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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庫集部63
  欽定四庫全書
  御製古文淵鑒序
  夫經緯天地之謂文文者載道之器所以彌綸宇宙統括古今化裁民物者也是以乾苞坤絡非文不宣聖作賢述非文不著其為用也大矣書契以後作者代興簡册充盈體製不一約而論之靡不根柢於羣聖權輿於六籍如論説之類以疏解為主始於易者也奏啓之類以宣述為義始於書者也賦頌之類以諷喻為指始於詩者也傳序之類以紀載為事始於春秋者也引而伸之觸類而通之雖流别各殊而鎔裁有體於是能言之士抒寫性情賁飾詞理同工異曲以求合乎先程皆足以立名當時垂聲來葉彬彬郁郁稱極盛焉然而代不乏人著作既富篇什遂繁不有所裒輯慮無以觀其備也不有所銓擇慮無以得其精也古來采核之家載在四部名目滋多類皆散佚其流布人區者自蕭統文選而外唐有姚鉉之文粹宋有吕祖謙之文鑑皆限斷年
  代各為一編夫典章法度粲然一王之制前不必相師後不必相襲此可限以年代者也至於文章之事則源流深長今古錯綜盛衰恒通於千載損益非闗於一朝此不可限以年代者也諸家之選雖足鳴一代之盛豈所以窮文章之正變乎朕留心典籍因取古人之文自春秋以迄於宋擇其辭義精純可以鼓吹六經者彚為正集即間有瑰麗之萹要皆歸於古雅其綺章秀製弗能盡載者則列之别集傍采諸子録其要論以為外集煌煌乎洵秉文之玉律抽牘之金科矣夫帝王之道質文互用而大化以成聖賢之業博約並施而性功以備是書也雖未足以盡文章之勝於聖人游藝之㫖亦庻乎其有當也夫
  康熙二十四年十二月題并書



  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八
  御選古文淵鑒總目     總集類
  巻一
  周【左傳】
  巻二
  周【左傳】
  巻三
  周【左傳】
  巻四
  周【左傳】
  巻五
  周【國語】
  巻六
  周【國語】
  巻七
  周【公羊傳 穀梁傳】
  巻八
  周【戰國策】
  巻九
  秦【戰國䇿】
  巻十
  漢【髙帝 文帝 景帝 武帝 昭帝 宣帝元帝 成帝 哀帝】
  巻十一
  漢【賈山 賈誼 薄昭】
  巻十二
  漢【鼂錯 枚乘 董仲舒 淮南王安】
  巻十三
  漢【嚴安 徐樂 司馬相如 主父偃 東方朔吾丘夀王 司馬遷】
  巻十四
  漢【王吉 路温舒 魏相 趙充國 鄭昌 張敞 賈捐之 匡衡 貢禹 蕭望之 王褒
  諸葛豐】
  巻十五
  漢【劉向 杜欽 翼奉 薛宣 王尊 公乘興劉輔 谷永 梅福】
  巻十六
  漢【孔衍 耿育 王嘉 母將隆 師丹 李尋鮑宣 揚雄 劉歆 賈讓】
  巻十七
  漢【光武 明帝 明徳馬皇后 章帝 和帝和熹鄧皇后 殤帝 安帝 順帝 桓帝】
  巻十八
  漢【竇融 馬援 朱勃 班彪 桓譚 杜林張純 鄭興 陳元 朱浮 第五倫 韋彪
  孔僖 何敞 徐防 魯恭 魯丕】
  巻十九
  漢【班固 崔駰 樊準 陳忠 翟酺 虞詡左雄 郎顗】
  巻二十
  漢【劉梁 李固 皇甫䂓 陳蕃 劉瑜 劉陶張敞 傅燮 蔡邕 鄭康成 孔融 應劭 陳琳 臧洪】
  巻二十一
  三國【魏文帝 明帝 陳王植 董昭 王朗劉廙 衛覬 楊阜 髙堂隆 蒋濟 杜恕 程曉 夏侯太初】
  巻二十二
  三國【蜀漢昭烈帝 諸葛亮 呉大帝 景帝駱統 諸葛恪】
  巻二十三
  晉【武帝 元帝 明帝 康帝 穆帝 簡文帝羊祜 杜預 苟朂 庾峻 劉實 劉頌劉毅 傅咸 李宻 陳夀 虞溥 張悛閻纘 陸機 劉琨】
  巻二十四
  晉【干寳 庾亮 荀崧 范甯 蔡謨 王羲之孫綽 徐邈 戴逵 韓延之】
  巻二十五
  宋【武帝 文帝 孝武帝 始安王休仁 傅亮何尚之 范曄】
  巻二十六
  齊【髙帝 武帝 豫章王嶷 竟陵王子良 孔顗 顧憲之 孔稚圭】梁【武帝 邵陵王綸 沈約 任昉 蕭子顯】陳【文帝 徐陵 沈炯】
  巻二十七
  北魏【太武帝 文成帝 孝文帝 任城王澄北海王詳 元暉 張普惠 韓麒麟 韓顯宗 孫惠蔚 崔光 甄琛 邢巒 髙謙之】
  巻二十八
  北齊【邢卲 杜弼】
  北周【武帝 蘇綽 庾信】
  隋【文帝 牛 李諤】
  巻二十九
  唐【髙祖 太宗 睿宗 明皇帝 肅宗 代宗徳宗 武宗】
  巻三十
  唐【傅奕 徐賢妃 房喬 魏徵 張素 李百藥 馬周 岑文本 禇遂良 張藴古】
  巻三十一
  唐【狄仁傑 劉知㡬 陳子昻 蘇安恒 崔融張柬之 宋璟 張説 蘇頲 張九齡】
  巻三十二
  唐【張均 劉秩 孔璋 栁芳 顔真卿 郭子儀 楊綰 賈至 元結 劉晏 常袞 獨孤及 李華 李翰】
  巻三十三
  唐【陸贄】
  巻三十四
  唐【權徳輿 髙郢 栁冕 梁肅 沈既濟 于公異 裴度 李絳】
  巻三十五
  唐【韓愈】
  巻三十六
  唐【韓愈】
  巻三十七
  唐【栁宗元】
  巻三十八
  唐【白居易 元稹 劉禹錫 李翺 田正吕温 皇甫湜 舒元輿 李漢 歐陽詹】
  巻三十九
  唐【劉蕡 李徳裕】
  巻四十
  唐【杜牧 鄭亞 孫樵 李商隠 羅隠 陸蒙 皮日休 沈顔】
  巻四十一
  五代【後唐荘宗 李繼岌 李嚴 周世宗 王朴 南唐主李昪 南唐主李景 張義方江文蔚 歐陽廣 潘佑 馮涓 幸寅遜田淳 呉越王錢鏐 丁思覲】
  巻四十二
  宋【太祖 太宗 真宗 仁宗 英宗 神宗髙宗 孝宗 光宗 寧宗 理宗】
  巻四十三
  宋【張齊贒 田錫 王禹偁 陳靖 魯宗道孫奭 尹洙 蘇舜欽 宋祁 張方平 王珪 蔡襄 包拯 石介 呉育 錢公輔鄭獬 范仲淹】
  巻四十四
  宋【韓琦 富弼 司馬光 范鎮 范百禄】
  巻四十五
  宋【歐陽修】
  巻四十六
  宋【周惇頤 張載 程顥 程頤 楊時 范育】
  巻四十七
  宋【王安石 王安國 蘇洵】
  巻四十八
  宋【余靖 劉敞 劉攽 吕誨 宇文之卲 沈括 孫覺 鄭俠】
  巻四十九
  宋【蘇軾】
  巻五十
  宋【蘇軾】
  巻五十一
  宋【蘇轍】
  巻五十二
  宋【曽鞏】
  巻五十三
  宋【曽鞏 曽肇】
  巻五十四
  宋【韓維 劉摰 蘇頌 吕公著 吕大防 吕大鈞 范純仁 李清臣】
  巻五十五
  宋【范祖禹 江公望 晁補之 陳師道 張耒秦觀】
  巻五十六
  宋【王令 鄒浩 李之儀 晁説之 李昭玘】
  巻五十七
  宋【李綱 汪藻 程俱 羅從彦 鄭樵 李燾王十朋 楊萬里 周必大】
  巻五十八
  宋【胡宏 劉子翬 朱松 羅願 程大昌 范浚 彭年 劉光祖 陳傳良 陸游】
  巻五十九
  宋【朱熹】
  巻六十
  宋【朱熹】
  巻六十一
  宋【朱熹】
  巻六十二
  宋【張栻 吕祖謙 陸九淵 陳亮 葉適】
  巻六十三
  宋【蔡沉 陳淳 真徳秀】
  巻六十四
  宋【魏了翁 黄震 王柏 牟子才 方逄辰文天祥 謝枋得
  臣】等謹案
  御選古文淵鑒六十四巻康熈二十四年
  聖祖仁皇帝御選内閣學士徐乾學等奉
  勅編注所録上起春秋左傳下迨于宋用真徳秀文
  章正宗例而
  睿鑒精深别裁正當不同徳秀之拘迂名物訓詁各有箋釋用李善注文選例而考證明確詳畧得宜不同善之煩碎毎篇各有評㸃用樓昉古文標注例而批導窽要開發精㣲不同昉之簡畧備載前人評語用王霆震古文集成例而蒐羅賅備去取謹嚴不同霆震之蕪雜諸臣附論各列其名用五臣註文選例而夙承
  聖訓語見根源不同五臣之踈陋至扵甲乙品題親揮奎藻别百家之工拙窮三準之精㣲則自有總集以來厯代帝王未聞斯著無可授以為例者盖
  聖人之心無不通
  聖人之道無不備非惟
  功隆
  徳盛上軼唐虞即
  乙覽之餘
  品題文萟亦詞苑之金桴儒林之玉律也雖帝堯之煥乎文章何以加哉乾隆四十六年五月恭校上
  總纂官【臣】紀昀【臣】陸錫熊【臣】孫士毅
  總 校 官 【臣】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一目録
  周
  左傳
  鄭莊公叔段本末【隱公元年】
  衛石碏諫寵州吁【隱公三年】
  魯臧僖伯諫觀魚【隱公五年】
  鄭伯侵陳【隱公六年】
  鄭伯命大夫百里居許【隱公十一年】
  魯臧哀伯諫納郜鼎【桓公二年】
  隨季梁勸修政【桓公六年】
  楚屈瑕伐羅【桓公十三年】
  魯齊長勺之戰【莊公十年】
  晉獻公嬖驪姬【莊公二十八年】
  晉獻公使太子申生伐東山臯落氏【閔公二年】楚屈完對齊使【僖公四年】
  宫之竒諫假道【僖公五年】
  齊管仲論受鄭子華【僖公七年】
  晉秦韓之戰【僖公十五年】
  晉隂飴甥對秦伯【僖公十五年】
  宋楚之戰【僖公二十二年】
  敘晉重耳出亡本末【僖公二十三年】
  富辰諌襄王【僖公二十四年】
  魯展喜犒齊師【僖公二十六年】
  晉文公始霸【僖公二十七年】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一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庻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周【姬姓黄帝苗裔后稷之後武王伐紂而有天下至幽王為犬戎所弑謂之西周平王東遷洛邑謂之柬周即春秋之始也】
  左傳【左丘明著丘明魯史也孔子將修春秋與丘明乘如周觀書於周史歸而修春秋之經七十子之徒口受其傳丘明懼弟子之各安其意失其真故論其語成左氏春秋或先經以始事或後經以終事或依經以辯理或錯經以合異隨義而發是為春秋内傳】
  鄭莊公叔段本末【隱公元年】
  初鄭武公娶于申曰武姜【鄭姬姓周宣王封其母弟桓公友傳子掘突是為武公申姜姓國】生莊公及共叔段【段出奔共故曰共叔】莊公寤生驚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惡之【寐寤而莊公已生故驚而惡之史記云生之難應劭云兒墮地開目視為寤生】愛共叔段欲立之亟請於武公公弗許及莊公即位為之請制公曰制巖邑也【制邑在鄭巖險之邑也】虢叔死焉他邑唯命【虢叔東虢君也恃制巖險而不修徳鄭滅之恐段復然】請京使居之謂之京
  城大叔【京鄭邑】祭仲曰都城過百雉國之害也【祭仲鄭大夫方丈曰堵三堵曰雉一雉之墻長三丈髙一丈侯伯之城方五里徑三百雉故大都不得過百雉】先王之制大都不過參國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將不堪公曰姜氏欲之焉辟害對曰姜氏何厭之有不如早為之所無使滋蔓蔓難圖也蔓草猶不可除况君之寵弟乎公曰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旣而大叔命西鄙北鄙貳於巳【鄙鄭邊邑貳兩屬也令屬鄭之邑兩屬於巳】公子吕曰【公子吕鄭大夫】國不堪貳君將若之何欲與大叔臣請事之若弗與則請除之無生民心公曰無庸將自及大叔又收貳以為巳邑至於廩延【廩延鄭邑】子封曰可矣厚將得衆【子封公子吕也厚謂土地廣大】公曰不義不暱厚將崩【不義於君不親於兄雖厚必崩也】大叔完聚繕甲兵具卒乘【步曰卒車曰乘】將襲鄭夫人將啓之【無鐘鼓曰襲將掩鄭國之不備夫人即武姜】公聞其期曰可矣命子封帥車二百乘以伐京京叛大叔段段入于鄢公伐諸鄢五月辛丑大叔出奔共【鄢邑共國】書曰鄭伯克段于鄢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稱鄭伯譏失教也謂之鄭志不言出奔難之也【段實出奔而以克為文明鄭伯志在於殺難言其奔】遂寘姜氏於城潁而誓之曰不及黄泉無相見也【城潁鄭地】旣而悔之潁考叔為潁谷封人【潁谷邊邑封人典封疆者】聞之有獻於公公賜之食食舍肉公問之對曰小人有母皆嘗小人之食矣未嘗君之羮請以遺之公曰爾有母遺繄我獨無【繄語助】潁考叔曰敢問何謂也公語之故且告之悔對曰君何患焉若闕地及泉隧而相見其誰曰不然【闕掘也隧地中道也】公從之公入而賦大隧之中其樂也融融【賦賦詩也大隧之中想當時所賦之詩今不可復考融融和樂相得之貌】姜出而賦大隧之外【此亦當時所賦之詩】其樂也洩洩【洩洩舒散相得之貌】遂為母子如初君子曰潁考叔純孝也愛其母施及莊公【按左傳稱君子曰多是採取當時君子之言或斷以巳意】詩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其是之謂乎【大雅既醉篇】
  衛石碏諌寵州吁【隱公三年】
  衛莊公娶于齊東宫得臣之妹曰莊姜【衛姬姓文王子康叔封之後齊姜姓大公望之後得臣齊大子】美而無子衛人所為賦碩人也【碩人衛詩】又娶於陳曰厲媯【陳媯姓虞舜之後○媯九危反】生孝伯早死其娣戴媯生桓公莊姜以為巳子公子州吁嬖人之子也有寵而好兵公弗禁莊姜惡之石碏諫曰【石碏衛大夫○碏仕略反】臣聞愛子教之以義方弗納於邪驕奢淫佚所自邪也四者之來寵禄過也將立州吁乃定之矣若猶未也階之為禍夫寵而不驕驕而能降降而不憾憾而能眕者鮮矣【眕重也言不能自安自重○眕之忍反】且夫賤妨貴少陵長逺間親新間舊小加大淫破義所謂六逆也君義臣行父慈子孝兄愛弟敬所謂六順也去順效逆所以速禍也君人者將禍是務去而速之無乃不可乎弗聴其子厚與州吁游禁之不可桓公立乃老【隱四年州吁弑桓公而自立厚從州吁如陳石碏使告于陳而皆殺之立公子晉是為宣公】
  魯臧僖伯諫觀魚【隱公五年】
  五年春公將如棠觀魚者臧僖伯諫曰凡物不足以講大事【臧僖伯公子彄也大事祀與戎】其材不足以備器用則君不舉焉【材謂皮革齒牙骨角毛羽也器用軍國之器】君將納民於軌物者也故講事以度軌量謂之軌取材以章物采謂之物不軌不物謂之亂政亂政亟行所以敗也【軌法也物采也可法謂之軌可采謂之物】故春蒐夏苗秋獮冬狩【蒐索擇取不孕者苗為苗除害也獮殺也順秋氣也狩圓守也冬物畢成獲則取之】皆於農隙以講事也三年而治兵入而振旅【雖四時講武猶復三年而大習出曰治兵始治其事入曰振旅治兵禮畢整衆而還振整也旅衆也】歸而飲至以數軍實【飲於廟以數車徒器械及所獲也】昭文章明貴賤辨等列順少長習威儀也鳥獸之肉不登於俎皮革齒牙骨角毛羽不登於器則公不射古之制也若夫山林川澤之實器用之資皂之事官司之守非君所及也公曰吾將略地焉【略總攝巡行之名】遂往陳魚而觀之僖伯稱疾不從書曰公矢魚于棠【矢亦陳也】非禮也且言逺地也
  鄭伯侵陳【隱公六年】
  五月庚申鄭伯侵陳大獲【大獲俘馘】往嵗鄭伯請成於陳【成猶平也】陳侯不許五父諫曰【五父陳公子佗】親仁善隣國之寳也君其許鄭陳侯曰宋衛實難【可畏難也】鄭何能為遂不許君子曰善不可失惡不可長其陳桓公之謂乎長惡不悛從自及也【悛止也從隨也】雖欲救之其將能乎商書曰惡之易也如火之燎於原不可鄉邇其猶可撲滅【言不可撲滅】周任有言曰【周任周大夫】為國家者見惡如農夫之務去草焉芟夷藴崇之絶其本根勿使能殖則善者信矣【芟刈也夷殺也藴積也崇聚也○芟所衘反藴紆粉反】
  鄭伯命大夫百里居許【隱公十一年】
  夏公㑹鄭伯于郲謀伐許也【郲鄭地許姜姓堯四岳伯夷之後】鄭伯將伐許五月甲辰授兵於大宫【大宫鄭祖廟也盖授兵車於祖廟也凡出師必告於祖廟而奉遷廟之主以行】公孫閼與潁考叔爭車【公孫閼鄭大夫】潁考叔挾輈以走【輈車轅也】子都拔棘以逐之【子都公孫閼棘㦸也】及大逵弗及子都怒【逵道方九軌也】秋七月公㑹齊侯鄭伯伐許庚辰傅于許潁考叔取鄭伯之旗蝥弧以先登【蝥弧旗名○蝥亡侯反】子都自下射之顛瑕叔盈又以蝥弧登【瑕叔盈鄭大夫】周麾而呼曰君登矣鄭師畢登壬午遂入許許莊公奔衛齊侯以許讓公公曰君謂許不共故從君討之許旣伏其罪矣雖君有命寡人弗敢與聞乃與鄭人鄭伯使許大夫百里奉許叔以居許東偏【東偏東鄙也】曰天禍許國鬼神實不逞於許君而假手於我寡人寡人唯是一二父兄不能共億其敢以許自為功乎寡人有弟不能和協而使餬其口於四方【弟共叔段也餬鬻也】其況能久有許乎吾子其奉許叔以撫柔此民也吾將使獲也佐吾子【公孫獲鄭大夫】若寡人得沒於地天其以禮悔禍於許無寧兹許公復奉其社稷【無寧寧也】唯我鄭國之有請謁焉如舊昬媾其能降以相從也無滋他族實偪處此以與吾鄭國爭此土也吾子孫其覆亡之不暇而況能禋祀許乎【潔齊以享謂之禋】寡人之使吾子處此不唯許國之為亦聊以固吾圉也乃使公孫獲處許西偏曰凡而器用財賄無寘於許我死乃亟去之吾先君新邑於此王室而旣卑矣周之子孫日失其序夫許大岳之也天而旣厭周徳矣吾其能與許爭乎君子謂鄭莊公於是乎有禮禮經國家定社稷序民人利後嗣者也許無刑而伐之服而舍之度徳而處之量力而行之相時而動無累後人可謂知禮矣鄭伯使卒出豭【音加】行出犬雞以詛射潁考叔者君子謂鄭莊公失政刑矣政以治民刑以正邪旣無徳政又無威刑是以及邪邪而詛之將何益矣
  魯臧哀伯諫納郜鼎【桓公二年】
  夏四月取郜大鼎于宋【宋于姓微子啓之後郜大鼎郜國所造器也宋華父督弑殤公立莊公以賂桓公者】戌申納于大廟非禮也臧哀伯諫曰【臧哀伯僖伯之子名達】君人者將昭徳塞違以臨照百官猶懼或失之故昭令徳以示子孫是以清廟茅屋大路越席【大路玉路祀天車也越席結草○越戸括反】大羮不致【大羮肉汁不致五味】粢食不鑿【黍稷曰粢不精鑿】昭其儉也衮冕黻珽【衮畫衣也冕冠也黻韋韠以蔽膝也珽玉笏也】帶裳幅舄【帶革帶也衣下曰裳幅若今行縢者舄複履○幅音逼】衡紞紘綖【衡維持冠者紞冠之垂者紘纓從下而上者綖冠上覆○紞多敢反紘獲耕反綖音延】昭其度也【尊卑各冇制度】藻率鞞鞛【藻率以韋為之所以藉玉也鞞佩刀削上飾鞛下飾○率劣戌反鞞補頂反鞛布孔反】鞶厲游纓【鞶紳帶也厲大帶之垂者游旌旗之游纓在馬膺前○鞶步干反游音畱】昭其數也【尊卑各有數】火龍黼黻【火畫火也龍畫龍也白與黑謂之黼形若斧黑與青謂之黻兩巳相戾此上衣下裳之飾】昭其文也【以文章明貴賤】五色比象昭其物也【車服器械之有五色皆以比象天地四方示器物不虚設】鍚鸞和鈴昭其聲也【錫在馬額鸞在鑣和在衡鈴在斾動皆有鳴聲○鍚音揚】三辰旂旗昭其明也【三辰日月星也畫於旂旗象天之明】夫徳儉而有度登降有數文物以紀之聲明以發之以照臨百官百官於是乎戒懼而不敢易紀律今滅徳立違而寘其賂器於大廟以明示百官百官象之其又何誅焉國家之敗由官邪也官之失徳寵賂章也郜鼎在廟章孰甚焉武王克商遷九鼎於雒邑義士猶或非之而況將昭違亂之賂器於大廟其若之何公不聴周内史聞之曰臧孫達其有後於魯乎君違不忘諫之以徳【内史周大夫官也僖伯諫觀魚其子哀伯諌納鼎故曰有後於魯】
  隨季梁勸修政【桓公六年】
  楚武王侵隨【楚芊姓其先鬻熊事周文王至成王時封其曽孫熊繹于楚傳至熊通僭稱武王隨姬姓國】使薳章【楚大夫○薳于委反】求成焉軍於瑕以待之【瑕隨地】隨人使少師董成【少師隨官名董正也正二國之成】鬭伯比言於楚子曰【鬬伯比楚大夫令尹子文之父】吾不得志於漢東也我則使然我張吾三軍而被吾甲兵以武臨之彼則懼而協以謀我故難間也漢東之國隨為大隨張必棄小國小國離楚之利也【張自侈大也】少師侈請羸師以張之【羸弱也○嬴劣追反】熊率且比曰【楚大夫○率音律且子余反】季梁在【隨賢臣】何益鬭伯比曰以為後圖少師得其君王毁軍而納少師少師歸請追楚師隨侯將許之季梁止之曰天方授楚楚之羸其誘我也君何急焉臣聞小之能敵大也小道大淫所謂道忠於民而信於神也上思利民忠也祝史正辭信也今民餒而君逞欲祝史矯舉以祭【詐稱功徳以欺鬼神】臣不知其可也公曰吾牲牷肥腯【腯徒忍反】粢盛豐備何則不信【牷純色完全也腯亦肥也黍稷曰粢在器曰盛】對曰夫民神之主也是以聖王先成民而後致力於神故奉牲以告曰博碩肥腯謂民力之普存也謂其畜之碩大蕃滋也謂其不疾瘯蠡也【皮毛無疥癬○瘯七木反蠡力果反】謂其備腯咸有也奉盛以告曰絜粢豐盛謂其三時不害而民和年豐也奉酒醴以告曰嘉栗旨酒【嘉善也栗謹敬也】謂其上下皆有嘉徳而無違心也所謂馨香無讒慝也故務其三時修其五教親其九族【九族髙祖至孫之親】以致其禋祀於是乎民和而神降之福故動則有成今民各有心而鬼神乏主君雖獨豐其何福之有君姑修政而親兄弟之國庻免於難隨侯懼而修政楚不敢伐
  楚屈瑕伐羅【桓公十三年】
  十三年春楚屈瑕【楚大夫】伐羅【羅熊姓國在宜城縣】鬭伯比送之還謂其御曰莫敖必敗【莫敖楚官名即屈瑕】舉趾髙心不固矣遂見楚子曰必濟師楚子辭焉入告夫人鄧曼鄧曼曰大夫其非衆之謂其謂君撫小民以信訓諸司以徳而威莫敖以刑也莫敖狃於蒲騷之役將自用也【桓十一年莫敖敗鄖於蒲騷狃忲也】必小羅君若不鎮撫其不設備乎夫固謂君訓衆而好鎮撫之召諸司而勸之以令徳見莫敖而告諸天之不假易也【言天不借貸慢易之人】不然夫豈不知楚師之盡行也楚子使賴人追之不及【賴國在義陽隨縣】莫敖使狥於師曰諫者有刑及鄢【鄢水在襄陽宜城縣入漢】亂次以濟遂無次且不設備及羅羅與盧戎兩軍之大敗之莫敖縊於荒谷羣帥囚於冶父【荒谷冶父皆楚地】以聴刑楚子曰孤之罪也皆免之
  魯齊長勺之戰【莊公十年】
  十年春齊師伐我公將戰曹劌【魯人】請見【劌古衛反】其鄉人曰肉食者謀之又何間焉【肉食謂在位有禄食肉者間猶厠也又何必厠其間】劌曰肉食者鄙未能逺謀乃入見問何以戰公曰衣食所安弗敢專也必以分人對曰小惠未徧民弗從也公曰犧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對曰小信未孚神弗福也公曰小大之獄雖不能察必以情對曰忠之屬也可以一戰戰則請從公與之乘戰於長勺公將鼓之劌曰未可齊人三鼔劌曰可矣齊師敗績公將馳之劌曰未可下視其轍登軾而望之曰可矣遂逐齊師旣克公問其故對曰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夫大國難測也懼有伏焉吾視其轍亂望其旗靡故逐之
  晉獻公嬖驪姬【莊公二十八年】
  晉獻公娶于賈無子【晉姬姓武王子成王弟唐叔虞之後賈姬姓國】烝於齊姜生秦穆夫人及大子申生又娶二女於戎大戎【唐叔子孫别在戎狄者】狐姬生重耳小戎子【允姓之戎】生夷吾晉伐驪戎【驪戎姬姓】驪戎男女以驪姬【納女於人曰女】歸生奚齊其娣生卓子驪姬嬖欲立其子賂外嬖梁五與東闗嬖五【姓梁名五在閨闥之外者東闗嬖五別在闗塞者亦名五皆大夫為獻公所嬖幸】使言於公曰曲沃君之宗也【曲沃桓叔所封先君宗廟所在】蒲與二屈君之疆也【蒲平陽蒲子縣二屈平陽北屈縣或曰二當為北】不可以無主宗邑無主則民不威疆埸無主則啓戎心戎之生心民慢其政國之患也若使大子主曲沃而重耳夷吾主蒲與屈則可以威民而懼戎且旌君伐使俱曰【又使二人合辭而稱美其事】狄之廣莫於晉為都晉之啓土不亦宜乎【廣莫狄地之曠絶也即謂蒲子北屈也言遣二公子出都之則晉方當大開土界】晉侯説之夏使大子居曲沃重耳居蒲城夷吾居屈羣公子皆鄙【鄙邊邑】唯二姬之子在絳【絳邑名晉所都】二五卒與驪姬譖羣公子而立奚齊晉人謂之二五耦【二耜相耦廣一尺共起一垡言二人俱共墾傷晉室僖四年驪姬譖殺申生重耳奔翟夷吾奔梁】
  晉獻公使大子申生伐東山臯落氏【閔公二年】
  晉侯使大子申生伐東山臯落氏【赤狄别種也臯落其氏族】里克諫曰【里克晉大夫】大子奉冢祀社稷之粢盛以朝夕視君膳者也故曰冡子君行則守有守則從從曰撫軍守曰監國古之制也夫帥師專行謀誓軍旅君與國政之所圖也非大子之事也師在制命而已稟命則不威專命則不孝故君之嗣適不可以帥師君失其官帥師不威將焉用之且臣聞臯落氏将戰君其舍之公曰寡人有子未知其誰立焉不對而退見大子大子曰吾其廢乎對曰告之以臨民【謂居曲沃】教之以軍旅【謂将下軍】不共是懼何故廢乎且子懼不孝無懼弗得立修巳而不責人則免於難大子帥師【晉作上下二軍大子本将下軍今代公将上軍】公衣之偏衣【偏衣左右異色其半似公服】佩之金玦【玦如環而不連以金為之為偏衣之佩節】狐突御戎先友為右【狐突重耳外祖父也為申生御申生以大子而将上軍】梁餘子養御罕夷先丹木為右【罕夷晉下軍卿也梁餘子養為罕夷御】羊舌大夫為尉【羊舌大夫晉之公族叔向之祖父】先友曰衣身之偏【偏半也】握兵之要【謂佩金玦将上軍】在此行也子其勉之偏躬無慝兵要逺災親以無災又何患焉狐突歎曰時事之徵也衣身之章也佩衷之旗也故敬其事則命以始【賞以春夏】服其身則衣之純【必以純色為服】用其衷則佩之度【衷中也佩玉者士君子常度】今命以時卒閟其事也【冬十二月閟盡之時】衣之尨服逺其躬也【尨雜色○尨莫江反】佩以金玦棄其衷也服以逺之時以閟之尨凉冬殺金寒玦離胡可恃也雖欲勉之狄可盡乎梁餘子養曰帥師者受命於廟受脤於社【脤宜社之肉盛以脤器】有常服矣不獲而尨命可知也死而不孝不如逃之罕夷曰尨竒無常金玦不復雖復何為君有心矣先丹木曰是服也狂夫阻之【阻疑也】曰盡敵而反敵可盡乎雖盡敵猶有内讒不如違之【違去也】狐突欲行羊舌大夫曰不可違命不孝棄事不忠雖知其寒惡不可取子其死之大子将戰狐突諫曰不可昔辛伯【周大夫】諗周桓公【名黑肩諗告也】云内寵並后外寵二政嬖子配適大都耦國亂之本也周公弗從故及於難今亂本成矣立可必乎孝而安民子其圖之【奉身為孝不戰為安民】與其危身以速罪也【有功益見害故言孰與危身以召罪】
  楚屈完對齊侯【僖公四年】
  四年春齊侯以諸侯之師侵蔡蔡潰遂伐楚楚子使與師言曰君處北海寡人處南海唯是風馬牛不相及也【楚界猶未至南海因齊處北海遂稱所近牛馬風逸盖末界之微事故以取喻】不虞君之涉吾地也何故管仲【齊大夫名夷吾】對曰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大公曰五侯九伯女實征之以夾輔周室【五等諸侯九州之伯皆得征討其罪】賜我先君履東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無棣【履所履踐之界淮南有故穆陵闗是楚之境無棣在遼西孤竹】爾貢包茅不入王祭不共無以縮酒寡人是徴【包裏束也茅菁茅也束茅而灌之以酒為縮酒尚書包匭菁茅】昭王南征而不復寡人是問【昭王成王之孫南巡狩涉漢船壊而溺】對曰貢之不入寡君之罪也敢不共給昭王之不復君其問諸水濵師進次于陘夏楚子使屈完如師師退次于召陵齊侯陳諸侯之師與屈完【楚大夫屈瑕孫】乘而觀之齊侯曰豈不榖【諸侯謙稱】是為先君之好是繼與不榖同好如何對曰君惠徼福於敝邑之社稷辱收寡君寡君之願也齊侯曰以此衆戰誰能禦之以此攻城何城不克對曰君若以徳綏諸侯誰敢不服君若以力楚國方城以為城漢水以為池【方城山在南陽葉縣南漢水出武都至江夏南入江】雖衆無所用之屈完及諸侯盟
  宫之竒諫假道【僖公五年】
  晉侯復假道於虞以伐虢【虞仲雍之後虢虢叔之後皆姬姓僖二年晉假道於虞伐虢滅下陽故言復】宫之竒【虞忠臣】諫曰虢虞之表也虢亡虞必從之晉不可啟寇不可翫一之為甚其可再乎【為二年假晉道滅下陽】諺所謂輔車相依唇亡齒寒者其虞虢之謂也【輔頰輔車牙車】公曰晉吾宗也豈害我哉對曰大伯虞仲大王之昭也大伯不從是以不嗣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為文王卿士勳在王室藏於盟府【盟府司盟之官】将虢是滅何愛於虞且虞能親於桓荘乎其愛之也桓荘之族何罪而以為戮不唯偪乎【桓叔荘伯之族晉獻公之從祖昆弟獻公患其偪盡殺之】親以寵偪猶尚害之況以國乎公曰吾享祀豐潔神必據我【據猶安也】對曰臣聞之鬼神非人實親惟徳是依故周書曰皇天無親惟徳是輔【書蔡仲之命】又曰黍稷非馨明徳惟馨【書君陳】又曰民不易物惟徳繄物【書旅】如是則非徳民不和神不享矣神所馮依將在徳矣若晉取虞而明徳以薦馨香神其吐之乎弗聴許晉使宫之竒以其族行曰虞不臘矣【臘嵗終祭衆神之名】在此行也晉不更舉矣八月甲午晉侯圍上陽【上陽虢國都在農陜縣東南】問於卜偃【晉掌卜大夫】曰吾其濟乎對曰克之公曰何時對曰童謠云丙之晨龍尾伏辰【龍尾尾星也日月之㑹曰辰日在尾故尾星伏不見】均服振振取虢之旂【戎事上下同服振振盛貌旂軍之旌旗】鶉之賁賁天䇿焞焞火中成軍虢公其奔【鶉鶉火星也賁賁烏星之體也天策傅説星時近日星微焞焞無光耀也言丙子平旦鶉火中軍事有成功也】其九月十月之交乎【謂夏之九月十月也交晦朔交㑹】丙子旦日在尾月在策【是夜日月合朔於尾月行疾故至旦而過在策】鶉火中必是時也冬十二月丙子朔晉滅虢虢公醜奔京師師還館於虞遂襲虞滅之執虞公及其大夫井伯【即百里奚】以媵秦穆姬【晉獻公女為秦穆公夫人】而修虞祀且歸其職貢於王故書曰晉人執虞公罪虞且言易也
  齊管仲論受鄭子華【僖公七年】
  秋盟于甯母謀鄭故也管仲言於齊侯曰臣聞之招攜以禮懐逺以徳徳禮不易無人不懐齊侯修禮於諸侯諸侯官受方物【諸侯官司各於齊受其方所當貢天子之物】鄭伯使太子華聴命於㑹言於齊侯曰洩氏孔氏子人氏三族實違君命【三族鄭大夫】若君去之以為成我以鄭為内臣君亦無所不利焉齊侯將許之管仲曰君以禮與信屬諸侯而以姦終之毋乃不可乎子父不奸之謂禮守命共時之謂信違此二者姦莫大焉公曰諸侯有討於鄭未㨗今茍有釁從之不亦可乎對曰君若綏之以徳加之以訓辭而帥諸侯以討鄭鄭将覆亡之不暇豈敢不懼若總其罪人以臨之【總將領也】鄭有辭矣何懼且夫合諸侯以崇徳也㑹而列姦何以示後嗣夫諸侯之㑹其徳刑禮義無國不記記姦之位君盟替矣作而不記非盛徳也【君舉必書雖復齊史隠諱亦損盛徳】君其勿許鄭必受盟夫子華既為大子而求介於大國以弱其國亦必不免【介因也】鄭有叔詹堵叔師叔三良為政未可間也齊侯辭焉子華由是得罪於鄭冬鄭伯使請盟於齊【僖十六年鄭殺子華】
  晉秦韓之戰【僖公十五年】
  晉侯之入也【僖九年秦納晉惠公】秦穆姬屬賈君焉【賈君晉獻公次妃賈女也】且曰盡納羣公子【羣公子晉武獻之族驪姬之亂詛無畜羣公子】晉侯烝於賈君又不納羣公子是以穆姬怨之晉侯許賂中大夫【中大夫國内執政里㔻等】既而皆背之賂秦伯以河外列城五東盡虢略南及華山内及解梁城旣而不與【河外河南也東盡虢略從河南而東盡虢界也解梁城河東解縣也華山在農華隂縣西南】晉饑秦輸之粟秦饑晉閉之糴故秦伯伐晉卜徒父筮之吉【徒父秦之掌卜者】涉河侯車敗詰之對曰乃大吉也三敗必獲晉君其卦遇蠱【巽下艮上蠱】曰千乘三去三去之餘獲其雄狐夫狐蠱必其君也【千乘諸侯也言千乘三度敗去之後獲其狐之雄者】蠱之貞風也其悔山也【内卦為貞外卦為悔巽為風秦象艮為山晉象】嵗云秋矣我落其實而取其材所以克也【周九月夏之七月孟秋也艮為山山有木今嵗巳秋風吹落山木之實則材為人所取】實落材亡不敗何待三敗及韓【晉地】晉侯謂慶鄭【慶鄭晉大夫】曰寇深矣若之何對曰君實深之可若何公曰不孫卜右慶鄭吉弗使步揚【郤犨之父】御戎家僕徒為右乘小駟鄭入也慶鄭曰古者大事必乘其産生其水土而知其人心安其教誨而服習其道唯所納之無不如志今乘異産以從戎事及懼而變將與人易亂氣狡憤隂血周作張脈僨興外彊中乾【狡戾也僨動也○僨方問反】進退不可周旋不能君必悔之弗聴九月晉侯逆秦師使韓簡視師【韓簡晉大大韓萬之孫】復曰師少於我鬭士倍我公曰何故對曰出因其資【謂奔梁求秦】入用其寵【為秦所納】饑食其粟三施而無報是以來也今又擊之我怠秦奮倍猶未也公曰一夫不可狃況國乎遂使請戰曰寡人不佞能合其衆而不能離也君若不還無所逃命秦伯使公孫枝【秦大夫子桑】對曰君之未入寡人懼之入而未定列猶吾憂也苟列定矣敢不承命韓簡退曰吾幸而得囚壬戌戰於韓原晉戎馬還濘而止公號慶鄭慶鄭曰愎諫違卜固敗是求又何逃焉遂去之梁由靡御韓簡虢射為右輅秦伯將止之【輅迎也止獲也○輅五稼反】鄭以救公誤之遂失秦伯秦獲晉侯以歸晉大夫反首拔舍從之【反首髮下垂也拔草舍止壊形毁服】秦伯使辭焉曰二三子何其慼也寡人之從君而西也亦晉之妖夢是踐豈敢以至【僖十年晉狐突遇大子大子曰夷吾無禮余得請於帝矣将以晉秦狐突不寐而與神言故謂之妖夢晉侯烝賈君故曰無禮】晉大夫三拜稽首曰君履后土而戴皇天皇天后土實聞君之言羣臣敢在下風穆姬聞晉侯將至以大子罃【罃康公名其母弟也】與女簡璧【簡璧罃姊妹】登臺而履薪焉使以免服衰絰逆且告曰上天降災使我兩君匪以玉帛相見而以興戎若晉君朝以入則婢子夕以死夕以入則朝以死唯君裁之乃舍諸靈臺【在京兆鄠縣周之故臺】大夫請以入公曰獲晉侯以厚歸也旣而喪歸焉用之大夫其何有焉【何有猶何得】且晉人慼憂以重我天地以要我不圖晉憂重其怒也我食我言背天地也重怒難任背天不祥必歸晉君公子縶曰不如殺之無聚慝焉【公子縶秦大夫】子桑曰【即公孫枝】歸之而質其大子必得大成晉未可滅而殺其君祗以成惡且史佚有言曰【史佚周武王時大史名佚】無始禍無怙亂無重怒重怒難任陵人不祥乃許晉平晉侯使郤乞告瑕吕飴甥且召之【郤乞晉大夫也瑕吕飴甥即吕甥姓吕瑕其邑名名飴甥字子金】子金教之言曰朝國人而以君命賞且告之曰孤雖歸辱社稷矣其卜貳圉也【貳代也圉惠公大子懐公】衆皆哭晉於是乎作爰田【分公田之税應入公者爰之於所賞之衆爰易也】吕甥曰君亡之不恤而羣臣是憂惠之至也将若君何衆曰何為而可對曰征繕以輔孺子【征賦也繕治也孺子大子圉】諸侯聞之喪君有君羣臣輯睦甲兵益多好我者勸惡我者懼庶有益乎衆説晉於是乎作州兵【五黨為州州二千五百家也因此又使州長各繕甲兵】
  晉隂飴甥對秦伯【僖公十五年】
  十月晉隂飴甥㑹秦伯盟于王城【即吕甥也食采於隂王城秦地馮翊臨晉縣東有王城】秦伯曰晉國和乎對曰不和小人恥失其君而悼喪其親不憚征繕以立圉也曰必報讐寧事戎狄君子愛其君而知其罪不憚征繕以待秦命曰必報徳有死無二以此不和秦伯曰國謂君何對曰小人慼謂之不免君子恕以為必歸小人曰我毒秦秦豈歸君君子曰我知罪矣秦必歸君貳而執之服而舍之徳莫厚焉刑莫威焉服者懐徳貳者畏刑此一役也秦可以霸納而不定廢而不立以徳為怨秦不其然秦伯曰是吾心也改館晉侯饋七牢焉【牛羊豕各一為一牢】蛾析【蛾析晉大夫】謂慶鄭曰盍行乎對曰陷君於敗敗而不死又使失刑非人臣也臣而不臣行将焉入十一月晉侯歸丁丑殺慶鄭而後入是嵗晉又饑秦伯又餼之粟【餼猶饋也】曰吾怨其君而矜其民且吾聞唐叔之封也箕子曰其後必大晉其庸可冀乎姑樹徳焉以待能者於是秦始征晉河東置官司焉【秦置官司以征河東之賦即惠公許賂河外列城五之地】
  宋楚之戰【僖公二十二年】
  楚人伐宋以救鄭【是年三月宋襄公伐鄭】宋公将戰大司馬固諫曰【大司馬即司馬子魚也固諫堅辭以諌也】天之棄商乆矣君將興之弗可赦也已弗聴冬十一月己巳朔宋公及楚人戰於宋人旣成列楚人未既濟司馬曰【子魚也名目夷襄公庶兄】彼衆我寡及其未既濟也請擊之公曰不可既濟而未成列又以告公曰未可既陳而後擊之宋師敗績公傷股門官殱焉【門官守門者】國人皆咎公公曰君子不重傷不禽二毛【二毛頭白有二毛】古之為軍也不以阻隘也【不因阻隘以求勝】寡人雖亡國之餘不鼔不成列子魚曰君未知戰勍敵之人隘而不列天贊我也阻而鼓之不亦可乎猶有懼焉【雖因阻擊之猶恐不勝】且今之勍者皆吾敵也雖及胡耉獲則取之何有於二毛【胡耉元老之稱】明恥教戰求殺敵也【明設刑戮以恥不果】傷未及死如何勿重【言尚能害巳】若愛重傷則如勿傷愛其二毛則如服焉三軍以利用也金鼓以聲氣也利而用之阻隘可也聲盛致志鼓儳可也【儳巖未整陳○儳仕衘反】
  敘晉重耳出亡本末【僖公二十三年】
  晉公子重耳之及于難也晉人伐諸蒲城【重耳奔蒲晉獻公使伐蒲事在僖五年】蒲城人欲戰重耳不可曰保君父之命而享其生禄於是乎得人有人而校罪莫大焉【校報也】吾其奔也遂奔狄從者狐偃【狐突伯行之子字子犯】趙衰【夙弟字子餘】顛頡魏武子【名犨畢萬封于魏犨其後也】司空季子【胥臣臼季也】狄人伐廧咎如【廧咎如赤狄之别種隗姓○廧在良反咎古刀反隗五罪反】獲其二女叔隗季隗納諸公子公子取季隗生伯鯈叔劉【鯈直由反】以叔隗妻趙衰生盾将適齊謂季隗曰待我二十五年不來而後嫁對曰我二十五年矣又如是而嫁則就木焉請待子處狄十二年而行過衞衞文公不禮焉出於五鹿【五鹿衞地衞縣西北有地名五鹿陽平元城縣東亦有五鹿】乞食於野人野人與之塊公子怒欲鞭之子犯曰天賜也稽首受而載之及齊齊桓公妻之有馬二十乘公子安之從者以為不可将行謀於桑下蠶妾在其上以告姜氏姜氏殺之而謂公子曰子有四方之志其聞之者吾殺之矣公子曰無之姜曰行也懐與安實敗名公子不可姜與子犯謀醉而遣之醒以戈逐子犯及曹【曹姬姓文王之子曹叔振鐸之後】曹共公聞其駢脅欲觀其裸浴薄而觀之【薄迫也駢合也脅肋也盖腋下肋骨合比】僖負羈【曹大夫】之妻曰吾觀晉公子之從者皆足以相國若以相夫子必反其國反其國必得志於諸侯得志於諸侯而誅無禮曹其首也子盍蚤自貳焉【自貳自别異於曹】乃饋盤飱寘璧焉公子受飱反璧及宋宋襄公贈之以馬二十乘及鄭鄭文公亦不禮焉叔詹諌曰臣聞天之所啓人弗及也晉公子有三焉天其或者將建諸君其禮焉男女同姓其生不蕃晉公子姬出也而至於今一也離外之患而天不靖晉國殆將啓之二也有三士足以上人而從之三也【國語狐偃趙衰賈佗三人皆卿材】晉鄭同儕其過子弟固將禮焉況天之所啟乎弗聴及楚楚子饗之曰公子若反晉國則何以報不榖對曰子女玉帛則君有之羽毛齒革則君地生焉其波及晉國者君之餘也其何以報君曰雖然何以報我對曰若以君之靈得反晉國晉楚治兵遇於中原其辟君三舍【三十里為一舍】若不獲命其左執鞭弭右屬櫜鞬以與君周旋【弭弓末無緣者櫜以受箭鞬以受弓屬著也○鞬九言反】子玉【成得臣也為楚令尹】請殺之楚子曰晉公子廣而儉文而有禮其從者肅而寛忠而能力晉侯無親外内惡之吾聞姬姓唐叔之後其後衰者也其將由晉公子乎天将興之誰能廢之違天必有大咎乃送諸秦秦伯納女五人懐嬴與焉【秦所妻晉懐公妻】奉匜沃盥旣而揮之【匜沃盥器也揮湔也○匜以支反】怒曰秦晉匹也何以卑我公子懼降服而囚他日公享之子犯曰吾不如衰之文也請使衰從公子賦河水【河水逸詩義取河水朝宗於海喻秦】公賦六月【六月詩小雅道尹吉甫佐宣王征伐喻公子還晉必能匡王國】趙衰曰重耳拜賜公子降拜稽首公降一級而辭焉衰曰君稱所以佐天子者命重耳重耳敢不拜【明年秦伯納之於晉是為晉文公遂霸諸侯】
  富辰諫襄王【僖公二十四年】
  鄭之入滑也【入滑在僖二十年】滑人聴命師還又即衛鄭公子士洩堵俞彌【鄭大夫】帥師伐滑王使伯服游孫伯【二子周大夫】如鄭請滑鄭伯怨惠王之入而不與厲公爵也【厲公納惠王事在莊二十一年】又怨襄王之與衛滑也故不聴王命而執二子王怒將以狄伐鄭富辰【周大夫】諫曰不可臣聞之太上以徳撫民其次親親以相及也昔周公弔二叔之不咸故封建親戚以蕃屏周【弔傷也咸同也】管蔡郕霍魯衛毛聃郜雍曹滕畢原酆郇文之昭也【十六國皆文王子也管國在滎陽京縣東北雍國在河内山陽縣西畢國在長安縣西北酆國在始平鄠縣東】邘晉應韓武之穆也【四國皆武王子應國在襄陽城父縣西南韓國在河束郡界河内野王縣西北有邘城○邘音于】凡蔣邢茅胙祭周公之也【嗣也蔣在弋陽期思縣髙平昌邑縣西有茅鄉東郡燕縣西南有胙亭】召穆公思周徳之不類故糾合宗族於成周而作詩【類善也糾收也召穆公周卿士名虎召采地扶風雍縣東南有召亭周厲王之時周徳衰㣲兄弟道缺召穆公於東都收㑹宗族特作此周公之樂歌常棣詩屬小雅】曰常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其四章曰兄弟閲于墻外禦其侮如是則兄弟雖有小忿不廢懿親【懿美也】今天子不忍小忿以棄鄭親其若之何庸勲親親暱近尊賢徳之大者也【庸用也暱親也】即聾從昧與頑用嚚姦之大者也棄徳崇姦禍之大者也鄭有平惠之勲【平王東遷晉鄭是依惠王出奔虢鄭納之】又有厲宣之親【鄭始封之祖桓公友周厲王之子宣王之母弟】棄嬖寵而用三良【殺嬖臣申侯寵子子華三良叔詹堵叔師叔】於諸姬為近四徳具矣耳不聴五聲之和為聾目不别五色之章為昧心不則徳義之經為頑口不道忠信之言為嚚狄皆則之四姦具矣周之有懿徳也猶曰莫如兄弟故封建之其懐柔天下也猶懼有外侮扞禦侮者莫如親親故以親屏周召穆公亦云今周徳旣衰於是乎又渝周召以從諸姦無乃不可乎民未忘禍王又興之其若文武何王弗聴使頽叔桃子【二子周大夫】出狄師【是年狄伐鄭取櫟尋奉王子帶攻襄王王出適鄭晉文公納王以定王室】
  魯展喜犒齊師【僖公二十六年】
  夏齊孝公伐我北鄙衞人伐齊洮之盟故也【洮盟在二十五年】公使展喜犒師使受命於展禽【使展喜受勞師之辭命於栁下惠】齊侯未入竟展喜從之曰寡君聞君親舉玉趾將辱於敝邑使下臣犒執事齊侯曰魯人恐乎對曰小人恐矣君子則否齊侯曰室如縣罄野無青草何恃而不恐【如而也時夏四月今之二月野物未成故言居室而資糧縣盡在野則無蔬食之物】對曰恃先王之命昔周公大公股肱周室夾輔成王成王勞之而賜之盟曰世世子孫無相害也載在盟府大師職之桓公是以糾合諸侯而謀其不協彌縫其闕而匡救其災昭舊職也及君即位諸侯之望曰其率桓之功我敝邑用不敢保聚曰豈其嗣世九年而棄命廢職其若先君何君必不然恃此以不恐齊侯乃還
  晉文公始霸【僖公二十七年】
  冬楚子及諸侯圍宋【楚成王】宋公孫固【宋莊公孫】如晉告急先軫曰【晉下軍之佐原軫也】報施救患【報宋贈馬之施】取威定霸於是乎在矣狐偃曰楚始得曹而新昬於衞若伐曹衞楚必救之則齊宋免矣【前年楚使申叔侯戌穀以逼齊】於是乎蒐于被廬【被廬晉地】作三軍謀元帥趙衰曰郤縠可臣亟聞其言矣説禮樂而敦詩書詩書義之府也禮樂徳之則也徳義利之本也夏書曰賦納以言明試以功車服以庸君其試之乃使郤縠將中軍郤溱佐之使狐偃將上軍讓於狐毛【偃之兄】而佐之命趙衰為卿讓於欒枝先軫使欒枝【貞子也欒賔之孫】將下軍先軫佐之荀林父【中行桓子】御戎魏犫為右晉侯始入而教其民二年欲用之子犯曰民未知義未安其居於是乎出定襄王【二十四年冬天王出居于鄭二十五年晉侯逆王入于王城】入務利民民懐生矣將用之子犯曰民未知信未宣其用於是乎伐原以示之信【伐原持三日糧退三十里以示之信】民易資者不求豐焉明徵其辭【民以貨物易資財者不求豐多明定其辭不二價】公曰可矣乎子犯曰民未知禮未生其共於是乎大蒐以示之禮作執秩以正其官【執秩主爵秩之官】民聴不惑而後用之出榖戍【楚申公叔侯戍榖在僖二十六年】釋宋圍一戰而霸文之教也













  御選古文淵鑒巻一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二目録
  周
  左傳
  晉楚城濮之戰【僖公二十八年】
  鄭燭之武說秦伯【僖公三十年】
  秦蹇叔諫穆公襲鄭【僖公三十二年】
  秦師自鄭入滑【僖公三十三年】
  晉敗秦師于殽【僖公三十三年】
  魯躋僖公【文公二年】
  秦穆公濟河焚舟【文公三年】
  宋樂豫諫昭公【文公七年】
  晉郤缺説趙宣子【文公七年】
  魯季文子出莒僕【文公十八年】
  王孫滿對楚子【宣公三年】
  楚子入陳【宣公十一年】
  楚子圍鄭【宣公十二年】
  晉楚邲之戰【宣公十二年】
  齊衞新築之戰【成公二年】
  齊國佐對晉人【成公二年】
  晉卿讓功【成公二年】
  晉鞏朔獻齊捷于周【成公二年】
  晉知罃對楚子【成公三年】
  晉韓厥謀遷國【成公六年】
  劉子論成肅公受脤【成公十三年】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二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庻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周
  左傳
  晉楚城濮之戰【僖公二十八年】
  宋人使門尹般【宋犬夫】如晉師告急【時楚子圍宋】公曰宋人告急舍之則絶告楚不許我欲戰矣齊秦未可若之何先軫曰使宋舍我而賂齊秦藉之告楚我執曹君而分曹衞之田以賜宋人楚愛曹衞必不許也喜賂怒頑能無戰乎【言齊秦喜得宋賂而怒楚之頑必自戰也】公說執曹伯分曹衞之田以畀宋人楚子入居于申使申叔去榖使子玉去宋曰無從晉師晉侯在外十九年矣而果得晉國險阻艱難備嘗之矣民之情偽盡知之矣天假之年而除其害【除惠懷吕郤】天之所置其可廢乎軍志曰允當則歸又曰知難而
  退又曰有徳不可敵此三志者晉之謂矣子玉使伯棼【子越椒也鬬伯比之孫】請戰曰非敢必有功也願以間執讒慝之口【間執猶塞也讒慝若蒍賈謂子玉不能以三百乘入】王怒少與之師唯西廣東宫與若敖之六卒實從之【楚有左右廣又大子有宫甲分取以給之若敖楚武王之祖父葬若敖者子玉之祖也六卒子玉宗人之兵六百人言不悉師以益之】子玉使宛春告於晉師曰請復衞侯而封曹臣亦釋宋之圍子犯曰子玉無禮哉君取一臣取二【君取一以釋宋圍惠晉侯臣取二復曹衞為巳功】不可失矣先軫曰子與之定人之謂禮楚一言而定三國我一言而亡之我則無禮何以戰乎不許楚言是棄宋也救而棄之謂諸侯何楚有三施我有三怨怨讐巳多將何以戰不如私許復曹衞以攜之執宛春以怒楚旣戰而後圖之公説乃拘宛春於衞且私許復曹衞曹衞告絶於楚子玉怒從晉師晉師退軍吏曰以君辟臣辱也且楚師老矣何故退子犯曰師直為壯曲為老豈在乆乎微楚之惠不及此【重耳過楚楚成王有贈送之惠】退三舍辟之所以報也背惠食言以亢其讐【亢猶當也讐謂楚也】我曲楚直其衆素飽不可謂老我退而楚還我將何求若其不還君退臣犯曲在彼矣退三舍楚衆欲止子玉不可夏四月戊辰晉侯宋公齊國歸父崔夭秦小子憗次于城濮【國歸父崔夭齊大夫也小子憗秦穆公子也城濮衞地】楚師背酅而舍【酅丘陵險阻名○酅胡圭反】晉侯患之聴輿人之誦曰原田每每舍其舊而新是謀【髙平曰原喻晉君美盛若原田之草每每然可以謀立新功不足念舊惠】公疑焉【疑衆謂巳背舊謀新】子犯曰戰也戰而㨗必得諸侯若其不㨗表裏山河必無害也公曰若楚惠何欒貞子曰漢陽諸姬楚實盡之思小惠而忘大恥不如戰也晉侯夢與楚子搏【搏手搏】楚子伏巳而盬其腦【盬啑也】是以懼子犯曰吉我得天楚伏其罪吾且柔之矣子玉使鬭勃【楚大夫】請戰曰請與君之士戲君馮軾而觀之得臣與寓目焉晉侯使欒枝對曰寡君聞命矣楚君之惠未之敢忘是以在此為大夫退其敢當君乎既不獲命矣敢煩大夫謂二三子戒爾車乘敬爾君事詰朝將見晉車七百乘韅靷鞅靽【五萬二千五百人在背曰韅在胷曰靷在腹曰鞅在後曰靽言駕乘修備○韅許見反靷以刃反鞅於杖反靽音半】晉侯登有莘之虚以觀師曰少長有禮其可用也【有莘故國名】遂伐其木以益其兵已巳晉師陳于莘北胥臣以下軍之佐當陳蔡子玉以若敖之六卒將中軍曰今日必無晉矣子西將左子上將右【子西鬬宜申子上鬬勃】胥臣䝉馬以虎皮先犯陳蔡陳蔡奔楚右師潰【陳蔡屬楚右師】狐毛設二斾而退之欒枝使輿曳柴而偽遁楚師馳之原軫郤湊以中軍公族横擊之狐毛狐偃以上軍夾攻子西楚左師潰楚師敗績子玉收其卒而止故不敗晉師三日館榖【館舍也食楚軍彀三日】及癸酉而還甲午至於衡雍作王宫於踐土【衡雍鄭地滎陽巻縣襄王聞晉戰勝自往勞之故為作宫】
  鄭燭之武説秦伯【僖公三十年】
  九月甲午晉侯秦伯圍鄭以其無禮於晉【文公亡過鄭鄭不禮之】且貳於楚也晉軍函陵秦軍汜南【此東汜也在滎陽中牟縣】佚之狐【鄭大夫】言於鄭伯曰國危矣若使燭之武【鄭大夫】見秦君師必退公從之辭曰臣之壯也猶不如人今老矣無能為也巳公曰吾不能早用子今急而求子是寡人之過也然鄭亡子亦有不利焉許之夜縋而出【縋縣城而下】見秦伯曰秦晉圍鄭鄭既知亡矣若亡鄭而有益於君敢以煩執事越國以鄙逺君知其難也【設得鄭以為秦邊邑則越晉而難保】焉用亡鄭以倍鄰【倍益也鄰謂晉也】鄰之厚君之薄也若舍鄭以為東道主行李之往來共其乏困【行李使人也】君亦無所害且君嘗為晉君賜矣許君焦瑕朝濟而夕設版焉君之所知也【晉君謂惠公也焦瑕晉河外五城之二邑朝濟河而夕設版築以距秦言背秦之速】夫晉何厭之有既東封鄭又欲肆其西封若不闕秦將焉取之闕秦以利晉唯君圖之【闕猶削小也】秦伯説與鄭人盟使杞子逢孫楊孫戍之【三子皆秦大夫反為鄭守】乃還子犯請擊之公曰不可微夫人之力不及此【夫人謂秦穆公】因人之力而敝之不仁失其所與不知以亂易整不武吾其還也亦去之
  秦蹇叔諫穆公襲鄭【僖公三十二年】
  冬晉文公卒庚辰將殯于曲沃出絳柩有聲如牛卜偃使大夫拜曰君命大事將有西師過軼我擊之必大㨗焉【卜偃開秦宻謀故因柩聲以正衆心】杞子自鄭使告于秦【秦使大夫杞子戍鄭】曰鄭人使我掌其北門之管【管籥也】若潛師以來國可得也穆公訪諸蹇叔【秦大夫】蹇叔曰勞師以襲逺非所聞也師勞力竭逺主備之無乃不可乎師知所為鄭必知之勤而無所必有悖心且行千里其誰不知公辭焉召孟明【名視百里奚之子】西乞【名術】白乙【名丙】使出師於東門之外蹇叔哭之曰孟子吾見師之出而不見其入也公使謂之曰爾何知中夀【中夀百嵗】爾墓之木拱矣【合手曰拱】蹇叔之子與師哭而送之曰晉人禦師必於殽【殽在農澠池縣西】殽有二陵焉其南陵夏后臯之墓也【臯夏桀之祖父】其北陵文王之所辟風雨也【此道在二殽之間南谷中谷深委曲兩山相嶔故可以辟風雨古道由此魏武帝西討巴漢惡其險而更開北山髙道】必死是間余收爾骨焉秦師遂東
  秦師自鄭入滑【僖公三十三年】
  三十三年春秦師過周北門左右免胄而下超乘者三百乘王孫滿尚㓜觀之言于王【襄王】曰秦師輕而無禮必敗【謂過天子門不巻甲束兵超乘示勇】輕則寡謀無禮則脱入險而脱又不能謀能無敗乎及滑鄭商人髙將市於周遇之以乘韋先牛十二犒師【商行賈也乘四也韋熟革也古者將獻遺於人必有以先之皆以輕先重鄭商故以四韋為牛先也】曰寡君聞吾子將步師出於敝邑敢犒從者不腆敝邑為從者之淹居則具一日之積行則備一夕之衞且使遽告于鄭【遽傳車猶今驛遞也】鄭穆公使視客館【秦杞子等三大夫戍鄭之館舍】則束載厲兵秣焉矣使皇武子【鄭卿】辭焉曰吾子淹乆於敝邑唯是脯資餼牽竭矣【資糧也生曰餼牽謂牛羊豕】為吾子之將行也鄭之有原圃猶秦之有具囿也【原圃具囿皆囿名】吾子取其麋鹿以閒敝邑若何【使秦戍自取麋鹿以為行資令敝邑得閒暇】杞子奔齊逢孫楊孫奔宋孟明曰鄭有備矣不可冀也攻之不克圍之不繼吾其還也滅滑而還
  晉敗秦師于殽【僖公三十三年】
  晉原軫曰秦違蹇叔而以貪勤民天奉我也奉不可失敵不可縱縱敵患生違天不祥必伐秦師欒枝曰未報秦施而伐其師其為死君乎先軫曰秦不哀吾喪而伐吾同姓秦則無禮何施之為吾聞之一日縱敵數世之患也謀及子孫可謂死君乎遂發命遽興姜戎【以傳車起姜戎之兵】子墨衰經【晉文公未葬故襄公稱子以凶服從戎故墨染其衰而加絰】梁御戎萊駒為右夏四月辛巳敗秦師于殽獲百里孟明視西乞術白乙丙以歸遂墨以葬文公晉於是始墨【後遂常以為俗記禮所由變】文嬴請三帥【文嬴晉文公始適秦秦穆公所妻夫人襄公嫡母三帥孟明等】曰彼實構吾二君寡君若得而食之不厭君何辱討焉使歸就戮於秦以逞寡君之志若何公許之先軫朝問秦囚公曰夫人請之吾舍之矣先軫怒曰武夫力而拘諸原婦人暫而免諸國堕軍實而長寇讐亡無日矣不顧而唾公使陽處父追之【晉大夫】及諸河則在舟中矣釋左驂以公命贈孟明【欲使還拜謝因而執之】孟明稽首曰君之惠不以纍臣釁鼓使歸就戮于秦寡君之以為戮死且不朽若從君惠而免之三年將拜君賜【意欲報伐】秦伯素服郊次鄉師而哭曰孤違蹇叔以辱二三子孤之罪也不替孟明【替廢也】孤之過也大夫何罪且吾不以一眚掩大徳【文二年秦孟明伐晉戰于彭衙又敗秦伯猶用孟明増修國政卒濟河封殽尸遂霸西戎】
  魯躋僖公【文公二年】
  秋八月丁夘大事于大廟躋僖公逆祀也【僖是閔兄不得為父子嘗為臣位應在下今居閔上故曰逆祀】於是夏父弗忌為宗伯【宗伯掌宗廟昭穆之禮】尊僖公且明見曰吾見新鬼大故鬼小【新鬼僖公旣為兄死時年又長故鬼閔公死時年少】先大後小順也躋聖賢明也【又以僖公為聖賢】明順禮也君子以為失禮禮無不順祀國之大事也而逆之可謂禮乎子雖齊聖不先父食乆矣【齊肅也臣繼君猶子繼父】故禹不先鯀【禹父】湯不先契【湯十三世祖】文武不先不窋【不窋后稷子】宋祖帝乙【微子父】鄭祖厲王【鄭桓公父】猶上祖也是以魯頌曰春秋匪解享祀不忒皇皇后帝皇祖后稷【魯頌閟宫篇】君子曰禮謂其后稷親而先帝也詩曰問我諸姑遂及伯姊【邶風泉水篇】君子曰禮謂其姊親而先姑也仲尼曰臧文仲【魯大夫名辰】其不仁者三不知者三下展禽【展禽栁下惠文仲知栁下惠之賢而使在下位】廢六闗【塞闗陽闗之屬凡六闗所以禁絶末游而廢之】妾織蒲三不仁也【家人販席言其與民爭利】作虚器【謂居蔡山節藻挩也有其器而無其位故曰虚】縱逆祀【聴夏父躋僖公】祀爰居三不知也【海鳥曰爰居止於魯東門外文仲以為神命國人祀之】
  秦穆公濟河焚舟【文公三年】
  秦伯伐晉濟河焚舟【示必死也】取王官及郊【王官郊晉地】晉人不出遂自茅津濟封殽尸而還【茅津在河東大陽縣西】遂霸西戎用孟明也君子是以知秦穆公之為君也舉人之周也【周備也不偏以一惡棄其善】與人之壹也【壹無二心】孟明之臣也其不解也能懼思也子桑之忠也其知人也能舉善也【子桑公孫枝舉孟明者】詩曰于以采蘩于沼于沚于以用之公侯之事秦穆有焉【召南采蘩篇方者曰沼小者曰沚言沼沚之蘩至薄猶采以共公侯以喻秦穆不遺小善也】夙夜匪解以事一人【大雅烝民篇美仲山甫也】孟明有焉詒厥孫謀以燕翼子【大雅有聲篇美武王能遺善謀以安成子孫也】子桑有焉【言子桑有舉善之謀】
  宋樂豫諫昭公【文公七年】
  夏四月宋成公卒於是公子成【莊公子】為右師公孫友【目夷子】為左師樂豫【戴公孫】為司馬鱗矔【桓公孫】為司徒【矔古亂反】公子蕩【桓公子】為司城華御事【華元父也】為司寇昭公將去羣公子樂豫曰不可公族公室之枝葉也若去之則本根無所庇廕矣葛藟猶能庇其本根【葛之能藟蔓繁滋者以本枝廕庇之多】故君子以為比【謂詩人取以喻九族兄弟】況國君乎此諺所謂庇焉而縱尋斧焉者也【八尺曰尋所以量木者也】必不可君其圖之親之以徳皆股肱也誰敢攜貳若之何去之不聴穆襄之族率國人以攻公【穆公襄公之子孫昭公所欲去者】殺公孫固公孫鄭于公宫六卿和公室樂豫舍司馬以讓公子卭【昭公弟】昭公即位而葬書曰宋人殺其大夫不稱名衆也且言非其罪也
  晉郤缺説趙宣子【文公七年】
  晉郤缺【郤芮子】言于趙宣子【趙盾】曰日衞不睦故取其地【文元年晉侯伐衞圍戚取之】今巳睦矣可以歸之叛而不討何以示威服而不柔何以示懐非威非懐何以示徳無徳何以主盟子為正卿以主諸侯而不務徳將若之何夏書曰【大禹謨】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勸之以九歌勿使壊九功之徳皆可歌也謂之九歌六府三事謂之九功水火金木土榖謂之六府正徳利用厚生謂之三事義而行之謂之徳禮無禮不樂所由叛也若吾子之徳莫可歌也其誰來之盍使睦者歌吾子乎宣子説之【明年晉歸衞匡戚之田】
  魯季文子出莒僕【文公十八年】
  莒紀公【莒嬴姓少昊之後周武王封兹與于莒紀公名庶其】生大子僕又生季佗愛季佗而黜僕且多行無禮於國僕因國人以弑紀公以其寶玉來奔納諸宣公公命與之邑曰今日必授季文子【季文子桓公予季友之後名行父】使司冦出諸境曰今日必達公問其故季文子使大史克對曰先大夫臧文仲教行父事君之禮行父奉以周旋弗敢失隊曰見有禮於其君者事之如孝子之養父母也見無禮於其君者誅之如鷹鸇之逐鳥雀也先君周公制周禮曰則以觀徳徳以處事事以度功功以食民作誓命曰毁則為賊掩賊為藏【掩匿也】竊賄為盗盗器為姦主藏之名【以掩賊為名】賴姦之用【用姦器也】為大凶徳有常無赦【刑有常】在九刑不忘行父還觀莒僕莫可則也孝敬忠信為吉徳盗賊藏姦為凶徳夫莒僕則其孝敬則弑君父矣則其忠信則竊寶玉矣其人則盗賊也其器則姦兆也保而利之則主藏也以訓則昬民無則焉不度於善而皆在於凶徳是以去之昔髙陽氏有才子八人【髙陽帝顓頊之號八人其苗裔】蒼舒隤敳檮戭大臨尨降庭堅仲容叔達【此即垂益禹臯陶之倫庭堅即臯陶字○隤音頽敳音瑰檮音桃戭昔演】齊聖廣淵明允篤誠天下之民謂之八愷【愷和也】髙辛氏有才子八人【髙辛帝嚳之號八人亦其苗裔】伯奮仲堪叔獻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貍【此即稷契朱虎熊羆之倫】忠肅共懿宣慈惠和天下之民謂之八元【元善也】此十六族也世濟其美不隕其名以至於堯堯不能舉舜臣堯舉八愷使主后土【后土地官禹作司空平水土即主地之官】以揆百事莫不時序地平天成舉八元使布五教于四方【契作司徒五教在寛故知契在八元之中】父義母慈兄友弟共子孝内平外成昔帝鴻氏有不才子【帝鴻黄帝也】掩義隠賊好行凶徳醜類惡物頑嚚不友是與比周天下之民謂之渾敦【謂驩兜渾敦不開通之貌○敦徒本反】少皥氏有不才子【少皥金夭氏之號次黄帝】毁信廢忠崇飾惡言靖譖庸回服讒蒐慝【靖安也庸用也回邪也蒐隠也】以誣盛徳天下之民謂之窮竒【謂共工其行窮其好竒】顓頊氏有不才子不可教訓不知話言【話善也】告之則頑舍之則嚚傲很明徳以亂天常天下之民謂之檮杌【謂鯀檮杌頑凶無儔匹之貌】此三族也世濟其凶増其惡名以至于堯堯不能去縉雲氏有不才子【縉雲黄帝時官名】貪于飲食冒于貨賄侵欲崇侈不可盈厭聚斂積實不知紀極不分孤寡不恤窮匱天下之民以此三凶謂之饕餮【貪財為饕貪食為餮○饕他刀反餮他結反】舜臣堯賔于四門流四凶族渾敦窮竒檮杌饕餮投諸四裔以禦螭魅【螭魅山林異氣所生為人害者】是以堯崩而天下如一同心戴舜以為天子以其舉十六相去四凶也故虞書數舜之功曰慎徽五典五典克從無違教也曰納于百揆百揆時序無廢事也曰賔于四門四門穆穆無凶人也舜有大功二十而為天子今行父雖未獲一吉人去一凶矣於舜之功二十之一也庶㡬免於戾乎
  王孫滿對楚子【宣公三年】
  楚子【莊王】伐陸渾之戎【在伊川】遂至於雒觀兵於周疆定王使王孫滿勞楚子楚子問鼎之大小輕重焉對曰在徳不在鼎昔夏之方有徳也逺方圖物【圖畫山川竒異之物而獻之】貢金九牧【使九州之牧貢金】鑄鼎象物【象所圖物著之于鼎】百物而為之備使民知神姦【圖鬼神百物之形使民逆備之】故民入川澤山林不逢不若【若順也】螭魅罔兩【螭山神獸形魅怪物罔兩水神】莫能逢之用能協于上下以承天休桀有昬徳鼎遷于商載祀六百商紂暴虐鼎遷于周徳之休明雖小重也其姦回昬亂雖大輕也天祚明徳有所底止成王定鼎於郟鄏【今河南】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周徳雖衰天命未改鼎之輕重未可問也
  楚子入陳【宣公十一年】
  冬楚子為陳夏氏亂故伐陳【十年夏徵舒弑君】謂陳人無動將討於少西氏【少西徵舒之祖】遂入陳殺夏徵舒轘諸栗門【轘車裂也栗門陳城門○轘音患】因縣陳【滅陳以為楚縣】陳侯在晉【靈公子成公午】申叔時使於齊反復命而退王使讓之曰夏徵舒為不道弑其君寡人以諸侯討而戮之諸侯縣公皆慶寡人【楚縣大夫皆僣稱公】女獨不慶寡人何故對曰猶可辭乎王曰可哉曰夏徵舒弑其君其罪大矣討而戮之君之義也抑人亦有言曰牽牛以蹊人之田【蹊徑也○蹊音兮】而奪之牛牽牛以蹊者信有罪矣而奪之牛罰巳重矣諸侯之從也曰討有罪也今縣陳貪其富也以討召諸侯而以貪歸之無乃不可乎王曰善哉吾未之聞也反之可乎對曰可哉吾儕小人所謂取諸其懐而與之也乃復封陳鄉取一人焉以歸謂之夏州故書曰楚子入陳納公孫寧儀行父【二子陳卿】於陳書有禮也
  楚子圍鄭【宣公十二年】
  十二年春楚子圍鄭旬有七日鄭人卜行成不吉卜臨於大宫【臨哭也大宫鄭祖廟○大音太】且巷出車【出車于巷示將見遷不得安居】吉國人大臨守陴者皆哭楚子退師鄭人修城進復圍之三月克之入自皇門至于逵路鄭伯肉袒牽羊以逆曰孤不天不能事君使君懐怒以及敝邑孤之罪也敢不唯命是聴其俘諸江南以實海濵亦唯命其翦以賜諸侯使臣妾之亦唯命若惠顧前好徼福於厲宣桓武【鄭桓公周厲王之子宣王母弟桓公始封西鄭武公始居東鄭】不冺其社稷使改事君夷於九縣【九縣荘十四年滅息十六年滅鄧僖五年滅十二年滅黄二十六年滅䕫文四年滅江五年滅六滅蓼十六年滅庸】君之惠也孤之願也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君實圖之左右曰不可許也得國無赦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矣庸可㡬乎退三十里而許之平潘尫【楚大夫】入盟子良出質【子良鄭伯弟】
  晉楚邲之戰【宣公十二年】
  夏六月晉師救鄭荀林父將中軍先縠佐之士㑹將上軍【士㑹士季也初封隨後改封于范遂為范氏】郤克佐之【郤缺子】趙朔將下軍【趙盾子】欒書佐之【欒盾子】趙括趙嬰齊為中軍大夫【趙括趙嬰齊皆趙衰子】鞏朔韓穿為上軍大夫荀首【林父弟别為知氏】趙同【趙衰子】為下軍大夫韓厥為司馬【韓萬孫】及河聞鄭既及楚平桓子欲還曰無及於鄭而勦民焉用之【桓子林父勦勞也】楚歸而動不後隨武子曰善【武子士㑹】㑹聞用師觀釁而動徳刑政事典禮不易不可敵也不為是征楚軍討鄭怒其貳而哀其卑叛而伐之服而舍之徳刑成矣伐叛刑也柔服徳也二者立矣昔嵗入陳今兹入鄭民不罷勞君無怨讟政有經矣荆尸而舉【尸陳也楚武王始更為此陳法遂以為名】商農工賈不敗其業而卒乘輯睦事不奸矣蒍敖為宰【蒍敖孫叔敖宰令尹】擇楚國之令典軍行右轅左追蓐【在車之右者挾轅為戰備在左者追求草蓐為宿備○蓐音辱】前茅慮無【慮無軍行前有斥候蹹伏皆持以絳及白為幡見騎賊舉絳幡見步賊舉白幡備慮有無也茅明也或曰時楚以茅為旌識】中權後勁【中軍制謀後以精兵為殿】百官象物而動軍政不戒而備【物猶類也】能用典矣其君之舉也内姓選於親外姓選於舊【言親疎並用】舉不失徳賞不失勞老有加惠旅有施舍【旅客來者施之以惠舍不勞役】君子小人物有服章貴有常尊賤有等威禮不逆矣徳立刑行政成事時典從禮順若之何敵之見可而進知難而退軍之善政也兼弱攻昧武之善經也子姑整軍而經武乎猶有弱而昧者何必楚仲虺有言曰取亂侮亡兼弱也汋曰於鑠王師遵養時晦【汋詩頌篇名】耆昧也【耆致也致討于昧】武曰無競惟烈【武詩頌篇名】撫弱耆昧以務烈所可也彘子曰不可【彘子先縠】晉所以霸師武臣力也今失諸侯不可謂力有敵而不從不可謂武由我失霸不如死且成師以出聞敵彊而退非夫也命為軍帥而卒以非夫唯羣子能我弗為也以中軍佐濟知莊子曰【即荀首】此師殆哉周易有之在師【坎下坤上師】之臨【兑下坤上臨師初六變而之臨】曰師出以律否臧凶【師卦初六爻辭】執事順成為臧逆為否衆散為弱【坎為衆今變為兑兑柔弱】川壅為澤【坎為川今變為兑兑為澤是川見壅】有律以如巳也【如從也法行則人從法法敗則法從人坎為法象今為衆則散為川則壅是失法之用從人之象】故曰律否臧且律竭也【竭敗也坎變為兑是法敗】盈而以竭夭且不整所以凶也不行之謂臨【水變為澤乃成臨卦澤不行之物】有帥而不從臨孰甚焉此之謂矣果遇必敗彘子尸之雖免而歸必有大咎韓獻子謂桓子曰【獻子韓厥】彘子以偏師陷子罪大矣子為元帥師不用命誰之罪也失屬【今鄭屬楚故曰失屬】亡師為罪巳重不如進也事之不㨗惡有所分與其專罪六人同之不猶愈乎師遂濟楚子北師次于郔【郔鄭北地】沈尹將中軍【沈邑名楚官多名為尹】子重將左【莊王弟公子嬰齊】子反將右【公子側】將飲馬於河而歸聞晉師旣濟王欲還嬖人伍參欲戰【伍參伍奢之祖父】令尹孫叔敖弗欲曰昔嵗入陳今兹入鄭不cq=283無事矣戰而不㨗參之肉其足食乎參曰若事之㨗孫叔為無謀矣不㨗參之肉將在晉軍可得食乎令尹南轅反斾【斾軍前大旗】伍參言于王曰晉之從政者新未能行令【言晉之林父新將中軍】其佐先縠剛愎不仁未肯用命其三帥者專行不獲【欲專其所行而不得】聴而無上衆誰適從【聴彘子趙同趙括則為軍無上令衆不知所從】此行也晉師必敗且君而逃臣若社稷何王病之告令尹改乘轅而北之次于管以待之【滎陽京縣東北有管城】晉師在敖鄗之間【敖鄗二山在滎陽縣西北○鄗苦交反】鄭皇戌使如晉師曰鄭之從楚社稷之故也未有貳心楚師驟勝而驕其師老矣而不設備子擊之鄭師為承楚師必敗彘子曰敗楚服鄭於此在矣必許之欒武子曰【武子欒書】楚自克庸以來【在文十六年】其君無日不討國人而訓之【討治也】于民生之不易禍至之無日戒懼之不可以怠【于曰也】在軍無日不討軍實而申儆之于勝之不可保紂之百克而卒無後訓之以若敖蚡冒篳路藍縷以啓山林【若敖蚡冒皆楚之先君篳路柴車藍縷敝衣言此二君勤儉以啓土○蚡扶粉反篳音必】箴之曰民生在勤勤則不匱不可謂驕先大夫子犯有言曰師直為壯曲為老我則不徳而徼怨于楚我曲楚直不可謂老其君之戎分為二廣【君之親兵】廣有一卒卒偏之兩【十五乘為一廣司馬法百人為卒二十五人為兩車十五乘為大偏今廣十五乘亦用舊偏法復以二十五人為承副】右廣初駕數及日中左則受之以至於昬内官序當其夜【内官近官序次也宿直遞持更也】以待不虞不可謂無備子良鄭之良也師叔楚之崇也【師叔潘尫為楚人所崇貴】師叔入盟子良在楚楚鄭親矣來勸我戰我克則來不克遂往以我卜也鄭不可從趙括趙同曰率師以來唯敵是求克敵得屬又何俟必從彘子【得屬服鄭】知季曰原屏咎之徒也【知季莊子也原趙同屏趙括】趙莊子曰欒伯善哉【莊子趙朔欒伯武子】實其言必長晉國楚少宰如晉師曰寡君少遭閔凶不能文聞二先君之出入此行也【二先君楚成王穆王】將鄭是訓定豈敢求罪于晉二三子無淹久隨季對曰昔平王命我先君文侯曰與鄭夾輔周室毋廢王命今鄭不率寡君使羣臣問諸鄭豈敢辱候人【候人伺候望敵者】敢拜君命之辱彘子以為諂使趙括從而更之曰行人失辭寡君使羣臣遷大國之迹於鄭曰無辟敵羣臣無所逃命楚人又使求成於晉晉人許之盟有日矣楚許伯御樂伯攝叔為右以致晉師【致師謂单車挑戰】許伯曰吾聞致師者御靡旌摩壘而還【靡旌驅疾也摩近也】樂伯曰吾聞致師者左射以菆【左車左也菆矢之善者○菆側留反】代御執轡御下兩馬掉鞅而還【兩飾也掉正也○掉徒弔反】攝叔曰吾聞致師者右入壘折馘【折馘截耳】執俘而還皆行其所聞而復晉人逐之左右角之樂伯左射馬而右射人角不能進矢一而巳麋興於前射麋麗【麗著也背之隆髙當心者】晉鮑癸當其後使攝叔奉麋獻焉曰以嵗之非時獻禽之未至敢膳諸從者鮑癸止之曰其左善射其右有辭君子也旣免晉魏錡求公族未得【錡魏犨子欲為公族大夫】而怒欲敗晉師請致師弗許請使許之遂往請戰而還楚潘黨逐之及榮澤【滎澤在滎陽縣東】見六麋射一麋以顧獻曰子有軍事獸人無乃不給於鮮敢獻於從者叔黨命去之【叔黨潘黨潘尫之子】趙旃求卿未得【旃趨穿子】且怒於失楚之致師者請挑戰弗許請召盟許之與魏錡皆命而往郤獻子曰【獻子郤克】二憾往矣弗備必敗彘子曰鄭人勸戰勿敢從也楚人求成弗能好也師無成命多備何為士季曰備之善若二子怒楚楚人乘我喪師無日矣不如備之楚之無惡除備而盟何損於好若以惡來有備不敗且雖諸侯相見軍衛不徹警也彘子不可士季使鞏朔韓穿帥七覆於敖前【覆為伏兵七處】故上軍不敗趙嬰齊使其徒先具舟於河故敗而先濟潘黨旣逐魏錡趙旃夜至於楚軍席於軍門之外使其徒入之楚子為乘廣三十乘分為左右右廣鷄鳴而駕日中而説【説舍也○説舒鋭反】左則受之日入而説許偃御右廣養由基為右彭名御左廣屈蕩【屈完子】為右乙卯王乘左廣以逐趙旃趙旃棄車而走林屈蕩搏之得其甲裳【下曰裳】晉人懼二子之怒楚師也使軘車逆之【軘車兵車名】潘黨望其塵使騁而告曰晉師至矣楚人亦懼王之入晉軍也遂出陳孫叔曰進之寧我薄人無人薄我詩云元戎十乘以先啓行先人也【小雅六月篇】軍志曰先人有奪人之心薄之也遂疾進師車馳卒奔乘晉軍桓子不知所為鼓於軍中曰先濟者有賞中軍下軍爭舟舟中之指可掬也【兩手曰掬】晉師右移上軍未動工尹齊【楚大夫】將右拒卒以逐下軍【右拒陳名】楚子使唐狡與蔡鳩居告唐惠侯【唐屬楚之小國義陽安昌縣東南有上唐鄉唐狡蔡鳩居皆楚大夫】曰不榖不徳而貪以遇大敵不榖之罪也然楚不克君之羞也敢藉君靈以濟楚師使潘黨率游闕四十乘【游車補闕者】從唐侯以為左拒以從上軍駒伯曰【駒伯郤克】待諸乎隨季曰楚師方壯若萃于我吾師必盡不如收而去之分謗生民不亦可乎殿其卒而退不敗王見右廣將從之乘屈蕩户之曰【户止也淳熙九經本長平游御史本相臺岳氏本竝作户而建安本作尸】君以此始亦必以終【言楚王以左廣始出亦必以左廣終歸】自是楚之乘廣先左晉人或以廣隊不能進【廣兵車】楚人惎之脱扃【惎教也扃車上兵闌】少進馬還又惎之㧞斾投衡乃出【還便旋不進斾大旗也㧞斾投衡上使不帆風差輕○惎其器反扃古熒反】顧曰吾不如大國之數奔也趙旃以其良馬二濟其兄與叔父以他馬反遇敵不能去棄車而走林逢大夫與其二子乘謂其二子無顧顧曰趙傁在後【傁老稱也】怒之使下指木曰尸女於是授趙旃綏以免明日以表尸之皆重獲在木下楚熊負羈囚知罃知莊子以其族反之【知罃知莊子之子族家兵反還戰】厨武子御【武子魏錡】下軍之士多從之每射抽矢菆納諸厨子之房【房箭舍】厨子怒曰非子之求而蒲之愛【蒲楊栁可以為箭】董澤之蒲可勝旣乎【董澤晉澤名其地多出楊栁河東聞喜縣東北有董池陂旣盡也】知季曰不以人子吾子其可得乎吾不可以苟射故也射連尹襄老獲之遂載其尸射公子榖臣囚之以二者還【榖臣楚王子】及昬楚師軍於邲晉之餘師不能軍宵濟亦終夜有聲丙辰楚重至於邲【重輜重也】遂次于衡雍潘黨曰君盍築武軍【築軍營以彰武功】而收晉尸以為京觀【積尸封土其上謂之京觀】臣聞克敵必示子孫以無忘武功楚子曰非爾所知也夫文止戈為武武王克商作頌曰載戢干戈載櫜弓矢我求懿徳肆于時夏允王保之【周頌時邁篇】又作武【周頌篇名】其卒章曰耆定爾功其三曰鋪時繹思我徂惟求定【賚之篇】其六曰綏萬邦屢豐年【桓之篇】夫武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衆豐財者也【此武七徳】故使子孫無忘其章今我使二國暴骨暴矣觀兵以威諸侯兵不戢矣暴而不戢安能保大猶有晉在焉能定功所違民欲猶多民何安焉無徳而强爭諸侯何以和衆利人之㡬【㡬危也】而安人之亂以為巳榮何以豐財武有七徳我無一焉何以示子孫其為先君宫告成事而巳武非吾功也【古者出軍必載遷廟之主以行今作先君宫告成事謂祭告所載主于宫中也】古者明王伐不敬取其鯨鯢而封之以為大戮於是乎有京觀以懲淫慝【鯨鯢大魚名喻不義之人吞食小國】今罪無所而民皆盡忠以死君命又可以為京觀乎祀於河作先君宫告成事而還是役也鄭石制實入楚師將以分鄭而立公子魚臣辛未鄭殺僕叔及子服【僕叔魚臣子叔石制】君子曰史佚所謂毋怙亂者謂是類也詩曰亂離瘼矣爰其適歸【小雅四月篇】歸於怙亂者也夫鄭伯許男如楚秋晉師歸桓子請死晉侯欲許之士貞子諫曰不可【士貞子士渥濁】城濮之役晉師三日榖文公猶有憂色左右曰有喜而憂如有憂而喜乎公曰得臣猶在【得臣即子玉】憂未歇也困獸猶鬭況國相乎及楚殺子玉公喜而後可知也曰莫余毒也巳是晉再克而楚再敗也楚是以再世不競今天或者大警晉也而又殺林父以重楚勝其無乃久不競乎林父之事君也進思盡忠退思補過社稷之衛也若之何殺之夫其敗也如日月之食焉何損於明晉侯使復其位【宣十五年荀林父敗赤狄滅潞晉侯賞以狄臣千室亦賞士貞子以衍之縣】
  齊衛新築之戰【成公二年】
  新築人仲叔于奚【守新築大夫】救孫桓子桓子是以免【孫桓子侵齊戰敗桓子孫良夫】旣衛人賞之以邑【賞于奚】辭請曲縣【軒縣也周禮天子樂宫縣四面諸侯軒縣闕南方】繁纓以朝許之【繁纓馬飾皆諸侯之服○繁步干反】仲尼聞之曰惜也不如多與之邑唯器與名不可以假人【器車服名爵號】君之所司也名以出信信以守器器以藏禮禮以行義義以生利【得其宜則利生】利以平民政之大節也若以假人與人政也政亡則國家從之弗可止也已
  齊國佐對晉人【成公二年】
  晉師從齊師【戰于鞌齊師以敗故追之】入自丘輿擊馬陘【丘輿馬陘皆齊邑】齊侯使賔媚人賂以紀甗玉磬與地【媚人國佐也甗玉甑皆滅紀所得○甗音彦】不可則聴客之所為賔媚人致賂晉人不可曰必以蕭同叔子為質【同叔蕭君之字齊侯外祖父子女也難斥言其母故逺言之】而使齊之封内盡東其畝【使壟畝東西行】對曰蕭同叔子非他寡君之母也若以匹敵則亦晉君之母也吾子布大命於諸侯而曰必質其母以為信其若王命何且是以不孝令也詩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大雅既醉篇】若以不孝令於諸侯其無乃非徳類也乎先王疆理天下物土之宜而布其利【物土之宜播殖之物各從土宜】故詩曰我疆我理南東其畝【小雅信南山篇】今吾子疆理諸侯而曰盡東其畝而巳唯吾子戎車是利無顧土宜其無乃非先王之命也乎反先王則不義何以為盟主其晉實有闕四王之王也樹徳而濟同欲焉五伯之霸也【夏伯昆吾商伯大彭豕韋周伯齊桓晉文】勤而撫之以役王命今吾子求合諸侯以逞無疆之欲詩曰布政優優百禄是遒【商頌長發篇】子實不優而棄百禄諸侯何害焉不然【不見許】寡君之命使臣則有辭矣曰子以君命辱於敝邑不腆敝賦以犒從者【戰而曰犒為孫辭】畏君之震師徒撓敗吾子惠徼齊國之福不冺其社稷使繼舊好唯是先君之敝器土地不敢愛子又不許請收合餘燼【燼火餘木】背城借一【欲於城下復借一戰】敝邑之幸亦云從也況其不幸敢不唯命是聴【若齊幸勝亦從晉求和】魯衛諫曰齊疾我矣其死亡者皆親暱也子若不許讐我必甚唯子則又何求子得其國寶我亦得地而紓於難其榮多矣齊晉亦唯天所授豈必晉晉人許之對曰羣臣帥賦輿【賦輿猶兵車】以為魯衛請若茍有以藉口而復於寡君君之惠也敢不唯命是聴禽鄭自師逆公【禽鄭魯大夫】秋七月晉師及齊國佐盟于爰婁【爰婁去齊五十里】使齊人歸我汶陽之田【汶陽之田本魯地為齊所侵】公會晉師于上鄍【上鄍地闕】賜三帥先路三命之服【三帥郤克士燮欒書】司馬司空輿帥候正亞旅皆受一命之服【晉司馬司空皆大夫輿帥主兵車候正主斥候亞旅亦大夫也皆魯侯賜】
  晉卿讓功【成公二年】
  晉師歸【歸自鞌】范文子後入武子曰無為吾望爾也乎【武子士㑹文子之父】對曰師有功國人喜以逆之先入必屬耳目焉是代帥受名也故不敢武子曰吾知免矣郤伯見公曰子之力也夫對曰君之訓也二三子之力也臣何力之有焉【郤伯郤克】范叔見勞之如郤伯對曰庚所命也克之制也燮何力之有焉【范叔即范文子荀庚將上軍時不出范文子上軍佐代行故稱帥以讓】欒伯見公亦如之對曰燮之詔也士用命也書何力之有焉
  晉鞏朔獻齊㨗于周【成公二年】
  晉侯使鞏朔獻齊㨗于周【獻鞌之㨗】王【定王】弗見使單襄公辭焉曰蠻夷戎狄不式王命淫湎毁常王命伐之則有獻㨗王親受而勞之所以懲不敬勸有功也兄弟甥舅侵敗王賂王命伐之告事而巳不獻其功所以敬親暱禁淫慝也今叔父克遂有功于齊而不使命卿鎮撫王室所使來撫余一人而鞏伯實來未有職司於王室【大國三卿其二卿命于天子鞏伯即鞏朔為上軍大夫名位卑微未逹于王室】又奸先王之禮【謂獻齊㨗】余雖欲於鞏伯【欲受其獻】其敢廢舊典以忝叔父夫齊甥舅之國也而大師之後也寧不亦淫從其欲以怒叔父抑豈不可諫誨士莊伯不能對【莊伯鞏朔】王使委于三吏【委屬也三吏三公也】禮之如侯伯克敵使大夫告慶之禮降于卿禮一等王以鞏伯宴而私賄之使相告之曰非禮也勿籍【相相禮者籍書也言此宴賄皆非禮之正勿書此以為禮典】
  晉知罃對楚子【成公三年】
  晉人歸楚公子榖臣與連尹襄老之尸於楚以求知罃【邲之戰楚獲知罃】於是荀首佐中軍矣【首知罃父】故楚人許之王送知罃曰子其怨我乎對曰二國治戎臣不才不勝其任以為俘馘執事不以釁鼓使歸即戮君之惠也臣實不才又誰敢怨王曰然則徳我乎對曰二國圖其社稷而求紓其民各懲其忿以相宥也兩釋纍囚以成其好二國有好臣不與及其誰敢徳王曰子歸何以報我對曰臣不任受怨君亦不任受徳無怨無徳不知所報王曰雖然必告不榖對曰以君之靈纍臣得歸骨於晉寡君之以為戮死且不朽若從君之惠而免之以賜君之外臣首【稱於異國君曰外臣】首其請於寡君而以戮於宗亦死且不朽若不獲命而使嗣宗職次及於事而帥偏師以修封疆雖遇執事其弗敢違其竭力致死無有二心以盡臣禮所以報也王曰晉未可與爭重為之禮而歸之
  晉韓厥謀遷國【成公六年】
  晉人謀去故絳【晉復命新田為絳故謂此故絳】諸大夫皆曰必居郇瑕氏之地【郇瑕古國名河東解縣西北有郇城】沃饒而近盬【盬鹽也猗氏縣鹽池是○盬音古】國利君樂不可失也韓獻子將新中軍且為僕大夫公揖而入獻子從公立於寢庭謂獻子曰何如對曰不可郇瑕氏土薄水淺其惡易覯【惡疾疢覯成也】易覯則民愁民愁則墊隘【墊隘嬴困也】於是乎有沈溺重膇之疾【沈溺濕疾重膇足腫】不如新田【平陽絳邑縣】土厚水深居之不疾有汾澮以流其惡【汾水出太原經絳北西南入河澮水出平陽絳縣南西入河惡垢穢】且民從教【無災患】十世之利也夫山澤林盬國之寶也【髙阜為山止水為澤草木為林鹽鹵為盬】國饒則民驕佚近寶公室乃貧不可為樂公説從之夏四月丁丑晉遷於新田
  劉子論成肅公受脤【成公十三年】
  公及諸侯朝王【簡王】遂從劉康公成肅公會晉侯伐秦成子受脤于社不敬【脤宜社之肉也盛以脤器故曰脤宜出兵祭社之名○脤市軫反】劉子曰吾聞之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謂命也是以有動作禮義威儀之則以定命也能者養之以福不能者敗以取禍是故君子勤禮小人盡力勤禮莫如致敬盡力莫如敦篤敬在養神篤在守業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祀有執膰【膰祭肉】戎有受脤神之大節也今成子惰棄其命矣其不反乎【是年夏五月成肅公卒于瑕】





