆天理之正而無毫髪私欲之為累爾非指忠之一事而名之也 問君子務窮理而貴果㫁段 理之明則是非判㫁之果則從違决此又工夫最切處問程子謂微生所枉雖小而害直為大 程子之意恐只是以乞醯之事至小而害乃心術則為大也 問足恭等可恥有甚於穿窬 穿窬者之志不過隂取貨財而止若此二者過謟以事人慝怨而面交其所包藏豈止於取貨財之謂邪故可恥有甚於穿窬也 問雍也可使南面段 寛洪只就仁字見之簡重則就不佞及居敬行簡見之然此須看寛洪簡重乃君人當然之常度仲弓特於此有合焉非專就仲弓起此意 問不遷怒段 更看理所當怒而不在血氣則伸縮由我自是不遷若怒自己起而不由於理則氣不能平必至於移甲加乙問不貳過 有心背理謂之惡無心失理謂之過過者誤也不必拘定以為只在心術念慮之間不貳云者只是不再作若念慮間覺得為過則便克了此念更不再作若於行上覺得為過則便克了此行更不再作只如此看甚明白不必過為支離也 問顔子好學論 其本也真而静只就人說其未發也五性具焉亦只一套接去真只是理即所謂五性者静亦即是未發爾情循性而發則善不循性而發則不善非因所行之得失而後有善不善之分也其餘並已得之而以顔子就性情上用工夫發得尤為親切而程子曰心一也有指體而言者寂然不動是也有指用而言者感而遂通是也又曰自性之有形者謂之心自性之有動者謂之情此論心性情三者為一處更詳玩之 問喜愛欲如何分 三字有淺深喜方見於顔色愛則心中好之然未有取之之意欲則貪意直注於彼必欲拏將來矣 問程子論七情與孟子四端之情不同 情只是心之發予思只說箇喜怒哀樂四者到禮運詳而為七情又就上生来愛自喜上生欲又自愛上生程子只是申明此說爾若展轉相生不巳雖什伯千萬而無筭者如大學所謂忿恐懼好樂憂患所謂親愛賤惡畏敬哀矜敖惰之類是也豈但七者而已哉若孟子論四端之情乃專指其由仁義禮智之性而發者其言各有所當不必相比較也然七情之類亦未嘗不由性而發大抵心統性情其未發則性也心之體也其已發則情也心之用也情發於心而根於性雖古人諸說詳畧之不同亦未嘗不相為流通而發之有中節不中節則又係乎所養如何爾 問横渠說當知三月不違與日月至焉内外賔主之辨 知只是一知只有淺深真與未真爾横渠說亦只是平說而淺深皆用得不必過求不必泥著亦隨人用力旋旋加進如内外賔主之辨初學便當知此然天理人欲相為勝負之幾最未易判也若到天理决然常在内而為主人欲决然不隨之追逐於外而為賔非真知而足目俱到者不能到此田地則主勢日伸賔勢日屈其進進日不能止過此方如車輪運轉不停非是放下全不用力前頭限量不由我非吾力所能料雖欲輟不用力而力自不能輟矣此即日進無疆地位也然此等皆學者所未到之理非可以臆度想像而識須臨境而後知味也 問程子說心廣體胖這裏著樂字不得延平以明道吟風弄月為初見濓溪時事 心廣體胖地位髙自是樂之發散有自然安㤗氣象人見其為樂而自不知其為樂也如何更著得樂字明道見濓溪吟風弄月以歸雖云胷中快樂有自得之意然未免有形迹若鄰於乍見者未能恬然以為家常茶飯底事延平疑其為初見時事也 問程子說為人欲見知於人謝氏說利為適已自便南軒說有所為三者不同【君子小人儒章】 欲見知於人便是求自利便便已而後為之便是有所為程謝張說更相發明初無異㫖 問生理本直段 只是秉彛中許多道理本甚坦直何嘗有一毫嶢曲迂折如自孩童便知愛親是直妻子具而孝衰則不直矣長便知敬兄是直紾兄臂而奪之食則不直矣見孺子入井便怵惕惻隠是直納交要譽惡其聲則不直矣見牛觳觫而不忍是直以羊易之則不直矣又廣而推之至於君臣之當有義夫婦之當有别居處之當恭執事之當敬與人之當忠理本甚直若沈湎滛佚若鑚穴踰墻若箕踞傲惰若相傾相詐則非其直矣似此等類皆可見 問程子以先獲如利仁是也段 先難後獲本文為事而發若程子利仁之說乃於言外發此以警學者心術之微在學者雖以利仁之為篤而亦當知利仁之為非所謂地位亦未易定其優劣也問齊魯一變章集註謂施為緩急之序 恐只是變齊之習至魯在所急而變魯之習至道在所緩以霸俗貴掃除之亟而王道須浹洽之深故也問博學於文約之以禮段 博文是所以窮理約禮是約此理於吾身而巳 問楊氏辨髙明所以處已中庸所以處人之說 或人之說固失矣楊氏辨之雖得而所以主意亦未能無失也大抵皆是不得本文之義本文所謂極髙明者是言存心處無私欲之累故恁地髙明所謂道中庸者是言處事處無過不及之差皆由乎中庸而已今彼主意皆以理論則是理有二致矣而可乎 問已欲立而立人章集註謂狀仁之體 仁者之心廓然大公無所不愛其體自如此非姑指其交物處為然也但不可偏靠此為言爾 問程子謂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 程子之說亦只是言其與物為一而無所不愛之意然專靠此為言則窮大而失其本當於此處觀天理所以流行無間之體則仁可識矣 問程子手足痿痺為不仁段 仁只是天理生生之全體故仁者之心渾然天理生生不息者其本體也視物為一而無所不愛者其用也夫子所答以巳及人公乎天理流行無間者正是指言其體而用在其中矣程子集註所發明皆是不外此意問黙而識之段 不言而存諸心謂口雖不言而厯厯記在心也 問依於仁段 仁非萬理之總名所以該貫萬理而為之總會也依仁則此心全體不昧而是理之在我者有所總會而主宰之矣 問志道據徳章 初學須循四者之序而不可亂到成徳後日用間四通八逹穿穴玲瓏方有更相為用處 問用之則行段 此章文義固然然其主意大體更須看聖人道全徳備其具在我顔子體道幾於聖人亦有其具故用舍行藏獨與夫子能之在他人則假使遇明王聖主之用亦無可行而舍之亦無可藏矣 問樂亦在其中段 若欲知樂之實味湏到萬理明徹私欲浄盡後胷中洒然無纎毫窒礙而無入不自得處方庶幾其有以得之矣 問樂在其中與不改其樂有淺深 樂在其中與不改其樂誠有間但程子於此却用不改字主意全别其添一能字而又係之疏食飲水之下者是雖疏食飲水亦不能改聖人之樂便見本然渾成之樂元不曽動比之顔子不改係之回也之下是回不為簞瓢陋巷所改語意輕重自不同矣 問子所雅言章說性與天道夫子不言 性與天道非聖人絶口全不言之但以此理奥未易遽知非教人之所先耳其與學力到地位髙者亦未嘗不一二言以發之如語子貢以天何言及賛易以一隂一陽繼善成性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之類但不如日用切近等事常言之爾其曰不可得聞者亦姑言其大概如此而在學者黙而識之亦非是全用不言而解亦須畧憑聖人一二言為之法然後從而凖則以演而伸之觸類而長之爾 問子不語恠章論鬼神造化之迹 造化之迹只是天地間造化之顯然可見處莫非隂陽二氣之所為來說大概近之而未廣更詳之到無所不通處為善 問桓魋其如予何段 曰天生徳於予亦其至聖之實所不容掩處曰桓魋其如予何乃聖人極㫁制以理雖臨患難而毎自必如此無復頋慮也 問二三子以我為隠章論道果有隠顯之異否 如性與天道是深隠髙逺處日用人事是淺近卑顯處然深隠髙逺之理實流行乎淺近卑顯之中而淺近卑顯之事實根原於深隠髙逺之處其分不同而其理則一而已由其理之一所以夫子無行而不與二三子作止語黙無非教也由其分之殊故學者當循序而漸進不可躐等而頓造也 問子以四教章 須知學文所以窮理修行所以體是理於身而存忠信又所以萃是理於心者也 問程子曰一心之謂誠盡心之謂忠一心與盡心何别 一心是終始無間㫁之意盡心是自盡於中而無隠之謂一心是自然盡心是著力誠以理言忠以心言誠以天道言忠以人道言誠以聖人言忠以學者事言在聖人之誠則天道也在聖人之忠則誠之發也在學者之誠則本然之理也在學者之忠則近於誠矣 問程子曰忠信以人言之要之則實理也文公語録曰以人言之則為忠信不以人言之則只是箇實理如誠者天之道則只是箇實理惟天下至誠便是以人言之也 五性之信是即仁義禮智皆實有而無妄之謂此理之總名程子所謂實理者此也其見於用則發巳而自盡者謂之忠循物而無違者謂之信是以人工夫得名程予所謂以人言之者此也文公所引誠說亦正如此問聖人者神明不測之號 聖與神無甚分别合而言之只一套事分而言之神只是聖之不可知非於聖人之上又别有一等神人也所謂神明不測者自其底藴言之則淵而不可測自其施為言之則妙而不可測不可以偏看也 問我欲仁章 據一時言只我欲仁一念之興此心便在此仁便當時即此而在矣此聖人示人親切直截簡潔明快處自足以起人歡欣愛慕亹亹不厭之心 問丘也幸茍有過章 吳氏之說甚善甚穏甚精甚宻最發得聖人盛徳酬酢從容中節之意更不容貶剥宜詳玩之 問程子謂巫馬期以告孔子孔子只得不答 程子之意以孔子既不可自謂諱君之惡又不可以娶同姓為知禮自受以為已過又恐彰君之惡只可不答而巳然以吴氏之說通之其受以為過也亦不正言其所以過初若不知孟子之事者是則彼此俱無妨礙非惟程子之所疑者不足疑抑以見聖人盛徳之言隨觸而應自然從容中節而不失乎人情事理之宜真可為萬世法矣 問温而厲威而不猛以氣稟言恭而安以氣習言 此皆聖人盛徳充溢睟面盎背自然之容豈復可見氣稟氣習之所以然而何可以是論 問泰伯父死不赴㫁髪文身 此乃變中之正不可以常論盖不如是則無以絶君國之念而成其讓矣 問動容貌章動正出三字 若以三字作重看為用力處則正字可通而動出二字非其例也若作輕看則又有行信脚動話信口出之今只得平看其用工不在三字上而在三者之時問所貴乎道者三集註新舊說 斯字猶必字意據曽子此章主意不在斯字上最重在貴字上動容貌以能逺暴慢為貴正顔色以能近信為貴出辭氣以能逺鄙倍為貴其意止此而已程子及門人發明䆒極三者之所以然則有平時涵養之功有臨事持守之力以平時涵養而言則工夫在上三句之前而下三句乃其效驗處斯字猶綏之斯來之斯謂其必能如此也以臨事持守而言則工夫在上三句之時而歸宿在下三句斯字猶聞斯行之之斯謂其必要如此也是二義皆曽子意之所未及集註舊本以為修身之驗非莊敬誠實涵養有素者不能則申程門平時涵養之說也改本以為修身之要學者所當操存省察而不可有造次顛沛之違則申程門臨事持守之說也今考之平時涵養之說雖有根原然却在三言之外起意其工夫全在日前而目下則疎闊有任其自爾如前所謂信脚動信口出之不若改本工夫縝宻親切既可以包平日涵養在内又從目今臨事以至於將死一息未絶之前皆無有頃刻之違其所謂操存則在上三句所謂省察則在下三句本末不偏終始兼貫其義為長却皆在曽子三言之中起意於曽子正意不相悖所以集註如此改定而程子尹氏之發明有味不可廢亦必係之於其後也 問以能問不能章 理義無窮如何盡得顔子汲汲下問惟恐其有一理之不獲而已如何敢有必其盡之之心若有必其盡之之心則是自為之限而學不能以日新矣犯而不校亦非只見理在而不見其有犯我者不專是所存之廣大也問可以托六尺之孤三句 三句謂之君子者乃有學以成其才徳者之事周公固不待說孔明正可當此若子孟軰只是資稟来厚朴實頭能鎮壓故做得贏爾他無可恃也 問程子曰而不毅則無規矩而難立毅而不則隘陋無以居之 二句亦明白不難曉如栁下惠是底人其流失之不恭則無規矩而難立然惠却不以三公易其介是而能毅也伯夷是毅底人其流失之隘則是隘陋而無以居之然夷却不念舊惡是毅而能也而能毅則和而不流而有規矩矣毅而能則中立而不倚而有以居之矣 問民可使由之章理之當然與其所以然 理之當然如父慈子孝之類亦是大綱說其纎悉曲折乃是中間慈孝節目如内則許多事件之類皆日用常行當然底非謂其所以然者所以然乃根原来厯是性命之本處 問學如不及章 此章大意說為學用工如此之急程子不得放過又接此發明恐失之意纔放過待明日便緩便失了非是常持此二句之心不得放過也 問唯堯則之章尹氏說 尹氏說當與前合作一意看無為而成是大裏面事凖則之以治天下亦是徳裏面事 北溪大全集巻三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三十九 宋 陳淳 撰 答問 答陳伯澡問論語 問子絶四章横渠說四者有一焉則與天地不相似 無我一義楊氏所謂道通為一者亦精盖聖人之心廓然大公與道為一何有私我如天地大化一闢一闔無非公乎太極流行之妙而天地何預焉又細思之我與物對因物形之而後我始見恐亦去此意不得須兼之於中盖聖人於應事也物各付物而我何預焉同然大公豈復見有物豈復見有我惟純見是理而巳 問仰之彌高章程子謂到此地位工夫尤難 前此尤可以用力到此則自大而趨於化自思勉而之不思不勉介乎二者之境所未逹者一間非人力所能為矣但當據其所已然從容涵養勿㤀勿助至於日深月熟則亦將忽不期而自到而非今日之所預知也問子在川上章 程子與道為體四字極精盖道體本無窮天運日行水流物生乃與道為體而無窮者也 問程子答張思叔無窮之說 思叔於此直㫁以無窮二字而不知其所以無窮之藴煞有義理在觀諸集註亦可以見其大畧矣 問未可與權章漢儒程子經權之說 權不可直謂之反經漢儒之說誠非程子亦不直謂權只是經本文謂經所不及者權量輕重使之合義才合義便是經也其為言亦婉矣来說所辨巳得之謂權異乎經而不離乎經者亦當甞愛栁子之言曰權也者逹經者也斯義甚精併詳玩之 問子莫無權與此章權字輕重不同 權之得名本秤錘之義所以稱物輕重而取中者也然古人用之有以一節言者有以全體言者自其一節言則如時中之類亦日用所不可闕自其全體言則如中庸之為至徳非義精者不能及也 問程子曰權義也義以上更難說 權所以量輕重而使之合義不可直謂之義也盖亦有體用之分焉然處義未精者亦未可與權必有錯用其所不當用處而欲精其義者非物格知至者不能此程子所以謂義以上更難說也 問與上大夫言誾誾如也 先言和恱後言諍和恱者事長順也諍則不詭隨矣問足躩如也盤辟貌 盤辟乃盤旋曲折之意辟音闢蹜蹜乃舉足促狭也問立不中門註當棖闑之間 棖是門旁枋闑是門中立木以為門扇之礙者 問過位註位者君之虚位人君宁立之處 門屏之間謂之宁屏猶今之塞門也古者覲以正君臣之禮天子當依而立不下堂而見諸侯朝以講賔主之儀天子當宁而立在路問之外相與揖遜而入 問享禮有容色段 聘禮有享有私覿聘者奉君命聘問於鄰國之君以結其好也享獻也與饗不同既聘而行享獻於鄰國之君以厚其恩也私覿者既享而以私禮見鄰國之君以盡其歡也聘君用圭聘夫人用璋享君用束帛加璧享夫人用束帛加琮庭實用皮或馬私覿用束帛乗馬既覿就舘君使卿致饔餼贈賄及饗食燕將反則還圭璋而不還璧琮享幣圭璋以致命璧琮享幣以致獻重命而輕獻所以輕財而重禮也璧琮享幣不還者有賄及幣以報之也圭璋必還之者禮命之玉非財之比也詳見聘禮及聘義 問顔淵後段胡氏曰閭巷之人辭親逺適則同患難有相死之理况朋友乎况弟子之於師乎又曰其可不可當未行而預㫁不當臨難而始謀也 胡氏所謂未行而預㫁不當臨難而始謀者盖以常人大槩言之若回於孔子恩義極重豈他人之為師弟者比假使夫子在患難而回不預其行則於風聞之始亦必稟父而糾率以赴救之亦不當以在父而不在師者為辭况巳辭親之側而侍師之旁則其同患難危迫灼然有相死之理在師為師天理人情大公至正無可疑者非回私為師而不存其父也是乃所以忠於師而為不辱其親之孝也萬一夫子不免於難而死而回赴救之不克及則奈何至是則又不當繼之徒為無益之死矣必當告天王方伯請討復讎如胡氏之說以伸此心拳拳事師之大義乃庻乎有以對越神靈而無忝也問親在而仕當致死不致死 所在致死之說古人巳明白然於臨境情態亦多端而所以處之之義亦未可以一概定也若東溪趙苞於鮮卑入㓂之時其母為所質以要之乃亟戰以殺其母則大非所宜矣 問與㸃章程子謂游心千里之外為曽㸃設 程子之言亦只是平說非有譏㸃之意然㸃亦未能脫此病也 問克己復禮段 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極言其功夫之勇猛至到與效驗之速而大不必贅添支節也 問心兮本虚應物無迹即孟子出入無時莫知其鄉也 與孟子語不相似所謂虛者只是本無一㸃物事雖裏面都是實理然理有甚形迹 問知誘物化 程子此四字正用樂記中語非指耳而言也 問發禁躁妄與傷易則誕易即躁誕即妄 躁妄與易誕似相類而實不同躁妄二字是雙頭並說與靜專二字為對躁者病而動也而與静對妄者虛而亂也而與專對此二字置於心動之下樞機之前所以總提其意易者輕快之謂誕者欺誑之謂其傷易傷煩兩脚則從躁妄句中分来易自躁中生煩自妄中生誕則易中之病支則煩中之失易而誕則已肆而物忤矣内何有静之云煩而支則出悖而來違矣内何有專之云其首尾意脈相應可詳玩之 問視聴有節文處 禮文正是指禮儀三百威儀三千之類但書亡無傳其緒餘可見者如視母上於面母下於帶坐視膝立視足應對言語視面將入戸視必下入戸視瞻母回經坐視平衡恭坐微俯視尊者之膝肅坐仰首視不出尋常之内朝廷之視端㳅平衡祭祀之視視如有將軍旅之視固視虎張喪紀之視下㳅垂綱皆視之節文也如毋側聴不傾聴聴必恭之類則聴之節文也古人此等想極纎悉詳備人動容周旋無一日一時不在禮文中今既無可考但當以理為主理之當然處無過無不及便中節文之會如當視而視當聴而聴當言而言當動而動便中理之節文便是禮如視其所不當視聴其所不當聴言其所不當言動其所不當動便是人欲之私不中理之節文是之謂非禮然非窮理之精則必有錯認其所不當然者為當然而節文亦不能以中矣 問死生有命章 天者命之所自出命則天地之所賦於人者故以理言之謂之天自人言之謂之命其實一而巳 問盍徹章 周制國中鄉遂之地周貢法田不井授但為溝洫一夫受田百畝與同溝之人通力合作計畝均收大率什而賦其一所謂徹也野外都鄙之地用助法田以井授中百畝為公田八家各私外百畝同養公田公事畢然後敢治私事詳見周禮孟子 問子張崇徳段 主忠信則存無不誠而本以立徙義則動無非理而行以通又互而言之能主忠信則所徙者溥博淵泉而時出能徙義則所主者篤實輝光而日新此徳所以日積而髙自有不容巳者 問子張問政章註 凡文公之說皆所以發明程子之說或足其所未盡或補其所未圓或白其所未瑩或貫其所未一其實不離乎程說之中必如是而後謂有功於程子未可以優劣校之 問先事後得段 先其事之所當為而後其效之所得是不計功謀利也只營為所當為則徳日積不計效則徳崇而不自知矣集註巳甚明 問名不正段 兩句亦甚明如父喚做子子喚做父名不正了便說來不順呼喚既不順則所以待父待子之事都不成了便顛倒無序乖戾不和禮樂如何興得以此推之他可類見 問見小利 見小利便被小利牽制䝉蔽了更都不見大體處故大處做不成只如此看自分曉 問克伐怨欲章集註㧞去病根意 學者惟患不能自知己之病根所在耳若果知却合下便當下克己工夫對境直截與之㧞去一舉浄盡然後為快豈有放緩第一著且做第二著且制之不行待他時工夫稍熟後乃漸進以㧞之邪若然則恐病根轉深不可得而㧞胷中一起一伏轉為之擾非所謂篤志求仁之道也 問集註管仲子産才徳 二子皆無大學規模須是大學規模乃為王佐才而伊傅周召其人也 問以直報怨章 以徳報怨乃老氏語出於有意之私可謂特加厚於怨者矣而徳無物可報不幾於薄乎其言死定偏滯在一邊若聖人之言怨則以直報徳則以徳報二者各得其平極是明白簡約更無嶢欹勞攘而其中㫖意却反覆無窮且如此人舊於吾有怨今適相值有罪邪隨其罪之如何而公㫁之果賢邪亦薦之果不肖邪則絶之設若不肖者後復能改而賢則吾又薦之一惟理之當然而吾無容私焉是之謂直而於怨固未嘗汲汲以圖報也如此人舊於吾有徳今適相值果賢邪吾固薦之以為報若不肖邪吾則權其輕重使公義行於上私恩伸於下於徳亦未甞失其報也此其言甚活樂圓轉無所用而不通所以為聖人之言歟 問上逹及程子說下學上逹意在言表句 有一節上逹有全體上逹因其言而得其意便是下學上達也 問修巳以敬章程子說 此又極言敬之道程子此段成二節皆是推廣修巳以敬以發聖人言外之意 問予一以貫之章 此章須玩味予一字要認定是就吾心渾然一大本而流行貫徹乎萬事者言之非可泛言其為一道也謝氏譬天之造化發育萬物亦是一元之氣流行貫徹初無二理末以中庸語證乃形容天理自然流行之妙無雕刻形迹即以結前意爾 問行篤敬篤之一字 篤謂厚而力也不止是厚一字於厚之中有自力之意聖人無不然但不見其迹爾篤與敬乃相對雙字若篤敬則又是篤其恭也語意自不類 問志士仁人及集註語録所辨 仁人身與理俱志士亦能確然不易所守集註兩條是解本文兩句文義字字相應甚明語録所辨是說當人臨境時直截一意無他顧慮尤為簡潔 問義以為質段 事到面前便㫁可否此在先是義以為質可否既定或從或違所以區處須中節文無過不及是禮以行之於其區處或出辭氣須遜順而無峻厲方不忤人是孫以出之其總歸須誠實則此事之成無欠缺可悔處是信以成之四者皆一套事只於日用間驗之自見 問思無益不如學段 學是親身去理會兼知能說思是心頭空思量 問知巳及之而動不以禮乃有小疵是知處猶未周匝如何 理義欲其周知而無不盡學問欲其大醇而無少疵夫豈易至而亦豈可以易言哉 問禄之去公室章南軒說以禄去公室為專制魯國之富以政逮大夫為政悉移於大夫解得明 南軒分别二句誠明但恐無事實則難為確論集註意恐以上句主於君言之故曰君失其政以下句主於大夫言之故曰始專國政盖君失其政不能制禄則禄去公室也 問蘇氏說魯失政恐魯未有專征伐之事 魯雖無威文專征伐之事然征伐亦不無按春秋可見凡征伐皆天子之事非諸侯所宜出則魯亦豈得為無僣者 問性相近章 論性之本只是說氣中掇出理言非於未有氣之前論也若未有氣之前則是未有人所謂堯舜亦何在問公山佛召二段延平師弟答問中云元晦更熟玩孔子所答之語求一指歸處所謂指歸處是如何又問自其欲往觀之則見聖人神化之妙雖叛逆之往亦無所棄自其卒不往觀之則見聖人圓通明逹才知其不可為則便不為之凂此乃涅不緇磨不磷處 磨不磷涅不緇是就到地頭說非是知其不可便不為處看所謂指歸處只就程張說中意看 問朱先生語録云吾其為東周乎謂干木隨身逢塲作處是如何 只是有家具在身遇著用處也要用 問六言惟剛勇二者相近如何分别兼後章惡果敢而窒與此二者又如何分别 勇是氣奮發直前其蔽便作亂鬬打剛是體質剛硬其蔽便躁率果敢是好果决作事若窒塞不通便妄作矣問正牆而立段 二南所說修身齊家最日用至切事若不知此舉目便有遮蔽無所見動步便有礙不可行集註解得極親切分明問民有三疾 蕩忿戾詐乃是意欲之私非小病也 問惡紫奪朱 朱是南方正火色赤紫是北方間水剋火赤黒色似朱而非朱惡邪之奪正也 問三仁按史記三處不同殷紀以微子先去比干乃諫而死然後箕子狂為奴周紀云殺王子比干囚箕子宋世家云箕子先諫紂囚之乃狂為奴比干乃繼而諫紂殺之大師乃勸微子去遂行未知孰是 或問中主殷紀亦未純以為然小學書又却取世家之言其先後亦有理今集註中又却是參取殷周二紀并世家之文其考之必得實當按此為定然其大義則須各就逐人分上看他所處如何亦不必苦泥此先後非大義所係也 問三仁 三子謂之仁者只是即此等事變之中見他心體之所存洞然無一毫私欲之為累而其所處又各當於理而無咈焉爾 問小子當洒掃章 須是先從事其小者近者而後從事其大者逺者是謂循序漸進由末以逹本工夫不偏靠在一邊此章程子說得甚快而㫖意甚微頼文公㫁得分明於學者極為有力 問程子曰從洒掃應對與精義入神通貫一理雖洒掃應對只看所以然如何 如曲禮為長者糞一段第一畨且講䆒此禮要見其中一箇節文曲折所當然不易處如必加帚於箕上此是初往時以帚加箕上方得兩手奉箕為恭若不然則所執參差不齊不得而為恭矣於此知必加帚於箕上乃初往時節文所當然不可易處也如以袂拘而退其塵不及長者此是正掃時以袂擁帚之前而却行以退則其飛塵不汙及長者若不然則其塵必汙及長者而不敬矣於此知以袂拘而退其塵不及長者乃正掃時節文所當然不可易處也如以箕自向而吸之此是收糞時必以箕舌向巳而勿向長者乃為敬若不然則是以穢處向長者為不敬矣於此知以箕自向而吸之乃收糞時節文所當然不可易處也既各各見得節文當然不可易第一畨看便要見初往時節文因甚如此當然不可易正掃時節文又因甚如此當然不可易見得時此便是理也是理合如此而吾不得不如此也既各各見得為當然之理第三畨又看初往時當然之理因甚其如此正掃時當然之理又因甚其如此收糞時當然之理又因甚其如此既不是聖人制禮使我要如此齊整又不是生於吾之巳意要如此好看又不是迎奉長者意思要道好又不是畏長者恐激怒又不是恐旁人窺其所為彼此俱無所由便是天之命我者如此而一毫人為之私無所與於其間吾只得盡恭敬以奉天職爾是謂必有所以然者是理之根原來處所謂人事一處是為天理於此可的見其實而於其中又細玩之可見此心生道焉可見天理流行者焉可見敬之所以主一者焉可見誠之所以不息者焉可見仁之所存焉可見恕之所貫焉可見中之所寓焉此又其精義入神處即是上逹處以此類推之三千三百之儀皆可見然終是根原来厯未為難窮而節文曲折最未易䆒尤不可以或忽也 問立之斯立章 植其生乃制民之産底事感乃上四者應乃下四者問㤗而不驕 安舒氣象似驕心廣體胖何驕之有 問不戒視成謂之暴與慢令致期謂之賊意相似何以分别 上句是工役等事下句是約束立限輸納及禁止等事 北溪大全集巻三十九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北溪大全集>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四十 宋 陳淳 撰 答問 答陳伯澡問辨諸丈人心道心之論 問張吳【南劔張顯父字敬之淮陽吴恭之字叔恵】說人心道心一是天理一是人欲 程子雖有是說然更在人自體察而人欲亦有淺深若察之不明則人心與人欲又都没理會了 問二丈云操則存道心也舍則亡人心也 操而存則道心便在此舍而亡則人心便放蕩去了非可直指此為人心道心也 問二丈云其為物欲者都是此心做去難呌做好 嗜欲皆從人心出心逐欲而䧟乃不好 問二丈云主宰便道心矣 主宰萬物皆由理義乃是道心未便可喚作道心問人心道心大意 中庸序說巳極分明可熟玩味為凖不必他生穿鑿轉見迷大抵心一也就中分别以其從形氣上發來本形氣為主故謂之人心即四支百骸之所知覺運動者是也以其從理義上發來本理義為主故謂之道心即此所稟受仁義禮智之心是也二者之心上智下愚皆所同然但人心至危殆而難安道心至微隠而難見雖上聖大賢亦不敢以為易而忽之况在學者尤須要分别得二者界分分明而操制之如饑則食渇則飲之類人心也嗟来之食則不肯食嘑爾蹴爾而與之則不肯食等類道心也如男女之欲等類人心也夫婦有别等類道心也人徒見程子有天理人欲之分更不實自體察於已以道心全做好底物亦便以人心全做不好底物夫天理與人欲相對天理分明是好人欲分明是不好道心全是天理固全是好然人心只是平說形體之知覺運動未便是人欲未是不好只是嗜欲之類皆從此出極是危殆卼臲而難乎安息安帖最易流易陷爾古人於此有精一之功焉精則要分别二者界分分明不相混雜一則專守道心之正而無以人心二之要得道心常為一身之主而人心毎聴令焉至於工夫純熟氣質變化則從心所欲不踰矩聲為律而身為度即人心便都純是道心而不復見人心之為吾間矣 問人心無定如翻車流轉無須臾停楊至之曰此乃人欲非人心也 此乃人心馳逐於物欲之私 問程子謂逐物是欲而非心 所謂逐物是欲程子之意盖謂欲者情也感物而逐之者乃情欲爾本心之體在中却自若然細論之情亦心之成也更以人心道心按之則逐物欲亦是人心而非道心之謂未可全以為非心也文字須要活看 問心者知覺之謂而智亦訓為知心與知字亦須分明楊曰不須如此說有心便有性二者不相離不是先有這知覺而後這是非之理旋旋安排出來又問語録云動處是心動底是性楊曰仁義禮智性也惻隠羞惡等情也心統性情也分開說則動處是心動底是性然論得來心性自不相離此心纔動那箇仁義禮智便在裏許非旋旋安排出來 心者人之神明所以為身之主宰者即此身上箇靈底是也性即心中所具之理若仁義禮智是也心是箇靈物能知覺智即心中所能知覺之理能是能非者豈可更將心與智相對持分别是猶指日與光對分為二物也而可乎所謂動處是心動底是性動處是其靈活能酬酢處也動底是動之理也若合心性情而言則静是性動是情心貫動静而統性情静其體而動其用也所謂知覺在理義便在只有淺深緣知覺則惺惺不昏昧理義便都在其中若然不省則禮義何在邪如人呌則便應其知覺之淺處見孺子將入井便怵惕其知覺之深處理義隨深淺呈露爾楊文此處說不破 答陳伯澡再問論語 問祖孫一氣 精與氣合而生䰟升魄降而死然祖孫一氣祖宗雖死而子孫之身在此則所謂一氣者猶相貫於幽明之中固自有長存不滅者所以禮重於絶人後而人以子孫世世有常祀為貴也 問康節謂性者道之形體與文公語録性是道骨子及道是在物之理性是在已之理 道者事物中所當然之理人之所共由者也性即在我之理具於吾心而道之所總㑹也所謂形體者正如此初非有待於人為而後得而邵子文公之說皆互相發明本無異㫖 問楊氏會萬物於一己之說與孟子萬物皆備於我異同如何 萬物皆備於我是言萬物本然之理皆具於吾身而巳若會萬物於一巳是言人恁地做工夫然萬物如何會合於己巳亦如何會合得萬物此其意特不過佛家平等之說墨氏愛無差等之云不知萬物從来不齊人酬酢於其間小大疎宻各有其分而不亂但仁者之心無私則自無物我之間爾非以彼合此之謂也 問學者就事上逐件盡巳心推將去 此語之病是臨事方盡巳心而無平日存主之功爾所謂盡巳心者只是此心存主處真實而無偽妄便是忠平日常如此到臨事時只是此心無間㫁非於此而方盡也 問盡巳推巳就事父孝事君忠及泛應事物上如何 事親孝是忠恕之本所發用来最先第一件便在此上若就此上分别二字則其正所從事孝時便是恕起頭處其所存主於中真實無偽妄處便是忠至於事長弟事君忠便只是以此事親㡳心逹之爾但學者著力而然便是盡便是推故自其所存主於事親時真實無偽妄底心到事長事君時無間㫁便是盡巳之忠自其所從事於事長事君時要得皆如事親底心便是推巳之恕至凡應事條皆是巳與人相接了其為心皆如此若其思慮當如何如何此又是講學之事 問盡已心者推將去一句 泥文執義太局蹙了凡窮格到窒礙不通處便須退步澄神反觀其本義然後復徐徐尋繹而進則堅者亦將自破矣 問遺書仁者渾然與物同體義禮者皆仁物字是人物是事物若說人物則恐連禮智信不来若說事物則與訂頑備言此體之句不合如何 仁者與物同體只是言其理之一爾人物與事物非判然絶異細論之事物只自人物而出凡巳與人物接方有許多事物出来若於巳獨立時亦無甚多事故此物字皆可以包言所謂訂頑備言此體者亦只是言其理之一爾更詳玩之 問文公稱許明道湏先識仁一段復嘆其說太廣學者難入學者於仁合如何下工夫 明道此一段說話乃地位髙者之事學者取此甚逺在學者工夫只從克己復禮入為最要此工夫徹上徹下無所不宜 問程子說訂頑意極完備乃仁之體此篇只發明與萬物為一之意如何見得仁體 非指與萬物為一處為仁之體乃言天理流行無間為仁之體也 問程子此下云實有諸巳其地位巳高到此地位自别有見處不可窮髙極逺 見得此理渾然無間實有諸巳後日用酬酢無往而非此理更有何事更何用窮高極逺 問仁者之心廓然大公無所不愛其體段自如此非姑指其及物處為然但不可偏靠此為言爾是如何 仁者之心廓然大公視天地萬物皆為一體固無所不愛但偏靠此為言則窮大而失其本溺於情而不及性爾 問博施濟衆章文意曲折 此章須將夫子所答本文分作三節看何事至病諸為第一節夫仁至逹人為第二節能近至也已為第三節上節是辨子貢之失夫博施濟衆亦仁者之極功但不可以是求仁今子貢欲以是求仁則失之泛濫高大而不切於巳故夫子折難之曰何止仁能如此必須聖人能之乎雖聖如堯舜猶不足於此不能做得此等功汝安可以是求仁中節是就已上平說仁者之心以已欲立欲逹之心而及於人則天理流行無間便正是語子貢以仁之體而為切於巳矣末節遂說恕所以推已及人之事是推巳所以欲立欲逹之心而及於人亦引天理使流行無間其示子貢求仁之方可謂益近而易勉若果能如此則博施濟衆之功亦自此而可進矣程子之說正是狀天理流行無間處當以此意體認之可也若不觀此而偏靠天地萬物為一體上尋求則是吕銘之失矣 答陳伯澡問大學 問小學大學所教子弟如何分别 初間未知智愚皆當教之到十五年則智愚可見矣故入大學須有别然天子之元子當有天下之責衆子當建國為侯公卿大夫元士之適子當有家之責故皆在所教庶人則惟俊秀者乃得與以其亦將任之以位也問敬以直内如何是直内 内主敬則私意不萌更有甚嶢曲所以謂之直也問文公語録無事主心有事主事如何是無事主心工夫 無事主心有甚大段工夫只是提撕常教醒定常敬而已若有走作便是不敬了心亦如何絶得不思但無邪思可也纔思便是已發便是有事了惟動靜皆一於敬則静無走作動無邪思 問氣質二字cq=870 流行乎一身之間者是氣凝定成形者是質 問物得其偏有專得水之性有專得木之性 如動物頭横植物頭倒人頭圓象天居上足方象地居下兩目象日月居前南頂中央百會穴象北極居後北亦其得天地正氣之一驗也 問其正也有美惡之異其通也有清濁之殊正如何有惡通如何有濁 偏正通塞方以判人物之大分其美惡清濁又就人中細别 問齊家中所以新之之道治國中所以新之之道平天下中所以新之之道或是只自眀其眀徳而人自觀感為善邪或亦須有施為如禮樂刑政之類 二者皆不可偏廢家國天下大小雖不同而其所以為齊治平之道則一前古帝王此道皆備而堯典稱堯自克明俊徳至於恊和萬邦二南詩詠文王之化自關雎至於騶虞尤為明著易見者亦其全盡此大學之一驗也 問至善是指工夫做到極處而言是事物中極至之理而言 至善是物事中極至之理是所當止之地也止於至善是做工夫做到極處是止於其所當止之地也文義自不亂 問新民是在人底如何使之皆止於至善 須是到比屋興仁人人有士君子之行處方為新民之止於至善此亦是聖人善政善教全盡之功 問或問致知章中云身心性情之徳人倫日用之常天地鬼神之變鳥獸草木之宜莫不有所當然而不容巳與所以然而不可易者乞一一分析 當然所以然皆言理當然是就目今直看其合當如此是理之見定形狀也所以然是就上面委曲看其因甚如此而来之来厯根原也當然者在身如手容合當恭足容合當重之類在心如體合當寂用合當感之類性如仁合當愛義合當㫁之類情如見赤子入井合當惻隠見大賔合當恭敬之類人倫如君合當止仁臣合當止敬之類日用如居處合當恭執事合當敬之類天地如天合當高地合當厚鬼神二氣如陽合當伸隂合當屈鳥獸如牛合當耕馬合當乗草木如春合當生秋合當殺等類皆有理存乎其間也所以然者如手容因甚當恭足容因甚當重以下諸條一一各因甚當如此是理之所自来天命之本然也凡此等然有事在皆當理會要一一通透果能一一通透無所窒礙便是物格便是知至前書并所答洒掃條及寄去根原段子巳具其詳可併玩之 問誠意前巳有格物一段工夫而此章所謂自欺猶有陽欲為善而隂在於惡如何 雖是物已格知巳至而後意誠然必須透過此關之後善惡進退之機方真能决君子小人之岐方真能判物方為真能决知方為真能至若未透過此關則所守不牢忽取變潰其所以為自欺情狀自有如許亦何怪乎可不重以為戒 問絜矩章初言上下四旁如一自南山詩以下止言好惡兩端有不同及請實事為證 初言上下四旁均平如一是總說箇絜矩正意自引南山詩以下則姑舉兩端以見其例云爾如巳欲孝其親弟其兄慈其㓜而使民父母凍餓兄弟妻子離散亦上下之證如戸開亦開戸闔亦闔不以後来變乎前有後入者闔而勿遂不以先入拒乎後亦前後之證如並坐不横肱恐妨害旁人亦左右之證或問中所舉趙由為守則易尉而為尉則陵守王肅方於事上而好人佞巳皆巳明白於此見得明則廣而言之如已欲立而立人巳欲逹而逹人巳所不欲勿施於人所欲與之聚所惡勿施爾及文王視民如傷如保赤子等類皆此一理也問或問中有以倡焉而興起矣然不能察彼之心而失其所以處之之道則或不得遂而有不均之嘆 上既老老長長恤孤有以倡民而興孝弟不倍矣而不能制民之産使仰不足以事俯不足以育至樂嵗終身苦凶年不免於死亡則是不能察其心而失所以處之之道使彼興起者或不得遂也只觀孟子答齊梁行王政條目五畝之宅一段則古人察民心之所同而得絜矩之道可見矣 答陳伯澡再問大學 問或問中於致知云表裏洞然無有不盡於格物云精粗隠顯䆒極無餘不知何别或一物俱含此四字或總百物始有此四字 致知言表裏以心之内外而言格物言精粗隠顯方周匝物之曲折而偏言總言皆當如此也 問知與覺字不同 知與覺並言則知是識其事之所當然覺是悟其理之所以然 問程子曰但於一事上窮盡其他可以類推是如何 如親親上理會得盡便推類去理會仁民仁民是親親之類仁民上理會得盡便推類去理會愛物愛物是仁民之類如視思明上理會得盡便推類去理會聴思聰聴思聰是視思明之類聴思聰上理會得盡便推類去理會色思温色思温是聴思聰之類 問天地之所以高深鬼神之所以幽顯 此二節求之過深了只須平看如天之狀如何便恁高地之狀如何便恁深天是覆地上是包地下過地是上載天是跨在天中問天是浮停在上是旋轉不息日月星辰是懸在天上是附天而行地是如何結而為山岳如何融而為江海只如此等理會便是理會天地之所以高深處何必更過索之冥冥漠漠邪 問或問中云莫不有以見其所當然而不容巳 日用事物間見得到當然不容巳處則於此理便真切自住不得自不得不恁地做此最為人切處也問極其大天地之運古今之變不能外也盡其小一塵之微一息之頃不能遺也此處欲分别其所當然與其所以然之故如何 理無物不在無時不然大而天地之一開一闔古今之一否一㤗小而一塵之或飛或伏一息之或呼或吸皆此理之所寓也當然就其見定者而言所以然乃大化本體從来如此 問表裏精粗四字分别表裏是言物有内外精粗是言人見有淺深否 表是外面裏是内面粗是外面形狀大槩精是内面底藴細宻處凡物皆有此四者未說到人工夫處 問修身章喜怒憂懼四者 此章只是四者感物而應不中其節則此心便為四者所動而不得其正矣 問如恐懼如憂患若是小可底事未甚逼近猶可排遣若是大禍患逼近在目前則恐懼憂患如何不動其心不知當此之時果何道以處之使各當其分而不動其心邪 此一節是當恐懼當憂患之時如何要排遣死了心不應若强要排遣灰槁其心便成釋氏去而所以為禍患者處之便失其幾矣 問意者心之所發若忿懥等四者謂心之所發亦可不知與誠意何異又如忿懥四者與親愛五者亦相類親愛畏敬乃好樂之属賤惡傲惰乃忿懥之漸不知正心與修身又何别 隨本章各有所主且誠意章是說好善惡惡須恁底真實正心章忿懥四者是說心之用處不可不中節修身章親愛五者又是身接物時事不可失之偏所主各自不同安可比而同之 