  御選古文淵鑒巻二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三目録
  周
  左傳
  晉楚鄢陵之戰【成公十六年】
  晉悼公復霸【成公十八年】
  祁奚請老【襄公三年】
  晉魏絳對晉侯【襄公三年】
  晉悼公緜上治兵【襄公十三年】
  晉師曠論衛人出君【襄公十四年】
  宋子罕辭玉【襄公十五年】
  魯臧孫論詰盜【襄公二十一年】
  鄭子産論重幣【襄公二十四年】
  子産然明論政【襄公二十五年】
  呉公子請觀周樂【襄公二十九年】
  衛北宫文子相襄公如楚【襄公三十一年】
  子産不毁鄉校【襄公三十一年】
  子産論尹何為邑【襄公三十一年】
  衛北宫文子論威儀【襄公三十一年】
  子産論晉侯疾【昭公元年】
  晏嬰叔向論齊晉【昭公三年】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三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周
  左傳
  晉楚鄢陵之戰【成公十六年】
  晉侯【厲公】將伐鄭范文子曰若逞吾願諸侯皆叛晉可以逞若唯鄭叛晉國之憂可立俟也欒武子曰不可以當吾世而失諸侯必伐鄭乃興師欒書將中軍士燮佐之郤錡將上軍荀偃佐之【郤錡郤克子荀偃荀庚子林父孫】韓厥將下軍郤至佐新軍荀罃居守郤犫如衛【郤犫郤克從父兄弟】遂如齊皆乞師焉欒黶來乞師【欒黶欒書子】孟獻子曰【孟獻子魯大夫仲孫蔑】有勝矣戊寅晉師起鄭人聞有晉師使告於楚姚句耳與往【句耳鄭大夫】楚子【共王】救鄭司馬將中軍【子反】令尹將左【子重】右尹子辛將右【公子壬夫】過申子反入見申叔時曰師其何如
  對曰徳刑詳義禮信戰之器也【詳祥也古字同】徳以施惠刑以正邪詳以事神義以建利禮以順時信以守物民生厚而徳正用利而事節時順而物成上下和睦周旋不逆求無不具各知其極故詩曰立我烝民莫匪爾極【周頌思文篇】是以神降之福時無災害民生敦厖和同以聴莫不盡力以從上命致死以補其闕此戰之所由克也今楚内棄其民而外絶其好瀆齊盟而食話言奸時以動而疲民以逞民不知信進退罪也人恤所厎【厎至也音㫖】其誰致死子其勉之吾不復見子矣姚句耳先歸子駟問焉【子駟鄭公子騑】對曰其行速過險而不整速則失志不整喪列志失列喪將何以戰楚懼不可用也五月晉師濟河聞楚師將至范文子欲反曰我偽逃楚可以紓憂夫合諸侯非吾所能也以遺能者我若羣臣輯睦以事君多矣武子曰不可六月晉楚遇於鄢陵范文子不欲戰郤至曰韓之戰惠公不振旅【在僖十五年】箕之役先軫不反命【在僖三十三年】邲之師荀伯不復從【在宣十二年】皆晉之恥也子亦見先君之事矣今我辟楚又益恥也文子曰吾先君之亟戰也有故秦狄齊楚皆彊不盡力子孫將弱今三彊服矣敵楚而已惟聖人能外内無患自非聖人外寧必有内憂盍釋楚以為外懼乎甲午晦楚晨壓晉軍而陳軍吏患之范匄趨進【匄士爕子】曰塞井夷竈陳於軍中而疏行首【疏行首者當陳前決開營壘為戰道】晉楚惟天所授何患焉文子執戈逐之曰國之存亡天也童子何知焉欒書曰楚師輕窕固壘而待之三日必退退而擊之必獲勝焉郤至曰楚有六間不可失也其二卿相惡【子重子反二卿相惡】王卒以舊【親兵罷老不代】鄭陳而不整蠻軍而不陳陳不違晦【晦月終盡隂兵家所忌】在陳而囂合而加囂各顧其後莫有鬭心舊不必良以犯天忌我必克之楚子登巢車以望晉軍【巢車車上為櫓】子重使大宰伯州犂侍於王後【州犂晉伯宗子前年奔楚】王曰騁而左右何也曰召軍吏也皆聚於中軍矣曰合謀也張幕矣曰䖍卜於先君也徹幕矣曰將發命也甚囂且塵上矣曰將塞井夷竈而為行也皆乘矣左右執兵而下矣曰聴誓也戰乎曰未可知也乘而左右皆下矣曰戰禱也伯州犂以公卒告王苗賁皇在晉侯之側亦以王卒告【賁皇楚鬬椒子宣四年奔晉】皆曰國士在且厚不可當也【晉侯左右皆以伯州犂在楚知晉之情且謂楚衆多故憚合戰】苗賁皇言於晉侯曰楚之良在其中軍王族而巳請分良以擊其左右而三軍萃於王卒必大敗之公筮之史曰吉其卦遇復【震下坤上復無變】曰南國蹙射其元王中厥目【蹙子六反】國蹙王傷不敗何待公從之有淖於前乃皆左右相違於淖步毅御晉厲公【步毅即郤毅郤至弟】欒鍼為右【欒書子】彭名御楚共王潘黨為右石首御鄭成公唐茍為右欒范以其族夾公行陷於淖欒書將載晉侯鍼曰書退國有大任焉得專之【在君前故子名其父】且侵官冒也失官慢也離局姦也有三罪焉不可犯也乃掀公以出於淖【掀許言反】癸巳潘尫之黨與養由基蹲甲而射之徹七札焉【黨潘尫之子蹲聚也○蹲在尊反】以示王曰君有二臣如此何憂於戰王怒曰大辱國詰朝爾射死藝吕錡夢射月中之退入於泥【吕錡魏錡】占之曰姬姓日也異姓月也必楚王也射而中之退入於泥亦必死矣及戰射共王中目王召養由基與之兩矢使射吕錡中項伏弢【弢弓衣】以一矢復命郤至三遇楚子之卒見楚子必下免胄而趨風楚子使工尹襄問之以弓【問遺也】曰方事之殷也有韎韋之跗注君子也【韎赤色跗注戎服若袴而屬於跗與袴連韋熟皮也○韎音妹】識見不榖而趨無乃傷乎郤至見客免胄承命曰君之外臣至從寡君之戎事以君之靈間䝉甲胄【間猶近也】不敢拜命敢告不寧君命之辱為事之故敢肅使者【肅肅手至地】三肅使者而退晉韓厥從鄭伯【從逐也】其御杜溷羅曰速從之其御屢顧不在馬可及也韓厥曰不可以再辱國君乃止【成二年鞌戰韓厥巳辱齊侯】郤至從鄭伯其右茀翰胡曰諜輅之余從之乘而俘以下【欲遣輕兵單進以距鄭伯車前而自後登車以執之○輅五稼反】郤至曰傷國君有刑亦止石首曰衛懿公唯不去其旗是以敗於熒乃内旌於弢中【熒戰在閔二年】唐茍謂石首曰子在君側敗者壹大【謂軍大崩也】我不如子子以君免我請止【言首亦君之親臣而執御與車右不同故首當御君而退巳當死戰】乃死楚師薄於險叔山冉謂養由基曰雖君有命為國故子必射乃射再發盡殪叔山冉搏人以投中車折軾晉師乃止囚楚公子茷欒鍼見子重之旌請曰楚人謂夫旌子重之麾也彼其子重也日臣之使於楚也子重問晉國之勇臣對曰好以衆整曰又如何臣對曰好以暇今兩國治戎行人不使不可謂整臨事而食言不可謂暇請攝飲焉【攝持也】公許之使行人執榼承飲造於子重曰寡君乏使使鍼御持矛是以不得犒從者使某攝飲子重曰夫子嘗與吾言於楚必是故也不亦識乎【識記也謂能記往日之言】受而飲之免使者而復鼔旦而戰見星未巳子反命軍吏察夷傷補卒乘繕甲兵展車馬鷄鳴而食唯命是聴晉人患之苗賁皇徇曰蒐乘補卒秣馬利兵修陳固列蓐食申禱明日復戰乃逸楚囚【逸縱也】王聞之召子反謀榖陽豎獻飲於子反【榖陽子反内豎】子反醉而不能見王曰天敗楚也夫余不可以待乃宵遁晉入楚軍三日榖范文子立於戎馬之前曰君幼諸臣不佞何以及此君其戒之周書曰惟命kao不於常有徳之謂【周書康誥】楚師還及瑕【瑕楚地】王使謂子反曰先大夫之覆師徒者君不在【謂子玉敗城濮時王不在軍】子無以為過不榖之罪也子反再拜稽首曰君賜臣死死且不朽臣之卒實奔臣之罪也子重使謂子反曰初隕師徒者而亦聞之矣盍圖之【而汝也言初子玉喪師自殺】對曰雖微先大夫有之【言雖無先大夫子玉自殺之事】大夫命側側敢不義【言子重以義責我敢不引義自裁】側亡君師敢忘其死王使止之弗及而卒【晉厲公旣勝益驕范文子自裁公聴嬖臣譖殺三郤為欒書所弑晉國大亂皆如文子之言尋迎悼公入立復霸○按西山真氏文章正宗録左丘明文為冠分辭命議論叙事三條而叙事最有體要如伐楚盟召陵齊桓公之霸也戰于韓秦晉兵爭之始也戰于宋襄求霸之終事也戰于城濮晉文公之霸也濟河焚舟秦穆公之霸也戰于邲楚莊王之霸也鄢陵之戰言楚之不競也三代以後王降而霸春秋首尾大約皆五霸之事左氏纖悉具備而叙次城濮邲鄢陵之戰為史家權輿讀者詳焉】
  晉悼公復霸【成公十八年】
  二月乙酉朔晉悼公即位于朝【厲公殺絶故悼公不以嗣子居喪】始命百官施舍巳責【施恩惠舍勞役止逋責】逮鰥寡【惠及微民】振廢滯【起舊徳】匡乏困救災患禁淫慝薄賦歛宥罪戾節器用時用民欲無犯時使魏相士魴魏頡趙武為卿【相魏錡子魴士㑹子頡魏顆子武趙朔子此四人父祖皆有勞於晉國】荀家荀會欒黶韓無忌為公族大夫使訓卿之子弟共儉孝弟【無忌韓厥子】使士渥濁為大傅使修范武子之法【渥濁士貞子范武子士㑹也為景公大傅】右行辛為司空使修士蒍之法【辛將右行因以為氏士蒍獻公司空也】弁糾御戎挍正屬焉【弁糾樂糾也挍正主馬官】使訓諸御知義【戎士尚節義】荀賔為右司士屬焉【司士車右之官】使訓勇力之士時使【勇力多不順命故訓之以共時之使】卿無共御立軍尉以攝之【省卿戎御令軍尉攝御而巳】祁奚為中軍尉羊舌職佐之魏絳為司馬【魏犨子也】張老為候奄鐸遏冦為上軍尉籍偃為之司馬【偃籍談父為上軍司馬○遏於葛反】使訓卒乘親以聴命【相親以聴上命】程鄭為乘馬御六騶屬焉使訓羣騶知禮【乘馬御乘車之僕也六騶周禮侯國有六閑馬乘車尚禮容故訓羣騶使知禮】凡六官之長皆民譽也【大國三卿晉時置六卿為軍帥故總舉六官則知羣官無非其人○長丁丈反】舉不失職官不易方【官守其業無相踰易】爵不踰徳【量徳受爵】師不陵正旅不逼師【正軍將命卿也師二千五百人之帥也旅五百人之帥也言上下有禮不相陵逼】民無謗言所以復霸也
  祁奚請老【襄公三年】
  祁奚請老晉侯問嗣焉【晉侯悼公嗣續其職者】稱解狐其讐也將立之而卒又問焉對曰午也可【午祁奚子】於是羊舌職死矣晉侯曰孰可以代之對曰赤也可【赤職之子伯華】於是使祁午為中軍尉羊舌赤佐之君子謂祁奚於是能舉善矣稱其讐不為諂立其子不為比舉其偏不為黨商書曰無偏無黨王道蕩蕩【商書洪範】其祁奚之謂矣解狐得舉祁午得位伯華得官建一官而三物成【物事也】能舉善也夫唯善故能舉其類詩云惟其有之是以似之祁奚有焉【小雅裳裳者華篇】
  晉魏絳對晉侯【襄公三年】
  晉侯之弟揚干亂行於曲梁【行陳次曲梁晉地】魏絳戮其僕【魏絳魏犨子】晉侯怒謂羊舌赤曰合諸侯以為榮也揚干為戮何辱如之必殺魏絳無失也對曰絳無貳志事君不辟難有罪不逃刑其將來辭何辱命焉言終魏絳至授僕人書將伏劍士魴張老止之【士魴士會子】公讀其書曰日君乏使使臣斯司馬【斯此也】臣聞師衆以順為武軍事有死無犯為敬君合諸侯臣敢不敬君師不武執事不敬罪莫大焉臣懼其死以及揚干無所逃罪不能致訓至於用鉞臣之罪重敢有不從以怒君心請歸死於司寇公跣而出曰寡人之言親愛也吾子之討軍禮也寡人有弟弗能教訓使干大命寡人之過也子無重寡人之過敢以為請晉侯以魏絳為能以刑佐民矣反役與之禮食使佐新軍【羣臣旅會今欲顯絳故特為設禮食】
  晉悼公緜上治兵【襄公十三年】
  荀罃士魴卒晉侯蒐于緜上以治兵使士匄將中軍【士匄士爕子】辭曰伯游長【伯游荀偃】昔臣習於知伯是以佐之非能賢也請從伯游荀偃將中軍士匄佐之使韓起將上軍辭以趙武【韓起韓厥子】又使欒黶辭曰臣不如韓起韓起願上趙武君其聴之使趙武將上軍韓起佐之欒黶將下軍魏絳佐之新軍無帥晉侯難其人使其什吏率其卒乘官屬以從於下軍禮也晉國之民是以大和諸侯遂睦君子曰讓禮之主也范宣子讓【范宣子即士匄】其下皆讓欒黶為汰弗敢違也晉國以平數世頼之刑善也夫一人刑善百姓休和可不務乎書曰一人有慶兆民賴之其寧惟永其是之謂乎【周書吕刑】周之興也其詩曰儀刑文王萬邦作孚【大雅文王篇】言刑善也及其衰也其詩曰大夫不均我從事獨賢【小雅北山篇】言不讓也世之治也君子尚能而讓其下小人農力以事其上是以上下有禮而讒慝黜逺由不爭也謂之懿徳及其亂也君子稱其功以加小人小人伐其技以馮君子【馮亦陵也○馮音慿】是以上下無禮亂虐並生由爭善也謂之昏徳國家之敝恒必由之
  晉師曠論衛人出君【襄公十四年】
  師曠侍於晉侯【師曠晉樂大師字子野】晉侯曰衛人出其君【是年衛孫林父逐衛獻公奔齊】不亦甚乎對曰或者其君實甚良君將賞善而刑淫養民如子盖之如天容之如地民奉其君愛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其可出乎夫君神之主而民之望也若困民之主匱神乏祀百姓絶望社稷無主將安用之弗去何為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勿使失性有君而為之貳使師保之【貳卿佐】勿使過度是故天子有公諸侯有卿卿置側室【側室支子之官】大夫有貳宗【貳宗宗子之副貳者】士有朋友庶人工商皂牧圉皆有親暱以相輔佐也善則賞之過則匡之患則救之失則革之自王以下各有父兄子弟以補察其政史為書【謂大史君舉則書】瞽為詩【為詩以風刺】工誦箴誎【工樂人也誦箴誎之辭】大夫䂓誨士傳言【士卑不得徑達聞君過失傳告大夫】庶人謗【庶人不與政聞君過則誹謗】商旅於市【旅陳也陳其貨物以示時所貴尚】百工獻藝【獻其技藝以喻政事】故夏書曰遒人以木鐸徇于路【夏書征篇遒人行人之官也木鐸木舌金鈴徇于路求歌謡之言】官師相規工執藝事以諫正月孟春於是乎有之諫失常也天之愛民甚矣豈其使一人肆於民上以從其淫而棄天地之性必不然矣
  宋子罕辭玉【襄公十五年】
  宋人或得玉獻諸子罕【司城子罕】子罕弗受獻玉者曰以示玉人玉人以為寶也故敢獻之子罕曰我以不貪為寶爾以玉為寶若以與我皆喪寶也不若人有其寶稽首而告曰小人懐璧不可以越鄉納此以請死也子罕寘諸其里使玉人為之攻之【攻治也】富而後使復其所【賣玉得富而後使或人歸於其所居】
  魯臧孫論詰盜【襄公二十一年】
  邾庶其【邾曹姓庶其邾大夫】以漆閭丘【二邑】來奔季武子以公姑姊妻之【季武子魯大夫季孫宿】皆有賜於其從者於是魯多盜季孫謂臧武仲曰【臧武仲魯大夫臧孫紇】子盍詰盜【詰治也】武仲曰不可詰也紇又不能季孫曰我有四封而詰其盜何故不可子為司寇將盜是務去若之何不能武仲曰子召外盜而大禮焉何以止吾盜子為正卿而來外盜使紇去之將何以能庶其竊邑於邾以來子以姬氏妻之而與之邑其從者皆有賜焉若大盜禮焉以君之姑姊與其大邑其次皂牧輿馬其小者衣裳劍帶是賞盜也賞而去之其或難焉紇也聞之在上位者洒濯其心壹以待人軌度其信可明徵也而後可以治人夫上之所為民之歸也上所不為而民或為之是以加刑罰焉而莫敢不懲若上之所為而民亦為之乃其所也又可禁乎夏書曰念兹在兹釋兹在兹名言兹在兹允出兹在兹惟帝念功【大禹謨】將謂由巳壹也信由巳壹而後功可念也庶其非卿也以地來雖賤必書重地也
  鄭子産論重幣【襄公二十四年】
  范宣子為政【范匄】諸侯之幣重鄭人病之二月鄭伯如晉子産寓書於子西以告宣子【子産鄭大夫公孫僑子西鄭公孫夏寓寄也】曰子為晉國四隣諸侯不聞令徳而聞重幣僑也惑之僑聞君子長國家者非無賄之患而無令名之難夫諸侯之賄聚於公室則諸侯貳若吾子賴之則晉國貳諸侯貳則晉國壊晉國貳則子之家壊何没没也【没没沉滅也】將焉用賄夫令名徳之輿也徳國家之基也有基無壊無亦是務乎有徳則樂樂則能久詩云樂只君子邦家之基【小雅南山有臺篇】有令徳也夫上帝臨女無貳爾心【大雅大明篇】有令名也夫恕思以明徳則令名載而行之是以逺至邇安毋寧使人謂子子實生我而謂子浚我以生乎【浚取也】象有齒以焚其身賄也宣子説乃輕幣是行也鄭伯朝晉為重幣故且請伐陳也鄭伯稽首宣子辭子西相曰以陳國之介恃大國而陵虐于敝邑寡君是以請罪焉敢不稽首
  子産然明論政【襄公二十五年】
  晉程鄭卒【程鄭荀氏别族】子産始知然明【然明鬷蔑前年然明謂程鄭將死今如其言故知之】問為政焉對曰視民如子見不仁者誅之如鷹鸇之逐鳥雀也子産喜以語子大叔【游吉也】且曰他日吾見蔑之面而巳今吾見其心矣子大叔問政於子産子産曰政如農功日夜思之思其始而成其終朝夕而行之行無越思如農之有畔其過鮮矣
  呉公子請觀周樂【襄公二十九年】
  呉公子札來聘【呉姬姓子爵泰伯後至夀夢始大僭稱王公子札夀夢子】見叔孫穆子【魯大夫叔孫豹】説之謂穆子曰子其不得死乎好善而不能擇人吾聞君子務在擇人吾子為魯宗卿而任其大政不慎舉何以堪之禍必及子【昭四年豎牛作亂殺穆子】請觀於周樂【魯以周公故有天子禮樂】使工為之歌周南召南曰美哉始基之矣猶未也【猶有商紂未盡善也】然勤而不怨矣為之歌邶衛曰美哉淵乎憂而不困者也吾聞衞康叔武公之徳如是是其衞風乎【言三國同是衞風】為之歌王曰美哉思而不懼其周之東乎為之歌鄭曰美哉其細巳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為之歌齊曰美哉泱泱乎大風也哉【泱泱大之聲○泱於良反】表東海者其大公乎國未可量也為之歌豳曰美哉蕩乎樂而不淫其周公之東乎為之歌秦曰此之謂夏聲夫能夏則大大之至也其周之舊乎為之歌魏曰美哉渢渢乎【渢渢中庸之聲○渢扶弓反】大而婉險而易行以徳輔此則明主也為之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遺風乎不然何憂之逺也非令徳之後誰能若是為之歌陳曰國無主其能久乎自鄶以下無譏焉為之歌小雅曰美哉思而不貳怨而不言其周徳之衰乎猶有先王之遺民焉為之歌大雅曰廣哉熙熙乎曲而有直體其文王之徳乎為之歌頌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屈邇而不偪逺而不攜遷而不淫復而不厭哀而不愁樂而不荒用而不匱廣而不宣施而不費取而不貪處而不底【守之以道雖復止處不底滯也】行而不流五聲和八風平節有度守有序盛徳之所同也【商周同此盛徳非必及魯】見舞象箾南籥者【象箾舞所執南籥以籥舞也皆文王之樂○箾音朔】曰美哉猶有憾【美哉美其容也文王恨不及巳致太平】見舞大武者【武王樂】曰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見舞韶濩者【湯之樂】曰聖人之也而猶有慚徳【慚於始伐】聖人之難也見舞大夏者【禹之樂】曰美哉勤而不徳非禹其誰能修之見舞韶箾者【舜樂○箾音簫】曰徳至矣哉大矣如天之無不幬也如地之無不載也雖甚盛徳其蔑以加於此矣觀止矣若有他樂吾不敢請巳
  衞北宫文子相襄公如楚【襄公三十一年】
  十二月北宫文子相衞襄公以如楚【文子北宫佗襄公獻公子】宋之盟故也【晉楚之從交相見也宋之盟在襄二十七年】過鄭印叚【公孫黒肱子】迋勞於棐林如聘禮而以勞辭【用聘禮而用郊勞之辭○迋于況反】文子入聘子羽為行人馮簡子與子大叔逆客事畢而出言於衞侯曰鄭有禮其數世之福也其無大國之討乎詩云誰能執熱逝不以濯【大雅桑柔篇】禮之於政如熱之有濯也濯以救熱何患之有【以上文子辭】子産之從政也擇能而使之馮簡子能斷大事子大叔【游吉】美秀而文公孫揮【子羽】能知四國之為而辨於其大夫之族姓班位貴賤能否而又善為辭令裨諶能謀謀於野則獲謀於邑則否鄭國將有諸侯之事子産乃問四國之為於子羽且使多為辭令與裨諶乘以適野使謀可否而告馮簡子使斷之事成乃授子大叔使行之以應對賔客是以鮮有敗事北宫文子所謂有禮也
  子産不毁鄉校【襄公三十一年】
  鄭人游於鄉校【鄉之學校】以論執政【論其得失】然明謂子産曰毁鄉校如何子産曰何為夫人朝夕退而游焉以議執政之善否其所善者吾則行之其所惡者吾則改之是吾師也若之何毁之我聞忠善以損怨【為忠善則怨謗息】不聞作威以防怨豈不遽止然猶防川大決所犯傷人必多吾不克救也不如小決使道不如吾聞而藥之也【以為巳藥石】然明曰蔑也今而後知吾子之信可事也小人實不才若果行此其鄭國實賴之豈唯二三臣仲尼聞是語也曰以是觀之人謂子産不仁吾不信也
  子産論尹何為邑【襄公三十一年】
  子皮【罕虎】欲使尹何為邑【為邑大夫】子産曰少未知可否子皮曰愿吾愛之不吾叛也使夫往而學焉夫亦愈知治矣子産曰不可人之愛人求利之也今吾子愛人則以政猶未能操刀而使割也其傷實多子之愛人傷之而巳其誰敢求愛於子子於鄭國棟也棟折榱崩【榱所追反】僑將厭焉【厭於甲反】敢不盡言子有美錦不使人學製焉大官大邑身之所庇也而使學者製焉其為美錦不亦多乎僑聞學而後入政未聞以政學者也若果行此必有所害譬如田獵射御貫【貫習也】則能獲禽若未嘗登車射御則敗績厭覆是懼何暇思獲子皮曰善哉虎不敏吾聞君子務知大者逺者小人務知小者近者我小人也衣服附在吾身吾知而慎之大官大邑所以庇身也我逺而慢之微子之言吾不知也他日我曰子為鄭國我為吾家以庇焉其可也今而後知不足自今請雖吾家聴子而行子産曰人心之不同如其面焉吾豈敢謂子面如吾面乎抑心所謂危亦以告也子皮以為忠故委政焉子産是以能為鄭國
  衞北宫文子論威儀【襄公三十一年】
  衞侯在楚北宫文子見令尹圍之威儀【楚靈王圍時為令尹】言於衞侯曰令尹似君矣將有他志雖獲其志不能終也詩云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大雅蕩之篇】終之實難令尹其將不免公曰子何以知之對曰詩云敬慎威儀惟民之則【大雅抑之篇】令尹無威儀民無則焉民所不則以在民上不可以終公曰善哉何謂威儀對曰有威而可畏謂之威有儀而可象謂之儀君有君之威儀其臣畏而愛之則而象之故能有其國家令聞長世臣有臣之威儀其下畏而愛之故能守其官職保族宜家順是以下皆如是是以上下能相固也衞詩曰威儀棣棣不可選也【邶風栢舟篇】言君臣上下父子兄弟内外大小皆有威儀也周詩曰朋友攸攝攝以威儀【大雅旣醉篇】言朋友之道必相教訓以威儀也周書數文王之徳曰大國畏其力小國懐其徳【武成篇】言畏而愛之也詩云不識不知順帝之則【大雅皇矣篇】言則而象之也紂囚文王七年諸侯皆從之囚紂於是乎懼而歸之可謂愛之文王伐崇再駕而降為臣蠻夷率服可謂畏之文王之功天下誦而歌舞之可謂則之文王之行至今為法可謂象之有威儀也故君子在位可畏施舍可愛進退可度周旋可則容止可觀作事可法徳行可象聲氣可樂動作有文言語有章以臨其下謂之有威儀也【楚靈王後簒位死於乾谿】
  子産論晉侯疾【昭公元年】
  晉侯有疾【平公】鄭伯使公孫僑【子産】如晉聘且問疾叔向問焉【叔向羊舌職之子名肸】曰寡君之疾病卜人曰實沈臺駘為祟【駘他才反】史莫之知敢問此何神也子産曰昔髙辛氏有二子伯曰閼伯【閼於葛反】季曰實沈居於曠林不相能也日尋干戈以相征討后帝不臧遷閼伯於商丘主辰【商丘宋地主祀辰星辰大火也】商人是因故辰為商星遷實沈於大夏主參【大夏晉陽縣參水星也主祀參星】唐人是因以服事夏商其季世曰唐叔虞當武王邑姜方震大叔【邑姜武王后齊大公之女懐胎為震大叔叔虞】夢帝謂已余命而子曰虞將與之唐屬諸參而蕃育其子孫及生有文在其手曰虞遂以命之及成王滅唐而封大叔焉故參為晉星由是觀之則實沈參神也昔金天氏有裔子曰昧為冥師生允格臺駘【金天氏帝少皥㝠水官昧為水官之長】臺駘能業其官【綦昧之業】宣汾洮【宣猶通也汾洮二水名○洮他刀反】障大澤以處大原【大原晉陽也】帝用嘉之【帝顓頊】封諸汾川沈姒蓐黄實守其祀【四國臺駘之後】今晉主汾而滅之矣由是觀之則臺駘汾神也抑此二者不及君身山川之神則水旱癘疫之災於是乎禜之【有水旱之災則禜祭山川之神若臺駘者周禮四曰禜祭○禜音詠】日月星辰之神則雪霜風雨之不時於是乎禜之【星辰之神若實沈者】若君身則亦出入飲食哀樂之事也山川星辰之神又何為焉僑聞之君子有四時朝以聴政晝以訪問夕以修令夜以安身於是乎節宣其氣勿使有所壅蔽湫底以露其體【湫謂氣聚而不散底謂氣泄而不快露羸也○湫子小反】兹心不爽而昏亂百度【爽明也百度百事之節】今無乃壹之【同四時也】則生疾矣僑又聞之内官不及同姓【内官嬪御】其生不殖美先盡矣則相生疾【同姓之相與先美矣美極則盡盡則生疾】君子是以惡之故志曰買妾不知其姓則卜之違此二者古之所慎也男女辨姓禮之大司也今君内實有四姬焉其無乃是也乎若由是二者弗可為也巳四姬有省猶可無則必生疾矣叔向曰善哉肸未之聞也此皆然矣叔向出行人揮送之叔向問鄭故焉且問子晳對曰其與㡬何【言將不久】無禮而好陵人怙富而卑其上弗能久矣【明年鄭殺公孫黒】晉侯聞子産之言曰博物君子也重賄之晉侯求醫於秦秦伯使醫和視之曰疾不可為也是謂近女室疾如蠱【蠱惑疾】非鬼非食惑以喪志良臣將死天命不祐【良臣不匡救君過故不為天所祐】公曰女不可近乎對曰節之先王之樂所以節百事也故有五節【五聲之節】遲速本末以相及中聲以降五降之後不容彈矣【降罷退也樂有五聲宫君商臣角民徵事羽物其有臣過君民過臣事過民物過事者則不用正聲而以半聲應之是為五降五降而後則非復正聲】於是有煩手淫聲慆堙心耳乃忘平和君子弗聴也【五降不息則雜聲並奏所謂鄭衞之聲】物亦如之【言百事皆如樂不可失節】至於煩乃舍也巳無以生疾君子之近琴瑟以儀節也非以慆心也天有六氣降生五味發為五色徵為五聲淫生六疾六氣曰隂陽風雨晦明也分為四時序為五節【五行之節】過則為菑隂淫寒疾陽淫熱疾風淫末疾【末四肢也】雨淫腹疾晦淫惑疾明淫心疾【明畫也思慮煩多心勞生疾】女陽物而晦時淫則生内熱惑蠱之疾今君不節不時能無及此乎出告趙孟【趙武】趙孟曰誰當良臣對曰主是謂矣主相晉國於今八年晉國無亂諸侯無闕可謂良矣和聞之國之大臣榮其寵禄任其大節有菑禍興而無改焉必受其咎今君至於淫以生疾將不能圖恤社稷禍孰大焉主不能禦吾是以云也趙孟曰何謂蠱對曰淫溺惑亂之所生也於文皿蟲為蠱【皿器也器受蟲害者為蠱】榖之飛亦為蠱【榖久積則變為飛蟲名曰蠱】在周易女惑男風落山謂之蠱【巽下艮上蠱巽為長女艮為少男少男而説長女非匹蠱惑之象巽為風艮為山山木為風所落蠱壊之象】皆同物也趙孟曰良醫也厚其禮而歸之【是年十二月趙孟卒】
  晏嬰叔向論齊晉【昭公三年】
  齊侯使晏嬰【齊大夫】請繼室于晉曰寡君使嬰曰寡人願事君朝夕不倦將奉質幣以無失時則國家多難是以不獲不腆先君之適【謂少姜】以備内官焜燿寡人之望則又無禄早世隕命寡人失望君若不忘先君之好惠顧齊國辱收寡人徼福於大公丁公【二公齊先君】照臨敝邑鎮撫其社稷則猶有先君之適【適夫人之女】及遺姑姊妺【遺餘也】若而人君若不棄敝邑而辱使董振擇之以備嬪嬙寡人之望也【董正也振整也嬪嬙婦官】韓宣子使叔向對曰寡君之願也寡君不能獨任其社稷之事未有伉儷在衰絰之中是以未敢請【制夫人之服則葬訖君臣乃釋服】君有辱命惠莫大焉若惠顧敝邑撫有晉國賜之内主豈唯寡君舉羣臣實受其貺其自唐叔以下實寵嘉之【唐叔晉之祖】旣成昬晏子受禮【受賔享之禮】叔向從之晏相與語叔向曰齊其何如晏子曰此季世也吾弗知齊其為陳氏矣【陳厲公佗之子完奔齊是為陳氏】公棄其民而歸於陳氏齊舊四量豆區釡鍾四升為豆各自其四以登於釡【四豆為區區斗六升四區為釡釡六斗四升登成也】釡十則鍾【六斛四斗】陳氏三量【豆區釡三等之量】皆登一焉鍾乃大矣【登加也加一謂加舊量之一以五升為豆五豆為區五區為釡則區二斗釡八斗鍾八斛】以家量貸而以公量收之山木如市弗加於山魚鹽蜃蛤弗加於海【如往也山木往賣於市價如在山不加貴海之雜利往賣於市價如在海不加貴】民參其力二入於公而衣食其一【言公重賦歛】公聚朽蠧而三老凍餒【三老謂上夀中夀下夀皆八十巳上不見養遇】國之諸市屨賤踊貴【踊刖足者屨言刖多】民人疾痛而或燠休之【燠休痛念之聲謂陳氏也】其愛之如父母而歸之如流水欲無獲民將焉辟之箕伯直柄虞遂伯戲【四人皆舜後陳氏之先】其相胡公大姬巳在齊矣【胡公四人之後周始封陳之祖大姬其妃也】叔向曰然雖吾公室今亦季世也戎馬不駕卿無軍行【晉國衰弱不能征討故戎車不復駕馬晉國離散不能統一故諸卿不備軍行】公乘無人卒列無長【百人為卒言人皆非其人非其長】庶民罷敝而宫室滋侈道殣相望而女富溢尤【嬖寵女家富貴過甚】民聞公命如逃寇讐欒卻胥原狐續慶伯降在皂【八姓晉舊臣之族也皂賤官】政在家門【大夫專政】民無所依君日不悛以樂慆憂【悛改也慆藏也】公室之卑其何日之有讒鼎之銘曰【讒鼎名也】昧旦丕顯後世猶怠【昧旦早起也丕大也言夙興以務大顯後世猶解怠】況日不悛其能久乎晏子曰子將若何【問何以免此難】叔向曰晉之公族盡矣肸聞之公室將卑其宗族枝葉先落則公從之肸之宗十一族【同祖為宗】惟羊舌氏在而巳肸又無子【無賢子】公室無度幸而得死豈其獲祀【哀五年齊景公卒陳乞弑其君荼立悼公陽生復弑之陳恒又弑悼公子簡公壬至恒曾孫田和卒有齊國昭二十八年晉滅羊舌氏】



  御選古文淵鑒巻三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四目録
  周
  左傳
  晉司馬侯論三不殆【昭公四年】
  魯申豐論雹【昭公四年】
  晉女叔齊論魯侯【昭公五年】
  楚薳啓疆論辱晉【昭公五年】
  鄭人鑄刑書【昭公六年】
  芊尹無宇對楚子【昭公七年】
  魯孟僖子論禮【昭公七年】
  晉師曠論石言【昭公八年】
  晉屠蒯諫平公【昭公九年】
  楚子革對靈王【昭公十二年】
  晉荀呉不納鼔叛人【昭公十五年】
  郯子論官名【昭公十七年】
  晏子諫誅祝史【昭公二十年】
  晏子論梁丘據【昭公二十年】
  鄭子太叔對趙簡子論禮【昭公二十五年】晏子論禳彗【昭公二十六年】
  仲尼論晉鑄刑鼎【昭公二十九年】
  邾黑肱以濫奔魯【昭公三十一年】
  衞祝佗爭先蔡【定公四年】
  孔子相夾谷之㑹【定公十年】
  楚子西論夫差將敗【哀公元年】
  仲尼論用田賦【哀公十一年】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四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庻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周
  左傳
  晉司馬侯論三不殆【昭公四年】
  四年春王正月許男如楚楚子止之【欲與俱田】遂止鄭伯復田江南許男與焉【前年楚子巳與鄭伯田江南故言復】使椒舉【子胥祖父】如晉求諸侯【楚靈王欲專㑹諸侯使椒舉往晉求之】二君待之【二君鄭許】椒舉致命曰寡君使舉曰日君有惠賜盟於宋【宋盟在襄二十七年】曰晉楚之從交相見也以嵗之不易【不易言有難】寡人願結驩於二三君使舉請間君若苟無四方之虞則願假寵以請於諸侯【欲借君之威寵以致諸侯】晉侯欲勿許司馬侯曰不可楚王方侈天或者欲逞其心以厚其毒而降之罰未可知也其使能終亦未可知也晉楚唯天所相不可與爭君其許
  之而修徳以待其歸若歸於徳吾猶將事之況諸侯乎若適淫虐楚將棄之吾又誰與爭公曰晉有三不殆其何敵之有國險而多馬齊楚多難有是三者何鄉而不濟對曰恃險與馬而虞隣國之難是三殆也四嶽【東嶽岱山西嶽華山南嶽衡山北嶽恒山】三塗【山名大行轘轅崤黽也在河南陸渾縣南】陽城【在陽城縣東北】大室【在河南陽城縣西北即中嶽嵩髙山也】荆山【在新城沶鄉縣南】中南【在始平武功縣南】九州之險也是不一姓冀之北土【燕代】馬之所生無興國焉恃險與馬不可以為固也從古以然是以先王務修徳音以亨神人【亨通也】不聞其務險與馬也隣國之難不可虞也或多難以固其國啟其疆土或無難以喪其國失其守宇若何虞難齊有仲孫之難而獲桓公至今賴之【仲孫公孫無知事在荘九年】晉有里㔻之難而獲文公是以為盟主【里克㔻鄭事在僖九年】衞邢無難敵亦喪之【閔二年狄滅衞僖二十五年衞滅邢】故人之難不可虞也恃此三者而不修政徳亡於不暇又何能濟君其許之紂作淫虐文王惠和殷是以隕周是以興夫豈爭諸侯乃許楚使使叔向對曰寡君有社稷之事是以不獲春秋時見諸侯君實有之何辱命焉椒舉遂請昏晉侯許之楚子問於子産曰晉其許我諸侯乎對曰許君晉君少安【少安猶言少惰】不在諸侯其大夫多求【貪也】莫匡其君在宋之盟又曰如一【晉楚同也】若不許君將焉用之【焉用宋盟】王曰諸侯其來乎對曰必來從宋之盟承君之歡不畏大國【大國晉也】何故不來不來者其魯衛曹邾乎曹畏宋邾畏魯魯衞偪於齊而親於晉唯是不來其餘君之所及也誰敢不至王曰然則吾所求者無不可乎對曰求逞於人不可【逞快也求人以快意人必違之】與人同欲盡濟
  魯申豐論雨雹【昭公四年】
  大雨雹季武子問於申豐曰雹可禦乎【禦止也】對曰聖人在上無雹雖有不為災古者日在北陸而藏冰【陸道也謂夏十二月日在虚危冰堅而藏之】西陸朝覿而出之【謂夏三月日在昴畢蟄蟲出而用冰春分之中奎星朝見東方】其藏冰也深山窮谷固隂沍寒於是乎取之【沍閉也】其出之也朝之禄位賔食喪祭於是乎用之其藏之也黑牡秬黍以享司寒【黑牡黑牲也秬黍黑黍也司寒㝠北方之神故物皆用黑有事於冰故祭其神】其出之也桃弧棘矢以除其災【桃弓棘箭所以禳除凶災將御至尊故】其出入也時食肉之禄冰皆與焉大夫命婦喪浴用冰祭寒而藏之【享司寒】獻羔而啟之【謂二月春分獻羔祭韭始開冰室】公始用之火出而畢賦【火星昏見東方謂三月四月中】自命夫命婦至於老疾無不受冰【老致仕在家者】山人取之縣人傳之【山人虞官縣人遂屬】輿人納之人藏之夫冰以風壯而以風出【順春風而散用】其藏之也周其用之也徧則冬無愆陽夏無伏隂春無凄風秋無苦雨雷出不震無菑霜雹癘疾不降民不夭札今藏川池之冰棄而不用風不越而殺雷不發而震雹之為菑誰能禦之七月之卒章藏冰之道也【七月詩豳風卒章曰二之日鑿冰冲冲謂十二月鑿而取之三之日納于陵隂冰室也四之日其蚤獻羔祭韭謂二月春分蚤開冰室以薦宗廟】
  晉女叔齊論魯侯【昭公五年】
  公如晉自郊勞至于贈賄無失禮晉侯謂女叔齊曰【女叔齊即司馬侯】魯侯不亦善于禮乎對曰魯侯焉【口矢】禮公曰何為自郊勞至于贈賄禮無違者何故不知對曰是儀也不可謂禮【言揖讓進退此儀文也不可謂之禮經】禮所以守其國行其政令無失其民者也今政令在家【在大夫】不能取也有子家羈弗能用也【羈莊公孫懿伯也】奸大國之盟【元年㑹于虢尋弭兵之盟季武子伐莒取鄆凟齊盟】陵虐小國利人之難【謂往年莒亂而取鄫】不知其私【不自知有私難】公室四分民食于他【他謂三家也言魯君與民無異】思莫在公不圖其終【無為公謀終始者】為國君難將及身不恤其所禮之本末將於此乎在【在恤民與憂國】而屑屑焉習儀以亟言善於禮不亦逺乎君子謂叔侯於是乎知禮【時晉侯方失政叔齊以此諷諌昭二十五年亦孫於齊】
  楚薳啟疆論辱晉【昭公五年】
  晉韓宣子如楚送女叔向為介鄭子皮子大叔勞諸索氏【河南城縣東有大索城】大叔謂叔向曰楚王汰侈巳甚子其戒之叔向曰汰侈巳甚身之災也焉能及人若奉吾幣帛慎吾威儀守之以信行之以禮敬始而思終終無不復從而不失儀敬而不失威道之以訓辭奉之以舊法考之以先王【以先王之禮成其好】度之以二國【度晉楚之勢而行之】雖汰侈若我何及楚楚子朝其大夫曰晉吾仇敵也茍得志焉無恤其他今其來者上卿上大夫也若吾以韓起為閽【刖足使守門】以羊舌肸為司宫【加宫刑】足以辱晉吾亦得志矣可乎大夫莫對薳啟疆曰可茍有其備何故不可恥匹夫不可以無備況恥國乎是以聖王務行禮不求恥人朝聘有珪享覜有璋小有述職大有巡功設机而不倚爵盈而不飲宴有好貨飱有陪鼎入有郊勞出有贈賄禮之至也國家之敗失之道也則禍亂興城濮之役晉無楚備以敗於邲【言兵禍始於城濮○邲皮必反】邲之役楚無晉備以敗于鄢自鄢以來晉不失備而加之以禮重之以睦【君臣和也】是以楚弗能報而求親焉旣獲姻親又欲恥之以召冦讐備之若何【言何以為備】誰其重此【言怨重】若有其人恥之可也【謂有賢人以敵晉則可恥之】若其未有君亦圖之晉之事君臣曰可矣求諸侯而麇至【麇羣也○麇立隕反】求昬而薦女【薦進也】君親送之上卿及上大夫致之猶欲恥之君其亦有備矣不然柰何韓起之下趙成中行呉魏舒范鞅知盈【五卿位在韓起之下皆三軍之將佐也成趙武之子呉荀偃之子舒魏絳之子鞅士匄之子盈荀罃之子】羊舌肸之下祁午張趯籍談女齊梁丙張骼輔躒苗賁皇皆諸侯之選也【言非凡人籍談籍偃之子女齊即女叔齊○趯他歴反骼古百反躒力狄反賁音枌選去聲】韓襄為公族大夫韓須受命而使矣【襄韓無忌子也為公族大夫須起之門子年雖幼巳任出使】箕襄邢帶【二人韓氏族】叔禽叔椒子羽【皆韓起庶子】皆大家也韓賦七邑皆成縣也【成縣賦百乘也】羊舌四族皆彊家也【四族銅鞮伯華叔向叔魚叔虎兄弟四人○鞮丁兮反】晉人若喪韓起楊肸【叔向本羊舌氏食采於楊】五卿八大夫【五卿趙成以下八大夫祁午以下】輔韓須楊石【石叔向子食我也】因其十家九縣長轂九百其餘四十縣遺守四千【計遺守國者尚有四千乘】奮其武怒以報其大恥伯華謀之【伯華叔向兄】中行伯魏舒帥之【伯中行呉】其蔑不濟矣君將以親易怨【失婚姻之親】實無禮以速寇而未有其備使羣臣往遺之禽以逞君心何不可之有王曰不榖之過也大夫無辱【謝薳啟疆】厚為韓子禮王欲敖叔向以其所不知而不能【言叔向之多知○敖五報反】亦厚其禮韓起反鄭伯勞諸圉【圉鄭地名】辭不敢見禮也
  鄭人鑄刑書【昭公六年】
  三月鄭人鑄刑書【鑄刑書於鼎以為國之常法】叔向使詒子産書曰始吾有虞於子【虞度也言凖度子産以為巳法】今則巳矣昔先王議事以制不為刑辟懼民之有爭心也【臨事制刑不豫設法也法豫設則民知爭端】猶不可禁禦是故閑之以義糾之以政行之以禮守之以信奉之以仁制為禄位以勸其從嚴斷刑罰以威其淫懼其未也故誨之以忠聳之以行教之以務【時所急】使之以和【説以使民】臨之以敬涖之以彊斷之以剛猶求聖哲之上明察之官【上公王也官卿大夫也】忠信之長慈惠之師民於是乎可任使也而不生禍亂民知有辟則不忌於上【權移於法故民不畏上】並有爭心以徵於書而徼幸以成之【因危文以生爭緣徼幸以成其巧偽】弗可為矣夏有亂政而作禹刑商有亂政而作湯刑【夏商之亂著禹湯之法言不能議事以制】周有亂政而作九刑【周之衰亦為刑書謂之九刑按書吕刑周穆王享國百年耄荒度作刑書告四方恐即此也】三辟之興皆叔世也今吾子相鄭國作封洫【在襄三十年】立謗政【作丘賦在四年】制參辟鑄刑書【制參辟謂用三代之末法】將以靖民不亦難乎詩曰儀式刑文王之徳日靖四方【周頌我將篇】又曰儀刑文王萬邦作孚【大雅文王篇】如是何辟之有民知爭端矣將棄禮而徵於書錐刀之末將盡爭之【錐刀末喻小事】亂獄滋豐賄賂並行終子之世鄭其敗乎肸聞之國將亡必多制【數改法】其此之謂乎復書曰若吾子之言僑不才不能及子孫吾以救世也旣不承命敢忘大惠士文伯曰【士弱之子匄與范宣子同族同名】火見鄭其火乎【火心星周五月昬見】火未出而作火以鑄刑器【刑器鼎也】藏爭辟焉【藏爭罪之法也】火如象之不火何為【是年六月鄭災】
  芈尹無宇對楚子【昭公七年】
  楚子之為令尹也為王旌以田【析羽為旌王旌斿至於軫】芊尹無宇斷之曰一國兩君其誰堪之及即位為章華之宫納亡人以實之無宇之閽入焉【有罪亡入章華宫】無宇執之有司弗與【王有司也】曰執人於王宫其罪大矣執而謁諸王【執無宇也】王將飲酒無宇辭曰天子經略【經營天下略有四海故曰經略】諸侯正封【封疆有定分】古之制也封略之内何非君土食土之毛誰非君臣【毛草也】故詩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濵莫非王臣【小雅北山篇】天有十日人有十等【王至臺】下所以事上上所以共神也故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皂皂臣輿輿臣臣僚僚臣僕僕臣臺馬有圉牛有牧【養馬曰圉養牛曰牧】以待百事今有司曰女胡執人於王宫將焉執之周文王之法曰有亡荒閲【荒大也閲蒐也有亡人當大蒐其衆】所以得天下也吾先君文王【楚文王】作僕區之法【僕區刑書名】曰盜所隠器【隠盜所得器】與盜同罪所以封汝也【行善政故能啟疆北至汝水】若從有司是無所執逃臣也逃而舍之是無陪臺也【言皆將逃】王事無乃闕乎昔武王數紂之罪以告諸侯曰紂為天下逋逃主萃淵藪【萃集也天下逋逃悉以紂為淵藪集而歸之】故夫致死焉【人欲致死紂○夫音扶】君王始求諸侯而則紂無乃不可乎若以二文之法取之盜有所在矣【言王亦為盜】王曰取而臣以往【往去也】盜有寵未可得也【王自謂】遂赦之【赦無宇】
  魯孟僖子論禮【昭公七年】
  九月公至自楚孟僖子病不能相禮【孟僖子魯大夫仲孫□不能相儀答郊勞以此為病事在本年三月】乃講學之苟能禮者從之及其將死也召其大夫【僖子屬大夫】曰禮人之幹也無禮無以立吾聞將有達者曰孔丘【僖子卒時孔丘年三十五】聖人之後也【聖人殷湯】而滅於宋【孔子六代祖孔父嘉為宋督所殺其子奔魯】其祖弗父何以有宋而授厲公【弗父何孔父嘉之髙祖宋閔公之子厲公之兄何適嗣當立以讓厲公】及正考父【弗父何之曾孫孔父嘉之父也】佐戴武宣【三人皆宋君】三命兹益共【三命上卿也】故其鼎銘云【考父廟之鼎】一命而僂再命而傴三命而俯【俯共於傴傴共於僂○僂力主反傴紆羽反】循牆而走【言不敢安行】亦莫余敢侮饘於是鬻於是以餬余口【於是鼎中為饘鬻饘鬻餬屬言至儉】其共也如是臧孫紇有言曰【紇武仲也】聖人有明徳者若不當世其後必有達人今其將在孔丘乎我若獲没必屬説與何忌於夫子【説南宫敬叔何忌孟懿子皆僖子之子】使事之而學禮焉以定其位故孟懿子與南宫敬叔師事仲尼仲尼曰能補過者君子也詩曰君子是則是效【小雅鹿鳴篇】孟僖子可則效巳矣
  晉師曠論石言【昭公八年】
  八年春石言于晉魏榆【魏榆晉地有石忽作人言】晉侯問于師曠曰石何故言對曰石不能言或馮焉【謂有精神馮依石而言】不然民聴濫也抑臣又聞之曰作事不時怨讟動於民則有非言之物而言今宫室崇侈民力彫盡怨讟並作莫保其性石言不亦宜乎於是晉侯方築虒祁之宫【虒祁地名在絳西臨汾水○虒音斯】叔向曰子野之言君子哉【子野師曠字】君子之言信而有徵故怨逺於其身小人之言僭而無徵故怨咎及之詩曰哀哉不能言匪舌是出唯躬是瘁哿矣能言巧言如流俾躬處休【小雅雨無正篇】其是之謂乎是宫也成諸侯必叛君必有咎夫子知之矣【昭十年晉平公卒以成虒祁故諸侯皆有二心昭十三年復盟于平丘】
  晉屠蒯諫平公【昭公九年】
  晉荀盈如齊逆女【自為逆】還六月卒于戲陽【魏郡内黄縣北有戲陽城】殯于絳未葬晉侯飲酒樂膳宰屠蒯【禮記作杜蕢】趨入請佐公使尊【公之使人執尊酌酒請為之佐】許之而遂酌以飲工【工樂師師曠也】曰女為君耳將司聰也【樂所以聰耳】辰在子卯謂之疾日【疾惡也紂以甲子喪桀以乙夘亡故國君以為忌日】君徹宴樂學人舍業【學人謂習樂之人舍業謂不習樂】為疾故也君之卿佐是謂股肱股肱或虧何痛如之女弗聞而樂是不聰也又飲外嬖嬖叔【外都大夫之嬖者】曰女為君目將司明也【職在外故主視】服以旌禮禮以行事事有其物物有其容今君之容非其物也【有卿佐之喪而作樂歡㑹故曰非其物】而女不見是不明也亦自飲也曰味以行氣氣以實志志以定言言以出令臣實司味二御失官而君弗命臣之罪也公説徹酒初公欲廢知氏而立其外嬖為是悛而止【知氏即荀氏○悛七全反】秋八月使荀躒佐下軍以説焉【躒荀盈之子知文子也佐下軍代父也説自解説】
  楚子革對靈王【昭公十二年】
  楚子狩于州來【地名】次于潁尾【潁水之尾在下蔡西】使蕩侯潘子司馬督囂尹午陵尹喜【五子楚大夫】帥師圍徐以懼呉【徐嬴姓伯翳之後】楚子次于乾谿【在譙國城父縣南】以為之援雨雪王皮冠秦復陶【秦所遺羽衣也】翠被【以翠羽飾被】豹舄【以豹皮為履】執鞭以出僕析父從【楚大夫】右尹子革夕【子革鄭丹夕莫見】王見之去冠被舍鞭【敬大臣】與之語曰昔我先王熊繹【楚始封君】與吕伋【齊太公之子丁公】王孫牟【衛康叔子康伯】燮父【晉康叔之子】禽父【周公子伯禽】並事康王【康王成王子】四國皆有分我獨無有【四國齊晉魯衛分珍寳之器】今吾使人於周求鼎以為分【禹鑄九鼎三代傳之以為有國之寳】王其與我乎對曰與君王哉昔我先王熊繹辟在荆山【在新城沶鄉縣南】篳路藍縷以處草莽跋涉山林以事天子唯是桃弧棘矢以共禦王事【桃弧棘矢以禦不祥】齊王舅也【成王母齊太公女】晉及魯衛王母弟也楚是以無分而彼皆有今周與四國服事君王將唯命是從豈其愛鼎王曰昔我皇祖伯父昆吾舊許是宅【陸終氏生六子長曰昆吾少曰季連季連楚之祖故謂昆吾為伯父昆吾嘗居許地】今鄭人貪賴其田而不我與我若求之其與我乎對曰與君王哉周不愛鼎鄭敢愛田王曰昔諸侯逺我而畏晉今我大城陳蔡不羮【羮音郎】賦皆千乘子與有勞焉諸侯其畏我乎對曰畏君王哉是四國者專足畏也又加之以楚敢不畏君王哉工尹路請曰君王命剥圭以為鏚柲【鏚斧也柲柄也破圭玉以飾斧柄○鋮音戚柲音祕】敢請命【請制度之命】王入視之析父謂子革吾子楚國之望也今與王言如響國其若之何子革曰摩厲以須王出吾刃將斬矣【以巳喻鋒刃欲自摩厲以斬王之淫慝】王出復語左史倚相趨過【倚相楚史名】王曰是良史也子善視之是能讀三墳五典八索九丘【皆古書名】對曰臣嘗問焉昔穆王欲肆其心【周穆王肆極也】周行天下將皆必有車轍馬跡焉祭公謀父作祈招之詩以止王心【謀父周卿士祈父周司馬世掌甲兵之職招其名祭公方諌遊行故指司馬官而言此逸詩也】王是以獲没于祗宫【圻内遊觀之宫竹書紀年穆王元年作祗宫於南鄭】臣問其詩而不知也若問逺焉其焉能知之王曰子能乎對曰能其詩曰祈招之愔愔式昭徳音【愔愔安和貌】思我王度式如玉式如金形民之力而無醉飽之心【言國之用民當隨其力任如金冶之器隨器而制形故言形民之力去其醉飽過盈之心盖是時穆王逺游過用民力宴飲無度故其詩如此】王揖而入饋不食寢不寐數日不能自克以及於難仲尼曰古也有志克已復禮仁也信善哉楚靈王若能如是豈其辱於乾谿【昭十三年楚公子比弑靈王於乾谿】
  晉荀呉不納鼓叛人【昭公十五年】
  晉荀呉帥師伐鮮虞圍鼓【鼔白狄之别鉅鹿下曲陽縣有鼓聚】鼔人或請以城叛穆子【荀呉】弗許左右曰師徒不勤而可以獲城何故不為穆子曰吾聞諸叔向曰好惡不愆民知所適事無不濟或以吾城叛吾所甚惡也人以城來吾獨何好焉賞所甚惡若所好何若其弗賞是失信也何以庇民力能則進否則退量力而行吾不可以欲城而邇姦所喪滋多使鼔人殺叛人而繕守備圍鼓三月鼓人或請降使其民見曰猶有食色姑修而城軍吏曰獲城而弗取勤民而頓兵何以事君穆子曰吾以事君也獲一邑而教民怠將焉用邑邑以賈怠不如完舊賈怠無卒【卒終也不能善終】棄舊不祥鼔人能事其君我亦能事吾君率義不爽好惡不愆城可獲而民知義所有死命而無二心不亦可乎鼔人告食竭力盡而後取之克鼓而反不戮一人以鼓子䳒鞮歸【䳒鞮鼓君名○䳒越全反鞮丁兮反】
  郯子論官名【昭公十七年】
  秋郯子來朝公與之宴昭子問焉曰少皥氏鳥名官何故也【少皥金天氏黄帝之子巳姓之祖也問何故以鳥為官】郯子曰吾祖也我知之昔者黄帝氏以雲紀故為雲師而雲名【黄帝軒轅氏姬姓之祖也黄帝受命有雲瑞故以雲紀事百官師長皆以雲為名號縉雲氏盖其一官也】炎帝氏以火紀故為火師而火名【炎帝神農氏姜姓之祖也亦有火瑞以火紀事名百官】共工氏以水紀故為水師而水名【共工以諸侯霸有九州者在神農前大皥後亦受水瑞以水名官】大皥氏以龍紀故為龍師而龍名【大皥伏羲氏風姓之祖也有龍瑞故以龍命官】我髙祖少皥摯之立也鳯鳥適至故紀於鳥為鳥師而鳥名鳯鳥氏歴正也【鳯鳥知天時故以名歴正之官】鳥氏司分者也【鳥燕也以春分來秋分去】伯趙氏司至者也【伯趙伯勞也以夏至鳴冬至止】青鳥氏司啟者也【青鳥鶬鷃也以立春鳴立夏止】丹鳥氏司閉者也【丹鳥鷩雉也以立秋來立冬去入大水為蜃上四鳥皆歴正之屬官】祝鳩氏司徒也【祝鳩鷦鳩也鷦鳩孝故為司徒主教民】鴡鳩氏司馬也【鴡鳩王鴡也鷙而有别故為司馬主法度○鴡七徐反】鳲鳩氏司空也【鳲鳩鴶鵴也鳲鳩平均故為司空平水土】爽鳩氏司冦也【爽鳩鷹也鷙故為司冦主盜賊】鶻鳩氏司事也【鶻鳩鶻鵰也春來冬去故為司事】五鳩鳩民者也【鳩聚也治民上聚故以鳩為名】五雉為五工正【雉有五種西方曰鷷雉東方曰鶅雉南方曰翟雉北方曰鵗雉伊洛之南曰翬雉鷷雉攻木之工也鶅雉塼埴之工也翟雉攻金之工也鵗雉攻皮之工也翬雉設五色之工也】利器用正度量夷民者也【夷平也】九扈為九農正【扈有九種春扈鳻鶞夏扈竊秋扈竊藍冬扈竊黄棘扈竊丹行扈唶唶宵扈嘖嘖桑扈竊脂老扈鷃鷃以九扈為九農之號各隨其宜以教民事鳻鶞相五土之宜趣民耕種者也竊趣民耘苗者也竊藍趣民收歛者也竊黄趣民盖藏者也棘扈竊丹為果驅鳥者也行扈唶唶晝為民驅烏者也宵扈嘖嘖夜為民驅獸者也桑扈竊脂為蠶驅雀者也老扈鷃鷃趣民收麥令不得晏起者也】扈民無淫者也【扈止也止民使不淫放】自顓頊以來不能紀逺乃紀於近為民師而命以民事則不能故也【顓頊氏代少皥者徳不能致逺瑞而以民事命官】仲尼聞之見於郯子而學之【於是仲尼年二十八】旣而告人曰吾聞之天子失官學在四夷猶信【失官官不修其職傳言聖人無常師】
  晏子諫誅祝史【昭公二十年】
  齊侯疥遂痁【痁瘧疾○痁失亷反】期而不瘳諸侯之賔問疾者多在梁丘據與裔款言於公曰【二子齊嬖大夫】吾事鬼神豐於先君有加矣今君疾病為諸侯憂是祝史之罪也諸侯不知其謂我不敬君盍誅於祝固史嚚以辭賔公説告晏子晏子曰日宋之盟【日往日也宋盟在襄二十七年】屈建問范㑹之徳於趙武【屈建即楚子木范㑹即晉士㑹范武子】趙武曰夫子之家事治言於晉國竭情無私其祝史祭祀陳信不媿其家事無猜其祝史不祈建以語康王【楚子】康王曰神人無怨宜夫子之光輔五君以為諸侯主也【五君文襄靈成景】公曰據與款謂寡人能事鬼神故欲誅於祝史子稱是語何故對曰若有徳之君外内不廢【無廢事】上下無怨動無違事其祝史薦信無媿心矣是以鬼神用饗國受其福祝史與焉其所以蕃祉老夀者為信君使也其言忠信于鬼神其適遇淫君外内頗邪上下怨疾動作辟違從欲厭私髙臺深池撞鐘舞女斬刈民力輸掠其聚以成其違不恤後人暴虐淫從肆行非度無所還忌【顧忌也】不思謗讟不憚鬼神神怒民痛無悛於心其祝史薦信是言罪也其盖失數美是矯誣也進退無辭則虚以求媚是以鬼神不饗其國以禍之祝史與焉所以夭昬孤疾者為暴君使也其言僭嫚於鬼神公曰然則若之何對曰不可為也【言非誅祝史所能治】山林之木衡鹿守之澤之萑蒲舟鮫守之藪之薪蒸虞候守之海之鹽蜃祈望守之【衡鹿舟鮫虞候祈望皆官名也言公專守山澤之利不與民共○萑音完麄曰薪細曰蒸】縣鄙之人入從其政偪介之闗暴征其私【介隔也迫近都國之闗言邊鄙旣入服政役又為近闗所征税枉暴奪其私物】承嗣大夫强易其賄【承嗣大夫世位也】布常無藝【藝法制也言布政無法制】徵斂無度宫室日更淫樂不違内寵之妾肆奪於市外寵之臣僭令於鄙私欲養求不給則應【不給則應之以罪】民人苦病夫婦皆詛祝有益也詛亦有損聊攝以東【聊攝齊西界也平原聊城縣東北有攝城】姑尤以西【姑尤齊東界也姑水尤水皆在城陽郡東南入海】其為人也多矣雖其善祝豈能勝億兆人之詛君若欲誅於祝史修徳而後可公説使有司寛政毁闗去禁薄斂巳責【除逋責】
  晏子論梁丘據【昭公二十年】
  十二月齊侯田于沛【沛澤名】招虞人以弓不進【虞人掌山澤之官】公使執之辭曰昔我先君之田也旃以招大夫弓以招士皮冠以招虞人臣不見皮冠故不敢進乃舍之仲尼曰守道不如守官【君招當往道之常也非物不進官之制也】君子韙之【韙是也】齊侯至自田晏子侍于遄臺子猶馳而造焉【遄臺臺名子猶梁丘據】公曰唯據與我和夫晏子對曰據亦同也焉得為和公曰和與同異乎對曰異和如羮焉水火醯醢鹽梅以烹魚肉燀之以薪【燀炊也○燀章善反】宰夫和之齊之以味濟其不及以洩其過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君所謂可而有否焉臣獻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謂否而有可焉臣獻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無爭心故詩曰亦有和羮旣戒旣平鬷嘏無言時靡有爭【商頌烈祖篇】先王之濟五味和五聲也以平其心成其政也聲亦如味一氣【樂須氣以動】二體【舞者有文武】三類【風雅頌】四物【雜用四方之物以成器】五聲【宫商角徵羽】六律【黄鐘太蔟姑洗蕤賔夷則無射也】七音【宫商角徴羽變宫變徵也】八風【八方之風】九歌【九功之徳皆可歌也六府三事謂之九歌】以相成也清濁小大長短疾徐哀樂剛柔遲速髙下出入周疏以相濟也君子聴之以平其心心平徳和故詩曰徳音不瑕【豳風狼䟦篇】今據不然君所謂可據亦曰可君所謂否據亦曰否若以水濟水誰能食之若琴瑟之專壹誰能聴之同之不可也如是飲酒樂公曰古而無死其樂若何晏子對曰古而無死則古之樂也君何得焉昔爽鳩氏始居此地【爽鳩氏少皥氏之司冦也】季萴因之【季萴虞夏諸侯代爽鳩氏者】有逢伯陵因之【逢伯陵殷諸侯姜姓】蒲姑氏因之【蒲姑氏殷周之間代逢公者】而後大公因之古若無死爽鳩氏之樂非君所願也
  鄭子大叔對趙簡子論禮【昭公二十五年】
  夏㑹于黄父謀王室也【王室有子朝亂謀定之事在昭二十四年】趙簡子令諸侯之大夫【簡子趙鞅】輸王粟具戍人曰明年將納王子大叔見趙簡子簡子問揖讓周旋之禮焉對曰是儀也非禮也簡子曰敢問何謂禮對曰吉也聞諸先大夫子産曰夫禮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經而民實則之則天之明因地之性生其六氣【謂隂陽風雨晦明】用其五行氣為五味發為五色章為五聲淫則昏亂民失其性是故為禮以奉之為六畜【馬牛羊鷄犬豕】五牲【麋鹿麏狼】三犧【祭天地宗廟三者謂之犧】以奉五味為九文【謂山龍華蟲火粉米黼黻也】六采【繪畫之事雜用天地四方之色青與白赤與黑與黄皆相次謂之六色】五章以奉五色【青與赤謂之文赤與白謂之章白與黒謂之黼黑與青謂之黻五色備謂之繡集此五章以奉成五色之用】為九歌八風七音六律以奉五聲為君臣上下以則地義為夫婦外内以經二物【夫治外婦治内各治其物】為父子兄弟姑姊甥舅昏媾姻亞以象天明【言其親疎倫序比象於天文之行列】為政事庸力行務以從四時【民功曰庸治功曰力行其徳教務其時要】為刑罰威獄使民畏忌以類其震曜殺戮為温慈惠和以效天之生殖長育民有好惡喜怒哀樂生于六氣是故審則宜類【審其法則宜其象類】以制六志【為禮以制好惡喜怒哀樂六志使不過節】哀有哭泣樂有歌舞喜有施舍怒有戰鬭喜生於好怒生於惡是故審行信令禍福賞罰以制死生生好物也死惡物也好物樂也惡物哀也哀樂不失乃能協于天地之性是以長久簡子曰甚哉禮之大也對曰禮上下之紀天地之經緯也民之所以生也是以先王尚之故人之能自曲直以赴禮者謂之成人大不亦宜乎簡子曰鞅也請終身守此言也
  晏子論禳彗【昭公二十六年】
  齊有彗星齊侯使禳之晏子曰無益也祗取誣焉天道不謟不貳其命若之何禳之且天之有彗也以除穢也君無穢徳又何禳焉若徳之穢禳之何損詩曰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懐多福厥徳不回以受方國【大雅大明篇】君無違徳方國將至何患於彗詩曰我無所監夏后及商用亂之故民卒流亡【逸詩也】若徳回亂民將流亡祝史之為無能補也公説乃止齊侯與晏子坐于路寢【路寢正寢也】公歎曰美哉室其誰有此乎晏子曰敢問何謂也公曰吾以為在徳對曰如君之言其陳氏乎陳氏雖無大徳而有施於民豆區釡鍾之數其取之公也薄【謂以公量收】其施之民也厚【謂以私量貸】公厚斂焉陳氏厚施焉民歸之矣詩曰雖無徳與女式歌且舞【小雅車牽篇】陳氏之施民歌舞之矣後世若少惰陳氏而不亡則國其國也巳公曰善哉是可若何對曰唯禮可以巳之在禮家施不及國民不遷農不移工賈不變士不濫官不滔大夫不收公利公曰善哉我不能矣吾今而後知禮之可以為國也對曰禮之可以為國也久矣與天地並君令臣共父慈子孝兄愛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婦聴禮也君令而不違臣共而不貳父慈而教子孝而箴【箴諫也】兄愛而友弟敬而順夫和而義妻柔而正姑慈而從婦聴而婉禮之善物也公曰善哉寡人今而後聞此禮之上也對曰先王所稟於天地以為其民也是以先王上之
  仲尼論晉鑄刑鼎【昭公二十九年】
  冬晉趙鞅荀寅帥師城汝濵【趙鞅趙武孫也荀寅中行荀呉之子汝濵晉所取陸渾地】遂賦晉國一鼔鐵以鑄刑鼎【三十斤為鈞鈞四為石石四為鼓盖用四百八十斤鐵】著范宣子所為刑書焉仲尼曰晉其亡乎失其度矣夫晉國將守唐叔之所受法度以經緯其民卿大夫以序守之民是以能尊其貴貴是以能守其業貴賤不愆所謂度也文公是以作執秩之官為被廬之法【僖二十七年文公蒐被廬修唐叔之法】以為盟主今棄是度也而為刑鼎民在鼎矣何以尊貴【棄禮徵書故不尊貴】貴何業之守【民不奉上則上失業】貴賤無序何以為國且夫宣子之刑夷之蒐也晉國之亂制也【范宣子所用刑乃夷蒐之法也夷蒐在文六年一蒐而三易中軍帥賈季箕鄭之徒遂作亂故曰亂制】若之何以為法蔡史墨曰范氏中行氏其亡乎【蔡史墨即蔡墨】中行寅為下卿而干上令擅作刑器以為國法是法姦也又加范氏焉【范宣子刑書中旣廢矣今復興之是成其咎】易之亡也其及趙氏趙孟與焉然不得巳若徳可以免【定十三年荀寅士吉射入朝歌以叛】
  邾黑肱以濫奔魯【昭公三十一年】
  冬邾黑肱以濫來奔賤而書名重地故也【黑肱非命卿故曰賤】君子曰名之不可不慎也如是【是黑肱也】夫有所有名而不如其巳【有所謂有地也言雖有名不如無名巳止也】以地叛雖賤必書地以名其人終為不義弗可滅巳是故君子動則思禮行則思義不為利回不為義疚或求名而不得或欲葢而名章懲不義也齊豹為衛司宼守嗣大夫【守先人嗣言其尊】作而不義其書為盜【求名而不得也二十年豹殺衛侯兄欲求不畏强禦之名】邾庻其【在襄二十一年】莒牟夷【在五年】邾黑肱以土地出求食而巳不求其名賤而必書【春秋叛者多唯取三人來適魯者三人皆小國大夫故曰賤】此二物者所以懲肆而去貪也【物事也肆放也齊豹書盜懲肆也三叛人名去貪也○去上聲】若艱難其身【身為艱難】險危大人【大人在位者】而有名章徹【謂得勇名】攻難之士將奔走之【攻猶作也奔走猶赴趣也○難去聲】若竊邑叛君以徼大利而無名【謂不書其人名○徼音澆】貪冒之民將寘力焉【盡力為之不顧於見書○冒亡北反又亡報反】是以春秋書齊豹曰盜三叛人名以懲不義數惡無禮其善志也【無禮惡逆皆數而不志記事之善者也○數所主反】故曰春秋之稱微而顯【文微而義著○稱尺證反】婉而辨【辭婉而旨别】上之人能使昭明【上之人謂在位者能行其法】善人勸焉淫人懼焉是以君子貴之
  衛祝佗爭先蔡【定公四年】
  四年春三月劉文公合諸侯于召陵謀伐楚也晉荀寅求貨于蔡侯弗得【劉文公名巻周畿内諸侯荀寅中行文子】言於范獻子曰國家方危諸侯方貳將以襲敵不亦難乎水潦方降疾瘧方起中山不服【中山鮮虞】棄盟取怨無損於楚而失中山不如辭蔡侯吾自方城以來楚未可以得志【晉敗楚侵方城在襄十六年】祗取勤焉乃辭蔡侯晉人假羽旄於鄭鄭人與之【析羽為旄王者游車之所建鄭私有之】明日或斾以㑹【或賤者也繼旐曰斾示卑鄭】晉於是乎失諸侯將㑹衛子行敬子言於靈公曰㑹同難嘖有煩言莫之治也其使祝佗從【祝佗大祝子魚】公曰善乃使子魚子魚辭曰臣展四體以率舊職猶懼不給而煩刑書若又共二徼大罪也且夫祝社稷之常也社稷不動祝不出竟官之制也君以軍行祓社釁鼓【師出先有事祓禱於社謂之宜社於是殺牲以血塗鼔鼙為釁鼓】祝奉以從【奉社主也】於是乎出竟若嘉好之事君行師從卿行旅從【二千五百人為師五百人為旅】臣無事焉公曰行也及臯鼬【鼬由又反】將長蔡於衛衛侯使祝佗私於萇曰聞諸道路不知信否若聞蔡將先衛信乎萇曰信蔡叔康叔之兄也先衛不亦可乎子魚曰以先王觀之則尚徳也昔武王克商成王定之選建明徳以藩屏周故周公相王室以尹天下【尹正也】於周為睦分魯公以大路大旂【魯公伯禽也大路金路錫同姓諸侯車也交龍為旂】夏后氏之璜【璜美玉名】封父之繁弱【封父古諸侯也繁弱大弓名】殷民六族條氏徐氏蕭氏索氏長勺氏尾勺氏使帥其宗氏輯其分族将其類醜【醜衆也】以法則周公用即命於周是使之職事於魯以昭周公之明徳分之土田陪敦【陪增也敦厚也】祝宗卜史備物典策官司彛器因商奄之民【商奄國名】命以伯禽而封於少皥之虚【少皥虚曲阜也】分康叔以大路少帛綪茷旃旌【少帛雜帛也綪茷大赤取染草名也通帛為旃○綪倉殿切與茜同茷歩貝反】大吕【鐘名】殷民七族陶氏施氏繁氏錡氏樊氏饑氏終葵氏封畛土畧自武父以南及圃田之北竟【畛塗所徑也畧界也武父衛北界圃田鄭藪名】取於有閻之土以共王職【有閻衛所受朝宿邑盖近京畿】取於相土之東都以㑹王之東蒐【為湯沐邑王東巡狩以助祭泰山】季授土【季周公弟司空】陶叔授民【陶叔司徒】命以康誥而封於殷虚皆啟以商政疆以周索【皆魯衛也啟開也居殷故地因其風俗開用其政疆理土地以周法索法也】分康叔以大路密須之鼔【密須國名昔周文王伐密須獲其大鼓】闕鞏【甲名】姑洗【鐘名】懐姓九宗職官五正【懐姓唐之餘民九宗一姓為九族職官五正五官之長】命以唐誥而封於夏虚【夏虚大夏今太原晉陽也】啟以夏政【亦因夏風俗開用其政】疆以戎索【太原近戎而寒不與中國同故自以戎法】三者皆叔也【周公康叔成王叔父唐叔康王叔父故曰皆叔】而有令徳故昭之以分物不然文武成康之伯猶多而不獲是分也唯不尚年也管蔡啟商惎間王室【惎毒也】王於是乎殺管叔而蔡蔡叔【蔡音薩與同流放罪人言放之若散米也】以車七乘徒七十人其子蔡仲改行帥徳周公舉之以為巳卿士見諸王而命之以蔡其命書云【尚書蔡仲之命】王曰胡【胡蔡仲名】無若爾考之違王命也若之何其使蔡先衛也武王之母弟八人周公為太宰康叔為司寇季為司空五叔無官豈尚年哉【五叔管叔鮮蔡叔度成叔武霍叔處毛叔也】曹文之昭也【文王子與周公異母】晉武之穆也【武王子】曹為伯甸非尚年也【曹以伯爵居甸服言小於晉文昭國反小武穆國反大故知非尚年也】今將尚之是反先王也晉文公為踐土之盟衛成公不在【僖二十八年衛成公時奔楚不在於㑹】夷叔【即衛叔武】其母弟也猶先蔡其載書云王若曰【時王子虎盟諸侯故稱王命】晉重【文公】魯申【僖公】衛武【叔武】蔡甲午【莊侯】鄭㨗【文公】齊潘【昭公】宋王臣【成公】莒期【兹㔻公也】藏在周府可覆視也吾子欲復文武之畧而不正其徳將如之何萇説告劉子與范獻子謀之乃長衛侯於盟反自召陵鄭子大叔未至而卒晉趙簡子為之臨甚哀曰黄父之㑹【在昭二十五年】夫子語我九言曰無始亂無怙富無恃寵無違同無敖禮無驕能無復怒無謀非徳無犯非義
  孔子相夾谷之㑹【定公十年】
  夏公㑹齊侯於祝其實夾谷孔丘相犂彌言於齊侯曰孔丘知禮而無勇若使萊人以兵刼魯侯必得志焉【萊人齊所滅萊夷也】齊侯從之孔丘以公退曰士兵之【令士官以兵擊萊人】兩君合好而裔夷之俘以兵亂之非齊君所以命諸侯也裔不謀夏夷不亂華俘不干盟兵不偪好於神為不祥於徳為愆義於人為失禮君必不然齊侯聞之遽辟之【辟去萊兵也】將盟齊人加於載書曰齊師出竟而不以甲車三百乘從我者有如此盟孔丘使兹無還揖對曰【兹無還魯大夫】而不反我汶陽之田吾以共命者亦如之【汶陽田即鄆讙隂田】齊侯將饗公孔丘謂梁丘據曰齊魯之故吾子何不聞焉【故舊典】事旣成矣而又饗之是勤執事也且犧象不出門嘉樂不野合【犧象酒器犧尊象尊也嘉樂鐘磬也】饗而旣具是棄禮也若其不具用秕稗也【秕榖不成者稗草之似榖者言饗不具禮穢薄若秕稗○秕音鄙稗皮賣反】用秕稗君辱棄禮名惡子盍圖之夫饗所以昭徳也不昭不如其巳也乃不果饗齊人來歸鄆讙隂之田
  楚子西論夫差將敗【哀公元年】
  呉師在陳【是年八月呉侵陳】楚大夫皆懼曰闔廬惟能用其民以敗我於柏舉【闔廬呉王事在定四年】今聞其嗣又甚焉將若之何子西曰二三子恤不相睦無患呉矣昔闔廬食不二味居不重席室不崇壇器不彤鏤宫室不觀【觀臺榭】舟車不飾衣服財用擇不取費在國天有菑癘親巡其孤寡而共其乏困在軍熟食者分而後敢食其所嘗者卒乘與焉勤恤其民而與之勞逸是以民不罷勞死知不曠吾先大夫子常易之所以敗我也【易猶反也】今聞夫差次有臺榭陂池焉宿有妃嬙嬪御焉一日之行所欲必成玩好必從珍異是聚觀樂是務視民如讐而用之日新夫先自敗也巳安能敗我【二十二年越滅呉】
  仲尼論用田賦【哀公十一年】
  季孫欲以田賦【丘賦之法因其田財通出馬一匹牛三頭今欲别其田及家財各為一賦故言田賦】使冉有訪諸仲尼仲尼曰丘不識也三發卒曰子為國老待子而行若之何子之不言也仲尼不對而私於冉有曰君子之行也度於禮施取其厚事舉其中斂從其薄如是則以丘亦足矣【丘十六井出戎馬一匹牛三頭是賦之常法】若不度於禮而貪冒無厭則雖以田賦將又不足且子季孫若欲行而法則周公之典在若欲苟而行又何訪焉弗聴【明年用田賦○按文武之教之入人甚深自詩書所載而外惟左氏為備當是時强陵衆暴天下靡然騖於戰爭然而列國諸侯朝㑹聘問則有玉帛以將之好㑹讌飲則有歌詩以侑之强大之侵伐於小國則稱王制以折之其不幸而至於兩軍相遇則猶有辭命以先之執榼承飲以勞之使人至今得想見先王之遺風者左氏之書也至其親受於夫子釋經之例尤詳杜預謂將令學者原始要終尋其枝葉究其所窮是矣自漢以來學者但知尊公榖兩家以空文説經而左氏之學中晦賴劉歆固請得立學官然其所記間有浮夸好竒之病如長狄榮如兄弟之類或昧於大體如周鄭交質之類或是非瞀亂如晉侯使吕相絶秦之類今皆不取擇其尤粹者為四巻冠之於編首】