問或問云若於理有未明心有未正則吾之所欲者未必其所當欲遽欲以是為施於人之凖則則其意雖公而事則私將見其物我相侵彼此交病雖庭除之内跬步之間亦且參商矛盾而不可行矣 若以今人溺浮屠者言之是所欲非其所隂欲為郡守者率民禮塔修善自州治之前及諸坊巷各建道塲使民廢耕織買賣来會是我侵乎物民托太守威勢張皇其事莫敢誰何是物侵乎我太守送諸處香燭雖費不敢辭民亦歛財備燈燭化粿食犒設雖費不敢道是彼此交病動關郡男女㳺觀因而有爭鬬滛奔等訟太守亦莾鹵隠忍不敢正其罪雖親子弟僕從亦動㳺觀之念而不可禁遏是庭除之内跬步之間參商矛盾而不可行矣 北溪大全集巻四十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四十一 宋 陳淳 撰 答問 答陳伯澡問近思録 問發㣲不可見充周不可窮二句如何分别 發㣲指幾言充周指徳言其所發見流行之實則誠也問一陽復乃天地生物之心 須元亨利貞乃心之全一陽復處乃天地之心此動之端乃天地生物之意於此可見耳程子動之端三字最精宜詳玩之 問人生氣禀理有善惡 人生氣禀理有善惡者非指此理之體有善惡相對而生也只是言氣禀之不齊所以有善有惡此乃其理之必然耳 問冲漠無眹萬象森然已具云云 此句已甚明白不容添字贅了造化人心皆如此當寂然不動之時是冲漠無眹然日用萬事之理皆森然已具於其中及感而遂通之際千條萬緒泛應各當莫非即此理流行發見非至此而後始旋生也故或寂或感雖有體用之殊而其實只渾淪是一物而已不容以先後言如就蓮子中最可觀造化此理尤爲明甚方成房結子稍可食時來年生意絶未有兆眹而其根葉花實則已盡具矣每於此深有省焉所謂塗轍云者只猶曰路脉云耳 問心本善發於思慮則有善有不善若既發則可謂之情不可謂之心 心自是本善何甞有不善其不善者乃發而流耳其曰可謂之情不可謂之心乃隨人問意各有所主今但當以意逆之豈可又從而貶剥之 問氣坱然太虛一段 此乃是從太初説來至爲霜雪而上則氣之成象者至爲山川萬品則氣之成形者耳 問游氣紛擾如何是游氣 游氣只是流出來生人物底氣 問推行有漸爲化合一不測爲神 化只是變化此物變成彼物惟是變則有迹而化則無迹至於神則又妙而不可測耳 問定性書無將迎 未然而趨之謂之將未至而逆之謂之迎若如此則是求物爲應先已自亂矣何定之有 問忠信所以進徳修辭立誠所以居業至存義本義程傳不同 忠信進徳是存心處修辭居業是行事處本義與上文相應而程傳不相應亦不害其爲同也 問咸九四程傳 傳義已明今只以王覇觀之王者之心無偏無黨所過即化所存即神上下與天地同流豈思之所及若覇者一用其私心只盟㑹所及之國則服從所不及者豈能感而通乎 問忠恕所以公平公平是言理否 忠恕是做工夫處其工夫極處則自公平故曰其致則公平語脉自明不必以理言也 問公而以人體之故爲仁 公只是虛説箇理以人體之則公在我此心廓然無私天理便流行而爲仁矣 問横渠精義入神段 此張子推明易繫辭本文只是極言屈伸感應自然之理所以交飬互發之意若謂動静相爲用則稍緩而非切本旨矣 問窮神知化四字兼窮神與入神淺深 神是天地之心化是天地之用入神以知見言窮神以至到言知化非聞見之知如知化育之知乃黙契之謂耳 問領惡全好領是一齊掃去更無少留迹 領是統領之意其權在我矣古人下字甚有力 問莫非天也陽明勝云云此語法與視聽言動皆天也云云一同否 何必相牽此最讀書之大病每每愛如此便將其中無窮之味都失了且如視聽言動皆天也是以氣言於其中要識得真與妄是以理言而陽明勝則德性用隂濁勝則物欲行領惡全好等語若就日用以晝夜體察則其切已做工夫有無窮意味不此之究豈非其大欠缺乎 問體天下之物體字是體認體察否 體是以身體之謂視之無一非我如此則切於已而此心之用無不周矣 問易有聖人之道四以言者云云 以者用也用易發言所尚者卦爻勸戒之辭用易應事所尚者卦爻隂陽之變用易制器所尚者卦爻上下自然之象用易卜筮所尚者卦爻吉㓙已决之占四者易之本旨大要而程傳以玩辭爲主者専以理義言也問觀㑹通以行其典禮則辭無不偹 㑹謂理之所聚而不可遺處通謂理之可行而無所礙處觀理之㑹通以爲行事品節之常見於爻辭者無不備矣 問由象知數 物生而後有象有象而後有滋有滋而後有數故由象可以知數 問春秋傳序 春秋大槩所以明王道立百王經世之大法非止褒善貶惡而已傳序首言治之而爭奪息導之而生養遂教之而倫理明然後人道立天道成地道平及語顏子爲邦一節乃其綱領也 問尚書難看葢難得胸臆如此之大 書皆帝王經綸天下大業從大公至正胸中流出乃聖人之用處未可以小見而窺也 問易傳艮其背一段 未接事物之時不獲其身只知有理既接事物之際不見其人亦只知有理 問欲實認得敬只是常惺惺三字最好若專就整齊嚴肅上用工又太迫切拘束 須是整齊嚴肅便常惺惺烏有外慢而中不放者不可爲是厭煩憚勞之意也 問惡不仁故不善未甞不知徒好仁而不惡不仁則習不著 好仁是善邊工夫必兼惡不仁乃有去惡邊工夫相副而盡爲宻察精至也 問盡性至命必本於孝弟是就孝弟中推原其所以然則性命便在其中 孝親弟長是性命流行發見之大處今不務全盡孝弟爲實到性命只欲於孝弟中推原其所以然者爲性命無乃墮於佛氏一超直入之説豈聖門實學工夫之謂也耶 答陳伯澡問中庸 問程子曰中之理至矣獨隂不生獨陽不成偏則爲禽獸之性中則爲人此是泛言天地中底道理恐不可分作未發已發之中否 已發未發是就人心分别在天地只是綂言此理而已然亦何有偏倚何有過不及 問天性在人猶水性之在氷 張子氷水之譬未善氷釋復歸於水便是佛氏死而不亡還復本來面目之説與天性在人不相似也 問張子曰未嘗無之謂體 未嘗無只是言此理之實有然不直曰有而必委曲言未嘗無者老氏以無爲宗所以破異端之説也然亦不必靠死立論 問程子曰若言道不消先立下名義則茫茫地何處下手 先立下名義則有所依據準的然見之不精則名義亦不能確定矣 問文公或問中言物得其形氣之偏而不能以貫通乎全體 物雖禀得來偏然隨他所得許多其理依舊渾淪完足且如蜂蟻雖偏於君臣之義然其報衙則禮也巧於營窠則智也失主則團聚不食而爲情惻然則仁也虎狼雖偏於父子之仁然有文章則禮也有威則義也殺有神色變與不變之别則智也其他廣推之皆可見矣問程子曰鬼神慿依言語 鬼神慿依事大扺是妖由人興多緣人之精神不足故妖邪之鬼乘而附之若正鬼神則不然此不得以莫見乎隱莫顯乎㣲者爲言 問楊氏曰權以中行中因權立 前後二説皆通然分析楊氏本語未甚明白權以中行者中爲主中因權立者權爲主大扺知中然後能權惟權然後得中 問吕氏與程子論中 辨析吕説雖詳審然偏旁枝葉之論在文公或問中已説破大槩矣學者且須涵泳子思本文爛熟講究其正意大義切於身心而實體之舍此不務而區區惟偏旁枝葉之急非所謂善學中庸者也 問劉用之問氣之已散者既化而無有根於理而日生者固浩然而無窮 此語録一段已説得明所謂無子孫底事已絶而根於理而日生者固浩然而無窮乃是如今社稷祭勾芒后稷廟學祭先聖先師及齊祭爽鳩氏之類非可通天下之常人無後者皆以此一例論也 問或問中論宗廟段惑異端狥流俗之説 後世祀典自天子至於庶人皆是惑異端狥流俗鄙陋之甚而不自知其爲非者 問或問中云不違之終始即其事之終始至焉之終始即其物之終始言事言物何别 心不違仁就事見故以事言至其境界是實地故以物言 問夫焉有所倚謂少渉思議作爲便是倚 此句只是結上文三語而言此皆至誠無妄自然之功用夫豈有所倚靠於他術而後能哉亦猶不待賞而民勸不待怒而民威於鈇鉞之類若來説乃渉於釋氏之意矣 答陳伯澡問辨諸友情性之論 問文公答胡廣仲人生而静説云及其感物而動則是非真妄自此分矣然非性則亦無自而動故曰性之欲性無不善是與真固是性之動非與妄如何亦謂性之動 文公此本句是將情粘帯性來非指非與妄亦從性中動來也非與妄只是動後差却不必過爲紛紛若曰非與妄亦謂性之動乃錯㑹文公本句病在此 問情感物而動之時似有二截初頭裏面自惻惻地發動出來是第一截乃能然之理也到既動後易爲物欲所誘始有善惡之分是第二截乃當然之理也 兩截之説甚支離能然當然亦非可分二截不能然何有當然不當然則能然者妄矣若此所説則是合當做底乃後來旋旋生也豈本然固有之謂乎 問當初只因情非性無自而發一句不通後來李推却令須看非與妄從何處發來故諸友推詳轉生疑惑 問語當云須看非與妄從何處起則自直截今云何處發來則若有所從而來矣所以起學者生疑只管展轉就裏面尋求求之愈深而愈不得其要領然諸友所以展轉辨論如彼其不通瑩者皆緣性情理氣四字曉得不透四字分看須要界分極分明不相凌奪合聚作一處看又須見得脉絡不相紊亂如性與情正相對底物性是情底體情是性底用性是情底静情是性底動猶形影然性無形狀非情無以見情雖外見非性無自而發性本純粹至善無惡見於情有中節不中節便有善惡之分情之善是從本性正面發來其不善是發處差了是感物蹉了性之本位而然非從本性中來也若便以理與氣合言之則性即是天理然理不懸空必因氣賦形生而寓其中氣形活物不能不動而發於情情則乘氣而發者也情之所以有不善者由氣有叅差不齊其發時從氣之偏勝處差去故氣强厲者多怒柔弱者多笑其怒與笑豈能一一皆中節故氣質之性有善惡雖原於賦形已具之初而亦於發而後見天地之性本善然在氣質之中亦未嘗相混而無别氣質之性以氣言天地之性以理言理固不離氣氣固不離理但廸父説得自糊塗鶻突無以訂是非須就實事上聚作一處看見得如何是理如何是氣要十分明徹不亂始於切已有力如目之欲色耳之欲聲是氣質之性由人心所發而以氣言者也如目不視惡色而視必思明耳不聽惡聲而聽必思聦則是天地之性由道心所發而以理言者也此等正理義原頭來厯處講之不明而見之不真則反之於身一㸃不能有責之日用一字用不得是理於我亦何干渉乎幸更詳之而併以通書之所謂幾者參攷焉則善惡來厯所由分瞭然無遺遁矣 答陳伯澡問敬箴 問程子説佛有箇覺之理可以敬以直内矣然無義以方外其直内者其本亦不是及佛氏不知裏面實理 佛氏亦不是不知裏面有實理他合下以理爲障礙直要一盡掃除使萬理俱空而百念悉滅耳亦自不知有所謂敬只是箇覺底工夫有似乎直内之敬耳而實不同吾儒不必言空其所存養工夫只是要得此心豁然純是天理之公而絶無一毫人欲之私之謂須認此意體究方斷制得明白 問敬箴解不東以西至靡他其適謂心對事時主敬勿貳以二至萬變是監謂心寓事時主敬對與寓何别 二字皆是應事時但小爲之别耳本文上四句申程子無適之義説較寛是事始到面前方對境時下四句申程子主一之義説却緊是心寓在事上乃正裁處時亦畧有踈密不同也 問不火而熱不氷而寒 原此節四句及後節四句皆説得病痛重大而其語又本用莊子熱焦火而寒凝氷句意更以感興詩所謂凝氷亦焦火淵淪復天飛及前後出入動静之言參之則其大意亦可見矣 問毫釐有差天壤易處 此非謂些小事不敬便能做大病是言大病痛只在微細處失起故千里之繆差之毫釐處千丈之繩斷在一寸處然亦當思㣲細處差失似甚小可何故便到天地變亂三綱淪九法斁何爲罪過如彼重大此殆難以空言解釋須多厯人情事變之熟乃知此不敬之爲害端的處凛乎甚可畏而抑以見此老非練熟情理明事義精亦不能發到此真可爲切已箴砭救人免䧟於禽獸之歸也 問䝉指教天理流行無間是仁之體常疑天理流行無間乃是仁之發用如何謂仁之體 仁之本體渾是天理周流無間無表裏動静無隱顯精粗其生生不息之機不曽有少停歇亦不曽有少限隔所謂用處只是就體中掇出一截爲言而與體實未嘗相離非謂體只塊然不動在中因見於發用而後始流行也更詳體認之 北溪大全集巻四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四十二 宋 陳淳 撰 答問 【闕】 【闕】 問五殊二實無餘欠 分而爲五非有欠合而爲二非有餘 問感物而動或發於理義之公或發於血氣之私這裏便分善惡 非發於血氣之私便爲惡乃發後流而爲惡耳 問文公語録一陽初動後萬物未生時此所謂一動一静之間也日某嘗謂康節之學與周程所説小有不同康節於隂陽相接處看得分曉故多舉此爲説不似周子説無極而太極與五行一隂陽隂陽一太極如此周遍若如周程之説則康節所説在其中矣又曰伊川之學於大體上瑩徹於小小節目猶有踈處康節却盡得事物之變於大體上有未瑩處二段欲望就周程康節不同處開教 康節本從數學入因而䆒竟得事物之理一一有自然歸著到那盡頭遂亦通及本原如先天圖象經世觀物及擊壤中冬至天根月窟等詩皆可見只是理義根原正面大體上未能透徹無周程等學問意識周程是正用功理義之學於隂陽太極性命原頭大根大本人事大體上極瑩徹精熟而小小節目亦有踈漏處如易學象數却無康節先天圖畫底意思乃以抑末視之不屑爲所論聖賢傳道之綂者惟周程獨當之而語君子成德之域則康節亦所不歉學者攷師友淵源固不可不灼知本末而亦不可徒爲髙山之仰當各盡其景行之實然後於切已俱爲益也 問或誦康節詩若論先天一事無後天方要著工夫先生問如何是一事無曰出於自然不用安排先生黙然廣云一事無處是太極先生曰嘗謂太極是箇藏頭底物事重重推將去更無盡期有時看得來頭痛切詳一事無處是太極便似截斷上一節與事物相離了却有箇起頭處故文公云是箇藏頭底物此是隂陽無始動静無端底意如何 所説亦通但一事無處是太極乃冲漠無眹而是理已具之謂以太極爲藏頭底物乃渾淪無端而涵蓄之富及重重推去更無盡期則又千變萬化而本無窮極也問物雖禀得來偏然隨他所得許多道理依舊渾淪段 太極只是理理本圓故太極之體本渾淪理無形狀無界限間隔故萬物無不各具得太極而太極之本體各各無不渾淪惟人氣正且通爲萬物之靈能通得渾淪之體物氣偏且塞不如人之靈雖有渾淪之體不能通耳然人類中亦惟聖人大賢然後真能通得渾淪之體一種下愚底人其昏頑却與物無異則又正中之偏通中之塞者一種靈禽仁獸其性與人甚相近則又偏中之正塞中之通者細推之有不能以言盡來説大槩得之 問無極而太極而字不是有兩義意只是就一句中有抑揚言此理雖無形狀而實能爲萬化根柢太極本無極本字是指定那本體言無極之真真字又是指其實有此理而言見得道體無形狀中都是實理不是寂㓕空虛便見下語精宻 更須知無極之所以爲無形狀而太極之所以謂之理者何故今粗以近言之極之爲訓窮也至也只是言此理之無窮極而實至極耳從而語其義則只是無聲無臭而爲萬化之樞紐者下句放此 問人者天地之心或云天地其體而人其心也天地非人則緣何發揮得那許多底蘊道理出來或云人之心即天地之心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惟人能全得天地之心以爲心又云人者其天地之德隂陽之交鬼神之㑹又何别 且平看來只是人處中間有彌縫造化之妙耳若從而細論之人之所以有是彌縫造化之妙者亦由其心即天地之心也來説二義須兼看乃足若又就人類中實究其所以然則惟是聖人然後足以當天地之心也所謂天地之德則又就其中以所得之理言此説較宻隂陽之言交則又以二氣交合而成此體質鬼神之言㑹則又以二氣精靈妙用萃于此身爲䰟魄言 問隂陽鬼神之交㑹人與物同否 隂陽鬼神只是氣物亦無不有畢竟偏而塞不如人之䰟魄爲精靈耳禮記此數言葢真聖賢之遺語非漢儒所能自道也 答陳伯澡再問太極 問太極之所以爲理以其爲天地萬物之至極而無以加之謂 太極所以喚做理者以其至極萬古不易而已窮天地亘萬古所不易者惟理此所以爲萬化樞紐而天地萬物無此則不能以自存也 問無極之所以爲無形狀只是渾淪一理無限隔或是渾淪無端意推前引後合一分萬皆無窮極所以無形狀可見否 無窮極只是申明無極二字無形狀亦只是形容無極二字二意只一般惟無窮極所以無形狀惟無形狀所以無窮極須合聚散縱横顛倒看徹前後終始精粗本末無徃不然乃益見此理之爲渾淪至極來説大槩得之但須將無極二字急連太極二字合一看方見此理之爲妙不可分開去恐成二截不相貫了 問文公解無極作無聲臭如何 無聲臭只是無形狀若稍有聲臭便渉形狀落方體是有窮極處不得謂之無極矣文公解用無聲臭語是説二字之大義詞不廹切而其理自曉然學者又過索二字於妙不知此只是無窮極耳故今只就近而前訓之語雖平常而意旨則甚親切明白矣 問無形狀是形容此理之本體無窮極是推䆒此理之妙用否 體用皆然不必判作二意指定分開説恐又成二截渉於有形狀有窮極而不圓矣 問理無形狀無界限間隔須把形器相比並看方影得此理本自渾淪 理不在形器之外非可離形器而求須大著下學工夫從千條萬緒中串過來到合聚成一箇物處方真見得此理之爲渾淪至極亦便實能體得渾淪至極者在我矣 問前截䝉面誨云太極只是理自象數未形而其理已具之稱及形器已具而其理無眹之目此物本渾淪無徃而不渾淪總萬物爲一太極固是渾淪散而爲萬物則萬物各具一太極个个又渾淪如月落萬川處處皆圓而其實在天只一个月恁的圓自四方八面凑合來到此中間爲極更無去處自此中間分散出去四方八面都个个停勻亦無偏剰亦無偏缺推之萬古之前不見其始之合引之萬古之後不見其終之離自其冲漠無联而天地萬物皆由是出便是無極而太極及天地萬物既由是出而又依舊冲漠無眹便是太極本無極某細攷此段只是發明渾淪底意總萬物爲太極一節是言自一而萬个个圓足更無虧欠也自四方八面凑到中間一節是言中外凑合面面停勻更無剰欠也推之萬古一節是言圓物活轉不停更無頭尾也自其冲漠無眹一節是言圓底體相常自若更不隨物變化也葢此理本圓故如此縱横顛倒或開或合看來看去無徃而不渾淪未審是否 説亦得之而未能意味浃洽大抵第一節言太極渾淪之理自末而本自本而末一聚一散而太極無所不圓具也第二節言太極渾淪之象自愽而約自約而愽一闔一闢而太極無所不至極也第三節言太極渾淪之全體自萬古之前與萬古之後總只是一太極也第四節言太極渾淪之妙用自無而入於有自有而復於無又只是渾淪一無極也可熟玩之 答陳伯澡問西銘 問西銘專言事天事親之事 西銘非將事親事天並言乃是借事親以形容事天云耳 問知化善述其事窮神善繼其志 化者天地之用知化則如孝子之善述其事神者天地之心窮神則如孝子之善繼其志 問訂頑立心便逹天徳是言人能以訂頑立心則廓然大公便純是天理 訂頑是説人之立心如此天徳在天言則天理流行爲人物所得者在人言則人所得於天之理也 問西銘是原道之宗祖 原道説無原頭西銘從原頭説來所以爲原道之宗祖問游氏讀西銘曰此中庸之理也是言人物體性之所自來否 不止是言性體之所自來須兼事天節目言之皆是日用切已之實無過無不及所以謂中庸之理也 問西銘有箇直下底道理有箇横截底道理 如乾稱父至顛連無告是直下底道理自于時保之以下是横截底道理 答陳伯澡問詩 問詩大序六義註比中有專於比而又有兼於興興中有專於興而又有兼於比難曉 不正言其事只以彼物譬喻其意是之謂比如螽斯鶴鳴匏有苦葉之類全章皆比乃專於比者有上二句是比下繼有詞若相因者是比中兼興如南山甫田揚之水蜉蝣之類是也只托物興詞無意義相協者是之謂興如南有嘉魚南山有臺蓼蕭湛露園有桃山有樞終南黄鳥晨風墓門澤陂之類是也有託物起意與下文意義相類者是興中兼比如菉竹菁莪鴻鴈旄丘之類是也然詩人之情本甚坦易明白和平溫厚絶無一㸃磽确讀詩者須從容涵泳以㑹其大旨不比他書須逐字究索便拘礙滯泥而不通也 問二子乗舟詩李迃仲説父之命有可從有不可從者伋既不能避害而見殺是不可從而從也夀之爭死無救於兄而重父之過非義也如太子申生謂之恭則可謂之孝則不可若伋夀以恭名之則可論其孝則不可竊謂伋可謂之恭夀恐不得謂之恭否 父母有過則諫三諫不聽則號泣以感動其天性之真心諭歸於道而無陷於惡然後爲孝今二子争相爲死葢急趍父之非命而恐傷父之邪志違經背理甚矣此其事無足深論而其志實爲可哀故作詩者姑以著國人悲傷之情一以痛二子之殉小節而忘大義一以惡宣公之溺人欲而㓕天理也 答陳伯澡問書 問書序 序乃先秦之儒孔門之後不可的知其誰何决非孔子作明矣如康誥酒誥梓材三篇乃武王封康叔告戒之詞而序以爲成王可見其誤 問舜典以下春秋傳引曰夏書而今云虞書乃孔子所定者何在 夫子定夏書爲虞者以其皆舜時事 問古人教人必先以樂是何意 古人禮樂不可斯須去身自幼年已學樂至成德時必成於樂今此學廢已久視樂爲賤藝見此等話自詫異問水火金木土榖惟修文公傳以水尅火以火尅金以金尅木以木尅土而生五榖或相制以泄其過或相助以補其不足是如何 逐件言之在水克火則燎者沃之鍛者淬之火克金則硬者柔之軟者剛之金克木則節者削之偏者直之木克土則髙者平之低者填之土克水則穴以滲之隄以瀦之此相制以泄其過相助以補其不足也又一套言之則以水制火乃不至焚燎而可鍛金金成器則斵木爲耒耜然後可以治土而播種焉此五行相克以生五榖也至若木乾則火熾火熾則竈土熱土熱則鼎金焦金焦則水沸然後可烹飪以食焉此又五行相生以熟五榖也 問昏迷不㳟侮慢自賢 昏迷不恭言處已處侮慢自賢言待人處二句相對惟昏迷不恭故反道惟侮慢自賢故敗德民棄去不與保邦亦與天降之咎句意相對 問剛而塞彊而義剛彊二字不知何訓 剛者勁而不屈彊者壯而有力剛而弗實則屈於物欲矣彊而弗義則爲血氣之勇矣 問九德有與教胄子之目同其意同否 上九字以性質之美言下九字以學力言所以成是德者前命䕫教胄子有與此同其目者彼因其性質之美而輔翼以成之此則以其德之已成者言之也 問以五采彰施于五色只是作繪與繡何預 青黄赤白黒性曰采施曰色衣皆裳皆纁所象十二章或繪於衣或綉於裳皆雜用五采本性而施之爲五色也 問五子之歌五子仲康少康是其二也 少康乃相之后緍逃有仍而生去太康時已逺非可以爲太康之弟也 問五章每人各作一章或云只是篇次 五章各出於五人而詞意相次從輕至重渾如一人之手見其同心一體憂國之深也 問東坡少頴東萊三失之説孰是 蘇氏三失之説雖明然篇中無失天命之意未敢信其爲必然看來林説爲長失而至於三則彰著已甚民怨必叢至矣人君弭怨之道豈在於已明而後圖之當圖於未有纎毫形見之初則可以絶怨之根矣此三句自然相應可詳之 北溪大全集巻四十二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北溪大全集>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四十三 宋 陳淳 撰 劄 辭謝陳教廷傑延入學 某㐲䝉公堂特有寵命延入賔賢齋者顧惟是齋本以賔禮賢者而肅後進於儀範其所係葢不淺區區愚陋何足爲輕重而乃䝉蒐録甚感甚愧但自春首已在隆興村寺訓集童䝉既不可中輟而入學又不可姑以共命而徃來乎二者之間又不可姑寄虛籍而惟月廪之請又不能靦顔隨例日提攜於庖人之側飽深獲罪深矣然嚴命又不可以虛辱竊有所欲言者敢盡愚於左右可乎葢自教授先生下車以來最篤意於學校既誦史以訓之又考課以勸之又命宿學以鎮之又不測廵齋以察之又申月書季考以激之而文之魁者又列之軄以率之而又采郷評訪人物欲儲爲有學之光可謂卓犖振㧞有志於盡職而非尋常茍簡爲學校者比也然以愚觀之恐末得其所以作成教育之方將徒勤而無補歟葢昔者聖王立學教民以民之秉彛有仁義禮智之性父子君臣夫婦長幼朋友之倫與生俱生不能以一日離故使之羣聚而講明服習之而其所以爲教之條序則自格物致知誠意正心脩身以至於齊家治國平天下而其教之成則自鄉人可至於聖人而閭閻之薰其德者亦皆有士行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莫不一由於此而其説則具於孔孟周程羣聖賢之書昭如日星不我誣也今之郡庠即古之鄉學也一郡人才風俗於此焉係亦不可謂不重也雖今之法取人以文而聖賢之學則與法未嘗相戾而法亦未嘗是禁也故有志者亦可以有行矣内以是自治而外以是治諸人矣奈何世之士類皆志卑識凢斷然判古今爲兩途截上達通衢以爲决不可行而甘心於時流蹊徑自限爲師者之所以教爲弟子者之所以學舍科文之外無爲也夫止於科文猶可矣今則左呼紅右喝么前淫歌後偶唱亂頭倮體俳言穢語争簞競豆踰穿穴靡不有之遂使聖賢明倫之重地反爲市㕓烏合之淵藪蕩無繩檢壊人子弟使之至於棄人倫賊天理而胥爲禽獸者常必由之滔滔皆是葢不特兹地爲然矣士之稍自愛重者耻入焉而况乎嚴於自律而宻於自省者其肯輕棄規矩繩墨俛焉自相追隨於放蕩無檢之地而取玷明倫之罪於聖賢哉此樂育英才之具所以常爲饕利亡耻者之世利而端人雅士則惟願結環堵之茅於茂林之下清泉之濵與一二同志疏食飲水詠先王之風以樂吾趣而亦無來學之念也如執事以卓犖振㧞之資二年於此勤勤於舉其職者殆恐亦未免作學者以緝時文釣利禄之具而聖人教人之法則遺漏而未舉歟夫緝時文釣利禄之具彼自急之不待作也作之者賈儒也聖賢教人之法一郡民彜人極之綱紀則當一郡師儒之職者不可以不正也執事如卓然有志不狥流俗之私情欲一變而新之則學宫郡縣中見有近日所刋孔孟周程諸書在而仙里有陳君厚之者又執事之鄰學古君子也試一訪焉彼必有以忠復矣而又蒐集此郡之學明行脩者肅然在列朋而翼之是乃率一郡均爲君子之道也則某雖僻處竊其餘潤以自補克免爲郡之愚氓則受賜亦大矣區區叙此拜謝厚意非敢爲凟也惟善人能受盡言而教之 擬上趙寺丞改學移貢院 某竊嘗謂負髙明正大之才者然後有以立髙明正大之功立高明正大之功者必先有以定高明正大之見恭惟判府寺丞以天潢源之秀來典此邦下車以來擿姦發伏有巨猾爲民蠧積年不能去者一旦悉剔清之崇儒重道有越繩檢行訟庭累政無敢誰何者一旦悉鈐制之可謂負髙明正大之才矣邇者悼此邦士風之一厄以爲實原於學校作成之地規模之不端正奮然爲之更改期以振作而汛刷之是又能立髙明正大之功矣以髙明正大之才而立髙明正大之功漳之士子幸也然其所以爲規模者大有可議未可以尋常淺見議之而奉承者以尋常淺見左牽而右拘則失其旨矣葢向者晦庵先生朱侯之在此邦首務明教化崇學校以侍郎李侯始創規模之已善自大成殿及池與尊道堂爲不可更移而深病夫東西兩廡齋舍之迫穿晻曖不足以容人物清講磨思一開廣而明爽之東欲移貢院於他所而盡貢院之址悉以爲東齋西欲移行衙於他所而盡行衙之址悉以爲西齋其齋相枕悉南面每齋中間爲㕔㕔之左右各爲四大而各裝截爲四闊間㕔之後爲爐亭爐亭之左右爲小庖及浴室與圊舍其外則以崇墉包之後齋之面則對前齋之墉一如太學之制時紹熈辛亥春也擬秋月興工不謂入夏忽以䘮嫡奉祠而竟不果繼以司諫鄧侯承其有改學之名不復攷其所以爲規模之實遽毁東廡諸齋及填池之左邊悉以與貢院又毁西廡諸齋及填池之右邉别爲學於西偏以與先聖廟相並然其所以爲齋之間架則反變大而就小抑又狭於李侯之舊邦人至以俚語目之曰十八家以其局蹙不足副學校之名云耳今吾君侯病鄧侯規模之不善而欲復李侯規模之舊誠善矣然東迫於貢院之西廊不敢以侵入則在東諸齋必不能以寛廣西拘於鄧侯之故迹不欲以盡毁則在西諸齋亦不能以從容而池之塞者不復鑿則又不能以爽塏雖視鄧侯學爲差勝而終未免於五十歩之視百歩較之李侯規模之舊未足以増光則亦何以集吾髙明正大之功哉必欲稱此邦方面之體制則須定吾髙明正大之見一遵晦庵先生規模之盛然後爲可耳若夫貢院奉天子明詔賔興之地在此邦關係尤爲重而視學校爲尤急尤不可不擇形勝之最者處之前年之厄説者皆以爲南橋之激南橋之造特出于鄉大夫林寺丞聽一庸僧之臆見不僉謀諸善隂陽者漳水本安静而聚石以激之衝突怒號一如建劒湍險之聲將何以自寧南橋之造盍造於出雲舘以漳水自此而下爲飜弓之勢不純腰帯之繞正隂陽家所忌橋造於此則下流有鈐束不足忌而上流有關鏁風氣藏聚盤礴自足以爲雄勝然此事已失重大難整更不必深論惟是貢院正居其衝有前年之變則恐難於不移而其中迫窄不足以容衆則又不容於不移而此邦所謂形勝之聚者又有久虛而未及舉則益不可以不亟移何謂此邦形勝之最葢此邦行龍自天寳山發脉而來至欲結聚爲州則湧起昂頭而爲登髙山然後左臂分枝而下寛平廣厚而爲郡治實坐坎山視登髙在乾爲貪狼魁然其形雄偉秀傑爲諸山之惜其下以浮屠鎮之浮屠無父無君之教非聖世之所宜容而所謂開元寺者又非聖朝之所創建特有唐之陋俗而五代之所沿襲至聖朝網漏尚爲未斷之案固非有司所得專廢然移之他所有何不可若出一札之喻許僧家自移僧人無不樂於效命吾因度其故地廣輪若干擬容萬人之坐爲後進日増之計創新貢院以爲吾君選取忠義孝友之士使行所學於斯世以佐國家理民物誠大公至正之舉非燕私亭榭之比亦豈法之所制其中經畫既定其在兩旁諸小院之不相礙者爲崇墉以障之左視光孝浄衆及郡治諸山爲龍臂右視湖内諸山爲虎臂天融地結氣象環合前朝之水實在南橋之内則南橋關鏁尤爲有力乃復轉㓙而爲吉所謂地靈人傑亦將理勢之不容已者自非卓然有髙明正大之見亦何以照識之而定吾髙明正大之見確然不爲浮論揺奪以立漳民萬古之遺愛者非吾君侯其誰比數詔掛坐圖於此所邦人私竊相慶以爲天啓之兆矣則待其人而舉之者端有在於今日歟或者曰改學校移貢院大役也寧無擾民費財之病乎愚以爲善於區處則不擾民不費財而自集區處之不得其策則雖擾民費財而無成大扺官司創造始必發公帑以市屋材而責胥吏以行文引四散鄉村與民户交易於是乎假託行姦而擾民者百出焉凢用若干竹木若干瓦石若干甎墼釘若干頭灰若干斛朱漆若干斤引之所載者百不知賣弄其幾百而後百者始至官引之所具者千不知賣弄其幾千而後千者始至官及其既至官直一緍者只估五百直十緍者只估五千較之民間私價已虧其半至請其半價之直則又有董脩造職事之覔緫脩造都匠之覔交領貨物吏之覔估物價牙儈之覔與夫禀支發吏之覔出庫吏之覔經由諸門吏之覔實錢歸家能復幾何名曰依公估價而實横取名曰見錢和買而實白奪况又易堅以瑕代美以惡胥軰於中種種情弊故其所萃集之物則徒爾駁雜偹數而不復能以精良至於工匠所謂工師者止用一人而小小諸匠亦各有定數乃闔境賣弄無寧居卒之趍供工而赴執役者特其羸鈍無錢計嘱者耳官或時支雇錢復爲監吏所得不過索手而歸故其所制造之功則徒爾草率應命而不復能以固緻是則公家雖不欲擾民而民實不能逃其擾雖不吝於費財而絶不得其財之力朝植而暮欲頺春落成而秋告圯焉所謂區處之不得其策者也善於區處者如之何舉漳州之産而七分之民户居其一而僧户居其六於一分民户之中上等富户歲榖以千斛計者絶少其次數百至百斛者亦不多見類皆三五十斛無擔石之家終歲營營爲仰事俯育之計且不能以自給則爲漳之民户者甚貧在官司絶不可更有絲毫之擾以六分僧户言之上寺歲入以數萬斛其次亦餘萬斛或數千斛其下亦六七百斛或三五百斛雖窮村至小之院亦登百斛視民户極爲富衍以滅倫敗教不耕不蠶塊然一無用之僧獨無故竊據而奄有之閒居以安享之所與坐食之衆上寺不過百人其次不及百人或數十人其下僅五六人或止孤僧而已則歲費類皆不能十之一所謂九分者直不過恣爲主僧花酒不肖之資是果何為也哉故今公家凢有創造無求諸他惟盡第彼僧門産業之髙下而畫吾屋宇界分之大小之財付之且量支吾公帑之財爲之開端而後取辦責成焉耳絶無出一引絶無差一吏凢竹木甎瓦之類任其以市價私自貿易而吾不之問焉則其所聚者皆精良凢工匠人夫之軰聽其以鄉例私自傭雇而吾不之繩焉則其所就者皆固緻假使有陪貼不貲之費實皆吾公家之財也移吾公家之財爲吾公家之用彼特爲吾幹之耳非尅彼父母錢本也非括彼房匳中物也吾不可復爲之恤也但時施其犒勞之惠耳若是則吾民不知擾吾財不甚費而無不如吾志之所欲爲往者判院趙侯之架州治亦大役也惟責辦於諸僧而民絶無所擾即今之㕔事是也司諫鄧侯之架州學亦大役也每齋惟支百緍付之一僧亦不擾而學成即前所謂西偏是也都運趙侯之造通濟橋亦大役也每舟惟支二十緍付之一僧亦不擾而橋成即今柳營江之所跨是也凡此諸名公葢有髙識明見燭破風土民俗輕重弛張之所宜而隨宜區處所以爲至當不易之道如此君侯以爲如何某素不預學校教飬又已該恩免不預貢院之選皆非有所覬望又不曽足躡貴人之門惟以鄉邦此事久爲闕典自創州以來至于今五百餘年未遇一賢刺史覺其然而整頓之今幸遇君侯負髙明正大之才秉髙明正大之見而又能立髙明正大之功此正千一之期茍於此不爲州閭出而一陳之則進爲有隱於邦君之賢而失事機之㑹退爲得罪於鄉人子弟而抱無補之羞是以冒昧而前不勝僣越皇汗之至 上趙寺丞論淫祀 某竊以南人好尚淫祀而此邦之俗爲尤甚自城邑至村墟淫鬼之名號者至不一而所以爲廟宇者亦何啻數百所逐廟各有迎神之禮隨月送爲迎神之㑹自入春首便措置排辦迎神財物事例或裝土偶名曰舍人羣呵隊從撞入人家迫脅題疏多者索至十千少者亦不下一千或装土偶名曰急脚立於通衢攔街覔錢擔夫販婦拖拽攘奪真如白晝行刼無一空過者或印百錢小榜隨門抑取嚴於官租單丁寡婦無能逃者隂陽人鬼不同途鬼有何説欲人之必迎人有何見知鬼之必欲迎凡此皆㳺手無頼好生事之徒假托此以括掠錢物慿藉使用内利其烹羔擊豕之樂而外唱以禳灾祈福之名始必浼鄉秩之尊者爲簽都勸緣之銜以率之既又挾羣宗室爲之羽翼謂之勸首而豪胥猾吏又相與爲之爪牙謂之㑹幹愚民無知迷惑陷溺畏禍懼譴皆黾勉傾囊舍施或觧質舉貸以從之今月甲廟未償後月乙廟又至又後月丙廟丁廟復張頥接踵於其後廢塞向墐户之用以爲裝嚴祠宇之需輟仰事俯育之恩以爲養哺土偶之給至罄其室枵其廬凍餒其父母藍縷其妻孥有所不恤錢既裒集富衍遂恣爲無忌憚既塑其正鬼之夫婦被以衣裳冠帔又塑鬼之父母曰聖考聖妣又塑鬼之子孫曰皇子皇孫一廟之迎動以十數像羣輿於街中且黄其傘龍其輦黼其座又裝御直班以導於前僣擬踰越恬不爲怪四境聞風鼔動復爲優戱隊相勝以應之人各全身新製羅帛金翠務以恱神或隂策其馬而縱之謂之神走馬或隂驅其簥而奔之謂之神走簥以誣罔百姓男女聚觀淫奔酣闘夫不暇及耕婦不暇及織而一惟淫鬼之玩子不暇及孝弟不暇及恭而一惟淫鬼之敬廢人事之常職崇鬼道之妖儀一歲之中若是者凡幾廟民之被擾者凡幾畨不惟在城皆然而諸鄉下邑亦莫非同此一習前後有司不能明禁復張帷幕以觀之謂之與民同樂且賞錢賜酒是又推波助瀾鼓巫風而張旺之禮法施於民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禦大災則祀之能捍大患則祀之及夫日月星辰民所瞻仰山林川谷丘陵民所取財用能出雲爲風雨見怪物皆曰神非此族也不在祀典今此邦之所崇奉者大抵皆非此族其無封號者固無根原來厯而有封號者亦不過出於附會而貨取何者而非淫祀惟威惠一廟爲死事捍患於此邦國朝之所封鍚應禮合制號曰忠臣義士之祠邦人之所仰然既載在公家祀典則春秋薦享常儀葢有司之事必肅其壇宇嚴其扄鐍歲時禁人閒雜來徃止於朔望啓鑰與民庶瞻禮乃爲得事神嚴恭之道上不失乎敬鬼神而逺之之智下不陥於非其鬼而祭之之謟隂陽人鬼不相亂庻幾稱情而合宜固非民庻所得私祭而浪祀者也今帳御僣越既不度廟貌叢雜又不肅而又恣羣小爲此等妖妄媟瀆之舉是雖號曰正祠亦不免均於淫祀而已耳非所祭而祭之曰淫祀淫祀無福神其聰明正直必不冒而享之况其他所謂聖妃者莆鬼也於此邦乎何關所謂廣利者廣祠也於此邦乎何與假使有或慿依言語亦妖由人興不足崇信人惟素行質諸鬼神而無愧則雖不牲不牢而神福之何事此妖邪之爲乎至於朝嶽一㑹又將次第而起復鄙俚可笑嶽泰山魯鎮也惟魯邦之所得祭而立祠於諸州也何謂國朝以帝封之帝以氣之主宰者而言非有人之謂也巋然其峙者山之形也而人其貌也何爲立后殿於其後者又不知爲何山也自開闢已有是嶽而以三月二十七日爲嶽生之辰者又爲何據闔境男女混雜徹晝夜而朝禮之以㑹于嶽廟入門則羣慟謂爲亡者祈哀以爲隂府縲紲之脱慶侍者亦預爲他日之祈謂之朝生嶽州有州嶽而近城之民朝㑹焉邑有邑嶽而環邑之民朝㑹焉自以爲報親而不知其爲辱親自以爲修善而不知其陷於惡與前迎鬼者同一律皆蠧壊風俗溷亂教化之尤者也端人正士德政之下恐非所宜容國家法令迎鬼有禁前政方宗丞嘗列其條於譙門故榜在案可考也某愚區區欲望台慈特喚法司開具迎鬼諸條令明立榜文并朝嶽俚俗嚴行禁止仍領布諸鄉下邑而齊一之於以觧人心之宿惑而有風移俗易之美省民財之妄費而有家給人足之道實爲此邦厚幸 北溪大全集巻四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四十四 宋 陳淳 撰 劄 上趙寺丞論秤提㑹 某伏覩朝廷注意㑹子頒行天下諸州大率秤提不起獨南漳一邦得寺丞公嚴無私民間流通行使一如元錢之數上下固已相安爲天下之最矣近日上司又差興化通判到此再共秤提寺丞爲之遣兵馬司根刷在城户眼富室質庫上户俾藏二百中户一百下户五十不測行輿以摘之兩日之内㑹價騰湧不惟行使如元錢之數而兊便増加與見錢等頓使錢輕而㑹重又可謂得秤提之機要矣昨以兵馬司所籍三等户之失實又爲之分九則俾巷長平議投櫃於皷門以慿撞㸃是又覺前日賣弄之弊而爲今日均平之政矣然於其間猶有一二未盡通處不得不采物議以冒聞焉葢南漳僻在一隅無畨舶來往民無大經商所謂富室上户者亦無甚區力中産之家則僅足以自遣謂之下户者大率皆貧窘者而已耳前日兵馬司過於賣弄不實多以下户爲上户邦民畏謹不能分觧其在物力稍贏者猶可傾囊以供命守常處約者類多解質以從之貧者倉卒無可計畫則多有鬻田出屋以爲備者今覺其爲害而分九則以均之俾巷長别開具其户等誠善矣然九等之户官司不明示一式而付之巷長所自分將以何據而分之以産論則有有財而不置産者以財論則有有産而無浮財者以門面論則有賃屋而居者有髙梁大厦而内實空虛者户等既不明則其中所以區别㑹子者將不能以各得其分今若上户果有物力則上之三則或二百或百七十或百五十皆足以供之而日間行用之際猶别有截長補短未爲甚病惟是中下户最難於取給中户之上者藏一百非有七十七千剰錢不可備平時僅僅守常安有剰錢七十七千居於一百之㑹而不動乎次者减而八十亦須樁六十一千有奇以居之下者减而七千亦須樁五十三千有奇以居之則外此爲日間行用又將以何錢何會而給之其在下户三則皆是貧者平時家無一緡之儲至有用財方擘畫計置則下之上者五十非三十八千有奇不可置何從而得之中者四十非三十千有奇不可置何從而備之下者三十亦非二十三千有奇不可置何從而辦之假使户户各擘畫如數則又各保䕶愛惜牢緘固守爲鎮家之具不敢以移用是又使民停藏㑹子而已耳安有日前流通之實况所謂僧户産居此邦十分之七目前數甲院或産百千或九十千或八十千歲入巨萬斛正其多用㑹子之所而安坐旁視又何以均之所謂品官户及吏户軍户亦非用㑹子之家乎而皆不預其數又何以通之下至鄉村根括農功正時騷然撓動竟廢種蒔奔波營備其力不贍者曰吾有死而已而昨收元引皆懽欣鼓舞詠更生之賜惟城下貧户日夜懔懔懼官司撞㸃不能以逃罪愚區區竊以爲㑹子之政惟貴於公私上下無處之不流通非貴於偏責民户之多爲私藏今莫若出一定格富室上户自産錢七千而上巨商賈户自鋪前積貨七百緡以上質庫户若不在産户之家者以簿厯有典百緡以上僧户以産錢二十千而上並使收塌若干數以備官司不時之㸃兊而其他諸户皆不必立定數責之收塌聴其或出或入惟申嚴其日間行用中半之制無拘於官户吏户軍戸及一切小小户並五家爲一甲逓相糾察其不用㑹者告者重賞犯者痛懲則人人無不用㑹而㑹子無不流通矣凢㑹子之所以不行者非與者之不肯用由受者之不肯用也五家相糾察則凢有用財與者不容於不與而受者亦不容於不受矣又奏請小㑹以濟之使零碎皆有得用之便又措置前後之所實與平民相通無徒爲人吏官族户之所專有而官司又無先自萌其壅塞之意如輸納既用㑹而異稅色及裹足頭等不肯用㑹之類又無先開其减折之門如交易既如元數而又减下七百三十以恤兊便家之類果若是則㑹子自然流通可永乆無滯葢又不待如前之約束矣區區干冒台嚴伏乞裁察 