  御選古文淵鑒巻四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五目録
  周
  國語
  穆王將征犬戎
  厲王虐國人謗王
  厲王説榮夷公
  宣王即位不藉千畆
  宣王既喪南國之師
  晉文公既定襄王于郟
  定王使單襄公聘於宋
  榖洛鬬
  周景王將鑄大錢
  海鳥曰爰居
  宣公夏濫於泗淵
  公父文伯退朝
  仲尼在陳
  齊閭丘來盟
  桓公自莒反於齊
  正月之朝鄉長復事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五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周
  國語【班固藝文志春秋家冇國語二十一篇注左丘明著左丘明受經於仲尼作春秋傳復采録前世穆王以來邦國成敗嘉言善語以為國語其文不主於經故號曰春秋外傳左傳為内國語為外二書相副凡事詳于内者畧於外備於外者簡於内】
  穆王將征犬戎【周語】
  穆王將征犬戎【穆王周康王之孫昭王之子穆王滿也征正也上討下之稱犬戎西戎之别名在荒服】祭公謀父諌曰不可【祭畿内之國周公之後為王卿士謀父字也○祭莊界切父音甫】先王耀徳不觀兵夫兵戢而時動動則威觀則玩玩則無震是故周文公之頌曰【文公周公旦之諡也頌周頌時邁篇】載戢干戈載櫜弓矢我求懿徳肆于時夏【夏户雅切】允王保之先王之於民也茂正其徳而厚其性阜其財求而利其器用明利害之鄉以文修之使務利而避害懐徳而畏威
  故能保世以滋大昔我先世后稷以服事虞夏及夏之衰也棄稷弗務【衰謂啓子太康也廢稷之官不復務農】我先王不窋用失其官【失稷官也不窋棄之子】而自竄於戎翟之間不敢怠業時序其徳纂修其緒修其訓典朝夕恪勤守以敦篤奉以忠信奕世載徳不忝前人至於武王昭前之光明而加之以慈和事神保民莫不欣喜商王帝辛大惡於民庶民弗忍欣戴武王以致戎於商牧是先王非務武也勤恤民隠而除其害也夫先王之制邦内甸服【千里之内曰甸甸王田也服服其職業也】邦外侯服【邦畿之外方五百里之地謂之侯服侯服侯圻也言諸侯之近者歳一來見】侯衛賔服【侯侯圻也衛衛圻也言旬侯圻至衛圻其問凡五圻圻五百里中國之界也謂之賓服常以服貢賓見于王五圻者侯圻甸圻男圻采圻衛圻康誥曰侯甸男采衛是也】蠻夷要服【蠻蠻圻也夷夷圻也九州之界也要者要結好信而服從之】戎翟荒服【戎翟去王城四千五百里至五千里荒裔之地故謂之荒】甸服者祭【供日祭也】侯服者祀【供月祀也】賓服者享【供時享也】要服者貢【供歳貢也】荒服者王【王王事天子也】日祭月祀時享嵗貢終王【終朝嗣王及即位而來見】先王之訓也有不祭則修意【修意以自貴】有不祀則修言【言號令也】有不享則修文【文典法也】有不貢則修名【名謂尊卑職貢之名號】有不王則修徳序成而有不至則修刑【序成謂上五者次序也】於是乎有刑不祭伐不祀征不享讓不貢告不王於是乎有刑罰之辟有攻伐之兵有征討之備有威讓之令有文告之辭布令陳辭而又不至則又増修於徳無勤民於逺是以近無不聽逺無不服今自大畢伯仕之終也【大畢伯仕犬戎氏之二君】犬戎氏以其職來王天子曰予必以不亨征之且觀之兵其無乃廢先王之訓而王㡬頓乎【㡬危也頓敗也】吾聞夫犬戎樹惇【樹立也言犬戎立性惇樸】能帥其徳而守終純固其有以禦我矣王不聽遂征之得四白狼四白鹿以歸自是荒服者不至
  厲王虐國人謗王
  厲王虐國人謗王【厲王共王之曽孫夷王之子厲王胡也】召公告王曰民不堪命矣【召公召康公之後穆公虎也】王怒得衛巫使監謗者【衛巫衛國之巫也以巫有神靈有謗必知之】以告則殺之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不敢發言以目相盼】王喜告召公曰吾能弭謗矣乃不敢言召公曰是障之也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川壅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為川決之使導為民者宣之使言故天子聽政使公卿至於列士獻詩【獻詩以風也列士上士也】瞽獻典【無目曰瞽瞽樂師典樂典也】史獻書【史外史也】師箴【師小師也箴箴刺王闕】□賦【無眸子曰□賦賦公卿列士所獻詩也】矇誦【冇眸子而無見曰矇誦誦箴諫之語也】百工諫【百工執技以事上者諌者執藝事以諌】庶人傳語【庶人卑賤見時得失不得達傳以語王也】近臣盡規【近臣謂驂僕之屬也盡規盡其規以告王】親戚補察【補補過察察政也自王以下各冇父兄子弟以補察其過】瞽史教誨【瞽樂大師史大史也掌隂陽天時禮法之書以相教誨者】耆艾修之【耆父師傅也修修理瞽史之教以聞於王】而後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民之有口也猶土之有山川也財用於是乎出猶其有原隰衍沃也衣食於是乎生【廣平曰原下濕曰隰下平曰衍有溉曰沃○隰詳立切沃一毒切溉音盖】口之宣言也善敗於是乎興行善而備敗所以阜財用衣食者也夫民慮之於心而宣之於口成而行之胡可壅也若壅其口其與能㡬何【與辭也能㡬何言不乆也】王弗聽於是國人莫敢出言三年乃流王於彘【彘晉地漢為彘縣屬河東】
  厲王説榮夷公
  厲王説榮夷公【榮國名夷諡也】芮良夫曰【芮良夫周大夫芮伯也○芮如鋭切】王室其將卑乎夫榮公好専利而不知大難夫利百物之所生也天地之所載也而或専之其害多矣天地百物皆將取焉胡可専也所怒甚多而不備大難以是教王王能乆乎夫王人者將導利而布之上下者也使神人百物無不得其極猶日怵懼怨之來也故頌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烝民莫匪爾極【頌周頌思文篇】大雅曰陳錫載周【大雅文王篇】是不布利而懼難乎故能載周以至於今今王學専利其可乎匹夫専利猶謂之盗王而行之其歸鮮矣榮公若用周必敗既榮公為卿士【既已也】諸侯不享王流於彘
  宣王即位不藉千畆
  宣王即位不藉千畆【宣王厲王子名靖藉借也借民力以為之○藉慈夜切】虢文公諫曰【文公文王母弟虢仲之後○虢古伯切】不可夫民之大事在農上帝之粢盛於是乎出【器實曰粢在器曰盛○粢音咨盛音成】民之蕃庶於是乎生事之供給於是乎在和協輯睦於是乎興財用蕃殖於是乎始敦厖純固於是乎成【敦厚也厖大也○厖英江切】是故稷為大官【稷之職為大官】古者太史順時覛土【覛視也○覛音脉】陽癉憤盈土氣震發【癉厚也憤積也○癉丁賀切】農祥晨正【農祥房星也晨正謂立春之日晨中于午也農事之侯故曰農祥】日月厎於天廟【厎至也天廟營室也孟春之月日月皆在營室○厎音㫖】土乃脈發【脈理也農書曰春土昌撅陳根可拔耕者急發】先時九日【先先立春日也】大史告稷曰自今至於初吉【初吉二月朔日也】陽氣俱烝土膏其動【烝升也膏土閏也】弗震弗渝脈其滿眚榖乃不殖【震動也渝變也眚災也脈滿氣結更為災病】稷以告王曰史帥陽官以命我司事【史大史陽官春官司事主農事官也】曰距今九日土其俱動【距去也】王其祗祓監農不易【祗敬也祓齋戒祓除也不易不易物土之宜○祓音拂】王乃使司徒咸戒公卿百吏庶民【百吏百官也庶民甸師氏所掌之民主耕耨王之藉田者】司空除壇於藉命農大夫咸戒農用【農大夫田畯也農用田器也】先時五日瞽告有協風至【瞽樂大師知風聲者協和也】王既齊宫百官御事各即其齊三日【御治也】王乃淳濯饗醴【渟沃也濯洗也】及期鬱人薦鬯【鬱鬱金香草宜以和鬯洒也周禮鬱人掌祼器】犧人薦醴【犧人司尊也掌共酒醴者】王祼鬯饗醴乃行百吏庶民畢從及藉后稷監之膳夫農正陳藉禮大史賛王王敬從之王耕一墢【一墢一耜之墢也王無耦以一耜耕○墢音鉢又音發】班三之【班次也三之下各三其上也王一墢公三卿九大夫二十七】庶人終於千畆【終盡耕也】其后稷省功大史監之司徒省民大師監之畢宰夫陳饗膳宰監之膳夫賛王王歆大牢【歆饗也】班嘗之庶人終食是日也瞽帥音官以省風土【音官樂官也風土以音律省土風】廩於藉東南鍾而蔵之【廩御廩一名神倉東南生長之處鍾聚也】四時布之於農稷則徧戒百姓紀農協功曰隂陽分布震雷出滯土不備墾辟在司宼乃命其旅曰徇【旅衆也徇行也】農師一之農正再之后稷三之司空四之司徒五之大保六之大師七之大史八之宗伯九之王則大徇【大徇帥公卿大夫親行農也】耨穫亦如之民用莫不震動恪共於農修其疆畔日服其鎛不解於時【鎛鉏屬鑄音博】財用不乏民用和同是時也王事唯農是務無有求利於其官以干農功三時務農而一時講武故征則有威守則有財若是乃能媚於神而和於民矣則亨祀時至而布施優裕也今天子欲修先王之緒而棄其大功匱神之祀而困民之財將何以求福用民王弗聽三十九年戰于千畆王師敗績於姜氏之戎【姜氏之戎西戎之别種四岳之後也】
  宣王既喪南國之師
  宣王既喪南國之師【敗於姜戎氏】乃料民於大原【料數也大原地名】仲山父諌曰【仲山父周之卿士】民不可料也夫古者不料民而知其少多司民協孤終【司民掌登萬民之數協合也無父曰孤終死也】司商協名姓【司商掌賜族受姓之官商金聲清謂人始生吹律合之定其姓名】司徒協旅【司徒掌合師旅之衆】司宼協姦牧協職【牧人掌牧養犧牲合其物色之數】工協革【革更也更制度者合其數也】場協入【場人掌場圃委積之珍物斂而蔵之】廩協出【廩人掌九榖出用之數】是則少多死生出入往來者皆可知也於是乎又審之以事【事謂因藉田與民狩以簡知其數也】王治農於藉【藉藉于千畆田也】蒐於農隙耨穫亦於藉【言王亦至於藉考課之】獮於既烝【秋田曰獮烝升也月令孟秋乃升榖】狩於畢時【冬田曰狩畢時畢時務也】是皆習民數者也又何料焉不謂其少而大料之是示少而惡事也【言王不謂其衆少而大料數之是示以寡少又厭惡政事不能修之意也】臨政示少諸侯避之治民惡事無以賦令且無故而料民天之所惡也害於政而妨于後嗣王卒料之及幽王乃廢滅【幽王宣王子幽王宫涅也】
  晉文公既定襄王於郟
  晉文公既定襄王於郟【郟洛邑王城之地也】王勞之以地【謂陽樊温原攅茅之田】辭請隧焉【隧王之塟禮闕地通路曰隧】王勿許曰昔我先王之有天下也規方千里以為甸服以供上帝山川百神之祀以備百姓兆民之用以待不庭不虞之患其餘以均分公侯伯子男使各有寜宇以順及天地無逢其災害先王豈有賴焉内官不過九御【九御九嬪】外官不過九品足以供給神祗而已豈敢厭縱其耳目心腹以亂百度亦唯是死生之服物采章以臨長百姓而輕重布之王何異之有【言帝王皆然】今天降禍災於周室余一人僅亦守府【府先王之府藏】又不佞以勤叔父而班先王之大物以賞私徳其叔父實應且憎以非余一人余一人豈敢有愛也先民有言曰改玉改行【玉佩玉言服其服則行其禮以言晉侯嘗在臣位不宜有隧也】叔父若能光裕大徳更姓改物以創制天下自顯庸也而縮取備物以鎮撫百姓【縮引也備物隧之屬】余一人其流辟于裔土何辭之與有若由是姬姓也尚將列為公侯以復先王之職大物其未可改也叔父其茂昭明徳物將自至余敢以私勞變前之大章以忝天下其若先王與百姓何何政令之為也若不然叔父有地而隧焉余安能知之文公遂不敢請受地而還
  定王使單襄公聘於宋
  定王使單襄公聘於宋【定王頃王子匡王弟名□單襄公王卿士單朝也】遂假道於陳以䀻於楚火朝覿矣道茀不可行也【火心星也覿見也草穢塞路為茀朝見謂夏正卜月晨見于晨○茀音拂】不在疆【人也掌送迎賓客者疆境也】司空不視塗【司空卿官掌道路也】澤不陂【陂障也古不竇澤故障之】川不梁野有庾積【庾露積榖也】場功未畢道無列樹【古者列樹以表道且為城守之用】墾田若蓺【發田曰墾蓺猶蒔也言其稀少】膳宰不致餼【膳宰膳夫也掌賓客之牢禮生曰餼】司里不授館【司里里宰也掌授客館】國無寄寓【無寄寓者不為盧舍】縣無施舍【四甸為縣施舍者所以施舍賓客負任之處】民將築臺於夏氏【夏氏陳大夫夏徴舒之家】及陳陳靈公與孔寜儀行父南冠以如夏氏留賓弗見【陳靈公舜後共公之子靈公平國也孔寜儀行父陳之二卿南冠楚冠也】單子歸告王曰陳侯不有大咎國必亡王曰何故對曰夫辰角見而雨畢【辰角大辰蒼龍之角角星名也見者朝見東方建戍之初寒露節也兩畢者殺氣日盛雨氣盡也】天根見而水涸【天根氏亢之間也謂寒露雨畢之後五日天根朝見水潦盡竭也】本見而草木節解【本氐也謂寒露之後十日陽氣盡草木之枝節皆理解也】駟見而隕霜【駟天駟房星也謂建戍之中霜始降】火見而清風戒寒【謂霜降之後清風先至所以戒人為寒備也】故先王之教曰雨畢而除道水涸而成梁草木節解而備蔵隕霜而冬裘具清風至而修城郭宫室故夏令曰九月除道十月成梁其時儆曰收而場功偫而畚挶【收而場功使人修困倉也時具也畚土籠也挶舁土之器○偫丈几切畚音本挶九玉切】營室之中土功其始【定謂之營室謂建亥雪之中定星昏正於午土功可以始也】火之初見期於司里【期㑹也致其築作之具㑹於司里之官】此先王之所以不用財賄而廣施徳於天下者也今陳國火朝覿矣而道路若塞野場若棄澤不陂障川無舟梁是廢先王之教也周制有之曰列樹以表道立鄙食以守路【鄙四鄙千里有盧盧冇飲食】國有郊牧【國外曰郊牧放牧之地】畺有寓望【畺境也境界之上有寄寓之舍望之人○畺居良切即疆字】藪有圃草【澤無水曰藪圃大也必冇茂大之草以備財用】囿有林池【林積水池積水也】所以禦災也其餘無非榖土民無縣耜【入土曰耜耜柄曰耒】野無奥草【奥深也】不奪民時不蔑民功有優無匱有逸無罷國有班事【班次也執事冇次】縣有序民【縣鄙之民從事有序】今陳國道路不可知田在草間【間古閒切】功成而不收民罷於逸樂是棄先王之法制者也周之秩官有之【秩官周常官篇名】曰敵國賓至闗尹以告【闗尹司闗掌四方賓客】行理以節逆之【理吏也逆迎也執瑞節為信而迎之也行理行人】人為導卿出郊勞門尹除門【門尹司門也除門掃除門庭也】宗祝執祀【宗宗伯祝大祝也執祀賓將有事于廟則宗祝執祭祀之禮】司里授館【司里授客所當館次於卿也聘禮卿致館】司徒具徒【具徒役修道路之委積】司空視塗【視險易也】司宼詰姦【禁詰姦盗】虞人入材【虞人掌山澤之官祭祀賓客各供其材】甸人積薪【甸人掌薪蒸之官也】火師監燎【火師司火燎庭燎也】水師監濯【水師掌水監滌濯之事也】膳宰致餐【孰食曰餐】廩人獻餼【生曰餼禾米也】司馬陳芻【司馬掌帥圉人飬馬故陳芻】工人展車【展省客車補傷敗也】百官官以物至賓入如歸是故小大莫不懐愛【大謂賓介也】其貴國之賓至則以班加一等益䖍至於王使則皆官正涖事【正長也】上卿監之若王巡狩則君親監之今雖朝也不才有分族於周【分族王之親族也】承王命以為過賓於陳而司事莫至是蔑先王之官也先王之令有之曰天道賞善而罰淫故凡我造國無從非彛無即慆淫各守爾典以承天休今陳侯不念續之常棄其伉儷妃嬪【伉對也儷偶也】而帥其卿佐以淫於夏氏不亦瀆姓矣乎陳我大姬之後也【大姬周武王之女虞胡公之妃】棄衮冕而南冠以出不亦簡彛乎【彞常也言其棄禮簡畧常服也】是又犯先王之令也昔先王之教茂帥其徳也猶恐隕越若廢其教而棄其制蔑其官而犯其令將何以守國居大國之間【大國晉楚】而無此四者其能乆乎六年單子如楚【定王六年魯宣之八年】八年陳侯殺於夏氏【八年魯宣之十年也】九年楚子入陳【楚子莊王也】
  榖洛鬬
  靈王二十二年【靈王周簡王之子靈王大心也二十二年魯襄之二十四年】榖洛鬬將毁王宫【榖洛二水名也鬬者兩水格冇似于鬬洛在王城之南榖在王城之北東入于瀍至靈王時榖水盛出于王城之西而南流合于洛水毁王城西南將及王宫】王欲壅之大子晉諫曰不可【晉靈王大子也】晉聞古之長民者不墮山【墮毁也】不崇藪【崇髙也】不防川【流曰川】不竇澤【澤居水也竇决也】夫山土之聚也藪物之歸也川氣之導也澤水之鍾也夫天地成而聚於髙歸物於下疏為川谷以導其氣陂唐汚庳以鍾其美【唐俗作塘○庳音卑】是故聚不阤崩而物有所歸【大曰崩小曰阤○阤直氏切】氣不沈滯而亦不散越是以民生有財用而死有所塟然則無天昏札瘥之憂而無饑寒匱乏之患故上下能相固以待不虞古之聖王唯此之慎昔共工棄此道也【共工諸侯炎帝之後姜姓也】虞於湛樂【虞安也湛淫也】淫失其身欲壅防百川堕髙堙庳以害天下【堙塞也髙謂山陵庳謂池澤】皇天弗福庶民弗助禍亂並興共工用滅其在有虞有崈伯鯀【崈鯀國伯爵也○崈古崇字】播其淫心稱遂共工之過【稱舉也舉遂共工之過者謂障洪水】堯用殛之於羽山【羽山在東海祝其縣南】其後伯禹念前之非度釐改制量象物天地比類百則儀之於民【儀凖也】而度之於羣生共之從孫四岳佐之【共共工也言共工從孫為四岳之官掌帥諸侯助禹治水】髙髙下下疏川道滯鍾水豐物封崇九山决汨九川【汨通也○汨音骨】陂障九澤豐殖九藪汨越九原【越揚也】宅居九隩【隩内也九州之内皆可宅居○隩于六切】合通四海故天無伏隂【伏隂夏有霜雹】地無散陽【散陽李梅冬實】水無沈氣【沈伏也無伏積之氣】火無灾燀【燀焱起貌○燀音闡】神無間行【間淫姦神淫厲之屬】民無行心時無逆數【逆數四時寒署反逆】物無害生【蝗螟之屬不害嘉榖】帥象禹之功度之于軌儀莫非嘉績克厭帝心【厭於涉切】皇天嘉之胙以天下【胙祿也】賜姓曰姒氏曰有夏謂其能以嘉祉殷富生物也胙四岳國命為侯伯賜姓曰姜【姜四岳之先炎帝之姓也】氏曰有吕謂其能為禹股肱心膂以養物豐民人也此一王四伯豈繄多寵皆亡王之後【王謂禹四伯謂四岳也○繄一兮切】唯能釐舉嘉義以有在下守祀不替其典有夏雖衰杞鄫猶在【杞鄫二國夏後也】申吕雖衰齊許猶在【申吕四岳之後商周之世或封於申齊許其族也】唯有嘉功以命姓受祀迄於天下及其失之也必有慆淫之心閒之故亡其氏姓踣不振【踣僵也○踣蒲北切】絶後無主堙替圉【役也圉養焉者】夫亡者豈繄無寵皆黄炎之後也【鯀黄帝之後共工炎帝之後】唯不帥天地之度不順四時之序不度民神之義不儀生物之則以殄滅無至於今不祀及其得之也必有忠信之心閒之度於天地而順於時動龢於民神而儀於物則故髙朗令終顯榮昭明命姓受氏而附之以令名若啟先王之遺訓省其典圖刑法而觀其廢興者皆可知也其興者必有夏吕之功焉其廢者必有共鯀之敗焉今吾執政無乃實有所避【避違也】而滑夫二川之神【滑亂也○滑古忽切】使至於争明以妨王宫【明精氣也】王而飾之無乃不可乎人有言曰無過亂人之門又曰佐雝者嘗焉【雝烹煎之官也】佐鬭者傷焉又曰禍不好不能為禍詩曰四壯騤騤旟旐有翩亂生不夷靡國不冺【大雅桑柔篇】又曰民之貪亂寜為荼毒【桑柔之十一章】夫見亂而不惕所殘必多其飾彌章民冇怨亂猶不可遏而况神乎王將防鬭川以飾宫是飾亂而佐鬭也其無乃章禍且遇傷乎自我先王厲宣幽平而貪天禍至於今未弭【弭止也】我又章之懼長及子孫王室其愈卑乎其若之何自后稷以來寜亂及文武成康而僅克安民自后稷之始基靖民十五王而文始平之【十五王謂后稷不窋鞠陶公劉慶節皇僕差弗毁隃公非髙圉亞圉公祖大王王李文王也】十八王而康克安之【加武王成王康王并上十五】其難也如是厲始革典十四王矣【十四王為厲宣幽平桓莊僖恵襄頃匡定簡靈】基徳十五而始平基禍十五其不濟乎【至景王十五世】吾朝夕儆懼曰其何徳之修而少光王室以逆天休王又章輔禍亂將何以堪之王無亦鑒於黎苖之王下及夏商之季【黎九黎苖三苗也少皥氏哀九黎亂徳顓頊滅之髙辛氏裒三苗又亂堯誅之】上不象天而下不儀地中不龢民而方不順時不共神祗而蔑棄五則【則法也謂象天儀地和民順時共神也】是以人夷其宗廟而火焚其彛器子孫為下夷於民而亦未觀夫前哲令徳之則則此五者而受天之豐福饗民之勲力子孫豐厚令聞不忘是皆天子之所知也天所崇之子孫或在畆由欲亂民也【一耦之發廣尺深尺為百步為畆】畎畆之人或在社稷由欲靖民也無有異焉詩云殷鑒不逺近在夏后之世【大雅湯之篇】將焉用飾宫以徼亂也度之天神則非祥也比之地物則非義也類之民則則非仁也方之時亂則非順也咨之前訓則非正也觀之詩書與民之憲言皆亡王之為也上下儀之無所比度王其圖之夫事大不從象小不從文【象天象也文詩書也】上非天刑下非地徳【刑法也】中非民則方非時動而作之者必不節矣作又不節害之道也王卒壅之及景王多寵人亂於是乎始生【景王周靈王之子大子晉之弟也多寵人謂寵子朝及臣賓孟之屬也】景王崩王室大亂及定王王室遂卑【定王襄王之子靈王祖父而言及定王王室遂卑定當為貞貞王名介敬王子也】
  周景王將鑄大錢
  景王二十一年將鑄大錢【景王周靈王之子景王貴也二十一并魯昭之十八年】單穆公曰不可【穆公王卿士單靖公之曽孫】古者天灾降戾於是乎量資幣權輕重以振救民【量猶度也資財也】民患輕則為之作重幣以行之【民患幣輕而物貴則作重幣以行其輕也】於是乎有母權子而行民皆得焉【重曰母輕曰子以子留物物輕則子獨行物重則以母權而行之】若不堪重則多作輕而行之亦不廢重於是乎有子權母而行小大利之【子權母者母不足則以子平而行之故錢小大民皆以為利也】今王廢輕而作重民失其資能無匱乎若匱王用將有所乏乏則將厚取于民民不給將有逺志是離民也且夫備有未至而設之有至而後救之是不相入也【二者先後各有宜不相入不相為用也】可先而不備謂之怠可後而先之謂之召灾周固羸國也天未厭禍焉而又離民以佐災無乃不可乎【言周固已為嬴病之國天降禍災未厭己也】將民之與處而離之將灾是備禦而召之則何以經國國無經則何以出令令之不從上之患也故聖王樹徳於民以除之夏書有之曰闗石龢均王府則有【夏書五子之歌闗門闗之征也石今之斛也言征賦調均則王之府蔵常冇也一曰闗衡也】詩亦有之曰瞻彼旱麓榛楛濟濟愷悌君子干禄愷悌【詩大雅旱麓之篇】夫旱麓之榛楛殖故君子得以易樂干禄焉若夫山林匱竭林麓散亡藪澤肆既【肆極也既盡也】民力彫盡田疇荒蕪資用乏匱君子將險哀之不暇而何易樂之有焉且絶民用以實王府猶塞川原而為潢汚也其竭也無白矣【大曰潢曰汚】若民離而財匱灾至而備亡王其若之何吾周官之於灾備也其所怠棄者多矣而又奪之資以益其灾是去其蔵而翳其人也王其圖之【善政蔵于民翳猶屏也】王弗聼卒鑄大錢
  海鳥曰爰居【魯語】
  海鳥曰爰居止於魯東門之外二日【爰居雜縣也】臧文仲使國人祭之展禽曰越哉臧孫之為政也【越迁也】夫祀國之大節也而節政之所成也故慎制祀以為國典今無故而加典非政之宜也夫聖王之制祀也法施於民則祀之【謂五帝殷契周文也】以死勤事則祀之【殷㝠水死周棄山死是也】以勞定國則祀之【虞幕夏杼殷上甲㣲周髙圉大王也】能禦大灾則祀之【夏禹是也】能扞大患則祀之【殷湯周武是也】非是族也不在祀典昔烈山氏之有天下也【烈山氏炎帝之號也起於烈山】其子曰柱能殖百榖百蔬【枉為后稷自夏以上祀之草實曰蔬】夏之興也周棄繼之故祀以為稷共工氏之伯九有也【共工氏伯者在戲農之間有域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土故祀以為社黄帝能成命百物以明民共財【黄帝少典之裔子帝軒轅也命名也】顓頊能修之【顓頊黄帝之孫昌意之子帝髙陽也】帝嚳能序三辰以固民【固安也帝嚳黄帝之曾孫蟜極之子帝髙辛也】堯能單均刑法以儀民【單盡也儀善也】舜勤民事而野死【野死謂征有苖死于蒼梧之野】鯀障洪水而殛死禹能以徳修鯀之功契為司徒而民輯㝠勤其官而水死【㝠契後六世孫根圉之子也為夏水官勤于其職而死于水】湯以寛治民而除其邪稷勤百榖而山死【稷周棄也勤播百榖死于黑水之山】文王以文昭武王去民之穢故有虞氏禘黄帝而祖顓頊郊堯而宗舜夏后氏禘黄帝而祖顓頊郊鯀而宗禹商人禘舜而祖契郊㝠而宗湯周人禘嚳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幕能帥顓頊者也有虞氏報焉【幕舜之後虞思也為夏諸侯帥循也報報徳之祭也】杼能帥禹者也夏后氏報焉【杼禹後七世少康之子季杼也】上甲㣲能帥契者也商人報焉【上甲㣲契後八世湯之先也】髙圉大王能帥稷者也周人報焉【髙圉后稷後十世公外之子也大王髙圉之曾孫古公亶父也】凡禘郊宗祖報此五者國之典祀也加之以社稷山川之神皆有功烈於民者也及前哲令徳之人所以為民質也及天之三辰民所以瞻仰也及地之五行所以生殖也及九州名山川澤所以出財用也非是不在祀典今海鳥至己不知而祀之以為國典難以為仁且知矣夫仁者講功而知者處物【處名也】無功而祀之非仁也不知而不問非知也令兹海其有灾乎夫廣川之鳥獸恒知而避其災也是嵗也海多大風冬煗【友居之所避也○煗同炦】文仲聞栁下季之言【栁下展禽之邑季字也】曰信吾過也季子之言不可不法也使書以為三筴【筴簡書也三筴三卿卿一通謂司馬司徒司空也】
  宣公夏濫於泗淵
  宣公夏濫於泗淵【宣公魯文公子名倭濫漬也漬罟於泗水之淵以取魚也】里革斷其罟而棄之曰古者大寒降土蟄發【降下也寒氣初下謂季冬建丑之月大寒後也土蟄發謂孟春建寅之月蟄始震也】水虞於是乎講罛罶取名魚登川禽而嘗之寢廟行諸國人助宣氣也【水虞漁師也掌川澤之禁令講習也罛魚網也罶笱也月令季冬始漁乃嘗魚先薦寝廟○罛攻胡切罶力九切】鳥獸孕水蟲成【此謂春時】獸虞於是乎禁罝羅矠魚鼈以為夏槁【獸虞掌烏獸之禁令罝兔罟羅鳥罟也禁禁不得施也矠也槁乾也夏不得取故于此時刺魚鼈以為夏儲○罝音嗟矠側角切】助生阜也【阜長也鳥獸方孕故取魚鼈助生物也】鳥獸成水蟲孕水虞於是乎禁罝䍡設穽鄂【罝當為罜罜䍡小網也穽陷也鄂作格所以誤獸也謂立夏鳥獸以成水蟲懐孕之時禁魚鼈之網設取獸之物也○䍡音鹿】以實廟庖畜功用也且夫山不槎櫱【槎斫也以株生曰櫱○搓仕雅切櫱五逹切】澤不伐夭【草木未成曰天】魚禁鯤鮞【鯤魚子也鮞未成魚也○鯤音昆鮞音而】獸長麑䴠【鹿子曰麑麋子曰䴠○麑音倪䴠鳥皓切】鳥翼鷇卵【翼成也生哺曰鷇未乳曰卵○鷇丘切卵靈管切】蟲舍蚳蝝【蚳螘子也可以為蝝復陶也可食舍不取也○蚳陳知切蝝於權切】蕃庶物也古之訓也今魚方别孕不教魚長又行網罟貪無蓺也【別别於雄而懐子也蓺極也】公聞之曰吾過而里革匡我不亦善乎是良罟也為我得法使有司藏之使吾無忘諗【諗告也○諗式任切】師存侍【師樂師存名也】曰藏罟不如寘里革於側之不忘也【寘置也○寘支義切】
  公父文伯退朝
  公父文伯退朝朝其母其母方績文伯曰以歜之家而主猶績【歜文伯名大夫稱主妻亦如之】懼千季孫之怒也【季孫康子也位尊又為大宗】其以歜為不能事主乎其母嘆曰魯其亡乎使僮子備官而未之聞耶居吾語女昔聖王之處民也擇瘠土而處之【墝确為瘠】勞其民而用之故長王天下夫民勞則思思則善心生逸則淫淫則忘善忘善則惡心生沃土之民不材淫也【沃肥美也不材器能少也】瘠土之民莫不嚮義勞也是故天子大采朝日與三公九卿祖識地徳【禮朝日以春分周禮王搢大圭埶鎮圭藻五采五就以朝日則大采謂此也祖習也識知也】日中考政與百官之政事師尹惟旅牧相宣序民事【旅衆士也牧州牧也相國相也皆百官政事之所及也師尹公也】少采夕月與大史司載糾䖍天刑【夕月以秋分糾共也䖍敬也刑法也朝日以五采則夕月其三采也載天文也司天文謂馮相氏保章氏】日入監九御使潔奉禘郊之粢盛【九御九嬪之官主粢盛祭服者】而後即安諸侯朝修天子之業命晝考其國職夕省其典刑夜儆百工使無慆淫而後即安【工官也慆慢也】卿大夫朝考其職晝講其庶政夕序其業夜庀其家事而後即安【庀治也○庀匹婢切】士朝而受業晝而講貫夕而習復夜而計過無憾而後即安自庶人以下明而動晦而休無日以怠王后親織紞【紞所以縣瑱當者○紞丁感切】公侯之夫人加之以紘綖【既織紞又加之以紘綖也冕曰紘紘纓之無綏者也從下而上不結綖冕上之覆也○紘音宏綖音延】卿之内子為大帶【卿之適妻曰内子大帶緇帶也】命婦成祭服【命婦大夫之妻也祭服衣纁裳】列士之妻加之以朝服【列士元士也既成祭服又加之以朝服也】自庶士以下皆衣其夫【庶士下士也下至庶人】社而賦事烝而獻功【社春分祭社也事農桑之屬也冬祭曰烝烝而獻五穀布帛之功也】男女効績愆則有辟古之制也君子勞心小人勞力先王之訓也自上以下誰敢淫心舍力今我寡也爾又在下位【下位下大夫也】朝夕處事猶恐忘先人之業况有怠惰其何以避辟吾冀而朝夕修我曰必無廢先人爾今曰胡不自安以是承君之官余懼穆伯之絶祀也仲尼聞之曰弟子志之季氏之婦不淫矣
  仲尼在陳
  仲尼在陳有隼集於陳侯之庭而死楛矢貫之石砮其長尺有咫【隼鷙鳥今之鶚也楛木名砮鏃也以石為之八寸曰咫○隼荀尹切楛音苦砮音奴又音努】陳恵公使人以隼如仲尼之館問之【恵公陳哀公之孫悼大子之子吴也】仲尼曰隼之來也逺矣此肅慎氏之矢也【傳曰肅慎燕亳吾北土也】昔武王克商通道於九夷百蠻使各以其方賄來貢使無忘職業於是肅慎氏貢楛矢石砮其長尺有咫先王欲昭其令徳之致逺也以示後人使永監焉故銘其栝曰肅慎氏之貢矢【刻曰銘栝箭羽之間也○栝古活切】以分大姬配虞胡公而封諸陳【大姬武王元女胡公舜後虞遏父之子胡滿也】古者分同姓以珍玉展親也【展重也玉謂若夏后氏之璜】分異姓以逺方之職貢使無忘服也故分陳以肅慎氏之貢君若使有司求諸故府其可得也使求得之金櫝如之【櫝匱也】
  齊閭丘來盟
  齊閭丘來盟【閭丘齊大夫閭丘明也來盟在魯哀八年】子服景伯戒宰入曰陷而入於恭【景伯魯大夫子服恵伯之孫昭伯之子子服何也陷猶失過也如冇失過寜近于恭也】閔馬父笑景伯問之對曰笑吾子之大滿也【滿驕滿也】昔正考父校商之名頌十二篇於周大師以那為首【正考父宋大夫孔子之先也名頌頌之美者也商頌十二篇自考父至孔子又亡其七篇】其輯之亂【輯成也凡作篇章義既成撮其大要以為亂辭曲終乃更變章亂節故謂之亂也】曰自古在昔先民有作温恭朝夕執事有恪先聖王之傳恭猶不敢専稱曰自古古曰在昔昔曰先民今吾子之戒吏人曰陷而入於恭其滿之甚也周恭王能庇昭穆之闕而為恭【庇覆也恭王周昭王之孫穆王之子也昭王南征而不反穆王欲肆其心皆有闕失言恭王能庇覆之故為恭也】楚恭王能知其過而為恭【恭王楚莊王之子也知其過者有疾召大夫曰若沒請為靈若厲】今吾子之教官寮曰陷而後恭道將何為
  桓公自莒反於齊【齊語】
  桓公自莒反於齊【桓公齊太公之後僖公之子襄公之弟小白也襄公立其政無常鮑叔牙奉小白出奔莒公孫無知殺襄公而立管夷吾召忽奉公子糾奔魯齊人殺無知魯莊公伐齊納子糾桓公自莒先入】使鮑叔為宰【鮑叔齊大夫叔牙也宰大宰也】辭曰臣君之庸臣也君加恵於臣使不凍餒則是君之賜也若必治國家者則非臣之所能也若必治國家者則管夷吾乎【管夷吾齊卿姬姓之後管莊仲之子敬仲也】臣之所不若夷吾者五寛恵柔民弗若也治國家不失其柄弗若也忠信可結於百姓弗若也制禮義可法於四方弗若也執枹鼓立於軍門使百姓加勇焉弗若也【軍門若今牙門○枹音孚】桓公曰夫管夷吾射寡人中鈎是以濱於死【濱近也管仲臣於子糾乾時之戰親射桓公中鈎】鮑叔對曰夫為其君動也君若宥而反之夫猶是也桓公曰若何【若何得還也】鮑子對曰請諸魯桓公曰施伯魯君之謀臣也【施伯魯大夫恵公之孫施父之子】夫知吾將用之必不予我矣若之何鮑子對曰使人請諸魯曰寡君有不令之臣在君之國欲以戮於羣臣故請之則予我矣桓公使請諸魯如鮑叔之言莊公以問施伯施伯對曰此非欲戮之也欲用其政也夫管子天下之才也所在之國則必得志於天下令彼在齊則必長為魯國憂矣莊公曰若何施伯對曰殺而以其屍授之莊公將殺管仲齊使者請曰寡君欲親以為戮若不生得以戮於羣臣猶未得請也請生之於是莊公使束縛以予齊使齊使受而以退比至三釁三浴之【以香塗身曰釁】桓公親逆之於郊【逆迎也】而與之坐問焉曰昔吾先君襄公築臺以為髙位田狩畢弋【畢掩雉兔之網也弋射也】不聽國政卑聖侮士而惟女是崇九妃六嬪陳妾數百食必粱肉衣必文繡戎士凍餒戎車待㳺車之裂戎士待陳妾之餘優笑在前賢材在後是以國家不日引不月長恐宗廟之不掃除社稷之不血食敢問為此若何管子對曰昔吾先王昭王穆王世法文武逺績以成名合羣叜比校民之有道者【叜老也】設象以為民紀【設象設教象之法于象魏也】式權以相應【式用也權平也】比綴以度【比比其衆寡綴連也連其夫家也度法也】竱本肇末【竱等也肇正也○竱旨兖切】勸之以賞賜糾之以刑罰班序顛毛以為民紀統【顚頂也毛髪也次列頂髪之白黒使長㓜有等】桓公曰為之若何管子對曰昔者聖王之治天下也參其國而伍其鄙【參三也國郊以内也鄙郊以外也謂三分國都以為三軍五分其鄙以為五屬也】定民之軍成民之事【謂使四民各居其職所也】陵為之終【以為塟也】而慎用其六柄焉【六柄生殺貧富貴賤也】桓公曰成民之事若何管子對曰四民者勿使雜處【四民謂士農工商也】雜處則其言哤其事易【哤亂貌易變易也○哤末江切】公曰處士農工商若何管子對曰昔聖王之處士也使就閒燕處工就官府處商就市井處農就田野今夫士羣萃而州處【萃集也州聚也】閒燕則父與父言義子與子言孝其事君者言敬其㓜者言悌少而習焉其心安焉不見異物而遷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肅而成其子弟之教不勞而能夫是故士之子恒為士令夫工羣萃而州處審其四時【言四時各冇宜】辨其功苦【功牢也苦脆也】權節其用【節節其大小輕重也】論比協材【論擇也比比其善惡也協和也和其剛柔也】旦莫從事施於四方【施其物用於四方也】以飾其子弟相語以事相示以巧相陳以功少而習焉其心安焉不見異物而遷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肅而成其子弟之學不勞而能夫是故工之子恒為工令夫商羣萃而州處察其四時【四時所用者豫資之也】而監其鄉之資【視其貴賤有無】以知其市之賈負任儋何【背曰負肩曰儋任抱也何 掲也○儋丁炎切何合可切】服牛軺馬【服牛車也軺馬車也】以周四方以其所有易其所無市賤鬻貴旦莫從事於此以飭其子弟相語以利相示以賴【賴嬴也】相陳以知賈少而習焉其心安焉不見異物而遷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肅而成其子弟之學不勞而能夫是故商之子恒為商令夫農羣萃而州處察其四時【四時樹蓺各冇宜也】權節其用耒耜枷芟【權平也平節其器用小大倨句之宜也枷柫也所以擊草也芟大鎌所以芟草也○枷古牙切芟所銜切】及寒擊菒除田【寒謂李冬大寒之時也菒枯草也○菒古老切通作槀】以待時耕【時耕謂立春之後】及耕深耕而疾耰之以待時雨【耰摩平也】時雨既至挾其槍刈耨鎛【槍樁也刈鎌也耨兹其也鎛鉏也○槍七羊切】以旦莫從事於田野脱衣就功首戴茅蒲身衣襏襫【茅蒲簦笠也襏襫蓑薜衣也○襏本末切襫始亦切】霑體塗足暴其髪膚盡其四肢之敏以從事於田野少而習焉其心安焉不見異物而遷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肅而成其子弟之學不勞而能夫是故農之子恒為農野處而不暱【暱近也】其秀民之能為士者必足賴也有司見而不以告其罪五【有司掌民之官也】有司已於事而竣【已畢也竣伏退也】桓公曰定民之居若何管子對曰制國以為二十一鄉【國國都城郭之域也惟士工商而己農不在焉】桓公曰善管子於是制國以為二十一鄉【二干家為一鄉二十一鄉凡四萬二千家此管子所制非周法也】工商之鄉六【工商各三也二者不從戎役也】士鄉十五【此士軍士也十五鄉合三萬人是為三軍農野處而不暱不在都邑之數則下所云伍鄙是也】公帥五鄉焉【五鄉萬人是為中軍公所將也】國子帥五鄉焉髙子帥五鄉焉【國子髙子皆齊上卿各帥五郷為左右軍也】參國起案以為三官【參三也案界也分國事以為三也】臣立三宰【三宰三卿也】工立三族【族屬也上言工商之郷六則各三也】市立三鄉【市商也】澤立三虞【周禮有澤虞之官】山立三衡【周禮有山虞林衡之官】桓公曰吾欲從事於諸侯其可乎管子對曰未可國未安桓公曰安國若何管子對曰修舊法擇其善者而業用之【業猶創也】遂滋民與無財【遂肓也滋長也貧無財者振業之也】而敬百姓則國安矣桓公曰諾遂修舊法擇其善者而業用之遂滋民與無財而敬百姓國既安矣桓公曰國安矣其可乎管子對曰未可君若正卒伍修甲兵【周禮五人為伍百人為卒今管子亦以五人為伍而以二百人為卒】則大國亦將正卒伍修甲兵則難以速得志矣君有攻伐之器小國諸侯有守禦之備則難以速得志矣君若欲速得志於天下諸侯則事可以隠令可以寄政【事從事也隠匿也寄託也匿軍令託於國政若冇征伐鄰國不知也】桓公曰為之若何管子對曰作内政而寄軍令焉【内政國政也因治政以寄軍令也】桓公曰善管子於是制國五家為軌軌為之長【軌中一人為之長也】十軌為里里有司四里為連連為之長十連為鄉鄉有良人焉【良人鄉大夫也】以為軍令【為軍掌令】五家為軌故五人為伍軌長帥之十軌為里故五十人為小戎里有司帥之【小戎兵車也此有司之所乘故曰小戎古者戎車一乘歩卒七十二人今齊五十人】四里為連故二百人為卒連長帥之十連為鄉故二千人為旅鄉良人帥之五鄉一帥故萬人為一軍五鄉之帥帥之【五鄉每一軍為五鄉也鄉帥卿也萬人為軍齊制也周則萬二千五百人為軍帥長也】三軍故有中軍之鼔有國子之鼓有髙子之鼓春以□振旅【□色牛切】秋以獮治兵【獮蘇典切】是故卒伍整於里軍旅整於郊内教既成令勿使遷徙伍之人祭祀同福死喪同恤禍災共之人與人相疇家與家相疇【疇匹也】世同居少同逰故夜戰聲相聞足以不乖晝戰目相視足以相識其歡欣足以相死居同樂行同和死同哀是故守則同固戰則同彊君有此士也三萬人以方行於天下【方猶横也】以誅無道以屏周室【屏猶蕃也○屏卑郢切】天下大國之君莫之能禦也
  正月之朝鄉長復事
  正月之朝鄉長復事【郷長郷大夫也復白也】君親問焉曰於子之鄉有居處好學慈孝於父母聰慧質仁發聞於鄉里者有則以告有而不以告謂之蔽明其罪五有司已於事而竣桓公又問焉曰於子之鄉有拳勇股肱之力秀出於衆者有則以告有而不以告謂之蔽賢其罪五有司已於事而竣桓公又問焉曰於子之鄉有不慈孝於父母不長弟於鄉里驕躁淫暴不用上令者有則以告有而不以告謂之下比【比阿黨也】其罪五有司已於事而竣是故鄉長退而修徳進賢桓公親見之遂使役官【役為也】桓公令官長期而書伐【期期年也伐功也】以告且選選其官之賢者而復用之【復白也】曰有人居我官有功休徳惟慎端慤以待時使民【待時動不違時也】以勸綏謗言足以補官之不善政桓公召而與之語訾相其質【訾量也相視也○訾子斯切】足以比成事【比輔也】誠可立而授之【言可以立為大官而授之事也】設之以國家之患而不疚退問其鄉以觀其所能而無大厲升以為上卿之賛【賛輔也】謂之三選【三選謂鄉長所進官長所選公所訾相也】國子髙子退而修鄉鄉退而修連連退而修里里退而修軌軌退而修伍伍退而修家是故匹夫有善可得而舉也匹夫冇不善可得而誅也政既成鄉不越長【鄉里以齒長幼不相踰也】朝不越爵【賢不肖之爵不相越也】罷士無伍【無行曰罷無伍無與為伍也】罷女無家【夫稱家也】夫是故民皆勉於善與其為善於鄉也不如為善於里與其為善於里也不如為善於家是故士莫敢言一朝之便皆有終嵗之計莫敢以終嵗之議皆有終身之功桓公曰伍鄙若何【管子上言參其國而伍其鄙内政既備故復問伍鄙之事】管子對曰相地而衰征則民不移【相視也衰差也視土地之美惡及所生出以差征賦之輕重也○衰初追切】政不旅舊則民不偷【舊君之故舊也不以故人為師旅則民相與不苟且也】山澤各致其時則民不茍【時謂虞衡之官禁令各順其時則民之心不茍得也】陸阜陵墐井田疇均則民不憾【髙平曰陸大陸曰阜大阜曰陵瑾溝上之道也九夫為井井間有溝榖地曰田麻地曰疇○墐其吝切】無奪民事則百姓富犧牲不畧則牛羊遂【畧奪也遂長也】桓公曰定民之居若何管子對曰制鄙三十家為邑邑有司【制野鄙之政也此以下與郊内之政異也】十邑為卒卒有卒帥十卒為鄉鄉有鄉帥三鄉為縣縣有縣帥十縣為屬屬有大夫五屬故立五大夫各使治一屬焉【五屬四十一萬家】立五正【正長也】各使聼一屬焉是故正之政聽屬【正五正也聼大夫之治也】牧政聽縣【牧五屬大夫也聼縣帥之治】下政聽鄉【下政縣帥也聽鄉帥之治】桓公曰各保治爾所無或淫怠而不聴治者