上莊大卿論鬻鹽 某伏覩判府大卿先生視事以來愛民如子痒疴疾痛皆切於身有病民者爲之輙弛實漳民千一不可逢之幸㑹然合境赤子有久年纒飢刻骨之錮疾日夜甚切望醫救而不可得者今正遇其時敢爲斯民一冒言之夫鬻鹽一横賦在漳民實爲錮疾民罹斯苦餘七十年矣葢自紹興庚申䖍冦陸梁於西隅陳敏一軍屯于郡林倅安宅爲權宜之計創以食鹽暫鬻民間以佐軍須民以一時桴鼓之警義在掃除猶未言病後來冦靖屯移於泉而鹽鬻如故斯民嗸嗸始告病矣紹興丙子陸侯渙特疏請罷於朝閠十月丙辰䝉聖旨依奉施行奈何陸侯去而姦吏爲之復起紹興庚辰鄉人主簿林公宗臣又以書謁臺諌論其病時汪叅政澈爲侍御爲之敷奏四月八日再䝉聖旨特降本州駐罷奈何至乾道辛夘髙侯禹以少年武弁不爲民逺慮復於城中鬻之然利門一啓歳入甚美人非夷齊見率動心官府來繼者人人類欲囊槖之厚胥徒效命者人人類欲室家之肥於是張皇滋蔓流毒四出遂爲漳民之痼疾纒肌刻骨不可以復觧矣始者十八鋪後旋廣而數倍之徧及鄉村外邑鋪有監胥一人走卒十數軰擅將人户編排爲甲私置簿籍抄括姓名分其主客限以斤數或父子一門而並配或兄弟同居而均及雖深山窮谷無有遺漏雖单丁孀户無獲逃免每季客户勒買九斤斤十七文該錢一百五十三足通一歲計六百一十二足主户勒加三斤爲十二斤該錢二百单四足通一歲計八百一十六足又有加至六斤爲十五斤該錢二百五十五足通一歲計一貫二十足成數一定列在私籍更不容脫至其俵鹽則非復有元斤數之給但一升半合姑以爲名云耳而鹽又非復官倉故物雜以灰泥黲汙不可食人户多有寧空輸錢而不願受鹽者其或與校斤秤詰美惡則以不肯買鹽率衆甲而罪禍立至繼者懔然更無誰何强弱賢愚一噤聽命間有偶他出户閉者則撮少鹽於屋簷之瓦溝或門限上或户外有敗瓦器傾之而去其姓名已掛私籍及季將終踵門索錢急於星火徃徃鬻妻質子賣牛觧屋以償者亦有聚落僻處絶無升合俵散但持空籍按月索錢如數取足稍有稽遅則呵詈箠楚繫縛拘囚亦有被杖毆斃者或欠零金數十餘其農器即徑攜去更不問所直若干農民遇有錢欲以就贖則季終替去無可從得矣一季一胥前胥之去必以是籍授于後胥後胥之來復以是籍按於前鹽既不實給則自官倉所請而來者俵散極少而堆剰極多故百户之聚只半籠可匝千户之鄉只五籠可均其餘堆剰則主胥又徑作一綱私賣與龍平水頭二鋪之吏或寄轉貨於商旅每籠本價例一千七百而客販騰踊則又不啻此總之又動以百計漳土瘠薄民之生理本艱與上郡不同主户上等歲粟斛千者萬户中末一二其次斛三五百者千户中末一二外此大率皆僅收斗斛不足自給與無産業同年間二正稅所輸升斗尚不能前正稅之外所謂二産鹽不過數斤復不能了况四季又重疊以鬻鹽錢所謂八百一十及一貫二十足者夫豈易供哉其餘客户則全無立錐惟藉傭雇朝夕奔波不能營三餐之飽有鎮日只一飯或逹暮不粒食者歲輸身丁一百五十猶不能辦則四季所謂鹽錢六百一十二足者將於何而出之民生所最急處在飢無糧而何闕於鹽假使官司實有按月如數給之彼亦何用此鹽爲當旰不足以代糧當食不足以代肉故諺者類曰官與鹽一合恐我飯無夾不知我無飯飢來不可呷官與鹽一甔恐我肉食淡不知我無肉瘦來不可啖况胥軰於中又有需糧索酒之擾攘雞盗犬之殃是以愁嘆之聲窮年竟日喧溢田里常以所親自松州一鋪實計之松州一鋪每季定額官倉支鹽一萬二千斤爲一百二十籠敷錢二百單四貫足而鋪籍所管户眼有四千餘無不盡數徧敷今且就四千載數言之以二千五百户爲客户自一户九斤該錢一百五十三足而積之計三百八十二貫足又以二千户爲主户之加三斤者自一户該錢二百單四足而積之計二百單四貫又以五百户爲主户之加六斤者自一户該錢二百五十五足而積之計一百二十七貫五百足合計七百一十三貫五百足就其中以二百單四貫足納官司元額其餘五百單九貫五百足則入之胥家兼以鋪内如前所謂堆剰而私貨者百二十籠中可有百籠爲錢不啻一百七十貫足通計一季合得六百八十貫足則鹽錢所入官府得四分之一有縮胥家得四分之三有贏又有納賂得兼董兩季者合兩季爲得一千三百六十貫足彼胥無故安坐不久而驟得此横富之財買田置屋頓爲巨室果何理哉即此一鋪以推其餘皆可類見環千里之郡爲幾萬户歲之所敷爲幾萬緡大抵到官五萬緡則入胥家者十五萬緡到官十萬緡則入胥家者三十萬緡正如刼盗分賍坐家指縱者聴一分而親操戈者三分以優之官府何故貪戀一分甘冒刼民之盗而不耻乃反爲胥家大作暴歛縱與之三分而不嗇乎紹興辛亥朱侯待制察其然亟罷去沿海之鋪十有一正欲區處盡罷迫於奉祠而去至嘉泰癸亥甲子間俞侯監簿又深爲討論灼見底裏實無與乎歲計於是一舉闔郡諸鋪而盡除之載在㕔壁記可攷也時惟特存龍平水頭二鋪以此二鋪者乃賣鄰郡商旅之鹽與吾郡内之民無相干所謂諸弊亦無容作凢其來販皆汀贛之民動以千百爲羣茍措置有方俾鹽皆精白上品長厚堆鋪前斤兩不虧而貿易無阻則所貨易流通而所入易豐衍每鋪元額一年一萬六千緡合二鋪爲三萬二千緡其公家雜用綽然矣自俞侯盡罷諸鋪後應經費之外如燕饗營繕犒軍招卒皆無闕用而又代納民丁一萬七千緡至秩滿郡帑亦無損前政交承之數則鹽之利害自昭然可見其或以歲計爲辭而聽之存留者用實不及竟將何歸亦可不言而喻也民沾俞侯實惠二年之内帖息安寢吏不登門真若痼疾脫去體而復康寧再生爲太平人奈未幾而開禧丙寅毛侯監丞爲其子運属所迫舊病依然再發復纒肌刻骨以至于今漳民於此抑又重不幸哉本路瀕海四州上三州皆弛禁不鬻漳獨非王土王民乎而獨罹荼毒至根深枝蔓如此之甚貪夫汙吏頑然瞪目固不足與語仁人君子見之惻然動心豈能一日以安而亦豈能以一日留今大卿㢘素之節仁慈之德葢與朱侯待制俞侯監簿共骨骼而同肝膽真醫國治人手也必能仰體紹興兩罷之聖旨而深斥髙毛再發之姦謀一洗漳民百年之痼疾而永貽漳民萬古之遺愛鮿生於此時茍不爲斯民出而一言以賛其决則進爲有隱於君子而退爲抱愧于鄉人矣所以冒昩而前並録汪侍御劄子别紙以叅照本末而不自知其瀆也伏望台慈特賜矜察 北溪大全集巻四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四十五 宋 陳淳 撰 劄 上胡寺丞論重紐侵河錢 某伏覩使判近以侵河官錢失陷委官打量欲别行均敷此誠公平之大政某因採訪來厯的見其失陷之由敢不冐聞竊以州縣二河民居千百家前靠官路實地元納樓店務前後抵官河虛地元納河岒錢後來官中改名為侵河錢各有定籍上下相承已經數百年之樓店務錢古例委甲頭催納取足今雖不用甲頭而都監人吏按月隨門批厯領去無容有欠者所謂侵河錢古例以千字文為號每號以一名為甲頭隨月催足後因官司不取辦於甲頭而聼人户自納於是人戸不齊有納有不納其間或甲賣與乙乙賣與丙遷徙不定官籍虚存甲姓名而乙丙遂成漏落者或户絶歸官後人請買而公據不聲載者或宗室官户及前名胥家並無敢登門催納者或鄉居人買負郭屋日常户閉而人吏無敢催納者或賃人之屋以屋主居逺為辭而無復為納者或交闗明載契靣而恃頑不納者或交闗故不入契靣而謂祖無此額者凡此等類無甲頭為之紏察年深月久遂至失陷今别行均敷此等固無脱漏然一例並行而無所分别則恐常輸二項錢元無虧官之家重倂被擾回視聖㫖數畨减降不聞加増似幾違戾且其步畝一聽於兵馬司庒宅牙輕重之手有計囑則縮多為寡無計囑則喝少為多居民驚憂不遑安處前守何寺丞侑于淳熙甲午間亦嘗打量重紐已給厯付人户矣而民間惶惶本路漕使風聞即下本州住罷於文移未到之前何寺丞亦自覺其為不便官司自是不為何必洶洶聚議日夜不己巳將手分謝舉斷罷仰人户仍依舊籍送納既而漕司文移復繼至民間頓釋惨戚為懽欣變怨謗為歌頌今若欲屈已便民則莫若帖兵官住量紐之議又照祖籍委甲頭催足有不納者仰甲頭甲官施行則亦可以無漏落若欲公私兩便則莫若逐處各委巷長副同廂司隨家㸔驗納錢庫狀厯頭如月間有納二項錢庫狀厯頭即是常輸之家依然仍舊如無庫狀厯頭可照者即是脱漏失陷之家巷長副具姓名結罪狀付廂司申方特與【闕】 與李推論海盗利害 某寓客不當出位而言但耳目所接海盗利害闗係甚重其事幾有不容失敢與同志者一言之夫賊之南徙非畏我而遁也以賢太守之精明賢幕府之忠勤相與謀謨規畫為甚切出軍遣將厚餉醲賞無一毫少吝而賊未能即就擒者失之倉卒而無素具故也賊跳梁於巨浸中而大軍之屯岸上者過多布水道者殊少賊徒示我以驕狂不可犯之勢而我軍冒不相及且無虎飛鷹搏之術而又狃於安平日久無誓不與賊俱生之意岸上之兵徒束手而空視水道之師又幸風而逗留民船單寡器械不精日夜望官軍而不得㑹合董戎者雖親履行陳相度要害甚爲懇切而下無驍銳將校誰與統率勇進而先登民船與官船不相應將心與士心不相一賞格雖明而罰紀不張請行者雖奮發而至止者競餒縮賊氣不挫勢不衂雖曰南徙必易我而復來而我不可安然置之度外既徃者不可咎及今以後不可不亟爲之備以俟其來今爲州司計者一宜急揀悍銳之卒及選募重役軍兵與海道作過之人約五百餘額爲水軍又擇驍勇出羣之才分布諸船以將之督習水戰於南門外新橋之側日有課旬有按月有閱而郡將時或不測臨觀以激厲之使其身慣出入於風濤之上如履平地而不没足熟馳逐於檣艣之旁如騁康莊而不躓然後手施擊刺斬斫之技隨吾意之所之而無不㨗若是者不出兩月必爲精水軍矣二宜按境内瀕海諸灣澳船户之籍凢有船總若干分爲若干陳各隨諸灣澳推其才力過人者郡補爲首領以統率之使督所統之船各新利其器械亦日習水戰彼生長於水禦㓂之技本其素習今再從而激厲振作之則氣爲之益銳而技爲之益精至於教習已成則民船與官軍又期一日大㑹于近江而郡將復親按閱焉若是則公私皆有水戰可用之兵而郡之武威大振矣三宜立軍政夫驅人於萬死一生之地人情莫不惜生而畏死必用命者有賞不用命者有戮然後人敢於勇而不頋雖聖賢行軍用師亦不能以廢此近世軍政不立賞罰莽鹵俱廢者固不足道間有賢人君子存忠厚不嗜殺之心專用醲賞以厲將士而於重刑有所不忍且身後堆金積帛豈足以奪人舍生之心而區區敲朴之威又豈足以絶人畏死之路矧鋒刄既交前有决死之敵後無必死之刑誰不思退而寧肯冒進昔諸葛武侯街亭之役至流涕以斬馬謖此公豈嗜殺者觀其言曰兵交方始若復廢法何用討賊邪亦以大義所當斷不容行姑息之仁而忍於一人乃所以爲千萬生靈之地也大抵用命俱奮則有可生之理顧命不前則有俱斃之勢此决然無可疑者今賊未殱正立法之始賢太守親筆奠文收錄死事之孤於賞固不吝矣然似聞當時失利同事中有先奔不爲援者若果然而廢其不用命之誅則異日討賊將士卒伍决不以區區之賞而冒赴必死之地吾恐波濤洶湧之間彼此顧望不前其失豈特無功而已哉區區竊以爲三者誠此邦目下之急務果能揀練民兵以精水戰之技又能大明誅賞以作其用命之心技既精人皆致死雖用之大敵何徃不克而况蕞爾海冦乎外此更當講明裕財之䇿以副之葢事役重大非財力充贏則運用斡旋不能以如志或曰賢太守一毫不妄取於民其如郡計之不充何曰事有經有權平居無事不妄取於民者經也倉卒有警隨宜而取之者權也今海道不寧米船百貨爲之不通而郡民生生之具蹙此一邦通患正用權之時民力竭矣常賦之外决不可以妄取若寺院者民之保障乃國家物力而住持者掌之非僧家祖業與房奩中物也移國家財爲國家用以安國家之民非郡守私計也於僧乎何傷葢空門設教本事清虛寂滅以獨潔其身於斯世已爲無用今其曹無復有脩祖師來意大率只是飽食煖衣於幽閒無事之境專一巧運機籌鼓唱邪說以攫良民財帛爲姦養之資且低眉拱手先意趨和以勾致時官權貴之欲而藉其聲勢凌壓愚騃肆行邪慝無所不至此與盗賊無異未可例以齊民視之矧今亦無名色過取只約住持五年者納貼頭錢與換貼不願納者聽别納錢者住持至甲乙寺亦隨坐髙下比附而行之此舉人自樂輸何過取之有及童行輩諸寺動以百爲羣暨諸鄉齋堂道流日集民禮塔而取其金動以千百計小民沾體塗足爲仰事俯育之資終歲所獲能幾何而即日累月取之爲之一空良可哀憫今將此曹悉籍之丁帳未爲過也至如樂山一所非有寺額而僧道設計裒歛民財尤爲精緻每一歲間招誘農商工賈逓分節次各以時㑹名曰燒香就稠衆中察其猾黠好事者分俵䟽且請爲勸首抄題錢物每䟽以數百緡經年積蓄今已浩大而其中輩行屢經官司争主首之權此亦可以按籍舉而歸之官又如尼寺一遭回禄䟽題民財見以巨萬計此誘陷良民子女之淵藪天其或者故一除之而愚民逆天再造今按其疏目移爲公家討賊之助正所以順天理合人心又何疑焉至是而又不足則勸諭沿海豪户助軍彼亦切身利害自其所願又不足然後次第及城中巨賈貴族之借助亦義不容辭者凢此等類皆所謂時措之宜而不失爲權中之經未可以小不忍而重行之君子舉事惟其理之當而已隱忍回互最害智因循茍且最害義拳拳之愚恐可以少助幕中參謨之萬一惟剛明正大者試一擇焉實邦人千萬之幸也 北溪大全集巻四十五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北溪大全集>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四十六 宋 陳淳 撰 劄 上傅寺丞論學糧 某伏以判府寺丞下車首先篤意學校風化本原以教與養不可偏廢謙謙訪及利病因竊博采内外僉言叅賛耆老公論皆以本州學糧古來號爲天下豐羡大觀政和間教養五百額後减殺至二百員淳熈甲辰乙巳間田教全年破供無旬休節暇及堂試日並皆造食常綽然有餘及有學糧官後一年二補每補僅破一百日食况又累政撥田入學乃常告匱至有今日之極其故何邪大抵始者非天雨鬼輸而來今又非氷融雪消而去皆係乎其人若非監官之耗蠧則庫子之盗竊非催科吏之蔽欺則輸納户之欠折今惟先攷䆒府庫失陷之弊以清學糧所聚之地則日下便可以蘇醒有濟繼又兼整理田畞失陷之弊以豐學糧所出之原則日後益可以久逺無壊謹畫一開具于後少禆采訪之末幸賜台覽 一學糧庫不在學之弊 本學倉庫元皆在學見有舊所存在因癸酉詔通貢院引試黄推官桂遂搬出錢糧權寄軍資庫試後因循不復搬回然在軍資庫與學隔越易生情弊湯推官政内嘗爾士子有請搬回在學未及一年復爲胥軰轉移而之軍資庫今莫若仍舊在學此乃十目之地庶幾諸弊不生 一庫子兼管他庫之弊 學糧今在軍資庫内與歲計共一庫與増鹽庫相接聯見是吳深一名充三庫子軍人或借請歲計錢吳深常將學糧錢代支及或用鹽錢又將學糧錢借撥擅於移易如此所以致滲漏消折今若移學糧庫在學則免與諸庫混雜只差吏人一名專掌而無兼他庫事則可杜移易借撥之弊矣 一催科不嚴之弊 村民佃租爲數不多其欠亦少惟在城抱佃之人自五緡十緡至三四十緡者或以假儒或以勢族或正官户或宗室偽名多方計嘱司吏如今年秋收已畢却遷延不輸至明年新租之起尚納未盡新租既起催則舊欠不復督更拖一二年便望赦恩蠲放矣此學糧所由欠折今革其弊所爲催科之限須如州司納子㪷錢責之正額典貼一年拘催一年以取足爲了當不許過期拖欠有賞有罰如此則承行者無不效力而欠户難隱蔽矣 一學糧典貼盗用之弊 本學催租只差齋僕葢懲吏卒下鄉之擾也用之既久弊所由生村民居逺或以租錢付齋僕齋僕不爲輸納典司吏通同使用遂免㸃檢違限書吏亦往往兠攬在脚盗用監官稍緩比校期㑹則積欠愈多設若監官令典貼剗出欠户彼既甞用過佃户之錢却将欠户姓名隱匿逺鄉村民但知有齋僕司吏手寫領榜爲慿而剗欠又不及之其在城抱佃之人每月以錢賂司吏名曰帳脚覆䕶不催或以一半租錢私付司吏遂不復責之全納此皆監官無比校而程限不嚴之故今革其弊須逐年全録佃户姓名作三冊子其一監官所其一學官所其一在學常嚴程限比校如有懶催不登數者監官或不紏則學官當徑申州如此則催科一一分明可無漏落倖免者矣 一納米之弊 本學輸納被佃户作弊米變爲榖榖變爲錢大斗變爲小斗百足變爲百省其來已久向者白米之納倉厫盈溢陳陳相因近來不過年納二百餘石僅可以周一補造飯繼後一補則官庫支錢就米鋪糴錢既不時給鋪户皆臨時供惡濕之米葢由納米之日㪷子與典貼取裹足太重一石至費六百文佃户苦之遂計嘱減落米數祗作錢納如遊洋一庄租來納白米米又精良去年湯推官臨替却計㑹納錢是致學糧米數又須減少外有合納本色之户多遷延不納至來春却圖折價折價既行又不鋪錢此皆在城抱佃之人百端計嘱司吏通同作弊遂至學厨一旬有三五日不造食今革其弊須覈實一年合用若干米取元納米精良處籍定其數俾永輸本色仍減輕裹足立爲定制而嚴禁胥徒之横取然後人户樂輸而年間可以足用矣 一庫子受納之弊 舊學中受納監官給一到庫印與職事收每日有人户納錢到庫庫子交收訖即批上都厯職事遂將庫狀就都厯上合同打到庫印付人户去及人户取鈔時將庫狀比都厯上合同方給鈔與之此更無可容弊處後來庫子爲見其中無所取乃轉移監官毁職事印只給一印與庫子自打庫狀從此遂無稽考如有一日或十户鈔到皆是自印庫狀付佃户去其實只將五户納入附都厯而餘五户别作小草簿私記姓名爲盗用計官司無從而知但云鼓門下抄附納錢有總厯皆本人自抄附已有登帯然鼓門抄附所納佃户姓名錢數不曽申學糧官學糧官亦不曽就門頭取㑹一日有若干人錢數是致庫子公然盗用一半不入都厯誰敢詰其端由此觀之庫子私記小簿最是作弊要處藏之甚秘如去年春庫子楊茂冬則陳起一年首尾盗用數百緡或下獄或逃竄皆以私領佃户錢不入厯之故亦獄司不測打開私櫃攫取私記小簿鞫之乃獲知其狀情然其錢竟無復追補今若移庫在學并依舊差職事於受納時親就都厯打到庫印則此等盗用諸弊無容作矣一庫口樁錢之弊 納錢權樁庫口至晩監官須入庫收藏或請職事監收今多閱日不曽搬入收藏吏人埀涎無不潜移盗用則是官司以錢付盗手而非盗者之盗用官錢也 一驅磨且從近年 主學糧前後亦多美惡不常如甲子年間在黄判官景淵手多有計校減下租數然未到無支梧處至癸酉甲戌間在敖教政内俸錢猶依舊例定於本月初六日支食錢定於旬日給嵗暮又預出來春兩月錢與人爲歲節之用亦未聞以匱告及丙子後入湯推官政便支遣不行或春季錢至秋而後支或秋季錢次年而後給縁是湯推官不了胥輩多作姦弊不曽知覺且時受其蕉布吉布厚貢每以十疋爲束因遂鉗口無復檢㸃矣豈知蕉布吉布等物即是學糧錢換名邪至任滿之末有人户錢被吏人領去在已以百貫爲率而不到庫者有欠在人户分上只厚賂吏人庇葢而不復納者葉檢院見學糧大欠闕不與批書責其填補未幾而權要之書至復與批書去新官交印乃曰前事吾不理於是諸作弊老姦巨猾網漏矣今幸遇天開日明若未能從逺年驅磨且近從湯推政内丙子年以來委清明官驅磨其出納之數年間所納若干所出若干一一嚴核其實則諸般滲漏侵盗情弊皆瞭然不能逃矣 一主學糧時擇清明官不可拘在一司 學糧専在一司掌管則官無常人有公清者有不公清者有明曉者有不明曉者幸而遇公清明曉者則才有樂育之喜士無不飽之嗟不幸所遇非人則其中姦弊紛拏膠轕惟隨時選擇曹職中清明者主之至或滿去則又聴學中公論推薦曹職中清明者代之而不拘定在一司此窮則變變則通之常道果如是則管學糧常得人而士子常沽國家教養實惠矣 一教官與錢糧官通知出入之數 學糧收支出入固當責之監官而稽攷叅驗權當在學官若學糧官主錢糧而教官只知教導各不相通財則已匱而教官增額太濫錢當給而學糧官反以窘乏爲辭前此教官亦嘗檢㸃學糧同簽押似乎通融而權實不在教官及湯推官禀白州郡復不令教官與檢㸃而錢糧官始專其權以自恣矣 一學糧典貼及庫子須擇人充 舊來典貼及庫子皆都副吏保明選差正額手分貼司謹畏有家地底保人充後來所差不擇多用㑹子數百求之縁其中可以作弊大有所獲之故老姦巨猾一入其中肆行盗用無所顧忌寒士更莫敢誰何必欲選差宜從舊例 一虛蠧學糧之弊 舊未有錢糧官差龍溪縣尉受納有茶湯錢舊置武生員以兵官爲教導有教導錢今尉司無與受納而供茶湯錢者如故武生員廢已久而供兵官教導錢者猶昔果何爲乎 右關府庫失陷條件大槩其間情弊頗多未能悉知更在委清明官以類推䆒先且從湯推官内三年來驅磨其出内之數復移庫置學中擇謹畏人吏專掌然後即諸宿弊一併洗清之則府庫之失陷者可以立振矣 一學田圖籍有青冊子可按爲凖 本學田元租有大觀年間圖籍傳之既久頗有遺亡不具在淳熈戊申間黄推官渥主學糧注意覈實爲久逺計申州重造圖籍每莊保田各差職事一員副以官牙一名書吏一名畫匠一名前去地頭打量歩畞圖畫田叚紐定租數類爲簿籍名曰青冊已公平明允可按以爲凖一正本藏學糧司一副本寄軍資庫及黄推官滿去諸姦弊即復旋生今已三十餘年田租數數更變未委此青冊尚無恙與否恐有惡其害已而去其籍者今宜速契勘此青冊果儼然無變動必按其圖以覈今見在之田按其數以覈今見在之租則凡今之不如舊者皆可從而整理矣如其無足慿則重差人造圖帳亦不容廢 一累政撥田添學糧 前郡守自傅樞傳侍郎俞監簿莊侍郎趙寺丞諸公屢撥廢院田添助學糧或二百斛或三百斛又在青冊租數之外具載碑記分明年間用度宜有寛羡而乃日甚焦熬何也此等田若例遭作弊曖昩則方近接耳目未至無稽考處不可不覈定數附青冊子爲傳逺計一田租减落之弊 本州學糧元號萬餘今年間所入僅止七八千而已葢緣三十年來累被姦猾佃户計嘱司吏於錢糧官臨替之日假作抛荒逃亡詭名入狀計較减落田租承佃依舊只是元佃本人然租簿所批附減落之數不過只是司吏自注有何勘㑹慿據有何經官印押大抵都是作弊莽鹵所以大至失陷今欲一一整理須先多散榜諸庄保内許人户告首其隱沒之數者與賞佃或自首其元數者亦與元佃及趂春工未動許人増租改佃務以青冊元業爲率則學糧庶乎可復舊矣 一田租瞞減之證 湧口莊元係莊氏捐百斛租田以助學糧具載學碑始者每壹桶㪷納錢一百五十足中間將貳桶㪷析爲三官㪷納錢三伯足有舊鈔可慿後來佃户郝謙之蔡恭叔林容等計較將每㪷壹伯足作七十價輸納今元佃見在無恙而租錢乃至三變然其間亦有人户分佃如陳髙黄進者目今尚每㪷作壹伯足納官比郝謙之等瞞官頗多豈有一項租田却有兩價按庫鈔相校爲弊灼然上項本末莊氏子弟備知端的其他莊田情弊亦多類此舉此一端則他田情弊可以類推 一學田有偷賣者 村民有世佃學田上世祖父立書遺後人載所佃學田與諸子分佃至再易世後又再至分佃書而不聲說是學田又易數世後子孫不復知其由以爲祖父産業遂立赤契與人户交關而無可奈何矣若明皇莊田是也 一學田有偷占者 本學田有一叚在城東之村七里曰赤嶺圖記分明而無有的知疆界之所在遣職事出地頭訪之居民皆曰無之又以圖記細考而物色之乃覺其爲武斷鄉村者所盗據居民葢畏憚而不敢言然此叚竟亦無如之何一學田有偷入帳請買者 本學官洲庄田有三洲年科占穩榖一千五百斛其中大者曰北洲該納九百六十斛次二洲共五百四十斛今北爲洪水流崩未有拄應淳熈間趙師洽捨田入學其田下㳂生泥淤學中歲收萵草錢一百九十一貫殆未足以裨補北洲所崩地位近縁謝念二念九盗刈萵草斷罪挾怨欺罔顔知縣宅唆令幹人計較入帳請買顔宰最是潔白之官一時爲村人所誤納錢請買豈有本學㳂生泥白而可以入帳請買乎近又計較林廷秀詭名増三百石租撡佃彼官洲佃户父祖世居在彼或有海濤衝突隨即補治久而輸納無欠豈應爲謝念三計較詭名撡佃乎 右關田畞失陷條件大槩其間情弊頗多未能悉知亦在委清明官以類推䆒於府庫既有倫序之後必又相繼按青冊子田圖租數從根本處整理若明白易見者先與之正定其經界或曖昩難知者徐爲之爬梳其條緒務要如青冊子元業則田畞之失陷者可以復還矣 北溪大全集巻四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四十七 宋 陳淳 撰 劄 上傅寺丞論民間利病六條 某伏承台慈不以愚賤訪及民間利病敢采摭目前切近者凢六條上浼台聴 一此間民俗大概質朴畏謹然其間亦有姦雄徤訟爲善良之梗使不獲安息者在民師帥不可以不知葢緣一種人長於詞理熟公門事體淺深識案分人物髙下專教人詞訟爲料理公事利於觧貫頭錢爲活家計凢有詞訟者必倚之爲盟主謂之主人頭此其人或是貢士或是國學生或進士困於場屋者或勢家子弟宗族或宗室之不覊者或斷罷公吏或破落門户等人皆於影下教唆或小事粧爲大事或無傷損粧爲幾䘮性命或一詞實而粧九虛以夾之或一事切而粧九不切以文之承行之吏亦樂其人爲鷹犬而其人亦樂於挾村人之財與之對分此詞訟之所以日繁一日聴斷之所以徒爲虛勞而善良者之所以虛被其撓也前政趙寺丞知其然當聽訟時灼見有此等人便嚴行懲斷其在士類者則善處之自訟齋【齋在州後園】窮年不與歸人因畏戢不敢徤訟次年所引詞狀日不到三十紙莊卿繼之廢自訟齋詞訟翕然日至四五百其中虛妄徤訟者雖亦能燭破其情末却放之善去無所懲艾於是姦雄鼓舞而詞訟益蔓善良益不克安迹矣張郎中再按趙寺丞故事榜儀門曉示詞訟又頓少今寺丞下車第一引詞日幾至三四百者亦以故事未曽舉行故也而今而後宜申嚴約束如有此等人出入公門隠匿司房爲詞人盟主者門卒案吏同坐若其人非士類則依條重行科斷在士類者則循舊例决竹箆處之自訟齋窮年使讀論語小學之書是乃以善治之之道如此則徤訟者無復敢恣爲虛妄而肆行教唆然後人之以詞訟來者必皆其事之不可已而情之不容僞聽斷自可常清明獄訟自可常簡少也 一此間村民有一種折合之風甚爲善良之擾葢村民中有浮浪貧窮無顧藉人不安已分營生反妬人之有財專萌折合之心如同儕軰是一様門户纔見渠所蓄有二三十緡稍勝於已便思以事與相干渉而折合之或以牛羊踐踏頼或以妻兒鬬罵頼甚至或食野葛仆於其室或潜夤夜經於其門必巻他家之財爲已有然後已况視産業溫燠家其設計謀取錢物尤爲詭譎一唱百和至朴拙無能者亦相效成風故或田主取償於佃户而佃户適有家人病死乃以頼其金榖者或財主索債於貸户而貸户無還乃殺其幼孩以謀錢帛者或屋主有責事於店客而店客生憾乃扼吭殺其病母以刼白金數百兩者或良家産户婢僕不幸嬰病以卒而父母兄弟姑姨叔伯必把爲奇貨羣湊雇主之門争攫珍貝者悖理傷義大不可言亦由州縣無清明有司復於其中乘隙圖一分已賂推波助瀾遂愈滋蔓前政葉檢院知其俗一鎮以無事凢有此意來者悉折之不行至其實有鬬死方與依條䆒治葢其所辨别亦惟以貧論富以賤論貴則决知其爲折合之計或兩家之力俱相等方疑其有鬬敵而爲之受詞龍溪陳宰亦深能照破此等姦狀只於其始便遏絶之不與肆數年來閻閭田里此風稍息粗獲安寢今仁政之下决不容此等俗然亦不可以不預知 一屠牛之風與盗賊實相表裏葢屠牛者盗殺人之牛與承盗者之牛而屠之以盗遇盗豈但姑爲一牛之故而已必無不盗之所由長也此間屠牛在城是宗室不檢者鄉村是亡命浮浪者近日肆行葢縁前政以軍需牛皮不欲科配只出官錢付吏和買承吏因自收錢入已只分些少與屠家爲名屠家因是公然牽人之牛而屠之村民失牛者拱手相視無敢誰何今使府新政之初尚稍觀望歛戢既而旬日便遂縱横無顧忌春功將動耕牛有限安能供日日無窮之屠恐不可不申嚴約束如有犯者若是亡命浮浪人宜借一人重行懲治以警其餘未可只與一决杖快便而去須索烹宰之具槌毁之錮身徧押諸下縣納牛肉錢及徧號令四境諸鄉村以苦之到一年後有犯者代之方可聽放若是宗室亦如前决竹箆窮年閉之自訟齋以善治之又嚴左右鄰甲告首若容隱必同坐如此則人自不敢犯果屠牛能禁止則是亦去盗賊之一端也 一此間有所謂鄉稅擾民甚於官租官租猶時有定目鄉稅則不可以一目計而又無時之能已也何謂鄉稅擾民之甚如諸廟之率歛民財其一也葢此間民俗尚滛祀多以他鄉非鬼立廟其植禍深其流殃蔓今未暇細論姑以目前粗擾者言之一般浮浪不檢人託鬼神圖衣食趂廟中㑹首每裝土偶如將校衣冠名曰舍人或曰太保時騎馬街道號爲出隊羣不逞十數輩擁旌旗鳴鉦鼓隨之擎疏頭假簽土居尊秩名銜爲都勸緣繼以宗室列其後入人家抄題錢物託名脩廟或託名迎神禳灾脅以禍福不分貴賤貧富必足數而後去雖肩擔背負小夫亦必索百文五十爲香錢連日自朝至暮徧匝城市無一户得免者其實所抄題錢大槩皆是㑹首入已自用爲醉飽計爲肥妻孥計於鬼神何有計闔城諸祠似此類假託者不知其幾廟一歲間自春徂冬人户遭此等撓聒者不知其幾蓋愚民無知畏鬼誅譴割仰事俯育之具爲無用不切之輸不勝其苦此鄉稅之至横者漳民無大經商衣食甚艱十室而九匱非如溫陵市舶連甍富饒之地其何以供此爲千里人之主可坐視而不之問乎假鬼神以亂政及裒歛民財在法有明禁恐不可不申嚴約束如有故違者將㑹首計賍依條重行斷罪仍押徧厯在城及鄉村諸廟門號令以困苦之若然則姦民知懼不復賣弄人户遂可省此等横賦之擾庶乎其稍蘇矣 一此間多有一般無行止姦雄浮浪客旅上既非商賈販賣之流下又非殘疾跛躃之輩形貌巍堂如大兵氣力兇很如暴虎假名尤溪師巫或攜刀子或鳴牛角或吹竹筒或木拳槌胷打業或蓬頭或祼體入人家乞丐厲色峻辭如誅所負排門逐户無一放過應之稍遲便出惡口人户畏憚不敢譏呵有人一日一畨有人三四日一畨有日三四人疊至徧氓間日又爲此等所撓茲又鄉稅之一横者熟覸其人實非乞丐乃假託此態窺覷人門户爲盗竊計目今夜行之黨甚熾者多此曹之預其間也前政張郎中嘗榜緝捕閭里清晏今亦不可不申嚴約束應旅邸不可居停有依舊臨人門户者許人户吿廂官地分等捕捉趨押出境不然刺爲散兵而重役之是亦去盗賊蠲鄉稅之一端也 一此間僧寺極多極爲富饒十漳州之産而居其七凢爲僧者住無礙屋喫無礙飯著無礙衣使無礙錢因是不復知稼穡艱難而至於驕縱雖已出家爲方外之徒不肯安分修方外之行却與俗人結寃於貪癡嗔愛之場争人我者甚大如五禪大刹爲郡頭目皆出頭好閙至猾黠者圖之握錢榖大權在手聚姦㓙大衆在院遂作無邉罪苦侵虐平民陵抗士夫非有率衆脩善根意以聖節道場一所係闔郡文武祝聖爲體甚重而主者乃舊住光孝犯姦坐獄行賕茍脫之人豈不爲公家汙辱其他多此類不待言外而環城諸寺尤爲豪横多買土居尊官爲芘護舉院界址皆託名爲土居尊官墳林倚靠聲勢酷毒村民有拾界内一枝薪者則以爲斫墳林而弔打之有牛馬羊豕食界内一葉草者則以爲踐墳庭而奪沒之村民受苦無敢誰何諸寺類皆招集無圖浮浪人充行者結束作士人衣冠㓙悍如大兵氣勢專以打人示威名曰爪牙外䕶其出入踐履公庭尤甚於民間徤訟之夫至其恃財縱欲行姦亂民伍汙風教者久被俗之常態穢人楮筆不在論祖例州縣凢有營繕修造等大役官司量以錢付僧家仍授之規模而責成焉至有不給則令彼出陪補亦不離公家常住之財於吾民免被擾而閭里獲安息後來諸僧院設計厚賂都吏去其籍遂破元例而有事復敷之民民遂被擾而僧家安飬端坐無爲矣自是有司行遣作輟不常存心公明正大者則寧役無用閒僧而不忍擾吾民以種福田爲心者則無暇慮及吾民而惟恐一毫有傷於佛子二說相持然一邪一正一公一私賢有司爲國家根本地者不可莽鹵無辨也昔南軒先生帥靖江日待僧家甚得體以公㕔非接見夷狄之所凢有干謁白事者但令趨庭無上㕔接見之禮其說載在語録誠可爲斯世大公至正之式今宜比傍自訟齋將後園冗屋一間作自訟庵有躡公庭犯典憲其罪不在徒流之科者處於其中一如自訟齋行遣是亦善治之道而可使之歛戢無復縱横者矣 上傅寺丞論滛戱 某竊以此邦陋俗常秋收之後優人互湊諸鄉保作滛戱號乞冬羣不逞少年遂結集浮浪無圖數十輩共相唱率號曰戯頭逐家裒歛錢物豢優人作戱或弄傀儡築棚於居民叢萃之地四通八達之郊以廣㑹觀者至市㕓近地四門之外亦争爲之不顧忌今秋自七八月以來鄉下諸村正當其時此風在在滋熾其名若曰戱樂其實所關利害甚大一無故剥民膏爲妄費二荒民本業事遊觀三鼔簧人家子弟玩物䘮恭謹之志四誘惑深閨婦女出外動邪僻之思五貪夫萌搶奪之姦六後生逞鬬毆之忿七曠夫怨女邂逅爲滛奔之醜八州縣一庭紛紛起獄訟之繁甚至有假託報私擊殺人無所憚者其胎殃産禍如此若漠然不之禁則人心波流風靡無由而止豈不爲仁人君子德政之累謹具申聞欲望台判案榜市曹明示約束并帖四縣各依指揮散榜諸鄉保申嚴止絶如此則民志可定而民財可紓民風可厚而民訟可簡闔郡四境皆實被賢侯安静和平之福甚大幸也 上傅寺丞論告訐 某竊謂民生秉彞以人倫爲重治民聽訟亦以人倫爲本故百姓不親五品不遜聖人所深憂而聽五刑之訟必原父子之親立君臣之義以權之亦王制所先務誠以美教化厚風俗所係在此而不容緩也共惟判府寺丞治貴清淨政尚中和用刑必期于無刑聽訟欲使之無訟下車之始即明榜通衢首崇輯睦之風申明孝友之道勸喻諄切可謂知所本矣今已漸及一朞固宜人心感格同歸于善風流篤厚莫不耻言人過竊怪近日以來乃不其然民間詞訟大槩多是吿訐或蔓引其無干渉之說或妄發其十數年之事揆之事理無甚切按之人倫大相悖戾以兄弟均父母遺體而交相告訐入室操戈如何相之於何尚忠林鼐之於林衡等類是也以叔視姪爲猶子姪視叔爲從父而交相告訐入井下石如戴世略之於戴夣松王振之於王椿等類是也甚而婦姑勃豀有違不順父母之律而不恤者夫妻反目有違前賤後貴之說而不顧者似此類例姦險百出不可枚數皆關人道之大經犯天理之大戒抑又有難露楮筆者雖其情狀不能逃神明之鑒然而賊害綱常敗壊風教莫此爲甚此而不禁將恐薄惡之習愈熾而醇厚之風不聞昔舊邦君樞相傅公在此嘗勸人户賑糶有林仁夀者告其兄林堯夀產錢之髙合先糶穀公判其狀曰官司寧可無二百石榖而兄弟告訐之風不可長此判一出邦人傳誦以爲神筆聞者褫魄無復效尤今弊俗如此可駭可嘆某辱知門下有所聞見不敢隠黙謹具公劄申聞欲望台判嚴榜曉示杜告訐之一門明人倫之大法以開其友睦禮遜秉彞之良心使人人知恩義所自來有相賙相恤之愛而無相刃相靡之薄一還昔日清漳道院之美豈不偉歟或自此之後猶有循習不悛者則用孔子拘三月之說以揉之庶幾良心必有悔悟天理必有還復之時矣 北溪大全集巻四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四十八 宋 陳淳 撰 劄 上傳寺丞論釋奠五條 某伏以仲春上丁禮期在近其間有大不偹當預措置及大失禮當預禁約處謹條畫于後少俾郡國典禮之末議伏幸台覽 一祭器大不備爲侮神甚矣按先聖先師三正位每位前祭器一分該用籩十豆十俎八簠二簋二爵一皆初獻官所親臨固不敢闕次而東西壁從祀十位每位前祭器一分該用籩三豆二簠一簋一俎一爵一迫近先聖先師左右亦初獻官目之所及猶不敢不具至兩廡從祀九十八位每位前祭器一分亦如東西壁之數爲其初獻官目所不接大故欠闕徃徃九十八分之中所見存只有三之一故於陳設不能一一均備或兩神位共祭器一分或三四神位共祭器一分亦有神位對空而無所設者使諸賢神明一皆來格則全分者如何其獨安共分者孰先而孰後無分者得無空視乎其爲侮慢可謂極甚大有失禮經備物盡志之義宜移文學中掌儀閱實其數除先聖先師三正位及東西壁從祀十位分前所合用祭器足數外凡兩廡從祀九十八位分前所見存祭器實有若干所欠若干若籩豆若簠簋若俎爵逐一計數并尊罍之属有損當脩有闕當製者一併具申早差工匠製造使前期照數一了辦庶至臨時應用無少闕乏而有以實致其事神之敬矣然祭器之所以多欠闕者亦有其故緣本州社稷風雷雨師壇俱無祭器當行禮時只就本學借用春秋二社日祭社稷立春後丒日祀風師立夏後申日祀雷雨師每年間借用凢四次所用既頻在本學乃士人收管固自謹重而外借用者兵卒搬擔既不保護而吏胥抛擲復不愛惜或閱日之久而不還或委地之濕而致腐遂至損壊遺失有此欠闕及本學正當釋奠禮官茍簡蕆事不知㸃檢掌儀鹵莽供職復憚申糺非惟無以致事神之誠而反以重慢神之罪其害顧不大哉禮大夫祭器不假此言大夫家祭器不可假人亦不可假於人况堂堂郡國而可爲假借用事乎以先聖之位之尊而其祭器乃浪假於人何以示嚴肅之意以社稷諸神之重而乃假人之器以祭亦何以致恭誠之心大夫祭器未成不造燕器今燕器純用金銀且無不備祭器古朴所費甚簡豈能當燕器百分之一而不専致其用豈州郡事力不足辦之良亦不識輕重緩急之體矣今莫若於社稷祭器亦各専置一副仍於官庫所特立一祭器閣謹其出用而嚴其收藏不必專靠假借於學則在學者不致易損壊有全敬享先聖之心而在社稷者亦獲盡精専無失欽崇祀命祀之意爲兩得之矣 一牲牢大不備爲瀆神甚矣如先聖先師三正位分前牲體皆初獻官所親享固不敢不備次而東西兩壁從祀十位分前迫近先聖先師左右亦初獻官目之所及猶不敢草率至兩廡從祀九十八位分前乃初獻官目所不接大故滅裂不惟祭器欠闕三之一而牲肉只據位前所見有祭器實之每分一爼羊腥肉一小片豕腥肉一小片如指面大可謂至極㣲鮮堂堂州郡奉行國家尊祀先聖重大典禮以諸賢陪從爲榮其正食惟在牲禮而所薦只如此使諸神一皆來享則若何而飽乎或三四位共一分則若何而均乎或對空無分者又何以爲顔乎其爲䙝瀆得無太重大有失禮經所以厭飫事神之義按朱文公釋奠申明指揮乃頒諸州縣所通行者也其中附載政和五禮新儀一條稱釋奠文宣王羊五豕五其割牲體大小各有定品今本學釋奠羊豕僅三頭又渉稚嫩未該肥腯而所割豐約又皆無度聞官府例破牲牢錢六十貫今宜依文公申明羊豕之數乃就上件錢數内㑹計諸色祭饌如鹿臡魚兎棗栗等類所經措置牲牢羊豕各五頭宜從使㫖裁斷每頭羊若干斤様每頭豕若干斤様立一定數合該用錢若干可以了辦其上件錢有無剰欠如或少欠則併與支添永爲定例牲牢既備又依禮割則庶幾從祀爼實可以豐潔足致郡侯奉祀之敬而不爲虛享以瀆神矣至祭畢之後又須從使府指揮索久近例分胙有無豐約之數别加裁處立爲尊卑隆殺一定之品庶以均神之福而無至䙝神之恵又以定人靖恭之心而息人貪競之志令終一於禮也國之大事莫重於祭毋以餕爲祭之末尊者不屑細務而忽之禮曰善終者如始餕其是已故由餕可以觀政所以别貴賤之等而興施惠之象以廟中爲境内之象而祭爲澤之大者上有大澤則恵必及下而境内之民無凍餒者此之謂也 一按古禮經皆是質明而始行事質者正也方正明而日光未見未及乎明也今釋奠儀有丑時行事之文乃是奏大安大成等樂多占時刻之久至行獻處實在交寅以後前後有司行禮多是始於丒初未及寅而已畢皆失之過早惟晦菴先生在此於五鼓一㸃而始行事至禮畢而天明庭中恰已辨色叅之禮經雖非質明而始行事亦至質明而畢事也欲及將來上丁行禮之期一以晦菴先生爲式庶不失早晏之中爲得禮之宜一灌酒是盡傾于地上其三獻中所謂三祭酒是少傾三滴也每獻畢執事者徹爵中餘酒于他器於受胙主人之就席也執事者奉先聖前所獻餘之酒詣主人之右主人搢笏跪受爵祭酒啐酒飲是乃飲神之恵爲福酒不當别以酒進于主人恐非所宜 