  御選古文淵鑒巻五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六目録
  周
  國語
  桓公欲從事於諸侯
  文公問于胥臣
  叔向見韓宣子
  莊王使士亹傅大子葴
  靈王為章華之臺
  左史倚相廷見申公子亹
  靈王虐白公子張驟諫
  鬬且廷見令尹子常
  王孫圉聘於晉
  吴王夫差起師伐越
  吴王夫差告諸大夫
  吳王還自伐齊
  吴王夫差還自黄池
  越王句踐即位三年而欲伐吴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六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周
  國語
  桓公欲從事於諸侯
  桓公曰吾欲從事於諸侯其可乎管子對曰未可鄰國未吾親也君若欲從事於天下諸侯則親鄰國桓公曰若何管子對曰審吾疆埸而反其侵地【侵地齊所侵取鄰國之地】正其封疆無受其資【積土為封資資財也】而重為之皮幣以驟聘覜於諸侯【覜視也○重直隴切覜通弔切】以安四鄰則四鄰之國親我矣為㳺士八十人奉之以車馬衣裘多其資幣使周㳺於四方以號召天下之賢士皮幣玩好使人鬻之四方以監其上下之所好擇其淫亂者而先征之桓公問曰夫軍令則寄諸内政矣齊國寡甲兵為之若何管子對曰
  輕過而移之甲兵【謂輕其過使以甲兵贖罪】桓公曰為之若何管子對曰制重罪贖以犀甲一㦸【重罪死刑也犀犀皮也可用為甲㦸車㦸也】輕罪贖以鞼盾一㦸【輕罪劓刖之屬也鞼盾綴革有文如繢也○鞼求位切盾神允切】小罪謫以金分【小罪不入於五刑者以金贖有分兩之差○分符問切】宥閒罪【宥赦也閒罪刑罰之疑者也○閒居諫切】索訟者三禁而不可上下坐成以束矢【索求也求訟者之情也三禁禁之三且使審實其辭也而不可上下者辭定不可移也坐成訟獄之坐已成也十二矢為束則訟者坐成以束矢入于朝乃聴其訟○索所白切】美金以鑄劍㦸試諸狗馬惡金以鑄鉏夷斤欘【夷平也所以削草平地斤形如鉏而小欘斫也○欘丁録切】試諸壤土甲兵大足桓公曰吾欲南伐何主【主主人供軍用也】管子對曰以魯為主反其浸地堂潛【堂潛魯二邑也】使海於有蔽渠弭於有渚【有蔽言可依蔽也渠弭禆海也水中可居者曰渚】環山於有牢【環繞也牢牛羊豕也】桓公曰吾欲西伐何主管子對曰以衛為主反其侵地臺原姑與漆里【衛之四邑】使海於有蔽渠弭於有渚環山於有牢桓公曰吾欲北伐何主管子對曰以燕為主【燕漁陽薊縣】反其侵地柴夫吠狗【燕之二邑】使海於有蔽渠弭於有渚環山于有牢四鄰大親既反侵地正封疆地南至於隂【隂地名齊南界也○音陶】西至於濟北至於河東至於紀酅【紀故紀侯之國酅紀季之邑以入於齊者○酅戸圭切】有革車八百乗【齊法五十人為小戎車八百乗有四萬人】擇天下之甚淫亂者而先征之即位數年東南多有淫亂者萊莒徐夷吴越【萊東萊莒琅邪縣徐夷徐州之夷也】一戰帥服三十一國遂南征伐楚濟汝踰方城望汶山【汝水名方城楚北之阨塞也汶山楚山也】使貢絲於周而反荆州諸侯莫不來服遂北伐山戎【山戎鮮卑】刜令支斬孤竹而南歸【二國山戎之與也刜擊也斬伐也令支縣屬西孤竹之城存焉○刜音拂】海濱諸侯莫不來服與諸侯飾牲為載以約誓於上下庶神【飾牲陳其牲為載書加於牲上而已不㰱血也】與諸侯戮力同心西征攘白翟之地【攘郤也白翟赤翟之别種】至於西河【西河白翟之西】方舟設泭乗桴濟河【方併也編木曰泭小泭曰桴泭音浮】至於石抗【石抗晉地名】縣車束馬踰大行與辟耳之谿拘夏【大行辟耳山名拘夏辟耳之谿也三者皆山險谿谷故縣釣其車偪束其馬而以度也】西服㳅沙西吴【㳅沙西吴雝州之地○㳅古流字】南城周【周襄王庶弟子帶作亂伐襄王桓公使仲孫湫徵諸侯戍周而城之事在魯僖十三年】反胙於絳【謂天子致祭胙賓以大路龍旂桓公於絳辭之絳晉國都也】嶽濱諸侯莫不來服【嶽北嶽常山也】而大朝諸侯於陽榖【陽榖之㑹在魯僖三年】兵車之屬六乗車之㑹三【屬亦㑹也兵車之㑹謂魯莊十三年㑹于北杏十四年㑹于鄄十五年復㑹于鄄魯僖元年㑹于檉十三年㑹于鹹十六年㑹于淮也乗車之㑹在僖三年㑹于陽榖五年㑹于首止九年㑹于葵丘凡九也】諸侯甲不解纍【纍所以盛甲也○纍力追切】兵不解翳【翳所以蔽兵也○翳於計切】弢無弓服無矢【弢弓衣服矢服也○弢吐刀切】隠武事行文道帥諸侯而朝天子葵丘之㑹天子使宰孔致胙於桓公【天子周襄王也宰孔宰周公也】曰余一人之命有事於文武使孔致胙且有後命曰以爾自卑勞實謂爾伯舅無下拜【天子稱五官之伯異姓曰伯舅】桓公召管子而謀管子對曰為君不君為臣不臣亂之本也桓公懼出見客曰天威不違顔咫尺小白余敢承天子之命曰爾無下拜恐隕越於下以為天子羞遂下拜升受命賞服大路龍旂九旒渠門赤旂【大路諸侯朝服之車謂金路渠門亦旂名赤旂大旂也】諸侯稱順焉【言下拜順於禮也】桓公憂天下諸侯魯有夫人慶父之亂【夫人魯莊夫人哀姜也慶父莊公之弟共仲也通於哀姜莊公薨慶父殺大子般在莊三十二年】二君殺死國絶無嗣桓公聞之使髙子存之【髙子齋卿髙傒敬仲也存之謂立僖公而存魯也】翟人攻邢桓公築夷儀以封之【邢姬姓周公之後也夷儀邢邑也翟人攻邢在莊三十二年封而遷之在魯僖元年】男女不淫牛馬選具【淫見淫畧也選數也】翟人攻衛衛人出廬於曹【廬寄也翟人攻衛殺懿公遂入衛衛人出走立公孫申以寄于曹在魯閔二年】桓公城楚丘以封之【楚丘衛地事在魯僖二年】其畜散而無育桓公與之繫馬三百【繫馬良馬在閑非放牧者也】天下諸侯稱仁焉於是天下諸侯知桓公之為己動也是故諸侯歸之譬若市人桓公知諸侯之歸已也故使輕其幣而重其禮故天下諸侯罷馬以為幣【罷不任用也】縷纂以為奉【奉藉也所以藉玉之藻也縷纂以縷織纂不用絲取易共也纂織文也】鹿皮四个【個枚也】諸侯之使垂櫜而入【垂言空而來也櫜也○櫜古刀】稇載而歸【稇苦本切】故拘之以利結之以信示之以武故天下小國諸侯既許桓公【許謂聴其盟約】莫之敢背就其利而信其仁畏其武桓公知天下諸侯多與已也故又大施忠焉可為動者為之動可為謀者為之謀軍譚遂而不有也諸侯稱寛焉【軍謂以軍滅之也不冇以分諸侯也在魯莊十年及十三年】通齊國之魚鹽於東萊【東萊齊東萊夷也】使闗市㡬而不征【㡬㡬異服識異言也取魚鹽者不征税】以為諸侯利諸侯稱廣焉築葵兹晏負夏領釡丘【四者皆阨塞與山戎衆翟接者】以禦戎翟之地所以禁暴於諸侯也築五鹿中牟盖與牡丘【四塞諸夏之闗也】以衛諸夏之地所以示權於中國也教大成定三革隠五刃【定奠也隠蔵也三革甲胄盾也五刃刀劍矛㦸矢也】朝服以濟河而無怵惕焉【濟河西行度河以平晉也】文事勝矣是故大國慙愧小國附協唯能用管夷吾甯戚隰朋賓胥無鮑叔牙之屬而伯功立【五子皆齋卿大夫隰朋齊莊公之曾孫戴仲之子成子也】
  文公問於胥臣【晉語】
  文公問于胥臣曰吾欲使陽處父傅讙也而教誨之其能善之乎【讙文公子襄公名】對曰是在讙也籧篨不可使俛【籧篨偃人不可使俛○籧音渠篨音除】戚施不可使仰【戚施僂人不可使仰】僬僥不可使舉【僬僥長三尺不可使舉重○僬在遥切僥吾聊切】侏儒不可使援【侏儒短者不可使抗援 侏章俱切】矇不可使視【有眸子曰矇無眸子曰】嚚瘖不可使言【口不道忠信之言為嚚瘖不䏸言者○嚚五巾切瘖于金切】聾瞶不可使聴【耳不别五音之和曰聾生而聾曰瞶】僮昬不可使謀質將善而賢良賛之則濟可竢也若有違質教將不入其何善之為臣聞昔者大任娠文王不變【不變不變動也】少于豕牢而得文王不加病焉【少小也便也豕牢厠也○音騷】文王在母不憂【不變故不憂也】在傅弗勤處師弗煩事主不怒敬友二虢【虢文王弟虢仲虢叔也】而恵慈二蔡【二蔡文王子管叔初亦為蔡】刑于大姒【刑法也大姒文王妃】比于諸弟【比親也諸弟同宗之弟】詩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大雅思齊篇】于是乎用四方之賢良及其即位也詢于八虞【八虞周八士皆在虞官】而咨于二虢度于閎夭而謀于南宫【皆周賢臣度亦謀也南宫南宫适】于蔡原而訪于辛尹【蔡公原公辛甲尹佚】重之以周召畢榮【周文公召康公畢公榮公】億寜百神【億安也】而柔和萬民故詩曰恵于宗公神罔時恫【亦思齊篇】是則文王非専教誨之力也公曰然則教無益乎對曰胡為文益其質故人生而學非學不入公曰奈夫八疾何對曰官師之所材也【師長也材古裁字】戚施直鎛【直主擊鏄鏄鐘也】籧篨䝉璆【蒙戴也璆玉磬也不能俛故使之戴磐○璆巨牛切】侏儒扶盧【扶縁也盧矛㦸之柲緣之以為戯】矇修聲【無目于音聲審故使修之】聾瞶司火【耳無聞于視則審故司主火】僮昬嚚瘖僬僥官師所不材也以實裔土夫教者因體能質而利之者也【能才也】若川然有原以卬浦而後大【卬迎也言川冇源因開利迎之以浦然後大也○卬牛嫁反】
  叔向見韓宣子
  叔向見韓宣子宣子憂貧叔向賀之宣子曰吾有卿之名而無其實無以從二三子【從隨也隨其賻贈之屬】吾是以憂子賀我何故對曰昔欒武子無一卒之田【上大夫一卒之田欒書為晉上卿而反不及】其官不備其宗器【宗宗官器祭器】宣其徳行順其憲則使越於諸侯【越發聞也】諸侯親之戎狄懐之以正晉國行刑不疚以免於難及桓子驕泰奢侈貪欲無蓺畧則行志【畧犯也則法也】假貸居賄【居蓄也】宜及於難而賴武之徳以沒其身及懐子改桓之行而修武之徳可以免于難而離桓之罪以亡於楚【亡奔也】夫郤昭子【昭子郤至也】其富半公室其家半三軍恃其富寵以泰于國其身尸于朝其宗滅于絳不然夫八郤五大夫三卿【三卿郤錡郤至郤□又有五人為大夫】其寵大矣一朝而滅莫之哀也唯無徳也今吾子有欒武子之貧吾以為能其徳矣是以賀若不憂徳之不建而患貨之不足將弔不暇何賀之有宣子拜稽首焉曰起也將亡賴子存之非起也敢専承之其自桓叔以下嘉吾子之賜【桓叔韓氏之祖曲沃桓叔也桓叔生子萬受韓以為大夫是為韓萬】
  莊王使士亹傅大子葴【楚語】
  莊王使士亹傅大子葴【莊王楚成王之孫穆王之子旅也葴恭王名○亹忘偉切葴之林切】辭曰臣不材無能益焉王曰賴子之善善之也對曰夫善在大子大子欲善善人將至若不欲善善則不用故堯有丹朱舜有商均啟有五觀【五觀啟子大康昆弟也觀洛汭之地書序四大康失國昆弟五人須于洛汭傳曰夏有觀邕】湯有大甲文王有管蔡是五王者皆元徳也而有姦子夫豈不欲其善不䏸故也若民煩可教訓【煩亂也】蠻夷戎翟其不賓也乆矣中國所不能用也王卒使傅之問于申叔時【叔時楚賢大夫申公也】叔時曰教之春秋而為之聳善而抑惡焉以戒勸其心【以天時紀人事謂之春秋】教之世而為之昭明徳而廢幽昬焉【世先王之世繫也】以休懼其動【休嘉也動行也】教之詩而為之道廣顯徳以耀明其志【道開也】教之禮使知上下之則教之樂以疏其穢而鎮其浮教之令使訪物官【令先王之官法時令也訪議也物事也使議知百官之事業】教之語使明其徳而知先王之務用明徳于民也【語治國之善語】教之故志使知廢興者而戒懼焉【故志謂所記前世成敗之書】教之訓典使知族類行比義焉【訓典五帝之書也族頰謂若惇叙九族比義義之與比也】若是而不從動而不悛則文詠物以行之【文文詞也詠風也謂以文詞風托事物以勤行之】求賢良以翼之悛而不攝則身勤之【攝因也勤勤身以勗勉也】多訓典刑以納之務慎惇篤以固之攝而不徹【徹通也】則明施舍以道之忠【施巳所欲原心舍過謂之忠恕】明乆長以道之信明度量以道之義明等級以道之禮明恭儉以道之孝明敬戒以道之事明慈愛以道之仁明昭利以道之文【昭明也明利言利人及物】明除害以道之武明精意以道之罰【明盡精意斷之以情】明正徳以道之賞【正徳謂不私所愛也】明齊肅以耀之臨如是而不濟不可為也且夫誦詩以輔相之威儀以先後之體貌以左右之明行以宣翼之制節義以動行之恭敬以臨監之勤勉以勸之孝順以納之忠信以發之徳音以揚之教備而不從者非人也其可興乎夫子踐位則退【夫子大子退謙退也】自退則敬不則赧
  靈王為章華之臺
  靈王為章華之臺【靈王楚恭王之庶子熊虔也章華地名】與伍舉升焉曰臺美夫【伍舉湫舉也湫邑也】對曰臣聞國君服寵以為美【服寵謂以賢受寵服是為美也】安民以為樂聴徳以為聰致逺以為明不聞其以土木之崇髙彤鏤為美【彤為丹楹鏤為刻桷○彤大冬切】而以金石匏竹之昌大囂庶為樂【金鐘也石磬也匏笙也竹簫也昌盛也囂華也庶衆也】不聞其以觀大視侈淫色以為明而以察清濁為聰也【清濁宫羽也】先君莊王為匏居之臺【匏居臺名】髙不過望國氛【氛祲氣也】大不過容宴豆【言宴有折俎籩豆之陳】木不妨守備【不妨城郭守備之材】用不煩官府【財用不出府蔵】民不廢時務官不易朝常問誰宴焉則宋公鄭伯問誰相禮則華元駟騑【相相也華元宋卿華御亊之子右師元也騑鄭穆公之子子駟也】問誰賛事則陳侯蔡侯許男頓子其大夫侍之先君是以除亂克敵而無惡于諸侯今君為此臺也國民罷焉財用盡焉年榖敗焉百官煩焉舉國留之【留治也】數年乃成願得諸侯與始升焉諸侯皆距無有至者而後使大宰啟疆請于魯侯【啟疆楚卿薳子也魯侯昭公也事在昭七年】懼之以蜀之役【蜀魯地公子嬰齊帥師侵魯至蜀在魯成二年】而僅得以來使富都那豎賛焉【富富于容貌都閑也那美也豎未冠者也言取美好不尚徳也】而使長鬛之士相焉【長鬛美須䫇也○鬛力輒切】臣不知其美也夫美也者上下外内小大逺爾皆無害焉故曰美若于目觀則美縮於財用則匱【縮取也】是聚民利以自封而瘠民也胡美之為夫君國者將民之與處民實瘠矣君安得肥且夫私用侈則徳義鮮少徳義不行則邇者騷離而逺者距違天子之貴也唯其以公侯為官正而以伯子男為師旅其有美名也唯其施令徳于逺近而小大安之也若斂民利以成其私欲使民蒿焉忘其安樂而有逺心其為惡也甚矣安用目觀故先王之為臺榭也【積土曰臺無室曰榭】榭不過講軍實【講習也軍實戎士也】臺不過望氛祥【凶氣為氛吉氣為祥】故榭度于大卒之居【大卒王士卒也度謂足以臨見之】臺度於臨觀之髙【足以臨下觀上使屋榭不蔽目明而已】其所不奪穯地其為不匱財用其事不煩官業其日不廢時務瘠磽之地于是乎為之【磽口交切】城守之木于是乎用之【城守之餘然後用之】官寮之暇于是乎臨之四時之隙于是乎成之故周詩曰經始靈臺經之營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經使勿亟庶民子來王在靈囿麀鹿攸伏【大雅靈臺篇】夫為臺榭將以教民利也不知其以匱之也若君謂此臺美而為之正【以為得事之正】楚其殆矣
  左史倚相廷見申公子亹
  左史倚相廷見申公子亹【倚相楚左史也子亹楚申公史老也】子亹不出左史謗之舉伯以告【舉伯楚大夫】子亹怒而出曰女無亦謂我老耄而舍我而又謗我左史曰唯子老耄故欲見以交儆子若子方壯能經營百事倚相將奔走承序【承受事業次序也】於是不給而何暇得見昔衛武公年數九十有五矣【武公衛僖公之子共伯之弟武公和也】猶箴儆於國曰自卿以下至于師長士【師長大夫士衆士也】茍在朝者無謂我老耄而舍我必恭恪于朝朝夕以交戒我聞一二之言必誦志而納之以訓道我在輿有旅賁之規【規規諌也旅賁勇力之士掌執戈楯夾車而趨車止則持輪】位宁有官師之典【中庭之左右謂之位門屏之間謂之宁師長也典常也】倚几有誦訓之諌【誦訓工師所誦之諌書之于几也】居寢有御之箴【近也○音薛】臨事有瞽史之道【事戎祀也瞽樂大師掌詔吉凶史大史也掌詔禮事】宴居有師工之誦【師樂師工瞽矇也誦謂箴諫也】史不失書矇不失誦以訓御之【御進也】于是乎作懿戒以自儆也【懿詩大雅抑之篇】及其沒也謂之叡聖武公子實不叡聖于倚相何害周書曰文王至于日中昃不皇暇食恵于小民唯政之恭【無逸篇日昳曰昃】文王猶不敢惰今子老楚國而欲自安也以禦數者王將何為【禦止也數者謂箴戒誹謗也為人臣尚如此王將復何為】若常如此楚其難哉子亹懼曰老之過也【老子亹名也】乃驟見左史
  靈王虐白公子張驟諫
  靈王虐白公子張驟諫王患之謂史老曰吾欲已子張之諫若何【史老子亹】對曰用之實難已之易矣若諫君則曰余左執鬼中右執殤宫【中身也禮曰其中退然夭死曰殤殤宫殤之居也執謂把其録籍制服其身知其居處】凡百箴諫吾盡聞之矣寜聞它言白公又諫王如史老之言對曰昔殷武丁能聳其徳至于神明【武丁髙宗也聳敬也】以入于河【遷于河内】自河徂亳【從河内往都亳也】于是乎三年黙以思道卿士患之曰王言以出令也若不言是無所禀令也武丁于是作書曰以余正四方余恐徳之不類兹故不言如是而又使以象夢求四方之賢聖得傅説以來升以為公而使朝夕規諫曰若金用女作礪若津水用女作舟若大旱用女作霖雨啟乃心沃朕心若藥不瞑厥疾不瘳若跣不視地厥足用傷【商書説命篇】若武丁之神明也其聖之叡廣也其知之不疚也猶自謂未乂故三年黙以思道既得道猶不敢専致使以象旁求聖人既得以為輔又恐其荒失遺忘故使朝夕規誨箴諫曰必交修余無余棄也今君或者未及武丁而惡規諫者不亦難乎齊桓晉文皆非嗣也【非嫡嗣也】還軫諸侯不敢淫逸心類徳音以得有國【類善也】近臣諫逺臣謗輿人誦以自誥也是以其入也四封不備一同【備滿也地方百里曰同】而致于有畿田【方千里曰畿】以屬諸侯【屬㑹也】至于今為令君桓文皆然君不度憂于二令君而欲自逸也無乃不可乎周詩有之曰弗躬弗親庶民弗信【詩小雅節南山篇】臣懼民之不信君也故不敢不言不然何急其以言取辠也王病之曰子復語不榖雖不能用吾憖寘之于耳【憖猶願也寘置也○憖牛刃切寘之豉切】對曰賴君之用也故言不然巴浦之犀犛兕象其可盡乎其又以規為瑱也【犛犛牛也規諫也瑱所以塞耳也言四獸之牙角可以為瑱難盡也而又以規諫為之乎巴浦地名或曰巴巴郡浦合浦】遂趨而退歸杜門不出七月乃有乾谿之亂靈王死之
  鬬且廷見令尹子常
  鬬且廷見令尹子常【子常子囊之孫囊瓦也○且子余切】子常與之語問蓄貨聚馬歸以語其弟曰楚其亡乎不然令尹其不免乎吾見令尹令尹問蓄聚積實如餓豺狼焉殆必亡者也夫古者聚貨不妨民衣食之利聚馬不害民之財用國馬足以行軍【國馬民馬也十六井為丘有戎馬一疋牛三頭足以行軍也】公馬足以稱賦【公馬公之戎馬也稱舉也賦兵賦也】不是過也公貨足以賓獻【賓饗贈也獻貢也】家貨足以共用不是過也夫貨馬郵則闕于民【郵過也闕缺也】民多闕則有離畔之心將何以封矣【封封國也】昔鬭子文三舍令尹【子文鬬伯比之子於莵也舍去也】無一日之積恤民之故也成王聞子文之朝不及夕也【成王楚文王之子頵也】於是乎毎朝設脯一束糗一筐以羞子文【糗寒粥也羞進也○糗去乆切】至于今令尹秩之【秩常也】成王毎出子文之祿必逃王止而後復人謂子文曰人生求富而子逃之何也對曰夫從政者以庇民也民多曠者而我取富焉是勤民以自封也死無日矣我逃死非逃富也故莊王之世滅若敖氏唯子文之後在至于今處鄖為楚良臣【莊王成王孫也若敖氏子文之族也魯宣四年莊王滅若敖氏之族子文之孫箴尹克黄使于齊還而自拘于司敗王思子文之治楚也曰子文無後何以勸善使復其所其子孫當昭王時為鄖公】是不先恤民而後己之富乎今子常先大夫之後也【先大夫子囊也】而相楚君無令名於四方民之羸餧日日己甚【餧奴罪切】四境盈壘道殣相望盗賊司目民無所放是之不恤而蓄聚不厭其速怨於民多矣積貨滋多蓄怨滋厚不亡何待夫民心之愠也若防大川焉潰而所犯必大矣子常其能賢于成靈乎成不禮于穆願食熊蹯不獲而死【成成王穆王商臣之父也欲黜商臣而立其弟職商臣圍成王王請食熊蹯而死不聴遂自殺蹯掌也】靈王不顧於民一國棄之如遺跡焉子常為政而無禮不顧甚于成靈其獨何力以待之期年乃有柏舉之戰子常斧鄭昭王奔隨【柏舉楚地】
  王孫圉聘于晉
  王孫圉聘于晉定公饗之趙簡子鳴玉以相【定公晉項公之子午也簡子趙鞅也鳴玉鳴其佩玉以相禮】問於王孫圉曰楚之白珩猶在乎【珩佩上之横者○珩音行】對曰然簡子曰其為寳也㡬何矣曰未嘗為寳楚之所寳者曰觀射父能作訓辭以行事于諸侯使無以寡君為口實又有左史倚相能道訓典以叙百物以朝夕獻善敗于寡君使寡君無忘先王之業又能上下説乎鬼神順道其欲惡使神無有怨痛於楚國又有藪曰雲連徒洲金木竹箭之所生也【楚冇雲夢藪澤也連屬也水中之可居曰洲徒其名也】龜珠齒角皮革羽毛所以備賦用以戒不虞者也【龜所以備吉凶珠所以禦火灾角所以為弓弩齒象齒所以為弭皮虎豹皮所以為茵鞬革犀兕也所以為甲胃羽鳥羽也所以為旌毛旄牛尾所以注竿首】所以共幣帛以賓享于諸侯者也若諸侯之好幣具而之以訓辭有不虞之備而皇神相之【能媚神故皇神相皇大也】寡君其可以免罪於諸侯而國民保焉此楚國之寳也若夫白珩先王之玩也何寳焉圉聞國之寳六而已聖能制議百物以輔相國家則寳之玉足以庇䕃嘉榖使無水旱之災則寳之【玉祭祀之玉也】龜足以憲臧不則寳之珠足以禦火災則寳之金足以禦兵亂則寳之山林藪澤足以備財用則寳之若夫譁囂之美【譁囂猶讙譊謂若鳴玉以相】楚雖蠻夷不能寳也
  吳王夫差起師伐越【吴語】
  吳王夫差起師伐越越王勾踐起師逆之江【夫差泰伯後闔廬子姬姓也句踐祝融後允常子芈姓也○句居侯切】大夫種乃獻謀曰夫吳之與越唯天所授王其無庸戰夫申胥華登簡服吳國之士於甲兵而未嘗有所挫也【申胥楚大夫伍奢子子胥也名員魯昭二十年奢誅于楚貟奔吴吴與之申地故曰申胥華登宋司馬華費遂之子華氏作亂敗登奔吴】夫一人善射百夫决拾【决鉤也拾捍也】勝未可成夫謀必素見成事焉而後履之不可以授命【授命猶闕命也】王不如設戎約辭行成以喜其民【戎兵也約卑也成平也言設兵自守卑約其辭以求平于吳】以廣侈吴王之心吾以卜之于天天若棄吴必許吾成而不吾足也將必寛然有伯諸侯之心焉既罷其民而天奪之食安受其燼乃無有命矣【吳無復有天命矣】越王許諾乃命諸稽郢行成於吳曰寡君勾踐使下臣郢不敢顯然布幣行禮敢私告于下執事曰昔者越國見禍得罪于天王【見禍于天得罪謂傷闔盧也言天王尊之以名】天王親趨玉趾以心孤句踐【孤棄也】而又宥赦之君王之於越也繄起死人而肉白骨也【繄是也】孤不敢忘天災其敢忘君王之大賜乎今句踐申禍無良草鄙之人敢忘天王之大徳而思邉垂之小怨以重得罪于下執事句踐用帥二三之老親委重罪頓顙於邉今君王不察盛怒屬兵將殘伐越國越國固貢獻之邑也君王不以鞭箠使之而屬軍士使宼令焉句踐請盟一豕嫡女執箕箒以晐姓於王宫【一豕一人備也姓庶姓也曲禮曰納女天子曰備百姓○豕古拜切一作介晐音該】一豕嫡男奉槃匜以隨諸侯【槃承盥器也晉語曰奉匜沃盥御近臣宦豎之屬○槃音盤匜弋支切】春秋貢獻不解於王府天王豈辱裁之【豈能辱意裁制之】亦征諸侯之禮也【征税也亦天子征税諸侯之禮】夫諺曰狐埋之而狐搰之是以無成功【埋藏也搰發也搰苦骨切】今天王既封殖越國以明聞於天下而又刈亡
  之是天王之無成勞也雖四方之諸侯則何實以事吴敢使下臣盡辭唯天王秉利度義焉
  吴王夫差告諸大夫
  吴王夫差乃告諸大夫曰孤將有大志于齊【欲伐齊也】吾將許越成而無拂吾慮若越既改吾又何求若其不改反行吾振旅焉【伐齊反振旅而計之】申胥諌曰不可許也夫越非實中心好吴也又非懾畏吾甲兵之彊也大夫種勇而善謀將還玩吴國於股掌之上以得其志夫固知君王之盖威以好勝也【盖猶尚也】故婉約其辭以從逸王志使淫樂於諸夏之國以自傷也使吾甲兵鈍民人離落而日以憔悴然後安受吾燼夫越王好信以愛民四方歸之年榖時孰日長炎炎及吾猶可以戰也為虺弗摧為蛇將若何【虺小蛇大也○虺許鬼切】吴王曰大夫奚隆于越越曽足以為大虞乎若無越則吾何以春秋耀吾軍士乃許之成將盟越王又使諸稽郢辭曰以盟為有益乎前盟口血未乾足以結信矣以盟為無益乎君王舍甲兵之威以臨使之而胡重於鬼神而自輕也吳王乃許之荒成不盟【荒空也】
  吳王還自伐齊
  吴王還自伐齊【吴敗齊艾陵魯哀十一年】乃訊申胥【訊告讓也】曰昔吾先王體徳聖明達於上帝【先王闔盧也】譬如農夫作耦以刈殺四方之蓬蒿【二耜為耦言子胥佐先王】以立名于荆是則大夫之力也今大夫老而又不自安恬逸而處以念惡【處居也居則念為惡于吴國】出則罪吾衆【罪吾衆謂吴民離矣體冇所傾之屬】撓亂百度以妖孽吴國今天降衷於吴【衷善也】齊師受服孤豈敢自多先王之鐘鼔實式靈之敢告于大夫申胥釋劒而對曰昔吾先王世有輔弼之臣以能遂疑計惡【遂决也計慮也】以不陷于大難今王播棄黎老【黎凍犂夀徵也】而孩童焉比謀曰余令而不違夫不違乃違也夫不違亡之階也夫天之所棄必驟近其小喜而逺其大憂王若不得志於齊而以覺悟王心吴國猶世吾先君之得之也必有以取之【得謂克楚也傳曰闔廬食不二味勤恤其民取之謂此也】其亡之也必有以棄之【亡之謂不正其師以班處宫復為楚所敗也】用能援持盈以殁而驟救傾以時今王無以取之【言無政徳】而天祿亟至是吴命之短也貟不忍稱疾辟易以見王之親為越之禽也員請先死【辟易狂疾○辟撇必切易以豉切】將死曰而縣吾目于東門以見越之入吴國之亡也遂自殺王愠曰孤不使大夫得有見也乃使取申胥之尸盛以鴟夷而投之于江
  吴王夫差還自黄池
  吴王夫差還自黄池【㑹黄池魯哀十三年】息民不戒越大夫種乃倡謀曰吾謂吴王將遂涉吾地今罷師而不戒以忘我我不可以怠也日臣嘗卜於天今吴民既罷而大荒荐饑市無赤米【赤米米之惡者】而囷鹿空虚【員曰困方曰鹿○困梁隕切鹿通作簏】其民必移就蒲嬴于東海之濱【蒲湥蒲也嬴蚌蛤之屬嬴嬴落戈切亦作螺】天占既兆人事又見我蔑卜筮矣王若今起師以㑹奪之利無使失悛夫吴之邉鄙逺者罷而未至吴王將耻不戰必不須至之㑹也【不待逺兵】而以中國之師與我戰若事幸而從我我遂踐其地其至者亦將不能之㑹也已【言吴邉鄙雖來將不能㑹戰】吾用禦兒臨之【禦兒越北鄙在今嘉興言吴邉兵若至吾以禦兒之民臨敵之】吴王若愠而又戰幸遂可出【使出奔】若不戰而結成王安厚取名而去之越王曰善哉乃大戒師將伐吴楚申包胥使于越【申包胥楚大夫王孫包胥也】越王句踐問焉曰吴國為不道求殘我社稷宗廟以為平原弗使血食吾欲與之徼天之衷唯是車馬兵甲卒伍既具無以行之【行猶用也】請問戰奚以而可包胥辭曰不知王固問焉乃對曰夫吴良國也能博取于諸侯【取貢賦也】敢問君王之所以與之戰者王曰在孤之側者觴酒豆肉簞食未嘗敢不分也飲食不致味聴樂不盡聲求以報吴願以此戰包胥曰善則善矣未可以戰也王曰越國之中疾者吾問之死者吾之老其老慈其㓜長其孤問其病求以報吴願以此戰包胥曰善則善矣未可以戰也王曰越國之中吾寛民以子之忠恵以善之吾修令寛刑施民所欲去民所惡稱其善掩其惡求以報吳願以此戰包胥曰善則善矣未可以戰也王曰越國之中富者吾安之貧者吾予之救其不足裁其有餘使貧富皆利之求以報吴願以此戰包胥曰善則善矣未可以戰也王曰越國南則楚西則晉北則齊春秋皮幣玉帛子女以賓服焉未嘗敢絶求以報吴願以此戰包胥曰善哉蔑以加焉然猶未可以戰也夫戰知為始仁次之勇次之不知則不知民之極【極中也】無以銓度天下之衆寡【銓稱也】不仁則不能與三軍共饑勞之殃不勇則不能斷疑以發大計越王曰諾越王句踐乃召五大夫【五大夫舌庸苦成大夫種范蠡臯如之屬】曰吴為不道求殘吾社稷宗廟以為平原不使血食吾欲與之徼天之衷唯是車馬甲兵卒伍既具無以行之吾問于王孫包胥既命孤矣敢訪諸大夫問戰奚以而可句踐願諸大夫言之皆以情告無阿孤孤將以舉大事大夫舌庸乃進對曰審賞則可以戰乎王曰聖【審賞賞不失勞聖通也】大夫苦成進對曰審罰則可以戰乎王曰猛【能罰則嚴猛也】大夫種進對曰審物則可以戰乎王曰辨【物旌旗徽幟之屬辨别也】大夫蠡進對曰審備則可以戰乎王曰巧【備守禦之備巧審密不可攻入也】大夫臯如進對曰審聲則可以戰乎王曰可矣【聲謂鐘鼓進退之節聲不審則衆惑也】王乃命有司大令于國曰茍任戎者皆造于國門之外王乃令于國曰國人欲告者來告【告者謂冇善計策及職事所當陳白者】告孤不審將為戮不利過及五日必審之【使孰思計之也】過五日道將不行【道術也過五日則晚矣軍當出也故術将不行】王乃入命夫人王背屏而立夫人向屏【屏寢門内屏也】王曰自今日以後内政無出外政無入内有辱是子也外有辱是我也我見子于此止矣王遂出夫人送王不出屏乃闔左闔填之以土去笄側席而坐不埽王背檐而立大夫向檐【檐與簷同】王命大夫曰食土不均地之不修内有辱於國是子也軍士不死外有辱是我也自今日以後内政無出外政無入【内國政外軍政也】吾見子于此止矣王遂出大夫送王不出檐乃闔左闔填之以土側席而坐不埽王乃之壇列鼓而行之至于軍斬有罪者以徇曰莫如此以環瑱通相問也【環金玉之環瑱塞耳問遺也通行賂以亂軍】明日徙舍斬有罪者以徇曰莫如此不從其伍之令明日徙舍斬有罪者以㣘曰莫如此不用王命明日徙舍至于禦兒斬有罪者以徇曰莫如此淫逸不可禁也王乃命有司大徇于軍曰有父母耆老而無昆弟者以告王親命之曰我有大事子有父母耆老而子為我死子之父毋將轉于溝壑子為我禮已重矣子歸沒而父母之世後若有事吾與子圖之明日徇于軍曰有兄弟四五人皆在此者以告王親命之曰我有大事子有昆弟四五人皆在此事若不㨗則是盡也擇子之所欲歸者一人明日徇于軍曰有瞀之疾者告王親命之曰我有大事子有瞀之疾其歸若已後若有事吾與子圖之明日徇于軍曰筋力不足以勝甲兵志行不足以聽命者歸莫告明日遷軍接龢【上下皆龢也】斬有罪者以徇曰莫如此志行不果於是人有致死之心王乃命有司大徇于軍曰謂二三子歸而不歸處而不處【處止也】進而不進退而不退在而不左右而不右身斬妻子鬻于是吴王起師軍于江北【江松江去吴五十里】越王軍于江南越王乃中分其師以為左右軍【傳曰越子伐吴吴子禦之笠澤夾水而陣在魯哀十七年】以其私卒君子六千人以為中軍【私卒君子王所親近有志行者猶吴所謂賢良齊所謂士也】明日將舟戰于江及昬乃令左軍銜枚泝江五里以須【須須後命也】亦令右軍銜枚踰江五里以須夜中乃令左軍右軍涉江鳴鼓中水以須【夜中夜半也中水水中央】吴師聞之大駭曰越人分為二師將以夾攻吾師乃不待旦亦中分其師將以禦越越王乃令其中軍銜枚潜涉不鼓不譟以襲攻之吴師大北越之左軍右軍乃遂涉而從之又大敗之于没【没地名】又郊敗之三戰三北【三戰笠澤也沒也郊也】乃至于吴越師遂入吴國圍王宫【王宫姑蘇】吴王懼使人行成曰昔不榖先委制于越君【不言越委制于吴謙而反之也】君告孤請成男女服從孤無奈越之先君何【言越先君與吴修好】畏天之不祥不敢絶祀許君成以至于今今孤不道得罪于君王君王以親辱于孤之敝邑孤敢請成男女服為臣御越王曰昔天以越賜吳而吳不受今天以吳賜越孤敢不聴天之命而聴君之令乎乃不許成因使人告于吴王曰天以吴賜越孤不敢不受以民生之不長王其無死民生于地上寓也其與㡬何【言㡬何時】寡人其逹王于甬句束【逹致也甬句東句章東海口外洲也】夫婦三百唯王所安以沒王年夫差辭曰天既降禍于吳國不在前後當孤之身實失宗廟社稷凡吴土地人民越既有之矣孤何以視于天下夫差將死使人説於子胥曰【説告也】使死者無知則己矣若其有知吾何面目以見員也遂自殺越滅吴【在魯哀二十二年冬十一月】上征上國【上國中國也】宋鄭魯衛陳蔡執玉之君皆入朝【玉珪璧也】夫唯能下其羣臣以集其謀故也【言下其羣臣以明吴不用子胥之禍】
  越王句踐即位三年而欲伐吴【越語】
  越王句踐即位三年【魯哀元年】而欲伐吴范蠡進諫曰夫國家之事有持盈有定傾有節事王曰為三者奈何范蠡對曰持盈者與天【法天也】定傾者與人【取人之心也】節事者與地【節事修政也與地法地也】王不問蠡不敢言天道盈而不溢盛而不驕勞而不矜其功夫聖人隨時以行是謂守時天時不作弗為人客人事不起弗為之始今君王未盈而溢未盛而驕不勞而矜其功天時不作而先為人客人事不起而創為之始此逆於天而不和於人王若行之將妨於國家靡王躬身【靡損也】王弗聴范蠡進諫曰夫勇者逆徳也兵者凶器也争者事之末也隂謀逆徳好用凶器始於人者人之所卒也【始以伐人人終害之】淫逸之事上帝之禁也先行此者不利王曰無是貳言也吾已斷之矣果興師而伐吴戰於五湖不勝棲於㑹稽王召范蠡而問焉曰吾不用子之言以至於此為之奈何范蠡對曰君王其忘之乎持盈者與天定傾者與人節事者與地王曰與人奈何范蠡對曰卑辭尊禮玩好女樂尊之以王如此不已又身與之市王曰諾乃令大夫種行成於吴曰請士女女於士大夫女女於大夫隨之以國家之重器吴人不許大夫種來而復往曰請委管籥屬國家以身隨之君王制之吴人許諾王曰蠡為我守於國范蠡對曰四封之内百姓之事蠡不如種也四封之外敵國之制立斷之事種亦不如蠡也王曰諾令大夫種守於國與范蠡入宦於吴三年而吴人遣之歸反至於國王問於范蠡曰節事奈何范蠡對曰節事者與地唯地能包萬物以為一其事不失生萬物容畜禽獸然後受其名而兼其利美惡皆成以養生時不至不可彊生事不究不可彊成自若以處以度天下待其來者而正之因時之所宜而定之同男女之功【農穡絲枲之功】除民之害以避天殃田野開闢府倉實民衆殷無曠其衆以為亂梯時將有反事將有間必有以知天地之恒制乃可以有天下之成利事無間時無反則撫民保教以須之王曰不榖之國家蠡之國家也蠡其圖之范蠡對曰四封之内百姓之事時節三樂【三時之樂使之勸事樂業】不亂民功不及天時五榖稑孰【稑和也】民乃蕃滋君臣上下交得其志蠡不如種也四封之外敵國之制立斷之事因隂陽之恒順天地之常柔而不屈强而不剛徳虐之行因以為常死生因天地之刑天因人聖人因天人自生之天地形之聖人因而成之是故戰勝不報取地而不反兵勝於外福生於内用力甚少而名聲章明種亦不如蠡也王曰諾令大夫種為之四年【反闕四年魯哀九年】王召范蠡而問焉曰先人就世不榖即位五年既少未有恒常出則禽荒入則酒荒吾百姓之不圖惟舟與車【好㳺也】上天降禍于越委制於吴吴人之那不榖亦有甚焉吾欲與子謀之其可乎范蠡對曰未可也蠡聞之上帝不考時反是守彊索者不祥得時不成反受其殃失徳滅名㳅走死亡有奪有予有不予王無蚤圖夫吴君王之吴也王若蚤圖之其事又將未可知也王曰諾又一年王召范蠡而問曰吾與子謀吴子曰未可也今吴王淫於樂而忘其百姓亂民功逆天時信䜛喜優憎輔逺弼聖人不出忠臣解骨皆曲相御莫適相非上下相偷其可乎范蠡對曰人事至矣天應未也王姑待之王曰諾又一年王召范蠡而問焉曰吾與子謀吴子曰未可也今申胥驟諫其王王怒而殺之其可乎【子胥數諫王不聴知吴必亡使于齊屬其子于鮑氏王閒之賜之屬鏤以死】范蠡對曰逆節萌生天地未形而先為之征其事是以不成雜受其刑王姑待之王曰諾又一年王召范蠡而問焉曰吾與子謀吳子曰未可也今其稻蟹不遺種其可乎范蠡對曰天應至矣人事未盡也王姑待之王怒曰道固然乎妄其欺不榖耶吾與子言人事子應吾以天時今天時至矣子應吾以人事何也范蠡對曰王姑勿怪夫人事必將與天地相參然後乃可以成功今其禍新民恐其君臣上下皆知其資財之不足以支長乆也彼將同其力致其死猶尚殆王其且馳騁弋獵無至禽荒宫中之樂無至酒荒肆與大夫觴飲無忘國常彼其上將薄其徳民將盡其力又使之望而不得食乃可以致天地之殛王姑待之至於月【九月為魯哀十六年之九月】王召范蠡而問焉曰諺有之曰觥飯不及壺飱【觥大也觥飯謂盛饌】今嵗晚矣子將奈何范蠡對曰㣲君王之言臣固將謁之臣聞從時者猶救火追亡人也蹶而趨之唯恐弗及王曰諾遂興師伐吴至於五湖吴人聞之出挑戰一日五反王弗忍欲許之范蠡進諫曰謀之廊廟失之中cq=284原其可乎王姑勿許臣聞之得時無怠時不再來天與不取反為之災贏縮轉化後將悔之天節固然唯謀不遷王曰諾弗許范蠡曰臣聞古之善用兵者贏縮以為常四時以為紀無過天極究數而止天道皇皇日月以為常明者以為法㣲者則是行【㣲謂虧損薄食】陽至而隂隂至而陽日困而還月盈而匡【困窮也匡虧也】古之善用兵者因天地之常與之俱行後則用隂先則用陽近則用柔逺則用剛後無隂蔽先無陽察【後動者泰舒静為隂蔽先動者泰顯露為陽察】用人無藝往從其所【藝豫設也】剛强以禦陽節不盡不死其野彼來從我固守勿與【勿與戰】若將與之必因天地之災又觀其民之饑飽勞逸以參之盡其陽節盈我隂節而奪之宜為人客剛强而力疾陽節不盡輕而不可取【於是宜為人客雖輕易人猶不可得取】宜為人主安徐而重固隂節不盡柔而不可廹【於時宜為人主雖柔而不困廹】凡陳之道設右以為牝益左以為牡【陳有牝牡使相受在隂為牝在陽為牡】蚤晏無失必順天道周旋無究今其來也剛强而力疾王姑待之王曰諾弗與戰居軍三年吳師自潰吳王帥其賢良與其重祿【賢良謂大夫重祿謂寳貨帥音率】以上姑蘇使王孫雄行成於越曰昔者上天降禍
  於吳得罪於㑹稽今君王其圖不榖請復㑹稽之和王弗忍欲許之范蠡進諌曰臣聞之聖人之功時為之庸得時弗成天有還形天節不逺五年復反【節期也五嵗再閏天數一終】小凶則近大凶則逺先人有言曰伐柯者其則不逺今君王不斷其忘㑹稽之事乎王曰諾不許使者往而復來辭愈卑禮愈尊王又欲許之范蠡諌曰孰使我蚤朝晏罷者非吴乎與我争三江五湖之利者非吴耶夫十年謀之一朝而棄之其可乎王姑勿許其事將易冀已王曰吾欲勿許而難對其使者子其對之范蠡乃左提鼔右援枹以應使者曰昔者上天降禍於越委制於吴而吴不受今將反此義以報此禍吾王敢無聴天之命而聴君王之命乎王孫雄曰子范子先人有言曰無助天為虐助天為虐者不祥今吾稻蟹不遺種子將助天為虐不忌其不祥乎范蠡曰王孫子昔吾先君固周室之不成子也【周禮子爵國二百里】故濱於東海之陂黿鼍魚鼈之與處而鼃黽之與同陼【水邉曰陼】余雖靦然而人面哉吾猶禽獸也又安知是諓諓者乎【諓諓巧辨之言】王孫雄曰子范子將助天為虐助天為虐不祥雄請反辭於王范蠡曰君王已委制于執事之人矣子往矣無使執事之人得罪於子使者辭反范蠡不報於王擊鼓興師以隨使者至於姑蘇之宫不傷越民遂滅吴反至五湖范蠡辭于王曰君王勉之臣不復入於越國矣王曰不榖疑子之所謂者何也范蠡對曰臣聞之為人臣者君憂臣勞君辱臣死昔者君王辱于㑹稽臣所以不死者為此事也今事已濟矣蠡請從㑹稽之罰王曰所不掩子之惡揚子之美者無終沒于越國子聽吾言與子分國不聽吾言身死妻子為戮范蠡對曰臣聞命矣君行制臣行意遂乗輕舟以浮于五湖莫知其所終極王命工以良金寫范蠡之狀而朝禮之浃日而令大夫朝之【浹帀也自甲至癸為帀】環㑹稽三百里者以為范蠡地曰後世子孫有敢侵范蠡之地者使無終没於越國皇天后土四鄉地主正之【按國語二十二巻與傳相表裏發明而非以釋經也故謂之外傳其文深閎傑異傳吴越事尤竒峻而宋衛秦之紀缺如故識者疑馬觀其詞間多繁蕪蔓衍亦畧類諸子之書今擇其精者若干篇以輔内傳而存之然而春秋之文止此矣一變而為戰國縦横險譎而三代之制作遂不可復見矣此文章正變之㑹所宜深思也】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七目録
  周
  公羊傳
  元年春王正月【隠公】
  癸未宋繆公【隠公三年】
  紀侯大去其國【莊公四年】
  夏四月四卜郊不從乃免牲猶三望【僖公三十一年】公子遂如齊納幣【文公二年】
  毛伯來求金【文公九年】
  世室屋壊【文公十三年】
  晉放其大夫胥甲父于衛【宣公元年】
  晉趙盾衛孫免侵陳【宣公六年】
  冬許悼公【昭公十九年】
  西狩獲麟【哀公十四年】
  榖梁傳
  元年春王正月【隠公】
  壬申御廩災乙亥嘗【桓公十四年】
  臧孫辰告糴于齊【莊公二十八年】
  虞師晉師滅夏陽【僖公二年】
  諸侯盟于首戴【僖公五年】
  晉殺其大夫里克【僖公十年】
  初税畆【宣公十五年】
  大饑【襄公二十四年】
  秋蒐于紅【昭公八年】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七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周
  公羊傳【公羊子名髙齊人受春秋于子夏為經作傳故曰公羊傳】
  元年春王正月【隠公】
  元年者何君之始年也春者何歳之始也王者孰謂謂文王也【文王為周始受命之王故曰謂文王也】曷為先言王而後言正月王正月也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統也【王者受命制正月以統天下令萬物無不一一皆奉之以為始故言大一統也】公何以不言即位成公意也何成乎公之意公將平國而反之桓【平治也】曷為反之桓桓㓜而貴隠長而卑其為尊卑也㣲【母俱媵也】國人莫知隠長又賢諸大夫扳隠而立之隠於是焉而辭立則未知桓之將必得立也【是時公子非一】且如桓立則恐諸大夫之不能相㓜君也故凡隠之立為桓立也隠長又賢何以不宜立
  立適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桓何以貴母貴也【禮適夫人無子立右媵右媵無子立左媵桓之母右媵故曰貴】母貴則子何以貴子以母貴【以母秩次立也】母以子貴【禮妾子立則母得為夫人夫人成風是也】
  癸未宋繆公【隠公三年○繆公名和宣公力弟】
  者曷為或日或不日【日謂書日支干】不及時而日渇也【禮諸侯五月而不及時言不及五月也渇猶急也】不及時而不日慢也【慢薄不能以禮也】過時而日隠之也【隠痛也痛賢君不得以時葬也】過時而不日謂之不能也【解緩不能以時也】當時而不日正也【得禮之正】當時而日危不得也【以上皆泛論春秋書法繆公卒于八月以十二月當時矣而書日以有致國與夷之事恐不得也】此當時何危爾宣公謂繆公曰以吾愛與夷則不若愛女以為社稷宗廟主則與夷不若女盍終為君矣【與夷宣公子後立為殤公女汝同言吾愛與夷則不止如汝而已】宣公死繆公立繆公逐其二子莊公馮與左師勃【馮勃繆公二子名馮後立為莊公左師官名○馮音慿】曰爾為吾子生毋相見死毋相哭【所以逺絶之】與夷復曰【復報也】先君之所為不與臣國而納國乎君者以君可以為社稷宗廟主也今君逐君之二子而將致國乎與夷此非先君之意也且使子而可逐則先君其逐臣矣繆公曰先君之不爾逐可知矣【言欲使我反國于爾也】吾立乎此攝也【暫攝行君事】終致國乎與夷莊公馮弑與夷【殤公與夷立十年華督弑之而迎馬於鄭而立之】故君子大居正【君子以守正為大言當適子居正不必違禮而讓庶】宋之禍宣公為之也【自宣公之讓其弟始也】
  紀侯大去其國【莊公四年】
  大去者何滅也孰滅之齊滅之曷為不言齊滅之為襄公諱也春秋為賢者諱何賢乎襄公【據楚莊王亦賢滅蕭不為諱】復讎也何讎爾逺祖也哀公亨乎周【亨煑而殺之】紀侯譛之以襄公之為於此焉者事祖禰之心盡矣盡者何襄公將復讐乎紀卜之曰師䘮分焉【曰卜蓍曰筮分半也師䘮亡其半】寡人死之【襄公答卜者之辭】不為不吉也逺祖者㡬世乎九世矣九世猶可以復讐乎雖百世可也家亦可乎曰不可國何以可國君一體也先君之耻猶今君之耻也今君之耻猶先君之耻也【先君謂哀公今君謂襄公言其耻同也】國君何以為一體國君以國為體諸侯世故國君為一體也【雖百世號猶稱齊侯】今紀無罪【今紀侯也】此非怒與【怒遷怒也】曰非也古者有明天子則紀侯必誅必無紀者紀侯之不誅至今有紀者猶無明天子也古者諸侯必有㑹聚之事相朝聘之道號辭必稱先君以相接然則齊紀無説焉不可以並立乎天下故將去紀侯者不得不去紀也有明天子則襄公得為若行乎【若如也猶曰得為如此行乎】曰不得也不得則襄公曷為為之上無天子下無方伯【有而無益於治曰無】緣恩疾者可也【疾痛也】夏四月四卜郊不從乃免牲猶三望【僖公三十一年】
  曷為或言三卜或言四卜三卜禮也四卜非禮也三卜何以禮四卜何以非禮求吉之道三【三卜吉凶必有相竒者可以决疑故求吉必三卜】禘嘗不卜郊何以卜卜郊非禮也【禮天子不卜郊】卜郊何以非禮魯郊非禮也【以魯郊非禮故卜爾】魯郊何以非禮天子祭天【郊所以祭天】諸侯祭土【土謂社也】天子有方望之事【方望謂郊時所望祭四方羣神日月星辰風伯師五獄四凟及餘山川凡三十六所】無所不通諸侯山川有不在其封内者則不祭也曷為或言免牲或言免牛免牲禮也【卜郊不吉則為牲作衣纁裳使有司放之于南郊明本為天不敢留天牲】免牛非禮也免牛何以非禮傷者曰牛【如成公七年鼷䑕食郊牛角乃免牛是飬牲不敬謹致傷非禮也】三望者何望祭也然則曷祭祭大山河海曷為祭大山河海山川有能潤于百里者天子秩而祭之【此皆助天布功故祭天及之秩者隨其大尊卑髙下所宜】觸石而出膚寸而合【側手為膚按指為寸言其觸石理而出無有膚寸而不合】不崇朝而徧雨乎天下者唯大山爾河海潤于千里猶者何通可以已也何以書譏不郊而望祭也【譏尊者不食而卑者獨食書者惡失禮也】
  公子遂如齊納幣【文公二年】
  納幣不書此何以書譏何譏爾譏䘮娶也娶在三年之外則何譏乎䘮娶【據逆在四年】三年之内不圖昏【僖公以十二月薨至此未滿二十五月又禮先納采問名納吉乃納幣此四者皆在三年之内故云爾】吉禘于莊公譏然則曷為不於祭焉譏【據吉禘于莊公譏始不三年大事圖婚俱不三年大事猶從吉禘不復譏】三年之恩疾矣【疾痛】非虚加之也【非盧加責之】以人心為皆有之【以人心為皆有疾痛不忍娶】以人心為皆有之則曷為獨於娶焉譏【据孝子疾痛吉事皆不當為非獨娶也】娶者大吉也【合二姓之好傳之于無窮故為大吉】非常吉也【與大事異】其為吉者主于已【主于已身不如祭祀尚有念先人之心】以為有人心焉者則宜於此焉變矣【變者變慟哭泣也有人心念親者聞有欲為巳圖婚則當變慟哭泣矣况乃至于納幣成婚哉】
  毛伯來求金【文公九年】
  毛伯者何天子之大夫也何以不稱使當䘮未君也【襄王崩頃王立新有三年䘮】踰年矣何以謂之未君即位矣而未稱王也未稱王何以知其即位以諸侯之踰年即位亦知天子之踰年即位也【俱繼體其禮不得異】以天子三年然後稱王亦知諸侯于其封内三年稱子也踰年稱公矣則曷為于其封内三年稱子緣民臣之心不可一日無君緣終始之義一年不二君不可曠年無君【踰年稱公者民稱其上之辭三年稱子者君之自稱也稱之以明繼體所以繫民臣之心一年之内民亦不稱公者以一年不可冇二君也然終不可曠年無君故踰年稱公也】緣孝子之心則三年不忍當也【孝子三年志在思慕不忍當父位故于封内三年稱子】毛伯來求金何以書譏何譏爾王者無求求金非禮也然則是王者與曰非也非王者則曷為謂之王者王者無求曰是子也繼文王之體守文王之法度文王之法無求而求故譏之也【引文王者文王始受命制法度】
  世室屋壊【文公十三年】
  世室者何魯公之廟也【魯公周公子伯禽】周公稱大廟魯公稱世室羣公稱宫【少差異者所以尚尊周公】此魯公之廟也曷為謂之世室世室猶世室也世世不毁也【魯公始封之君故不毀也】周公何何以稱大廟于魯封魯公以為周公也周公拜乎前魯公拜乎後【始受封時拜于文王廟也父子俱拜者明以周公之功封魯公也】曰生以養周公死以為周公主【此成王始授其茅土之辭禮記明堂位曰封周公於曲阜地方七百里革車千乘盖以為有王功故半天子也】然則周公之魯乎曰不之魯也封魯公以為周公主然則周公曷為不之魯欲天下之一乎周也魯祭周公何以為牲【據廟異也】周公用白牡【白牡殷牲也周公有王禮謙不敢與文武同也】魯公用騂犅【騂犅赤脊周牲也】羣公不毛【不毛不純色所以降于尊祖】魯祭周公何以為盛【據牲異也】周公盛【盛者新榖】魯公燾【燾者冒也故上以新也】羣公廩【廩者連新於陳上財今半相連爾此謂方祫祭之時序昭穆之差】世室屋壊何以書譏何譏爾乆不修也【簡忽乆不以時修治至令壌敗故譏之言屋者重宗廟詳録之以不務宫室書月者知乆不修當䝉上月】
  晉放其大夫胥甲父于衛【宣公元年】
  放之者何猶曰無去是云爾【是是衛】然則何言爾近正也此其為近正奈何古者大夫已去三年待放【古者刑不上大夫有罪放之而已古者疑獄三年而後斷而冇罪當誅亦三年不敢去】君放之非也大夫待放正也古者臣有大䘮則居三年不呼其門【重奪孝子之恩也禮父母之䘮三年不從政】巳練可以弁冕【此説時衰政失非謂禮當然弁禮所謂皮弁爵弁也】服金革之事君使之非也臣行之禮也【此與君放之非臣待君放正同故引同類相發明】閔子【閔子騫以孝聞】要絰而服事【禮巳練男子除乎首婦人除乎帶○要一遥反】既而曰若此乎古之道不即人心【即近也】退而致仕孔子盖善之也【善其服事外得事君之義致仕内不失親親之恩言古者又孫順不訕其君也】
  晉趙盾衛孫免侵陳【宣公六年】
  趙盾弑君此其復見何【據宋督鄭歸生齊崔杼弑其君後不復見】親弑君者趙穿也親弑君者趙穿則曷為加之趙盾不討賊也何以謂之不討賊晉史書賊曰晉趙盾弑其君夷獋趙盾曰天乎無辜吾不弑君誰謂吾弑君者乎史曰爾為仁為義人弑爾君而復國不討賊此非弑君而何【復反也趙盾不能復應者明義之所責不可辭】趙盾之復國奈何靈公為無道使諸大夫皆内朝【禮公旌朝于内朝親親也】然後處乎臺上引彈而碑之已趨而辟丸【已設為諸大夫自稱也】是樂而已矣【以是為笑樂○樂音洛】趙盾已朝而出與諸大夫立于朝有人荷畚【荷負也畚草器若今市所量穀者是也】自閨而出者【宫門謂闈小者謂閏】趙盾曰彼何也夫畚曷為出乎閨呼之不至【怪而呼欲問之荷畚者不肯至】曰子大夫也欲視之則就而視之【恐君責己以視人欲以見就為解也】趙盾就而視之則赫然死人也趙盾曰是何也曰膳宰也熊蹯不熟【蹯掌】公怒以斗摮而殺之【摮謂旁擊頭○摮五羔反】支解將使我棄之趙盾曰嘻趨而入靈公望見趙盾愬而再拜【愬者驚貎禮臣拜然後君答拜靈公先拜者畚出盾入知其欲諫欲以敬拒之使不復言也禮天子為三公下階卿前席大夫興席士式几○愬所芋反】趙盾逡巡北面再拜稽首【頭至地曰稽首頭至手曰拜手】趨而出【本欲諫君君以拜謝知己意冀當覺悟故出】靈公心怍焉【怍慙貌慙盾知己之過】欲殺之於是使勇士某者往殺之勇士入其大門則無人門焉者入其閨則無人閨焉者上其堂則無人焉俯而窺其戸【俯俛頭戸室戸】方食魚飱勇士曰嘻子誠仁人也吾入子之大門則無人焉入子之閨則無人焉上子之堂則無人焉是子之易也【易猶省也○飱音孫】子為晉國重卿而食魚飱是子之儉也君將使我殺子吾不忍殺子也雖然吾亦不可復見吾君矣【負君命也】逐刎頸而死【傳極道此者明約儉之衛已甚于重門擊柝】靈公聞之怒滋欲殺之甚衆莫可使往者于是伏甲于宫中召趙盾而食之趙盾之車右祁彌明者國之力士也【禮大夫驂乘冇車右冇御者】仡然從乎趙盾而入【仡然壯勇貌○仡魚乙反】放乎堂下而立【嫌靈公復欲殺盾故入以為意禮器記曰天子堂髙九尺諸侯七尺大夫五尺士三尺】趙盾已倉靈公謂盾曰吾聞子之劍盖利劍也子以示我吾將觀焉【授君劍當拔而進其首靈公因欲以推殺之】趙盾起將進劍祁彌明自下呼之曰盾食飽則出何故拔劍于君所趙盾知之躇階而走【躇猶超遽不暇以次○躇丑畧反】靈公有周狗【周狗所指如意】謂之獒【犬四尺曰獒○獒五刀反】呼獒而屬之獒亦躇階而從之祁彌明逆而踆之【以足逆躙曰踆】絶其頷【頷口也○頷戸感反】趙盾顧曰君之獒不若臣之獒也然而宫中甲鼔而起【甲即上所道伏甲約勒聞鼔聲當起殺盾】冇起于甲中者抱趙盾而乗之【欲趨疾走】趙盾顧曰吾何以得此于子【猶曰吾何以得此敕急之㤙于子邪】曰子某時所食活我于暴桑下者也【某時者記傳者失之㬥桑蒲蘇桑】趙盾曰子名為誰曰吾君孰為介【介甲也猶曰我晉君為誰興此甲兵豈不為盾乎】子之乗矣何問吾名【之乗即上車也猶曰子已上車矣何不疾去而反徐問我名乎】趙盾驅而出衆無留之者【明盾賢人不忍殺也且靈公無道民衆不悦以致見殺】趙穿緣民衆不説起弑靈公然後迎趙盾而入與之立于朝【復大夫位也即所謂復國不討賊史得用責之傳極道此上事者明君雖不君臣不可以不臣】而立成公黑臀【不書者明以惡夷獋猶不書剽立】
  冬許悼公【昭公十九年】
  賊未討何以書不成于弑也曷為不成于弑【據將而誅之】止進藥而藥殺也【時悼公病止進藥悼公飲藥而死】止進藥而藥殺則曷為加弑焉爾譏子道之不盡也其譏子道之不盡奈何曰樂正子春之視疾也【樂正子春曽子弟子以孝名聞】復加一飯則脱然愈復損一飯則脱然愈復加一衣則脱然愈復損一衣則脱然愈【脱然疾除貌也言消息得其節】止進藥而藥殺是以君子加弑焉爾【失其消息多少之宜】曰許世子止弑其君買是君子之聴止也【聴治止罪】許悼公是君子之赦止也【原止進樂本欲愈父之病無害父之意故赦之】赦止者免止之罪辭也【明止但得免罪不得繼父後許男斯代立無惡文是也】
  西狩獲麟【哀公十四年】
  何以書記異也何異爾非中國之獸也然則孰狩之薪采者也薪采者則㣲者也曷為以狩言之大之也曷為大之為獲麟大之也曷為為獲麟大之麟者仁獸也有王者則至無王者則不至有以告者曰有麏而角者孔子對曰孰為來哉孰為來哉反袂拭面涕沾袍【叔孫氏之車子曰鉏商樵于野而獲麟焉衆莫之識以為不祥棄之五父之衢孔子住觀之曰麟也麟出而死吾道窮矣乃作歌曰唐虞之世麟鳯逰今非其時來何由麟兮麟兮我心憂】顔淵死子曰噫天䘮予子路死子曰噫天祝予【祝斷也】西狩獲麟孔子曰吾道窮矣春秋何以始乎隠祖之所逮聞也【言我先人之所及聞也】所見異辭所聞異辭所傳聞異辭何以終乎哀十四年曰備矣【言人道浃王道備】君子曷為為春秋【君子謂孔子曷為今日始為春秋乎嫌其大晚于諸典之後】撥亂世反諸正莫近諸春秋【近猶切也】則未知其為是與其諸君子樂道堯舜之道與【未知春秋果為撥亂反正而作與抑孔子樂堯舜之道述以示後世與】末不亦樂乎堯舜之知君子也【孔子道合堯舜故得與堯舜相對為首末言堯舜逆知後世必有知已如孔子者則孔子豈不樂乎堯舜之知己也】制春秋之義以俟後聖以君子之為亦有樂乎此也【謂孔子所以作春秋者亦樂此春秋之道可以永法故也】
  榖梁傳【榖梁子名俶字元始魯人一名赤受經于子夏為經作傳故曰榖梁傳】元年春王正月
  元年春王正月【隠公之始年周王之正月也凡人君即位欲其體元以居正故不為一年一月也】雖無事必舉正月謹始也【謹君即位之始】公何以不言即位【據文公言即位】成公志也【成隠讓桓之志】焉成之言君之不取為公也【言隠意不取為魯君也】君之不取為公何也將以讓桓也讓桓正乎曰不正【隠長桓㓜】春秋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隠不正而成之何也將以惡桓也其惡桓何也隠將讓而桓弑之則桓惡矣桓弑而隠讓則隠善矣善則其不正焉何也春秋貴義而不貴恵【恵謂私恵】信道而不信邪【信與申同】孝子揚父之美不揚父之惡先君之欲與桓非正也邪也雖然既勝其邪心以與隠矣【終歸之于隠是以正道制邪心】已探先君之邪志而遂以與桓則是成父之惡也兄弟天倫也為子受之父為諸侯受之君【隠為世子親受命於恵公為魯君已受之於天王矣】巳廢天倫而忘君父以行小恵曰小道也【弟先于兄是廢天倫私以國讓是忘君父】若隠者可謂輕千乘之國蹈道則未也
  壬申御廩災乙亥嘗【桓公十四年○御廩藏公所親耕以奉粢咸之倉也嘗祭宗廟】
  御廩之災不志此其志何也以為唯未易災之餘而嘗可也志不敬也【未易災者用火焚之餘以祭宗廟未嘗更易也此不敬之大者故志之可也】天子親耕以共粢盛王后親蠶以共祭服國非無良農工女也以為人之所盡事其祖禰不若以已所自親者也何用見其未易災之餘而嘗也曰甸粟而内之三宫三宫米而蔵之御廩【甸甸師掌田之官也三宫三夫人也宗廟之禮君親割夫人親舂】夫嘗必有兼甸之事焉【夫人親舂是兼甸之事】壬申御廩災乙亥嘗以為未易災之餘而嘗也【壬申乙亥相去四日言用日至少而功多明未及易而嘗也】
  臧孫辰告糴于齊【莊公二十八年○臧孫辰魯大夫臧文仲】
  國無三年之畜曰國非其國也一年不升告糴諸侯告kao請也糴糴也不正故舉臧孫辰以為私行也【為内諱故不稱使使若私行○畜勅六反】國無九年之畜曰不足無六年之畜曰急無三年之畜曰國非其國也諸侯無粟諸侯相歸粟正也臧孫辰告糴于齊告然後與之言内之無我交也古者税什一豐年補敗【敗謂凶年】不外求而上下皆足也雖累凶年民弗病也一年不艾而百姓饑君子非之不言如為内諱也【艾告盖反】
  虞師晉師滅夏陽【僖公二年】
  非國而曰滅重夏陽也虞無師其曰師何也以其先晉不可以不言師也其先晉何也為主乎滅夏陽也夏陽者虞虢之塞邑也【其地險要故二國以為塞邑】滅夏陽而虞虢舉矣虞之為主乎滅夏陽何也晉獻公欲伐虢荀息曰【晉大夫】君何不以屈産之乗垂棘之璧【屈垂棘皆地名】而借道乎虞也公曰此晉國之寳也如受吾幣而不借吾道則如之何荀息曰此小國之所以事大國也【此謂璧馬之屬】彼不借吾道必不敢受吾幣如受吾幣而借吾道則是我取之中府而藏之外府取之中廏而置之外廏也公曰宫之竒存焉【虞大夫】必不使君受之也茍息曰宫之竒之為人也達心而懦又少長于君達心則其言畧【明逹之人言則僅舉綱領愚者不悟】懦則不能彊諫少長於君則君輕之且夫玩好在耳目之前而患在一國之後此中知以上乃能慮之臣料虞君中知以下也公遂借道而伐虢宫之竒諫曰晉國之使者其辭卑而幣重必不便于虞虞公弗聴遂受其幣而借之道宫之竒諫曰語曰脣亡則齒寒其斯之謂與挈其妻子以奔曹獻公亡虢五年而後舉虞茍息牽馬操璧而前曰璧則猶是也而馬齒加長矣
  諸侯盟于首戴【僖公五年○恵王以恵后故將廢大子鄭而立王子帶故齊桓帥諸侯㑹王大子以定其位首戴左傳作首止衞地在㫿州】
  無中事而復舉諸侯何也【前書公及齊侯宋公陳伕衛侯鄭伯許男曹伯㑹王世子于首戴矣中間無他事而重舉諸侯故云】尊王世子而不敢與盟也尊則其不敢與盟何也盟者不相信也故謹信也不敢以所不信而加之尊者桓諸侯也不能朝天子是不臣也王世子子也塊然受諸侯之尊已而立乎其位是不子也桓不臣王世子不子則其所善焉何也是則變之正也天子㣲諸侯不享覲桓控大國扶小國統諸侯不能以朝天子亦不敢致天王尊王世子于首戴乃所以尊天王之命也世子含王命㑹齊桓亦所以尊天王之命也世子受之可乎是亦變之正也天子㣲諸侯不亨覲世子受諸侯之尊巳而天王尊矣世子受之可也
  晉殺其大夫里克【僖公十年】
  稱國以殺罪累上也里克弑二君與一大夫【二君奚齊卓子一大夫荀息】其以累上之辭言之何也其殺之不以其罪也其殺之不以其罪奈何里克所為弑者為重耳也【殺奚齊卓子者欲以重耳為君重耳夷吾兄文公】夷吾曰是又將殺我乎故殺之不以其罪也其為重耳弑奈何晉獻公伐虢得麗姬獻公私之有二子長曰奚齊稚曰卓子麗姬欲為亂【亂謂殺申生而立其子○麗力池反】故謂君曰吾夜者夢夫人趨而來曰吾苦畏【夫人申生母】胡不使大夫將衛士而衛冢乎公曰孰可使曰臣莫尊於世子則世子可故君謂世子曰麗姬夢夫人趨而來曰吾苦畏女其將衛士而往衛冢乎世子曰敬諾築宫宫成麗姬又曰吾夜者夢夫人趨而來曰吾苦饑世子之宫已成則何為不使祠也故獻公謂世子曰其祠世子祠已祠致福於君君田而不在麗姬以酖為酒藥脯以毒獻公田來麗姬曰世子巳祠故致福於君君將食麗姬跪曰食自外來者不可不試也覆酒於地而地賁【賁沸起也○扶粉反】以脯與犬犬死麗姬下堂而啼呼曰天乎天乎國子之國也子何遲于為君君喟然嘆曰吾與女未有過切【吾與女未有過差切急】是何與我之深也使人謂世子曰爾其圖之世子之傳里克謂世子曰入自明入自明則可以生不入自明則不可以生世子曰吾君已老矣已昬矣若此而入自明明則麗姬必死麗姬死則吾君不安所以使君不安者吾不若自死吾寜自殺以安吾君以重耳為寄矣【慮麗姬又譖重耳故以託里克使保全之】刎脰而死【脰頸也○刎亡粉反脰音豆】故里克所為弑者為重耳也夷吾曰是又將殺我也
  初税畆【宣公十五年】
  初者始也古者什一【一夫一婦佃田百畆以共五口父母妻子也又受田十五畆以為公田公田在内私田在外此一夫一婦為耕百一十畆】藉而不税【藉此公田而收其入言不税民】初税畆非正也古者三百步為里名曰井田井田者九百畆公田居一【出除公田八十畆餘八百二十畆故井田之法八家共一井八百畆餘二十畆家各二畆半為盧舍】私田稼不善則非吏【非責也吏田畯也言吏急民使不得營私田】公田稼不善則非民【民勤私也】初税畆者非公之去公田而履畆十取一也以公之與民為已悉矣【悉謂盡其力】古者公田為居【八家共居】井竈葱韭盡取焉【損其盧舍家作一園以種五菜外種楸桑以備飬生送死○按公羊傳議始履畆而税也古者什一而藉盖什一以借民力以什與民自取其一為公田時宣公無恩信于民民不肯盡力于公田故履踐案行擇其善畆穀最好者税取之】
  大饑【襄公二十四年】
  五榖不升為大饑【升成也】一榖不升謂之嗛【嗛不足貌○嗛去簞反】二榖不升謂之饑三榖不升謂之饉【饉音近】四榖不升謂之康【康盧】五榖不升謂之大侵【侵傷】大侵之禮君食不兼味臺榭不塗【塗塗飾】弛侯廷道不除【弛廢也侯射侯也廢侯不燕射廷内道路不除廷道謂朝廷之道也】百官布而不制【官職修列不可闕廢不更有造作】鬼神禱而不祀【周書曰大荒有禱無祀】此大侵之禮也
  秋蒐于紅【昭公八年】
  秋蒐于紅【紅魯地】正也因蒐狩以習用武事禮之大者也艾蘭以為防【蘭香草也防為田之大限】置旃以為轅門【旃旌旃之名以車為營舉轅為門又建旃以表之】以葛覆質以為【質中門之木椹恐木椹傷馬足故以葛草覆之以為門中□也○魚列反】流旁握御轚者不得入【流至也門之廣狹足以容車車之兩軸至門之兩旁尚空一握握四寸也轚挂礙也不善御者車挂礙于門則不使得入以耻其御拙也○轚古帝反】車軌塵【塵不出轍】馬蹄【發足相應遲疾相投】揜禽旅【揜取衆禽】御者不失其馳然後射者能中過防弗逐不從奔之道也【戰不逐奔之義】面傷不獻【嫌誅降】不成禽不獻【惡虐㓜小】禽雖多天子取三十焉其餘與士衆以習射於射宫【取三十以共乾豆賓客之庖射宫澤宫】射而中田不得禽則得禽田得禽而射不中則不得禽是以知古之貴仁義而賤勇力也【射以不争為仁揖讓為義】
  御選古文淵鑒巻七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八目録
  周
  戰國策
  司馬錯張儀論伐韓蜀【秦策】
  甘茂拔宜陽
  黄歇説秦王
  應侯謂昭王
  武安君諫秦昭王伐趙
  鄒忌諷齊王納諫【齊策】
  淳于髠一日見七士
  馮煖客孟嘗君
  蘇子説齊閔王
  田單攻狄
  莊辛論幸臣
  蘇秦以合從説趙【趙策】
  觸讋説趙太后
  魯仲連義不帝秦
  魯君洒色味論【魏策】
  信陵君諫魏王
  郭隗説燕昭王【燕策】
  蘇代約燕王
  樂毅去燕適趙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八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周
  戰國策【春秋後七國分争謂之戰國此書或曰國策或曰國事或田短長或曰事語或曰長書或曰修書劉向謂戰國㳺士輔所用之國為之不謀因定為戰國䇿】
  司馬錯張儀論伐韓蜀【秦䇿】
  司馬錯與張儀争論於秦恵王前【司馬錯秦人張儀魏人仕秦為客卿説諸侯連横事秦】司馬錯欲伐蜀張儀曰不如伐韓王曰請聞其説對曰親魏善楚下兵三川【河洛伊】塞轘轅緱氏之口【轘轅在今鞏縣其阪冇十二曲緱氏山名在今偃師縣】當屯留之道【屯留地名今潞安府縣】魏絶南陽【南陽秦地】楚臨南鄭【南鄭即新鄭】秦攻新城宜陽【新城在洛州宜陽今河南縣】以臨二周之郊誅周主之罪侵楚魏之地周自知不救九鼎寳器必出據九鼎按圖籍挾天子以令天下天下莫敢不聴此王業也今夫蜀西僻之國而戎狄
  之長也敝兵勞衆不足以成名得其地不足以為利臣聞争名者於朝争利者於市今三川周室天下之市朝也而王不争焉顧争於戎狄去王業逺矣司馬錯曰不然臣聞之欲富國者務廣其地欲彊兵者務富其民欲王者務博其徳三資者備而王隨之矣今王之地小民貧故臣願從事於易夫蜀西僻之國也而戎狄之長也而有桀紂之亂以秦攻之辟如使豺狼逐羣羊也取其地足以廣國也得其財足以富民繕兵不傷衆而彼已服矣故拔一國而天下不以為暴利盡四海諸侯不以為貪是我一舉而名實兩附而又有禁暴正亂之名今攻韓刼天子刼天子惡名也而未必利也又有不義之名而攻天下之所不欲危臣請竭其故周天下之宗室也韓周之與國也周自知失九鼎韓自知亡三川則必將二國并力合謀以因乎齊趙而求解乎楚魏以鼎與楚以地與魏王不能禁此臣所謂危不如伐蜀之完也恵王曰善寡人聴子卒起兵伐蜀十月取之遂定蜀蜀主更號為侯而使陳莊相蜀蜀既屬秦益彊富厚輕諸侯
  甘茂拔宜陽
  秦武王謂甘茂曰【甘茂下蔡人仕秦】寡人欲車通三川以闚周室而寡人死不朽乎甘茂對曰請之魏約伐韓王令向夀輔行【向夀宣太后外族】甘茂至魏謂向夀子歸告王曰魏聴臣矣然願王勿攻也事成盡以為子功向夀歸以告王王迎甘茂於息壤【息壤秦地】甘茂至王問其故對曰宜陽大縣也上黨【今潞安長冶縣】南陽積之乆矣【二縣財賊歸之】名為縣其實郡也今王倍數險行數千里而攻之難矣臣聞張儀西并巴蜀之地北取西河之外南取上庸【今鄖陽竹山縣】天下不以多張儀而賢先王【恵文王也】魏文侯令樂羊將攻中山三年而拔之樂羊反而語功文侯示之謗書一篋樂羊再拜稽首曰此非臣之功主君之力也今臣羇旅之臣也樗里疾公孫衍二人者【樗里疾秦恵王異母弟居渭南隂郷樗里故俗謂之樗里子公孫衍魏人】挾韓而議王必聴之是王欺魏而臣受公仲朋之怨也【朋一作侈】昔者曾子處費【今兖州費縣】費人有與曾子同名族者而殺人人告曾子母曰曾參殺人曽子之母曰吾子不殺人織自若有頃焉人又曰曾參殺人其母尚織自若也頃之一人又告之曰曾參殺人其母懼投杼踰牆而走夫以曾參之賢與母之信也而三人疑之則慈母不能信也今臣之賢不及曾子而王之信臣又未若曾子之母也疑臣者不適三人【適啻同】臣恐王為臣之投杼也王曰寡人不聴也請與子盟於是與之盟于息壌東攻宜陽五月而不能拔也樗里疾公孫衍二人在【言在中也】争之王王將聴之召甘茂而告之甘茂對曰息壌在彼王曰有之因悉起兵復使甘茂攻之遂拔宜陽
  黄歇説秦王
  頃襄王二十年【楚懐王子】秦白起拔楚西陵【白起郿人為秦將封武安君】遂拔鄢郢夷陵燒先王之墓王徙東北保于陳城楚遂削弱為秦所輕于是白起又將兵來伐楚人有黄歇者【歇楚相封春申君】㳺學博聞襄王以為辯故使于秦説昭王曰天下莫彊於秦楚今聞大王欲伐楚此猶兩虎相鬭而駑犬受其敝不如善楚臣請言其説臣聞之物至而反【至猶極】冬夏是也致至而危【致言取物置之物上】累棊是也今大國之地半天下有二垂【邉陲】此從生民以來萬乘之地未嘗有也先帝文王武王【時末為帝曰帝者尊稱之也文王恵文王】王之身三世而不接地於齊【不與通也】以絶從親之要【要約也】今王使成橋守事於韓【成橋秦人守猶待也○橋音矯】成橋已北入燕【使燕入朝于秦】是王不用甲不伸威而出百里之地【出言割地燕入秦必割地于秦秦使之出也】王可謂能矣王又舉甲兵而攻魏社大梁之門【社一作杜】舉河内拔燕酸棗虚桃人【燕今衛輝胙城縣酸棗今開封延津縣虚桃人皆魏地】楚燕之兵【楚燕以來援者言之】雲翔而不敢校【雲翔散也】王之功亦多矣王休甲息衆二年然後復之又取蒲衍首垣【蒲在長垣蒲鄉衍在河南與巻近首盖牛首垣即長垣○巻丘權反】以臨仁平丘小黄濟陽嬰城【仁地名平丘在今陳留縣西北小黄地名濟陽故城在今曹縣西南嬰猶縈也盖二邑環兵自守】而魏氏服矣王又割濮磨之北【濮即衛之濮上麀地近濮】屬之燕斷齊秦之要絶楚魏之脊天下五合六聚而不敢救也王之威亦憚矣【憚言可畏】王若能持功守威省攻伐之心而肥仁義之誡【肥猶厚誡史作地猶道也】使無復後患三王不足四五霸不足六也王若負人徒之衆恃甲兵之彊一毁魏氏之威【前勝魏有威矣今自挫毁不持守也】而欲以力臣天下之主臣恐有後患詩云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大雅蕩之篇】易曰狐濡其尾【易未濟卦小狐不能渉大川雖濟而無餘力將濡其尾不能終也】此言始之易終之難也何以知其然也智士見伐趙之利而不知榆次之禍也【榆次太原縣智伯敗于榆次】吴見伐齊之便而不知干隧之敗【干隧吴地即夫差自剄處】此二國者非無大功也沒利於前而易患於後也【没音溺○易音亦】吴之信越也從而伐齊遂攻齊人于艾陵【艾陵在兖州】還為越王禽于三江之浦【三江婁江東江松江也浦水濱也即干隧】智氏信韓魏從而伐趙攻晉陽之城勝有日矣韓魏反之殺智伯瑶於鑿臺之上【在榆次】今王妒楚之不毁也而忘毁楚之彊韓魏也【楚毁不能侵之故彊】臣為大王慮而不取詩云大武逺宅不涉【逸詩威武之大者逺安定之不必涉其地也】從此觀之楚國援也鄰國敵也詩云他人有心予忖度之躍躍毚兎遇犬獲之【大雅巧言詩忖亦度也躍躍走也毚狡也言兎雖善走或時遇犬犬能得之人心難知或可忖度○躍以灼反】今王中道而信韓魏之善王也【中道在前後間】此正吴信越也臣聞敵不可易時不可失臣恐韓魏之卑辭慮患【以慮患故卑辭】而實欺大國也王既無重世之徳於韓魏【重猶累也】而有累世之怨焉夫韓魏父子兄弟接踵而死于秦者百世矣【百一作累】本國殘社稷壊宗廟隳刳腹拆頤【頷也】首身分離暴骨草澤【暴日乾也】頭顱僵仆【顱首骨僵僨仆倒也】相望于境父子老弱係虜相隨於路【係纍為虜虜獲也】鬼神狐祥無所食【狐祥狐之為妖者一作狐傷無所食無人為之依也】百姓不聊生族類離散流亡為臣妾【男為人臣女為妾】滿海内矣韓魏之不亡秦社稷之憂也今王之攻楚不亦失乎且王攻楚之日則惡出兵【惡安也】王將藉路於仇讐之韓魏乎兵出之日而王憂其不反也是王以兵資于仇讐之韓魏王若不藉路于仇讐之韓魏必攻隨陽右壤【陽作水楚都陳隨水之右壤盖在隨之西今鄧州之西多山林者是】此皆廣川大水山林谿谷不食之地王雖有之不為得地是王有毁楚之名無得地之實也且王攻楚之日四國必悉應王【齊趙韓魏也方言南攻故不 及燕應言以兵從之盖躡秦也】秦楚之兵搆而不離魏氏將出兵而攻留方與銍胡陵碭蕭相【留在沛縣方與銍胡陵皆地名碭蕭今徐州縣碭屬梁國徐屬沛】故宋必盡【七邑故皆宋地】齊人南面泗北必舉【泗水受濟水東入淮】此皆平原四達膏腴之地也而王使之獨攻【秦與楚戰不暇敕七邑及泗北二國攻之兵勢無所分也】王破楚於以肥韓魏於中國而勁齊韓魏之彊足以校于秦矣而齊南以泗為境東負海【負背也○與枹反】北倚河而無後患天下之國莫彊于齊齊魏得地葆利【葆保同】而詳事下吏【詳讀曰佯】一年之後為帝若未能于以禁王之為帝有餘夫以王壤土之博人徒之衆兵革之彊而注地于楚【注猶屬言地廣】詘令韓魏歸帝重於齊【詘猶反詘命令于韓魏歸為帝之重于齊言齊韓魏皆强而齊尤甚也】是王失計也臣為王慮莫若善楚秦楚合而為一以臨韓韓必授首【言其服而請誅】王襟以山東之險【蔽障如襟】帶以河曲之利【圍繞如帶】韓必為闗中之【比之吏】若是王以十萬戍鄭梁氏寒心【戰懼則然】許鄢陵【今開封州縣】嬰城上蔡召陵【屬汝寜府】不往來也【韓魏口不通女】此而魏亦闗内侯矣王一善楚而闗内二萬乗之主注地於秦【一作齊】齊之右壤可拱手而取也【拱斂也】是王之地一經兩海【西海至東海】要絶天下也【要謂中】是燕趙無齊楚齊楚無燕趙也然後危動燕趙【以危亡之事恐動之】持齊楚【持刼之也】此四國者不待痛而服矣
  應侯謂昭王
  應侯謂昭王曰【應鄉在汝州魯山縣東○應于陵反】亦聞恒思有神叢與【恒思地名神祠叢樹也】恒思有悍少年請與叢博【局戯也六著十二棊】曰吾勝叢叢藉吾神三日【以神靈借我】不勝叢叢困我乃左手為叢投【投投瓊也】右手自為投【右彊而便欲自取勝】勝叢叢藉其神三日叢往求之遂弗歸五日而叢枯七日而叢亡今國者王之叢勢者王之神藉人以此得無危乎臣未嘗聞指大於臂臂大於股若有此則病必甚矣百人輿瓢而趨【負之如輿載物】不如一人持而走疾百人誠輿瓢瓢必裂【以争持者衆】今秦國華陽用之【華陽君芈戎宣太后同父弟】穰侯用之太后用之王亦用之不稱瓢為器則已【稱猶等也謂比國于瓢】稱瓢為器國必裂矣臣聞之木實繁者枝必披枝之披者傷其心都大者危其國臣彊者危其主其令邑中自斗食以上【嵗俸不滿百斛計日而食一斗二升】至尉内史【秦有郡縣有内史郡國官也】及王左右有非相國之人者乎【相國穰侯】國無事則已國有事臣必見王獨立於庭也臣竊為王怨恐萬世之後有國者非王子孫也臣聞古之善為政者其威内扶【扶猶持也言不顛仆】其輔外布而治【輔謂肱肱之臣】政不亂不逆使者直道而行不敢為非今太后使者分裂諸侯而符布天下操國之勢徵彊兵伐諸侯戰勝攻取利盡歸陶【穰侯封國今兖州定陶縣】國之幣帛竭入太后之家境内之利分移華陽古之所謂危主滅國之道必從此起三貴竭國以自安【謂太后華陽穰侯也】然則令何得從王出權何得母分是王果處三分之一也
  武安君諫秦昭王伐趙
  昭王既息民繕兵【繕聚也】復欲伐趙武安君曰【白起】不可王曰前年國虚民饑君不量百姓之力求益軍糧以滅趙今寡人息民以養士蓄積糧實三軍之俸冇倍于前而曰不可其説何也武安君曰長平之事【長平在上黨郡】秦軍大克趙軍大破秦人歡喜趙人畏懼秦民之死者厚傷者厚養勞者相饗飲食餔餽以靡其財趙人之死者不得收傷者不得療涕泣相哀戮力同憂耕田疾作以生其財今王發軍雖倍於前臣料趙國守備亦以十倍矣趙自長平以來君臣憂懼早朝晏罷卑辭重幣四面出嫁結親燕魏連好齊楚積慮并心備秦為務其國内實其交外成當今之時趙未可伐也王曰寡人既以興師矣乃使五校大夫王陵將而伐趙陵戰失利亡五校王欲使武安君武安君稱疾不行王乃使應侯往見武安君責之曰楚地方五千里持㦸百萬君前率數萬之衆入楚拔鄢郢焚其廟東至竟陵【竟陵在郢州長夀縣南】楚人震恐東徙而不敢西向韓魏相率興兵甚衆君所將之卒不能半之而與之戰于伊闕【伊闕屬弘農郡】大破二國之軍流血漂鹵斬首二十四萬韓魏以故稱東藩此君之功天下莫不聞今趙卒之死於長平者已十七八其國虚弱是以寡人大發軍人數倍於趙國之衆願使君將必欲滅之矣君常以寡擊衆取勝如神况以强擊弱以衆擊寡乎武安君曰是時楚王恃其國大不惜其政而羣臣相妒以功䛕諂用事良臣斥疎百姓心離城池不修既無良臣又無守備故起所以得引兵深入多倍城邑【言所過城邑多也】發梁焚舟以専民【梁橋也此皆示以不還使民専于戰也】掠于郊野以足軍食當此之時秦之士卒以軍中為家將帥為父母不約而親不謀而信一心同力死不旋踵楚人自戰其地咸顧其家各有散心莫有鬬志是以能有功也伊闕之戰韓孤顧魏【韓勢孤故顧魏助已】不欲先用其衆魏恃韓之鋭【時韓主兵】欲推以為鋒二軍爭便之力不同是以臣得設疑兵以持韓陣【持不决戰也】専軍并鋭觸魏之不意魏軍既敗韓軍自潰乗勝逐北以是之故能立功皆計利形勢自然之理何神之有哉今秦破趙軍於長平不遂以時乗其振懼而滅之畏而釋之使得耕稼以益畜積養孤長㓜以益其衆繕治兵甲以益其强増城浚池以益其固主折節以下其臣臣推體以下死士至于平原之屬皆令妻妾補縫於行伍之間臣人一心上下同力猶句踐困於㑹稽之時也以今伐之趙必固守挑其軍戰必不肯出圍其國都必不可克攻其列城必不可拔掠其郊野必無所得兵出無功諸侯生心外救必至臣見其害未睹其利又病未能行應侯慙而退以言于王王曰㣲白起吾不能滅趙乎復益發軍更使王齕代王陵伐趙圍邯郸八九月死傷者衆而弗下趙王出輕鋭以宼其後秦數不利武安君曰不聴臣計今果如何王聞之怒因見武安君强起之曰君雖病强為寡人卧而將之有功寡人之願將加重於君如君不行寡人恨君武安君頓首曰臣知行雖無功得免於罪雖不行無罪不免于誅然惟願大王覽臣愚計釋趙養民以俟諸侯之變撫其恐懼伐其憍慢誅滅無道以令諸侯天下可定何必以趙為先乎此所謂為一臣屈而勝天下也大王若不察臣愚計必欲快心于趙以致臣罪此亦所謂勝一臣而為天下屈者也夫勝一臣之嚴焉【嚴猶威也】孰若勝天下之威大耶臣聞明主愛其國忠臣愛其名破國不可復完死卒不可復生臣寜伏受重誅而死不忍為辱軍之將願大王察之王不答而去
  鄒忌諷齊王納諌【齊策】
  鄒忌脩八尺有餘而形貌昳麗【鄒忌為齊相封成侯昳昃也日昃則光映故以喻美麗也○昳徒結反】朝服衣冠窺鏡謂其妻曰我孰與城北徐公美其妻曰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君也城北徐公齊國之美利者也忌不自信而復問其妾曰我孰與徐公美妾曰徐公何能及君也旦日客從外來與坐談問之吾與徐公孰美客曰徐公不若君之美也明日徐公來孰視之【孰與熟同】自以為不如窺鏡而自視又弗如逺甚暮寢而思之曰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於我也於是入朝見威王曰【田齊桓公子】臣誠知不如徐公美臣之妻私臣臣之妾畏臣臣之客欲有求于臣皆以美于徐公今齊地方千里百二十城宫婦左右莫不私王朝廷之臣莫不畏王四境之内莫不有求於王由此觀之王之蔽甚矣王曰善乃下令羣臣吏民能面刺寡人之過者受上賞上書諫寡人者受中賞能謗譏於市朝聞寡人之耳者受下賞令初下羣臣進誎門庭若市數月之後時時而間進期年之後雖欲言無可進者燕趙韓魏聞之皆朝于齊此所謂戰勝於朝廷
  淳于髠一日見七士
  淳于髠一日而見七人於宣王【淳于髠齊之辯士宣王威王子】王曰子來寡人聞之千里而一士是比肩而立百世而一聖若隨踵而至也今子一朝而見七士則士不亦衆乎淳于髠曰不然夫鳥同翼者而聚居獸同足者而俱行今求柴胡桔梗於沮澤則累世不得一焉及之睪黍梁父之隂【睪黍梁父皆山名】則㕁車而載耳【㕁卻同言多獲車重不前】夫物各有疇今髠賢者之疇也王求士於髠若挹水於河而取火于燧也髠將復見之豈特七士也
  馮煖客孟嘗君
  齊人有馮煖者【煖史記作驩】貧乏不能自存使人屬孟嘗君【名文靖郭君田嬰子封于薛孟嘗邑名在薛旁】願寄食門下孟嘗君曰客何好曰客無好也曰客何能曰客無能也孟嘗君笑而受之曰諾左右以君賤之也食以草具【草菜也具饌具】居有頃倚柱彈其劍歌曰長鋏歸來乎【鋏劍把也】食無魚左右以告孟嘗君曰食之比門下之客【列士傳孟嘗君厨冇三列上客食肉中客食魚下客食菜○一本比門下之魚客】居有頃復彈其鋏歌曰長鋏歸來乎出無車左右皆笑之以告孟嘗君曰為之駕比門下之車客【乘車之客】於是乗其車掲其劍【掲舉也擔也】過其友曰孟嘗君客我後有頃復彈其劍鋏歌曰長鋏歸來乎無以為家【叶工乎反】左右皆惡之以為貪而不知足孟嘗君問馮公有親乎對曰有老母孟嘗君使人給其倉用無使乏於是馮煖不復歌後孟嘗出記【記疏也】問門下諸客誰習計㑹【計計筭㑹總㑹也】能為文收責於薛者乎【責債同薛城在今滕縣】馮煖署曰能【署書也】孟嘗君怪之曰此誰也左右曰乃歌夫長鋏歸來者也孟嘗君笑曰客果有能也吾負之未嘗見也請而見之謝曰文倦於是【是謂國事一本是作事】憒於憂而性懧愚【憒亂也懧當作懦弱也】沈於國家之事開罪於先生先生不羞乃有意欲為收責于薛乎馮煖曰願之于是約車治裝載劵契而行【券亦契也】辭曰責畢收以何市而反孟嘗君曰視吾家所寡有者驅而之薛使吏召諸民當償者悉來合劵劵徧合赴【凡券取者與者各收一責則合驗之徧合矣乃來聴令】矯命【矯孟嘗之命】以責賜諸民因燒其券民稱葛歳長驅到齊晨而求見孟嘗君怪其疾也衣冠而見之曰責畢收乎來何疾也曰收畢矣以何市而反馮煖曰君云視吾家所寡有者臣竊計君宫中積珍寳狗馬實外廏美人充下陳君家所寡有者以義耳竊以為君市義孟嘗君曰市義奈何曰君有區區之薛不拊愛子其民【拊猶摩也】因而賈利之臣竊矯君命以責賜諸民因曉其劵民稱萬歳乃臣所以為君市義也孟嘗君不説曰【不一作乃】諾先生休矣【休息也】後朞年齊王謂孟嘗君曰【齊王閔王也】寡人不敢以先王之臣為臣【遣其就國而為之辭】孟嘗君就國于薛未至百里民扶老摭㓜迎君道中終日孟嘗君顧謂馮煖先生所為文市義者乃今日見之
  蘇子説齊閔王
  蘇子説齊閔王曰臣聞用兵而喜先天下者憂約結而喜主怨者孤【為約以結與國而伐人人必怨之又為之主衆所不與故孤】夫後起者藉也而逺怨者時也是以聖人從事必藉於權而務興於時夫權藉者萬物之率也【率帥同猶長也】而時勢者百事之長也故無權藉倍時勢而能事成者寡矣今雖干將莫邪【二劍名】非得人力則不能割劌矣【劌利也】堅箭利金不得機之利則不能逺殺矣矢非不銛【音仙利也】而劍非不利也何則權藉不在焉何以知其然也昔者趙氏襲衛車舍人不休傳【主車者傳驛遞也○去聲】衛國城割平【言城中割地求成】衛八門土【以土塞門而守】而二門隳矣此亡國之形也衛君跣行告愬于魏魏王【武侯】身被甲砥劍挑趙索戰邯郸之中騖【騖亂馳也】河山之間亂衛得是藉也亦收餘甲而北面踐剛平【地名】墮中牟之郭【中牟在相州蕩隂縣】衛非强于趙也譬之魏矢而衛機也藉力魏而有河東之地【趙敬侯四年築剛平以侵衛五年齊魏為衛敗趙剛平】趙氏懼楚人救趙而伐魏戰于州西【州屬河内】出梁門軍舍林中【宛有林鄉】馬飲於大河趙得是藉也亦襲魏之河北【屬河東】燒棘蒲【敬侯六年借兵楚取魏棘蒲古棘蒲邑在趙州平棘縣】隊黄城【在魏州冠氏縣】故剛平之殘也中牟之墮也黄城之隊也棘蒲之燒也此皆非趙魏之欲也然二國勸行之者何也衛明於時權之藉也今世之為國者不然矣兵弱而好敵强國罷而好衆怨事敗而好鞠之【鞠窮也言遂事】兵弱而憎下人地狹而好敵大事敗而好長詐行此六者而求霸則逺矣臣聞善為國者順民之意而料兵之能然後從於天下故約不為人主怨伐不為人挫强【不以兵為人挫强敵】如此則兵不費權不輕地可廣欲可成也昔者齊之與韓魏伐秦楚也【齊閔王十一年為楚合于秦遂與韓魏共伐楚十六年乂合韓魏伐秦】然而天下獨歸咎於齊者何也以其為韓魏主怨也且天下徧用兵矣齊燕戰而趙氏兼中山秦楚戰韓魏不休而宋越専用其兵此十國者皆以相敵為意而獨舉心于齊者何也約而好主怨伐而好挫强也且夫强大之禍常以王人為意也【欲為人王】夫弱小之殃常以謀人為利也【恃謀人以為利而致殃】是以大國危小國㓕也大國之計莫若後起而重伐不義【主于後起藉權不以伐不義為急】夫後起之藉與多而兵勁則是以衆强敵罷寡也兵必立也事不塞天下之心【塞猶違也】則利必附矣大國行此則名號不攘而至霸王不為而立矣小國之情莫如謹静而寡信諸侯【信猶恃也】謹静則四鄰不反寡信諸侯則天下不賣【賣猶欺也】外不賣内不反則蓄積朽腐而不用幣帛矯蠧而不服矣小國道此則不祠而福矣不貸而財足矣故曰祖仁者王立義者霸用兵窮者亡何以知其然也昔吴王夫差以强大為天下先襲郢而棲越身從諸侯之君【諸侯從之】而卒身死國亡為天下戮者何也此夫差平居而謀王强大而喜先天下之禍也昔者萊莒好謀【春秋傳齊侯滅萊萊恃謀也】陳蔡好詐莒恃謀而滅蔡恃晉而亡【莒蔡皆恃逺忽近而亡】此皆内長詐外信諸侯之殃也由此觀之則强弱大小之禍可見于前事矣語曰騏驥之衰也駑馬先之孟賁之倦也女子勝之夫駑馬女子筋力骨勁非賢於騏驥孟賁也何則後起之藉也今天下之相與也不並滅【與猶恃也言與之相恃亦不皆亡在所處耳】有能按兵而後起寄怨而誅不直【寄言假手於人不為主也】㣲用兵而寄於義【言隠其用兵之真情而寄寓于義以為名】則霸天下可跼足而須也【跼不伸也】明於諸侯之故察於地形之理者不約親不相質而固【質子○質去聲】不趨而疾衆事而不反【衆事猶共事】交割而不相憎【交言彼此割地】俱强而加以親何則形同憂而兵趨利也【共事宜反覆交割地者宜相憎俱强者宜不相下今皆不然以其同憂趨利故也】何以知其然也昔者燕齊戰於桓之曲【桓山在齊魯之間】燕不勝十萬之衆盡胡人襲燕樓煩【屬□門】數縣取其牛馬夫胡之與齊非素親也而用兵又非約質而謀燕也然而甚于相趨者何也形同憂而兵趨利也由此觀之約于同形則利長後起則諸侯可趨役也【可使趨我而為我役】故明主察相誠欲以霸王為志則戰攻非所先戰者國之殘也【有害于國】而都縣之費也【邑冇宗廟之主曰都二千五百家為縣乂周禮四甸為縣四縣為都】殘費已先而能從諸侯者寡矣彼戰者之為殘也士聞戰則輸私財而富軍市【士衆所聚冇市井焉】輸飲食而待死士令折轅而炊之殺牛而觴士則是路窘之道也【財用窘扵道路】中人禱祝【國中之人為行者祈】君翳醸【翳猶隠也言釀於中以待飲至】通都小縣置社【戮不用命者】有市之邑莫不正事而奉主【事謂財賦警備之事】則此虚中之計也夫戰之明日屍死扶傷雖若有功也軍出費中哭泣則傷主心矣死者破家而夷傷者空財而共藥【共供同】完者内酺而華樂【酺大飲也華猶奢也】故其費與死傷者鈞故民之所費也十年之田而不償也軍之所出矛㦸折鐶鉉絶【鐶刀鐶鉉一作】傷弩破車罷馬亡矢之太半甲兵之具宫之所私出也【宫如父子異宫之宫古者寓兵扵農故私家出之】士大夫之所匿厮飬士之所竊十年之田而不償也天下有此再費者而能從諸侯者寡矣攻城之費百姓理䄡蔽【理治也䄡蔽遮矢石之具】舉衝櫓【衝戰陣車櫓髙巢車】家雜總【全家并作】身窟穴中【謂穿地道】衆罷於刀金而士困于土功將不釋甲朞數而能抜城者為亟耳【朞朞年數數月】上倦於教士斷於兵【斷音短截也】故三下城而能勝敵者寡矣故曰彼戰攻者非所先也何以知其然也昔智伯瑶攻范中行氏殺其君滅其國又西圍晉陽吞併二國【韓魏】而憂一主【趙襄子】此用兵之盛也然而智伯卒身死國亡為天下笑者何謂也兵先戰攻而滅二子之患也昔者中山悉起而迎燕趙南戰於長子【屬潞州】敗趙氏北戰扵中山克燕軍殺其將夫中山干乗之國也而攻萬乗之國二再戰比勝【比相次也】此用兵之上節也【節猶等也】然而國遂亡君臣於齊者【閔王二十九年齊佐趙滅中山】何也不嗇於戰攻之患也【嗇吝也不嗇言好戰】由此觀之則戰攻之敗可見扵前事矣今世之所謂善用兵者終戰此勝【終戰謂窮兵】而守不可拔【守城期於不拔】天下稱為善一國得而保之【得所稱為善者保恃之】則非國之利也臣聞戰大勝者其士多死而兵益弱守而不可拔者其百姓罷而城郭露【外無居人故暴露】夫士死於外民殘于内而城郭露于境則非王之樂也今夫鵠的非咎罪於人也便弓引弩而射之【便謂巧審弓得便巧乃發】中者則善【人善之】不中則愧少長貴賤則同心于貫之者何也惡其示人以難也【的示人以難中故人争欲貫之然則人如的者人所惡也】今窮戰比勝而守必不敗則是非徒示人以難也又且害人者也然則天下仇之必矣夫罷士露國而多與天下為仇則明君不居也素用强兵而弱之【素猶常也言兵常用雖强必弱】則察相不事【不從事於此】彼明君察相者則五兵不動而諸侯從【五兵刀劍矛㦸矢】辭讓而重賂至矣故明君之攻戰也甲兵不出於軍而敵國勝衝櫓不施而邉城降士民不知而王業至矣彼明君之從事也用財少曠日逺而利長者【曠濶也日雖濶逺其利不窮】故曰兵後起則諸侯可趨役也臣之所聞攻戰之道非師者【言不用師旅】雖有百萬之軍北之堂上【北敗也諸本皆作比似當從北】雖有闔閭吴起之將禽之户内千丈之城拔之尊爼之間百尺之衝折之袵席之上故鐘鼔竽瑟之音不絶于前地可廣而欲可成和樂倡優侏儒之笑不乏諸侯可同日而致也故名配天地不為尊利制海内不為厚故夫善為王業者在勞天下而自逸亂天下而自安諸侯無成謀【圖我之謀不成】則其國無宿憂也【宿留也】何以知其然也佚治在我勞亂在天下則王之道也鋭兵來則拒之患至則趨之【趨言往應之】使諸侯無成謀則其國無宿憂矣何以知其然也昔者魏王擁土千里【恵王】帶甲三十六萬恃其强而拔邯郸【史記恵王十七年圍趙邯郸十八年拔邯郸】西圍定陽【屬上黨】又從十二諸侯朝天子以西謀秦秦王恐之【秦王孝公也史尊稱之】寢不安席食不甘味令于境内盡堞中為戰具【堞城上女墻】竟為守備【竟古境同】為死士置將以待魏氏衛鞅謀於秦王曰夫魏氏其功大而令行于天下有十二諸侯而朝天子其與必衆故以一秦而敵大魏恐不如王何不使臣見魏王則臣請必北魏矣秦王許諾衛鞅見魏王曰大王之功大矣令行於天下矣今大王之所從十二諸侯非宋衛也則鄒魯陳蔡此固大王之所以鞭箠使也不足以王天下大王不若北取燕東伐齊則趙必從矣西取秦南伐楚則韓必從矣大王有伐齊楚心而從天下之志【使天下從】則王業成矣大王不如先行王服【王者服飾】然後圖齊楚魏王説於衛鞅之言也故身廣公宫制丹衣柱【以丹帛為柱衣】建九斿從七星之旟此天子之位也而魏王處之於是齊楚怒諸侯奔齊齊人伐魏殺其太子覆其十萬之軍魏王大恐跣行按兵於國而東次於齊【往服於齊也】然後天下乃舍之當是時秦王垂拱而受西河之外而不以徳魏王故衛鞅之始與秦王計也謀約不下席言于尊俎之間謀成于堂上而魏將已禽于齊矣衝櫓未施而西河之外已入于秦矣此臣之所謂北之堂上禽將户内拔城于尊爼之間折衝席上者也【按蘇子或作蘇秦或云蘇代史記稱蘇秦佯為得罪燕而亡走齊説湣王厚以明孝髙宫室大苑囿以明得意欲敝齊而為燕蘇代繼之實祖秦之之故智大事記云齊之伐宋也蘇代實啟之秦之敕宋也蘇代復止之代為燕反閒驕其君勞其民而速其亡也此言藉權興時後起逺怨乃忠于謀齊者豈其言遂若矛與楯哉是不可知也是言在滅中山後取淮北城宋侵三晉之前盖閔王不聴此策以致敗歟】
  田單攻狄
  田單將攻狄【田單齊諸田疏屬封安平君髙苑縣西北有狄故城】往見魯仲子【名連齊人】仲子曰將軍攻狄不能下也田單曰臣以五里之城七里之郭破亡餘卒破萬乗之燕復齊墟攻狄而不下何也上車弗謝而去遂攻狄三月而不克之也齊嬰兒謡曰大冠若箕【箕簸器】脩劍拄頤攻狄不能下壘枯丘【壘軍壁也枯丘地名也説苑作攻狄不能下壘于枯丘】田單乃懼問魯仲子曰先生謂單不能下狄請問其説魯仲子曰將軍之在即墨坐而織蕢【蕢草器】立則杖挿【挿鍤同刺土器】為士卒倡曰可往矣宗廟亡矣亡日尚矣【尚猶乆也言見亡之兆其日已乆】歸於何黨矣【黨亦鄉也言無所歸】當此之時將軍有死之心而士卒無生之氣聞若言莫不揮泣奮臂而欲戰此所以破燕也當今將軍東有夜邑之奉【夜説苑作掖】西有菑上之虞黄金横帶而馳乎淄澠之間有生之樂無死之心所以不勝者也田單曰單有心先生志之矣明日乃厲氣循城【厲激昻也】立于矢石之所乃援枹鼓之【枹擊鼓杖○音孚】狄人乃下
  莊辛論幸臣【楚策】
  莊辛謂楚襄王曰【莊辛楚人莊王之後襄王即頃襄王也】君王左州侯右夏侯輦從鄢陵君與夀陵君【皆楚之寵幸臣輦從謂輦出則二人從之】専滛逸侈靡不顧國政郢都必危矣襄王曰先生老悖乎將以為楚國妖祥乎莊辛曰臣誠見其必然者也非敢以為國妖祥也君王卒幸四子者不衰楚國必亡矣臣請避於趙淹留以觀之莊辛去之趙留五月秦果舉鄢郢巫上蔡陳之地【二十一年白起拔郢置南郡二十二年秦拔巫置黔中郡】襄王流揜於成陽【流奔走揜覆也謂自匿成陽屬汝南】於是使人發騶徴莊辛於趙【騶廐御也】莊辛曰諾莊辛至襄王曰寡人不能用先生之言今事至於此為之奈何莊辛對曰臣聞鄙語曰見兎而顧犬未為晚也亡羊而補牢【牢閉養之團】未為遲也臣聞昔湯武以百里昌桀紂以天下亡今楚國雖小絶長續短猶以數千里豈特百里哉王獨不見夫蜻蛉乎六足四翼飛翔乎天地之間俛啄蚉䖟而食之仰承甘露而飲之自以為無患與人無争也不知夫五尺童子方將調飴膠絲【飴米糵所煎調以餌之乂施膠于絲以繫之】加已乎四仭之上而下為螻蟻食也夫蜻蛉其小者也黄雀因是以俯噣白粒【噣啄也】仰棲茂樹鼔翅奮翼自以為無患與人無争也不知夫公子王孫左挾彈右攝丸將加已乎十仭之上以其䫫為招晝㳺乎茂樹夕調乎酸醎【以為饌也】倐忽之間墜於公子之手夫黄雀其小者也黄鵠因是以㳺乎江海淹乎大沼俯噣鱔鯉仰嚙䔖衡【䔖同菱芰屬衡即荇接余也】奮其六翮而凌清風飄颻乎髙翔自以為無患與人無爭也不知夫射者方將修其碆盧【碆可為鏃盧黑弓也】治其矰繳將加已乎百仭之上被㔋磻【㔋利也磻義同碆】引㣲繳折清風而抎矣【抎音義同隕】故畫㳺乎江河夕調乎鼎鼐夫黄鵠其小者也蔡靈侯之事【靈侯名般】因是以南㳺乎髙陂北陵乎巫山飲茹溪流食湘波之魚左抱㓜妾右擁嬖女與之馳騁乎髙蔡之中【髙蔡即上蔡】而不以國家為事不知夫子發方受命乎靈王【子發楚大夫靈王名虔】繫巳以朱絲而見之也【春秋昭公十一年楚子誘蔡靈侯殺之于申】蔡靈侯之事其小者也君王之事因是以左州侯右夏侯輦從鄢陵君與夀陵君飯封祿之粟【食所封之祿】而載方府之金【方四方金其所貢也】與之馳騁乎雲夢之中而不以天下國家為事而不知夫穰侯方受命于秦王【秦昭王】填黽塞之内【填兵滿也黽鄳同汝寜府羅山縣清平闗古鄳縣之阨塞】而投已乎黽塞之外襄王聞之顔色變作身體戰慄於是乃以埶珪而授之為陽陵君與淮北之地
  蘇秦以合從説趙【趙䇿】
  蘇秦從燕之趙始合從説趙王曰【成侯子肅侯也】天下之卿相人臣乃至布衣之士莫不髙賢大王之行義皆願奉教陳忠於前之日乆矣雖然奉陽君妒【奉陽君肅侯之弟趙成】大王不得任事是以賓客㳺談之士無敢盡忠於前者今奉陽君捐館舍大王乃今然後得與士民相親臣故敢進其愚忠為大王計莫若安民無事請無庸有為也安民之本在於擇交【與諸侯交】擇交而得則民安擇交不得則民終身不得安【終趙王身】請言外患齊秦為兩敵【為趙敵】而民不得安倚秦攻齊而民不得安倚齊攻秦而民不得安故夫謀人之主伐人之國常苦出辭斷絶人之交【苦猶苦心之苦】願大王慎無出於口也請屏左右曰言所以異隂陽而已矣【隂陽言事止有兩端指從□也】大王誠能聴臣燕必致氊裘狗馬之地齊必致海隅魚鹽之地楚必致橘柚雲夢之地韓魏皆可使致封地【封内之地】湯沐之邑貴戚父兄皆可以受封侯夫割地效實【實如氊裘之類】五伯之所以覆軍禽將而求也封侯貴戚湯武之所以放弑而争也【此非所以言湯武盖㳺士之詞】今大王垂拱而兩有之是臣之所以為大王願也大王與秦則秦必弱韓魏與齊則齊必弱楚魏魏弱則割河外【河外同華等地即西河之外】韓弱則効宜陽宜陽効則上郡絶【上郡在同州西北】河外割則道不通楚弱則無援此三策者不可不熟計也夫秦下軹道【軹道在雍州萬年縣東北】則南陽動【此南陽在修武】刼韓包周則趙自銷鑠據衛取淇則齊必入朝秦欲已得行於山東則必舉甲而向趙秦甲涉河踰漳據番吾【在常山○番音盤】則兵必戰於邯郸之下矣此臣之所以為大王患也當今之時山東之建國莫如趙彊趙地方二千里帶甲數十萬車千乗騎萬匹粟支十年西有常山南冇河漳【屬鄴郡】東有清河北有燕國燕固弱國不足畏也且秦之所畏害於天下者莫如趙【言秦于天下獨畏趙害巳】然而秦不敢舉兵甲而伐趙者何也畏韓魏之議其後也然則韓魏趙之南蔽也秦之攻韓魏也則不然無有名山大川之限稍蠺食之傳之國都而止矣【傅附同薄也言兵薄于韓魏之國都而後止也】韓魏不能支秦必入臣於秦秦無韓魏之隔禍必中於趙矣此臣之所以為大王患也臣聞堯無三夫之分【一夫有田百畆言堯未為唐侯時】舜無咫尺之地以有天下禹無百人之聚以王諸侯湯武之卒不過三千人車不過三百乗而為天子誠得其道也是故明主外料其敵國之彊弱内度其士卒之衆寡賢與不肖不待兩軍相當而勝敗存亡之機節固已見於胸中矣豈掩於衆人之言而以㝠㝠決事哉臣竊以天下之地圖案之諸侯之地五倍於秦料諸侯之卒十倍於秦六國并力為一西面而攻秦秦破必矣今西面而事之見臣於秦夫破人之與破於人也臣人之與臣於人也豈可同日而言之哉夫横人者皆欲割諸侯之地以與秦成與秦成則髙臺榭【臺冇木曰榭】美宫室聴竽笙琴瑟之音察五味之和前有軒轅【天文志權軒轅象後宫此言美人之所處】後有長庭美人巧笑卒有秦患而不與其憂是故横人日務以秦權恐喝諸侯以求割地願大王之熟計之也臣聞明主絶疑去䜛屏流言之迹塞朋黨之門故尊三廣地彊兵之計臣得陳忠於前矣故竊為大王計莫如一韓魏齊楚燕趙六國從親以儐畔秦【儐擯同】令天下之將相相與㑹於洹水之上【今大名魏縣】通質刑白馬以盟之約曰秦攻楚齊魏各出鋭師以佐之韓絶食道趙涉河漳燕守常山之北【常山今真定府】秦攻韓魏則楚絶其後齊出鋭師以佐之趙涉河漳燕守雲中【今大同府】秦攻齊則楚絶其後韓守成牟【故虎牢亦名制】魏塞午道【秦南道】趙渉河漳博闗燕出鋭師以佐之秦攻燕則趙守常山楚軍武闗齊渉渤海韓魏出鋭師以佐之秦攻趙則韓軍宜陽楚軍武闗魏軍河外齊渉渤海燕出鋭師以佐之諸侯有先背約老五國共伐之六國從親以儐秦秦必不敢出兵於函谷闗以害山東矣如是則霸業成矣趙王曰寡人年少莅國之日淺未嘗得聞杜稷之長計今上客有意存天下安諸侯寡人敬以國從乃封蘇秦為武安君飭車百乗黄金千鎰白璧百雙錦繡千純以約諸侯
  觸讋説趙太后
  趙太后新用事【太后恵文王威后】秦急攻之【事在孝成王元年】趙氏求救於齊齊曰必以長安君為質【長安君孝成王母弟】兵乃出太后不肻大臣彊諌太后明謂左右有復言令長安君為質者老婦必唾其靣左師觸讋願見太后盛氣而揖之入而徐趨至而自謝曰老臣病足曾不能疾走不得見乆矣竊自恕【乆不見宜得罪今自寛而求見】恐太后玉體之有所㕁也【㕁卻同不前也】故願望見太后曰老婦恃輦而行曰日食飲得無衰乎曰恃鬻耳曰老臣今者殊不欲食乃自彊步日三四里少益嗜食和於身曰老婦不能太后之色少解左師公曰老臣賤息舒祺【息子也舒祺其名】最少不肖而臣衰竊愛憐之願令補黒衣之數【黑衣戎服】以衛王宫没死以聞太后曰敬諾年㡬何矣對曰十五嵗矣雖少願及未填溝壑而託之太后曰丈夫亦愛憐其少子乎對曰甚於婦人太后曰婦人異甚對曰老臣竊以為媪之愛燕后【媪女老稱燕后太后女】賢於長安君曰君過矣不若長安君之甚左師公曰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逺媪之送燕后也持其踵為之泣念悲其逺也亦哀之矣已行非弗思也祭祀必祝之祝曰必勿使反【失意于燕乃反爾】豈非計長乆有子孫相繼為王也哉太后曰然左師公曰今三世以前至扵趙之為趙趙王之子孫侯者其繼有在者乎曰無有曰㣲獨趙諸侯有在者乎曰老婦不聞也【此下左師對】此其近者禍及身逺者及其子孫豈人主之子孫則必不善㢤位尊而無功奉厚而無勞而挾重器多也今媪尊長安之位而封以膏腴之地多予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扵國一旦山陵崩長安君何以自託於趙老臣以媪為長安君計短也故以為其愛不若燕后太后曰諾恣君之所使之扵是為長安君約車百乗質扵齊齊兵乃出子義聞之【子義趙之賢士】曰人主之子也骨肉之親也猶不能恃無功之尊無勞之奉以守金玉之重也而况人臣乎
  魯仲連義不帝秦
  秦圍趙之邯郸【事在孝成王九年】魏安釐王使將軍晉鄙救趙【魏安釐王昭王子】畏秦止扵蕩隂【屬河内】不進魏王使客將軍辛垣衍【稱客是他國而仕魏者】間入邯郸【間謂徵行】因平原君【趙恵文王弟勝封平原君】謂趙王曰秦所以急圍趙者前與齊閔王争彊為帝【閔王宣王子】已而復歸帝以齊故【田齊不稱帝故秦亦去帝號】今齊閔王益弱【謂今之齊視閔王己益弱】方今唯秦雄天下此非必貪邯郸其意欲求為帝趙誠發使尊秦昭王為帝【稱謚追書之詞】秦必喜罷兵去平原君猶豫未有所决此時魯仲連適㳺趙㑹秦圍趙聞魏將欲令趙尊秦為帝乃見平原君曰事將奈何矣平原君曰勝也何敢言事百萬之衆折扵外今又内圍邯郸而不去【邯郸趙都】魏王使客將軍辛垣衍令趙帝秦今其人在是勝也何敢言事魯連曰始吾以君為天下之賢公子也吾乃今然後知君非天下之賢公子也梁客辛垣衍安在吾請為君責而歸之平原君曰勝請為召而見之扵先生【召介也禮賓至必因介以傳詞命】平原君遂見辛垣衍曰東國有魯連先生其人在此勝請為紹介而見之扵將軍辛垣衍曰吾聞魯連先生齊國之髙士也衍人臣也使事有職吾不願見魯連先生也平原君曰勝已泄之矣【泄言已白之】辛垣衍許諾魯連見辛垣衍而無言辛垣衍曰吾視居此圍城之中者皆有求扵平原君者也今吾視先生之玉貌非有求扵平原君者曷為乆居此圍城之中而不去也魯連曰世以鮑焦無從容而死者皆非也【鮑焦周時隠者言世人見鮑焦之死皆以為不能自寛容而取死此言非也】今衆人不知則為一身【衆人不識焦之意焦恥居濁世而避之非為一身而憂死】彼秦棄禮義而上首功之國也【秦制爵二十戰獲首級者計功受爵時所尊上也】權使其士虜使其民彼則肆然而為帝過而遂正扵天下【過猶不幸也】則連有赴東海而死耳吾不忍為之民也所為見將軍者欲以助趙也辛垣衍曰先生助之奈何魯連曰吾將使梁及燕助之齊楚固助之矣辛垣衍曰燕則吾請以從矣若乃梁則吾乃梁人也先生惡能使梁助之邪魯連曰梁未睹秦稱帝之害故也使梁睹秦稱帝之害則必助趙矣辛垣衍曰秦稱帝之害將奈何魯仲連曰昔齊威王嘗為仁義矣率天下諸侯而朝周周貧且㣲諸侯莫朝而齊獨朝之居歳餘周烈王崩諸侯皆弔齊後往周怒赴扵齊曰【赴告也】天崩地拆天子下席【下席言其寢苫居盧謂烈王大子安王驕也】東藩之臣田嬰齊【嬰齊威王名】後至則斮之威王勃然怒曰叱嗟【咨也】而母婢也【謂烈王后】卒為天下笑故生則朝周死而叱之誠不忍其求也彼天子固然其無足怪辛垣衍曰先生獨未見夫僕乎十人而從一人者寜力不勝智不若邪畏之也魯仲連曰然梁之比扵秦若僕邪辛垣衍曰然魯仲連曰然則吾將使秦王烹醢梁王辛垣衍怏然不悦曰嘻亦大甚矣先生之言也先生又惡能使秦王烹醢梁王魯仲連曰固也待吾言之昔者鬼侯【鄴縣有九侯城九一作鬼】鄂侯【鄂屬江夏】文王紂之三公也鬼侯有子而好故入之扵紂紂以為惡醢鬼侯鄂侯争之急辯之疾故脯鄂侯文王聞之喟然而歎故拘之扵牖里之庫百日【牖里即美里在蕩隂】而欲令之死曷為與人俱稱帝王卒就脯醢之地也齊閔王將之魯夷維子執策而從【夷維子齊臣夷維東萊之邑策馬箠也】謂魯人曰子將何以待吾君魯人曰吾將以十大牢待子之君夷維子曰子安取禮而來待吾君彼吾君者天子也天子巡狩諸侯避舍納筦鍵【筦鑰也鍵其牡避且納者示不敢冇其國】攝祍抱几【几所據之案也】視膳扵堂下天子已食而聴退朝也魯人投其籥【鑰同闗下牡也投者下其牡】不果納不得入扵魯將之薛假涂扵鄒當是時鄒君死閔王欲入弔夷維子謂鄒之孤曰天子弔主人必將倍殯柩【倍背同主人不在殯東將背其殯棺立西階上北面哭是倍也天子乃于阼階上南面弔之】設北面扵南方然後天子南面弔也鄒之羣臣曰必若此吾將伏劍而死故不敢入扵鄒鄒魯之臣生則不得事養死則不得飯含【以珠玉實死者之口曰含】然且欲行天子之禮扵鄒魯之臣不敢納今秦萬乗之國梁亦萬乗之國交有稱王之名睹其一戰而勝欲從而帝之是使三晉之大臣不如鄒魯之僕妾也且秦無己而帝【已止也言必欲為之而不止】則且變易諸侯之大臣彼將奪其所謂不肖而予其所謂賢奪其所憎而予其所愛彼又將使其子女讒妾為諸侯妃姬處梁之宫梁王安得晏然而已乎而將軍又何以得故寵乎扵是辛垣衍起再拜謝曰始以先生為庸人吾乃今日而知先生為天下之士也吾請去不敢復言帝秦秦將聞之為卻軍五十里適㑹公子無忌【魏安釐王弟封信陵君】奪晉鄙軍以救趙【晉鄙畏秦不進公子竊魏王兵符奪其軍救趙】擊秦秦軍引而去於是平原君欲封魯仲連魯仲連辭讓者三終不肻受平原君乃置酒酒酣起前以千金為魯連夀魯連笑曰所貴扵天下之士者為人排患釋難解紛亂而無所取也即有所取者是商賈之人也仲連不忍為也遂辭平原君而去終身不復見
  魯君酒色味論【魏䇿】
  梁王魏罃【武侯子恵王】觴諸侯於范臺【事在十五年魯恭公宋桓侯衛成侯鄭釐侯來朝】酒酣請魯君舉觴魯君興避席擇言曰【擇善而言】昔者帝女【盖堯舜女然無可考】令儀狄作酒而美進之禹禹飲而甘之遂疏儀狄絶㫖酒曰後世必有以酒亡其國者齊桓公夜半不嗛【言不善食】易牙乃煎熬燔炙和調五味而進之【易牙古之知味者肉爇之曰燔近火曰炙】桓公食之而飽至旦不覺【言飽而寢安○覺音教】曰後世必有以味亡其國者晉文公得南之威三日不聴朝遂推南之威而逺之曰後世必有以色亡其國者楚王登强臺而望崩山【楚王莊王也强臺一作荆臺即章華也崩山一作崇山】左江而右湖以臨彷徨其樂忘死遂盟强臺而弗登曰後世必有以髙臺陂池亡其國者今主君之尊儀狄之酒也主君之味易牙之調也左白台而右閭須【皆美人】南威之美也前夾林而後蘭臺强臺之樂也有一扵此足以亡其國今主君兼此四者可無戒與梁王稱善相屬【屬續也言稱之不絶】
  信陵君諫魏王
  魏將與秦攻韓無忌謂魏王曰【安釐王】秦與戎翟同俗有虎狼之心貪戾好利而無信不識禮義徳行茍有利焉不顧親戚兄弟若禽獸耳此天下之所同知也非所施厚積徳也故大后母也而以憂死穰侯舅也功莫大焉而竟逐之【秦昭王四十二年宣大后薨穰侯出之陶】兩弟無罪而再奪之國此其為親戚兄弟若此而又况於仇讐之敵國也今大王與秦伐韓而益近秦臣甚惑之而王弗識也則不明矣羣臣知之而莫以此諫則不忠矣今夫韓氏以一女子承一弱主【韓世□不載其事必是時韓王少母后用事也】内有大亂外安能支彊秦魏之兵王以為不破乎韓亡秦有鄭地【時鄭亡屬韓】與大梁鄰王以為安乎王欲得故地【魏嘗䘮地于韓今欲取之】而今負彊秦之國也【負任在背】王以為利乎秦非無事之國也韓亡之後必且便事【便一作更】便事必就易與利就易與利必不伐楚與趙矣是何也夫越山踰河絶韓之上黨而攻彊趙【韓上黨從大行山西北澤潞等州是也】則是復閼與之事也【閼與趙地趙恵文王二十九年秦圍閼與趙使趙奢將擊秦大破之】秦必不為也若道河内倍鄴朝歌【鄴今彰徳府】絶漳滏之水【漳滏二水名】而以與趙兵決勝扵邯郸之郊是受智伯之禍也秦又不敢伐楚道涉山谷行三千里而攻危隘之塞【危隘即黽阨塞今信陽州東南】所行者甚逺而所攻者甚難秦又弗為也若道河外背大梁而右上蔡召陵以與楚兵决於陳郊秦又不敢也【從河外出函谷闗歴同州南至鄭州東向陳州則背大梁也】故曰秦必不伐楚與趙矣又不攻衛與齊矣【衛齊皆在趙韓魏之東】韓亡之後兵出之日非魏無攻矣秦故有懐茅邢丘安城垝津【皆地名】而以之臨河内河内之共汲【皆衛輝縣】莫不危矣秦有鄭地得垣雍【垣雍故城在原武縣西北○雍于用反】決滎澤【今開封縣】而水大梁大梁必亡矣【言韓亡後秦有鄭地得垣雍城從滎澤決溝厯雍灌大梁也後始王滅魏果用此䇿】王之使者大過矣乃惡安陵氏于秦【安陵魏之不欲攻韓者與羣臣異故惡之】秦之欲許之乆矣【許聴也】然而秦之葉陽昆陽與舞陽髙陵鄰【髙陵與上文地不相近史記無髙陵字策或誤也葉陽今南陽葉縣昆陽故城在葉縣南舞陽故城在唐縣東北時葉毘陽屬秦舞陽屬魏】聴使者之惡也隨安陵氏而欲亡之秦繞舞陽之北以東臨許則南國必危矣【許州屬韓在魏之南故言南國安陵在鄢陵縣西北去許汝不逺】南國雖無危則魏國豈得安哉且夫憎韓不愛安陵氏可也夫不患秦之不愛南國非也【秦得南國則諸侯之勢危矣魏不可以為非已地而不恤也】異日者秦乃在河西晉國之去梁也干里有餘【言都絳安邑縣】有河山以䦨之【門遮為闌言以河山為阻蔽也】有周韓而間之從林鄉軍以至于今【林鄉地名】秦十攻魏五入國中邉城盡拔文臺墮垂都焚【文臺臺名垂地名有廟曰都並魏臺邑名】林木伐麋鹿盡而國繼以圍【赧王四十年穰侯圍大梁】又長驅梁北東至陶衛之郊【衛在河淇之間與陶接】北至乎闞【地名】所亡乎秦者山北河外河内【山華山也華山之北同華銀綏皆魏地也河外謂華州以東至陜虢河内謂蒲州以東至懐衛】大縣數百名都數十秦乃在河西晉國之去大梁也尚千里而禍若是矣又况扵使秦無韓而有鄭地無河山以闌之無周韓以間之去大梁百里禍必百此矣異日者從之不成也楚魏疑而韓不可得而約也今韓受兵三年矣秦撓之以講【以求地撓擾之】韓知亡猶弗聴投質於趙【質約也】而請為天下鴈行頓刀【鴈行言以次進】以臣之愚觀之則楚趙必與之攻矣此何也則皆知秦欲之無窮也非盡亡天下之兵而臣海内之民必不休矣是故臣願以從事乎王王速受楚趙之約而挾韓之質以存韓為務因求故地于韓韓必効之如此則士民不勞而故地得其功多於與秦共伐韓然而無與彊秦鄰之禍夫存韓安魏而利天下此亦王之大時已通韓之上黨於共甯【共今輝縣甯今修武縣是時秦初取韓上黨蠶食其地使與韓國中絶故勸魏假道使韓得與上黨往來豈専為韓而已哉韓不失上黨則三晉之勢猶完也】使道已通因而闗之出入者賦之【賦征取也】是魏重質韓以其上黨也【質猶䞇也韓以上黨為質也】共有其賦【韓魏共之】足以富國韓必徳魏愛魏重魏畏魏韓必不敢反魏韓是魏之縣也魏得韓以為縣則衛大梁河外必安矣【魏時已附梁】今不存韓則二周必危安陵必易【易改易也】楚趙大破魏齊甚畏【皆為秦所勝制】天下之西鄉而馳秦入朝為臣之日不乆
  郭隗説燕昭王【燕策】
  燕昭王收破燕後即位【燕王噲立七年齊伐燕取之又一年燕人共立大子平是為昭王】卑身厚幣以招賢者欲將報仇故往見郭隗先生曰齊因孤國之亂而襲破燕孤極知燕小力少不足以報然得賢士與共國以雪先王之恥孤之願也敢問以國報仇者奈何郭隗先生對曰帝者與師處王者與友處霸者與臣處亡國與役處詘指而事之【詘指猶言折節】北面而受學則百已者至先趨而後息【先彼而趨後彼而息】先問而後黙則什已者至人趨【使人趨事之】則若已者至馮几據杖眄視指使則厮役之人至若恣睢奮擊【睢仰日恣睢暴戾也】跔籍叱咄【跔籍跳躍也】則徒之人至矣此古服道致士之法也【服猶事也言事有道之人】王誠博選國中之賢者而朝其門下天下聞王朝其賢臣天下之士必趨扵燕矣昭王曰寡人將誰朝而可郭隗先生曰臣聞古之君人有以千金求千里馬者三年不能得涓人言於君曰【涓人謁者也漢有中涓官言居中而涓潔主出入命者也】請求之君遣之三月得千里馬馬巳死買其骨五百金反以報君君大怒曰所求者生馬安事死馬而捐五百金涓人對曰死馬且買之五百金况生馬乎天下必以王為能市馬馬今至矣扵是不能期年千里馬之至者三今王誠能致士先從隗始隗且見事况賢于隗者乎豈逺千里哉于是昭王為隗築宫而師之樂毅自魏往【魏將樂羊之後】鄒衍自齊往劇辛自趙往士爭湊燕燕王弔死問生與百姓同其甘苦二十八年國殷富士卒樂佚輕戰于是遂以樂毅為上將軍與秦楚三晉合謀以伐齊齊兵敗閔王出走于外燕兵獨追北入至臨淄盡取齊寳燒其宫室宗廟齊城之不下者惟獨莒即墨
  蘇代約燕王
  秦召燕王燕王欲往蘇代約燕王曰【約猶止】楚得枳而國亡【枳屬巴郡國亡謂失地也楚懐王二十六年秦與楚上庸二十八年殺楚將唐昧二十九年大破楚軍三十年取楚八城誘懐王入秦㐮王元年取析十五城】齊得宋而國亡【齊閔王三十八年伐宋取之四十年燕師入齊臨淄下七十城】齊楚不得以有枳宋事秦者何也是則有功者秦之深讐也【言此以見燕之克齊秦之所惡也】秦取天下非行義也暴也秦之行暴正告天下告楚曰蜀地之甲輕舟浮于汶【汶江水出岷山】乗夏水下江【夏水謂夏潦之水盛漲時也】五日而至郢漢中之甲輕舟出于巴乗夏水下漢四日而至五渚【五渚漢水下流】寡人積甲宛【今南陽縣】東下隨【今徳安府隨州】智者不及謀勇者不及怒寡人如射隼矣【隼祝鳩今之鶻也射隼喻易也】王乃待天下攻函谷不亦逺乎楚王為是之故十七年事秦秦正告韓曰我起乎少曲【韓地在今懐慶孟縣西北】一日而斷太行【太行山羊腸坂道北通韓上黨也】我起乎宜陽而觸平陽【平陽韓墳墓所在】二日而莫不盡繇【繇揺同】我離兩周而觸鄭五【日】而國舉韓氏以為然故事秦秦正告魏曰我舉安邑【今平陽府縣】塞女㦸韓氏大原巻下軹道道南陽封冀兼包兩周乗夏水浮輕舟彊弩在前銛㦸在後決滎口【滎澤口與今汴河口通其水深可以灌大梁】魏無大梁決白馬之口魏無濟陽決宿胥之口魏無虚頓丘【河水舊在白馬縣南決通濟陽白馬本衛之曹邑今滑州縣宿胥虚頓丘並魏地頓丘在今大名清豐縣】陸攻則擊河内水攻則滅大梁魏以為然故事秦秦欲攻安邑恐齊據之則以宋委于齊曰宋王無道為木人以象寡人射其面寡人地絶兵逺不能攻也王茍能破宋有之寡人如自得之已得安邑塞女㦸因以破宋為齊罪秦欲攻韓恐天下救之則以齊委于天下曰齊王四與寡人約四欺寡人必率天下以攻寡人者三【必言攻之決】有齊無秦無齊有秦必伐之必亡之已得宜陽少曲致藺離石因以破齊為天下罪秦欲攻魏重楚【恐楚擊其後】則以南陽委於楚曰寡人固與韓且絶矣殘均陵【均州故城在随州西南盖均陵也】塞黽隘茍利扵楚寡人如自有之魏棄與國而合於秦因以塞黽隘為楚罪兵困於林中重燕趙以膠東委於燕【膠東故齊國即墨也】以濟西委扵趙已得講于魏質公子延【魏公子】因犀首【即公孫衍】攻趙兵傷於離石遇敗於馬陵而重魏則以葉蔡委於魏【並趙地名】已得講于趙則刼魏魏不為割困則使大后穰侯為和贏則兼欺舅與母【嬴謂勝舅謂穰侯】適燕者曰以膠東【適謫同即上所謂因以為罪者】適趙者曰以濟西適魏者曰以葉蔡適楚者曰以塞鄳阨適齊者曰以宋必令其言如循環【言其無窮不可致詰也】用兵如刺蜚【蟲名喻易也】母不能知【知一作制】舅不能約龍賈之戰【魏襄王五年秦抜我龍賈軍】岸門之戰封陵之戰【岸門封陵皆亭名魏襄王十六年秦敗我封陵岸門之戰在韓宣恵王十九年】髙商之戰【史不書】趙莊之戰【趙肅侯十三年趙莊與秦戰死河西】秦之所殺三晉之民數百萬今其生者皆死秦之孤也【死于秦者之孤】西河之外上雒之地三川晉國之禍三晉之平【言上三地被禍居晉國之半西河上雒魏地三州韓地】秦禍如此其大而燕趙之秦者皆以争事秦説其主此臣之所大患燕昭王不行蘇代復重於燕燕反約諸侯從親如蘇秦時或從或否而天下由此宗蘇氏之從約代厲皆以夀死【代厲皆秦之弟】名顯諸侯
  樂毅去燕適趙
  昌國君樂毅為燕昭王合五國之兵而攻齊【合趙楚韓魏燕之兵】下七十餘城盡郡縣之以屬燕三城未下【聊莒即墨按毅傅惟莒即墨未下今兼聊者誤也】而燕昭王死恵王即位用齊人反間疑樂毅而使騎刼代之將樂毅奔趙趙封以為望諸君【封毅以觀津號望諸君】齊田單詐騎刼卒敗燕軍復收七十餘城以復齊燕王悔懼趙用樂毅乘燕之敝以伐燕燕王乃使人讓樂毅且謝之曰先王舉國而委將軍將軍為燕破齊報先王之仇天下莫不振動寡人豈敢一日而忘將軍之功哉㑹先王棄羣臣寡人新即位左右誤寡人寡人之使騎刼代將軍為將軍乆暴露於外故召將軍且休計事將軍過聴以與寡人有隙遂捐燕而歸趙將軍自為計則可矣而亦何以報先王之所以遇將軍之意乎望諸君乃使人獻書報燕王曰臣不佞不能奉承先王之教以順左右之心恐抵斧質之罪以傷先王之明而又害於足下之義【無罪而殺毅非義也】故遁逃奔趙自負以不肖之罪【負言荷罪在身】故不敢為辭説今王使使者數之罪臣恐侍御者之不察先王之所以畜幸臣之理【畜養也幸親愛之】而又不白于臣之所以事先王之心故敢以書對臣聞賢聖之君不以祿私其親功多者授之不以官隨其愛能當者處之故察能而授官者成功之君也論行而結交者立名之士也臣以所學者觀之先王之舉錯有髙世之心故假節於魏王而以身得察於燕【假節假魏之符節使燕按毅為魏昭王使燕燕王以客禮待之毅辭讓遂委質為臣】先王過舉擢之乎賓客之中而立之乎羣臣之上不謀於父兄而使臣為亞卿臣自以為奉令承教可以幸無罪矣故受命而不辭先王命之曰我有積怨深怒於齊不量輕弱而欲以齊為事臣對曰夫齊霸國之餘教而驟勝之遺事也閑于兵甲習於戰攻王若欲攻之則必舉天下而圖之舉天下而圖之莫徑於結趙矣且又淮北宋地楚魏之所同願也【楚欲得淮北魏欲得宋】趙若許約楚趙宋盡力四國攻之齊可大破也先王曰善臣乃口受令具符節南使臣於趙顧反命起兵隨而攻齊以天之道先王之靈河北之地隨先王舉而有之于濟上濟上之軍奉令擊齊大勝之輕卒鋭兵長驅至國齊王逃遁走莒僅以身免珠玉財寳車甲珍器盡收入燕大吕陳于元英【大吕齊鍾名元其燕宮殿名】故鼎反乎磨室【故鼎齊所得燕鼎磨當作厯周禮遂師抱磨音厯同凡鼎以占休咎故歸之律厯之室】齊器設於寜臺【燕臺】薊丘之植植于汶篁【薊燕地言燕之薊丘所植植齊王汶上之竹】自五霸以來功未有及先王者也先王以為慊于其志以臣為不頓命【頓墜也】故裂地而封之【謂封昌國君也】使之得比乎國諸侯臣不佞自以為奉令承教可以幸無罪矣故受命而不辭臣聞賢明之君功立而不廢故著扵春秋蚤知之士【蚤知先見也】名成而不毁故稱於後世若先王之報怨雪恥夷萬乗之彊國【夷平也】收八百歳之蓄積【齊自大公開國以來通八百嵗】及至棄羣臣之日餘令詔後嗣之遺義執政任事之臣所以能循法令順庶孽者【新立之君皆患庶孽之亂昭王預順之】施及萌【萌氓同】皆可以教扵後世臣聞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終昔者伍子胥説聴乎闔閭故吴王逺迹至於郢夫差弗是也【不然子胥之説】賜之䲭夷而浮之江【鴟夷榼名馬革為其形以歛骸骨】故吴王夫差不悟先論之可以立功故沈子胥而弗悔子胥不蚤見主之不同量故入江而不改【言子胥投江不化猶為波濤之神也】夫免身全功以明先王之迹者臣之上計也離毁辱之非【離麗也猶遭也】墮先王之名者臣之所大恐也臨不測之罪以幸為利者【即所謂乗燕之敝】義之所不敢出也臣聞古之君子交絶不出惡聲【不説匕長而談彼短】忠臣之去也不潔其名【不毁其君而自潔】臣雖不佞數奉教於君子矣恐侍御者之親左右之説而不察疏逺之行也故敢以書報唯君之留意焉【按史記燕王復以樂毅子樂閒為昌國君而樂毅往來復通燕燕趙以為客卿樂毅卒于趙○按劉氏之序國萊也推本其謂孟子孫卿儒術之士棄捐於世然後㳺説權媒之徒見貴于俗而縱横短長之説用矣南豐曽氏謂其論詐之便而諱其敗言戰之善而蔽其患卒至蘇秦商鞅李斯之徒以亡其身而六國與秦用之亦滅其國則夫邪説之害正如此宜放而絶之明矣然觀其所載如樂毅之答燕恵王忠義怫欝信陵之諫安釐謀慮深逺魯仲連之不帝秦辭趙賞辭旨慷慨及其他名言格論亦間見于書其有益于治國理人者固不得冺也故裒而録之共如干篇】












  御選古文淵鑒巻八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九目録
  秦
  孝公下令國中
  趙良説商君
  李斯諫逐客書
  子嬰進諫二世書
  騶忌子以鼓琴見齊威王
  淳于髠説騶忌子
  楚人對頃襄王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九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秦【帝顓頊之苗裔嬴姓周宣王時秦仲子莊公為西垂大夫莊公子襄公以兵送平王東遷始封為諸侯賜以岐西之地至惠文君始稱王五傳至始皇遂并天下傳二世共享國十五年而亡○按舊選本多以戰國策為秦文其時周厯未改當仍繫之周今錄國策所不載如孝公令見秦之始霸趙良説商君見鞅能彊秦而不終李斯諫逐客知秦能用人以并天下及子嬰諫二世著秦之所以亡定為秦文而騶忌子諸篇無所附麗并錄於此巻】
  孝公下令國中【孝公名渠梁獻公之子秦自繆公始霸至孝公而復彊】
  昔我穆公自岐雍之間修徳行武東平晉亂以河為界西霸戎翟廣地千里天子致伯諸侯畢賀為後世開業甚光美㑹往者厲躁簡公出子之不寧【秦四君】國家内憂未遑外事三晉攻奪我先君河西地諸侯卑秦醜莫大焉獻公即位鎮撫邊境徙治櫟陽且欲東伐復穆公之故地修穆公之政令寡人思念先君之意常痛於心賔
  客羣臣有能出奇計彊秦者吾且尊官與之分土【接秦文如始皇令丞相御史議帝號及封禪諸石刻其辭皆夸大所謂作而不法者孝公此篇雖僅主富彊而能振先業招賢士為兼并之藉故錄之】
  趙良説商君【商鞅衞公子姓公孫氏秦孝公用之定變法之令封之商於號為商君】
  商君相秦十年宗室貴戚多怨望者趙良見商君商君曰鞅之得見也從孟蘭臯【孟蘭臯人姓名】今鞅請得交可乎趙良曰僕弗敢願也孔丘有言曰推賢而戴者進聚不肖而王者退僕不肖故不敢受命僕聞之曰非其位而居之曰貪位非其名而有之曰貪名僕聽君之義則恐僕貪位貪名也故不敢聞命商君曰子不説吾治秦與趙良曰反聽之謂聰内視之謂明自勝之謂彊虞舜有言曰自卑也尚矣君不若道虞舜之道無為問僕矣商君曰始秦戎瞿之教父子無別同室而居今我更制其教而為其男女之別大築冀闕營如魯衞矣子觀我治秦也孰與五羖大夫賢趙良曰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千人之諾諾不如一士之諤諤武王諤諤以昌殷紂墨墨以亡君若不非武王乎則僕請終日正言而無誅可乎商君曰語有之矣貌言華也至言實也苦言藥也甘言疾也夫子果肯終日正言鞅之藥也鞅將事子子又何辭焉趙良曰夫五羖大夫荆之鄙人也【百里奚南陽宛人屬楚故云荆】聞秦繆公之賢而願望見行而無資自粥於秦客被褐食牛期年繆公知之舉之牛口之下而加之百姓之上秦國莫敢望焉相秦六七年而東伐鄭三置晉國之君【謂立晉恵公懐公文公】一救荆國之禍【十二諸侯年表穆公二十八年㑹晉救楚朝周】發教封内而巴人致貢施徳諸侯而八戎来服由余聞之欵闗請見五羖大夫之相秦也勞不坐乗暑不張蓋行於國中不從車乗不操干戈功名藏於府庫徳行施於後世五羖大夫死秦國男女流涕童子不歌謡舂者不相杵【相謂送杵聲】此五羖大夫之徳也今君之見秦王也因嬖人景監以為主非所以為名也相秦不以百姓為事而大築冀闕非所以為功也刑黥太子之師傅殘傷民以駿刑是積怨畜禍也教之化民也深於命【教謂商鞅之令也命謂秦君之命也言人畏鞅甚於秦君】民之效上也捷於令【上謂商鞅之處分令謂秦君之教令】今君又左建外易非所以為教也【左建謂以左道建立威權也外易謂在外革易君命也】君又南面而稱寡人日繩秦之貴公子詩曰相䑕有體人而無禮人而無禮何不遄死以詩觀之非所以為夀也公子䖍杜門不出已八年矣君又殺祝懽而黥公孫賈詩曰得人者興失人者崩此數事者非所以得人也君之出也後車十數從車載甲多力而駢脅者為驂乗持矛而操闟㦸者旁車而趨【闟鋋也方言云矛吳揚江淮南楚五湖之間謂之鋋其柄謂之矜釋名云㦸格也旁有格○闟亦作鈒同所及反】此一物不具君固不出書曰恃徳者昌恃力者亡【此周書之言孔子所刪之餘】君之危若朝露尚將欲延年益夀乎則何不歸十五都【都鞅封商於十五邑故云十五都】灌園於鄙勸秦王顯巖穴之士養老存孤敬父兄序有功尊有徳可以少安君尚將貪商於之富寵秦國之教畜百姓之怨秦王一旦捐賔客而不立朝秦國之所以收君者豈其微哉亡可翹足而待商君弗從【孝公卒後鞅出亡秦攻而族之】
  李斯諫逐客書【斯楚上蔡人從荀卿學帝王之術後入秦佐始皇并天下為丞相二世時族誅○時秦方逐客斯為客卿亦在逐中乃上書】
  臣聞吏議遂客竊以為過矣昔繆公求士西取由余於戎東得百里奚於宛【百里奚楚宛人仕於虞虞亡入秦號五羖大夫】迎蹇叔於宋【蹇叔岐州人時遊宋故迎之於宋】求丕豹公孫支於晉【丕豹自晉奔秦左氏傳有明文公孫支所謂子桑也岐州人游晉後歸秦】此五者不産於秦而繆公用之并國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風易俗民以殷盛國以富彊百姓樂用諸侯親服獲楚魏之師舉地千里至今治彊惠王用張儀之計拔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收上郡南取漢中包九夷制鄢郢東據成臯之險割膏腴之壤遂散六國之從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昭王得范雎廢穰侯逐華陽彊公室杜私門蠶食諸侯使秦成帝業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觀之客何負於秦哉向使四君卻客而不納疏士而不用是使國無富利之實而秦無彊大之名也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昆岡在于闐國東北四百里其岡出玉】有隨和之寳【隨侯行遇大蛇中斷以藥封之嵗餘蛇銜明珠徑寸因號隨珠卞和璧始皇以為傳國璽】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劍乗纎離之馬【織離蒲梢皆駿馬名】建翠鳳之旗樹靈鼉之鼓此數寳者秦不生一焉而陛下説之何也必秦國之所生然後可則是夜光之璧不飾朝廷犀象之器不為玩好鄭衞之女不充後宫而駿良駃騠不實外廏江南金錫不為用西蜀丹青不為采所以飾後宫充下陳【下陳猶後列也】娛心意説耳目者必出於秦然後可則是宛珠之簪傅璣之珥【宛珠謂以珠宛轉而裝其簪傅璣以璣附著於珥珥者瑱也璣珠之不圓者○宛於阮反傅音附】阿縞之衣錦繡之飾【齊之東阿繒帛所出】不進於前而隨俗雅化【謂閑雅變化而能隨俗】佳冶窈窕趙女不立於側也夫擊甕叩缻彈箏搏髀而歌呼嗚嗚快耳目者真秦之聲也【甕汲缻也缻瓦器也秦人鼓之以節樂○缻甫有反】鄭衞桑間昭虞武象者異國之樂也今棄擊甕叩缻而就鄭衞退彈箏而取昭虞若是者何也快意當前適觀而已矣今取人則不然不問可否不論曲直非秦者去為客者逐然則是所重者在乎色樂珠玉而所輕者在乎人民也此非所以跨海内制諸侯之術也臣聞地廣者粟多國大者人衆兵彊則士勇是以太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卻衆庶故能明其徳是以地無四方民無異國四時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無敵也今乃棄黔首以資敵國却賔客以業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此所謂藉寇兵而齎盜糧者也【藉積夜反齎子奚反】夫物不産於秦可寳者多士不産於秦而願忠者衆今逐客以資敵國損民以益讐内自虚而外樹怨於諸侯求國無危不可得也【按斯此書本自媒而其言與帝王用人無方之義有足相發若阿二世意上書勸行督責以速秦亡辭雖辯不錄】
  子嬰進諫二世書【二世立趙髙親近日夜毁惡大臣䝉氏子嬰諫不聽】
  臣聞故趙王遷殺其良臣李牧而用顔聚燕王喜陰用荆軻之謀而倍秦之約齊王建殺其故世忠臣而用后勝之議此三君者皆各以變古者失其國而殃及其身今䝉氏秦之大臣謀士也而主欲一旦棄去之臣竊以為不可臣聞輕慮者不可以治國獨智者不可以存君誅殺忠臣而立無節行之人是内使羣臣不相信而外使鬭士之意離也臣竊以為不可
  騶忌子以鼓琴見齊威王【以下三篇皆戰國文國䇿不載】
  騶忌子以鼓琴見威王威王説而舍之右室須臾王鼔琴騶忌子推户入曰善哉鼓琴王勃然不説去琴按劍曰夫子見容未察何以知其善也騶忌子曰夫大絃濁以春溫者君也小絃廉折以清者相也【大絃者君也寛和而温小絃者臣也清廉而不亂凡絃以緩急為清濁琴緊其絃則清縵其絃則濁清濁者言琴之聲也】攫之深【以爪持也○攫已足反】醳之愉者【醳音釋愉一作舒】政令也鈞諧以鳴大小相益囘邪而不相害者四時也吾是以知其善也王曰善語音騶忌子曰何獨語音夫治國家而弭人民皆在其中王又勃然不説曰若夫語五音之紀信未有如夫子者也若夫治國家而弭人民又何為乎絲桐之間騶忌子曰夫大絃濁以春溫者君也小絃廉折以清者相也攫之深而舍之愉者政令也鈞諧以鳴大小相益囘邪而不相害者四時也夫復而不亂者所以治昌也連而徑者所以存亡也故曰琴音調而天下治夫治國家而弭人民者無若乎五音者王曰善
  淳于髠説騶忌子
  騶忌子見三月而受相印淳于髠見之曰善説哉髠有愚志願陳諸前騶忌子曰謹受教淳于髠曰得全全昌失全全亡【得全謂人臣事君之禮全具無失】騶忌子曰謹受命請謹毋離前【謂佩服此言常無離君】淳于髠曰狶膏棘軸所以為滑也然而不能運方穿【狶膏猪脂也棘軸以棘木為車輪至滑而堅也然而穿孔若方則不能運轉言逆理反經也故下忌曰請謹事左右言每事須順從】騶忌子曰謹受命請謹事左右淳于髠曰弓膠昔幹所以為合也然而不能傅合疏罅【昔乆舊也幹弓幹也言作弓之法以膠被昔幹而納諸檠中是猶以勢令人合也而久亦不能常傅合於疏罅隙縫○鏬呼嫁反】騶忌子曰謹受令請謹自附於萬民淳于髠曰狐裘雖弊不可補以黄狗之皮騶忌子曰謹受令請謹擇君子毋雜小人其間淳于髠曰大車不較不能載其常任琴瑟不較不能成其五音騶忌子曰謹受令請謹修法律而督姦吏淳于髠説畢趨出至門而面其僕曰是人者吾語之微言五其應我若響之應聲是人必封不久矣【按此篇為隠語之始附萬民擇君子辭歸於正故錄之】
  楚人對頃襄王【頃襄王名横懐王子】
  楚人有好以弱弓微繳加歸鴈之上者頃襄王聞召而問之對曰小臣之好射鶀鴈羅鸗【鸗野鳥也鶀小鴈也○鶀音其鸗音龍】小矢之發也何足為大王道也且稱楚之大因大王之賢所弋非直此也昔者三王以弋道徳五霸以弋戰國故秦魏燕趙者鶀鴈也齊魯韓衞者青首也【小鳬有青首者】鄒費郯邳者羅鸗也外其餘則不足射者見鳥六雙以王何取【以喻下文秦趙等十二國故云六雙】王何不以聖人為弓以勇士為繳時張而射之此六雙者可得而囊載也其樂非特朝夕之樂也其獲非特鳬鴈之實也王朝張弓而射魏之大梁之南加其右臂而徑屬之於韓則中國之路絶而上蔡之郡壞矣還射圉之東【圉城在汴州雍丘縣東】解魏左肘而外擊定陶則魏之東外棄而大宋方與二郡者舉矣且魏斷二臂顛越矣膺擊郯國大梁可得而有也王綪繳蘭臺【綪縈也○音爭】飲馬西河定魏大梁此一發之樂也若王之於弋誠好而不厭則出寳弓碆新繳【以石傅弋繳曰碆○音波】射噣鳥於東海還蓋長城以為防【噣謂大鳥之有鈎喙者以比齊也還謂遶也蓋覆也言射者環遶蓋覆使無飛走之路因以長城為防也長城在濟南○噣音畫】朝射東莒【密州莒縣故莒子國】夕發浿丘【在清河】夜加即墨顧據午道【午道齊西界當在博州之西境】則長城之東收而太山之北舉矣西結境於趙而北達於燕三國布【三國齊趙燕也○音翅】則從不待約而可成也北遊目於燕之遼東而南登望於越之㑹稽此再發之樂也若夫泗上十二諸侯左縈而右拂之可一旦而盡也今秦破韓以為長憂得列城而不敢守也伐魏而無功擊趙顧病則秦魏之勇力屈矣楚之故地漢中析酈可得而復有也王出寳弓碆新繳涉鄳塞【鄳一作鄍河東大陽有鄍城】而待秦之倦也山東河内可得而一也勞民休衆南面稱王矣故曰秦為大鳥負海内而處東面而立左臂據趙之西南右臂傅楚鄢郢膺擊韓魏垂頭中國處旣形便勢有地利奮翼鼓方三千里則秦未可得獨招而夜射也欲以激怒襄王故對以此言襄王因召與語遂言曰夫先王為秦所欺而客死於外怨莫大焉今以匹夫有怨尚有報萬乗白公子胥是也今楚之地方五千里帶甲百萬猶足以踊躍中野也而坐受困臣竊為大王弗取也【按此篇類莊子説劍篇而辭采更勝其意主於報彊秦復懐王之仇春秋之義所取也故錄之正集】








  御選古文淵鑒巻九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十目錄
  漢
  髙帝
  入闗告諭
  為義帝發喪告諸侯
  罷兵詔
  令諸吏善遇髙爵詔
  求賢詔
  文帝
  議振貸詔
  養老詔
  賜南粤王佗書
  日食求言詔
  除誹謗訞言之令詔
  賜民田租之半詔
  議犯法相坐詔
  勸農詔
  勞賜三老孝悌力田詔
  除肉刑詔
  除田租税詔
  令祠官致敬無祈詔
  䇿賢良詔
  議佐百姓詔
  定和親詔
  遺匈奴書
  景帝
  定孝文廟樂舞詔
  讞疑獄詔
  治獄務寛詔
  令天下務農蠶詔
  重廉士詔
  勸農桑詔
  武帝
  策賢良制
  復䇿賢良制
  復策賢良制
  養老詔
  策賢良詔
  興廉舉孝詔
  赦天下詔
  置博士弟子詔
  賜三老孝悌力田帛詔
  賜齊王閎策
  賜燕王旦策
  賜廣陵王胥策
  遣博士巡行天下詔
  遣博士巡行江南詔
  封周子南君詔
  勅楊僕詔
  減内史地租詔
  察茂材異等詔
  賜會稽太守書
  賜吾丘夀王璽書
  罷屯輪臺詔
  昭帝
  賜涿郡韓福等五人詔
  賜燕王旦璽書
  宣帝
  地震舉賢良方正詔
  令郡國舉孝弟詔
  罷車騎等屯兵詔
  遭喪勿繇詔
  首匿勿坐詔
  減鹽賈詔
  令郡國嵗上繫囚詔
  令二千石察官屬詔
  益吏奉詔
  使尚書詔問黄霸
  戒不禁姦邪詔
  元帝
  責丞相御史詔
  蠲減律令詔
  宫館勿繕治詔
  地震赦天下詔
  罷珠崖詔
  赦天下詔
  罷甘泉建章宫衞詔
  復責丞相御史詔
  罷初陵縣邑詔
  賜東平王太后璽書
  勅東平傅相詔
  報貢禹
  成帝
  減刑詔
  順四時月令詔
  舉博士詔
  勸農詔
  遣使者巡行郡國詔
  禁列侯近臣奢僭詔
  哀帝
  罷樂府官詔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十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庻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漢【陶唐氏旣衰其後有劉累事孔甲晉范氏其後也士㑹奔秦復歸于晉其處者為劉氏戰國時劉氏自秦復于魏秦滅魏從大梁徙豐遂為豐之中陽里人豐公生太上皇太上皇生髙祖滅秦定天下共十二帝至孺子嬰初始元年合二百一十五年】
  髙帝【諱邦字季自泗上亭長立為沛公降于嬰滅項羽成帝業】
  入闗告諭【漢元年】
  父老苦秦苛法久矣【苛細也○音何】誹謗者族耦語者棄市【秦法禁民聚語耦對也族謂誅及其族也棄市者謂刑人於市與衆棄之】吾與諸侯約先入闗者王之吾當王關中與父老約法三章耳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傷人有曲直盜贓有多少罪名不可豫定故凡言抵罪未知抵何罪也抵至也當也】餘悉除去秦法吏民皆按堵如故【按按次第堵墻堵也言不遷動也】凡吾所以来為父兄除害非有所侵暴毋恐且吾所以軍霸上待諸侯至而定要束耳【秦人大喜爭持牛羊酒食獻饗軍士沛公又讓不受】
  【曰倉粟多非乏不欲費人人又益喜惟恐沛公不為秦王】
  為義帝發喪告諸侯【二年至雒陽新城三老董公遮説漢王以義帝死故遂為發喪】
  天下共立義帝北面事之今項羽放殺義帝江南大逆無道寡人親為發喪兵皆縞素悉發闗中兵收三河士【河南河東河内也】南浮江漢以下願從諸侯王擊楚之殺義帝者
  罷兵詔【五年】
  諸侯子在關中者復之十二嵗其歸者半之【各已還其本土者復六嵗也】民前或相聚保山澤不書名數【名數謂户籍也】今天下已定令各歸其縣復故爵田宅吏以文法教訓辯告勿笞辱【辯告者分別義理以曉喻之】民以饑餓自賣為人奴婢者皆免為庶人軍吏卒㑹赦其亡罪而亡爵及不滿大夫者皆賜爵為大夫【大夫第五爵也】故大夫以上賜爵各一級其七大夫以上皆令食邑【秦制列侯乃得食邑今七大夫以上皆食邑所以寵之也七大夫公大夫也爵第七故謂之七大夫】非七大夫以下皆復其身及户勿事【不輸户賦也事謂役使也復其身及一户之内皆不徭賦也】
  令諸吏善遇髙爵詔【五年】
  七大夫公乗以上皆髙爵也【公乗第八爵】諸侯子及從軍歸者甚多髙爵吾數詔吏先與田宅及所當求於吏者亟與爵或人君上所尊禮久立吏前曾不為決【有辨訟及陳請者不早為決斷】甚亡謂也異日秦民爵公大夫以上令丞與亢禮今吾於爵非輕也吏獨安取此【於何得此輕爵之法也】且法以有功勞行田宅【行如行酒之行猶付與也】今小吏未嘗從軍者多滿【多自滿足也】而有功者顧不得背公立私守尉長吏教訓甚不善【守郡守也尉郡尉也長吏謂縣之令長】其令諸吏善遇髙爵稱吾意且廉問有不如吾詔者以重論之【廉察也】
  求賢詔【十一年】
  蓋聞王者莫髙於周文伯者莫髙於齊桓皆待賢人而成名今天下賢者智能豈特古之人乎患在人主不交故也士奚由進今吾以天之靈賢士大夫定有天下以為一家欲其長久世世奉宗廟亡絶也賢人已與我共平之矣而不與吾共安利之可乎賢士大夫有肯從我游者吾能尊顯之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御史大夫昌下相國【周昌已為趙相御史大夫是趙堯耳】相國鄼侯下諸侯王御史中執法下郡守【中執法中丞也】其有意稱明徳者必身勸為之駕【有賢者郡守親自往勸勉令至京師駕車遣之】遣詣相國府署行義年【行狀年紀也】有而弗言覺免年老癃病勿遣【癃疲病也○音隆】
  文帝【諱恒髙帝子初封代王大臣誅諸吕迎立之廟號太宗○凡漢帝諡皆稱孝】議振貸詔【元年】
  方春和時草木羣生之物皆有以自樂而吾百姓鰥寡孤獨窮困之人或阽於死亡【阽近邊欲墮之意○音玷】而莫之省憂【省視也】為民父母將何如其議所以振貸之
  養老詔【元年】
  老者非帛不煖非肉不飽今嵗首不時使人存問長老又無布帛酒肉之賜將何以佐天下子孫孝養其親今聞吏稟當受鬻者或以陳粟【稟給也鬻淖糜也給未使為糜鬻也陳久舊也】豈稱養老之意哉具為令
  賜南粤王佗書【趙佗髙祖十一年立為南粤王髙后時叛僭尊號文帝元年初鎮撫天下使告諸侯代來即位意以陸賈為太中大夫使南粤賈至佗恐頓首稱臣】
  皇帝謹問南粤王甚苦心勞意朕髙皇帝側室之子【言非正嫡所生也】棄外奉北藩于代道里遼逺壅蔽樸愚未嘗致書髙皇帝棄羣臣孝惠皇帝即世髙后自臨事不幸有疾日進不衰以故誖暴乎治諸吕為變故亂法不能獨制廼取它姓子為孝惠皇帝嗣賴宗廟之靈功臣之力誅之已畢朕以王侯吏不釋之故【辭讓帝位不見置也】不得不立今即位乃者聞王遺將軍隆慮侯【周竈】書求親昆弟請罷長沙兩將軍【佗之昆弟在故鄉者求訪之而兩將軍將兵撃越者請罷之以賔附于漢也言親昆弟者謂有服屬者也】朕以王書罷將軍博陽侯【陳濞】親昆弟在真定者已遣人存問修治先人冢前日聞王發兵于邊為寇災不止當其時長沙苦之南郡尤甚雖王之國庸獨利乎必多殺士卒傷良將吏寡人之妻孤人之子獨人父母得一亡十朕不忍為也朕欲定地犬牙相入者以問吏吏曰髙皇帝所以介長沙土也【介隔也】朕不得擅變焉吏曰得王之地不足以為大得王之財不足以為富服領以南王自治之【領山名也長沙南界】雖然王之號為帝兩帝並立亡一乗之使以通其道是爭也爭而不讓仁者不為也願與王分棄前患【彼此共去故云分】終今以来通使如故故使賈馳諭告王朕意王亦受之毋為寇災矣上褚五十衣中禇三十衣下禇二十衣遺王【以綿裝衣曰褚上中下者綿多少薄厚之差也】願王聴樂娛憂存問鄰國【謂東越及甌駱等】
  日食求言詔【二年】
  朕聞之天生民為之置君以養治之人主不徳布政不均則天示之災以戒不治乃十一月晦日有食之適見於天【適讀曰謫責也】災孰大焉朕獲保宗廟以微眇之身託于士民君王之上天下治亂在予一人唯二三執政猶吾股肱也朕下不能治育羣生上以累三光之明【三光日月星也】其不徳大矣令至其悉思朕之過失【令謂此詔書】及知見之所不及匄以啓告朕【匄乞也啓開也○匄音蓋】及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者以匡朕之不逮因各敕以職任務省繇費以便民【繇音徭】朕旣不能逺徳故然念外人之有非【寢視不安貌非姦非也】是以設備未息今縱不能罷邊屯戌又飭兵厚衞其罷衞將軍軍太僕見馬遺財足【遺留也財與纔同纔少也太僕見在之馬今當減留纔足充事而已】餘皆以給傳置【置者置傳驛之所因名置也】
  除誹謗訞言之令詔【二年】
  古之治天下朝有進善之旌【旌旛也堯設之五達之道令民進善也】誹謗之木【橋梁邊板所以書政治之愆失也】所以通治道而来諫者也今法有誹謗訞言之罪【髙后元年詔除訞言之令今此又有訞言之罪是則中間曽重復設此條也訞與妖同】是使衆臣不敢盡情而上無由聞過失也將何以来逺方之賢良其除之民或祝詛上以相約而後相謾【謾欺也初為要約共行祝詛後相欺誑中道而止無實事也○謾音慢】吏以為大逆其有他言吏又以為誹謗此細民之愚無知抵死【抵觸也】朕甚不取自今以来有犯此者勿聽治
  賜民田租之半詔【二年】
  農天下之大本也民所恃以生也而民或不務本而事末故生不遂【衣食乏絶致有夭喪故不遂其生】朕憂其然故今兹親率羣臣農以勸之其賜天下民今年田租之半【免不收也】
  議犯法相坐詔【二年】
  法者治之正所以禁暴而衞善人也今犯法者已論而使無罪之父母妻子同産坐之及收【收錄為官奴婢也】朕甚弗取其議朕聞之法正則民慤罪當則民從且夫牧民而道之以善者吏也旣不能道又以不正之法罪之是法反害于民為暴者也【法害于人是法為暴也】朕未見其便宜孰計之【漢興之初雖有約法三章網漏吞舟之魚然其大辟尚有夷三族之令至髙后元年除三族罪訞言令孝文二年再詔丞相太尉御史盡除收律相坐法○孰古熟字】
  勸農詔【十二年】
  道民之路在於務本朕親率天下農十年于今而野不加辟【辟讀曰闢開也】嵗一不登民有饑色【無蓄積故也】是從事焉尚寡而吏未加務也吾詔書數下嵗勸民種樹【樹謂蓺植也】而功未興是吏奉吾詔不勤而勸民不明也且吾農民甚苦而吏莫之省將何以勸焉其賜農民今年租税之半
  勞賜三老孝悌力田詔【十二年】
  孝悌天下之大順也力田為生之本也三老衆民之師也廉吏民之表也朕甚嘉此二三大夫之行今萬家之縣云無應令【無孝悌力田之人可應察舉之令】豈實人情是吏舉賢之道未備也其遣謁者勞賜三老孝者帛人五匹悌者力田二匹廉吏二百石以上率百石者三匹【自二百石以上毎百石加三匹】及問民所不便安而以户口率置三老孝悌力田常員【計户口之數以率之増置其員廣教化也】令各率其意以道民焉
  除肉刑詔【十三年齊太倉令淳于公有罪當刑少女緹縈隨至長安上書願沒入為官婢贖父刑罪帝憐悲其意遂下令除肉刑】
  制詔御史蓋聞有虞氏之時畫衣冠異章服以為戮而民弗犯何治之至也今法有肉刑三【黥劓二刖左右趾合一凡三也】而姦不止其咎安在非乃朕徳之薄而教不明與吾甚自愧故夫訓道不純而愚民陷焉【道讀曰】詩曰愷弟君子民之父母今人有過教未施而刑已加焉或欲改行為善而道亡繇至朕甚憐之夫刑至斷支體刻肌膚終身不息【息生也】何其刑之痛而不徳也豈稱為民父母之意哉其除肉刑有以易之及令罪人各以輕重不亡逃有年而免【其不逃亡者滿其年數得免為庶人】具為令
  除田租税詔【十三年】
  農天下之本務莫大焉今廑身從事【廑古勤字】而有租税之賦是謂本末者無以異也【本農也末賈也言農與賈俱出租無異也】其於勸農之道未備其除田之租税賜天下孤寡布帛絮各有數
  令祠官致敬無祈詔【十四年】
  朕獲執犧牲珪幣以事上帝宗廟十四年于今厯日彌長以不敏不明而久撫臨天下朕甚自媿其廣増諸祀壇場珪幣昔先王逺施不求其報望祀不祈其福右賢左戚先民後已【以賢為上然後及親也】至明之極也今吾聞祠官祝釐【釐福也○音僖】皆歸福於朕躬不為百姓朕甚媿之夫以朕之不徳而專鄉獨美其福百姓不與焉是重吾不徳也其令祠官致敬無有所祈【按十三年夏詔曰蓋聞天道禍自怨起而福由徳興百官之非皆由朕躬今祈祝之官移過于下以彰吾之不徳朕甚不取其除之與此同意】
  策賢良詔【十五年詔有司舉賢良文學士上親䇿詔之時黽錯在選中】
  昔者大禹勤求賢士施及方外四極之内舟車所至人迹所及靡不聞命以輔其不逮近者獻其明逺者通厥聰比善戮力以翼天子【比和也】是以大禹能亡失徳夏以長楙【楙美也】髙皇帝親除大害去亂從【亂從謂禍亂之蹤跡也】並建豪英以為官師為諫爭輔天子之闕而翼戴漢宗也賴天之靈宗廟之福方内以寧澤及四夷今朕獲執天下之正以承宗廟之祀朕旣不徳又不敏明弗能燭而智不能治此大夫之所著聞也故詔有司諸侯王三公九卿及主郡吏【主郡吏謂郡守也】各帥其志以選賢良明于國家之大體通于人事之終始及能直言極諌者各有人數將以匡朕之不逮二三大夫之行當此三道【三道國體人事直言也二三大夫總謂當時受䇿者】朕甚嘉之故登大夫于朝親諭朕志大夫其上三道之要及永惟朕之不徳吏之不平政之不宣民之不寧四者之闕悉陳其志毋有所隠上以薦先帝之宗廟下以興愚民之休利著之于篇朕親覽焉觀大夫所以佐朕至與不至書之周之宻之重之閉之【重直龍反】興自朕躬大夫其正論毋枉執事【毋為有司枉撓也】烏虖戒之二三大夫其帥志毋怠
  議佐百姓詔【後元年】
  間者數年比不登又有水旱疾疫之災朕甚憂之愚而不明未達其咎意者朕之政有所失而行有過與乃天道有不順地利或不得人事多失和鬼神廢不享與何以致此將百官之奉養或費無用之事或多與何其民食之寡乏也夫度田非益寡而計民未加益以口量地其於古猶有餘而食之甚不足者其咎安在無乃百姓之從事於末以害農者蕃為酒醪以靡榖者多六畜之食焉者衆與細大之義吾未能得其中其與丞相列侯吏二千石博士議之有可以佐百姓者率意逺思無有所隠
  定和親詔【後二年】
  朕旣不明不能逺徳使方外之國或不寧息夫四荒之外不安其生【戎狄荒服故曰四荒言其荒怱去来無常也】封圻之内勤勞不處【圻亦畿字王畿千里不處者不獲安居】二者之咎皆自於朕之徳薄而不能達逺也間者累年匈奴並暴邊境多殺吏民邊城兵吏又不能諭其内志以重吾不徳夫久結難連兵中外之國將何以自寧今朕夙興夜寐勤勞天下憂苦萬民為之惻怛不安未嘗一日忘於心故遣使者冠蓋相望結轍於道【使車往還故轍如結也】以諭朕志於單于今單于反古之道【反還也】計社稷之安便萬民之利新與朕俱棄細過偕之大道結兄弟之義以全天下元元之民和親以定始于今年
  遺匈奴書【後二年】
  皇帝敬聞匈奴大單于無恙使當户且渠雕渠難郎中韓遼遺朕馬二匹已至敬受【當户且渠者一人為二官雕渠難者其姓名】先帝制長城以北引弓之國受令單于長城以内冠帶之室朕亦制之使萬民耕織射獵衣食父子毋離臣主相安俱無暴虐今聞渫惡民貪降其趨【渫惡民邪惡不正之民降下也謂下意于利也○渫先列反趨讀曰趣】背義絶約忘萬民之命離兩主之歡然其事已在前矣書云二國已和親兩主驩説寢兵休卒養馬世世昌樂翕然更始朕甚嘉之聖者日新改作更始使老者得息幼者得長各保其首領而終其天年朕與單于俱由此道順天恤民世世相傳施之無窮天下莫不咸嘉使漢與匈奴鄰敵之國匈奴處北地寒殺氣早降故詔吏遺單于秫糵金帛綿絮它物嵗有數今天下大安萬民熙熙獨朕與單于為之父母朕追念前事薄物細故謀臣計失皆不足以離昆弟之驩朕聞天不頗覆地不偏載朕與單于皆捐細故俱蹈大道墮壊前惡以圖長久使兩國之民若一家子元元萬民下及魚鼈上及飛鳥跂行喙息蝡動之類【跂行凡有足而行者喙息凡以○出氣者蝡蝡動貌○跂音啓喙許穢反蝡人兖反】莫不就安利避危殆故来者不止天之道也俱去前事朕釋逃虜民【謂漢人逃入匈奴者令不追】單于毋言章尼等【背單于降漢者】朕聞古之帝王約分明而不食言【食言者終為不信弃其前言如食而盡】單于留志天下大安和親之後漢過不先【言更不負約】單于其察之
  景帝【諱啓文帝太子】
  定孝文廟樂舞詔【元年】
  蓋聞古者祖有功而宗有徳制禮樂各有由歌者所以發徳也舞者所以明功也髙廟酎【正月旦作酒八月成名曰酎酎之言純也至武帝時因八月嘗酎㑹諸侯廟中出金助祭所謂酎金也○酎直救反】奏武徳文始五行之舞【武徳髙祖所作也文始舜舞也五行周舞也武徳舞執干戚文始舞執羽籥五行舞冠冕衣服法五行色】孝惠廟酎奏文始五行之舞孝文皇帝臨天下通闗梁不異逺方【孝文十二年除闗不用傳令逺近若一】除誹謗去肉刑賞賜長老收恤孤獨以遂羣生減耆欲不受獻罪人不孥不誅亡罪不私其利也除宫刑出美人重絶人之世也朕旣不敏弗能勝識此皆上世之所不及而孝文皇帝親行之徳厚侔天地利澤施四海靡不獲福明象乎日月而廟樂不稱朕甚懼焉其為孝文皇帝廟為昭徳之舞以明休徳然後祖宗之功徳施于萬世永永無窮朕甚嘉之其與丞相列侯中二千石禮官具禮儀奏
  讞疑獄詔【中五年】
  法令度量所以禁暴止邪也獄人之大命死者不可復生吏或不奉法令以貨賂為市朋黨比周以苛為察以刻為明令亡罪者失職朕甚憐之有罪者不伏罪姧法為暴甚亡謂也諸獄疑若雖文致於法而於人心不厭者輒讞之【厭服也讞平議也○讞魚列反】
  治獄務寛詔【後元年】
  獄重事也人有智愚官有上下獄疑者讞有司有司所不能決移廷尉有令讞而後不當讞者不為失【假令讞訖其理不當所讞之人不為罪失】欲令治獄者務先寛
  令天下務農蠶詔【後二年】
  雕文刻鏤傷農事者也錦繡纂組害女紅者也【纂赤組也○紅讀曰功】農事傷則饑之本也女紅害則寒之原也夫饑寒並至而能亡為非者寡矣朕親耕后親桑以奉宗廟粢盛祭服為天下先不受獻減大官省繇賦欲天下務農蠶素有畜積以備災害彊毋攘弱衆毋暴寡老耆以夀終幼孤得遂長【遂成也】今嵗或不登民食頗寡其咎安在或詐偽為吏【謂挾詐偽以為吏】吏以貨賂為市漁奪百姓侵牟萬民【牟食苗根蟲也侵牟食民比之蛑賊也漁言若漁獵之為也】縣丞長吏也姧法與盜盜甚無謂也【姧法因法作姧也與盜謂盜者當治而知情反佐與之是則共盜無異也】其令二千石各修其職不事官職耗亂者丞相以聞請其罪【耗不明也讀與眊同】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
  重廉士詔【後二年】
  人不患其不知患其為詐也不患其不勇患其為暴也不患其不富患其亡厭也其惟廉士寡欲易足今訾算十以上廼得官【疾吏之貪限訾十算廼得為吏十算十萬也】廉士算不必衆有市籍不得官無貲又不得官朕甚愍之訾算四得官亡令廉士久失職貪夫長利
  勸農桑詔【後三年】
  農天下之大本也黄金珠玉饑不可食寒不可衣以為幣用不識其終始【幣者所以通有無易貴賤也】間嵗或不登意為末者衆農民寡也其令郡國務農桑益種樹可得衣食物吏發民若取庸采黄金珠玉者坐臧為盜【發民用其民取庸用其資以雇庸】二千石聽者與同罪
  武帝【諱徹景帝中子初封膠東王後為皇太子嗣位廟號世宗】
  策賢良制【建元元年武帝即位舉賢良文學之士親䇿之時董仲舒為舉首】
  朕獲承至尊休徳傳之無窮而施之罔極任大而守重是以夙夜不遑康寧永惟萬事之統猶懼有闕故廣延四方之豪儁郡國諸侯公選賢良修潔博習之士欲聞大道之要至論之極今子大夫褎然為舉首【褎然盛服貎】朕甚嘉之子大夫其精心致思朕垂聽而問焉蓋聞五帝三王之道改制作樂而天下洽和百王同之當虞氏之樂莫盛于韶於周莫盛于勺【勺周頌篇也言能成先祖之功以養天下也】聖王已沒鍾鼓筦絃之聲未衰而大道微闕陵夷至虖桀紂之行王道大壞矣夫五百年之間守文之君當途之士欲則先王之法以戴翼其世者甚衆然猶不能反日以仆滅至後王而後止豈其所持操或誖謬而失其統與固天降命不可復反必推之于大衰而後息與烏虖凡所為屑屑夙興夜寐務法上古者又將無補與三代受命其符安在災異之變何緣而起性命之情或夭或夀或仁或鄙【夭夀命也仁鄙性也鄙謂不通也】習聞其號未燭厥理伊欲風流而令行刑輕而姦改【伊惟也】百姓和樂政事宣昭何修何飾而膏露降百榖登惪潤四海澤臻草木三光全寒暑平受天之祐享鬼神之靈【謂鬼神所歆饗】惪澤洋溢施虖方外延及羣生子大夫明先聖之業習俗化之變終始之序講聞髙誼之日久矣其明以諭朕科別其條勿猥勿并【猥積也并合也欲其一一疏理而言之】取之于術慎其所出廼其不正不直不忠不極枉于執事書之不泄興于朕躬毋悼後害【極中也公卿執事有不忠直而阿枉者皆令言之朕自發書不有漏泄勿懼有後害而不言也】子大夫其盡心靡有所隠朕將親覽焉
  復策賢良制【建元元年時董仲舒對策天子覽其對而異焉於是復䇿之】
  蓋聞虞舜之時游於巖廊之上【廊堂邊廡巖廊謂嚴峻之廊】垂拱無為而天下太平周文王至於日昃不暇食而宇内亦治夫帝王之道豈不同條共貫與何逸勞之殊也蓋儉者不造黄旌旗之飾及至周室設兩觀乗大路朱干玉戚八佾陳於庭而頌聲興【兩觀謂闕也大路玉路之車也干盾也戚鉞也朱丹其盾玉為戚把也佾列也舞者之行列也一列八人天子八列六十四人也】夫帝王之道豈異指哉或曰良玉不瑑【瑑謂雕刻為文也○音篆】又云非文亡以輔徳二端異焉殷人執五刑以督姦傷肌膚以懲惡成康不式四十餘年【式用也成康之時刑措不用】天下不犯囹圄空虚秦國用之死者甚衆刑者相望耗矣哀哉烏虖朕夙寤晨興惟前帝王之憲永思所以奉至尊章洪業皆在力本任賢【本謂農也】今朕親耕籍田以為農先勸孝弟崇有徳使者冠蓋相望問勤勞恤孤獨盡思極神功烈休徳未始云獲也今陰陽錯繆氛氣充塞【氛惡氣也】羣生寡遂黎民未濟廉恥貿亂賢不肖渾殽未得其真故詳延特起之士意庶幾乎今子大夫待詔百有餘人或道世務而未濟稽諸上古而不同考之于今而難行毋廼牽于文繫而不得騁與【謂懼于文吏之法】將所由異術所聞殊方與各悉對著于篇毋諱有司【言不當忌畏有司而不極言】明其指畧切磋究之以稱朕意
  復策賢良制【建元元年】
  蓋聞善言天者必有徵于人善言古者必有驗于今故朕垂問虖天人之應上嘉唐虞下悼桀紂寖微寖滅寖明寖昌之道【寖漸也】虚心以改今子大夫明于陰陽所以造化習于先聖之道業然而文采未極豈惑乎當世之務哉條貫靡竟統紀未終意朕之不明與聽若與夫三王之教所祖不同而皆有失或謂久而不易者道也意豈異哉今子大夫旣已著大道之極陳治亂之端矣其悉之究之孰之復之【悉盡也究竟也復反復重言之也】詩不云虖嗟爾君子毋常安息神之聽之介爾景福【小雅小明之詩安息安處也介助也景大也言人君不當茍自安處而已若能靖恭其位直道而行則神聽而知之助以大福也】朕將親覽焉子大夫其茂明之
  養老詔【建元元年】
  古之立教鄉里以齒朝廷以爵扶世導民莫善於徳然則於鄉里先耆艾奉髙年古之道也【六十曰耆五十曰艾】今天下孝子順孫願自竭盡㠯承其親外廹公事内乏資財是㠯孝心闕焉朕甚哀之民年九十㠯上已有受鬻法【給米粟以為糜鬻○鬻之六反】為復子若孫令得身帥妻妾遂其供養之事【若者䂊反之辭也有子即復子無子即復孫也】
  策賢良詔【元光五年復徵賢良文學上策詔之】
  蓋聞上古至治畫衣冠異章服而民不犯陰陽和五榖登六畜蕃甘露降風雨時嘉禾興朱草生山不童澤不涸【童無草木也】麟鳳在郊藪龜龍游於沼河洛出圖書父不喪子兄不哭弟北發渠搜南撫交阯【發徵發也渠搜逺夷之國】舟車所至人迹所及跂行喙息咸得其宜朕甚嘉之今何道而臻乎此子大夫修先聖之術明君臣之義講論洽聞有聲乎當世敢問子大夫天人之道何所本始吉凶之效安所期焉禹湯水旱厥咎何由仁義禮知四者之宜當安設施屬統垂業物鬼變化【屬繫也】天命之符廢興何如天文地理人事之紀子大夫習焉其悉意正議詳具其對著之于篇朕將親覽焉靡有所隠【時擢公孫對為第一按對策言仁義禮智歸重于智術曲學阿世宋儒吕祖謙真徳秀俱深非之今但錄制辭】
  興廉舉孝詔【元朔元年】
  公卿大夫所使總方畧壹統類廣教化美風俗也夫本仁祖義褒徳錄賢勸善刑暴【本仁祖義謂以仁義為本始】五帝三王所繇昌也朕夙興夜寐嘉與宇内之士臻於斯路故旅耆老復孝敬【旅耆老者加惠於耆老之人若賔旅也復孝敬者謂優復孝弟之人也】選豪俊講文學稽參政事祈進民心深詔執事興廉舉孝庶㡬成風紹休聖緒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三人並行厥有我師今或至闔郡而不薦一人是化不下究而積行之君子雍於上聞也【雍讀曰壅】二千石官長紀綱人倫【謂郡之守尉縣之令長】將何以佐朕燭幽隠勸元元厲蒸庶崇鄉黨之訓哉且進賢受上賞蔽賢䝉顯戮古之道也其與中二千石禮官博士議不舉者罪【有司奏議曰詔書昭先帝聖緒令二千石舉孝廉所以化元元移風俗也不舉孝不奉詔當以不敬論不察廉不勝任也當兎奏可】
  赦天下詔【元朔元年】
  朕聞天地不變不成施化陰陽不變物不暢茂易曰通其變使民不倦【此易下繫之辭也言通物之變故能樂其器用不懈倦也】詩云九變復貫知言之選【貫事也論語曰仍舊貫選擇也此言文質不同寛猛殊用循環復舊擇善而從之】朕嘉唐虞而樂殷周據舊以鑒新其赦天下與民更始諸逋貸及辭訟在孝景後三年㠯前皆勿聽治
  置博士弟子詔【元朔五年公孫請為博士置弟子員】
  蓋聞導民㠯禮風之㠯樂今禮壊樂崩朕甚閔焉故詳延天下方聞之士咸薦諸朝【方道也禮記曰隆禮由禮謂之有方之士聞博聞也】其令禮官勸學講議洽聞舉遺興禮㠯為天下先【舉遺逸之文而與禮樂】太常其議予博士弟子崇鄉黨之化㠯厲賢材焉
  賜三老孝悌力田帛詔【元狩元年】
  朕聞咎繇對禹曰在知人知人則哲惟帝難之蓋君者心也民猶支體支體傷則心㦧怛日者淮南衡山修文學流貨賂兩國接壤怵於邪説【怵者誘也】而造簒弑此朕之不徳詩云憂心慘慘念國之為虐【小雅正月之詩】已赦天下滌除與之更始朕嘉孝悌力田哀夫老眊孤寡鰥獨【眊古耄字八十曰耄】或匱於衣食甚憐愍焉其遣謁者巡行天下存問致賜曰皇帝使謁者【謁者令使者宣詔書之文】賜縣三老孝者帛人五匹鄉三老弟者力田帛人三匹年九十㠯上及鰥寡孤獨帛人二匹絮三斤八十㠯上米人三石有寃失職使者㠯聞【職常也失職者失其常業及常理也】縣鄉即賜毋贅聚【贅㑹也令勿擅徵召贅聚三老孝弟力田也即就也各遣就其所居而賜之】
  賜齊王閎策【元狩六年三王同日立皆賜䇿各以國土風俗申戒其後齊懐王薨無子國除昭帝時旦謀反自殺宣帝時胥坐祝詛誅】
  惟元狩六年四月乙已皇帝使御史大夫湯【張湯】廟立子閎為齊王【廟授策也】曰烏呼小子閎受兹青社【王者以五色土為太社封四方諸侯各以其方色土與之苴以白茅歸以立社】朕承天序惟稽古建爾國家封于東土世為漢藩輔烏呼念哉共朕之詔【共讀曰恭】惟命不于常人之好徳克明顯光義之不圖俾君子怠【言人若好徳則能明顯有光輝若不圖于義則君子懈怠無歸附之者】悉爾心允執其中天祿永終厥有愆不臧廼凶于乃國而害于爾躬嗚呼保國乂民可不敬與王其戒之
  賜燕王旦策
  嗚呼小子旦受兹社建爾國家封于北土世為漢藩輔嗚呼薰鬻氏虐老獸心以姦巧邊甿【薰鬻堯時匈奴號也虐老謂貴少壯賤耆老獸心言貪暴而無仁義也○薰音勲鬻音育】朕命將率徂征厥罪萬夫長千夫長三十有二帥【時所獲三十二帥也】降旗奔師【昆邪王偃其旗鼓而來降也】薰鬻徙域【匈奴徙東】北州以妥【妥安也】悉爾心毋作怨毋作棐徳【棐匪同非也】毋廢廼備非教士不得從徵【士不素習不得應召】王其戒之
  賜廣陵王胥策
  嗚呼小子胥受兹赤社建爾國家封于南土世世為漢藩輔古人有言曰大江之南五湖之間其人輕心揚州保疆【保恃也】三代要服不及以正【要服次荒服之内者也正政也○要一遥反】烏呼悉爾心祗祗兢兢廼惠廼順毋桐好逸毋邇宵人【桐輕脱之貌○音通】惟法惟則書云臣不作福不作威靡有後羞王其戒之
  遣博士巡行天下詔【元狩六年】
  日者有司以幣輕多姦【幣錢也】農傷而末衆又禁兼并之塗故改幣㠯約之【更去半兩錢行五銖錢皮幣以檢約姦邪】稽諸往古制宜於今廢期有月【自往年三月至今年四月期有餘月矣】而山澤之民未諭夫仁行而從善義立則俗易意奉憲者所㠯之未明與將百姓所安殊路而撟䖍吏因乗埶㠯侵蒸庶邪【稱詐為撟强取為䖍撟與矯同】何紛然其擾也今遣博士大等六人分循行天下【大褚大也】存問鰥寡廢疾無㠯自振業者貸與之諭三老孝弟㠯為民師舉獨行之君子徵詣行在所【天子或在京師或出巡狩不可豫定故言行在所耳】朕嘉賢者樂知其人廣宣厥道士有特招使者之任也【設士有殊才異行當特招者任在使者分別之】詳問隠處亡位及寃失職姦猾為害野荒治苛者舉奏郡國有所㠯為便者上丞相御史㠯聞
  遣博士巡行江南詔【元鼎二年】
  仁不異逺義不辭難【逺近如一為仁不憚艱難為義】今京師雖未為豐年山林池澤之饒與民共之今水潦移於江南廹隆冬至朕懼其饑寒不活江南之地火耕水耨【燒草下水種稻草與稻並生髙七八寸因悉芟去復下水灌之草死獨稻長所謂火耕水耨】方下巴蜀之粟致之江陵遣博士中等分循行諭告所抵無令重困吏民有振救饑民免其戹者具舉㠯聞
  封周子南君詔【元鼎四年】
  祭地冀州【后土祠在汾陰本冀州地】瞻望河洛巡省豫州觀于周室邈而無祀【邈逺絶之意】詢問耆老廼得孽子嘉其封嘉為周子南君㠯奉周祀【子南其封邑之號以為周後故總言周子南君】
  勅楊僕書【元鼎六年楊僕宜陽人為樓船將軍征南越有功封將梁侯東越反上欲復使將為其伐前勞以書勅責之僕惶恐願盡死贖罪】
  將軍之功獨有先破石門尋陿【尋陿地名僕討南粤先陷尋陿破石門】非有斬將搴旗之實也烏足以驕人哉前破番禺捕降者以為虜掘死人以為獲是一過也建徳吕嘉逆罪不容於天下將軍擁精兵不窮追超然以東越為援是二過也士卒暴露連嵗為朝㑹不置酒將軍不念其勤勞而造佞巧請乗傳行塞因用歸家懐銀黄垂三組夸鄉里是三過也失期内顧以道惡為解失尊尊之序是四過也欲請蜀刀問君賈㡬何對曰率數百武庫日出兵而陽不知挾偽干君是五過也受詔不至蘭池宫明日又不對假令將軍之吏問之不對令之不從其罪何如推此心以在外江海之間可得信乎今東越深入將軍能率衆以掩過不
  減内史地租詔【元鼎六年自鄭國鑿渠後至是百三十六嵗而兒寛為左内史奏請穿鑿六輔渠以溢溉鄭國傍髙卬之田于是天子下詔】
  農天下之本也泉流灌寖所以育五榖也左右内史地名山川原甚衆細民未知其利故為通溝瀆畜陂澤所以備旱也今内史稻田租挈重不與郡同【租挈收田租之約令也郡謂四方諸郡也○挈苦計反】其議減令吏民勉農盡地利平繇行水【平繇者均齊渠堰之力役】勿使失時
  察茂材異等詔【元封五年時名臣文武欲盡因下詔】
  蓋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故馬或奔踶而致千里【踶蹋也奔踶者乗之即奔立則踶人也○踶徒計反】士或有負俗之累而立功名【負俗謂被世譏論也】夫泛駕之馬【泛覆也覆駕者言馬有逸氣而不循軌轍也○泛方勇反】跅弛之士【跅者跅落無檢局弛者放廢不遵禮度○跅土各反】亦在御之而已其令州郡察吏民有茂材異等【舊言秀才避光武諱稱茂材】可為將相及使絶國者
  賜會稽太守書【嚴助使淮南還上問所欲對願為㑹稽太守於是拜為㑹稽太守數年不聞問上賜責】
  制詔㑹稽太守君厭承明之廬【承明廬在石渠閣外直宿所止曰廬】勞侍從之事懐故土出為郡吏㑹稽東接於海南近諸越【越種非一故曰諸】北枕大江【枕臨也】間者濶焉久不聞問具以春秋對毋以蘇秦縱横
  賜吾丘夀王璽書【夀王髙材通明為侍中中郎㑹東郡盜賊起拜東郡都尉不復置太守是時軍旅數發年歳不熟盜賊益多故賜書】
  子在朕前之時知畧輻湊【言其無方而至若車輪之歸于轂】以為天下少雙海内寡二及至連十餘城之守任四千石之重【郡守都尉皆二千石夀王兼總二任故云四千石也】職事並廢盜賊從横甚不稱在前時何也
  罷屯輪臺詔【是時上既悔逺征伐而搜粟都尉桑羊與丞相御史奏言輪臺以東捷枝渠犂皆故國可遣卒屯種上廼下詔深陳既往之悔由是不復出軍而封丞相車千秋為富民侯以明休息思富養民也】
  前有司奏欲益民賦三十助邊用【三十者毎口轉増三十錢也】是重困老弱孤獨也而今又請遣卒田輪臺輪臺西於車師千餘里前開陵侯擊車師時【開陵侯匈奴介和王来降者】危須尉犂樓蘭六國子弟在京師者皆先歸發畜食迎漢軍【畜謂馬牛羊等也】又自發兵凡數萬人王各自將共圍車師降其王諸國兵便罷力不能復至道上食漢軍漢軍破城食至多然士自載不足以竟師【士雖各自載糧而在道已盡至於歸塗尚苦乏食不足不能終師旅之事也】彊者盡食畜産羸者道死數千人朕發酒泉驢槖駝負食出玉門迎軍吏卒起張掖不甚逺然尚厮留甚衆【厮留言其前後離厮不相逮及也】曩者朕之不明以軍上書言匈奴縛馬前後足置城下馳言秦人我匄若馬【謂中國人為秦人】又漢使者久留不還故興師遣貳師將軍欲以為使者威重也古者卿大夫與謀參以蓍龜不吉不行廼者以縛馬書徧視丞相御史二千石諸大夫郎為文學者廼至郡屬國都尉成忠趙破奴等皆以虜自縛其馬不祥甚哉或以為欲以見彊夫不足者視人有餘易之卦得大過爻在九五【其繇曰枯楊生華象曰枯楊生華何可久也謂匈奴破不久也】匈奴困敗公車方士太史治星望氣及太卜龜蓍皆以為吉匈奴必破時不可再得也又曰北伐行將於鬴山必克【行將謂遣將率行也鬴山山名鬴古釡字】卦諸將貳師最吉故朕親發貳師下鬴山詔之必毋深入今計謀卦兆皆反繆重合侯【莽通】得虜者言聞漢軍當来匈奴使巫埋羊牛所出諸道及水上以詛軍單于遺天子馬裘常使巫祝之縛馬者詛軍事也又卜漢軍一將不吉匈奴常言漢極大然不能饑渴【能音耐】失一狼走千羊廼者貳師敗軍士死畧離散悲痛常在朕心今請逺田輪臺欲起亭隧【隧者依深險之處開通行道也】是擾勞天下非所以優民也今朕不忍聞大鴻臚等又議欲募囚徒送匈奴使者明封侯之賞以報忿五伯所弗能為也且匈奴得漢降者常提掖搜索問以所聞今邊塞未正闌出不禁障長吏使卒獵獸以皮肉為利卒苦而㷭火乏失亦上集不得【言邊塞有闌出逃亡之人而主者不禁又長吏利於皮肉多使障之卒獵獸故令㷭火有乏又其人勞苦因致奔亡凡有此失皆不集於所上文書】後降者来若捕生口虜廼知乏【既不上書所以當時不知至有降者来及捕生口或虜得匈奴人言之乃知此事】當今務在禁苛暴止擅賦力本農修馬復令以補缺毋乏武備而已【馬復因養馬以免徭賦也○復方目反】郡國二千石各上進畜馬方畧補邊狀與計對【與上計者同来赴對也】
  昭帝【諱弗陵武帝少子】
  賜涿郡韓福等五人詔【元鳳元年賜郡國所選有行義者韓福等五人帛人五十匹遣歸】
  朕閔勞以官職之事【閔哀韓福等不忍勞役以官職之事】其務修孝弟以教鄉里令郡縣常以正月賜羊酒有不幸者賜衣被一襲祠以中牢【一襲一稱也猶今言一副也中牢即少牢謂羊豕也】
  賜燕王旦璽書【元鳳元年燕王旦與左將軍上官桀等謀反天子使使者賜燕王璽書旦得書自絞死】
  昔髙皇帝王天下建立子弟以藩屏社稷先日諸吕陰謀大逆劉氏不絶若髮賴絳侯等誅討賊亂尊立孝文以安宗廟非以中外有人表裏相應故耶樊酈曹灌攜劍推鋒從髙皇帝墾菑除害耘鉏海内當此之時頭如蓬葆【草叢生曰葆】勤苦至矣然其賞不過封侯今宗室子孫曾無暴衣露冠之勞裂地而王之分財而賜之父死子繼兄終弟及今王骨肉至親敵吾一體廼與他姓異族謀害社稷親其所疏疏其所親有悖逆之心無忠愛之義如使古人有知【古人謂先人】當何面目復奉齊酎見髙祖之廟乎
  宣帝【諱詢武帝曾孫廟號中宗】
  地震舉賢良方正詔【本始四年】
  蓋災異者天地之戒也朕承洪業奉宗廟託于士民之上未能和羣生廼者地震北海琅邪壊祖宗廟朕甚懼焉丞相御史其與列侯中二千石博問經學之士有以應變輔朕之不逮毋有所諱令三輔太常内郡國舉賢良方正各一人律令有可蠲除以安百姓條奏被地震壊敗甚者勿收租賦
  令郡國舉孝弟詔【地節三年】
  朕既不逮民不明【不逮者意慮不及也】反側晨興念慮萬方不忘元元唯恐羞先帝聖徳故並舉賢良方正以親萬姓厯載臻兹然而俗化闕焉傳曰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其令郡國舉孝弟有行義聞於鄉里者各一人
  罷車騎等屯兵詔【地節三年】
  廼者九月壬申地震朕甚懼焉有能箴朕過失及賢良方正直言極諫之士以匡朕之不逮毋諱有司【諱避也雖有司在顯職者皆言其過勿避之】朕既不徳不能附逺是以邊境屯戍未息今復飭兵重屯久勞百姓【飭整也】非所以綏天下也其罷車騎將軍右將軍屯兵
  遭喪勿繇詔【地節四年】
  民以孝則天下順今百姓或遭衰絰凶災【衰千囘反】而吏繇事使不得葬【繇讀曰揺事謂役使之】傷孝子之心朕甚憐之自今諸有大父母父母喪者勿繇事使得收斂送終盡其子道
  首匿勿坐詔【地節四年】
  父子之親夫婦之道天性也雖有患禍猶䝉死而存之【䝉冒也】誠愛結於心仁厚之至也豈能違之哉自今子首匿父母妻匿夫孫匿大父母皆勿坐【凡首匿者言為謀首而藏匿罪人】其父母匿子夫匿妻大父母匿孫罪殊死皆上請廷尉以聞
  減鹽賈詔【地節四年】
  朕惟百姓失職不贍遣使者循行郡國問民所疾苦吏或營私煩擾不顧厥咎朕甚閔之今年郡國頗被水災已振貸鹽民之食而賈咸貴【賈讀曰價】衆庶重困【更増其困也】其減天下鹽賈
  令郡國嵗上繫囚詔【地節四年】
  令甲死者不可生【令有先後故有令甲令乙令丙甲乙者若今之第一第二篇耳】刑者不可息【息謂生長也言劓刖臏割之徒不可更生長亦猶謂子為息耳】此先帝之所重而吏未稱今繫者或以掠辜若饑寒瘐死獄中【瘐病也囚徒病律名為瘐】何用心逆人道也朕甚痛之其令郡國嵗上繫囚以掠笞若瘐死者所坐名縣爵里【名其人名也縣所屬縣也爵其身之官爵也里所居邑里也】丞相御史課殿最以聞【殿後也課居後也最凡要之首也課居先也○殿丁見反】
  令二千石察官屬詔【元康二年】
  獄者萬民之命所以禁暴止邪養育羣生也能使生者不怨死者不恨則可謂文吏矣今則不然用法或持巧心析律貳端深淺不平【析分也謂分破律條妄生端緒以出入人罪】增辭飾非以成其罪奏不如實上亦亡繇知【上者天子自謂也】此朕之不明吏之不稱四方黎民將何仰哉二千石各察官屬勿用此人吏務平法或擅興繇役飾廚傳稱過使客【使人及賔客来者稱其意而遣之令過去也○稱尺孕反】越職踰法以取名譽譬猶踐薄氷以待白日豈不殆哉今天下頗被疾疫之災朕甚愍之其令郡國被災甚者毋出今年租賦
  益吏奉詔【神爵三年】
  吏不廉平則治道衰今小吏皆勤事而奉祿薄【奉扶用反】欲其毋侵漁百姓難矣其益吏百石以下奉十五
  使尚書詔問黄霸【五鳳三年樂陵侯史髙以外屬舊恩侍中貴重丞相黄霸薦髙可太尉天子使尚書詔問霸霸免冠謝罪】
  太尉官罷久矣丞相兼之所以偃武興文也如國家不虞邊境有事左右之臣皆將帥也夫宣明教化通達幽隠使獄亡寃刑邑亡盜賊君之職也將相之官朕之任焉侍中樂陵侯髙帷幄近臣朕之所自親君何越職而舉之尚書令受丞相對
  戒不禁姦邪詔【黄龍元年】
  蓋聞上古之治君臣同心舉措曲直各得其所是以上下和洽海内康平其徳弗可及已朕旣不明數申詔公卿大夫務行寛大順民所疾苦將欲配三王之隆明先帝之徳也今吏或以不禁姦邪為寛大縱釋有罪為不苛或以酷惡為賢皆失其中奉詔宣化如此豈不繆哉方今天下少事繇役省減兵革不動而民多貧盜賊不止其咎安在上計簿具文而已務為欺謾以避其課三公不以為意朕將何任諸請詔省卒徒自給者皆止【先是武帝以用度不足宜有以益官者或奉使求不受奉祿自省其徒衆以取其稟者或自給於是姦吏縁以為利所得多於本祿故絶之】御史察計簿疑非實者按之使真偽毋相亂
  元帝【諱奭宣帝太子】
  責丞相御史詔【上初即位闗東連年被災害民流入闗上於是數以朝日引見丞相御史入受詔條責以職事】
  惡吏負賊妄意良民【賊發不得恐負其殿故妄疑善人致其罪也】至亡辜死或盜賊發吏不亟追而反繫亡家【亟急也不急追賊反禁繫失物之家】後不敢復告以故寖廣民多寃結州郡不理連上書者交於闕廷二千石選舉不實是以在位多不任職民田有災害吏不肯除收趣【音促】其租以故重困闗東流民饑寒疾疫已詔吏轉漕虚倉廩開府臧【與藏同】相振救賜寒者衣至春猶恐不贍今丞相御史將欲何施以塞此咎悉意條狀陳朕過失
  蠲減律令詔【按刑法志元帝初立時詔】
  夫法令者所以抑暴扶弱欲其難犯而易避也今律令煩多而不約自典文者不能分明而欲羅元元之不逮【羅網也不逮言意識所不及】斯豈刑中之意哉其議律令可蠲除輕減者條奏唯在便安萬姓而已
  宫館勿繕治詔【初元元年】
  間者陰陽不調黎民饑寒無以保治惟徳淺薄不足以充入舊貫之居【論語云仍舊貫帝自謙言不足充入先帝之宫室】其令諸宫館希御幸者勿繕治【繕補也】太僕減榖食馬水衡省肉食獸【減謂損其數省者全去之】
  地震赦天下詔【初元二年】
  蓋聞賢聖在位陰陽和風雨時日月光星辰靜黎庶康寧考終厥命今朕恭承天地託于公侯之上明不能燭徳不能綏灾異並臻連年不息乃二月戊午地震于隴西郡毁落太上皇廟殿壁木飾壊敗豲道縣城郭官寺及民室屋壓殺人衆【豲道屬天水凡府庭所在皆謂之寺○豲音完】山崩地裂水泉涌出天惟降灾震驚朕師【師衆也】治有大虧咎至於斯夙夜兢兢不通大變深惟鬱悼未知其序間者嵗數不登元元困乏不勝饑寒以陷刑辟朕甚閔之郡國被地動灾甚者無出租賦赦天下有可蠲除減省以便萬姓者條奏毋有所諱丞相御史中二千石舉茂材異等直言極諌之士朕將親覽焉
  罷珠崖詔【初元三年珠崖郡山南縣反博謀羣臣待詔賈捐之以為宜棄珠崖救民饑饉從之】
  珠崖虜殺吏民背畔為逆今廷議者或言可擊或言可守或欲棄之其指各殊朕日夜思惟議者之言羞威不行則欲誅之狐疑辟難則守屯田通于時變則憂萬民夫萬民之饑餓與逺蠻之不討危孰大焉且宗廟之祭凶年不備况乎辟不嫌之辱哉今闗東大困倉庫空虚無以相贍又以動兵非特勞民凶年隨之其罷珠崖郡民有慕義欲内屬便處之不欲勿彊
  赦天下詔【初元三年】
  廼者火灾降於孝武園館朕戰栗恐懼不燭變異咎在朕躬羣司又未肯極言朕過以至於斯將何以寤焉百姓仍遭凶阸無以相振加以煩擾虖苛吏拘牽虖微文不得永終性命朕甚閔焉其赦天下
  罷甘泉建章宫衞詔【初元三年】
  蓋聞安民之道本繇陰陽間者陰陽錯謬風雨不時朕之不徳庶㡬羣公有敢言朕之過者今則不然媮合苟從未肯極言【媮與偷同】朕甚閔焉永惟烝庶之饑寒逺離父母妻子勞於非業之作衞於不居之宫【不急之事故云非業也】恐非所以佐陰陽之道也其罷甘泉建章宫衞令就農百官各省費條奏毋有所諱有司勉之毋犯四時之禁丞相御史舉天下明陰陽災異者各三人
  復責丞相御史詔【永光元年春霜夏寒日青亡光上復以詔條責】
  郎有從東方来者言民父子相棄丞相御史案事之吏匿不言邪將從東方来者加增之也何以錯繆至是欲知其實方今年歲未可預知也即有水旱其憂不細公卿有可以防其未然救其已然者不各以誠對毋有所諱
  罷初陵縣邑詔【永光四年】
  安土重遷黎民之性骨肉相附人情所願也頃者有司緣臣子之義奏徙郡國民以奉園陵令百姓逺棄先祖墳墓破業失産親戚別離人懐思慕之心家有不安之意是以東垂被虚耗之害闗中有無聊之民非久長之策也詩不云乎民亦勞止迄可小康惠此中國以綏四方【大雅民勞之詩】今所為初陵者勿置縣邑使天下咸安土樂業亡有動揺之心布告天下令明知之
  賜東平王太后璽書【東平王宇宣帝子時犯法與太后不相得上勅諭王復賜太后璽書】
  皇帝使諸吏宦者令承問東平王太后朕有聞【言母子不和也不欲指斥言之故云有聞也】王太后少加意焉夫福善之門莫美于和睦患咎之首莫大于内離今東平王出繦褓之中而託于南面之位加以年齒方剛涉學日寡驁忽臣下不自它于太后【不自它者親之辭也言不自同它人】以是之間能無失禮義者其唯聖人乎傳曰父為子隠直在其中矣王太后明察此意不可不詳閨門之内母子之間同氣異息骨肉之恩豈可忽哉豈可忽哉昔周公戒伯禽曰故舊無大故則不可棄也毋求備于一人夫以故舊之恩猶忍小惡而况此乎已遣使者諭王王旣悔過服罪太后寛忍以貰之【貰猶緩也】後宜不敢王太后強餐止思念慎疾自愛
  敕東平傅相詔
  夫人之性皆有五常及其少長耳目牽於耆欲故五常銷而邪心作情亂其性利勝其義而不失厥家者未之有也今王富於春秋氣力勇武獲師傅之教淺加以少所聞見自今以来非五經之正術敢以游獵非禮道王者輒以名聞
  報貢禹
  朕以生有伯夷之廉史魚之直守經據古不阿當世孶孳於民俗之所寡故親近生㡬參國政今未得久聞生之奇論也而云欲退意豈有所恨與將在位者與生殊乎【言志趣不同】往者嘗令金敞語生欲及生時祿生之子旣已諭矣今復云子少夫以王命辨䕶生家雖百子何以加傳曰亡懐土何必思故鄉生其強飯慎疾以自輔
  成帝【諱驁元帝太子】
  減刑詔【河平中】
  甫刑云五刑之屬三千大辟之罰其屬二百【甫刑即周書吕刑初為吕侯號曰吕刑後為甫侯又稱甫刑】今大辟之刑千有餘條律令煩多百有餘萬言奇請它比日以益滋【奇請謂常文之外主者別有所請以定罪也它比謂引它類以比附之稍増律條也○奇居宜反】自明習者不知所由欲以曉諭衆庶不亦難乎於以羅元元之民夭絶亡辜豈不哀哉其與中二千石二千石博士及明習律令者議減死刑及可蠲除約省者令較然易知條奏書不云乎惟刑之恤哉其審核之務準古法朕將盡心覽焉
  順四時月令詔【陽朔二年】
  昔在帝堯立羲和之官命以四時之事令不失其序故書云黎民於蕃時雍【尚書作變而此作蕃兩説並通】明以陰陽為本也今公卿大夫或不信陰陽薄而小之所奏請多違時政【時政月令也】傳以不知周行天下【言遞相因循以所不知之事施設教命周徧天下】而欲望陰陽和調豈不謬哉其務順四時月令
  舉博士詔【陽朔二年】
  古之立太學將以傳先王之業流化於天下也儒林之官四海淵原宜皆明於古今溫故知新通達國體故謂之博士否則學者無述焉為下所輕非所以尊道徳也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丞相御史其與中二千石二千石雜舉可充博士位者使卓然可觀
  勸農詔【陽朔四年】
  夫洪範八政以食為首斯誠家給刑錯之本也先帝劭農【劭勸勉也】薄其租税寵其強力【謂優寵力田之人】令與孝弟同科間者民彌惰怠鄉本者少趨末者衆將何以矯之方東作時其令二千石勉農桑出入阡陌致勞来之【南北曰阡東西曰陌】書不云乎服田力嗇乃亦有秋【農夫服田厲其膂力乃有秋收也此商書盤庚之辭】其朂之哉
  遣使者巡行郡國詔【鴻嘉四年】
  數勅有司務行寛大而禁苛暴訖今不改一人有辜舉宗拘繫農民失業怨恨者衆傷害和氣水旱為災闗東流冗者衆【冗散失其事業也】青幽冀部尤劇朕甚痛焉未聞在位有惻然者孰當助朕憂之已遣使者循行郡國被災害什四以上民貲不滿三萬勿出租賦逋貸未入皆勿收流民欲入闗輒籍内【録其民籍而内之】所之郡國謹邁以理【之往也】務有以全活之思稱朕意
  禁列侯近臣奢僭詔【永始四年】
  聖王明禮制以序尊卑異車服以章有徳雖有其財而無其尊不得踰制故民興行上義而下利方今世俗奢僭罔極靡有厭足公卿列侯親屬近臣四方所則未聞修身遵禮同心憂國者也或廼奢侈逸豫務廣第宅治園池多畜奴婢被服綺縠設鐘鼓備女樂車服嫁娶葬埋過制吏民慕效寖以成俗而欲望百姓儉節家給人足豈不難哉詩不云乎赫赫師尹民具爾瞻【小雅節南山之詩】其申勅有司以漸禁之青綠民所常服且勿止【然則禁紅紫之屬】列侯近臣各自省改司校尉察不變者
  哀帝【諱欣元帝庶孫定陶恭王子】
  罷樂府官詔【時黄門名倡丙彊景武之屬富顯於世哀帝自為定陶王時疾之又性不好音及即位下詔】
  惟世俗奢泰文巧而鄭衞之聲興夫奢泰則下不孫而國貧文巧則趨末背本者衆鄭衞之聲興則淫辟之化流而欲黎庶敦朴家給猶濁其源而求其清流豈不難哉孔子不云乎放鄭聲鄭聲淫其罷樂府官郊祭樂及古兵法武樂在經非鄭衞之樂者條奏別屬他官