一子弟士人觀禮者多入殿内兩隅至四五十人既迫近䙝狎紛擁喧譁無以肅事神之儀而其間又有寡㢘鮮耻者於獻官方徙歩未出殿前而已争攫菓攫燭燭光頓滅軍人乘隙又攫肉攫酒盈殿中不勝其閙甚非古人祭後陶陶遂遂之義使先聖神駕尚留寧不大見鄙於殿上乎昔晦庵先生行禮雖郡齋中子弟來觀只設次於㦸門内廡右旁植碑之處未嘗敢有一人徑造殿内者今欲乞約束禁止仍於㦸門内廡右旁植碑之處特設一觀禮幕次以待觀禮者造焉庶幾殿内肅静無犯禮之虞 右畫一如前欲望台慈特賜詳酌施行非徒以整飭一時禮儀之事實所以興起一邦禮義之風誠非小補區區干冐台嚴不勝皇恐之至 請傅寺丞禱山川社稷 某恭惟判府寺丞仁心愛民以春序過半農事正興雨意頗慳朝夕憂勞與僚属躬禮百神遍走祠廟寺觀凢祈求之方無所不至雖或屢灑而復收竟未䝉優渥之應此其故何邪竊按之禮經曰天降時雨山川出雲言雨之所從出者在於山川也又曰山林川谷丘陵能出雲爲風雨者皆曰神非此族也不在祀典言山川神靈爲祀典之正者也又曰諸侯祭名山大川之在其地者亡其地則不祭言諸侯所當祭者惟境内山川諸神而不可以他求者也近世張南軒帥靖江以堯山灕江爲州之望壇而祝之水旱禱焉隨感隨應今漳之望其山則天寳圓嶠雄據西隅天將雨則雲氣先冐于顛其川則西北二江發源汀潮夾遶州治而合歸于海此正吾州隂陽融結之㑹宜於城西五里内度髙爽之地築壇壝載祀典但今倉卒未暇姑席地望禱亦合禮典之正其次則有社稷風雷雨師之壇在焉近邵武陳史君於水旱惟專詣社稷致禱俗人笑之而不知其爲禮之正也天人一氣幽明一機本相與流通無間而郡侯者又千里山川社稷之主而萬户生靈之命係焉其所感格爲尤切而甚易惟患誠之不至爾有其誠則有其神無其誠則無其神誠者心與理真實無妄之謂在山川社稷有是真實無妄之理矣若又加之真實無妄之心以萃集其神靈則必能實感而實應不於此致極精専乃雜焉外求之異端淫祀彼土木偶何從而有雨露邪既無是理而强爲之心雖䖍於造化乎何關至如舞師巫繞僧道設齋醮禁腥臊等類又皆循俗之常儀非所以交神明之要雖圓山嘗致禱矣然所主乃山下寓居之鬼而本山之神未之及也惟龍潭祈祭亦此州山川之一者但恐文具而徃初無所補况因而圖利抑又甚邪今若掃去流俗一切冗雜之說而専一致吾精意於山川社稷正神之前則脉絡貫通無有不感格者設若至是猶未獲大應則更退而求之政事之間若刑賞若財賦恐或微有召天意之慳是亦湯自責已吾夫子素行合神明所以爲禱之實也某辱知門下不皇寧處敢冐昩以此少禆黄堂之末議并録南軒堯山灕江壇記上呈惟髙明垂照幸甚 禱山川事目 一就西門外五里内擇髙陵平曠四逹無壅之地見天寶圓山呈露分曉剗草爲壇場設爲四席位每位各以幕圍三面其上露天幕不必髙恐遮蔽只平胸乃須上下縳定其天寶山神席位直向天寶山圓山神席位直向圓山西江神席位向圓山天寶二山之間正平勻對中是西江上源來處九龍江逺不可見水其神席位只向梁岡天寶二山之間正對縫中是九龍江上源來處每位前留空地稍寛度可展拜縟及陪位官列班一每位各用牌子以紙粘上書曰天寶山神座曰圓山神座曰西江神座曰九龍江神座 一行禮之序先天寶次圓山次西江次九龍江每一位脯一盤用猪肉三斤醢一盤用魚三斤作鮓菓子三盤並列作一行其餘茶盞酒盞香桌香爐如常儀或用牲牢隨意 一祭饌多是庖卒無知易至竊食須令監官務極精潔一差官出門做事多是影下假託科配乃其常態須嚴行約束無騷擾村民以動其怨嘆之聲反虧祈禱之敬一禱名山大川事體之重須三日齋戒致極精䖍則精神所注神靈必集有感格之理 一山頭㠶屋幕次恐難宿齋只宿齋於郡舘四更命駕到幕次少靜坐澄息思慮凝定精神至五更行禮一逐位各一祝版 一讀祝宜差官 一祝版之文須識本州山川來厯說及相關係處方切事情有通神意如天寶山發脉行龍湧爲州治實郡之宗祖如圓山雄據西隅鎮翼右臂實郡之藩屛如西江發源汀潮遶抱州治實爲郡右襟帯如九龍江發源汀贛遶郡東臂與西江匯歸于海實爲郡左襟帯四者皆漳之望恐撰祝文官外州人未諳悉此不可不報知 與仙逰羅尉論禁屠牛懲穿窬 某少有所聞敢浼台聽此間鄉民甚感戴前政禁屠牛懲穿窬二件德恵之美三年内四境編民晏然奠枕兹者幸遇台旌之來鄉民深望其舉行故事以爲帡幪之賜葢前政於此二件處不可坐視其俗之惡而聽其所之若坐視其俗而聽其所之是乃恣其俗而助之爲惡也今獻歲在近舊俗將作不如禀官長預先出榜明文戒約又逐鄉責保司與團司罪狀入按令他預隨門戒喻不能止絶者同坐當其時更遣人郊外黙黙緝之或所在有此風不改者以違法論追保司團司及犯人痛行懲治押逐鄉號令則人必畏戢而惡俗可革矣區區所聞不敢不以吿也更在台慈詳之以爲百里編氓之恵且以爲兼善天下之兆自此而始尤千萬之望也 北溪大全集巻四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四十九 宋 陳淳 撰 祝文 祭四先生 謹以釋奠之明日致祭于濂溪周先生明道程先生伊川程先生文公朱先生道䘮千載得自濂溪太極一書渾淪再闢二程親受濬其淵源河洛洋洋與洙泗並聞而知者卓有文公發揮微言皎如星日惟四先覺前後一心道統攸歸百世師表學官列像昭示儀刑敢率彞章少陳明薦陟降庭止恵我光明 三賢 謹以釋奠之明日致祭于唐相國常公四門助教歐陽公髙州刺史周公閩自唐世始向儒風惟爾三賢倡導之力遺祠在學稱思未忘敢率彞章少伸報享洋洋昭格恵我無疆 蔡端明 謹以釋奠之明日致祭于端明學士忠惠蔡公惟公義槩忠風在朝顯著筮仕之始由此幕賔厥有遺祠稱思未冺敢循故典少薦微昭明格思慰我景慕 李侍郎 謹以釋奠之明日致祭于徽學侍郎忠肅李公公在紹興力排和議權臣見嫉出牧此州建學崇儒人懐忠烈遺祠未冺報事敢愆式遵彞儀少陳明薦來格來祐多士以寧 東溪先生 謹以釋奠之明日致祭于東溪先生髙公惟公志節堅髙議論鯁切一視夷險之死弗渝賢者之清聞風肅立學存遺像庸激懦貪敢率彞儀少陳明薦英靈如在鑒此拳拳 立后土祠 敢昭吿于后土氏之神古者家有中霤之祭謂土神也故禮經自天子至大夫皆祭五祀而中霤與户竈門行之神並列而其所以祭之則皆用特牲爲禮士不得祭五祀以位卑禄薄不克備特牲之禮然禮有士禱于五祀之文則雖不得行祭而五者之神無不具亦以人之所居雖有小大之差而五者之事則無不同也某以庶士之賤於五者不敢僣禮以並立竊惟土位中央神實爲尊而居地之主在有家所不容廢今輒以義起而特立中霤一祠以朝夕致其奉事祈報之誠剏事之初敢伸一薦惟爾有神尚明鑒之 禱山川代傅寺丞 具位敢以酒菓脯醢之奠昭告于天寳山之神禮諸侯祭境内之名山大川以其能興雲致雨而潤澤羣生有神靈在焉惟本山發脉行龍結爲州治實郡宗祖爲漳之望合築壇壝編諸祀典而闕然未有舉之今春序過半雨意甚慳羣民告病日甚一日某膺民命之寄惕不皇寧敢席地望拜䖍精以禱迫於倉卒鮮克如儀惟爾山靈垂閔大蒸雲氣沛爲三日之霖以慰我民來蘇之望俾四境均洽無失歲事有以生生實頼我神無疆之休謹告 圓山之神仝前惟本山雄據西隅鎮翼右臂實郡藩屛爲漳之望後並仝 西江之神仝前惟本江發源汀潮遶于州治實郡右襟帯爲漳之望後並仝只改山靈爲川靈 九龍江之神同前惟本江發源汀贛遶郡東臂與西江滙歸於海實郡左襟帯為漳之望後並同 禱雨良崗山 年月日從政郎長泰縣令鄭焬謹遣佐官廸功郎權主簿陳淳躬致香茶酒菓之奠昭告于良㟠山之神禮諸侯得祭名山之在其地者以其能興雲致雨潤澤羣生有神靈在焉今之邑亦古子男國之比而此山行龍自北而來結爲邑治實吾邑宗祖巍然一巨鎮葢居民所頼恵澤以爲生而有司當建壇壝以嚴祀事者乃久焉闕典今春氣已暮雨意尚慳種不及施民甚吿病恐蹈舊歲與死爲隣吏膺民命之寄惕不皇寧是用奔走俯伏爲民請命于爾山之神倉卒爲儀未能如式惟爾神靈昭鑒亟垂閔救蒸氣興雲沛爲三日之霖優渥四境之内俾我合邑土田春膏溶溶播種畢興無失一歲之望以活我萬户生靈實頼爾神無疆之休尚饗 黏蠅 維爾之生于氣之查腥渠鮑壑乃爾之家非可與人是儔是侣同焉是食雜焉是處况此之地待聖對賢天心之講王道之傳於赫有臨齊嚴莊肅尤非爾曹所宜厠足云胡麾之頑不肯歸天討明命豈容已而咨爾司黏恪共乃職澄清誅夷以㑹于一 喻蟻 維人之生得天之精服役萬物通天之靈惟物之生得天之穢服役於人其天則昩惟爾蟲蟻又穢之餘腥渠鮑壑乃爾之居非可蠢蠢入人之室循人之器人之食况我竈君爲祀甚尊我家奉之潔浄精勤爾物之么尤不可黷胡爲於斯羣趨隊逐汙我庖厨衊我鼎鼐非惟黷神抑干我私匪干我私實亂天紀姑息茍容則非天理噫爾有義能相君臣物性之中亦覺其真今與爾約三日而徙四圍之外各逺去耳三日不徙徙之不遥是爾有罪昏頑踞驕天討明刑吾何容止即命司冦恭行而已以掃以除焚如棄如誅夷澄清一復厥初嗚呼蟻酋告爾黨類吾言不再爾毋自斃 祧遷祝祠 親未盡逓遷 世序代易義當逓遷追舊感新不勝慘愴 親盡别子祖 世易親盡於義當祧惟别子祖盍遷于墓 親盡族有親未盡 世易親盡於義當祧族脉猶存盍遷彼室 親皆已盡 世易親盡義當祧遷追舊感新不勝慘愴 祭文 奠侍講待制朱先生 嗚呼痛哉吾道之不幸而先生之亡也自孔孟既云没至周程始得其宗然提其綱者甚簡而未悉闡其緒者微露而未彰聞者方疑而未信望者亦而莫從遊其門者莫繼其志誦其書者莫追其蹤獨吾先生見明守剛超羣儒而妙契能至至而終終體致廣大而用盡乎精微志極髙明而行道乎中庸自一本而萬殊無一事之不貫由萬殊而一統無一理之不融所以能訛者訂而闕者補晦者瑩而略者詳啓羣哲之未發集百氏之所長㑹聖訓以作程極至正而大中辭逹意以俱到無或欠而或豐折天下言論之衝而定于一合今古道術之異而歸之同使真是真非若白黒之不亂人心衆理有脉絡之可通聖心賢蘊如丹之炳炳帝謨王範在目之洋洋大金聲之條理粹玉振之玲瓏葢不直可以當周程之嫡嗣是又益精而益光所謂青於藍而寒於氷半與事而倍其功天既不付之以重任使大施所學以措斯世於堯舜何不假之以遐齡使大備斯文以覺後學於無窮嗚呼痛哉吾道之不幸而先生之亡也禮經脩矣而未具將誰有制作之才可以紹其業書傳纂矣而未就將誰有帝王之學可以畢其章春秋深斥諸儒失聖經之旨又將誰與發其大義而振其宏綱嗚呼吾道真不幸而先生之亡也先生之蘊浩乎滄溟先生之德巍乎穹窿望之儼然乎其敬即之温然乎其雍其春風之和薫然襲人而可挹其雷霆之威厲然斷事而不可當其襟懐磊落明快如青天白日之豁其節行屹立萬仞如泰山華嶽之崇其取善也樂而無纎微之棄其疾惡也嚴而無回互之藏其强徤天行而不息其明睿日進以無疆其應學者愈出愈新直探諸懐而不匱而言之入人也又渙然洞徹乎心胸真可謂通儒全才而體道之大成抑自學知利行之至純熟而從容淳以小生獲侍門墻荷警䇿之十年幸不至於迷䝉昨歲暮之趨隅誨諄諄而益隆謂愚根本之已立正可闊歩而力攻責之以參乎之貫戒之以㸃爾之狂宜友善於天下毋孤陋于厥鄉抑上論於千古毋隘守于厥躬須萬變之畢習庶十分之可充於臨岐之丁寧且再約乎茲冬豈謂斯言之在耳及爲永訣之悲傷嗚呼而今而後有疑無復質矣但日誦遺編以自攷而無嚴訓之忘薄寫情而寄奠流涕其淋浪惟昭明而不昩有以廸乎愚 祭侍講待制朱先生大祥 惟先生講明是學於周程夫子之後又精明而光大之上以逹于洙泗淵源之盛使聖人嘉言懿範益信白於天下來世而諸家百氏之似是亂真者悉顛末炳炳無復可遁其情其於斯文之功大矣雖使泰山其夀長爲吾道之主盟於戴履可也何乃氣數之不融而遽與化爲徒使海内學者頓失依歸而長抱山頹安仰之恨耶况如某者深荷教育幸粗知向儀刑永隔無從卒業則其痛慕之私又將何時而已邪日月不居奄及大祥慨道里之云阻望几筵而莫親竊惟先生道在天下昭明洋洋無徃不臨謹爲位茲精舍薄陳蔬酹聊伸一慟之誠儀菲哀長辭不盡意惟先生之靈實鑒之 爲廖師舉哀 惟朱夫子唱明洙泗濂洛之學於斯世遊其門者庸詎以數計公獨所志毅然終老而不衰所守確然經變而愈厲所謂百煉之金不以烈熖爍其精歲寒之栢不以嚴霜改其翠葢前軰老成之風而吾黨直諒之士非惟有以無沗師門之傳而亦足以少増善類之氣何爲不早及於中朝之顯用而僅晩見於南方之小試所抱負於胸中姑稍施其一二方祠奉之未幾遽壙息之奄至嗚呼哀哉追念平生情義周緻切磋琢磨其已矣遥望然而出涕爲位家塾以泄哀昭明洋洋兮來戾 奠廖師 惟我夫子發明周程之所傳上以逹于孔孟在斯世者葢五十年天下士無貴賤羣趨而争湊之者何啻以千自排僞之說一行未仕者顧逺舉而奔潰已仕者顧位禄而變遷卓然於門墻之下一始終而不變者能幾何焉公以剛嚴毅直之資獨屹屹乎其間所志者自少至老而愈厲所守者更險如夷而益堅夫子嘗爲之嘉嘆謂公獨爲拳拳正猶寒松之節不爲嚴霜而改精金之質不爲烈熖而燃非惟師門之無沗而亦國士之所難何爲不顯用於中朝而僅小試於南偏始漳户職已趣操之特特不同流而合汙常自律以清德分教韶潯惟宣䆒夫道心掲先覺之模範正所適於青衿撫字于莆篤哀鰥而恤孤閔歲荒之在疚屢切切以蠲租倅貳于潮當僞禁之正苛圖太極以立祠巋砥柱於頺波執憲南粤適洞蠻之猖獗設方略以捍禦督師徒而平遏移憲而帥抑森嚴乎閫制清海道以寧謐鎮連氓而安泰雖胸中之負抱未及竟其施行然學之篤而見之實得之深而養之精故所至如春風和氣之著物隨所寓而無不發生何琳館之清游方適而壙息之大期已丁嗚呼哀哉追念疇昔辱公知之最宻不以愚之晩進每謙謙而下屈時切磋而琢磨一相與以情實凡書牘之徃來則縷縷其盈溢或所疑之講訂或所聞之攷質或師說之推明或已見之剖析或證印其所是或辨正其所失或相發以並進或交規而互敕既有以挹其虛懐樂義之洪又有以浹其責善輔仁之益雖相去之甚越固精神之無隔懔訃音之奄至嗟死生之異轍嗚呼哀哉吾黨之彫零若是斯文誰與扶持而提挈則愚之西望以哭公也豈爲私慟而緘詞以奠公也豈爲私設昭明洋洋鑒此誠切 奠陳憲 惟公出忠臣義士之後負英明信厚之姿髙標偉躅有祖之遺天子象賢崇德特垂眷遇之私以南方赤子之未遂俾分符秉節而撫綏恵澤浹東衡之民威信著永寧之夷洗寃澤物於曲江之上又接踵乎濂溪之規何世道之不諧未及竟而遽歸逍遥山水之爲樂殊亡身世之是非方耆年之尚壯忽勇退而髙飛茲其雅趣之不凢未可常情而度窺葢不以榮貴利逹之爲事而超然欲怡神養性以終享於期頥何七之未周而仙馭之去不可復追嗚呼哀哉公胡爲而遽止於斯某有同窓之契既而翔泳之分殊而雲水之勢睽自十數年來䝉其不鄙聯緘累牘之貽拳拳以其嗣伯澡爲切磨理義之嘱且復招致金山爲家塾之師畧形迹之不事披誠悃之爲儀既感公之教子髙誼欲成聖門之器以脫流俗之陋亦感伯澡之能恭父命每篤講學之功而精入道之思頗能有以繼父志而悟㫖竊喜之殆若干里似人之爲必將無忝庭訓以副先志亦私自幸此學之不孤而斯道有望於扶持則公之所以教子弟隆師友者非世俗相從於無根無用之比而孟子所謂人樂有賢父兄者於茲見之昨聞伯澡有銓闈之㨗意其旦夕榮歸侍下圑欒戱綵之愉怡何及境尚一程之未及而反成契闊千古之悲藥餌不及躬殮含不及親固足爲終天之恨然全送終大義以慰亡魂於九泉而謹承顔致孝以奉偏親於慈幃者尤子職所當深念而不可虧始得訃於行道莫可覈其的今承書以爲信重驚怛而痛悲嗟善人之不淑夫何脩短之參差慨然緘詞以寄奠引領東望不知涕泗之交垂惟公之有賢嗣以昌厥後兮在公爲不死矣諒昭明焄蒿如在兮其照予之曲而鑒予之哀詞 北溪大全集巻四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大全集巻五十 宋 陳淳 撰 祭文 祭石子餘 論學於去聖頽波之世者知精行宻固難其人然能識向背之大分而卓不迷其所趨者亦千一而未聞惟夫子巻道于茲不得其門而爲叔孫之自絶者葢泯泯而棼棼如君以耆艾之年不知爲將老之身乃奮然一屛其平生馳騖之氣而歛躬肅容與後進趨隅而問津不自諱其淺陋而傾囊倒槖以求是正之真俛焉孜孜不惰于勤此其志趣之超卓夫豈尋常之可倫况其抱剛方不屈之資可與勇於義而果於仁自建陽再謁而歸氣象溫然非復曩時行行之云使天假之年則其所就又未易論某辱同門之義所以嚴鞭勇䇿者方有頼乎終始之勲何癸丒之冬君有南游之興而間闊乎二春幸去秋之來歸謂合簮之有因矧一緘之先枉惟疑辨之是詢何望望更不及見而是緘反爲永訣之文嗚呼吾畏友䘮矣吾將誰爲作德之鄰山川之阻哭臨莫親忽焉斗建之九移而適壙息之將湮是用走价薄奉一酹而東向長望不知然流涕之四奔昭明如在其鑒此誠兮石君 祭陳景文 嗚呼哀哉吾愛友景文之死爲可惜也世競拏攫於利門爲機巧者百出而子獨恬然守先人之稼穡也世争馳騖於榮途至皓首不肯休而子獨退然惟林泉之樂以自適也世皆以絺章繪句爲學無一字反諸身而子獨毅然屛去時技之習一惟躬行自飭也葢其禀純慤近道之姿而非世味之所能溺也生長田間而有士君子之實也胸中負抱有定主而時人莫之識也自少年講學一聞聖賢正大之論則信之不復疑而嗜之不容釋也凢語孟之格言要旨則誦詠之甚力也事有觸乎前則舉以應之若流諸肺腑而不外索也故日用對境而至理成法昭昭在目不揜匿也其文雖不足而甚有餘其質也其節目雖闊疏而所謂大經大本則無慙德也以先業積累艱難之爲念與其兄一心共保之而不異籍也友于兄如一體而無纎毫之間隙也所以爲之經紀其後累者不以存亡彼此二其心而一如已息也充此念以徃端可質神明而入堯舜之域也平時輕財重義無吝嗇也存心濟人常怛惻也四鄰假貸無不賙之而未嘗爲爾汝之擇也宿逋積負時必蠲之而未嘗計錐刀之獲也仁恕逹于一方而困窮無告者均含茹其澤也與人直情而行無粉餙也所合者不茍而胸中涇渭則甚白也賢者之交久要不忘而挾勢之臨則一毫不可得也日飾十畞之園而蔬菓之是植也蔵脩游息於是而悠然以朝夕也與童子六七人絃誦乎其中而視浴沂之趣一也外此無所知亦無所役也葢上古之遺民逸士與比屋可封之叟康衢順則之童者爲儔匹也非後世所謂耦耕荷篠竹林自放之徒或潔身而亂大倫或蔑禮法而爲名教之賊也其視斯世之醉生夣死於頺波流俗顛迷於私欲詭道不自覺者大有徑庭之隔也昔與子相聚隆興迨今葢三十餘年而尊德樂道之誠如一日也每以得一言之訓不迷錯者爲深感而謂成已之恩爲罔極也常存父事之敬而拳拳不忘悃愊也年來屢有遊圃之約而因循未之前即也夏季之簡方以學道不勤者自咎而請益也何越秋未幾忽以訃聞爲之震驚而禠魄也嗚呼哀哉天何奪我愛友景文之若是亟也知心者世固鮮而知子之心者誰其的也哀死者人之常而子之死誠可痛戚也嗚呼哀哉追念疇昔心如噎也一樽之奠儀甚瘠也所以寫繾綣哀情於子而不自已者非私爲之昵也惟精爽之不昩兮其歆我之誠而來格也 祭十五伯父伯母 噫惟二老享夀俱隆如彼雙椿垂䕃我宗一門長稚均在帡幪胡爲茲今相繼云亡合族失庇如露于空號鳴蹢躅莫訴彼蒼行趨窀穸益愴于中恭陳菲奠聊寫哀靈兮不昩來挹其芳 奠陳親晦之 人生氣禀最難其醇如君之質湛乎其人不隨風而靡靡不逐流而奔奔其洞洞其容溫溫其行謙謙其言恂恂持恭之常不以隠而廢處義之厚不以利而湮接物無所忤而非詭道之謂與人無不周而非汙合之云葢有得乎恵之和而不流而語其資之所逹則暗與道以相隣是所謂吾黨之德友豈直爲同門之懿親何相與之未幾遽幽明之兩分嗟游陪之契闊孰始卒其陶薫感壙息之及期愴兹懐而莫論聊一奠以寫哀噫來格兮靈魂 