  御選古文淵鑒巻十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十一目録
  漢
  賈山
  至言
  賈誼
  陳政事疏
  請積貯奏
  封建子弟疏
  諫封淮南四子疏
  諫民私鑄錢
  過秦論
  薄昭
  予淮南厲王書

cq=285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十一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庻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漢
  賈山【潁川人嘗給事潁陰侯為騎】
  至言【孝文時山上書言治亂之道借秦為喻名曰至言真徳秀曰漢自髙帝以来未有以書疏言事者山實始之蓋文帝廣開言路之故】
  臣聞為人臣者盡忠竭愚以直諫主不避死亡之誅者臣山是也臣不敢以久逺諭願借秦以為諭唯陛下少加意焉夫布衣韋帶之士【韋帶以單韋為帶無飾也】修身於内成名於外而使後世不絶息至秦則不然貴為天子富有天下賦斂重數百姓任罷【任謂役事也罷讀曰疲任疲言疲於役使也】赭衣半道羣盜滿山【犯罪者則衣赭衣行道之人半著赭衣言被罪者衆也】使天下之人戴目而視傾耳而聽【戴目者言常逺視有異志也傾耳而聽言樂禍亂也】一夫大謼天下嚮應者陳勝是也秦非徒如此也起咸陽而西
  至雍離宫三百【凡言離宫者皆謂於別處置之非常所居也】鐘鼓帷帳不移而具又為阿房之殿殿髙數十仞【阿房者言殿之四阿皆為房也一説大陵曰阿言其殿髙若於阿上為房也】東西五里南北千步從車羅騎四馬騖馳旌旗不橈【橈屈也言庭之廣大殿之髙敞衆騎馳騖無所廹觸建立旌旗不屈橈○橈女孝反】為宫室之麗至於此使其後世曾不得聚廬而託處焉為馳道於天下東窮燕齊南極吳楚江湖之上瀕海之觀畢至道廣五十步三丈而樹厚築其外隠以金椎【作壁如甬道隠築也以鐵椎築之○隠於靳反】樹以青松為馳道之麗至於此使其後世曾不得邪徑而託足焉死葬乎驪山吏徒數十萬人曠日十年【曠空也廢也言為重役空廢時日積年嵗也】下徹三泉【三重之泉言其深也】合采金石冶銅錮其内桼塗其外被以珠玉飾以翡翠【雄曰翡雌曰翠】中成觀游上成山林為葬薶之侈至於此使其後世曾不得蓬顆蔽冢而託葬焉【顆謂土塊蓬顆言塊上生蓬者耳○顆口果反】秦以熊羆之力虎狼之心蠶食諸侯并吞海内而不篤禮義故天殃已加矣臣昧死以聞願陛下少留意而詳擇其中臣聞忠臣之事君也言切直則不用而身危不切直則不可以明道故切直之言明主所欲急聞忠臣之所以䝉死而竭知也地之磽者雖有善種不能生焉【磽埆瘠薄也○磽口交反】江臯河瀕雖有惡種無不猥大【臯水邊淤地也猥盛也】昔者夏商之季世雖闗龍逢箕子比干之賢身死亡而道不用文王之時豪傑之士皆得竭其智芻蕘採薪之人皆得盡其力此周之所以興也故地之美者善養禾君之仁者善養士雷霆之所擊無不摧折者萬鈞之所壓無不糜滅者今人主之威非特雷霆也埶重非特萬鈞也開道而求諌和顔色而受之用其言而顯其身士猶恐懼而不敢自盡又廼况於縱欲恣行暴虐惡聞其過乎震之以威壓之以重則雖有堯舜之智孟賁之勇豈有不摧折者哉如此則人主不得聞其過失矣弗聞則社稷危矣古者聖王之制史在前書過失工誦箴諫瞽誦詩諫公卿比諫【比方事類以諌也】士傳言諌過庶人謗於道商旅議於市然後君得聞其過失也聞其過失而改之見義而從之所以永有天下也天子之尊四海之内其義莫不為臣然而養三老於太學親執醬而餽執爵而酳【進食曰餽酳者食已而以酒蕩口也○酳音幸】祝䭇在前祝鯁在後【䭇古饐字謂食不下也以老人好饐鯁故為備祝以祝之】公卿奉杖大夫進履舉賢以自輔弼求修正之士使直諫故以天子之尊尊養三老視孝也立輔弼之臣者恐驕也置直諌之士者恐不得聞其過也學問至於芻蕘者求善無饜也商人庶人誹謗已而改之從善無不聽也昔者秦政力并萬國富有天下破六國以為郡縣築長城以為闗塞秦地之固大小之埶輕重之權其與一家之富一夫之彊胡可勝計也然而兵破於陳涉地奪於劉氏者何也秦王貪很暴虐殘賊天下窮困萬民以適其欲也昔者周蓋千八百國以九州之民養千八百國之君用民之力不過歲三日什一而藉君有餘財民有餘力而頌聲作秦皇帝以千八百國之民自養力罷不能勝其役財盡不能勝其求一君之身耳所以自養者馳騁弋獵之娯天下弗能供也勞罷者不得休息饑寒者不得衣食亡罪而死刑者無所告訴人與之為怨家與之為讐故天下壊也秦皇帝身在之時天下已壊矣而弗自知也秦皇帝東巡狩至㑹稽琅琊刻石著其功自以為過堯舜統縣石鑄鐘虡【縣稱也石百二十斤稱銅鐵之斤石以鑄鐘虡言其奢泰也虡猛獸之名謂鐘鼓之柎飾為此獸○虡音鉅】篩土築阿房之宫【篩以竹簁為之○篩音師】自以為萬世有天下也古者聖王作諡三四十世耳雖堯舜禹湯文武絫世廣徳以為子孫基業無過二三十世者也秦始皇曰死而以諡法是父子名號有時相襲也以一至萬則世世不相復也【復重也】故死而號曰始皇帝其次曰二世皇帝者欲以一至萬也秦皇帝計其功徳度其後嗣世世無窮然身死纔數月耳天下四面而攻之宗廟滅絶矣秦皇帝居滅絶之中而不自知者何也天下莫敢告也其所以莫敢告者何也亡養老之義亡輔弼之臣亡進諌之士縱恣行誅退誹謗之人殺直諌之士是以道諛媮合茍容比其徳則賢於堯舜課其功則賢於湯武天下已潰而莫之告也詩曰匪言不能胡此畏忌聽言則對譖言則退此之謂也【大雅桑柔之篇】又曰濟濟多士文王以寧【大雅文王之篇】天下未嘗亡士也然而文王獨言以寧者何也文王好仁則仁興得士而敬之則士用用之有禮義故不致其愛敬則不能盡其心不能盡其心則不能盡其力不能盡其力則不能成其功故古之賢君於其臣也尊其爵祿而親之疾則臨視之亡數死則往弔哭之臨其小斂大斂已棺塗而後為之服錫衰麻絰而三臨其喪【錫衰以十五升布為之】未斂不飲酒食肉未葬不舉樂當宗廟之祭而死為之廢樂故古之君人者於其臣也可謂盡禮矣服法服端容貌正顔色然後見之故臣下莫敢不竭力盡死以報其上功徳立於後世而令聞不亡也今陛下念思祖考術追厥功【術亦作述】圖所以昭光洪業休徳使天下舉賢良方正之士天下皆訢訢焉曰將興堯舜之道三王之功矣天下之士莫不精白以承休徳今方正之士皆在朝廷矣又選其賢者使為常侍諸吏與之馳敺射獵一日再三出臣恐朝廷之解弛百官之墮於事也【解讀曰懈】諸侯聞之又必怠於政矣陛下即位親自勉以厚天下損食饍不聽樂減外徭衞卒止歲貢省廏馬以賦縣傳【賦給與也】去諸苑以賦農夫出帛十萬餘匹以賑貧民禮髙年九十者一子不事八十者二算不事【一子不事蠲其賦役二算不事免二口之算賦也】賜天下男子爵大臣皆至公卿發御府金賜大臣宗族亡不被澤者赦罪人憐其亡髮賜之巾憐其衣赭書其背父子兄弟相見也而賜之衣平獄緩刑天下莫不説喜是以元年膏雨降五榖登此天之所以相陛下也刑輕於它時而犯法者寡衣食多於前年而盜賊少此天下之所以順陛下也臣聞山東吏布詔令民雖老羸癃疾扶杖而往聽之願少須臾毋死思見徳化之成也今功業方就名聞方昭四方鄉風今從豪俊之臣方正之士直與之日日獵射擊兔伐狐以傷大業絶天下之望臣竊悼之詩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大雅蕩之篇】臣不勝大願願少衰射獵以夏歲二月定明堂造太學修先王之道【時以十月為歲首今欲定制度循於古法故特云用夏歲二月也】風行俗成萬世之基定然後唯陛下所幸耳古者大臣不媟【媟狎也○息列反】故君子不常見其齊嚴之色肅敬之容大臣不得與宴游方正修絜之士不得從射獵使皆務其方以髙其節【方謂廉隅也】則羣臣莫敢不正身修行盡心以稱大禮如此則陛下之道尊敬功業施於四海垂於萬世子孫矣誠不如此則行日壊而榮日滅矣夫士修之於家而壊之於天子之廷臣竊愍之陛下與衆臣宴遊與大臣方正朝廷論議夫遊不失樂朝不失禮議不失計軌事之大者也【軌謂法度也】
  賈誼【雒陽人文帝以為博士時年二十餘超遷歲中至大中大夫諸法令所更定及列侯就國其説皆自誼發之誼欲立制度興禮樂而絳灌之屬害其能天子後亦疏之以為長沙王太傳又為梁懐王太傅王薨誼自傷哭泣死年三十三】
  陳政事疏【時匈奴侵邊天下初定制度疎澗諸侯王僭儗地過古制誼上疏陳政事多所欲匡建其大畧云云】
  臣竊惟事埶可為痛哭者一可為流涕者二可為長太息者六若其它背理而傷道者難徧以疏舉進言者皆曰天下已安已治矣臣獨以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則諛皆非事實知治亂之體者也夫抱火厝之積薪之下而寢其上【厝置也○厝千故反】火未及然因謂之安方今之埶何以異此本末舛逆首尾衡决國制搶攘【搶攘亂貌○搶仕庚反】非甚有紀胡可謂治陛下何不壹令臣得孰數之於前因陳治安之策試詳擇焉夫射獵之娛與安危之機孰急使為治勞智慮苦身體乏鐘鼓之樂勿為可也樂與今同而加之諸侯軌道【軌道言遵法制也】兵革不動民保首領匈奴賔服四荒鄉風百姓素樸獄訟衰息大數旣得則天下順治海内之氣清和咸理生為明帝沒為明神名譽之美垂於無窮禮祖有功而宗有徳使顧成之廟稱為太宗【文帝自為廟名曰顧成言若指顧而成也】上配太祖與漢亡極建久安之埶成長治之業以承祖廟以奉六親至孝也【六親父母兄弟妻子也】以幸天下以育羣生至仁也立綱陳紀輕重同得後可以為萬世法程雖有愚幼不肖之嗣猶得䝉業而安至明也以陛下之明達因使少知治體者得佐下風致此非難也其具可素陳於前願幸毋忽臣謹稽之天地驗之往古按之當今之務日夜念此至孰也雖使舜禹復生為陛下計亡以易此夫樹國固必相疑之埶【建立國泰大其埶必固相疑也】下數被其殃上數爽其憂【爽忒也】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今或親弟謀為東帝【淮南厲王長】親兄之子西鄉而擊【謂齊悼惠王子興居而為濟北王反欲擊取滎陽也】今吳又見告矣【時吳王又不循漢法有告之者】天子春秋鼎盛【鼎方也】行義未過徳澤有加焉猶尚如是况莫大諸侯【莫大謂無有大於其國者言最大也】權力且十此者虖然而天下少安何也大國之王幼弱未壯漢之所置傅相方握其事數年之後諸侯之王大抵皆冠血氣方剛漢之傅相稱病而賜罷彼自丞尉以上徧置私人如此有異淮南濟北之為邪此時而欲為治安雖堯舜不治黄帝曰日中必操刀必割【太公曰日中不是謂失時操刀不割失利之期言當及時也此語見六韜謂暴曬之也○音衞】今令此道順而全安甚易不肯早為已廼墮骨肉之屬而抗剄之【抗其頭而剄之也墮毁也抗舉也】豈有異秦之季世虖夫以天子之位乗今之時因天之助尚憚以危為安以亂為治假設陛下居齊桓之處將不合諸侯而匡天下乎臣又知陛下有所必不能矣假設天下如曩時淮陰侯尚王楚黥布王淮南彭越王梁韓信王韓張敖王趙貫髙為相盧綰王燕陳豨在代令此六七公者皆無恙當是時而陛下即天子位能自安乎臣有以知陛下之不能也天下殽亂髙皇帝與諸公并起非有仄室之埶以豫席之也【禮卿大夫之支子為側室席藉也言非有側室之埶為之資藉也】諸公幸者廼為中涓其次廑得舍人【厪與僅同】材之不逮至逺也髙皇帝以明聖威武即天子位割膏腴之地以王諸公多者百餘城少者廼三四十縣惪至渥也【惪古徳字】然其後十年之間反者九起陛下之與諸公非親角材而臣之也【角校也競也】又非身封王之也自髙皇帝不能以是一歲為安故臣知陛下之不能也然尚有可諉者曰疏臣請試言其親者假令悼惠王王齊元王王楚中子王趙幽王王淮陽共王王梁靈王王燕厲王王淮南六七貴人皆亡恙當是時陛下即位能為治乎臣又知陛下之不能也若此諸王名雖為臣實皆有布衣昆弟之心慮亡不帝制而天子自為者擅爵人赦死辠甚者或戴黄屋【天子車蓋之制】漢法令非行也雖行不軌如厲王者令之不肯聽召之安可致乎幸而来至法安可得加動一親戚天下圜視而起【圜精正視也】陛下之臣雖有悍如馮敬者【馮無擇子為御史大夫奏淮南厲王請誅之】適啓其口匕首已陷其匈矣【欲發言節制諸侯王則為刺客所殺】陛下雖賢誰與領此【領理也】故疏者必危親者必亂已然之效也其異姓負彊而動者漢已幸勝之矣又不易其所以然同姓襲是跡而動【易其所以然謂改其制度使不然】旣有徵矣其埶盡又復然殃旤之變未知所移【旤古禍字】明帝處之尚不能以安後世將如之何屠牛坦一朝解十二牛而芒刃不頓者【坦屠牛者之名事見管子芒刃謂刃之利如毫芒也頓讀曰鈍】所排擊剝割皆衆理解也至於髖髀之所非斤則斧【髀股骨也髖髀上也言其骨大故須斤斧也○髖音寛髀音陛】夫仁義恩厚人主之芒刃也權埶法制人主之斤斧也今諸侯王皆衆髖髀也釋斤斧之用而欲嬰以芒刃【嬰繞也】臣以為不缺則折胡不用之淮南濟北埶不可也【二國皆反誅何不施之仁恩埶不可故也】臣竊跡前事大抵彊者先反淮陰王楚最彊則最先反韓信倚胡則又反貫髙因趙資則又反陳豨兵精則又反彭越用梁則又反黥布用淮南則又反盧綰最弱最後反長沙廼在二萬五千户耳功少而最完埶疏而最忠非獨性異人也亦形埶然也曩令樊酈絳灌據數十城而王今雖已殘亡可也令信越之倫列為徹侯而居雖至今存可也然則天下之大計可知已欲諸王之皆忠附則莫若令如長沙王欲臣子之勿葅醢則莫若令如樊酈等欲天下之治安莫若衆建諸侯而少其力力少則易使以義國小則無邪心令海内之埶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從諸侯之君不敢有異心輻輳並進而歸命天子雖在細民且知其安故天下咸知陛下之明割地定制令齊趙楚各為若干國【若干豫設數也】使悼惠王幽王元王之子孫畢以次各受祖之分地地盡而止及燕梁它國皆然其分地衆而子孫少者建以為國空而置之須其子孫生者舉使君之諸侯之地其削頗入漢者為徙其侯國及封其子孫也【徙其侯國列侯國邑在諸侯王封内犬牙相入者則正其疆界令其隔絶也封其子孫者分諸侯王之國邑各自封其子孫而受封之人若有罪黜其地皆入於漢故云頗入也】所以數償之一寸之地一人之衆天子亡所利焉誠以定治而已故天下咸知陛下之廉地制壹定宗室子孫莫慮不王下無倍畔之心上無誅伐之志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仁法立而不犯令行而不逆貫髙利㡬之謀不生柴奇開章之計不萌【柴奇開章皆與淮南王謀反者也】細民鄉善大臣致順故天下咸知陛下之義卧赤子天下之上而安植遺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亂【言天下安雖赤子遺腹在位猶不危也委裘若容衣天子未坐朝事先帝裘衣也】當時大治後世誦聖壹動而五業附陛下誰憚而久不為此天下之埶方病大瘇【腫足曰瘇○瘇止勇反】一脛之大㡬如要一指之大幾如股平居不可屈信一二指搐身慮亡聊【搐謂動而痛也○搐丑六反】失今不治必為錮疾後雖有扁鵲不能為已【扁鵲良醫也】病非徒瘇也又苦盭【古蹠字足下曰蹠盭古戾字言足蹠反戾不可行也○蹠之石反】元王之子帝之從弟也【楚元王髙帝之弟其子於文帝為從弟】今之王者從弟之子也惠王親兄子也今之王者兄子之子也【惠王齊悼惠王】親者或亡分地以安天下疏者或制大權以偪天子臣故曰非徒病瘇也又苦盭可痛哭者此病是也天下之埶方倒縣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何也上也蠻夷者天下之足何也下也今匈奴嫚娒侵掠至不敬也【娒古侮字】為天下患至亡已也而漢歲致金絮采繒以奉之夷狄徵令是主上之操也天子共貢是臣下之禮也足反居上首顧居下倒縣如此莫之能解猶為國有人乎非亶倒縣而已【亶讀曰但】又類辟且病痱【辟足病痱風辟音璧痱音肥】夫辟者一面病痱者一方痛今西邊北邊之郡雖有長爵不輕得復【長爵髙爵也雖受髙爵之賞猶將禦寇不得復除】五尺以上不輕得息【五尺謂小兒也言無小大皆當自為戰備】斥望烽燧不得卧【邊方備胡寇作髙土櫓櫓上作桔臯桔皐頭兜零以薪草置其中常低之有宼即火燃舉之以相告曰烽又多積薪寇至即燃之以望其烟曰燧晝則燔燧夜則舉烽】將吏被介胄而睡臣故曰一方病矣醫能治之而上不使可為流涕者此也陛下何忍以帝皇之號為戎人諸侯埶既卑辱而旤不息長此安窮【言長養此患將何所窮極也】進謀者率以為是固不可解也亡具甚矣【無治安之具】臣竊料匈奴之衆不過漢一大縣以天下之大困於一縣之衆甚為執事者羞之陛下何不試以臣為屬國之官以主匈奴行臣之計請必係單于之頸而制其命伏中行説而笞其背【説奄人也漢使送公主妻匈奴説不肯行强之因以漢事告匈奴也】舉匈奴之衆唯上之令今不獵猛敵而獵田彘不搏反寇而搏畜莵翫細娛而不圖大患非所以為安也徳可逺施威可逺加而直數百里外威令不信可為流涕者此也今民賣僮者【僮謂妾也】為之繡衣絲履偏諸縁【偏諸若今之織成以為要襻及褾領者也古謂之車馬裠其上為乗車及騎從之象也】内之閑中【閑賣奴婢閑】是古天子后服所以廟而不宴者也【入廟則服之宴處則不著蓋貴之也】而庶人得以衣婢妾白縠之表薄紈之裏緁以偏諸【緁謂以偏諸綆著之也○緁音妾】美者黼繡【黼者織為斧形繡者刺為衆文】是古天子之服今富人大賈嘉㑹召客者以被牆古者以奉一帝一后而節適今庶人屋壁得為帝服倡優下賤得為后飾然而天下不屈者殆未有也【屈謂才力盡也】且帝之身自衣皂綈【綈厚繒也○徒奚反】而富民牆屋被文繡天子之后以縁其領庶人㜸妾縁其履【㜸庶賤也】此臣所謂舛也夫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欲天下亡寒胡可得也一人耕之十人聚而食之欲天下亡饑不可得也饑寒切於民之肌膚欲其亡為姦邪不可得也國已屈矣盜賊直須時耳【言待時而發】然而獻計者曰毋動【言天下安不可動揺】為大耳【好為大語者】夫俗至大不敬也至亡等也【無尊卑之差】至冒上也進計者猶曰毋為可為長太息者此也商君遺禮義棄仁恩【謂商鞅】并心於進取行之二歲秦俗日敗故秦人家富子壯則出分家貧子壯則出贅【出作贅壻也】借父耰鉏慮有徳色【耰摩田器言以耰及鉏借與其父而容色自矜為恩徳也○耰音憂】母取箕箒立而誶語【誶責讓也○誶音碎】抱哺其子與公併倨【言婦抱子而哺之乃與其舅併倨無禮之甚也】婦姑不相説則反脣而相稽【稽計也相與計較也】其慈子耆利不同禽獸者亡㡬耳【唯慈愛其子而貪其財利小異於禽獸也】然并心而赴時猶曰蹷六國兼天下【蹷謂拔而取也】功成求得矣終不知反廉愧之節仁義之厚信并兼之法遂進取之業天下大敗衆掩寡智欺愚勇威怯壯陵衰其亂至矣是以大賢起之威震海内徳從天下【大賢謂髙祖】曩之為秦者今轉而為漢矣然其遺風餘俗猶尚未改今世以侈靡相競而上亡制度棄禮誼捐廉恥日甚可謂月異而歲不同矣逐利不耳慮非顧行也【言所追赴惟計利與不耳其念慮非顧行之善惡也】今其甚者殺父兄矣盜者剟寢户之簾【剟割取也室有東西廂曰廟無東西廂曰寢蓋謂陵上之寢○剟音輟】搴兩朝之器【搴取也兩朝髙祖惠帝廟也○搴音騫】白晝大都之中剽吏而奪之金【剽刼也○剽頻妙反】矯偽者出幾十萬石粟賦六百餘萬錢乗傳而行郡國【此言富者出錢榖得髙爵或乃為使者乗傳車循行郡國以為榮也】此其亡行義之尤至者也而大臣特以簿書不報期㑹之間以為大故至於俗流失世壊敗因恬而不知怪慮不動於耳目以為是適然耳【適當也謂事理當然】夫移風易俗使天下囘心而鄉道類非俗吏之所能為也俗吏之所務在於刀筆筐篋而不知大體【刀所以削書札筐篋所以盛書】陛下又不自憂竊為陛下惜之夫立君臣等kao上下使父子有禮六親有紀此非天之所為人之所設也夫人之所設不為不立不植則僵不修則壊筦子曰禮義廉恥是謂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使筦子愚人也則可筦子而少知治體則是豈可不為寒心哉【筦與管同】秦滅四維而不張故君臣乖亂六親殃戮姦人並起萬民離叛凡十三歲而社稷為虚【虚讀曰墟謂丘墟】今四維猶未備也故姦人㡬幸而衆心疑惑豈如今定經制令君君臣臣上下有差父子六親各得其宜姦人亡所幾幸而羣臣衆信上不疑惑此業壹定世世常安而後有所持循矣若夫經制不定是猶度江河亡維楫【維所以繫船楫所以制船也】中流而遇風波船必覆矣可為長太息者此也夏為天子十有餘世而殷受之殷為天子二十餘世而周受之周為天子三十餘世而秦受之秦為天子二世而亡人情不甚相逺也何三代之君有道之長而秦無道之暴也其故可知也古之王者太子廼生固舉以禮使士負之有司齊肅端冕見之南郊見於天也過闕則下過廟則趨孝子之道也故自為赤子而教固已行矣昔者成王幼在襁抱之中召公為太保周公為太傅太公為太師保保其身體傅傅之徳義師道之教訓此三公之職也於是為置三少皆上大夫也曰少保少傅少師是與太子宴者也【宴謂安居】故廼孩提有識三公三少固明孝仁禮義以道習之逐去邪人不使見惡行於是皆選天下之端士孝悌博聞有道術者以衞翼之使與太子居處出入故太子廼生而見正事聞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後皆正人也夫習與正人居之不能毋正猶生長於齊不能不齊言也習與不正人居之不能毋不正猶生長於楚之地不能不楚言也故擇其所耆必先受業廼得嘗之擇其所樂必先有習廼得為之孔子曰少成若天性習貫如自然及太子少長知妃色則入於學學者所學之官也【官謂官舍】學禮曰帝入東學上親而貴仁則親疎有序而恩相及矣帝入南學上齒而貴信則長幼有差而民不誣矣帝入西學上賢而貴徳則聖智在位而功不遺矣帝入北學上貴而尊爵則貴賤有等而下不隃矣【隃與踰同謂越制】帝入太學承師問道退習而考於太傅太傅罰其不則而匡其不及則徳智長而治道得矣此五學者既成於上則百姓黎民化輯於下矣及太子既冠成人免於保傅之嚴則有記過之史【有過則記】徹膳之宰【有闕則諌】進善之旌【進善言者立於旌下】誹謗之木【譏惡事者書之於木】敢諫之鼓【欲顯諫者則擊鼓】瞽史誦詩工誦箴諫大夫進謀士傳民語習與智長故切而不媿【毎被切磋故無大過可恥媿之事】化與心成故中道若性三代之禮春朝朝日秋暮夕月所以明有敬也春秋入學坐國老執醬而親餽之所以明有孝也行以鸞和【鸞和車上鈴也】步中采齊【樂詩名也字或作薺又作茨】趣中肆夏【亦樂詩名趣讀曰趨疾步也凡言中者謂與其節相應也】所以明有度也其於禽獸見其生不見其死聞其聲不食其肉故逺庖廚所以長恩且明有仁也夫三代之所以長久者以其輔翼太子有此具也及秦而不然其俗固非貴辭讓也所上者告訐也【許謂面相斥罪也】固非貴禮義也所上者刑罰也使趙髙傅胡亥而教之獄所習者非斬劓人則夷人之三族也故胡亥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忠諫者謂之誹謗深計者謂之妖言其視殺人若艾草菅然【艾讀曰刈菅茅也○菅音姦】豈惟胡亥之性惡哉彼其所以道之者非其理故也鄙諺曰不習為吏視已成事又曰前車覆後車誡夫三代之所以長久者其已事可知也然而不能從者是不法聖智也秦世之所以亟絶者其轍跡可見也然而不避是後車又將覆也夫存亡之變治亂之機其要在是矣天下之命縣於太子太子之善在於早諭教與選左右夫心未濫而先諭教則化易成也開於道術智誼之指則教之力也若其服習積貫則左右而已夫胡粤之人生而同聲耆欲不異及其長而成俗累數譯而不能相通行有雖死而不相為者【言其人之行不能易事相為處】則教習然也臣故曰選左右早諭教最急夫教得而左右正則太子正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書曰一人有慶兆民賴之【周書吕刑之辭】此時務也凡人之智能見已然不能見將然夫禮者禁於將然之前而法者禁於已然之後是故法之所用易見而禮之所為至難知也若夫慶賞以勸善刑罰以懲惡先王執此之政堅如金石行此之令信如四時據此之公無私如天地耳豈顧不用哉然而曰禮云禮云者貴絶惡於未萌而起教於微使民日遷善逺而不自知也孔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毋訟乎為人主計者莫如先審取舍取舍之極定於内而安危之萌應於外矣安者非一日而安也危者非一日而危也皆以積漸然不可不察也人主之所積在其取舍以禮義治之者積禮義以刑罰治之者積刑罰刑罰積而民怨背禮義積而民和親故世主欲民之善同而所以使民善者或異或道之以徳教或敺之以法令道之以徳教者徳教洽而民氣樂敺之以法令者法令極而民風哀哀樂之感禍福之應也秦王之欲尊宗廟而安子孫與湯武同然而湯武廣大其徳行六七百嵗而弗失秦王治天下十餘嵗則大敗此亡它故矣湯武之定取舍審而秦王之定取舍不審矣夫天下大器也今人之置器置之安處則安置諸危處則危天下之情與器亡以異在天子之所置之湯武置天下於仁義禮樂而徳澤洽禽獸草木廣裕徳被蠻貊四夷絫子孫數十世此天下所共聞也秦王置天下於法令刑罰徳澤亡一有而怨毒盈於世下憎惡之如仇讐旤㡬及身子孫誅絶此天下之所共見也是非其明效大驗耶人之言曰聽言之道必以其事觀之則言者莫敢妄言今或言禮誼之不如法令教化之不如刑罰人主胡不引殷周秦事以觀之也人主之尊譬如堂羣臣如陛衆庶如地故陛九級上廉逺地則堂髙陛亡級廉近地則堂卑【廉側隅也】髙者難攀卑者易陵理埶然也故古者聖王制為等列内有公卿大夫士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後有官師小吏【官師一官之長】延及庶人等級分明而天子加焉故其尊不可及也里諺曰欲投䑕而忌器此善諭也䑕近於器尚憚不投恐傷其器况於貴臣之近主乎廉恥節禮以治君子故有賜死而亡戮辱是以黥劓之辠不及大夫以其離主上不逺也禮不敢齒君之路馬蹵其芻者有罰【齒謂審其齒也芻草也○蹵千六反】見君之几杖則起遭君之乗車則下入正門則趨君之寵臣雖或有過刑戮之辠不加其身者尊君之故也此所以為主上豫逺不敬也所以體貌大臣而厲其節也【體貌謂加禮容而敬之】今自王侯三公之貴皆天子之所改容而禮之也古天子之所謂伯父伯舅也【天子呼諸侯長者同姓則曰伯父異姓則曰伯舅伯長也】而今與衆庶同黥劓髠刖笞傌弃市之法【傌音罵】然則堂不亡陛虖被戮辱者不泰迫虖【迫迫天子也】廉恥不行大臣無廼握重權大官而有徒亡恥之心虖夫望夷之事二世見當以重法者【决罪曰當閻樂殺二世於望夷宫本由秦制無忌上之風也】投䑕而不忌器之習也臣聞之履雖鮮不加於枕冠雖敝不以苴履【苴履中之籍也○苴子余反】夫嘗已在貴寵之位天子改容而體貌之矣吏民嘗俯伏以敬畏之矣今而有過帝令廢之可也退之可也賜之死可也滅之可也若夫束縛之係緤之【緤謂以長繩係之也○緤先列反】輸之司寇編之徒官【編次列也】司寇小吏詈罵而榜笞之【榜音彭】殆非所以令衆庶見也夫卑賤者習知尊貴者之一旦吾亦廼可以加此也【知其有一旦之刑】非所以習天下也非尊尊貴貴之化也夫天子之所嘗敬衆庶之所嘗寵死而死耳賤人安宜得如此而頓辱之哉豫讓事中行之君智伯伐而滅之移事智伯及趙滅智伯豫讓釁面吞炭【釁漆面以易貌吞炭以變聲也】必報襄子五起而不中人問豫子豫子曰中行衆人畜我我故衆人事之智伯國士遇我我故國士報之故此一豫讓也反君事讐行若狗彘已而抗節致忠行出乎列士人主使然也故主上遇其大臣如遇犬馬彼將犬馬自為也如遇官徒彼將官徒自為也頑頓亡恥【頓音鈍】奊詬亡節【奊詬謂無志分也○奊胡結反詬音后】廉恥不立且不自好茍若而可【若猶然】故見利則逝見便則奪主上有敗則因而挻之矣【挻起也○挻式延反】主上有患則吾苟免而已立而觀之耳有便吾身者則欺賣而利之耳人主將何便於此羣下至衆而主上至少也所託財器職業者粹於羣下也【粹純也言其埶悉在羣下】俱亡恥俱苟妄則主上最病故古者禮不及庶人刑不至大夫所以厲寵臣之節也古者大臣有坐不廉而廢者不謂不廉曰簠簋不飾【簠簋所以盛飯也方曰簠圓曰簋】坐汚穢淫亂男女亡別者不曰汚穢曰帷薄不修坐罷軟不勝任者不謂罷軟曰下官不職【罷廢於事也軟弱也○軟人兖反】故貴大臣定有其辠矣猶未斥然正以謼之也【謼古呼字】尚遷就而為之諱也故其在大譴大何之域者【譴責也何問也域界也】聞譴何則白冠氂纓【以毛作纓白冠喪服也】盤水加劍造請室而請辠耳【請室請罪之室漢官車駕出有請室令在前驅此官有別獄也水性平若已有正罪君以平法治之也加劍當以自刎也或曰殺牲者以盤水取頸血故示若此也】上不執縛係引而行也其有中罪者聞命而自弛【弛廢也自廢而死】上不使人頸盭而加也【不戾其頸而親加刀鋸也○盭廬結反】其有大辠者聞命則北面再拜跪而自裁【裁謂自刑殺也】上不使捽抑而刑之也【捽持頭髮也抑謂按之也○捽才兀反】曰子大夫自有過耳吾遇子有禮矣遇之有禮故羣臣自憙【讀曰喜】嬰以廉恥故人矜節行【嬰加也】上設廉恥禮義以遇其臣而臣不以節行報其上者則非人類也故化成俗定則為人臣者主耳忘身國耳忘家公耳忘私利不茍就害不茍去唯義所在上之化也故父兄之臣誠死宗廟法度之臣誠死社稷輔翼之臣誠死君上守圄扞敵之臣誠死城郭封疆故曰聖人有金城者此物此志也【志記也凡此上陳廉恥之事皆古記也聖人厲此節行以御羣下則人皆懐徳戮力同心國家安固不可毁拔若金城也】彼且為我死故吾得與之俱生彼且為我亡故吾得與之俱存夫將為我危故吾得與之皆安【夫夫人也】顧行而忘利守節而仗義故可以託不御之權可以寄六尺之孤【言念主忘身憂國忘家如此可託權柄不須復制御也】此厲廉恥行禮誼之所致也主上何喪焉【如此則於主上無所失】此之不為而顧彼之久行【言何不為投䑕忌器之法而反久行無陛級之事】故曰可為長太息者此也【是時丞相絳侯周勃免就國人有告勃謀反逮繫長安獄治卒亡事復爵邑故誼以此譏上上深納其言養臣下有節】
  請積貯奏【時民近戰國多背本趨末誼説上云云上感誼言始開籍田躬耕以勸百姓】
  筦子曰倉廩實而知禮節民不足而可治者自古及今未之嘗聞古之人曰一夫不耕或受之饑一女不織或受之寒生之有時而用之亡度則物力必屈古之治天下至孅至悉也【孅與纖同】故其畜積足恃今背本而趨末食者甚衆是天下之大殘也淫侈之俗日日以長是天下之大賊也殘賊公行莫之或止大命將泛【泛覆也○泛方勇反】莫之振救生之者甚少而靡之者甚多天下財産何得不蹷【蹷傾竭也】漢之為漢㡬四十年矣公私之積猶可哀痛失時不雨民且狼顧【狼性怯走喜還顧言民見天不雨今亦恐也】嵗惡不入請賣爵子【賣爵級又賣子也】既聞耳矣【聞於天子之耳】安有為天下阽危者若是而上不驚者【阽危欲墜之意也○阽音閻又丁念反】世之有饑穰天之行也【天之行氣不能常孰也或曰行道也】禹湯被之矣【謂禹遭水而湯遭旱也】即不幸有方二三千里之旱國胡以相恤卒然邊境有急數十百萬之衆國胡以餽之兵旱相乗天下大屈有勇力者聚徒而衡擊【衡横也】罷夫羸老易子而齩其骨【齩齧也○齩五巧反】政治未畢通也逺方之能疑者並舉而爭起矣【疑讀曰擬僣也】廼駭而圖之豈將有及乎夫積貯者天下之大命也苟粟多而財有餘何為而不成以攻則取以守則固以戰則勝懐敵附逺何招而不至今敺民而歸之農皆著於本【敺亦驅字○著直畧反】使天下各食其力末技游食之民轉而縁南畮則畜積足而人樂其所矣可以為富安大下而直為此廩廩也【廩廩危也】竊為陛下惜之
  封建子弟疏【文帝以代王入即位後分代為兩國立皇子武為代王參為太原王小子勝為梁王後又徙代王武為淮陽王太原王參為代王居數年梁王勝死亡子誼上疏】
  陛下即不定制如今之埶不過一傳再傳諸侯猶且人恣而不制豪植而大強【植立也】漢法不得行矣陛下所以為蕃扞及皇太子之所恃者唯淮陽代二國耳代北邊匈奴與強敵為隣能自完則足矣而淮陽之比大諸侯廑如黑子之著面【黒子今所謂黶子也】適足以餌大國耳【餌謂為其所吞食】不足以有所禁禦方今制在陛下制國而令子適足以為餌豈可謂工哉人主之行異布衣布衣者飾小行競小廉以自託於鄉黨人主為天下安社稷固不耳髙皇帝瓜分天下以王功臣反者如蝟毛而起【蝟蟲名也其毛如刺○蝟音謂】以為不可故蔪去不義諸侯而虚其國【不義諸侯彭越黥布等蔪讀與芟同謂芟刈之】擇良日立諸子雒陽上東門之外【諸侯國皆在闗東故於東門外立之也】畢以為王而天下安故大人者不牽小行以成大功今淮南地逺者或數千里越兩諸侯【越過也兩諸侯梁及淮陽】而縣屬於漢【為縣而屬漢】其吏民繇役往来長安者自悉而補中道衣敝【悉盡也言自悉其家資財】錢用諸費稱此其苦屬漢而欲得王至甚逋逃而歸諸侯者已不少矣其埶不可久臣之愚計願舉淮南地以益淮陽而為梁王立後割淮陽北邊二三列城與東郡以益梁不可者可徙代王而都睢陽梁起於新郪以北著之河【新郪潁川縣也○郪千移反著直畧反】淮陽包陳以南揵之江【包取也揵謂立封界也或曰揵接也】則大諸侯之有異心者破膽而不敢謀梁足以扞齊趙淮陽足以禁吳楚陛下髙枕終無山東之憂矣此二世之利也【從誼言可二世安耳】當今恬然適遇諸侯之皆少數歲之後陛下且見之矣夫秦日夜苦心勞力以除六國之旤今陛下力制天下頤指如意【但動頤指麾所欲皆如意】髙拱以成六國之旤難以言智苟身亡事畜亂宿旤孰視而不定萬年之後傳之老母弱子將使不寧不可謂仁臣聞聖主言問其臣而不自造事故使人臣得畢其愚忠唯陛下財幸【文帝從誼計廼徙淮陽王武為梁王得大縣四十餘城徙城陽王喜為淮南王撫其民後吳楚之亂梁王捍之卒破七國】
  諌封淮南四子疏【時封淮南厲王四子皆為列侯誼知上將復王之也上疏諌】
  竊恐陛下接王淮南諸子【接猶續也】曾不與如臣者孰計之也淮南王之悖逆亡道天下孰不知其辠陛下幸而赦遷之自疾而死天下孰以王死之不當今奉尊罪人之子適足以負謗於天下耳此人少壯豈能忘其父哉白公勝所為父報仇者大父與伯父叔父也【白公楚平王之孫太子建之子也大父謂平王也伯父叔父平王諸子也】白公為亂非欲取國代主也發忿快志剡手以衝仇人之匈【剡利也】固為俱靡而已【言與仇人俱滅斃也靡碎也】淮南雖小黥布嘗用之矣漢存特幸耳夫擅仇人足以危漢之資於策不便【言假四子以資權則當危漢】雖割而為四四子一心也予之衆積之財此非有子胥白公報於廣都之中即疑有剸諸荆軻起於兩柱之間【剸諸刺吳王荆軻刺秦王】所謂假賊兵為虎翼者也願陛下少留計【後厲王子淮南王安卒以謀反誅】
  諌民私鑄錢
  法使天下公得顧租鑄銅錫為錢敢雜以鉛鐵為它巧者其罪黥【顧租謂顧庸之直】然鑄錢之情非殽雜為巧則不可得贏【殽謂亂雜也贏餘利也言不雜鉛鐵則無利也】而殽之甚微為利甚厚夫事有召禍而法有起姦今令細民人操造幣之埶各隠屏而鑄作因欲禁其厚利微姦雖黥罪日報其埶不止廼者民人抵罪多者一縣百數及吏之所疑榜笞奔走者甚衆夫縣法以誘民使入陷阱孰積於此曩禁鑄錢死罪積下【下報也積累下報論之也】今公鑄錢黥罪積下為法若此上何賴焉又民用錢郡縣不同或用輕錢百加若干或用重錢平稱不受【秦錢重半兩漢初鑄莢錢文帝更鑄四銖秦錢與莢錢皆當廢而故與四銖並行民以其見廢故用輕錢則百加若干用重錢雖以一當一猶復不受之是以郡縣不同也○稱尺孕反】法錢不立【法錢依法之錢也】吏急而壹之虖則大為煩苛而力不能勝縱而弗呵虖則市肆異用錢文大亂茍非其術何鄉而可哉今農事棄捐而采銅者日蕃釋其耒耨冶鎔炊炭姦錢日多五穀不為多善人怵而為姦邪愿民陷而之刑戮刑戮將甚不詳奈何而忽國知患此吏議必曰禁之禁之不得其術其傷必大今禁鑄錢則錢必重重則其利深盜鑄如雲而起棄市之罪又不足以禁矣姦數不勝而法禁數潰銅使之然也故銅布於天下其為禍博矣今博禍可除而七福可致也何謂七福上收銅勿令布則民不鑄錢黥罪不積一矣偽錢不蕃民不相疑二矣采銅鑄作者反於耕田三矣銅畢歸於上上挾銅積㠯御輕重【銅積謂多積銅也】錢輕則以術斂之重則以術散之貨物必平四矣以作兵器以假貴臣多少有制用別貴賤五矣【古者以銅為兵秦銷鋒鍉鑄金人十二是也】以臨萬貨以調盈虚以收奇羨【調平均也奇殘餘也羡饒溢也○奇居宜反羨弋戰反】則官富實而末民困六矣制吾棄財以與匈奴逐爭其民則敵必懷七矣故善為天下者因禍而為福轉敗而為功今久退七福而行博禍臣誠傷之【上不聴是時吳以諸侯即山鑄錢富埓天子後卒叛逆】
  過秦論【按此論近世分為上中下三篇以論始皇為上論二世為中論子嬰為下然史記不分篇次真徳秀選本亦准史記原文今仍之】
  秦并兼諸侯山東三十餘郡繕津闗據險塞修甲兵而守之然陳涉以戍卒散亂之衆數百奮臂大呼不用弓㦸之兵鉏耰白梃【耰田器孟康以耰為鋤柄○耰音憂】望屋而食【言其兵蠶食天下不裹糧而行】横行天下秦人阻險不守闗梁不闔長㦸不刺彊弩不射楚師深入戰於鴻門曾無藩籬之艱於是山東大擾諸侯並起豪俊相立秦使章邯將而東征章邯因以三軍之衆要市於外以謀其上羣臣之不信可見於此矣子嬰立遂不寤藉使子嬰有庸主之材僅得中佐山東雖亂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廟之祀未當絶也秦地被山帶河以為固四塞之國也自繆公以来至於秦王二十餘君常為諸侯雄豈世世賢哉其埶居然也且天下常同心并力而攻秦矣當此之世賢智並列良將行其師賢相通其謀然困於阻險而不能進秦乃延入戰而為之開闗百萬之徒逃北而遂壊豈勇力智慧不足哉形不利勢不便也秦小邑并大城守險塞而軍髙壘毋戰閉闗據阨荷㦸而守之諸侯起於匹夫以利合非有素王之行也其交未親其下未附名為亡秦其實利之也彼見秦阻之難犯也必退師安土息民以待其敝收弱扶罷以令大國之君不患不得意於海内貴為天子富有天下而身為禽者其救敗非也秦王足已不問遂過而不變二世受之因而不改暴虐以重禍子嬰孤立無親危弱無輔三主惑而終身不悟亡不亦宜乎當此時也世非無深慮知化之士也然所以不敢盡忠拂過者秦俗多忌諱之禁忠言未卒於口而身為戮沒矣故使天下之士傾耳而聽重足而立拑口而不言是以三主失道忠臣不敢諫智士不敢謀天下已亂姧不上聞豈不哀哉先王知雍蔽之傷國也故置公卿大夫士以飾法設刑而天下治其彊也禁暴誅亂而天下服其弱也五伯征而諸侯從其削也内守外附而社稷存故秦之盛也繁法嚴刑而天下振及其衰也百姓怨望而海内畔矣故周五序得其道【賈誼書五作王】而千餘嵗不絶秦本末並失故不長久由此觀之安危之統相去逺矣野諺曰前事之不忘後事之師也是以君子為國觀之上古驗之當世參以人事察盛衰之理審權勢之宜去就有序變化有時故曠日長久而社稷安矣秦孝公據殽函之固擁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窺周室有席巻天下包舉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當是時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務耕織修守戰之備外連衡而鬭諸侯於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孝公旣沒惠王武王䝉故業因遺冊南兼漢中西舉巴蜀東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諸侯恐懼㑹盟而謀弱秦不愛珍器重寳肥美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從締交相與為一當是時齊有孟嘗趙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知而忠信寛厚而愛人尊賢而重士約從離横并韓魏燕楚齊趙宋衞中山之衆於是六國之士有寧越徐尚蘇秦杜赫之屬為之謀【寧越趙人一作甯越徐尚未詳杜赫周人】齊明周最陳軫昭滑樓緩翟景蘇厲樂毅之徒通其意【齊明東周臣後仕秦楚及韓周最周之公子亦仕秦陳軫夏人亦仕秦昭楚人樓緩魏文侯之弟曾相秦蘇厲秦之弟仕齊樂毅本齊臣入燕翟景未詳】吳起孫臏帶佗兒良王廖田忌廉頗趙奢之朋制其兵【吳起衛人事魏文侯為將孫臏孫武之後也吕氏春秋曰王廖貴先兒良貴後二人皆天下之豪士田忌齊將也廉頗趙奢皆趙將】常以十倍之地百萬之衆叩闗而攻秦秦人開闗延敵九國之師逡巡遁逃而不敢進秦無亡矢遺鏃之費而天下諸侯已困矣於是從散約解爭割地而奉秦秦有餘力而制其敝追亡逐北伏尸百萬流血漂鹵【鹵楯也】因利乗便宰割天下分裂河山彊國請服弱國入朝延及孝文王莊襄王享國日淺國家無事及至秦王續六世之餘烈【孝公惠文王武王昭王孝文王莊襄王】振長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執棰拊以鞭笞天下【拊拍也○拊音府】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越有百邑】以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俛首係頸委命下吏乃使䝉恬北築長城而守藩籬却匈奴七百餘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士不敢彎弓而報怨於是廢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墮名城【壊堅城恐人復阻以害已】殺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陽銷鋒鑄鐻以為金人十二以弱黔首之民然後斬華為城【斷華山為城】因河為津據億丈之城臨不測之谿以為固良將勁弩守要害之處信臣精卒陳利兵而誰何【何猶問也何或為呵漢舊儀宿衛郎官分五夜誰呵呵夜行者誰也何呵字同】天下以定秦王之心自以為闗中之固金城千里【金城言其實且堅也】子孫帝王萬世之業也秦王旣沒餘威振於殊俗陳涉罋牖繩樞之子【以繩係户樞瓦罋為牖】甿之人而遷徙之徒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賢陶朱猗頓之富躡足行伍之間而倔起什伯之中率罷散之卒將數百之衆而轉攻秦斬木為兵揭竿為旗天下雲集響應贏糧而景從山東豪俊遂並起而亡秦族矣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殽函之固自若也陳涉之位非尊於齊楚燕趙韓魏宋衞中山之君鉏耰棘矜【以鉏柄及棘作矛槿也】非錟於句㦸長鎩也【錟一作銛句同勾○鎩所拜反】適戍之衆非抗於九國之師深謀逺慮行軍用兵之道非及鄉時之士也然而成敗異變功業相反何也試使山東之國與陳涉度長絜大比權量力則不可同年而語矣然秦以區區之地千乗之權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餘年矣然後以六合為家殽函為宫一夫作難而七廟墮身死人手為天下笑者何也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秦并海内兼諸侯南面稱帝以養四海天下之士斐然鄉風若是者何也曰近古之無王者久矣周室卑微五霸旣沒令不行於天下是以諸侯力政彊侵弱衆暴寡兵革不休士民罷敝今秦南面而王天下是上有天子也旣元元之民冀得安其性命莫不虚心而仰上當此之時守威定功安危之本在於此矣秦王懷貪鄙之心行自奮之智不信功臣不親士民廢王道立私權禁文書而酷刑法先詐力而後仁義以暴虐為天下始夫并兼者髙詐力安定者貴順權此言取與守不同術也秦離戰國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異也孤獨而有之故其亡可立而待借使秦王計上世之事並殷周之迹以制御其政後雖有淫驕之主而未有傾危之患也故三王之建天下名號顯美功業長久今秦二世立天下莫不引領而觀其政夫寒者利裋褐【裋蓋謂褐布豎裁為勞役之衣豎而且狹故謂之裋褐亦曰豎褐○裋音豎】而饑者甘糟糠天下之嗸嗸新主之資也此言勞民之易為仁也鄉使二世有庸主之行而任忠賢臣主一心而憂海内之患縞素而正先帝之過表地分民以封功臣之後建國立君以禮天下虚囹圄而免刑戮除去收帑汚穢之罪使各反其鄉里發倉廩散財幣以振孤獨窮困之士輕賦少事以佐百姓之急約法省刑以持其後使天下之人皆得自新更節修行各慎其身塞萬民之望而以威徳與天下天下集矣即四海之内皆讙然各自安樂其處惟恐有變雖有狡猾之民無離上之心則不軌之臣無以飾其智而暴亂之姧止矣二世不行此術而重之以無道壊宗廟與民更始作阿房宫繁刑嚴誅吏治刻深賞罰不當賦斂無度天下多事吏弗能紀百姓困窮而主弗收恤然後姧偽並起而上下相遁䝉罪者衆刑戮相望於道而天下苦之自君卿以下至於衆庻人懐自危之心親處窮苦之實咸不安其位故易動也是以陳涉不用湯武之賢不藉公侯之尊奮臂於大澤而天下響應者其民危也故先王見始終之變知存亡之機是以牧民之道務在安之而已天下雖有逆行之臣必無響應之助矣故曰安民可與行義而危民易與為非此之謂也貴為天子富有天下身不免於戮殺者正傾非也是二世之過也
  薄昭【昭文帝母薄太后弟封軹侯以帝舅為將軍】
  予淮南厲王書【厲王名長髙帝少子文帝時王驕恣不用漢法帝令昭予王書諌數之】
  竊聞大王剛直而勇慈惠而厚貞信多斷是天以聖人之資奉大王也甚盛不可不察今大王所行不稱天資皇帝初即位易侯邑在淮南者大王不肯皇帝卒易之使大王得一縣之實甚厚大王以未嘗與皇帝相見求入朝見未畢昆弟之歡而殺列侯以自為名【殺辟陽侯審食其】皇帝不使吏與其間赦大王甚厚法二千石缺輒言漢補大王逐漢所置而請自置相二千石皇帝骪天下正法而許大王甚厚【骪古委字謂曲也】大王欲屬國為布衣守冢真定皇帝不許使大王毋失南面之尊甚厚大王宜日夜奉法度修貢職以稱皇帝之厚徳今廼輕言恣行以負謗於天下甚非計也夫大王以千里為宅居以萬民為臣妾此髙皇帝之厚徳也髙帝䝉霜露沬風雨【沬頮也䝉冒也○沬胡内反】赴矢石野戰攻城身被創痍以為子孫成萬世之業艱難危苦甚矣大王不思先帝之艱苦日夜怵惕修身正行養犧牲豐潔粢盛奉祭祀以無忘先帝之功徳而欲屬國為布衣甚過且夫貪讓國土之名輕廢先帝之業不可以言孝父為之基而不能守不賢不求守長陵而求之真定先母後父不誼數逆天子之令不順言節行以髙兄無禮幸臣有罪大者立斷小者肉刑不仁貴布衣一劍之任賤王侯之位不知不學問大道觸情妄行不祥此八者危亡之路也而大王行之棄南面之位奮諸賁之勇常出入危亡之路臣之所見髙皇帝之神必不廟食於大王之手明白昔者周公誅管叔放蔡叔以安周齊桓殺其弟以反國秦始皇殺兩弟遷其母以安秦頃王亡代髙帝奪之國以便事【頃王髙帝兄仲也匈奴入代不能守走歸京師髙帝奪其國退為郃陽侯以便國法也】濟北舉兵皇帝誅之以安漢【濟北王興居與大臣共誅諸吕自以功大怨其賞薄故反】故周齊行之於古秦漢用之於今大王不察古今之所以安國便事而欲以親戚之意望於太上不可得也【太上天子也】亡之諸侯游宦事人及舍匿者論皆有法【舍匿謂容止而藏隠也】其在王所吏主者坐今諸侯子為吏者御史主為軍吏者中尉主客出入殿門者衞尉大行主諸從蠻夷来歸誼及以亡名數自占者内史縣令主相欲委下吏無與其禍不可得也王若不改漢繫大王邸論相以下為之奈何夫墮父大業退為布衣所哀幸臣皆伏法而誅為天下笑以羞先帝之徳甚為大王不取也宜急改操易行上書謝罪曰臣不幸早失先帝少孤吕氏之世未嘗忘死陛下即位臣怙恩徳驕盈行多不軌追念辠過恐懼伏地待誅不敢起皇帝聞之必喜大王昆弟歡欣於上羣臣皆得延夀於下上下得宜海内常安願孰計而疾行之行之有疑禍如發矢不可追已【王得書不悦後坐法廢徙蜀】






  御選古文淵鑒巻十一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十二目録
  漢
  鼂錯
  上言兵事書
  請募民實塞奏
  請立邊民什伍法奏
  重農貴粟奏
  請入粟郡縣奏
  賢良對
  枚乘
  諫吳王書
  董仲舒
  賢良對一
  賢良對二
  賢良對三
  限民名田奏
  淮南王安
  諫誅閩越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十二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漢
  鼂錯【潁川人文帝時為太子家令號曰智囊數上書言事景帝即位為御史大夫建議削諸侯地吳楚反被誅】
  上言兵事書
  臣聞漢興以来胡虜數入邊地小入則小利大入則大利髙后時再入隴西攻城屠邑敺略畜産其後復入隴西殺吏卒大寇盜竊聞戰勝之威民氣百倍敗兵之卒沒世不復自髙后以来隴西三困於匈奴矣民氣破傷亡有勝意今兹隴西之吏賴社稷之神靈奉陛下之明詔和輯士卒底厲其節起破傷之民以當乗勝之匈奴用少擊衆殺一王敗其衆而大有利非隴西之民有勇怯廼将吏之制巧拙異也故兵法曰有必勝之将無必
  勝之民由此觀之安邊境立功名在於良將不可不擇也臣又聞用兵臨戰合刃之急者三【合刃謂交兵】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習三曰器用利兵法曰丈五之溝漸車之水【漸讀曰瀐謂浸也】山林積石經川丘阜【經川常流之水也大陸曰阜】屮木所在此兵之地也車騎二不當一土山丘陵曼衍相屬【曼衍猶聨延也屬續也○衍弋戰反】平原廣野此車騎之地也步兵十不當一平陵相逺川谷居間仰髙臨下此弓弩之地也短兵百不當一兩陳相近平地淺屮可前可後此長㦸之地也劒楯三不當一萑葦竹蕭【萑薍也葦葭也蕭蒿也○萑音完】屮木蒙蘢支葉茂接【䝉蘢覆蔽之貌○蘢来東反】此矛鋋之地也【鋋鐵把短矛也○鋋上延反】長㦸二不當一曲道相伏險阸相薄此劒楯之地也弓弩三不當一士不選練卒不服習起居不精動静不集【集齊也】趨利弗及避難不畢前擊後解與金鼓之音相失【金金鉦也鼔所以進衆金所以止衆也】此不習勒卒之過也百不當十兵不完利與空手同甲不堅宻與袒裼同弩不可以及逺與短兵同射不能中與亡矢同中不能入與亡鏃同【鏃矢鋒也○鏃子木反】此將不省兵之禍也五不當一故兵法曰器械不利以其卒予敵也卒不可用以其將予敵也將不知兵以其主予敵也君不擇將以其國予敵也四者兵之至要也臣又聞小大異形彊弱異勢險易異備【易平也】夫卑身以事彊小國之形也合小以攻大敵國之形也以蠻夷攻蠻夷中國之形也今匈奴地形技藝與中國異上下山阪出入溪澗中國之馬弗與也【與猶如】險道傾反且馳且射中國之騎弗與也風雨罷勞饑渴不困中國之人弗與也此匈奴之長技也若夫平原易地輕車突騎【易亦平也突騎言其驍蛻可用衝突敵人也】則匈奴之衆易撓亂也勁弩長㦸射疏及逺【疏亦濶逺也】則匈奴之弓弗能格也堅甲利刃長短相雜逰弩往來什伍俱前【五人為伍二伍為什】則匈奴之兵弗能當也材官騶發矢道同的【騶謂矢之善者也材官冇材力者騶發發騶矢以射也手工矢善故中則同的】則匈奴之革笥木薦弗能支也【革笥以皮作如螘者被之木薦以木板作如楯○笥息嗣反】下馬地鬬劒㦸相接去就相薄【薄迫也】則匈奴之足弗能給也【給謂相連也】此中國之長技也以此觀之匈奴之長技三中國之長技五陛下又興數十萬之衆以誅數萬之匈奴衆寡之計以一擊十之術也雖然兵凶器戰危事也以大為小以彊為弱在俛卬之間耳【俛俯同卬讀作仰】夫以人之死争勝跌而不振則悔之亡及也帝王之道出於萬全今降胡義渠蠻夷之屬來歸誼者其衆數千飲食長技與匈奴同可賜之堅甲絮衣勁弓利矢益以邊郡之良騎令明將能知其習俗和輯其心者以陛下之明約將之即有險阻以此當之平地通道則以輕車材官制之兩軍相為表裏各用其長技衡加之以衆此萬全之術也傳曰狂夫之言而明主擇焉臣錯愚陋昧死上狂言唯陛下財擇
  請募民實塞奏
  臣聞秦時北攻胡貉築塞河上【貉莫客反】南攻揚粤置戍卒焉其起兵而攻胡粤者非以衛邊地而救民死也貪戾而欲廣大也故功未立而天下亂且夫起兵而不知其埶戰則為人禽屯則卒積死夫胡貉之地積陰之處也木皮三寸氷厚六尺食肉而飲酪其人宻理鳥獸毳毛【宻理謂其肌肉宻也毳細毛也】其性能寒揚粤之地少陰多陽其人疏理鳥獸希毛其性能暑秦之戌卒不能其水土戌者死於邊輸者僨於道【僨仆也】秦民見行如往棄市因以讁發之名曰讁戌先發吏有讁及贅壻賈人後以嘗有市籍者又後以大父母父母嘗有市籍者後入閭取其左【秦時復除者居閭之左後發役不供復役之也】發之不順行者深恐有背畔之心凡民守戰至死而不降北者以計為之也故戰勝守固則有拜爵之賞攻城屠邑則得其財鹵以富家室故能使其衆䝉矢石赴湯火視死如生今秦之發卒也有萬死之害而亡銖兩之報死事之後不得一筭之復【復復除也】天下明知禍烈及已也陳勝行戌至于大澤為天下先倡天下從之如流水者秦以威刼而行之之敝也胡人衣食之業不著於地其埶易以擾亂邊竟何以明之胡人食肉飲酪衣皮毛非有城郭田宅之歸居如飛鳥走獸於廣壄美草甘水則止草盡水竭則移以是觀之往来轉徙時至時去此胡人之生業而中國之所以離南畮也今使胡人數處轉牧行獵於塞下或當燕代或當上郡北地隴西以備塞之卒卒少則入陛下不救則邊民絶望而有降敵之心救之少發則不足多發逺縣纔至則胡又已去聚而不罷為費甚大罷之則復入如此連年則中國貧苦而民不安矣陛下幸憂邊竟遣将吏發卒以治塞甚大恵也然令逺方之卒守塞一嵗而更不知胡人之能不如選常居者家室田作且以備之以便為之髙城深塹具藺石布渠答【藺石城上雷石也渠答鐵蒺藜也】復為一城其内城間百五十步要害之處通川之道調立城邑毋下千家【調謂算度之也○調徒釣反】為中周虎落【虎落者外蕃也以竹篾相連遮落之也】先為室屋具田器廼募辠人及免徒復作令居之【募有罪者及罪人遇赦復作竟其日月者今皆除其罰令居之也】不足募以丁奴婢贖辠及輸奴婢欲以拜爵者不足廼募民之欲往者皆賜髙爵復其家予冬夏衣廩食能自給而止郡縣之民得買其爵以自增至卿其亡夫若妻者縣官買予之人情非有匹敵不能乆安其處塞下之民祿利不厚不可使乆居危難之地胡人入驅而能止其所驅者以其半予之縣官為贖【官為備價贖之】其民如是則邑里相救助赴胡不避死非以徳上也欲全親戚而利其財也此與東方之戌卒不習地埶而心畏胡者功相萬也以陛下之時徙民實邊使逺方亡屯戌之事塞下之民父子相保亡係虜之患利施後世名稱聖明其與秦之行怨民相去逺矣【言發怨恨之人使行戌役也於是上從其言募民徙塞下】
  請立邊民什伍法奏
  陛下幸募民相徙以實塞下使屯戌之事益省輸將之費益寡甚大恵也下吏誠能稱厚恵奉明法存䘏所徙之老弱善遇其壯士和輯其心而勿侵刻使先至者安樂而不思故鄉則貧民相募而勸往矣臣聞古之徙逺方以實廣虚也【所以充實寛廣空虚之地】相其隂陽之和嘗其水泉之味審其土地之宜觀其草木之饒然後營邑立城製里割宅通田作之道正阡陌之界先為築室家有一堂二内門户之閉置器物焉民至有所居作有所用此民所以輕去故鄉而勸之新邑也為置醫巫以救疾病以修祭祀男女有昏生死相䘏墳墓相從種樹畜長室屋完安此所以使民樂其處而有長居之心也臣又聞古之制邊縣以備敵也使五家為伍伍有長十長一里里有假士四里一連連有假五百【五百帥名也假如假借之假】十連一邑邑有假皆擇其邑之賢材有䕶【冇保䕶之能者也】習地形知民心者居則習民于射法出則敎民於應敵故卒伍成於内則軍正定於外服習以成勿令遷徙幼則同逰長則共事夜戰聲相知則足以相救晝戰日相見則足以相識驩愛之心足以相死如此而勸以厚賞威以重罰則前死不還踵矣所徙之民非壯有材力但費衣糧不可用也雖有材力不得良吏猶亡功也陛下絶匈奴不與和親臣竊意其冬来南也壹大治則終身創矣欲立威者始於折膠【秋氣至膠可折弓弩可用匈奴常以為而出軍】来而不能困使得氣去後未易服也愚臣亡識唯陛下財察【安土重遷黎民之性募徙邊塞事慮難行錯所以條厝置之法甚備】
  重農貴粟奏
  聖王在上而民不凍饑者非能耕而食之織而衣之也為開其資財之道也故堯禹有九年之水湯有七年之旱而國亡捐瘠者【肉腐為瘠捐骨不埋者】以畜積多而備先具也今海内為一土地人民之衆不避湯禹【不避猶言不讓也】加以亡天災數年之水旱而畜積未及者何也地有遺利民有餘力生榖之土未盡墾山澤之利未盡出也游食之民未盡歸農也民貧則姦邪生貧生於不足不足生於不農不農則不地著不地著則離鄉輕家民如鳥獸雖有髙城深池嚴法重刑猶不能禁也夫寒之於衣不待輕煖饑之於食不待甘㫖饑寒至身不顧㢘恥人情一日不再食則饑終嵗不制衣則寒夫腹饑不得食膚寒不得衣雖慈母不能保其子君安能以有其民哉明主知其然也故務民於農桑薄賦斂廣畜積以實倉廩備水旱故民可得而有也民者在上所以牧之趨利如水走下四方亡擇也夫珠玉金銀饑不可食寒不可衣然而衆貴之者以上用之故也其為物輕微易臧在於把握可以周海内而亡饑寒之患此令臣輕背其主而民易去其鄉盗賊有所勸亡逃者得輕資也粟米布帛生於地長於時聚於力非可一日成也數石之重中人弗勝不為姦邪所利一日弗得而饑寒至是故明君貴五榖而賤金玉今農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其能耕者不過百畮百畮之收不過百石春耕夏耘秋穫冬臧伐薪樵治官府給繇役春不得避風塵夏不得避暑熱秋不得避隂雨冬不得避寒凍四時之間亡日休息又私自送往迎来弔死問疾養孤長幼在其中勤苦如此尚復被水旱之災急政暴虐賦斂不時朝令而暮改當其有者半賈而賣亡者取倍稱之息【取一償二為倍稱稱舉也】於是有賣田宅鬻子孫以償責者矣而商賈大者積貯倍息小者坐列販賣操其竒贏日㳺都市【竒贏謂有餘財而畜聚竒異之物也】乗上之急所賣必倍故其男不耕耘女不蠶織衣必文采食必粱肉亡農夫之苦有仟佰之得【仟謂千錢伯謂百錢】因其富厚交通王矦力過吏埶以利相傾千里㳺敖冠蓋相望乗堅策肥履絲曳縞【堅謂好車也縞皓素也繒之精白者】此商人所以兼并農人農人所以流亡者也今法律賤商人商人已富貴矣尊農夫農夫已貧賤矣故俗之所貴主之所賤也吏之所卑法之所尊也上下相反好惡乖迕【迕違也○迕五故反】而欲國富法立不可得也方今之務莫若使民務農而已矣欲民務農在於貴粟貴粟之道在於使民以粟為賞罰今募天下入粟縣官得以拜爵得以除罪如此富人有爵農民有錢粟有所渫【渫散也○渫先列反】夫能入粟以受爵皆有餘者也取於有餘以供上用則貧民之賦可損所謂損有餘補不足令出而民利者也順於民心所補者三一曰主用足二曰民賦少三曰勸農功今令民有車騎馬一匹者復卒三人【當為卒者免其三人】車騎者天下武備也故為復卒神農之教曰有石城十仞湯池百步帶甲百萬而亡粟弗能守也以是觀之粟者王者大用政之本務令民入粟受爵至五大夫以上廼復一人耳【五大夫第九等爵也】此其與騎馬之功相去逺矣爵者上之所擅出於口而亡窮粟者民之所種生於地而不乏夫得髙爵與免罪人之所甚欲也使天下人入粟於邊以受爵免罪不過三嵗塞下之粟必多矣【於是文帝從錯言令民入粟於邊賜爵有差】
  請入粟郡縣奏
  陛下幸使天下入粟塞下以拜爵甚大恵也竊恐塞卒之食不足用大渫天下粟邊食足以支五嵗可令入粟郡縣矣【入諸郡縣以備凶災也】足支一嵗以上可時赦勿收農民租如此徳澤加於萬民民俞勤農【俞進也○音踰】時有軍役若遭水旱民不困乏天下安寧嵗孰且美則民大富樂矣【上復從其言廼下詔賜民十二年租稅之半明年遂除民田之租稅後十二嵗孝景二年令民半出田租三十而稅一也】
  賢良對【文帝十五年詔舉賢良大學士錯在選中上親策詔之對策者百餘人唯錯為髙第繇是選中大夫】
  臣竊聞古之賢主莫不求賢以為輔翼故黄帝得力牧而為五帝先【刀牧黄帝之佐】大禹得咎繇而為三王祖齊桓得筦子而為五伯長今陛下講於大禹及髙皇帝之建豪英也退託於不明以求賢良讓之至也臣竊觀上世之傳若髙皇帝之建功業陛下之徳厚而得賢佐皆有司之所覽刻於玉版藏於金匱厯之春秋紀之後世為帝者祖宗與天地相終今臣窋等廼以臣錯充賦【猶言備數時曺窋等舉之】甚不稱明詔求賢之意臣錯少茅臣亡識知昧死上愚對曰詔策曰明於國家大體愚臣竊以古之五帝明之臣聞五帝神聖其臣莫能及故自親事處於法宫之中明堂之上【法宫路寢正殿】動静上配天下順地中得人故衆生之類亡不覆也根著之徒亡不載也【冇根著地者皆載之○著直略反】燭以光明亡偏異也徳上及飛鳥下至水蟲草木諸産皆被其澤然後陰陽調四時節日月光風雨時膏露降五榖孰袄孽滅賊氣息民不疾疫河出圗洛出書神龍至鳳鳥翔徳澤滿天下靈光施四海此謂配天地治國大體之功也詔䇿曰通於人事終始愚臣竊以古之三王明之臣聞三王臣主俱賢故合謀相輔計安天下莫不本扵人情人情莫不欲夀三王生而不傷也人情莫不欲富三王厚而不困也人情莫不欲安三王扶而不危也人情莫不欲逸三王節其力而不盡也其為法令也合於人情而後行之其動衆使民也本扵人事然後為之取人以已内恕及人情之所惡不以彊人情之所欲不以禁民是以天下樂其政歸其徳望之若父母從之若流水百姓和親國家安寧名位不失施及後世此明於人情終始之功也詔策曰直言極諫愚臣竊以五伯之臣明之臣聞五伯不及其臣故屬之以國任之以事五伯之佐之為人臣也察身而不敢誣奉法令不容私盡心力不敢矜遭患難不避死見賢不居其上受祿不過其量不以亡能居尊顯之位自行若此可謂方正之士矣其立法也非以苦民傷衆而為之機陷也以之興利除害尊主安民而救暴亂也其行賞也非虚取民財妄予人也以勸天下之忠孝而明其功也故功多者賞厚功少者賞薄如此斂民財以顧其功【顧讐也若今言僱賃也】而民不恨者知與而安已也其行罰也非以忿怒妄誅而從暴心也【從讀曰縱】以禁天下不忠不孝而害國者也故辠大者罰重辠小者罰輕如此民雖伏辠至死而不怨者知罪罰之至自取之也立法若此可謂平正之吏矣法之逆者請而更之不以傷民主行之暴者逆而復之不以傷國【謂逆主意而反還之不令施行致傷國也】救主之失補主之過揚主之美明主之功使主内亡邪辟之行外亡騫汚之名【騫損也汚辱也】事君若此可謂直言極諫之士矣此五伯之所以徳匡天下威正諸矦功業甚美名聲章明舉天下之賢主五伯與焉此身不及其臣而使得直言極諌補其不逮之功也今陛下人民之衆威武之重徳恵之厚令行禁止之埶萬萬於五伯而賜愚臣策曰匡朕之不逮愚臣何足以識陛下之髙明而奉承之詔策曰吏之不平政之不宣民之不寧愚臣竊以秦事明之臣聞秦始并天下之時其主不及三王而臣不及其佐然功力不遲者何也地形便山川利財用足民利戰其所與並者六國六國者臣主皆不肖謀不輯民不用故當此之時秦最富强夫國富彊而鄰國亂者帝王之資也故秦能兼六國立為天子當此之時三王之功不能進焉及其末塗之衰也任不肖而信讒賊宫室過度耆慾亡極民力罷盡賦斂不節矜奮自賢羣臣恐䛕【恐懼而為諂䛕也】驕溢縱恣不顧患禍妄賞以随喜意妄誅以快怒心法令煩㦧【㦧痛也○㦧千感反】刑法暴酷輕絶人命身自射殺天下寒心莫安其處姦邪之吏乗其亂法以成其威獄官主斷生殺自恣上下瓦解各自為制秦始亂之時吏之所先侵者貧人賤民也至其中節所侵者富人吏家也及其末塗所侵者宗室大臣也是故親疎皆危外内咸怨離散逋逃人有走心陳勝先倡天下大潰絶祀亡世為異姓福此吏不平政不宣民不寧之禍也今陛下配天象地覆露萬民絶秦之迹除其亂法躬親本事廢去滛末除苛解嬈【嬈煩繞也○嬈如紹反】寛大愛人肉刑不用辠人亡帑非謗不治【非讀曰誹】鑄錢者除【除鑄錢之律聴民得自鑄也】通闗去塞【文帝十二年除闗不用傳】不孽諸矦【接之以禮不以庶孽畜之】賓禮長老愛䘏少孤辠人有期【罪人各以輕重不亡逃有年而免滿其年免為庶人也】後宫出嫁尊賜孝悌農民不租明詔軍師愛士大夫求進方正廢退姦邪除去隂刑【宫刑也】害民者誅憂勞百姓列侯就都【各就其國也】親耕節用視民不奢所為天下興利除害變法易故以安海内者大功數十皆上世之所難及陛下行之道純徳厚元元之民幸矣詔䇿曰永惟朕之不徳愚臣不足以當之詔䇿曰悉陳其志毋有所隠愚臣竊以五帝之賢臣明之臣聞五帝其臣莫能及則自親之三王臣主俱賢則共憂之五伯不及其臣則任使之此所以神明不遺而賢聖不廢也故各當其世而立功徳焉傳曰往者不可及来者猶可待【言各當其時務立功也】能明其世者謂之天子此之謂也竊聞戰不勝者易其地民貧窮者變其業今以陛下神明徳厚資財不下五帝【資質也謂天子之財質】臨制天下至今十有六年民不益富盜賊不衰邊竟未安其所以然意者陛下未之躬親而待羣臣也今執事之臣皆天下之選已然莫能望陛下清光【今之臣不能望見陛下之光景所及】譬之猶五帝之佐也陛下不自躬親而待不望清光之臣臣竊恐神明之遺也【言天子虚棄神明之徳】日損一日嵗亡一嵗日月益暮盛徳不及究於天下【究竟也】以傳萬世愚臣不自度量竊為陛下惜之昧死上狂惑屮茅之愚臣言惟陛下財擇【按錯學申商刑名其勸帝自親事意在綜核名實然帝於禮樂制度多謙讓未遑則錯言自足切劘也】
  枚乗【字叔淮隂人為吴王濞郎中王謀為逆乗奏書諫及吴滅乗由是知名召拜為農都尉病免武帝即位徴乗道卒】
  諌吴王書
  臣聞得全者全昌失全者全亡舜無立錐之地以有天下禹無十户之聚以王諸矦【聚聚邑也】湯武之土不過百里上不絶三光之明下不傷百姓之心者有王術也故父子之道天性也忠臣不避重誅以直諫則事無遺策功流萬世臣乗願披腹心而効愚忠唯大王少加意念惻怛之心於臣乗言夫以一縷之任係千鈞之重上縣無極之髙下垂不測之淵雖甚愚之人猶知哀其將絶也馬方駭鼓而驚之係方絶又重鎮之係絶于天不可復結隊入深淵難以復出其出不出間不容髪能聴忠臣之言百舉必脫必若所欲為危於絫卵難於上天變所欲為易於反掌安於泰山今欲極天命之夀敝無窮之樂究萬乗之埶不出反掌之易以居泰山之安而欲乗絫卵之危走上天之難此愚臣之所以為大王惑也人性有畏其景而惡其跡者卻背而走跡愈多景愈疾不知就陰而止景滅跡絶欲人勿聞莫若勿言欲人勿知莫若勿為欲湯之凔【凔寒也○凔音愴】一人炊之百人揚之無益也不如絶薪止火而已不絶之於彼而救之於此譬猶抱薪而救火也養由基楚之善射者也去楊葉百百發百中楊葉之大加百中焉可謂善射矣然其所止廼百之内耳比於臣乗未知操弓持矢也【乗自言所知者逺非止見百步之中故謂由基為不曉射也】福生有基禍生有胎納其基絶其胎禍何自来泰山之霤穿石單極之䋁斷幹【䋁古綆字單盡也盡極之綆斷幹幹井上四交之幹常為汲索所契傷也○幹河干切】水非石之鑽索非木之鋸漸靡使之然也夫銖銖而稱之至石必差寸寸而度之至丈必過石稱丈量徑而寡失夫十圍之木始生如蘖足可搔而絶手可擢而拔【如蘖言若蘖之生牙也搔謂抓也○搔索髙反】據其未生先其未形也磨礱底厲不見其損有時而盡種樹畜養不見其益有時而大積徳絫行不知其善有時而用棄義背理不知其惡有時而亡臣願大王孰計而身行之此百世不易之道也
  董仲舒【廣川人治春秋孝景時為博士下帷講誦非禮不行學者皆師尊之武帝時厯江都膠西相去位歸居以修學著書為事所著皆明經術之意年老夀終於家】
  賢良對一【武帝即位舉賢良文學之士仲舒以賢良對策】
  陛下發徳音下明詔求天命與情性皆非愚臣之所能及也臣謹案春秋之中視前世已行之事以觀天人相與之際甚可畏也國家將有失道之敗而天廼先出災害以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異以警懼之尚不知變而傷敗廼至以此見天心之仁愛人君而欲止其亂也自非大亡道之世者天盡欲扶持而全安之事在彊勉而已矣彊勉學問則聞見博而知益明彊勉行道則徳日起而大有功此皆可使還至而立有效者也詩曰夙夜匪解【大雅烝民之詩】書云茂哉茂哉【虞書咎繇謨之辭茂勉也】皆彊勉之謂也道者所繇適於治之路也仁義禮樂皆其具也故聖王已沒而子孫長乆安寧數百嵗此皆禮樂教化之功也王者未作樂之時廼用先王之樂宜於世者而以深入敎化於民敎化之情不得雅頌之樂不成故王者功成作樂樂其徳也樂者所以變民風化民俗也其變民也易其化民也著故聲發於和而本於情接於肌膚臧於骨髓故王道雖微缺而筦之聲未衰也夫虞氏之不為政乆矣然而樂頌遺風猶有存者是以孔子在齊而聞韶也夫人君莫不欲安存而惡危亡然而政亂國危者甚衆所任者非其人而所繇者非其道是以政日以仆滅也夫周道衰於幽厲非道亡也幽厲不繇也至於宣王思昔先王之徳興滯補弊明文武之功業周道粲然復興詩人美之而作上天祐之為生賢佐後世稱頌至今不絶此夙夜不解行善之所致也孔子曰人能道非道人也故治亂廢興在於已非天降命不可得反其所操持誖謬失其統也臣聞天之所大奉使之王者必有非人力所能致而自至者此受命之符也天下之人同心歸之若歸父母故天瑞應誠而至書曰白魚入於王舟有火復于王屋流為烏【書偽泰誓之辭也謂伐紂之時有此瑞也】此蓋受命之符也周公曰復哉復哉【周公視火烏之瑞乃曰復哉復哉復報也言周有盛徳故天報以此瑞也亦泰誓也】孔子曰徳不孤必有鄰皆積善絫徳之效也及至後世滛佚衰微不能統理羣生諸矦背畔殘賊良民以争壤土廢徳敎而任刑罰刑罰不中則生邪氣邪氣積於下怨惡畜於上上下不和則陰陽繆盭而妖孽生矣此災異所緣而起也臣聞命者天之令也性者生之質也情者人之欲也或夭或夀或仁或鄙陶治而成之不能粹美有治亂之所生故不齊也孔子曰君子之徳風也小人之徳屮也屮上之風必偃故堯舜行徳則民仁夀桀紂行暴則民鄙夭夫上之化下下之從上猶泥之在鈞唯甄者之所為【甄作瓦之人也鈞造瓦之法其中旋轉者】猶金之在鎔唯冶者之所鑄【鎔謂鑄器之模範也】綏之斯倈動之斯和此之謂也臣謹案春秋之文求王道之端得之於正【謂正月也】正次王王次春春者天之所為也正者王之所為也其意曰上承天之所為而下以正其所為正王道之端云爾然則王者欲有所為宜求其端於天天道之大者在隂陽陽為徳隂為刑刑主殺而徳主生是故陽常居大夏而以生育養長為事隂常居大冬而積於空虚不用之處以此見天之任徳不任刑也天使陽出布施於上而主歲功使隂入伏於下而時出佐陽陽不得隂之助亦不能獨成嵗終陽以成嵗為名【謂年首稱春也即上所云王次春者是也】此天意也王者承天意以從事故任徳敎而不任刑刑者不可任以治世猶隂之不可任以成嵗也為政而任刑不順於天故先王莫之肯為也今廢先王徳敎之官而獨任執法之吏治民毋乃任刑之意歟孔子曰不敎而誅謂之虐虐政用於下而欲徳敎之被四海故難成也臣謹春秋謂一元之意【隱公始即位何不稱一年而言元年也】一者萬物之所從始也元者辭之所謂大也【易稱元者善之長也故曰辭之所謂大也】謂一為元者視大始而欲正本也【視讀曰示】春秋深探其本而反自貴者始故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正萬民以正四方四方正逺近莫敢不壹於正而亡有邪氣奸其間者是以隂陽調而風雨時羣生和而萬民殖五穀孰而草木茂天地間被潤澤而大豐美四海之内聞盛盛徳而皆倈臣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畢至而王道終矣孔子曰鳯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自悲可致此物而身卑賤不得致也今陛下貴為天子富有四海居得致之位操可致之勢又有能致之資行髙而恩厚知明而意美愛民而好士可謂誼主矣然而天地未應而美祥莫至者何也凡以敎化不立而萬民不正也夫萬民之從利也如水之走下不以敎化隄防之不能止也是故敎化立而姦邪皆止者其隄防完也教化廢而姦邪並出刑罰不能勝者其隄防壞也古之王者明於此是故南面而治天下莫不以敎化為大務立太學以敎於國設庠序以化於邑漸民以仁摩仁以義節民以禮故其刑罰甚輕而禁不犯者敎化行而習俗美也聖王之繼亂世也掃除其迹而悉去之復修敎化而崇起之敎化已明習俗已成子孫循之行五六百嵗尚未敗也至周之末世大為亡道以失天下秦繼其後獨不能改又益甚之重禁文學不得挾書棄捐禮誼而惡聞之其心欲盡滅先聖之道而顓為自恣茍簡之治故立為天子十四嵗而國破亡矣自古以倈未嘗有以亂濟亂大敗天下之民如秦者也其遺毒餘烈至今未滅使習俗薄惡人民嚚頑抵冒殊扞孰爛如此之甚者也【抵觸也冒犯也殊絶也扞拒也】孔子曰腐朽之木不可彫也糞土之墻不可圬也今漢繼秦之後如朽木糞墻矣雖欲善治之亡可奈何法出而姦生令下而詐起如以湯止沸抱薪救火愈甚亡益也竊譬之琴瑟不調甚者必解而更張之乃可鼓也為政而不行甚者必變而更化之乃可理也當更張而不更張雖有良工不能善調也當更化而不更化雖有大賢不能善治也故漢得天下以來常欲善治而至今不可善治者失之於當更化而不更化也古人有言曰臨淵羡魚不如退而結網今臨政而願治七十餘嵗矣不如退而更化更化則可善治善治則災害日去福祿日來詩云宜民宜人受祿于天【大雅假樂之詩】為政而宜於民者固當受祿于天夫仁誼禮知信五常之道王者所當修飭也五者修飭故受天之祐而享鬼神之靈徳施於方外延及羣生也
  賢良對二
  臣聞堯受命以天下為憂而未以位為樂也故誅逐亂臣務求賢聖是以得舜禹稷卨咎繇衆聖輔徳賢能佐職敎化大行天下和洽萬民皆安仁樂誼各得其宜動作應禮從容中道故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此之謂也堯在位七十載廼遜於位以禪虞舜堯崩天下不歸堯子丹朱而歸舜舜知不可辟【辟讀曰避】乃即天子之位以禹為相因堯之輔佐繼其統業是以垂拱無為而天下治孔子曰韶盡美矣又盡善也此之謂也至於殷紂逆天暴物殺戮賢知殘賊百姓伯夷太公皆當世賢者隱處而不為臣守職之人皆奔走逃亡入於河海天下耗亂萬民不安故天下去殷而從周文王順天理物師用賢聖是以閎天太顛散宜生等亦聚於朝廷愛施兆民天下歸之故太公起海濱而即三公也當此之時紂尚在上尊卑昏亂百姓散亡故文王悼痛而欲安之是以日昃而不暇食也孔子作春秋先正王而繫萬事見素王之文焉繇此觀之帝王之條貫同然而勞逸異者所遇之時異也孔子曰武盡美矣未盡善也此之謂也臣聞制度文采黄之飾所以明尊卑異貴賤而勸有徳也故春秋受命所先制者改正朔易服色所以應天也然則宫室旌旗之制有法而然者也故孔子曰奢則不遜儉則固儉非聖人之中制也臣聞良玉不瑑資質潤美不待刻瑑此亡異於達巷黨人不學而自知也【人項槖也】然則常玉不瑑不成文章君子不學不成其徳臣聞聖王之治天下也少則習之學長者材諸位【隨其材之優劣而授之位也】爵祿以養其徳刑罰以威其惡故民曉於禮誼而恥犯其上武王行大誼平殘賊周公作禮樂以文之至於成康之隆囹圄空虚四十餘年此亦敎化之漸而仁誼之流非獨傷肌膚之效也至秦則不然師申商之法【申不害商鞅】行韓非之説憎帝王之道以貪狼為俗【狼性貪故謂貪為貪狼】非有文徳以敎訓於天下也誅名而不察實【誅責也】為善者不必免而犯惡者未必刑也是以百官皆飾虚辭而不顧實外有事君之禮内有背上之心造偽飾詐趣利無恥又好用㦧酷之吏賦斂亡度竭民財力百姓散亡不得從耕織之業羣盜並起是以刑者甚衆死者相望而姦不息俗化使然也故孔子曰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耻此之謂也今陛下并有天下海内莫不率服廣覽兼聽極羣下之知盡天下之美至徳昭然施於方外夜郎康居殊方萬里說徳歸誼【夜郎西南夷也康居西域國名】此太平之致也然而功不加於百姓者殆王心未加焉曽子曰尊其所聞則髙明矣行其所知則光大矣髙明光大不在於它在乎加之意而已願陛下因用所聞設誠於内而致行之則三王何異哉陛下親耕籍田以為農先夙寤晨興憂勞萬民思惟往古而務以求賢此亦堯舜之用心也然而未云獲者士素不厲也【厲謂勸勉之也】夫不素養士而欲求賢譬猶不瑑玉而求文采也故養士之大者莫大虖太學太學者賢士之所闗也敎化之本原也今以一郡一國之衆對亡應書者【書謂舉賢良文學之詔書也】是王道往往而絕也臣願陛下興太學置明師以養天下之士數考問以盡其材則英俊宜可得矣今之郡守縣令民之師帥所使承流而宣化也故師帥不賢則主徳不宣恩澤不流今吏既亡敎訓於下或不承用主上之法暴虐百姓與姦為市【言小吏有為姦欺者守令不舉乃反與之交易求利也】貧窮孤弱寃苦失職甚不稱陛下之意是以隂陽錯繆氛氣充塞羣生寡遂黎民未濟皆長吏不明使至於此也夫長吏多出於郎中中郎吏二千石子弟選郎吏又以富訾未必賢也【訾與資同】且古所謂功者以任官稱職為差非所謂積日絫久也故小材雖絫日不離於小官賢材雖未久不害為輔佐是以有司竭力盡知務治其業而以赴功今則不然絫日以取貴積久以致官是以廉恥貿亂賢不肖渾殽未得其真臣愚以為使諸列侯郡守二千石各擇其吏民之賢者嵗貢各二人以給宿衛且以觀大臣之能所貢賢者有賞所貢不肖者有罰夫如是諸侯吏二千石皆盡心于求賢天下之士可得而官使也徧得天下之賢人則三王之盛易為而堯舜之名可及也毋以日月為功實試賢能為上量材而授官録徳而定位則㢘恥殊路賢不肖異處矣陛下加恵寛臣之罪令勿牽制於文使得切磋究之臣敢不盡愚
  賢良對三
  臣聞論語曰有始有卒者其唯聖人虖今陛下幸加恵留聽於承學之臣【言轉氶師説而學之葢謙辭也】復下明以切其意而究盡聖徳非愚臣之所能具也前所上對條貫靡竟統紀不終辭不别白指不分明此臣淺陋之罪也冊曰善言天者必有徴於人善言古者必有驗於今臣聞天者羣物之祖也故徧覆包函而無所殊建日月風雨以和之經隂陽寒暑以成之故聖人法天而立道亦溥愛而亡私布徳施仁以厚之設誼立禮以導之春者天之所以生也仁者君之所以愛也夏者天之所以長也徳者君之所以養也霜者天之所以殺也刑者君之所以罰也繇此言之天人之徴古今之道也孔子作春秋上揆之天道下質諸人情參之於古考之於今故春秋之所譏災害之所加也春秋之所惡怪異之所施也書邦家之過兼災異之變以此見人之所為其美惡之極乃於天地流通而往來相應此亦言天之一端也古者修敎訓之官務以徳善化民民已大化之後天下常亡一人之獄矣今世廢而不修亡以化民民以故棄行誼而死財利是以犯法而罪多一嵗之獄以萬千數以此見古之不可不用也【古謂古法也】故春秋變古則譏之天令之謂命命非聖人不行質樸之謂性性非敎化不成人欲之謂情情非制度不節是故王者上謹於承天意以順命也下務明敎化民以成性也正法度之宜别上下之序以防欲也修此三者而大本舉矣人受命於天固超然異於羣生入有父子兄弟之親出有君臣上下之誼㑹聚相遇則有耆老長幼之施粲然有文以相接驩然有恩以相愛此人之所以貴也生五穀以食之桑麻以衣之六畜以養之服牛乗馬圏豹檻虎是其得天之靈貴於物也故孔子曰天地之性人為貴明於天性知自貴於物知自貴於物然後知仁誼知仁誼然後重禮節重禮節然後安處善安處善然後樂循理樂循理然後謂之君子故孔子曰不知命亡以為君子此之謂也冊曰上嘉唐虞下悼桀紂寖微寖滅寖明寖昌之道虚心以改臣聞衆少成多積小致鉅故聖人莫不以晻致明以微致顯【晻與暗同】是以堯發於諸侯舜興虖深山非一日而顯也蓋有漸以致之矣言出於已不可塞也行發於身不可掩也言行治之大者君子之所以動天地也故盡小者大慎微者著【能盡衆小則致髙大能慎至微則著明也】詩云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故堯兢兢日行其道而舜業業日致其孝善積而名顯徳章而身尊此其寖明寖昌之道也積善在身猶長日加益而人不知也積惡在身猶火之銷膏而人不見也非明虖情性察虖流俗者孰能知之此唐虞之所以得令名而桀紂之可為悼懼者也夫善惡之相從如景鄉之應形聲也【鄉讀曰響】故桀紂暴謾讒賊並進賢知隱伏惡日顯國日亂晏然自以如日在天終陵夷而大壞夫暴逆不仁者非一日而亡也亦以漸至故桀紂雖亡道然猶享國十餘年此其寖微寖滅之道也冊曰三王之敎所祖不同而皆有失或謂久而不易者道也意豈異哉臣聞夫樂而不亂復而不厭者謂之道【復謂反復行之】道者萬世亡者道之失也先王之道必有偏而不起之處故政有眊而不行【眊不明也】舉其偏者以補其弊而已矣三王之道所祖不同非其相反將以捄溢扶衰所遭之變然也故孔子曰亡為而治者其舜虖改正朔易服色以順天命而已其餘盡循堯道何更為哉故王者有改制之名亡變道之實然夏上忠殷上敬周上文者所繼之捄當用此也孔子曰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此言百王之用以此三者矣夏因於虞而獨不言所損益者其道如一而所上同也道之大原出於天天不變道亦不變是以禹繼舜舜繼堯三聖相受而守一道亡救弊之政故不言其所損益也繇是觀之繼治世者其道同繼亂世者其道變今漢繼大亂之後若宜少損周之文致用夏之忠者【致至極也】陛下有明徳嘉道愍世俗之靡薄悼王道之不昭故舉賢良方正之士論誼考問将欲興仁誼之休徳明帝王之法制建太平之道也臣愚不肖述所聞誦所學道師之言厪能勿失爾若乃論政事之得失察天下之息耗【息生也耗虚也】此大臣輔佐之職三公九卿之任非臣仲舒所能及也然而臣竊有怪者夫古之天下亦今之天下今之天下亦古之天下古亦大治上下和睦習俗美盛不令而行不禁而止吏亡姦邪民亡盜賊囹圄空虚徳潤草木澤被四海鳳凰來集麒麟來㳺以古凖今壹何不相逮之逺也安所繆盭而陵夷若是意者有所失於古之道與有所詭於天之理與【詭違也】試迹之古返之於天黨可得見乎【黨與儻同】夫天亦有所分予予之齒者去其角【謂牛無上齒則有角其餘無角者則有上齒】傅其翼者兩其足【傅讀曰附附著也言鳥不四足】是所受大者不得取小也古之所予祿者不食於力不動於末【末謂工商之業也】是亦受大者不得取小與天同意者也夫已受大又取小天不能足而况人虖此民之所以囂囂苦不足也【囂讀與嗸同嗸嗸衆怨愁聲也】身寵而載髙位家温而食厚祿因乗富貴之資力以與民爭利於下民安能如之哉是故衆其奴婢多其牛羊廣其田宅博其産業畜其積委務此而亡已以迫蹵民【蹵子育反】民日削月朘【朘音揎】寖以大窮富者奢侈羡溢貧者窮急愁苦窮急愁苦而上不救則民不樂生民不樂生尚不避死安能避罪此刑罰之所以蕃而姦邪不可勝者也故受祿之家食祿而已不與民爭業然後利可均布而民可家足此上天之理而亦太古之道天子之所宜法以為制大夫之所當循以為行也故公儀子相魯【公儀休】之其家見織帛怒而出其妻食於舍而茹葵慍而拔其葵【食菜曰茹】曰吾已食祿又奪園夫紅女利虖【紅讀曰工】古之賢人君子在列位者皆如是是故下髙其行而從其敎民化其㢘而不貪鄙及至周室之衰其卿大夫緩於誼而急於利亡推讓之風而有爭田之訟故詩人疾而刺之曰節彼南山惟石巖巖赫赫師尹民具爾瞻【小雅節南山之詩】爾好誼則民鄉仁而俗善爾好利則民好邪而俗敗由是觀之天子大夫者下民之所視效逺方之所四面而内望也近者視而放之逺者望而效之豈可以居賢人之位而為庶人行哉夫皇皇求財利常恐乏匱者庶人之意也皇皇求仁義常恐不能化民者大夫之意也易曰負且乗致寇至【易解卦六三爻辭】乗車者君子之位也負擔者小人之事也此言居君子之位而為庶人之行者其患禍必至也若居君子之位當君子之行則舍公儀休之相魯亡可為者矣春秋大一統者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誼也【一統者萬物之統皆歸於一也春秋公羊傳隱公元年春王正月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統也此言諸侯皆係統天子不得自専也】今師異道人異論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統法制數變下不知所守臣愚以為諸不在六蓺之科孔子之術者皆絶其道勿使並進邪辟之說滅息【辟讀曰僻】然後統紀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從矣【自仲舒對䇿推明孔氏抑黜百家於是立學校之官州郡舉茂材孝㢘皆自仲舒發之】
  限民名田奏【武帝時外事征伐内興功利役費並行而民去本故仲舒上言】
  古者税民不過什一其求易共使民不過三日其力易足民財内足以養老盡孝外足以事上共税下足以畜妻子極愛故民説從上至秦則不然用商鞅之法改帝王之制除井田民得賣買富者田連仟伯貧者亡立錐之地又顓川澤之利管山林之饒荒淫越制踰侈以相髙邑有人君之尊里有公侯之富小民安得不困又加月為更卒已復為正一嵗屯戍一嵗力役三十倍於古【更卒為給郡縣一月而更者也正卒謂給中都官者也率計今人一嵗之中屯戍及力役之事三十倍多於古也○更工衡反】田租口賦鹽鐵之利二十倍於古【秦賣鹽鐵貴故下民受其困也既收田租又出口賦而官更奪鹽鐵之利率計今人一嵗之中失其資産二十倍多於古也】或耕豪民之田見税什五故貧民常衣牛馬之衣而食犬彘之食重以貪暴之吏刑戮妄加民愁亡聊亡逃山林轉為盗賊赭衣半道斷獄歲以千萬數漢興循而未改古井田法雖難卒行宜少近古限民名田以贍不足【名田占田也各為立限不使富者遇制則貧弱之家可足也】塞并兼之路鹽鐵皆歸於民去奴婢除專殺之威薄賦斂省繇役以寛民力然後可善治也【仲舒此議竟寢至哀帝時丞相孔光等申其議帝乃下限列名田詔丁傅董賢皆不便之遂格不行及王莽僭位名天下田曰王田不得賣買其男口不滿八而田過一井者分餘田與族黨犯者法至死吏緣為姦䧟刑者衆亂亦旋作法非其人雖良亦敝也】
  淮南王安【厲王子嗣封好書招致賓客作内書二十一篇外書甚衆後有逆謀自殺】諌誅閩越書【武帝建元六年遣王恢韓安國將兵誅閩越安上書諫】
  陛下臨天下布徳施恵緩刑罰薄賦斂哀鰥寡恤孤獨養耆老振匱乏盛徳上隆和澤下洽近者親附逺者懐徳天下攝然【攝安也】人安其生自以没身不見兵革今聞有司舉兵將以誅越臣安竊為陛下重之【重難也】越方外之地劗髪文身之民也【劗與翦同】不可以冠帶之國法度理也自三伐之盛胡越不與受正朔非彊弗能服威弗能制也以為不居之地不牧之民不足以煩中國也故古者封内甸服封外侯服侯衛賓服蠻夷要服戎狄荒服逺近埶異也自漢初定已來七十二年吴越人相攻擊者不可勝數然天子未嘗舉兵而入其地也臣聞越非有城郭邑里也處谿谷之間篁竹之中【竹田曰篁】習於水鬬便於用舟地深昧而多水險中國之人不知其埶阻而入其地雖百不當其一得其地不可郡縣也攻之不可暴取也以地圖察其山川要塞相去不過寸數而間獨數百千里【間中間也或八九百里或千里也】阻險林叢弗能盡著【不可盡載於圖也】視之若易行之甚難天下賴宗廟之靈方内大寧戴白之老不見兵革民得夫婦相守父子相保陛下之徳也越人名為藩臣貢酎之奉不輸大内【大内都内也國家寳蔵也百官公卿表云治粟屬官有都内令丞也】一卒之用不給上事自相攻擊而陛下發兵救之是反以中國而勞蠻夷也且越人愚戅輕薄負約反覆其不用天子之法度非一日之積也壹不奉詔舉兵誅之臣恐後兵革無時得息也間者數年歲比不登民待賣爵贅子以接衣食【贅子令出就婦家為贅壻】賴陛下徳澤振救之得毋轉死溝壑四年不登五年復蝗民生未復今發兵行數千里資衣糧入越地【資猶齎】輿轎而隃領【轎今竹輿車也江表作竹輿以行是也領山嶺也】拕舟而入水【拕曵也○拕音它】行數百千里夾以深林叢竹水道上下擊石林中多蝮蛇猛獸【蝮惡蛇也】夏月暑時歐泄霍亂之病相隨屬也【泄吐也】曽未施兵接刃死傷者必衆矣前時南海王反陛下先臣使將軍間忌將兵擊之【先臣淮南厲王長也間忌人姓名淮南王傳作簡忌】以其軍降處之上淦【淦工含反】後復反㑹天暑多雨樓船卒水居擊櫂【言常居舟中水上而又有擊櫂行舟之役故多死也○櫂直孝反】未戰而疾死者過半親老涕泣孤子謕號【謕古啼字】破家散業迎尸千里之外裹骸骨而歸悲哀之氣數年不息長老至今以為記曽未入其地而禍已至此矣臣聞軍旅之後必有凶年言民之各以其愁苦之氣薄隂陽之和感天地之精而災氣為之生也陛下徳配天地明象日月恩至禽獸澤及草木一人有饑寒不終其天年而死者為之悽愴於心今方内無狗吠之警而使陛下甲卒死亡暴露中原霑漬山谷邊境之民為之早閉晏開鼂不及夕【鼂古朝字】臣安竊為陛下重之不習南方地形者多以越為人衆兵彊能難邊城【為邊城作難也】淮南全國之時多為邊吏臣竊聞之與中國異限以髙山人迹所絶車道不通天地所以隔外内也其入中國必下領水領水之山峭峻漂石破舟不可以大船載食糧下也越人欲為變必先田餘干界中【越邑鄱陽縣也】積食糧廼入伐材治船邊城守誠謹越人有入伐材者輙收捕焚其積聚雖百越奈邊城何且越人緜力薄材不能陸戰又無車騎弓弩之用然而不可入者以保地險而中國之人不能其水土也臣聞越甲卒不下數千萬所以入之五倍廼足【不下言不減也】輓車奉饟者不在其中南方暑溼近夏癉熱【癉黄病○癉丁幹反】暴露水居蝮蛇蠚生【蠚毒也○蠚音壑】疾癘多作兵未血刃而病死者什二三雖舉越國而虜之不足以償所亡臣聞道路言閩越王弟甲弑而殺之【甲者閩王弟之名】甲以誅死其民未有所屬陛下若欲來内處之中國使重臣臨存【存謂省問之】施徳垂賞以招致之此必攜幼扶老以歸聖徳若陛下無所用之則繼其絶世存其亡國建其王侯以為畜越【如人畜養六畜也】此必委質為藩臣世共貢職陛下以方寸之印丈二之組填撫方外【組者印之綬】不勞一卒不頓一㦸【頓壞也讀作鈍】而威徳竝行今以兵入其地此必震恐以有司為欲屠滅之也必雉兎逃入山林險阻【如雉兎之逃竄而入山林險阻之中】背而去之則復相羣聚留而守之厯嵗經年則士卒罷勌食糧乏絶【勌即倦字】男子不得耕稼樹種婦人不得紡績織絍丁壯從軍老弱轉餉居者無食行者無糧民苦兵事亡逃者必衆隨而誅之不可勝盡盜賊必起臣聞長老言秦之時嘗使尉屠睢擊越【郡都尉姓屠名睢也】又使監祿鑿渠通道【監郡御史也祿名】越人逃入深山林叢不可得攻留軍屯守空地曠日持久士卒勞倦越乃出擊之秦兵大敗廼發適戍以備之當此之時外内騷動百姓靡敝行者不還往者莫反皆不聊生亡逃相從羣為盜賊於是山東之難始興此老子所謂師之所處荆棘生之者也兵者凶事一方有急四面皆從【從讀作聳動也】臣恐變故之生姦邪之作由此始也周易曰髙宗伐鬼方三年而克之【既濟九三爻辭】鬼方小蠻夷髙宗殷之盛天子也以盛天子伐小蠻夷三年而後克言用心之不可不重也臣聞天子之兵有征而無戰言莫敢校也如使越人䝉死徼幸以逆執事之顔行【在前行者曰顔行䝉犯也○行胡郎反】厮輿之卒有一不備而歸者【厮析薪者輿主駕車者此皆言賤役之人】雖得越王之首臣猶竊為大漢羞之陛下以四海為境九州為家八藪為囿江漢為池【八藪謂魯有大野晉有大陸秦有楊汙宋有孟諸楚有雲夢吴越之間有具區齊有海隅鄭有圃田】生民之屬皆為臣妾人徒之衆足以奉千官之共租税之收足以給乗輿之御玩心神明秉執聖道負黼依【負背也白與黑畫為斧文謂之黼也依讀曰扆扆形如屏風而曲之畫以黼文張於户牖之間】馮玉几【馮讀曰凭】南面而聽斷號令天下四海之内莫不嚮應陛下垂徳惠以覆露之使元元之民安生樂業則澤被萬世傳之子孫施之無窮天下之安猶泰山而四維之也夷狄之地何足以為一日之閒【得其地不足為一日閒暇之虞也】而煩汗馬之勞乎詩云王猶允塞徐方既來【大雅常武之詩】言王道甚大而逺方懷之也臣聞之農夫勞而君子養焉愚者言而智者澤焉臣安幸得為陛下守藩以身為鄣蔽人臣之任也邊境有警愛身之死而不畢其愚非忠臣也臣安竊恐將吏之以十萬之師為一使之任也【言漢發一人鎮撫之則越人賓服不煩兵往也是時漢兵遂出踰領閩越王弟餘善殺王以降上乃令嚴助諭意於安】











  御選古文淵鑒巻十二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十三目録
  漢
  嚴安
  上言世務書
  徐樂
  上言世務書
  司馬相如
  諫獵疏
  主父偃
  諫伐匈奴書
  東方朔
  諫起上林苑書
  化民有道對
  吾丘夀王
  禁民挾弓弩對
  司馬遷
  五帝本紀贊
  十二諸侯年表序
  秦楚之際月表序
  漢興以來諸侯年表序
  髙祖功臣侯年表序
  禮書【節録】
  樂書【節録】
  律書【節録】
  平凖書【節録】
  孔子世家贊
  伯夷列傳
  孟子列傳
  儒林列傳序
  太史公自序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十三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漢
  嚴安【臨菑人丞相史】
  上言世務書【安與主父偃徐樂俱上書言世務上召見三人謂曰公等安在何相見之晚也皆拜為郎中】
  臣聞鄒子曰【鄒衍之書】政教文質者所以云救也【以救敝】當時則用過則舍之有易則易之【可變易者則易也】故守一而不變者未睹治之至也今天下人民用財侈靡車馬衣裘宮室皆競修飾調五聲使有節族【族音奏】雜五色使有文章重五味方丈於前以觀欲天下【觀猶顯也顯示之使其慕欲也】彼民之情見美則願之是教民以侈也侈而無節則不可贍【贍足也】民離本而徼末矣【徼要求也○工堯反】末不可徒得故搢紳者不憚為詐帶劒者夸殺人以矯奪而世不知媿故姦軌
  浸長夫佳麗珍怪固順於耳目故養失而泰樂失而淫禮失而采【采者文過其實也】教失而偽偽采淫泰非所以範民之道也是以天下人民逐利無已犯法者衆臣願為民制度以防其淫使貧富不相燿以和其心心既和平其性恬安恬安不營則盗賊銷盗賊銷則刑罰少刑罰少則陰陽和四時正風雨時草木暢茂五榖蕃孰六畜遂字【遂成也字生也】民不天厲和之至也臣聞周有天下其治三百餘歲成康其隆也刑錯四十餘年而不用及其衰亦三百餘年故五伯更起伯者常佐天子興利除害誅暴禁邪匡正海内以尊天子五伯既沒賢聖莫續天子孤弱號令不行諸侯恣行彊陵弱衆暴寡田常簒齊六卿分晉並為戰國此民之始苦也於是彊國務攻弱國修守合從連衡馳車轂擊【車轂相擊言其衆多也】介胄生蟣蝨民無所告愬及至秦王蠶食天下并吞戰國稱號皇帝一海内之政壞諸侯之城銷其兵鑄以為鍾虡【虡懸鍾者】示不復用元元黎民得免於戰國逢明天子人人自以為更生鄉使秦緩刑罰薄賦斂省繇役貴仁義賤權利上篤厚下佞巧變風易俗化於海内則世世必安矣秦不行是風循其故俗為知巧權利者進篤厚忠正者退法嚴令苛讇諛者衆【讇古諂字】日聞其美意廣心逸欲威海外使䝉恬將兵以北攻彊胡辟地進境戍於北河飛芻輓粟以隨其後又使尉屠睢將樓船之士攻越使監祿鑿渠運糧深入越地越人遁逃曠日持久糧食乏絶越人擊之秦兵大敗秦乃使尉佗將卒以戍越當是時秦禍北構於胡南挂於越【挂縣也】宿兵於無用之地進而不得退行十餘年丁男被甲丁女轉輸苦不聊生自經於道樹死者相望及秦皇帝崩天下大畔陳勝吳廣舉陳【舉謂起兵也】武臣張耳舉趙項梁舉吳田儋舉齊景駒舉郢周市舉魏韓廣舉燕窮山通谷豪士並起不可勝載也然本皆非公侯之後非長官之吏【長官謂一官之長也】無尺寸之勢起閭巷杖棘矜【棘㦸也矜者㦸之把也時秦銷兵器故但有㦸之把耳○矜巨巾反】應時而動不謀而俱起不約而㑹同壤長地進至乎伯王時教使然也秦貴為天子富有天下滅世絶祀窮兵之禍也故周失之弱秦失之彊不變之患也今徇南夷朝夜郎降羌僰略薉州建城邑【薉貉也○與穢同】深入匈奴燔其龍城【龍城匈奴祭天處】議者美之此人臣之利非天下之長策也今中國無狗吠之警而外累於逺方之備靡敝國家非所以子民也行無窮之欲甘心快意結怨於匈奴非所以安邊也禍挐而不解【挐相連引也○女居反】兵休而復起近者愁苦逺者驚駭非所以持久也今天下鍜甲摩劒矯箭控【矯正曲使直也控引也】轉輸軍糧未見休時此天下所共憂也夫兵久而變起事煩而慮生今外郡之地或㡬千里列城數十形束壤制帶脅諸侯非宗室之利也上觀齊晉所以亡公室卑削六卿大盛也下覽秦之所以滅刑嚴文刻欲大無窮也今郡守之權非特六卿之重也地㡬千里非特閭巷之資也甲兵器械非特棘矜之用也以逢萬世之變則不可勝諱也
  徐樂【燕郡無終人】
  上言世務書
  臣聞天下之患在於土崩不在瓦解古今一也何謂土崩秦之末世是也陳涉無千乗之尊尺土之地身非王公大人名族之後鄉曲之譽非有孔曾墨子之賢陶朱猗頓之富也然起窮巷奮棘矜偏袒大呼天下從風此其故何也由民困而主不恤下怨而上不知俗已亂而政不修此三者陳涉之所以為資也此之謂土崩故曰天下之患在乎土崩何謂瓦解吳楚齊趙之兵是也七國謀為大逆號皆稱萬乗之君帶甲數十萬威足以嚴其境内財足以勸其士民然不能西攘尺寸之地而身為禽於中原者此其故何也非權輕於匹夫而兵弱於陳涉也當是之時先帝之徳未衰而安土樂俗之民衆故諸侯無竟外之助此之謂瓦解故曰天下之患不在瓦解由此觀之天下誠有土崩之勢雖布衣窮處之士或首難而危海内陳涉是也况三晉之君或存乎天下雖未治也誠能無土崩之勢雖有彊國勁兵不得還踵而身為禽吳楚是也况羣臣百姓能為亂乎此二體者安危之明要賢主之所留意而深察也間者關東五穀數不登年歲未復民多窮困重之以邊境之事推數循理而觀之民宜有不安其處者矣不安故易動易動者土崩之勢也故賢主獨觀萬化之原明於安危之機修之廟堂之上而銷未形之患也其要期使天下無土崩之勢而已矣故雖有彊國勁兵陛下逐走獸射飛鳥游燕之囿淫從恣之觀極馳騁之樂自若【自若者言如其常無所廢損也從讀曰縱】金石絲竹之聲不絶於耳幃幄之私俳優朱儒之笑不乏於前而天下無宿憂【宿久也】名何必夏子俗何必成康【夏禹也子湯也湯子姓】雖然臣竊以為陛下天然之質寛仁之資而誠以天下為務則禹湯之名不難侔而成康之俗未必不復興也此二體者立然後處尊安之實揚廣譽於當世親天下而服四夷餘恩遺徳為數世隆南面背依攝袂而揖王公【依讀曰扆】此陛下之所服也【服事也】臣聞圖王不成其敝足以安安則陛下何求而不得何威而不成奚征而不服哉
  司馬相如【字長卿成都人景帝時為武騎常侍帝不好辭賦因病免客游梁著子虚賦武帝讀而善之以蜀人楊得意薦召為郎使巴蜀還拜中郎將通西南爽病免卒】
  諌獵疏【時武帝方好自擊熊豕馳逐野獸相如因上疏諫】
  臣聞物有同類而殊能者故力稱烏獲㨗言慶忌勇期賁育臣之愚竊以為人誠有之獸亦宜然【鳥獲秦武王力士也慶忌吳王僚子也孟賁夏□皆古之勇士】今陛下好陵阻險射猛獸卒然遇逸材之獸駭不存之地【不存不可得安存也】犯屬車之清塵【漢依秦制大駕屬車八十一乗屬車者言衆車相連續不絶也】輿不及還轅人不暇施巧雖有烏獲逄䝉之技不得用【逄䝉古之善射者也】枯木朽株盡為難矣是胡越起於轂下而羌夷接軫也豈不殆哉【軫車後横木也】雖萬全無患然本非天子之所宜近也且夫清道而後行中路而後馳猶時有銜橛之變【銜馬勒銜也橛車之鉤心也】而况涉乎蓬蒿馳乎丘墳前有利獸之樂而内無存變之意其為禍也不亦難矣夫輕萬乗之重不以為安而樂出於萬有一危之塗以為娱臣竊為陛下不取也盖明者逺見於未萌而智者避危於無形禍固多藏於隠微而發於人之所忽者也故鄙諺曰家累千金坐不垂堂【垂堂者近堂邊外恐墜墮】此言雖小可以喻大臣願陛下之留意幸察
  主父偃【臨菑人學長短縱横術晚迺學易春秋百家之言元光元年上書闕下朝奏暮召入見所言九事其八事為律令一事諫伐匈奴四遷為中大夫説上分諸侯國推恩子弟上從之後坐事誅】
  諫伐匈奴書
  臣聞明主不惡切諫以博觀忠臣不避重誅以直諫是故事無遺策而功流萬世今臣不敢隠忠避死以効愚計願陛下幸赦而少察之司馬法曰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平忘戰必危【司馬穰苴善用兵者書言兵法謂之司馬法一説司馬古主兵之官有軍陳用兵之法】天下既平天子大愷【大愷周禮還師振旅之樂也】春蒐秋獮諸侯春振旅秋治兵所以不忘戰也且怒者逆徳也兵者凶器也争者末節也古之人君一怒必伏尸流血故聖王重行之夫務戰勝窮武事未有不悔者也昔秦皇帝任戰勝之威蠶食天下并吞戰國海内為一功齊三代務勝不休欲攻匈奴李斯諫曰不可夫匈奴無城郭之居委積之守遷徙烏舉難得而制輕兵深入糧食必絶運糧以行重不及事得其地不足以為利得其民不可調而守也勝必棄之非民父母靡敝中國甘心匈奴非完計也秦皇帝不聽遂使䝉恬將兵而攻胡卻地千里以河為境地固澤鹵不生五穀【地多沮澤而鹹鹵】然後發天下丁男以守北河暴兵露師十有餘年死者不可勝數終不能踰河而北是豈人衆之不足兵革之不備哉其埶不可也又使天下飛芻輓粟起於黄腄琅邪負海之郡轉輸北河【黄腄二縣名並在東萊】率三十鍾而致一石【六斛四斗為鍾計其道路所費凡用百九十二斛乃得一石至】男子疾耕不足於糧餉女子紡績不足於帷幕百姓靡敝孤寡老弱不能相養道死者相望盖天下始叛也及至髙皇帝定天下略地於邊聞匈奴聚代谷之外而欲擊之御史成諫曰不可夫匈奴獸聚而鳥散從之如搏景【搏擊也搏人之隂景言不可得也】今以陛下盛徳攻匈奴臣竊危之髙帝不聽遂至代谷果有平城之圍髙帝悔之迺使劉敬往結和親然後天下亡干戈之事故兵法曰興師十萬日費千金秦常積衆數十萬人雖有覆軍殺將係虜單于適足以結怨深讐不足以償天下之費上自虞夏殷周固不程督夫不上觀虞夏殷周之統而下循近世之失此臣之所以大恐百姓所疾苦也且夫兵久則變生事苦則慮易【言思慮變易失其常也】使邊境之民靡敝愁苦將吏相疑而外市【與外國交市已利若章邯之比也】故尉佗章邯得成其私而秦政不行權分二子此得失之效也故周書曰安危在出令存亡在所用【周書者本尚書之餘】願陛下孰計之而加察焉
  東方朔【字曼倩平原厭次人武帝時待詔公車後為中郎訞達多端然時觀察顔色直言切諫上常用之自公卿以下朔皆敖弄無所為屈】
  諫起上林苑書【時使吾丘壽王舉籍阿城以南盩厔以東宜春以西提封頃畝及其賈直欲除以為上林苑又詔中尉左右内史表屬縣草田償鄠杜之民朔因進諌】
  臣聞謙遜静慤天表之應應之以福驕溢靡麗天表之應應之以異今陛下累郎臺恐其不髙也【郎堂下周屋】弋獵處恐其不廣也如天不為變則三輔之地盡可以為苑何必盩厔鄠杜乎【中尉及左右内史是為三輔】奢侈越制天為之變上林雖小臣尚以為大也夫南山天下之阻也南有江淮北有河渭其地從汧隴以東商雒以西厥壤肥饒漢興去三河之地止霸産以西都涇渭之南此所謂天下陸海之地【霸産即灞滻二水名髙平曰陸關中地髙故稱陸海者萬物所出言關中山川物産饒富是以謂之陸海也】秦之所以虜西戎兼山東者也其山出玉石金銀銅鐵豫章檀柘異類之物不可勝原此百工所取給萬民所仰足也又有秔稻梨栗桑麻竹箭之饒土宜薑芋水多鼃魚【芋葉似藕荷而長不圓其根白膩可食鼃同蛙似蝦蟆而小】貧者得以人給家足無饑寒之憂故酆鎬之間號為土膏其賈畝一金【賈讀曰價】今規以為苑絶陂池水澤之利而取民膏腴之地上乏國家之用下奪農桑之業棄成功就敗事損耗五榖是其不可一也且盛荆棘之林而長養麋鹿廣狐兎之苑大虎狼之墟又壞人冢墓發人室廬令幼弱懷土而思耆老泣涕而悲是其不可二也斥而營之【斥却也】垣而囿之騎馳東西車騖南北【亂馳曰騖】又有深溝大渠夫一日之樂不足以危無隄之輿【隄限也輿乗輿也無限若言不訾也不敢斥天子故言輿也】是其不可三也故務苑囿之大不恤農時非所以彊國富人也夫殷作九市之宫而諸侯畔【紂於宫中設九市】靈王起章華之臺而楚民散【楚靈王作章華之臺納亡人以實之卒有乾谿之禍】秦興阿房之殿而天下亂糞土愚臣忘生觸死逆盛意犯隆指罪當萬死不勝大願願陳泰階六符以觀天變不可不省【泰階三台也每台二星凡六星符六星之符騐也泰階者上階為天子中階為諸侯公卿大夫下階為士庶人三階平則隂陽和風雨時神祇獲寜天下大安是為太平三階不平則五神乏祀災祲迭見百姓不寜故治道傾天子行暴令好興甲兵修宫榭廣苑囿則上階為之奄奄疏濶也以孝武皆有此事故朔為陳之】
  化民有道對【時天下侈靡趨末百姓多離農畝上問朔吾欲化民豈有道乎朔對云云】
  堯舜禹湯文武成康上古之事經厯數千載尚難言也臣不敢陳願近述孝文皇帝之時當世耆老皆聞見之貴為天子富有四海身衣弋綈【弋黒色也綈厚繒也○綈徒奚反】足履革舄【革生皮也不用柔韋言儉率也】以韋帶劒【但空用韋不加飾】莞蒲為席【莞夫離也今謂之蔥蒲以莞及蒲為席亦尚質也○莞音完又音官】兵木無刃【兵器如木而無刃言不大治兵器也】衣緼無文【緼亂絮也言内有亂絮上無文綵也○緼於粉反】集上書囊以為殿帷以道徳為麗以仁義為凖於是天下望風成俗昭然化之今陛下以城中為小圖起建章左鳳闕右神明【鳳闕闕名神明臺名也】號稱千門萬户木上衣綺繡狗馬被繢罽【繢五綵也罽織毛也即氍毹之屬○罽音計】宫人簪瑇瑁垂珠璣設戲車教馳逐飾文采樷珍怪【樷古藂字】撞萬石之鐘擊雷霆之鼓作俳優舞鄭女上為淫侈如此而欲使民獨不奢侈失農事之難者也陛下誠能用臣朔之計推甲乙之帳燔之於四通之衢【帳多故以甲乙第之西域傳贊云興造甲乙之帳絡以隋珠和璧天子則襲翠被憑玉几而處其中也】却走馬示不復用則堯舜之隆宜可與比治矣易曰正其本萬事理失之豪釐差以千里【此易緯之文】願陛下留意察之
  吾丘壽王【字子贛趙人從董仲舒受春秋累官光禄大夫侍中】
  禁民挾弓弩對【丞相公孫奏禁民毋得挾弓弩上下其議夀王上對】
  臣聞古者作五兵非以相害以禁暴討邪也【五兵謂矛㦸弓劍戈】安居則以制猛獸而備非常有事則以設守衞而施行陣及至周室衰微上無明王諸侯力政彊侵弱衆暴寡海内抏敝巧詐並生【抏五官反】是以知者陷愚勇者威怯茍以得勝為務不顧義理故機變械飾所以相賊害之具不可勝數於是秦兼天下廢王道立私議滅詩書而首法令去仁恩而任刑戮墮名城殺豪傑銷甲兵折鋒刃其後民以耰鉏箠挺相撻擊犯法滋衆盗賊不勝至於赭衣塞路羣盗滿山卒以亂亡故聖王務教化而省禁防知其不足恃也今陛下昭明徳建太平舉俊材興學官三公有司或由窮巷起白屋裂地而封宇内日化方外鄉風然而盗賊猶有者郡國二千石之罪非挾弓弩之過也禮曰男子生桑弧蓬矢以舉之明示有事也孔子曰吾何執執射乎大射之禮自天子降及庶人三代之道也詩云大侯既抗弓矢斯張射夫既同獻爾發功【小雅賔之初筵之詩】言貴中也愚聞聖王合射以明教矣未聞弓矢之為禁也且所為禁者為盗賊之以攻奪也攻奪之罪死然而不止者大姦之於重誅固不避也臣恐邪人挾之而吏不能止良民以自備而抵法禁【抵觸也】是擅賊威而奪民救也竊以為無逸於禁姦而廢先王之典使學者不得習行其禮大不便【書奏上以難丞相詘服焉】
  司馬遷【字子長左馮翊人漢武帝時仕為郎中遷太史令坐李陵事下腐刑撰史記一百三十篇父談亦為太史令】
  五帝本紀贊【五帝黄帝顓頊帝嚳堯舜紀者記也本其事而記之故曰本紀】
  太史公曰【太史公司馬遷自謂也遷為太史公官題贊首也虞熹云古者主天官者皆上公非獨遷】學者多稱五帝尚矣【尚言久逺也】然尚書獨載堯以來而百家言黄帝其文不雅馴【馴訓也謂百家之言皆非典雅之訓】薦紳先生難言之孔子所傳宰予問五帝徳及帝繫姓【五帝徳及帝繫姓皆大戴禮文及孔子家語篇名】儒者或不傳【二者皆非正經故漢時儒者多不得學也】余嘗西至空峒【空峒山在原州黄帝問道於廣成子處】北過涿鹿【涿鹿山在媯州】東漸於海南浮江淮矣至長老皆各往往稱黄帝堯舜之處風教固殊焉總之不離古文者近是【古文即帝徳帝系二書也近是聖人之説】予觀春秋國語其發明五帝徳帝繫姓章矣【言已以春秋國語古書博加考驗益以發明五帝徳等説甚章著也】顧苐弗深考其所表見皆不虚書缺有間矣【言古文尚書缺失其間多矣而無説黄帝之語】其軼乃時時見於他説【帝皇遺事散軼乃時時旁見於他記説即帝徳帝系等説也】非好學深思心知其意固難為淺見寡聞道也余并論次擇其言尤雅者故著為本紀書首
  十二諸侯年表序【魯齊晉秦楚宋衞陳蔡曹鄭燕為十二表中兼敘吳為十三表者録其事而見之】
  太史公讀春秋厯譜諜【譜起周代藝文志有古帝王譜又自古為春秋學者有年厯譜諜之説遷得而讀之杜元凱作春秋長厯及公子譜盖因舊說】至周厲王未嘗不廢書而歎也曰嗚呼師摯見之矣【師摯太師之名】紂為象箸而箕子唏【箕子云為象箸必為玉杯唏歎聲○音餼】周道缺詩人本之衽席關雎作仁義陵遲鹿鳴刺焉及至厲王以惡聞其過公卿懼誅而禍作厲王遂奔於彘亂自京師始而共和行政焉是後或力政彊乗弱興師不請天子然挾王室之義以討伐為㑹盟主政由五伯諸侯恣行淫侈不軌賊臣簒子滋起矣齊晉秦楚其在成周微甚封或百里或五十里晉阻三河齊負東海楚介江淮秦因雍州之固四國迭興更為伯主文武所褒大封皆威而服焉是以孔子明王道干七十餘君莫能用故西觀周室論史記舊聞興於魯而次春秋上記隠下至哀之獲麟約其辭文去其煩重以制義法王道備人事浹七十子之徒口受其傳指為有所刺譏褒諱挹損之文辭不可以書見也魯君子左丘明懼弟子人人異端各安其意失其真故因孔子史記具論其語成左氏春秋鐸椒為楚威王傅為王不能盡觀春秋采取成敗卒四十章為鐸氏微【鐸椒所撰名鐸氏微者春秋有微婉之辭故也】趙孝成王時其相虞卿上采春秋下觀近世亦著八篇為虞氏春秋呂不韋者秦莊襄王相亦上觀尚古刪拾春秋集六國時事以為八覽六論十二紀為呂氏春秋及如荀卿孟子公孫固韓非之徒各往往捃摭春秋之文以著書不可勝紀【宋有公孫固無所述此固盖齊人韓固傳詩者也】漢相張蒼厯譜五徳【張蒼著終始五徳傳】上大夫董仲舒推春秋義頗著文焉【作春秋繁露】
  太史公曰儒者斷其義馳説者騁其辭不務綜其終始厯人取其年月數家隆於神運【數家陰陽術數之家】譜諜獨記世諡其辭略欲一觀諸要難於是譜十二諸侯自共和訖孔子表見春秋國語學者所譏盛衰大指著于篇為成學治古文者要刪焉【言欲覽其要故刪為此篇】
  秦楚之際月表序【秦楚運數促以月紀事而名表】
  太史公讀秦楚之際曰初作難發於陳涉虐戾滅秦自項氏撥亂誅暴平定海内卒踐帝阼成於漢家五年之間號令三嬗【古禪字】自生民以來未始有受命若斯之亟也昔虞夏之興積善累功數十年徳洽百姓攝行政事考之於天然後在位湯武之王乃由契后稷修仁行義十餘世不期而㑹孟津八百諸侯猶以為未可其後乃放弑秦起襄公章於文繆獻孝之後稍以蠶食六國百有餘載至始皇乃能并冠帶之倫以徳若彼用力如此盖一統若斯之難也秦既稱帝患兵革不休以有諸侯也於是無尺土之封墮壞名城銷鋒鏑鉏豪傑維萬世之安然王跡之興起於閭巷合從討伐軼於三代鄉秦之禁適足以資賢者為驅除難耳故憤發其所為天下雄【指漢髙祖】安在無土不王此乃傳之所謂大聖乎豈非天哉豈非天哉非大聖孰能當此受命而帝者乎
  漢興以來諸侯年表序【名為王實如古之諸侯故仍以侯名表】
  太史公曰殷以前尚矣周封五等公侯伯子男然封伯禽康叔於魯衞地各四百里親親之義褒有徳也大公於齊兼五侯地尊勤勞也武王成康所封數百而同姓五十五地上不過百里下三十里以輔衞王室管蔡康叔曹鄭或過或損幽厲之後王室缺侯伯彊國興焉天子微弗能正非徳不純形勢弱也漢興序二等【漢封功臣大者王小者侯也】髙祖末年非劉氏而王者若無功上所不置而侯者天下共誅之髙祖子弟同姓為王者九國【齊楚荆淮南燕趙梁代淮陽荆絶乃封吳】唯獨長沙異姓而功臣侯者百有餘人自鴈門太原以東至遼陽為燕代國常山以南大行左轉度河濟阿甄以東薄海為齊趙國自陳以西南至九疑東帶江淮穀泗薄㑹稽為梁楚吳淮南長沙國皆外接於胡越而内地北距山以東盡諸侯地大者或五六郡連城數十置百官宮觀僭於天子漢獨有三河東郡潁川南陽自江陵以西至蜀北自雲中至隴西與内史【京兆也】凡十五郡而公主列侯頗食邑其中何者天下初定骨肉同姓少故廣彊庶孽以鎮撫四海用承衛天子也漢定百年之間親屬益疏諸侯或驕奢怵邪臣計謀為淫亂【怵訓習】大者叛逆小者不軌於法以危其命殞身亡國天子觀於上古然後加惠使諸侯得推恩分子弟國邑【案武帝用主父偃言而下推恩之令也】故齊分為七【城陽濟北濟南菑川膠東膠西是分為七】趙分為六【河間廣川中山常山清河】梁分為五【濟陽濟川濟東山陽】淮南分三【廬江衡山】及天子支庶子為王王子支庶為侯百有餘焉吳楚時前後諸侯或以適削地是以燕代無北邊郡吳淮南長沙無南邊郡齊趙梁楚支郡名山陂海咸納於漢諸侯稍微大國不過十餘城小侯不過數十里上足以奉貢職下足以供養祭祀以蕃輔京師而漢郡八九十形錯諸侯間犬牙相臨【謂交錯相銜如犬牙參差也】秉其阸塞地利彊本幹弱枝葉之勢也尊卑明而萬事各得其所矣臣遷謹記髙祖以來至太初諸侯譜其下益損之時令後世得覽形勢雖强要之以仁義為本
  髙祖功臣侯年表序【髙祖初定天下表明有功之臣而侯之若蕭曹等】
  太史公曰古者人臣功有五品以徳立宗廟定社稷曰勲以言曰勞用力曰功明其等曰伐積日曰閲封爵之誓曰使河如帶泰山若厲國以永寜爰及苗裔始未嘗不欲固其根本而枝葉稍陵夷衰微也余讀髙祖侯功臣察其首封所以失之者曰異哉所聞書曰協和萬國遷於夏商或數千歲盖周封八百幽厲之後見於春秋尚書有唐虞之侯伯厯三代千有餘載自全以蕃衞天子豈非篤於仁義奉上法哉漢興功臣受封者百有餘人天下初定故大城名都散亡户口可得而數者十二三是以大侯不過萬家小者五六百户後數世民咸歸鄉里户益息蕭曹絳灌之屬或至四萬小侯自倍【倍其初封時户數也】富厚如之子孫驕溢忘其先淫嬖至太初百年之間見侯五【謂平陽侯曹宗曲周侯酈終根陽河侯齊仁戴侯柲䝉穀陵侯馮偃也】餘皆坐法隕命亡國耗矣㒺亦少宻焉【㒺與網同】然皆身無兢兢於當世之禁云居今之世志古之道所以自鏡也未必盡同帝王者各殊禮而異務要以成功為統紀豈可緄乎觀所以得尊寵及所以廢辱亦當世得失之林也何必舊聞於是謹其終始表見其文頗有所不盡本末著其明疑者闕之後有君子欲推而列之得以覽焉
  禮書【節録○按禮書樂書諸篇史記音義疑為褚少孫所補今刪去荀卿禮論兵論及小戴禮樂記之文存者無多自屬司馬遷作其間或有脱簡而少孫以荀卿禮記之文補之也】
  太史公曰洋洋美徳乎宰制萬物役使羣衆豈人力也哉余至大行禮官【大行秦官主禮儀者】觀三代損益乃知縁人情而制禮依人性而作儀其所由來尚矣人道經緯萬端規矩無所不貫誘進以仁義束縛以刑罰故徳厚者位尊祿重者寵榮所以總一海内而整齊萬民也人體安駕乗為之金輿錯衡以繁其飾【周禮王之五路有金路鄭曰以金飾諸木也】目好五色為之黼黻文章以表其能耳樂鐘磬為之調諧八音以蕩其心口甘五味為之庶羞酸鹹以致其美【周禮羞用百有二十品鄭曰牲及禽獸以備滋味故謂之庶羞】情好珍善為之琢磨圭璧以通其意故大路越席【大路祀天車也越席括草以為席也】皮弁布裳【周禮王視朝有皮弁之服鄭曰布裳積素為裳也】朱絃洞越【朱絃綀朱絲絃也越瑟底孔】大羮酒【大羮肉湆酒水也】所以防其淫侈救其彫敝是以君臣朝廷尊卑貴賤之序下及黎庶車輿衣服宮室飲食嫁娶喪祭之分事有宜適物有節文仲尼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觀之矣周衰禮廢樂壞大小相踰管仲之家兼備三歸循法守正者見侮於世奢溢僭差者謂之顯榮自子夏門人之髙第也猶云出見紛華盛麗而説入聞夫子之道而樂二者心戰未能自决而况中庸以下漸漬於失教被服於成俗乎孔子曰必也正名於衞所居不合仲尼沒後受業之徒沈湮而不舉或適齊楚或入河海豈不痛哉至秦有天下悉内六國禮儀采擇其善雖不合聖制其尊君抑臣朝廷濟濟依古以來至於髙祖光有四海叔孫通頗有所增益減損大抵皆襲秦故自天子稱號下至佐僚及宮室官名少所變改孝文即位有司議欲定儀禮孝文好道家之學以為繁禮飾貌無益於治躬化謂何耳故罷去之孝景時御史大夫鼂錯明於世務刑名數干諫孝景曰諸侯藩輔臣子一例古今之制也今大國専治異政不稟京師恐不可傳後孝景用其計而六國畔逆【吳楚趙菑川濟南膠西為六國也】以錯首名天子誅錯以解難事在袁盎語中是後官者養交安禄而已莫敢復議今上即位招致儒術之士令共定儀十餘年不就或言古者太平萬民和喜瑞應辨【音遍】至乃采風俗定制作上聞之制詔御史曰盖受命而王各有所由興殊路而同歸謂因民而作追俗為制也議者咸稱太古百姓何望漢亦一家之事典法不傳謂子孫何化隆者閎博治淺者褊狹可不勉與乃以太初之元改正朔【初用夏正以正月為歲首改年為大初】易服色封泰山定宗廟百官之儀以為典常垂之於後云
  樂書
  太史公曰余每讀虞書至於君臣相勑維是㡬安而股肱不良萬事墮壞未嘗不流涕也成王作頌推已懲艾【音刈】悲彼家難【謂文囚羑里】可不謂戰戰恐懼善守善終哉君子不為約則修徳滿則棄禮佚能思初安能惟始沐浴膏澤而歌詠勤苦非大徳誰能如斯傳曰治定功成禮樂乃興海内人道益深其徳益至所樂者益異滿而不損則溢盈而不持則傾凡作樂者所以節樂君子以謙退為禮以減損為樂其如此也【節樂則聲音有節樂主於盈而曰損減亦有節之義】以為州異國殊情習不同故博采風俗協比聲律以補短移化助流政教天子躬於明堂臨觀而萬民咸蕩滌邪穢斟酌飽滿以飾厥性故云雅頌之音理而民正嘄噭之聲興而士奮【嘄姑堯反噭音擊】鄭衞之曲動而心淫及其調和諧合鳥獸盡感而况懷五常含好惡自然之勢也治道虧缺而鄭音興起封君世辟【辟亦君也】名顯鄰州争以相髙自仲尼不能與齊優遂容於魯雖退正樂以誘世作五章以刺時【按家語孔子嗤季桓子作歌是五章之刺】猶莫之化陵遲以至六國流沔沈佚遂往不反卒於喪身滅宗并國於秦秦二世猶以為娱丞相李斯進諫曰放棄詩書極意聲色祖伊所以懼也輕積細過【言惡必始於微也】恣心長夜紂所以亡也趙髙曰五帝三王樂各殊名示不相襲上自朝廷下至人民得以接歡喜合殷勤非此和説不通解澤不流亦各一世之化度時之樂何必華山之騄耳而后行逺乎二世然之髙祖過沛詩三侯之章令小兒歌之【過沛詩即大風歌侯語辭兮亦語辭因沛詩有三兮故云三侯】髙祖崩令沛得以四時歌儛宗廟孝惠孝文孝景無所增更於樂府習常舊而已【音異】至今上即位作十九章【按禮樂志房中樂十九章】令侍中李延年次序其聲拜為協律都尉通一經之士不能獨知其辭皆集㑹五經家相與共講習讀之乃能通知其意多爾雅之文漢家常以正月上辛祠太乙甘泉以昏時夜祠到明而終常有流星經於祠壇上使僮男僮女七十人俱歌春歌青陽夏歌朱明秋歌西皥冬歌㝠世多有故不論【見漢書禮樂志】又嘗得神馬渥洼水中【暴利長收野馬於燉煌水旁獻之欲神異此馬云從水中出○洼音窐曲之窐】復次以為太乙之歌歌曲曰太乙貢兮天馬下【貢作况】霑赤汗兮沫流赭【大宛馬汗血霑濡也流沫如赭】騁容與兮跇萬里【跇音逝謂超踰也】今安匹兮龍與友後伐大宛得千里馬馬名蒲梢【大宛舊有天馬種汗從前肩膊出如血】次作以為歌歌詩曰天馬來兮從西極經萬里兮歸有徳承靈威兮降外國涉流沙兮四夷服中尉汲黯進曰凡王者作樂上以承祖宗下以化兆民今陛下得馬詩以為歌協於宗廟先帝百姓豈能知其音邪上黙然不說丞相公孫曰黯誹謗聖制當族
  律書
  王者制事立法物度軌則壹稟於六律【律有十二陽六為律黄鐘太簇姑沈㽔賔夷則無射陰六為呂大呂夾鐘中呂林鐘南呂應鐘是也】六律為萬事根本焉【律厯志推厯生律制器規圜矩方權重衡平凖繩嘉量探賾索隠鈎深致逺莫不用焉是為萬事之根本】其於兵械尤所重【易稱師出以律是於兵械尤重】故云望敵知吉凶【兩軍相敵上皆有雲氣望雲氣知勝負彊弱】聞聲効勝負【周禮太師執同律以聽軍聲而詔其吉凶左傳師曠知南風之不競即其類】百王不易之道也武王伐紂吹律聽聲推孟春以至於季冬殺氣相并【武王伐紂吹律從春至冬殺氣相并而律亦應之】而音尚宮【兵書太師吹律合商則戰勝角則軍擾宮則軍和士卒同心徵則將急數怒軍士勞羽則兵弱少威】同聲相從物之自然何足怪哉兵者聖人所以討彊暴平亂世夷險阻救危殆自含血戴角之獸見犯則校而况於人懷好惡喜怒之氣喜則愛心生怒則毒螫【音釋】加情性之理也昔黄帝有涿鹿之戰以定火災顓頊有共工之陳以平水害【共工主水官少昊氏衰秉政作虐故顓頊伐之】成湯有南巢之伐以殄夏亂遞興遞廢勝者用事所受於天也自是之後名士迭興晉用咎犯而齊用王子【徐廣云子成父】吳用孫武申明軍約賞罰必信卒霸諸侯兼列邦士【一作土】雖不及三代之誥誓然身寵君尊當世顯揚可不謂榮焉豈與世儒闇於大較【大較大法也○音角】不權輕重猥云徳化不當用兵大至窘辱失守小乃侵犯削弱遂執不移等哉故敎笞不可廢於家刑罰不可捐於國誅伐不可偃於天下用之有巧拙行之有順逆耳夏桀殷紂手搏豺狼足追四馬勇非微也百戰克勝諸侯懾服權非輕也秦二世宿軍無用之地【正義謂三十萬備北邊五十萬守五嶺】連兵於邊陲力非弱也結怨匈奴絓禍於越勢非寡也及其威盡勢極閭巷之人為敵國咎生窮武之不知足甘得之心不息也髙祖有天下三邊外畔大國之王雖稱蕃輔臣節未盡㑹髙祖厭苦軍事亦有蕭張之謀故偃武一休息羈縻不備厯至孝文即位將軍陳武等議曰南越朝鮮自全秦時内屬為臣子後且擁兵阻阸選蠕觀望【阸戹賣反選思兖反蠕而兖反】髙祖時天下新定人民小安未可復興兵今陛下仁惠撫百姓恩澤加海内宜及士民樂用征討逆黨以一封疆孝文曰朕能任衣冠念不到此㑹呂氏之亂功臣宗室共不羞恥誤居正位常戰戰慄慄恐事之不終且兵凶器雖克所願動亦耗病謂百姓逺方何又先帝知勞民不可煩故不以為意朕豈自謂能今匈奴内侵軍吏無功邊民父子荷兵日久朕常為動心傷痛無日忘之今未能銷距願且堅邊設結和通使休寜北陲為功多矣且無議軍故百姓無内外之繇得息肩於田畝天下殷富粟至十餘錢鳴鷄吠狗煙火萬里可謂和樂者乎
  太史公曰文帝時㑹天下新去湯火人民樂業因其欲然能不擾亂故百姓遂安自年六七十翁亦未嘗至市井游敖嬉戲如小兒狀孔子所稱有徳君子者耶平準書【桑羊置大農部丞數十人分部主郡國置均輸鹽鐵官令逺方各以其物貴時商賈所轉販者為賦而相灌輸置平凖於京師太史公取此名篇以寓意】
  漢興接秦之弊丈夫從軍旅老弱轉糧饟作業劇而財匱自天子不能具鈞駟【天子駕駟馬其色宜齊同今言國家貧天子不能具鈞色之駟馬】而將相或乘牛車齊民無藏盖【齊民平民無物可盖藏也】於是為秦錢重難用更令民鑄錢【鑄榆莢錢】一黄金一斤【秦以一鎰為一金漢以一斤為一金】約法省禁而不軌逐利之民蓄積餘業以稽市物物踊騰糶【漢書糶字作躍】米至石萬錢馬一匹則百金天下已平髙祖乃令賈人不得衣絲乗車重租稅以困辱之孝惠髙后時為天下初定復弛商賈之律然市井之子孫亦不得仕宦為吏量吏禄度官用以賦於民而山川園池市井租稅之入自天子以至于封君湯沐邑皆各為私奉養焉不領於天下之經費【經訓常】漕轉山東粟以給中都官歲不過數十萬石至孝文時莢錢益多輕乃更鑄四銖錢其文為半兩令民縱得自鑄錢故吳諸侯也以即山鑄錢富埒天子其後卒以叛逆鄧通大夫也以鑄錢財過王者故吳鄧氏錢布天下而鑄錢之禁生焉匈奴數侵盗北邊屯戍者多邊粟不足給食當食者於是募民能輸及轉粟於邊者拜爵爵得至大庶長【文帝用晁錯言令人入粟邊六百石爵上造稍増至四千石為五大夫萬二千石為大庶長各以多少為差】孝景時上郡以西旱亦復修賣爵令而賤其價以招民及徒復作得輸粟縣官以除罪益造苑馬以廣用【謂增益苑囿造廐而養馬以廣用】而宮室列觀輿馬益增修矣至今上即位數歲漢興七十餘年之間國家無事非遇水旱之災民則人給家足都鄙廩庾皆滿而府庫餘貨財京師之錢累巨萬貫朽而不可校【校數也】太倉之粟陳陳相因充溢露積於外至腐敗不可食衆庶街巷有馬阡陌之間成羣而乗字牝者儐而不得聚㑹【儐與擯同】守閭閻者食粱肉為吏者長子孫居官者以為姓號【倉氏庾氏是也】故人人自愛而重犯法先行義而後絀恥辱焉當此之時網疏而民富役財驕溢或至兼并豪黨之徒以武斷於鄉曲【鄉曲豪富無官位而以威勢主斷曲直故曰武斷也】宗室有土公卿大夫以下争於奢侈室廬輿服僭於上無限度物盛而衰固其變也自是之後嚴助朱買臣等招來東甌事兩越江淮之間蕭然煩費矣唐䝉司馬相如開路西南夷鑿山通道千餘里以廣巴蜀巴蜀之民罷焉彭吳賈滅朝鮮置滄海之郡【彭呉人姓名】則燕齊之間靡然發動及王恢設謀馬邑匈奴絶和親侵擾北邊兵連而不解天下苦其勞而干戈日滋行者齎居者送中外騷擾而相奉百姓抏弊以巧法【抏者耗也消耗之名言百姓貧故行巧詆之法也】財賂衰耗而不贍入物者補官出貨者除罪選舉陵遲廉恥相冒武力進用法嚴令具興利之臣自此始也【桑羊孔僅之屬】
  太史公曰農工商交易之路通而龜貝金錢刀布之幣興焉所從來久逺自髙辛氏之前尚矣靡得而記云故書道唐虞之際詩述殷周之世安寜則長庠序先本絀末以禮義防於利事變多故而亦反是是以物盛則衰時極而轉一質一文終始之變也禹貢九州各因其土地所宜人民所多少而納職焉湯武承弊易變使民不倦各兢兢所以為治而稍陵遲衰微齊桓公用管仲之謀通輕重之權徼山海之業以朝諸侯用區區之齊顯成霸名魏用李克盡地力為彊君自是之後天下争於戰國貴詐力而賤仁義先富有而後推讓故庶人之富者或累巨萬而貧者或不厭糟糠有國彊者或并羣小以臣諸侯而弱國或絶祀而滅世以至於秦卒并海内虞夏之幣金為三品【即下或黄或白或赤也】或黄或白或赤【黄黄金白白銀赤赤銅】或錢或布【言布於民間也】或刀【名錢為刀者以其利於民也】或龜貝及至秦中一國之幣為三等黄金以鎰石【二十兩為鎰】為上幣銅錢識曰半兩重如其文為下幣而珠玉龜貝銀錫之屬為器飾寶藏不為幣然各随時而輕重無常於是外攘夷狄内興功業海内之士力耕不足糧饟女子紡績不足衣服古者常竭天下之資財以奉其上猶自以為不足也無異故云事勢之流相激使然曷足怪焉
  孔子世家贊
  太史公曰詩有之髙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然心鄉往之余讀孔氏書想見其為人適魯觀仲尼廟堂車服禮器諸生以時習禮其家余祇回留之不能去云【祇敬也言祇敬遲迴不能去之又一作低迴】天下君王至於賢人衆矣當時則榮沒則已焉孔子布衣傳十餘世學者宗之自天子王侯中國言六藝者折中於夫子【折斷也中當也】可謂至聖矣
  伯夷列傳【敘列事跡令可傳於後世故曰列傳】
  夫學者載籍極博猶考信於六藝詩書雖缺然虞夏之文可知也堯將遜位讓於虞舜舜禹之間岳牧咸薦乃試之於位典職數十年功用既興然後授政示天下重器王者大統傳天下若斯之難也而説者曰堯讓天下於許由【皇甫謐髙士傳云許由字武仲堯聞致天下而讓焉乃退而遁於中嶽潁水之陽箕山之下堯又召為九州長由不欲聞之洗耳於潁水濵】許由不受耻之逃隠及夏之時有卞隨務光者此何以稱焉【夏時有卞隨務光殷湯讓之天下並不受而逃事具莊周讓王篇】太史公曰余登箕山其上盖有許由云孔子序列古之仁聖賢人如吳太伯伯夷之倫詳矣余以所聞由光義至髙其文辭不少概見何哉孔子曰伯夷叔齊不念舊惡怨是用希求仁得仁又何怨乎余悲伯夷之意睹軼詩可異焉【逸詩之文即下采薇之詩是也】其傳曰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也【其傳盖韓詩外傳及呂氏春秋也其傳云孤竹君殷湯所封傳至夷齊之父名初字子朝伯夷名允字公信叔齊名致字公達應劭云伯夷姓墨胎氏括地志云孤竹古城在盧龍縣】父欲立叔齊及父卒叔齊讓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齊亦不肯立而逃之國人立其中子於是伯夷叔齊聞西伯昌善養老盍往歸焉及至西伯卒武王載木主號為文王東伐紂伯夷叔齊叩馬而諫曰父死不塟爰及干戈可謂孝乎以臣弑君可謂仁乎左右欲兵之太公曰此義人也扶而去之武王已平殷亂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齊恥之義不食周粟隠於首陽山【首陽山在河東蒲坂華山之北河曲之中】采薇而食之及餓且死作歌其辭曰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農虞夏忽焉沒兮我安適歸矣于嗟徂兮命之衰矣遂餓死於首陽山由此觀之怨耶非耶或曰天道無親常與善人若伯夷叔齊可謂善人者非耶積仁絜行如此而餓死且七十子之徒仲尼獨薦顔淵為好學然囘也屢空糟糠不厭而卒蚤夭天之報施善人其何如哉盗跖日殺不辜【跖者黄帝時大盜之名以栁下惠弟為天下大盗故世號為盗蹠】肝人之肉暴戾恣睢聚黨數千人横行天下竟以壽終是遵何徳哉此其尤大彰明較著者也若至近世操行不軌専犯忌諱而終身逸樂富厚累世不絶或擇地而蹈之時然後出言行不由徑非公正不發憤而遇禍災者不可勝數也余甚惑焉儻所謂天道是耶非耶子曰道不同不相為謀亦各從其志也故曰富貴如可求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歲寒然後知松栢之後凋舉世混濁清士乃見豈以其重若彼其輕若此哉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賈子曰【賈誼也作鵩鳥賦云然】貪夫徇財烈士徇名夸者死權衆庶馮生【馮者恃也○音凭】同明相照同類相求雲從龍風從虎聖人作而萬物覩伯夷叔齊雖賢得夫子而名益彰顔淵雖篤學附驥尾而行益顯巖穴之士趨舍有時若此類名堙滅而不稱悲夫閭巷之人欲砥行立名者非附青雲之士惡能施於後世哉
  孟子列傳
  太史公曰余讀孟子書至梁惠王問何以利吾國未嘗不廢書而歎也曰嗟乎利誠亂之始也夫子罕言利者常防其原也故曰放於利而行多怨自天子至於庶人好利之弊何以異哉孟軻鄒人也受業子思之門人道既通游事齊宣王宣王不能用適梁梁惠王不果所言則見以為迂遠而濶於事情當是之時秦用商君富國彊兵楚魏用吳起戰勝弱敵齊威王宣王用孫子田忌之徒而諸侯東面朝齊天下方務於合從連衡以攻伐為賢而孟軻乃述唐虞三代之徳是以所如者不合退而與萬章之徒序詩書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其後有騶子之屬齊有三騶子其前騶忌以鼓琴干威王因及國政封為成侯而受相印先孟子其次騶衍後孟子騶衍睹有國者益淫侈不能尚徳若大雅整之於身施及黎庶矣乃深觀陰陽消息而作怪迂之變終始大聖之篇十餘萬言其語閎大不經必先驗小物推而大之至於無垠先序今以上至黄帝學者所共術大並世盛衰【言其大體隨代盛衰觀時而說事】因載其禨祥度制推而遠之至天地未生窈㝠不可考而原也先列中國名山大川通谷禽獸水土所殖物類所珍因而推之及海外人之所不能睹稱引天地剖判以來五徳轉移治各有宜而符應若兹以為儒者所謂中國者於天下乃八十一分居其一分耳中國名曰赤縣神州赤縣神州内自有九州禹之序九州是也不得為州數中國外如赤縣神州者九乃所謂九州也於是有裨海環之【裨海小海也九州之外更有大瀛海故知裨是小海】人民禽獸莫能相通者如一區中者乃謂一州如此者九乃有大瀛海環其外天地之際焉其術皆此類也然要其歸必止乎仁義節儉君臣上下六親之施始也濫耳【濫即濫觴是江源之初始故此文以濫為初謂衍之術皆可以為後代宗本故云濫】王公大人初見其術懼然顧化【懼音劬】其後不能行之是以騶子重於齊適梁梁惠王郊迎執賔主之禮適趙平原君側行襒席【襒拂也○疋結反】如燕昭王擁彗先驅【彗帚也】請列弟子之座而受業築碣石宮【碣石宮在幽州薊縣】身親往師之作主運【鄒子書有主運篇】其游諸侯見尊禮如此豈與仲尼菜色陳蔡孟軻困於齊梁同乎哉故武王以仁義伐紂而王伯夷餓不食周粟衞靈公問陳而孔子不答梁惠王謀欲攻趙孟軻稱大王去邠此豈有意阿世俗茍合而已哉持方枘欲内圜鑿其能入乎【方枘是笱也圜鑿其孔也以方枘而納圜鑿齟齬而不入也】或曰伊尹負鼎而勉湯以王百里奚飰牛車下而繆公用霸作先合然後引之大道騶衍其言雖不軌儻亦有牛鼎之意乎自騶衍與齊之稷下先生如淳于髠慎到環淵接子田駢騶奭之徒【稷齊之城門也或云稷山名環淵接子古著書人之稱號也慎子十巻在法家接子二篇田子二十五篇俱道家騶奭十二篇陰陽家】各著書言治亂之事以干世主豈可勝道哉
  儒林列傳序【儒林謂儒雅之林綜理古文宣明舊藝以成王法】
  太史公曰余讀功令【學者課功著之於令】至於廣厲學官之路未嘗不廢書而歎也曰嗟乎夫周室衰而關雎作幽厲微而禮樂壞諸侯恣行政由彊國故孔子閔王路廢而邪道興於是論次詩書修起禮樂適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自衞返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世以混濁莫能用是以仲尼干七十餘君無所遇曰茍有用我者期月而已矣西狩獲麟曰吾道窮矣故因史記作春秋以當王法其辭微而指博後世學者多録焉自孔子卒後七十子之徒散游諸侯大者為師傅卿相小者友教士大夫或隠而不見故子路居衞子張居陳澹臺子羽居楚子夏居西河子貢終於齊如田子方段干木吳起禽滑釐之屬皆受業於子夏之倫為王者師是時獨魏文侯好學後陵遲以至於始皇天下並争於戰國儒術既絀焉然齊魯之門學者獨不廢也於威宣之際孟子荀卿之列咸遵夫子之業而潤色之以學顯於當世及至秦之季世焚詩書坑術士六藝從此缺焉陳涉之王也而魯諸儒持孔氏之禮器往歸陳王於是孔甲為陳涉博士【孔子八世孫名鮒字甲也】卒與涉俱死陳涉起匹夫驅瓦合適戍旬月以王楚不滿半歲竟滅亡其事至微賤然而縉紳先生之徒負孔子禮器往委質為臣者何也以秦焚其業積怨而發憤于陳王也及髙皇帝誅項籍舉兵圍魯魯中諸儒尚講誦習禮樂絃歌之音不絶豈非聖人之遺化好禮樂之國哉故孔子在陳曰歸與歸與吾黨之小子狂簡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夫齊魯之間於文學自古以來其天性也故漢興然後諸儒始得修其經藝講習大射鄉飲之禮叔孫通作漢禮儀因為太常諸生弟子共定者咸為選首於是喟然歎興於學然尚有干戈平定四海亦未暇遑庠序之事也孝惠呂后時公卿皆武力有功之臣孝文時頗徵用【言孝文稍用文學之士居位】然孝文帝本好刑名之言及至孝景不任儒者而竇太后又好黄老之術故諸博士具官待問未有進者及今上即位趙綰王臧之屬明儒學而上亦鄉之於是招方正賢良文學之士自是之後言詩於魯則申培公於齊則轅固生【申轅姓培固名公生其號也】於燕則韓太傅【韓嬰也為常山王太俾】言尚書自濟南伏生【字子賤】言禮自魯髙堂生【秦氏季代有魯人髙堂伯則伯是其字云生者自漢以來儒者皆號生即先生之稱省字呼之耳】言易自菑川田生言春秋於齊魯自胡毋生【胡毋姓也字子都】於趙自董仲舒及竇太后崩武安侯田蚡為丞相絀黄老刑名百家之言延文學儒者數百人而公孫以春秋白衣為天子三公封以平津侯天下之學士靡然鄉風矣公孫為學官悼道之鬱滯乃請曰丞相御史言【自此以下皆奏請之辭】制曰盖聞導民以禮風之以樂婚姻者居室之大倫也今禮廢樂崩朕甚愍焉故詳延天下方正博聞之士咸登諸朝其令禮官勸學講議洽聞興禮以為天下先太常議與博士弟子崇鄉里之化以廣賢材焉謹與太常臧【漢書百官表孔臧也】博士平等議曰聞三代之道鄉里有教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其勸善也顯之朝廷其懲惡也加之刑罰故教化之行也建首善自京師始由内及外今陛下昭至徳開大明配天地本人倫勤學修禮崇化厲賢以風四方太平之原也古者政教未洽不備其禮請因舊官而興焉為博士官置弟子五十人復其身太常擇民年十八已上儀狀端正者補博士弟子郡國縣道邑有好文學敬長上肅政教順鄉里出入不悖所聞者令相長丞上屬所二千石二千石謹察可者當與計偕詣太常【計計吏也偕俱也謂令與計吏俱詣太常也】得受業如弟子一歲皆輒試能通一藝以上補文學掌故缺其髙第可以為郎中者太常籍奏即有秀才異等輒以名聞其不事學若下材及不能通一藝輒罷之而請諸不稱者罰臣謹案詔書律令下者明天人分際通古今之義文章爾雅訓辭深厚恩施甚美小吏淺聞不能究宣無以明布諭下治禮次治掌故以文學禮義為官遷留滯請選擇其秩比二百石以上及吏百石通一藝以上補左右内史大行卒史比百石以下補郡太守卒史皆各二人邊郡一人先用誦多者若不足乃擇掌故補中二千石屬文學掌故補郡屬【漢儀弟子射䇿甲科百人補郎中乙科二百人補太子舍人皆秩比二百石次郡國文學秩百石也】備員請著功令佗如律令制曰可自此以來則公卿大夫士吏斌斌多文學之士矣
  太史公自序【節録】
  太史公曰先人有言【先人司馬談也】自周公卒五百歲而有孔子孔子卒後至於今五百歲有能紹明世正易傳繼春秋本詩書禮樂之際意在斯乎意在斯乎小子何敢讓焉上大夫壺遂曰【遂為詹事秩二千石故位上大夫也】昔孔子何為而作春秋哉太史公曰余聞董生曰【仲舒也】周道衰廢孔子為魯司寇諸侯害之大夫壅之孔子知言之不用道之不行也是非二百四十二年之中以為天下儀表貶天子退諸侯討大夫以達王事而已矣子曰我欲載之空言不如見之於行事之深切著明也【孔子之言見春秋緯】夫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紀别嫌疑明是非定猶豫善善惡惡賢賢賤不肖存亡國繼絶世補敝起廢王道之大者也易著天地陰陽四時五行故長於變禮經紀人倫故長於行書記先王之事故長於政詩記山川谿谷禽獸草木牝牡雌雄故長於風樂樂所以立故長於和春秋辨是非故長於治人是故禮以節人樂以發和書以道事詩以達意易以道化春秋以道義撥亂世反之正莫近於春秋春秋文成數萬其指數千萬物之散聚皆在春秋春秋之中弑君三十六亡國五十二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勝數察其所以皆失其本已故易曰失之豪釐差以千里故曰臣弑君子弑父非一旦一夕之故也其漸久矣故有國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前有讒而弗見後有賊而不知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守經事而不知其宜遭變事而不知其權為人君父而不通於春秋之義者必蒙首惡之名為人臣子而不通於春秋之義者必陷簒弑之誅死罪之名其實皆以為善為之不知其義【心實善為之不知其義理則陷於罪咎】被之空言而不敢辭【趙盾不知討賊而不敢辭其罪】夫不通禮義之㫖至於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君不君則犯【違犯禮義】臣不臣則誅父不父則無道子不子則不孝此四行者天下之大過也以天下之大過予之則受而弗敢辭故春秋者禮義之大宗也夫禮禁未然之前法施已然之後法之所為用者易見而禮之所為禁者難知壺遂曰孔子之時上無明君下不得任用故作春秋垂空文以斷禮義當一王之法今夫子上遇明天子下得守職萬事既具咸各序其宜夫子所論欲以何明太史公曰唯唯否否不然余聞之先人曰伏羲至純厚作易八卦堯舜之盛尚書載之禮樂作焉湯武之隆詩人歌之春秋采善貶惡推三代之徳褒周室非獨刺譏而已也漢興以來至明天子獲符瑞封禪改正朔易服色受命於穆清澤流㒺極海外殊俗重譯欵塞請來獻見者不可勝道臣下百官力誦聖徳猶不能宣盡其意且士賢能而不用有國者之恥主上明聖而徳不布聞有司之過也且余嘗掌其官廢明聖盛徳不載滅功臣世家賢大夫之業不述墮先人所言罪莫大焉余所謂述故事整齊其世傳非所謂作也而君比之於春秋謬矣於是論次其文七年【天漢三年】而太史公遭李陵之禍幽於縲紲乃喟然而歎曰是余之罪也夫是余之罪也夫身毁不用矣退而深惟曰夫詩書隠約者【謂其義隠㣲而言約也】欲遂其志之思也昔西伯拘羑里【在湯陰】演周易孔子戹陳蔡作春秋屈原放逐作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脚而論兵法不韋遷蜀世傳呂覽【即呂氏春秋也】韓非囚秦説難孤憤詩三百篇大抵聖賢發憤之所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鬱結不得通其道也故述往事思來者於是卒述陶唐以來至於麟止自黄帝始【按裴駰言司馬遷善序事理辯而不華質而不俚自劉向揚雄博極羣書皆稱遷有良史之才而蘇轍謂其文疎蕩有竒氣氣充乎中而溢乎其貌鄭樵則云仲尼既歿六經以後惟有此作同極文章之偉觀矣而獨是西山真氏選其敘事之文首尾未免疎脫且紀傳甚夥難以摭采今苐録其序贊及列傳之有議論者以著大畧其餘則觀全史得之班固以下倣此】