癸王氏姊 維靈父母兄弟蚤已俱亡孑然以一身孤立於太原之胄嵗時來徃乎宗家者恩意未嘗少間視叔父如乃父同祖兄弟無異乎同胞壬子之冬與濟陽氏姊胥燕于吾家合親族長幼萃焉獻酬祝頌方相期於夀考期頥之地百歲團欒常如此日竊亦喜其康寧未艾謂歲歲必可星圑蕚聚以洽骨肉之懽何意自此反成終訣靈之歸方再閱旬略不聞有微恙而遽奄然以訃而濟陽氏姊亦繼此不可再見嗚呼天何降割于我有系之如此邪一朝千古感舊如新薄奠告哀語不能䆒惟靈其垂饗之 祭蔡氏姊 惟我兄弟姊妺自同祖而下惟太原氏姊居長靈而爲次平時相與於義甚篤未嘗有爾汝之間壬子冬暮之集夀觴交錯方相期於圑欒未艾何一别而去春籥方更而太原氏姊忽焉如奪淚睫未乾而夏之季靈又繼之嗚呼哀哉靈之秉心甚慤而直靈之處已甚約而質其志潔也絲毫垢汚不能容其性仁也里閭惸獨無所吝亦非歉然於夀者之證也天胡降割而遽止於斯嗚呼哀哉昨朝侍疾之語今厯厯恍如在耳豈謂自此遂成永訣耶一樽之奠莫訴予悲靈兮不昩其鑒于茲 祭程氏姊 嗟嗟姊兮與我同祖恩義綢繆有若同父雖既從人而義不阻歲時徃來寧曰爾汝何事不常倐焉齟齬數奇以窮閱十而五六袠方開遽判今古男二未室女一幼處骨肉之痛徹我心膂窀穸届期益重愴楚聊薦一樽以寓哀素靈魂不昩來格來顧 與堂兄等祭程親正仲 前年丙寅鶉尾之㑹哀哀涕漣既哭我姊如何丁卯方閱歲餘淚㾗未乾復哭姊夫吁嗟君兮慈良其性於已不華於物無競來徃我門恩義甚敦與我軰行如親弟昆其在家居恂恂信實伉儷如賔伯仲如一仁何不夀善何反殃夫婦中年相繼云亡蒼蒼茫茫不可致詰爲君痛悼中心如噎一樽之奠聊寫此誠儀菲哀長詞不盡情 妻李氏祭嫂宋氏 哀我嫂嫂何遽䘮兮棄我父母不終養兮反令舅姑哭汝葬兮三袠爲婦一如夣兮人道反常何勝痛兮我感疇昔而來慟兮一樽之奠有餘愴兮焄蒿如在其來享兮 妻李氏祭姊八姨 嗟嗟姊兮何數之奇而命之促也徃歲既䘮爾良人兮何未匝四朞而姊又繼之不淑也棄其父母不以周旋兮反令爲汝哭也四十八年兮如夢之倐也僅有一子兮庶幾其遺躅也幽閒貞静之姿兮不可以復贖也溫恭婉娩之容兮不可以復矚也我疇昔姊妹之情兮何勝其痛毒也感窀穸之届期兮病不能以行服也姑一奠以寄哀兮歉然終不足也惟靈之格思兮少鑒我心曲也 同族人祭八叔 哀哀我公粹乎爲人吾鄉之表吾族之尊辭氣謙和容貌恭溫與人有義接人有恩視五服外如親子孫凢我宗人帡幪是均一朝契闊若䘮厥親號攀愴慕痛懐莫論菲奠薦誠聊寓此樽洋洋格思嗚呼靈魂 奠外姑黄氏 惟靈享夀七十有四婦道母儀兩無所愧我託恩庇餘二十年一朝千古痛復何言窀穸戒期薄陳奠爼靈魂洋洋鑒此素 代姨子奠外祖母黄氏 惟靈以膏腴之胄朴淑之資出自江夏適于隴西育一男而二女早畢夫昏嫁之儀與君子以偕老享夀齡於七十四朞在人生之希有固亦何憾而怨咨惟痛念夫我父之蚤世兮不得預行服之列鞠躬盡瘁以荅授室之義而我母又繼以先亡兮不克執䘮服勤以終大事而報夫劬勞罔極之恩私此實孤外孫終天之所長恨無一日忘諸心者而在靈亦豈能恝然瞑目於斯上無以訴之天神下無以白之地惟願逹此情於我父母兮交相隂隲以黙祐使我粗克立於斯世以無墜乎香火之祠則其於無可奈何之中或稍其庶幾嗚呼哀哉日月不居窀穸有期聊薄奠之敬陳以寓哀乎此詞詞不盡兮哀長惟靈如在其鑒茲 祭三十一堂兄 嗚呼哀哉吾兄曷歸我輩之悲兄弟手足之愛同氣連枝天屬真情之所在終有不可得而虧自孩童至耆艾相與羣聚乎一門恩意綢繆何可以歲月而計之以兄爲之長正所頼其䕃樾之私况兄禀氣之厚雖年登六十有九而姿態未瘁殆如五十之期意相處之未艾何一旦忽焉不可得而追所享年者未爲不夀亦未可以爲怨咨惟其臥病不及知候以藥療而其屬纊不及知與於扶持所爲弟者弗獲於此以盡吾義而於兄者遽成終古之永相違嗚呼而今而後更莫陪游息而奉笑語更莫聆謦咳而睹容儀嗟天倫之割痛將正寢之告離日月逝其益逺涕泗霈其淋漓一尊之奠莫寫哀思惟英靈之不昩兮其鑒斯 祭三十二堂兄 惟我與兄皆自一祖同根而生同門而處出則同游入則同聚食則同饌事則同語恩義相期何可計數胡爲中道遽判今古夀不享百僅周五禍變殫極莫可扶救死者已矣生者何慕原鴒之情曷勝痛楚日月云吉庸奉爾柩壬山之麓於焉安厝雖弗如儀亦可保固一樽之奠聊泄哀素靈魂如在來享來顧 北溪大全集巻五十 欽定四庫全書 北溪外集 奠文 王 雋 維年月日學生王雋等謹致奠于近故北溪先生判簿陳公之靈嗚呼夫誰不傳道受業真實難其人昔在洙泗若曽與顔所造彌真降及伊雒尹謝游楊實超等倫逮近世紫陽朱子之門號爲嫡嗣亦惟先生與黄廖諸君子僅僅若參辰始先生之進見紫陽也貌木訥而甚古語期吃而少文紫陽隨其叩擊察其素蘊葢有本而有根延之郡庠而禮特異接之郡齋而情愈親凢有所質正有所辨難衆方訝其陵僣紫陽則傾囷倒廪而樂爲開陳葢先生親切洒落之見基於覃其思研其精而先生研精覃思之功則又得於静而一敏而勤紫陽明睿絶世故洞識其所學於始覿之辰逮精舍之合并則又痛加砭劑既博之以尚友四方之志復約之以從古聖賢克治之實屢警誨之諄諄紫陽是時葢望先生以成德而先生亦心領意㑹而書諸紳繼是紫陽即世矣先生念遺訓之拳切懼正道之廢堙愈精思而力踐學進進而又新雋等不獲遇文公而親炙得師事於先生而幸實均荷抽關而啓鑰闡正塗而指迷津熟四書之講貫摭字義而討論㧞雋等於坎穽脫雋等於荆榛如焦土而沃以膏澤如晦谷而耀以曦輪尚賴先生之終教豈謂訃音之遽聞嗚呼天其忍䘮斯文歟思昔先生承紫陽直截之訓未幾紫陽遽爾奄逝今雋等正望先生痛切之規有求未即而亦遽泣先生于蒼旻嗚呼先生探其賾而索隠精其義而入神遡大原之脉絡觝異說之紛綸别分數於理欲之界限析錙銖於全體之渾淪攷古之博而精禮文之品節窮理之粹而䆒易學之淵源徹終始表裏之謂敬極生意不息之謂仁議論也水有源而浩浩德行也玉有彩而磷磷其言語朴乎若訥而發爲詞章則有爛如之雲其辭色凛乎若嚴而即之造請則有溫如之春嗚呼天何忍奪雋等之師匠孤哉此道其誰與鄰抱羣疑之轇轕攬遺巻而酸辛設靈几以一慟徒有涕以霑巾緘詞逺奠意不盡言 奠文 陳 宓 嗚呼自文公朱夫子闡孔孟之秘吾道大明遊其門者天下居其半獨北溪先生傳一於南漳問學髙明踐履端方嚌嚅理義之奥沉酣道德之鄉使伊洛源委於是乎有屬而開誘後進不至擿埴索塗而馳騁乎康莊學優則仕意謂官無崇卑皆可以行志天胡不憗一病莫支而公之抱負不及設施其一二宓托契之乆聞訃驚怛恨不及徃唁繐帷以少見朋友之義所幸傳家有子含英咀華猶可以繼志而述事薄奠效誠不覺然而出淚尚饗 祭文 黄必昌 嗚呼講學至於精微則益易差進道至於峻絶則愈難守孔門之速肖凢七十而具體者葢亦僅有自軻死以及周程越千四百年而授受尹謝游楊皆有過人之才終未盡化乎查滓又厯數傳乃及朱子集諸儒之大成振前聖之墜緒朱之門人半天下其升堂入室者又可數伏惟先生朱門嫡嗣一見之初遂䝉許與外若朴鈍而明敏絶人言若拙訥而勇進莫禦混然之中而有粲然者存尋常之中而有精妙者寓慤乎子輿省身之誠湛乎曽晳詠歸之趣德量渾涵則顔子之不校氣象巖巖則孟氏之無懼宜乎獨得朱子之大全而考亭夣奠之後猶使學者有所宗主也嗚呼後學所望於先生者何如而一旦遽止於此也人莫不悼先生之亡而孰知僕之戚戚尤不能已也僕慕先生之道亦既有年去先生之居僅數百里然而進見之日爲最晩親炙之時葢無幾迨夫同試南宫棲遲逆旅耳提面誨猶姪猶子念聚㑹之爲難急講明乎大旨既而金陵之游僕守不逺有方之戒而不敢從嚴陵之講僕懐倚門之望而不能俟及先生横經溫陵僕僅得私傳諸人而淑艾乎已將謂先生來仕安邑而僕已觧戌安陽則卒業之期尚可倒指曽謂西郊拜别而遂判袂於生死乎嗚呼先生之疾不知時没不知日既不及盥手以飯含又不及執紼於道周聞訃遣奠獨在諸賢之後僕之罪不敢諱而先生之恩義將曷酬已焉哉泊然之容不可復見琅然之音不可復聞所恃者遺書之可攷則堂堂之心庶千古其猶存悵南望以何極徒紓哀於此文嗚呼哀哉尚饗 墓誌【敘述附】 有宋北溪先生主簿陳公墓誌銘 朝奉大夫主管建康府崇禧觀陳宓撰 嘉定十六年四月一日北溪陳先生卒後四年其門人蘇思恭梁集陳沂以書抵莆陽陳宓謁誌陳宓既題其墓又爲之辭曰先生生有淑質幼而頴悟少長趣識已端髙爲學務實以同於俗爲耻間取濂洛遺書伏而讀之曰是若與吾心㑹葢真得洙泗之傳者循闖門未身其奧吾心恧焉聞朱夫子講道武夷是又真得濂洛之傳者贏粮願從厄於無資天啓其逢夫子出守實維先生之鄉一見與語知其用工之深久直以上逹之理發之謂凢閱義理必尋䆒其根原如爲人父何故止於慈須窮慈之根原所自來爲人子何故止於孝須窮孝之根原所自來先生一聞其語深思黙探日求其所未至不以茍得而遽止也夫子去漳每語諸人屢以南來吾道得一安卿爲喜或士友疑問不合夫子意獨稱安卿爲善問其許可如此先生又積其十年之學凢所讀聖賢之書講明義理洞䆒淵㣲日用之間行著習察有以洞見乎天理流行之妙胸中灑落隨其所處莫不有從容順適之意不逺千里質之夫子有喟然與㸃之嘆則又告之曰當大作下學之功毋遽求上逹之見當如曽子専從事於所貫毋遽求曽子之所一當如顔子專從事於慱約毋遽求顔子之卓爾夫子葢許先生以曽晳之意而勉先生以子路冉求公西華之事也先生於是無書不讀無物不格旁搜廣覽惟恐或遺嘗語人以文公表而出四書與近思録乃聖賢傳心明道之要法學者造道成德之大端非謂天下道理聖賢事業可以取足於此而已也凢經傳子史之所載紀綱制度之詳禮樂刑政之用古今興衰治亂之原得失利害之機與夫異端邪說似是之非淺深疏宻難明之辨須一一講䆒勘驗過方得又曰書乃帝王大用流行處周禮乃周公大用流行處春秋乃孔子大用流行處皆不可不盡心焉者葢妙道精義須從千條萬緒中串過無一不周匝然後爲聖門之實學不然則不免落空矣此皆先生中年再聞朱夫子一貫博約之語積功而有得者也至是夫子之所以教先生之所以學徹上徹下該貫精粗無復遺恨矣夫子没先生僻處南陬與四方同門朋友聲問不相接鄉間諸老曩在朱門者皆已零落後人累於科舉習於見聞絶無此志唯鄰郡泉莆間有相信從者嘉定丁丑以特試寓中都四方士友所萃有平昔同門而未識面者聞先生至叩門求質者甚衆朝士大夫爭迎館焉鄭侯之悌刺嚴陵招致學宫坐臯比講道發明正學求其指歸則有道學體統等四篇觝排異端中其膏肓則有似道似學二辨葢近世固有學無師傳竊似亂真自立門庭者但教人黙坐求心謂一蹴可以至道而以致知格物爲支離認人心爲道心而理欲是非之所在皆置之不問後生晩出喜其奇而便其簡羣而和之牢不可破朱子没其說益張其徒益繁故先生極力排之者昔孔子沒有孟子息邪距詖以正人心而孔子之道始尊嗚呼是先生之所以爲心歟歸自中都泉之人士争師之先生爲之講解率至夜分惟恐聴者之勞而住已曽無一毫倦色惟慮夫人無以受之而不憚於傾其所有以告於是門人隨其口授而筆之於書大學論孟中庸則有口義仁義禮智心意性情之類隨事剖析則有字義詳講仙谿陳沂徃來其門歲月逾久以一時問荅之言輯均谷所聞二巻尤其深切著明者也今二邦學子欲識聖門蹊徑者皆頼是書以爲標的云惟先生之道至晩益尊行著於鄉德形於言其胸中明瑩湛乎太空之無雲也其辯說條暢浩乎水涌而山出也其推已及人之心甚於飢渇嗜慾而不能以自遏也先生調官泉南諸生預竊自幸其有以終教於我也將之官而先生卒於是相與哭之哀曰此後學之不幸也嗚呼先生仕不逮禄而行可爲法功不及時而言可明道死而不亡信然非邪先生諱淳字安卿漳之龍溪北溪人淳熈己酉與計偕嘉定丁丒該特奏恩越明年授廸功郎主泉州安溪簿壬午以恩循修職郎享年六十有五曽大父宥大父尚德父懐忠咸韜德弗耀妻曰李氏同門友唐咨之季女子曰榘能讀父書而詮次其家集爲五十巻女二人長適蕭篤志次未行銘曰 在昔洙泗 孔聖尚存 羣弟親炙各有所聞 及師既沒 源逺流分子夏知過 葢爲離羣 卓爾曽子道晩益尊 偉矣先生 始登朱門妙契厥旨 一貫紏紛 師去愈久cq=871不替討論 由泉暨莆 從者如雲衞道嚴陵 大論始伸 剖析幽㣲如木斯春 瑞泉之里 石鼓之原過者必敬 巋彼新墳 敘述 門人 陳 沂 先生禀姿無華識性頴悟少習舉子業嗜學精勤趣向不凡髙東溪門人林簿宗臣鄉之儒先也一見奇之謂曰子之所習科舉文爾聖賢大業則不在是乃以紫陽朱文公所編近思録授之先生退而誦習始知濂洛之淵源於是盡屏舊學博訪諸君子之書専研精䆒得其梗槩時有愕然疑諠然笑譁然毁者先生確然自信不爲之感思欲摳衣文公之門迫於親飬而未能也歳在庚戌文公出守臨漳先生抱十年願見不可得之誠廼䄂所著自警詩而贄敬焉文公恨見之晩首授以根原二字謂凢看道理須各窮个根原來處方見得端的確定而不可易首末表裏必極其透徹不可只窺見一斑半㸃便以爲足因劇論詳剖且歡然曰某到此未曽將這般道理說與人今向公都說了先生面領心㑹時造郡齋講論或至夜分凢所扣擊無非向上意旨文公屢以善問稱之延寘學宫表率後進辛亥夏文公去郡先生推詳所授根原析爲問卷書來印證有看得甚精宻之語貽書于李唐咨堯卿曰區區南官喜爲吾道得此人爾丙辰秋先生因感嚴時亨與㸃論大有遺闕發爲詳說槎溪廖子晦先生劇與辯論猶以語上遺下語理遺物爲疑質之文公雖未免互有得失之荅然終喜先生所見淨潔爲不易文公晩年嘆此道之寂寥屢書招致己未冬再謁于攷亭文公時已寢疾延至卧内扣以十年之别有甚大頭項工夫先生縷縷開陳文公復抑之曰所欠者惟當大專致其下學之功爾葢至是甚嘉先生已見根原大意復欲其詳驗實體於日用事物之中也故竹林所聞無非直截痛切喫緊爲人底語與昔日郡齋從容和樂之訓逈然不同越明年庚申正月告歸文公借棊引喻猶欲其博友四方則拳拳属望之意有在矣三閱月而文公即世先生追思嚴訓痛自裁抑一掃平日立定大底意見平心下氣悉力探討於書無所不讀於事無所不格凢千條萬緒分合出入實是實非易惑難辨者無不毫分縷析各有以詣其極而無餘故其真積之久渾然不見其本末精粗之間此先生再見文公而深有得也先生之道黙探乎太極渾淪之妙而實不離乎粲然日用之中剖析乎事物流行之費而實緫㑹乎本原之所自出故其言太極曰太極只是理理本圓故太極之體渾淪以理言則自末而本自本而末一聚一散而太極無所不圓具以象言則自博而約自約而博一闔一闢而太極無所不極至自萬古之前與萬古之後無端無始此渾淪太極之全體也自其冲漠無眹而天地萬物皆由是出及天地萬物既由是出又依舊冲漠無眹此渾淪無極之妙用也聖人一心渾淪太極之全體而酬酢萬變無非太極流行之用學問工夫須從萬事萬物中串過湊合成一渾淪大本又於渾淪大本中散爲萬事萬物使無少窒礙然後實體得渾淪至極者在我而大用不差矣其言仁曰仁只是天理生生之全體畢竟天理二字除不得一个生字亦除不得仁無表裏動静隱顯精粗之間惟此心純是天理之公而絶無一毫人欲之私乃可以當其名若一處有病痛一事有欠缺一念有間斷則私意行而生理息便頑痺不仁矣又謂忠如水之潤恕如水之流發出忠底心便是恕底事做成恕底事便見忠底心至於心思與形體之動則驗其所發之時㣲不同食色與才禀之性則辯其所指之本大有異皆探賾發㣲之至論也其他闡明經㫖誘掖後學循循有序爲之立一定之則此渾淪聖門所從入之地則曰聖人言語皆從大本中流出雖一言半句若常談而莫非精義妙道之所發見凢義理都藏在句裏其間有正面說者有偏旁及者又有縱横顛倒說者雖不同然須先於本物根株上見得爛熟然後縱横顛倒無所不通其始學未有所入者則正其路脉而語之曰讀書之法須字字句句曉其文義然後通全章以會其旨歸文義旨歸既通然後吟哦諷誦以玩其底藴固不可只皮膚上淺淺獵渉亦不可就字旁生枝節支離但虛心玩味浹洽日乆自然有得其已學粗有所得者則進以入德之次第而勉之曰道理渾淪非可以一蹴到凢看道理須就裏面重重入細做工夫自㑹到至精至極處最緊要是就身心上著實體驗其有無欠缺常切照管勿令間斷方可已分上有得不是懸空閒說恐其騖於髙逺則曰道理初無妙只在日用人事間但循序用功便自有見非如老莊脫人事之外而求之虛空曠蕩之表也所謂下學上逹者非謂專務下學便能上逹須下學工夫至到然後可著上逹工夫則氷融凍釋自不勞力爾恐其畫於小成則曰盈天地間千條萬緒是多少人事聖人大成田地千節萬目是多小工夫惟當開拓心胸大作基址須萬理明徹於胸中將此身放在天地間一例看然後可以語孔顔之樂須明三代法度通之於當今而無不宜然後爲全儒而可以語王佐事業須運用酬酢如探諸嚢中而不匱然後爲資之深取之左右逢其原而真爲己物若拘拘只守一隅道理偏著在已則寡陋窄狹孤單枯槁是乃一夫之小善何足以言道何足以言學至於以天理人欲分數而驗賔主進退之幾如好好色惡惡臭而爲天理人欲彊弱之證必使之於是是非非如辨白黒如遇鏌鎁不容有騎墻不决之疑則雖艱難險阻之中無不從容自適夫然後爲知之至而行之盡此又深砭學者之膏盲而示以至極之標的也先生平居里閈不沽名譽不拘流俗恬然退守若無聞焉然德名播天下大夫士有志於道者往來必致敬壬申夏趙公汝讜守臨漳一見先生貌粹而古言約而精信其爲得道君子也重禮招屈處以賔師之位先生遜謝不獲而後就其後大老賢侯時造其廬或質以所疑或咨以時政而一時之碩儒學子問道踵至歲在丁丒待試中都同志之士逺及川蜀争投贄謁朝紳之彦聞風加禮歸過嚴陵郡守鄭公之悌率僚属人士延講郡庠先生嘆陸學張王學問無源全用禅家宗旨認形氣之虛靈知覺爲天理之妙使人終日黙坐澄心以求大本屛去道問學窮格工夫欲一超徑造上逹之境反托聖門以自標榜牽聖言以就老釋意其爲吾道之賊極口辨論辭不少遜遂發明吾道之體統師友之淵源用功之節目讀書之次序析爲四章以示學者大公至正之標的於是儒名墨行盗名於一方者歛縮不敢肆而志學向道者始釋然知邪正之所由分然則先生之息邪說詎詖行正人心其有功於斯道也大矣注簿安溪未上而殁學者痛慕或奔赴其䘮或爲位而哭或緘詞寄奠寺丞復齋陳公宓大書其阡曰嗚呼有宋北溪先生之墓復誌而銘之先生學力造㣲充飬有道胸懐磊落而榘度端方智識髙融而文理縝宻言語簡訥而入人也如時雨之潤容貌樸古而接物也如春陽之溫形於議論不待思索自中流出如長江大河有沛然莫能禦之勢見於動作不事矯揉而見面盎背有粹然不可揜之美晩年嘆師友之凋零直以傳道授業爲己任樂於教人雖終日應酬而不倦或有憤悱而不能自發者先生爲之逹其詞意徹其骨髓令人言下省悟忻懌不能止生理素薄量入而出衣敝緼袍畧無少憾菽水甘旨曲盡其歡其順親有道世俗多用浮屠先生諭父以理屛去不用母疾亟藥劑罔功先生號泣于天乞減已夀以延母年弟妺之未婚嫁者則竭力任責以次了遣親黨之不能送者則倡義經營爲之安厝先生雖不見用於世然憂時論事感慨動人每誦前軰歌詞擊節長嘯以發其勃勃英毅之氣嘗代人奏劄言山東歸附有若可安之勢而實非所以爲安者不可不深爲之慮亡金屛息有若可緩之形而實非所以爲緩者不可不急爲之防目擊閭閻利病慨然開陳如止横歛懲豪姦實檢旱秤㑹價禁屠牛懲穿窬戢海冦之請無非深切時政杜絶民害如請改黌泮移貢闈罷塔㑹禱山川社稷禁滛戲滛祀則又一以崇化導民爲意陳復齋嘗云鹽筴爲漳害最深先生條畫詳盡使其說果行則惠流數世何必仕是邦而後爲政耶先生舊所編緝則有禮詩女學之書外有字義詳講大學中庸口義筠谷瀨口金山所聞皆諸生所録而先生筆削之矣其他著述與夫徃復書問先生之子榘編次爲五十巻吁道必真得其人而後明學必真得其人而後傳若先生真文公之嫡嗣歟沂摳衣師門二十年矣先生不【闕】 北溪外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