  御選古文淵鑒巻十三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十四目録
  漢
  王吉
  諫昌邑王疏
  上言得失疏
  路溫舒
  上尚徳緩刑書
  魏相
  諫伐匈奴書
  條便宜奏
  隂陽月令奏
  趙充國
  陳兵利害書
  上屯田奏一
  屯田奏二
  屯田奏三
  鄭昌
  請定律令疏
  張敞
  上霍氏封事
  劾黃霸奏
  自請治盜賊書
  賈捐之
  請棄珠厓對
  匡衡
  政治得失疏
  治性正家疏
  戒妃匹勸經學疏
  貢禹
  循古節儉奏
  言錢幣書
  言風俗書
  蕭望之
  入榖贖罪議
  王褒
  聖主得賢臣頌
  諸葛豐
  謝上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十四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漢
  王吉【字子陽瑯邪臯虞人好學明經初為昌邑中尉宣帝時為博士諫大夫】諫昌邑王疏【王動作亡節吉疏諫王入立尋廢吉與郎中令龔遂以忠直數諫正減死為城旦】
  臣聞古者師日行三十里吉行五十里詩云匪風發兮匪車揭兮顧瞻周道中心兮【國匪風之篇古怛字】説曰是非古之風也發發者是非古之車也揭揭者葢傷之也【今之發發然者非古有道之風也今之揭揭然者非古有道之車也故傷之】今者大王幸方與【縣名音房預】曽不半日而馳二百里百姓頗廢耕桑治道牽馬臣愚以為民不可數變也昔召公述職當民事時舎於棠下而聽斷焉是時人皆得其所後世思其仁恩至乎不伐甘棠甘棠之詩是也大王不好書術而樂逸游
  馮式撙銜【撙促也○子本反】馳騁不止口倦乎叱咤【咤亦吒字○竹篤反】手苦於箠轡【箠馬策○止蘂反】身勞虖車輿朝則冒霧露晝則被塵埃夏則為大暑之所㬥炙冬則為風寒之所匽薄【匽與偃同言遇風則偃靡也薄迫也】數以耎脆之玉體犯勤勞之煩毒【耎柔也○而兖反】非所以全夀命之宗也又非所以進仁義之隆也夫廣夏之下細旃之上【廣夏大屋也旃與氊同】明師居前勸誦在後上論唐虞之際下及殷周之盛考仁聖之風習治國之道訢訢焉發憤忘食日新厥徳其樂豈徒銜橛之間哉休則俛仰詘信以利形進退步趨以實下【今人不行則膝已下虚弱不實】吸新吐故以練臧專意積精以適神於以養生豈不長哉大王誠留意如此則心有堯舜之志體有喬松之夀【喬松仙人伯喬及赤松子也】美聲廣譽登而上聞則福祿其轃而社稷安矣【轃與臻同】皇帝仁聖至今思慕未怠【皇帝謂昭帝也言武帝晏駕未久故尚思慕】於宮館囿池弋獵之樂未有所幸大王宜夙夜念此以承聖意諸侯骨肉莫親大王大王於屬則子也於位則臣也一身而二任之責加焉恩愛行義孅介有不具者於以上聞非饗國之福也臣吉愚戇願大王察之
  上言得失疏【是時宣帝頗修武帝故事宮室車服盛於昭帝時外戚許史王氏貴寵而上躬親政事任用能吏吉上疏言得失】
  陛下躬聖質總萬方帝王圖籍日陳於前惟思世務將興太平詔書每下民欣然若更生臣伏而思之可謂至恩未可謂本務也欲治之主不世出公卿幸得遭遇其時言聽諫從然未有建萬世之長䇿舉明主於三代之隆者也其務在於期㑹簿書斷獄聽訟而已此非太平之基也臣聞聖王宣徳流化必自近始朝廷不備難以言治左右不正難以化遠民者弱而不可勝愚而不可欺也聖王獨行於深宮得則天下稱誦之失則天下咸言之行發於近必見於遠故謹選左右審擇所使左右所以正身也所使所以宣徳也詩云濟濟多士文王以寧【大雅文王之詩】此其本也春秋所以大一統者六合同風九州共貫也今俗吏所以牧民者非有禮義科指可世世通行者也獨設刑法以守之其欲治者不知所繇以意穿鑿各取一切權譎自在故一變之後不可復修也是以百里不同風千里不同俗户異政人殊服詐偽萌生刑罰亡極質樸日銷恩愛薄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於禮【孝經載孔子之言】非空言也王者未制禮之時引先王禮宜於今者而用之臣願陛下承天心發大業與公卿大臣延及儒生述舊禮明王制敺一世之民躋之仁夀之域則俗何以不若成康夀何以不若高宗【尚宗殷王武丁也享國百年】竊見當世趨務不合於道者謹條奏【趨讀曰趣趣向也】唯陛下財擇焉
  路温舒【字長君鉅鹿東里人守廷尉史厯官臨淮太守治冇異迹】
  上尚徳緩刑書【時宣帝初即位温舒上書】
  臣聞齊有無知之禍而桓公以興晉有驪姬之難而文公用霸近世趙王不終諸呂作亂而孝文為太宗繇是觀之禍亂之作將以開聖人也故桓文扶微興壞尊文武之業澤加百姓功潤諸侯雖不及三王天下歸仁焉cq=286文帝永思至徳以承天心崇仁義省刑罰通關梁一遠近敬賢如大賓愛民如赤子内恕情之所安而施之於海内是以囹圄空虚天下太平夫繼變化之後必有異舊之恩此賢聖所以昭天命也往者昭帝即世而無嗣大臣憂戚焦心合謀皆以昌邑尊親援而立之然天不授命淫亂其心遂以自亡深察禍變之故迺皇天之所以開至聖也故大將軍受命武帝股肱漢國【謂霍光】披肝膽决大計黜亡義立有徳輔天而行然後宗廟以安天下咸寧臣聞春秋正即位大一統而慎始也陛下初登至尊與天合符宜改前世之失正始受命之統滌煩文除民疾存亡繼絶以應天意臣聞秦有十失其一尚存治獄之吏是也秦之時羞文學好武勇賤仁義之士貴治獄之吏正言者謂之誹謗遏過者謂之妖言故盛服先生不用於世忠良切言皆鬱於胸譽諛之聲日滿於耳虚美熏心實禍蔽塞此乃秦之所以亡天下也方今天下賴陛下恩厚亡金革之危饑寒之患父子夫妻戮力安家然太平未洽者獄亂之也夫獄者天下之大命也死者不可復生者不可復屬【古絶字屬連也】書曰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今治獄吏則不然上下相敺以刻為明深者獲公名平者多後患故治獄之吏皆欲人死非憎人也自安之道在人之死是以死人之血流離於市被刑之徒比肩而立大辟之計嵗以萬數此仁聖之所以傷也太平之未洽凡以此也夫人情安則樂生痛則思死棰楚之下何求而不得故囚人不勝痛則飾辭以視之吏治者利其然則指道以明之上奏畏郤則鍜鍊而周内之【精热周悉致之法中也郤退也畏為上所郤退】葢奏當之成【當謂處其罪也】雖咎繇聽之猶以為死有餘辜何則成錬者衆文致之罪明也是以獄吏專為深刻殘賊而亡極媮為一切【媮茍且也一切權時也】不顧國患此世之大賊也故俗語曰畫地為獄議不入刻木為吏期不對【畫獄木吏尚不入對况真實乎期猶必也議必不入對】此皆疾吏之風悲痛之辭也故天下之患莫深於獄敗法亂正離親塞道莫甚乎治獄之吏此所謂一尚存者也臣聞烏鳶之卵不毁而後鳯凰集誹謗之罪不誅而後良言進故古人有言山藪臧疾川澤納汚瑾瑜匿惡國君含詬【春秋左氏傳晉大夫伯宗之辭詬恥也言山藪之有草木則毒害者居之川澤之形廣大則能受于汚濁人君之善御下亦當忍恥病也】唯陛下除誹謗以招切言開天下之口廣箴諫之路掃亡秦之失尊文武之悳省法制寛刑罰以廢治獄則太平之風可興於世永履和樂與天亡極天下幸甚
  魏相【字弱翁濟隂定陶人少學易舉賢良對策高第宣帝時為丞相封高平侯】
  諫伐匈奴書【元康中匈奴遣兵擊漢屯田車師者不能下上與趙充國等議欲因匈奴衰弱出兵擊其右地使不敢復擾西域相上書諫上從相言而止】
  臣聞之救亂誅暴謂之義兵兵義者王敵加於巳不得已而起者謂之應兵兵應者勝爭恨小故不忍憤怒者謂之忿兵兵忿者敗利人土地貨寶者謂之貪兵兵貪者破恃國家之大矜民人之衆欲見威於敵者謂之驕兵兵騎者滅此五者非但人事乃天道也間者匈奴嘗有善意所得漢民輒奉歸之未有犯於邊境雖爭屯田車師不足致意中今聞諸将軍欲興兵入其地臣愚不知此兵何名者也今邊郡困乏父子共犬羊之裘食草萊之實常恐不能自存難以動兵軍旅之後必有凶年【此引老子語】言民以其愁苦之氣傷隂陽之和也出兵雖勝猶有後憂恐災害之變因此以生今郡國守相多不實選風俗尤薄水旱不時案今年計子弟殺父兄妻殺夫者凡二百二十二人臣愚以為此非小變也今左右不憂此乃欲發兵報纖介之忿於遠夷殆孔子所謂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内也願陛下與平昌侯樂昌侯平恩侯及有識者詳議乃可【平昌侯王無故樂昌侯王武並帝之舅平恩侯許伯皇大子外祖父也】
  條便宜奏【相好觀漢故事及便宜章奏以為古今異制方今務在奉行故事而己數條漢興以來國家便宜行事及賢賈誼鼂錯董仲舒等所言奏請施行之上施行其策】
  臣聞明主在上賢輔在下則君安虞而民和睦【虞與娯同】臣相幸得備位不能奉明法廣教化理四方以宣聖徳民多背本趨末或有飢寒之色為陛下之憂臣相罪當萬死臣相知能淺薄不明國家大體時用之宜惟民終始未得所繇竊伏觀先帝聖徳仁恩之厚勤勞天下垂意黎庶憂水旱之災為民貧窮發倉廩振乏餧遣諫大夫博士廵行天下察風俗舉賢良平寃獄冠葢交道省諸用寛租賦弛山澤波池【弛放也言不禁障之也波讀曰陂】禁秣馬酤酒貯積【秣以粟米飫馬也酤酒者糜費深也貯積者滯米粟也】所以周急繼困慰安元元便利百姓之道甚備臣相不能悉陳昩死奏故事詔書凡二十三事臣謹案王法必本於農而務積聚量入制用以備凶災亡六年之畜尚謂之急【禮記王制云國無九年之蓄曰不足無六年之畜曰急無三年之畜曰國非其國也】元鼎二年平原渤海太山東郡溥被災害民餓死於道路二千石不豫慮其難使至於此賴明詔振捄乃得䝉更生今嵗不登榖暴騰踴【價忽大貴也】臨秋收斂猶有乏者至春恐甚亡以相恤西未平師旅在外兵革相乗臣竊寒心宜蚤圖其備唯陛下留神元元帥繇先帝盛徳以撫海内
  隂陽月令奏
  臣相幸得備員奉職不修不能宣廣教化隂陽未和災害未息咎在臣等臣聞易曰天地以順動故日月不過四時不忒聖王以順動故刑罰清而民服天地變化必繇隂陽隂陽之分以日為紀日冬夏至則八風之序立萬物之性成各有常職不得相干東方之神太昊乗震執規司春【木為仁仁者生生者圜故為規】南方之神炎帝乗離執衡司夏【火為禮禮者齊齊者平故為衡】西方之神少昊乗兑執矩司秋【金為義義者成成者方故為矩】北方之神顓頊乗坎執權司冬【水為智智者謀謀者重故為權】中央之神黄帝乗坤艮執繩司下土【土為信信者誠誠者直故為繩】兹五帝所司各有時也東方之卦不可以治西方南方之卦不可以治北方春興兑治則饑秋興震治則華冬興離治則泄夏興坎治則雹明王謹於尊天慎於養人故立義和之官以乗四時【乗治也】節授民事君動靜以道奉順隂陽則日月光明風雨時節寒暑調和三者得敘則災害不生五榖孰絲麻遂草木茂鳥獸蕃民不夭疾衣食有餘若是則君尊民悦上下無怨政教不違禮讓可興夫風雨不時則傷農桑農桑傷則民飢寒飢寒在身則亡亷恥冦賊姦宄所繇生也臣愚以為隂陽者王事之本羣生之命自古賢聖未有不繇者也天子之義必純取法天地而觀於先聖高皇帝所述書天子所服第八曰【第八天子衣服之制也於施行詔書第八】大謁者臣章受詔長樂宮曰令羣臣議天子所服以安治天下相國臣何御史大夫臣昌謹與將軍臣陵太子太傅臣通等議【蕭何周昌王陵叔孫通】春夏秋冬天子所服當法天地之數中得人和故自天子王侯有土之君下及兆民能法天地順四時以治國家身亡禍殃年夀永究【究竟也】是奉宗廟安天下之大禮也臣請法之中謁者趙堯舉春李舜舉夏兒湯舉秋貢禹舉冬【四恃各舉所施行政事高帝時自有一貢禹也】四人各職一時大謁者襄章奏制曰可孝文皇帝時以二月施恩惠於天下賜孝弟力田及罷軍卒祠死事者頗非時節御史大夫鼂錯時為太子家令奏言其狀臣相伏念陛下恩澤甚厚然而災氣未息竊恐詔令有未合當時者也願陛下選明經通知隂陽者四人各主一時時至明言所職以和隂陽天下幸甚
  趙充國【字翁孫隴西上邽人沈勇有大略少好將帥之節而學兵法與霍光定册尊立宣帝封營平侯為後將軍破羌振旅而還復為將軍衞尉以老致仕卒】
  陳兵利害書【宣帝書敇讓充國曰皇帝問後將軍甚苦暴露將軍計欲至正月迺擊䍐羌羌人當獲麥己遠其妻子精兵萬人欲為酒泉敦煌寇邊兵少民守保不得田作今張掖以東粟石百餘芻稾東數十轉輸竝起百姓煩擾將軍將萬餘之衆不早及秋共水草之利爭其畜食欲至冬虜皆當畜食多藏匿山中依險阻將軍士寒手足皸瘃寧有利哉將軍不念中國之費欲以嵗數而勝㣲將軍誰不樂此者今詔破羌將軍武賢將兵六千一百人敦煌太守快將二千人長水校尉富昌酒泉侯奉世將婼月氏兵四千人亡慮萬二千人齎三十日食以七月二十二日擊䍐羌入鮮水北句亷上去酒泉八百里去將軍可千二百里將軍其引兵便道西並進雖不相及使虜聞東方北方兵並來分散其心意離其黨與雖不能殄滅當冇瓦解者已詔中郎將卬胡越佽飛射士步兵二校益將軍兵今五星出東方中國大利蠻夷大敗太白出高用兵深入敢戰者吉弗敢戰者凶將軍急裝因天時誅不義萬卜必全勿復有疑充國既得讓以為將任兵在外便宜有守以安國家迺上書謝罪因陳兵利害】
  臣竊見騎都尉安國前幸賜書擇人可使使䍐【䍐羌姓○漢上聲】諭告以大軍當至漢不誅䍐以解其謀恩澤甚厚非臣下所能及臣獨私美陛下盛徳至計亡已故遣开豪雕庫宣天子至徳【开羌姓】䍐开之屬皆聞知明詔今先零羌楊玉【零音憐】此之首帥名王將騎四千及煎鞏騎五千阻石山木便為寇【謂依阻山之木石以自保固】䍐未有所犯今置先零先擊䍐釋有罪誅亡辜起壹難就兩害誠非陛下本計也臣聞兵法攻不足者守有餘又曰善戰者致人不致於人今䍐欲為敦煌酒泉寇宜飭兵馬練戰士以須其至坐得致敵之術以逸擊勞取勝之道也今恐二郡兵少不足以守而發之行攻釋致虜之術而從為虜所致之道臣愚以為不便先零虜欲為背畔故與䍐开解仇結約然其私心不能亡恐漢兵至而䍐开背之也臣愚以為其計常欲先赴䍐开之急以堅其約先擊䍐先零必助之今虜馬肥糧食方饒擊之恐不能傷害適使先零得施徳於䍐堅其約合其黨虜交堅黨合精兵二萬餘人廹脅諸小種附著者稍衆莫須之屬不輕得離也【莫須小種羌名】如是虜兵寖多誅之用力數倍臣恐國家憂累繇十年數不二三嵗而已臣得䝉天子厚恩父子俱為顯列臣位至上卿爵為列侯犬馬之齒七十六為明詔填溝壑死骨不朽亡所顧念獨思惟兵利害至孰悉也於臣之計先誅先零已則䍐开之屬不煩兵而服矣先零已誅而䍐开不服涉正月擊之得利之理又其時也以今進兵誠不見其利唯陛下裁察【後䍐竟不煩兵而下】
  上屯田奏一【充國度先零必壊欲罷騎兵屯田以待其敝㑹得進兵璽書因上奏】
  臣聞兵者所以明徳除害也故舉得於外則福生於内不可不慎臣所將吏士馬牛食日月用糧榖十九萬九千六百三十斛鹽千六百九十三斛茭稾二十五萬二百八十六石【茭乾芻也藁禾稈也石百二十斤】難久不解繇役不息又恐它夷卒有不虞之變相因竝起為明主憂誠非素定廟勝之冊【廟勝謂謀於廟堂而勝敵也】且虜易以計破難用兵碎也故臣愚以為擊之不便計度臨羌東至浩亹虜故田及公田民所未墾可二千頃以上其間郵亭多壞敗者臣前部士入山伐材木大小六萬餘枚皆在水次願罷騎兵留弛刑應募及淮陽汝南步兵與吏士私從者合凡萬二百八十一人用榖月二萬七千三百六十三斛鹽三百八斛分屯要害處氷解漕下繕鄉亭浚溝渠【漕下以水運木而下也繕補也浚深治也】治湟陿以西道橋七十所令可至鮮水左右田事出賦人二十畮【事出謂至春人出營田也賦謂班與之也】至四月草生發郡騎及屬國胡騎伉健各千倅馬什二就草【倅副也什二者千騎則與副馬二百匹也○伉口浪反】為田者遊兵以充入金城郡益積畜省大費今大司農所轉榖至者足支萬人一嵗食謹上田處及器用簿唯陛下裁許
  屯田奏二【上報曰皇帝問後將軍言欲罷騎兵萬人留田即如將軍之計虜當何時㐲誅兵當何時得決孰計其便復奏】
  臣聞帝王之兵以全取勝是以貴謀而賤戰戰而百勝非善之善者也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蠻夷習俗雖殊於禮義之國然其欲避害就利愛親戚畏死亡一也今虜亡其美地薦草【薦稠草】愁於寄託遠遯骨肉離心人有畔志而明主般師罷兵【般音班】萬人留田順天時因地利以待可勝之虜雖未即伏辜兵決可朞月而望虜瓦解前後降者萬七百餘人及受言去者凡七十輩【受言去者謂受充國之言歸相告喻者也】此坐支解虜之具也臣謹條不出兵留田便宜十二事步兵九校【一部為一校也】吏士萬人留屯以為武備因田致榖威徳竝行一也又因排折虜令不得歸肥饒之貧破其衆以成虜相畔之漸二也居民得竝田作不失農業三也軍馬一月之食度支田士一嵗罷騎兵以省大費四也至春省甲士卒循河湟漕榖至臨以眎虜【眎亦示字】揚威武傳世折衝之具五也以閒暇時下所伐材繕治郵亭充入金城六也兵出乗危徼幸不出令反畔之虜竄於風寒之地離霜露疾疫瘃墯之患【離遭也墯謂因寒瘃而墯指者也】坐得必勝之道七也亡經阻遠追死傷之害八也内不損威武之重外不令虜得乗間之埶九也【間謂軍之間隙】又亡驚動河南大开小开【皆種在河西之河南也】使生他變之憂十也治湟陿中道橋令可至鮮水以制西域信威千里從枕席上過師十一也【橋成軍行安易若於枕席上過也】大費既省繇役豫息以戒不虞十二也留屯田得十二便出兵失十二利臣充國材下犬馬齒衰不識長冊唯明詔博詳公卿議臣採擇
  屯田奏三【上復賜報曰皇帝問後將軍言十二便聞之虜雖未㐲誅兵決可期月而望期月而望者謂今冬邪謂何時也將軍獨不計虜聞兵頗罷且丁壯相聚攻擾田者及道上屯兵復殺略人民將何以止之又大开小开前言曰我告漢軍先零所在兵不往擊久留得亡效五年時不分别人而并擊我其意恐今兵不出得亡變生與先零為一將軍孰計復奏】
  臣聞兵以計為本故多筭勝少筭先零精兵今餘不過七八千人失地遠客分散饑凍䍐开莫須又頗暴略其羸弱畜産畔還者不絶皆聞天子明令相捕斬之賞臣愚以為虜破壞可日月異遠在來春故曰兵決可期月而望竊見北邊自敦煌至遼東萬一千五百餘里乗塞列隧有吏卒數千人虜數大衆攻之而不能害今留步士萬人屯田地埶平易多高山遠望之便部曲相保為壍壘木樵【樵與譙同謂為高樓以望敵也○樵才消反】校聯不絶【校謂用木自相貫穿以為咕者】便兵弩鬭具㷭火幸通埶及并力以逸待勞兵之利者也臣愚以為屯田内有亡費之利外有守禦之備騎兵雖罷虜見萬人留田為必禽之具其土崩歸徳宜不乆矣從今盡三月虜馬羸瘦必不敢捐其妻子於它種中遠涉河山而來為寇又見屯田之士精兵萬人終不敢復將其累重還歸故地【累重謂妻子也】是臣之愚計所以度虜且必瓦解其處不戰而自破之冊也至於虜小寇盜時殺人民其原未可卒禁臣聞戰不必勝不苟接刃攻不必取不茍勞衆誠令兵出雖不能滅先零亶能令虜絶不為小寇則出兵可也【亶但同】即今同是【俱不能止小冦盜】而釋坐勝之道從乗危之埶往終不見利空内自罷敝貶重而自損非所以視蠻夷也【視讀曰示】又大兵一出還不可復留湟中亦未可空如是繇役復發也且匈奴不可不備烏桓不可不憂今又轉運煩費傾我不虞之用以澹一隅【澹古贍字給也】臣愚以為不便校尉臨衆幸得承威徳奉厚幣拊循衆諭以明詔宜皆鄉風雖其前辭嘗曰得亡效五年宜亡它心不足以故出兵臣竊自惟念奉詔出塞引軍遠擊窮天子之精兵散車甲於山野雖亡尺寸之功媮得避慊之便【慊讀與嫌同】而亡後咎餘責此人臣不忠之利非明主社稷之福也臣幸得奮精兵討不義久留天誅【言不早殄滅賊也】罪當萬死陛下寛仁未忍加誅令臣數得孰計愚臣伏計孰甚不敢避斧鉞之誅昩死陳愚唯陛下省察【詔罷兵獨充國留屯田諸死亡降散所餘無幾明年請罷屯田充國振旅而還】
  鄭昌【涿郡太守】
  請定律令疏【宣帝置廷平秩六百石以平刑選于定國為廷尉黄霸等為廷平昌因上疏】
  聖王置諫爭之臣者非以崇徳防逸豫之生也立法明刑者非以為治救衰亂之起也今明主躬垂明聽雖不置廷平獄將自正若開後嗣不若刪定律令律令一定愚民知所避姦吏無所弄矣今不正其本而置廷平以理其末也政衰聽怠則廷平將招權而為亂首矣張敞【字子高本河東平陽人後徙杜陵治春秋以經術自輔厯官守相京兆尹以能吏稱】上霍氏封事【宣帝漸疎霍氏山雲以過歸第諸壻親屬頗出補吏敞聞之上封事】
  臣聞公子季友有功於魯大夫趙衰有功於晉大夫田完有功於齊皆疇其官邑延及子孫終後田氏簒齊趙氏分晉季氏顓魯故仲尼作春秋迹盛衰譏世卿最甚迺者大將軍決大計安宗廟定天下功亦不細矣夫周公七年耳而大將軍二十嵗海内之命斷於掌握方其隆時感動天地侵迫隂陽月朓日蝕晝㝠宵光地大震裂火生地中天文失度祅祥變怪不可勝記皆隂類盛長臣下顓制之所生也朝臣宜有明言曰陛下褒寵故大將軍以報功徳足矣間者輔臣顓政貴戚太盛君臣之分不明請罷霍氏三侯皆就第及衞將軍張安世宜賜几杖歸休時存問召見以列侯為天子師明詔以恩不聽羣臣以義固爭而後許天下必以陛下為不忘功徳而朝臣為知禮霍氏世世無所患苦今朝廷不聞直聲【言朝臣不進直言以陳其事】而令明詔自親其文非策之得者也今兩侯以出人情不相遠以臣心度之大司馬及其枝屬必有畏懼之心夫近臣自危非完計也臣敞願於廣朝白發其端直守遠郡其路無由夫心之精微口不能言也言之微書不能文也故伊尹五就桀五就湯蕭相國薦淮隂累嵗乃得通况乎千里之外因書文諭事指哉唯陛下省察
  劾黃霸奏
  竊見丞相請與中二千石博士雜問郡國上計長吏守丞為民興利除害成大化條其對有耕者讓畔男女異路道不拾遺及舉孝子弟弟貞婦者為一輩先上殿【丞相所居屋也古者屋之高嚴通呼為殿不必宮中也】舉而不知其人數者次之不為條教者在後叩頭謝丞相雖口不言而心欲其為之也長吏守丞對時臣敞舎有鶡雀飛止丞相府屋上丞相以下見者數百人邊吏多知鶡雀者問之皆陽不知丞相圖議上奏曰臣問上計長吏守丞以興化條【凡言條者一一而疏舉之若木條然】皇天報下神雀後知從臣敞舎來乃止郡國吏竊笑丞相仁厚有知略微信竒怪也昔汲黯為淮陽守辭去之官謂大行李息曰御史大夫張湯懷詐阿意以傾朝廷公不早白與俱受戮矣息畏湯終不敢言後湯誅敗上聞黯與息語乃抵息罪而秩黯諸侯相取其思竭忠也臣敞非敢毁丞相也誠恐羣臣莫白而長吏守丞畏丞相指歸舎法令各為私教務相増加澆淳散樸並行偽貌有名亡實傾揺解怠甚者為妖假令京師先行讓畔異路道不拾遺其實亡益亷貪貞淫之行而以偽先天下固未可也即諸侯先行之偽聲軼於京師非細事也【軼過也】漢家承敝通變造起律令即以勸善禁姦條貫詳備不可復加宜令貴臣明飭長吏守丞歸告二千石舉三老孝弟力田孝亷亷吏務得其人郡事皆以義法令檢式毋得擅為條教敢挾詐偽以奸名譽者必先受戮【奸求也】以正明好惡【敞舍鶡雀飛集丞相府霸以為神雀議欲以聞敞因奏霸天子嘉納敞言召上計吏使侍中臨飭如敞指意霸甚慚】
  自請治盜賊書
  臣聞忠孝之道退家則盡心於親進宦則竭力於君夫小國中君猶有奮不顧身之臣况於明天子乎今陛下遊意於太平勞精於政事亹亹不舍晝夜羣臣有司宜各竭力致身山陽郡户九萬三千口五十萬以上訖計盜賊未得者七十七人它課諸事亦略如此臣敞愚駑既無以佐思慮久處閒郡身逸樂而忘國事非忠孝之節也伏聞膠東勃海左右郡嵗數不登盜賊並起至攻官寺簒囚徒搜市朝刼列侯吏失綱紀姦宄不禁臣敞不敢愛身避死唯明詔之所處願盡力摧挫其暴虐存撫其孤弱事即有業所至郡條奏其所由廢及所以興之狀【有業言各得其所時勃海膠東盗賊並起敞上書自請治之書奏天子徵敞拜膠東相賜黄金三十斤辭之官自謂治劇郡非賞罰無以勸善懲惡吏追捕有功效者願得一切比三輔尢異天子許之】賈捐之【字君房賈誼之曽孫元帝初待詔金馬門數召見言多納用時中書令石顯用事捐之數短顯以故不得官後坐法棄市】
  請棄珠厓對【事詳罷珠厓詔註】
  臣幸得遭明盛之朝䝉危言之䇿無忌諱之患敢昩死竭巻巻【巻讀與拳同】臣聞堯舜聖之盛也禹入聖域而不優故孔子稱堯曰大哉韶曰盡善禹曰無間以三聖之徳地方不過數千里西被流沙東漸於海朔南暨聲教迄於四海【此引禹貢之辭】欲與聲教則治之不欲與者不彊治也故君臣歌徳含氣之物各得其宜武丁成王殷周之大仁也然地東不過江黄西不過氏南不過蠻荆北不過朔方是以頌聲竝作視聽之類咸樂其生越裳氏重九譯而獻【遠國使來因九譯言語乃通也】此非兵革之所能致及其衰也南征不還【謂昭王也】齊桓救其難【謂襄王也初為太子而惠王欲立王子帶齊桓公為首止之盟以定太子之位事在左傅僖五年】孔子定其文【孔子作春秋】以至乎秦興兵遠攻貪外虛内務欲廣地不慮其害然地南不過閩越北不過太原而天下潰畔禍卒在於二世之末長城之歌至今未絶賴聖漢初興為百姓請命平定天下至孝文皇帝閔中國未安偃武行文則斷獄數百民賦四十丁男三年而一事【常賦嵗百二十嵗一事時天下民多故出賦四十三嵗而一事】時有獻千里馬者詔曰鸞旗在前屬車在後【鸞旗編以羽毛列繫橦旁載於車上大駕出則陳於道而先行屬車相連屬而陳於後也】吉行日五十里師行三十里朕乗千里之馬獨先安之於是還馬與道里費而下詔曰朕不受獻也其令四方毋求來獻當此之時逸游之樂絶竒麗之賂塞鄭衞之倡微矣夫後宫盛色則賢者隱處佞人用事則諍臣杜口而文帝不行故諡為孝文廟稱太宗至孝武皇帝元狩六年太倉之粟紅腐而不可食都内之錢貫朽而不可校迺探平城之事【追計其事故言探】録冒頓以來數為邊害籍兵厲馬因富民以攘服之西連諸國至於安息東過碣石以莵樂浪為郡北郤匈奴萬里更起營塞制南海以為八郡則天下斷獄萬數民賦數百造鹽鐵酒之利以佐用度猶不能足當此之時寇賊竝起軍旅數發父戰死於前子鬭傷於後女子乗亭鄣孤兒號於道老母寡婦飲泣巷哭遥設虚祭想魂乎萬里之外淮南王盜寫虎符隂聘名士關東公孫勇等詐為使者是皆廓地泰大征伐不休之故也今天下獨有關東關東大者獨有齊楚民衆久困連年流離離其城郭相枕席於道路人情莫親父毋莫樂夫婦至嫁妻賣子法不能禁義不能止此社稷之憂也今陛下不忍悁悁之忿欲驅士衆擠之大海之中快心幽㝠之地非所以救助饑饉保全元元也詩云蠢爾蠻荆大邦為讎【小雅采芑之詩】言聖人起則後服中國衰則先畔動為國家難自古而患之久矣何况迺復其南方萬里之蠻乎駱越之人父子同川而浴相習以鼻飲與禽獸無異本不足郡縣置也顓顓獨居一海之中【顓顓猶區區也】霧露氣濕多毒草蟲虵水土之害人未見虜戰士自死又非獨珠厓有珠犀瑇瑁也【瑇瑁文甲也○瑇音代瑁音妹】棄之不足惜不擊不損威其民譬猶魚鼈何足貪也臣竊以往者軍言之暴師曽未一年兵出不踰千里費四十餘萬萬大司農錢盡迺以少府禁錢續之【少府錢主供天子故曰禁錢】夫一隅為不善費尚如此况於勞師遠攻亡士毋功乎求之往古則不合施之當今又不便臣愚以為非冠帶之國禹貢所及春秋所治皆可且無以為願遂棄珠厓專用恤關東為憂
  匡衡【字稚圭東海承人好學善説詩元帝時數上疏陳便宜傳經義為丞相封樂安侯成帝初免為庶人】
  政治得失疏【時有地震日蝕之變元帝問政事得失衡為博士給事中上疏】
  臣聞五帝不同樂三王各異教民俗殊務所遇之時異也陛下躬聖徳開太平之路閔愚吏民觸法抵禁比年大赦使百姓得改行自新天下幸甚臣竊見大赦之後姦邪不為衰止今日大赦明日犯法相隨入獄此殆導之未得其務也葢保民者陳之以徳義示之以好惡觀其失而制其宜故動之而和綏之而安今天下俗貪財賤義好聲色上侈靡【上謂崇尚也】亷恥之節薄淫辟之意縱綱紀失序疏者踰内親戚之恩薄婚姻之黨隆苟合徼幸以身設利不改其原雖嵗赦之刑猶難使錯而不用也臣愚以為宜壹曠然大變其俗孔子曰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朝廷者天下之楨幹也公卿大夫相與循禮恭讓則民不爭好仁樂施則下不暴上義高節則民興行寛柔和惠則衆相愛四者明王之所以不嚴而成化也何者朝有變色之言則下有爭鬭之患上有自尃之士則下有不讓之人上有克勝之佐則下有傷害之心上有好利之臣則下有盜竊之民此其本也今俗吏之治皆不本禮讓而上克暴或忮害好陷人於罪貪財而慕埶故犯法者衆姦邪不止雖嚴刑峻法猶不為變此非其天性有由然也臣竊考國風之詩周南召南被賢聖之化深故篤於行而亷於色鄭伯好勇而國人暴虎【詩鄭風太叔于田之篇曰襢裼暴虎獻于公所】秦穆貴信而士多從死【秦穆公與羣臣飲酒酒酣公曰生共此樂死共此哀於是奄息仲行鍼虎許諾及公薨皆從死黄鳥詩所為作也】陳夫人好巫而民淫祀【胡公夫人武王之女大姬無子好祭鬼神鼓舞而祀故其詩云坎其擊鼔宛丘之下無冬無夏值其鷺羽】晉侯好儉而民畜聚【唐風山有樞之詩序云刺晉昭公也其詩曰子有衣裳弗曵弗婁子有車馬弗馳弗驅其俗皆吝嗇而積財也】太王躬仁邠國貴恕由此觀之治天下者審所上而已今之偽薄忮害不讓極矣臣聞教化之流非家至而人説之也賢者在位能者布職朝廷崇禮百僚敬讓道徳之行由内及外自近者始然後民知所法遷善日進而不自知是以百姓安隂陽和神靈應而嘉祥見詩曰商邑翼翼四方之極夀考且寧以保我後生【商頌殷武之詩】此成湯所以建至治保子孫化異俗而懷鬼方也今長安天子之都親承聖化然其習俗無以異於遠方郡國來者無所法則或見侈靡而放效之此教化之原本風俗之樞機宜先正者也臣聞天人之際精祲有以相盪善惡有以相推事作乎下者象動乎上隂陽之理各應其感隂變則靜者動陽蔽則明者掩水旱之災隨類而至今關東連年饑饉百姓乏困或至相食此皆生於賦斂多民所共者大【共讀曰供】而吏安集之不稱之效也陛下祗畏天戒哀閔元元大自減損省甘泉建章宫衞罷珠厓偃武行文將欲度唐虞之隆絶殷周之衰也諸見罷珠厓詔書者莫不欣欣人自以將見太平也宜遂減宮室之度省靡麗之飾考制度修外内近忠正遠巧佞放鄭衞進雅頌舉異材開直言任溫良之人退刻薄之吏顯絜白之士昭無欲之路覽六藝之意察上世之務明自然之道博和睦之化以崇至仁匡失俗易民視令海内昭然咸見本朝之所貴道徳於京師淑問揚乎疆外然後大化可成禮讓可興也
  治性正家疏【時昭儀及子定陶王愛幸寵於皇后太子衡復上疏】
  臣聞治亂安危之機在乎審所用心葢受命之王務在創業垂統傳之無窮繼體之君心存於承宣先王之徳而褒大其功昔者成王之嗣位思述文武之道以養其心休烈盛美皆歸之二后而不敢専其名是以上天歆享鬼神祐焉其詩曰念我皇祖陟降廷止【周頌閔予小子之詩】言成王常思祖考之業而鬼神祐助其治也陛下聖徳天覆子愛海内然隂陽未和姦邪未禁者殆論議者未丕揚先帝之盛功爭言制度不可用也務變更之所更或不可行而復復之是以羣下更相是非吏民無所信臣竊恨國家釋樂成之業而虛為此紛紛也願陛下詳覽統業之事留神於遵制揚功以定羣下之心大雅曰無念爾祖聿修厥徳【大雅文王之詩】孔子著之孝經首章葢至徳之本也傳曰審好惡理情性而王道畢矣能盡其性然後能盡人物之性能盡人物之性可以贊天地之化治性之道必審巳之所有餘而彊其所不足葢聰明疏通者戒於大察寡聞少見者戒於雍蔽勇猛剛彊者戒於大暴仁愛溫良者戒於無斷湛靜安舒者戒於後時廣心浩大者戒於遺忘必審己之所當戒而齊之以義然後中和之化應而巧偽之徒不敢比周而望進唯陛下戒所以崇聖徳臣又聞室家之道修則天下之理得故詩始國風禮本冠婚始乎國風原情性而明人倫也本乎冠婚正基兆而防未然也福之興莫不本乎室家道之衰莫不始乎梱内【梱與閫同謂門橛也】故聖王必慎妃后之祭别適長之位禮之於内也卑不隃尊新不先故所以統人情而理隂氣也其尊適而卑庶也適子冠乎阼禮之用醴衆子不得與列所以貴正體而明嫌疑也非虛加其禮文而已乃中心與之殊異故禮探其情而見之外也聖人動靜游燕所親物得其序得其序則海内自修百姓從化如當親者疏當尊者卑則佞巧之姦因時而動以亂國家故聖人慎防其端禁於未然不以私恩害公義陛下聖徳純備莫不修正則天下無為而治詩云于以四方克定厥家【周頌桓之詩】傳曰正家而天下定矣【易家人卦之象辭】
  戒妃匹勸經學疏【成帝初即位衡上疏戒妃匹勸經學威儀之則上敬納其言】
  陛下秉至孝哀傷思慕不絶於心未有游虞弋射之宴誠隆於慎終追遠無窮已也竊願陛下雖聖性得之猶復加聖心焉詩云煢煢在疚【周頌閔子小子之詩】言成王喪畢思慕意氣未能平也葢所以就文武之業崇大化之本也臣又聞之師曰匹配之際生民之始萬福之原婚姻之禮正然後品物遂而天命全孔子論詩以關雎為始言太上者民之父母后夫人之行不侔乎天地則無以奉神靈之統而理萬物之宜故詩曰窈窕淑女君子好仇【周南關睢之詩】言能致其貞淑不貳其操情欲之感無介乎容儀宴私之意不形乎動靜夫然後可以配至尊而為宗廟主此綱紀之首王教之端也自上世已來三代興廢未有不由此者也願陛下詳覽得失盛衰之效以定大基采有德戒聲色近嚴敬遠技能竊見聖徳純茂専精詩書好樂無厭臣衡材駑無以輔相善義宣揚徳音臣聞六經者聖人所以統天地之心著善惡之歸明吉凶之分通人道之正使不悖於其本性者也故審六蓺之指則天人之理可得而和草木昆蟲可得而育此永永不易之道也及論語孝經聖人言行之要宜究其意臣又聞聖王之自為動靜周旋奉天承親臨朝享臣物有節文以章人倫葢欽翼祇栗事天之容也溫恭敬遜承親之禮也正躬嚴恪臨衆之儀也嘉惠和説饗下之顔也舉錯動作物遵其儀故形為仁義動為法則孔子曰德義可尊容止可觀進退可度以臨其民是以其民畏而愛之則而象之大雅云敬慎威儀惟民之則諸侯正月朝覲天子天子惟道德昭穆穆以視之乂觀以禮樂饗醴迺歸故萬國莫不獲賜祉福䝉化而成俗今正月初幸路寢臨朝賀置酒以饗萬方傳曰君子慎始願陛下留神動靜之節使羣下得望盛徳休光以立基楨貢禹【字少翁珢邪人以明經絜行著聞元帝初即位徵為諫議大夫數虚已間以政事書數十上厯官御史大夫】
  循古節儉奏【時年嵗不登郡國多困】
  古者宮室有制宮女不過九人秣馬不過八匹墻塗而不琱木摩而不刻車輿器物皆不文畫苑囿不過數十里與民共之任賢使能什一而税亡它賦斂繇戌之役使民嵗不過三日千里之内自給千里之外各置貢職而已故天下家給人足頌聲竝作至高祖孝文孝景皇帝循古節儉宮人不過十餘廏馬百餘匹孝文皇帝衣綈履革器亡琱文金銀之飾後世爭為奢侈轉轉益甚臣下亦相放效衣服履絝刀劒亂於主上【絝古袴字】主上時臨朝入廟衆人不能别異甚非其宜然非自知奢僭也猶魯昭公曰吾何僭矣今大夫僭諸侯諸侯僭天子天子過天道其日久矣承衰救亂矯復古化在於陛下臣愚以為盡如太古難宜少放古以自節焉論語曰君子樂節禮樂方今宮室已定亡可奈何矣其餘盡可減損故時齊三服官輸物不過十笥【三服官主作天子之服在齊地笥盛衣竹器○笥先嗣反】方今齊三服官作工各數千人一嵗費數鉅萬蜀廣漢主金銀器嵗各用五百萬三工官官費五千萬【三工官謂少府屬官考工室也右工室也東園匠也】東西織室亦然廏馬食粟將萬匹臣禹嘗從之東宮【東宮太后宮】見賜杯案盡文畫金銀飾非當所以賜食臣下也東宮之費亦不可勝計天下之民所為大飢餓死者是也今民大飢而死死又不葬為犬豬所食人至相食而廏馬食粟苦其大肥氣盛怒至乃日步作之【日日行步而動作之以散充溢之氣】王者受命於天為民父母固當若此乎天不見邪武帝時又多取好女至數千人以填後宮及棄天下昭帝㓜弱霍光専事不知禮正妄多臧金錢財物鳥獸魚龞牛馬虎豹生禽凡百九十物盡瘞臧之又皆以後宮女置於園陵大失禮逆天心又未必稱武帝意也昭帝晏駕光復行之至孝宣皇帝時陛下惡有所言羣臣亦隨故事甚可痛也故使天下承化取女皆大過度諸侯妻妾或至數百人豪富吏民畜歌者至數十人是以内多怨女外多曠夫及衆庶葬埋皆虚地上以實地下其過自上生皆在大臣循故事之辠也唯陛下深察古道從其儉者大減損乗輿服御器物三分去二子産多少有命審察後宮擇其賢者留二十人餘悉歸之及諸陵園女亡子者宜悉遣獨杜陵宮人數百誠可哀憐也廏馬可亡過數十匹獨舍長安城南苑地以為田獵之囿自城西南至山西至鄠皆復其田以與貧民方今天下飢饉可亡大自損減以救之稱天意乎天生聖人葢為萬民非獨使自娛樂而已也故詩曰天難諶斯不易惟王上帝臨女毋貳爾心【大雅大明之詩】當仁不讓獨可以聖心參諸天地揆之往古不可與臣下議也若其阿意順指隨君上下臣禹不勝拳拳不敢不盡愚心【天子納善其忠下詔太僕減食榖馬水衡减食肉獸省宜春下苑以與貧民罷角抵諸戯及齊三服官】
  言錢幣書
  古者不以金錢為幣専意於農故一夫不耕必有受其飢者今漢家鑄錢及諸鐵官皆置吏卒徒攻山取銅鐵一嵗功十萬人已上中農食七人是七十萬人常受其飢也鑿地數百丈銷隂氣之精地臧空虛不能含氣出雲斬伐林木亡有時禁水旱之災未必不繇此也自五銖錢起已來七十餘年民坐盜鑄錢被刑者衆富人積錢滿室猶亡厭足民心動揺商賈求利東西南北各用智巧好衣美食嵗有十二之利而不出租税農夫父子暴露中野不避寒暑捽草杷土手足胼胝【捽抜取也杷手掊之也胼併也胝繭也○捽才兀反杷蒲巴反胼步千反胝竹尸反】已奉榖租又出稾税【藁禾稈也】鄉部私求不可勝供故民棄本逐末耕者不能半貧民雖賜之田猶賤賣以賈【賣田與人而更為商賈之業】窮則起為盜賊何者末利深而惑於錢也是以姦邪不可禁其原皆起於錢也疾其末者絶其本宜罷採珠玉金銀鑄錢之官亡復以為幣市井勿得販賣除其租銖之律【租税之法皆依田畝不得雜計百物之銖兩】租税禄賜皆以布帛及榖使百姓壹歸於農復古道便
  言風俗書
  孝文皇帝時貴亷絜賤貪汚賈人贅婿及吏坐臧者皆禁錮不得為吏賞善罰惡不阿親戚罪白者伏其誅疑者以與民【罪疑從輕也】亡贖罪之法故令行禁止海内大化天下斷獄四百與刑錯亡異武帝始臨天下尊賢用士闢地廣境數千里自見功大威行遂從耆欲【從讀曰縦】用度不足乃行壹切之變使犯法者贖罪入榖者補吏是以天下奢侈官亂民貧盜賊竝起亡命者衆郡國恐伏其誅則擇便巧史書習於計簿能欺上府者以為右職【上府謂所屬之府右職高職也】姦軌不勝則取勇猛能操切百姓者以苛暴威服下者使居大位故亡義而有財者顯於世欺謾而善書者尊於朝誖逆而勇猛者貴於官故俗皆曰何以孝弟為財多而光榮何以禮義為史書而仕宦何以謹慎為勇猛而臨官故黥劓而髠鉗者猶復攘臂為政於世行雖犬彘家富埶足目指氣使是為賢耳故謂居官而置富者為雄桀處姦而得利者為壯士兄勸其弟父勉其子俗之壞敗乃至於是察其所以然者皆以犯法得贖罪求士不得真賢相守崇財利誅不行之所致也今欲興至治致太平宜除贖罪之法相守選舉不以實及有臧者輒行其誅亡但免官則爭盡力為善貴孝弟賤賈人進真賢舉實亷而天下治矣孔子匹夫之人耳以樂道正身不解之故【解讀曰懈】四海之内天下之君微孔子之言亡所折中况乎以漢地之廣陛下之徳處南面之尊秉萬乗之權因天地之助其於變世易俗調和隂陽陶冶萬物化正天下易於決流抑隊【決欲流之水抑將隊之物言其便易○隊與墜同】自成康以來幾且千嵗欲為治者甚衆然而太平不復興者何也以其舎法度而任私意奢侈行而仁義廢也陛下誠深念高祖之苦醇法太宗之治正已以先下選賢以自輔開進忠正致誅姦臣遠放讇佞放出園陵之女罷倡樂絶鄭聲去甲乙之帳退偽薄之物修節儉之化驅天下之民皆歸於農如此不解則三王可侔五帝可及唯陛下留意省察天下幸甚
  蕭望之【字長倩東海蘭陵人徙杜陵宣帝時為太子太傅受遺詔以前將軍輔政元帝初為恭石顯所譖免㝷賜爵關内侯給事中復下獄自裁】
  入榖贖罪議【時京兆尹張敞上書令諸有辠非盜受財殺人及犯法不得赦者皆得以差入榖隴西以北安定以西八郡贖罪望之與少府李彊同上議】
  民函隂陽之氣有仁義欲利之心在教化之所助堯在上不能去民欲利之心而能令其欲利不勝其好義也雖桀在上不能去民好義之心而能令其好義不勝其欲利也故堯桀之分在於義利而已道民不可不慎也今欲令民量粟以贖罪如此則富者得生貧者獨死是貧富異刑而法不壹也人情貧窮父兄囚執聞出財得以生活為人子弟者將不顧死亡之患敗亂之行以赴財利求救親戚一人得生十人以喪如此伯夷之行壞公綽之名滅【公綽魯大夫孟公綽】政教壹傾雖有周召之佐恐不能復古者臧於民不足則取有餘則予詩曰爰及矜人哀此鰥寡上惠下也又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下急上也今有西邊之役民失作業雖户賦口斂以瞻其困乏【率户而訃口而斂也】古之通義百姓莫以為非以死救生恐未可也【子弟蝎死以救父兄令其生也】陛下布徳施教教化既成堯舜亡以加也今議開利路以傷既成之化臣竊痛之【宣帝下其議難問張敞敞持之堅望之彊復對曰天漢四年常使死罪人入五十萬錢減死罪一等豪彊吏民請奪假貸至為盜賊以贖罪其後羣盜並起至攻城邑殺郡守充滿山谷吏不能禁明詔遣繡衣使者興兵擊之誅者過半然後衰止愚以為此使死罪贖之敗也故曰不便上遂不施敞議】
  王褒【字子淵蜀人也以益州刺史薦令待詔擢為諫大夫】
  聖主得賢臣頌【褒為益州刺史王襄作中和樂職宣布詩襄因奏言褒有軼才宣帝乃徵褒既至詔為此頌】
  夫荷㫋被毳者難與道純緜之麗密羮藜唅糗者不足與論太牢之滋味【藜野菜也糗麥飯也太牢牛也】今臣僻在西蜀生於窮巷之中長於蓬茨之下無有游觀廣覽之知顧有至愚極陋之累不足以塞厚望應明㫖雖然敢不略陳愚心而抒情愫記曰恭惟春秋法五始之要在乎審巳正統而已【元者氣之始春者四時之始王者受命之始正月者政教之始公即位者一國之始】夫賢者國家之器用也所任賢則趨舎省而功施普器用利則用力少而就效衆故工人之用鈍器也勞筋苦骨終日矻矻及至巧冶鑄干將之璞清水焠其鋒越砥斂其鍔【璞劒未理者越砥磨石名也】水斷蛟龍陸剸犀革忽若篲汜畫塗【汜洒地也斬蛟斷犀若以箒掃地以刀畫泥言器之利也】如此則使離婁督繩公輸削墨雖崇臺五層延袤百丈而不溷者工用相得也庸人之御駑馬亦傷吻弊䇿而不進於行胸喘膚汗人極馬倦及至駕齧膝驂乗旦【齧膝乗旦皆良馬名】王良執靶韓哀附輿縦騁馳騖忽如景靡過都越國蹶如厯塊【蹶也】追奔電逐遺風周流八極萬里一息何其遼哉人馬相得也故服絺絡之凉者不苦盛暑之鬱燠襲狐貉之煖者不憂至寒之悽愴何則有其具者易其備賢人君子亦聖王之所以易海内也是以嘔喻受之【嘔喻喜悦貌】開寛裕之路以延天下之英俊也夫竭智附賢者必建仁筞索人求士者必樹伯迹昔周公躬吐握之勞故有圄空之隆齊桓設庭燎之禮故有匡合之功【圄空所謂建仁策也匡合所謂樹伯迹也齊桓公設庭燎以待士之欲造見者】由此觀之君人者勤於求賢而逸於得人人臣亦然昔賢者之未遭遇也圖事揆筞則君不用其謀陳見悃誠則上不然其信進仕不得施效斥逐又非其愆是故伊尹勤於鼎爼太公困於鼔刀百里自鬻甯子飯牛離此患也【離遭也】及其遇明君遭聖主也運籌合上意諫諍則見聽進退得關其忠任職得行其術去卑辱奥渫而升本朝離疏釋蹻而享膏粱【關猶用也奥幽也渫狎也蹻以繩為屨也】剖符錫壤而光祖考傳之子孫以資説士故世必有聖智之君而後有賢明之臣虎嘯而冽風龍興而致雲蟋蟀俟秋吟蜉蝣出以隂易曰飛龍在天利見大人詩曰思皇多士生此王國故世平主聖俊乂將自至若堯舜禹湯文武之君獲稷契臯陶伊尹呂望之臣明明在朝穆穆布列聚精㑹神相得益章雖伯牙操遞鐘逄門子彎烏號猶未足以喻其意也【遞鐘琴名也鳥號黄帝弓名】故聖主必待賢臣而功業俊士亦俟明主以顯其徳上下俱欲懽然交欣千載一㑹論説無疑翼乎如鴻毛遇順風沛乎如巨魚縦大壑其得意若此則胡禁不止曷令不行化溢四表横被無窮遐夷貢獻萬祥畢臻是以聖主不徧窺望而視已明不殫傾耳而聽已聰恩從祥風翺徳與和氣游太平之責塞優游之望得遵游自然之勢恬淡無為之塲【遵法也言法自然之道也】休徵自至壽考無疆雍容垂拱永永萬年何必偃仰詘信若彭祖喣嘘呼吸如喬松眇然絶俗離世哉【時帝好神僊故褒對及之】詩曰濟濟多士文王以寧葢信乎其以寧也
  諸葛豐【字少季琅邪人元帝時為司校尉】
  謝上書【時侍中許章以外屬貴幸賔客犯事與章相連豐案劾章欲奏其事適逢許侍中私出豐駐車舉節詔章曰下欲收之章迫窘馳車去許侍中自歸上豐亦上奏於是收豐節司去節自豐始】
  臣豐駑怯文不足以勸善武不足以執邪陛下不量臣能否拜為司校尉未有以自效復秩臣為光禄大夫官尊責重非臣所當處也又迫年嵗衰暮常恐卒填溝渠無以報厚徳使論議士譏臣無補長獲素餐之名故常願捐一旦之命不待時而斷姦臣之首縣於都市編書其罪使四方明知為惡之罰然後却就斧鉞之誅誠臣所甘心也夫以布衣之士尚猶有刎頸之交今以四海之大曽無仗節死誼之臣率盡苟合取容阿黨相為念私門之利忘國家之政邪穢濁溷之氣上感於天是以災變數見百姓困乏此臣下不忠之效也臣誠恥之亡已凡人情莫不欲安存而惡危亡然忠臣直士不避患害者誠為君也今陛下天覆地載物無不容使尚書令堯賜臣豐書曰夫司者刺舉不法善善惡惡非得顓之也勉處中和順經術意恩深徳厚臣豐頓首幸甚臣竊不勝憤懣願賜清宴唯陛下裁幸













  御選古文淵鑒巻十四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十五目録
  漢
  劉向
  條災異封事
  請封甘延壽陳湯疏
  諫起昌陵疏
  極諫外家封事
  定禮樂疏
  杜欽
  訟馮奉世疏
  翼奉
  應直言封事
  薛宣
  申勅刺史疏
  王尊
  勅掾功曹教
  劾匡衡張譚奏
  公乗興
  訟王尊書
  劉輔
  諫立趙倢伃疏
  谷永
  祭祀方術奏
  訟陳湯疏
  梅福
  言王氏書
  請封孔子世為殷後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十五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漢
  劉向【字子政本名更生楚元王交之曽孫元帝初為散騎宗正給事中與蕭望之周堪金敞同輔政為外戚許史中書宦官恭石顯所譖下獄免官成帝即位復進用數奏封事為中壘校】

  條災異封事
  臣前幸得以骨肉備九卿奉法不謹乃復䝉恩竊見災異並起天地失常徵表為國【徵證也】欲終不言念忠臣雖在甽畝猶不忘君惓惓之義也况重以骨肉之親又加以舊恩未報乎欲竭愚誠又恐越職然惟二恩未報忠臣之義一抒愚意退就農畝死無所恨臣聞舜命九官濟濟相讓和之至也衆賢和於朝則萬物和於野故簫韶九成而鳯皇來儀擊石拊石百獸率舞四海之内靡
  不和寧及至周文開基西郊雜遝衆賢罔不肅和【雜遝聚積之貌○遝大合反】崇推讓之風以銷分爭之訟文王既没周公思慕歌詠文王之徳其詩曰於穆清廟肅雍顯相濟濟多士秉文之徳【周頌祀文王清廟之詩】當此之時武王周公繼政朝臣和於内萬國驩於外故盡得其驩心以事其先祖其詩曰有來雍雍至止肅肅相維辟公天子穆穆【周頌禘太祖之雝詩】言四方皆以和來也諸侯和於下天應報於上故周頌曰降福穰穰【此執競之篇祀武王之詩】又曰飴我釐麰【此思文之篇以后稷配天之詩】釐麰麥也始自天降此皆以和致和獲天助也下至幽厲之際朝廷不和轉相非怨詩人疾而憂之曰民之無良相怨一方【此小雅角弓之篇刺幽王之詩】衆小在位而從邪議歙歙相是而背君子故其詩曰歙歙訿訿亦孔之哀謀之其臧則具是違謀之不臧則具是依【此小雅小旻之篇刺幽王之詩】君子獨處守正不撓衆枉勉彊以從王事則反見憎毒讒愬故其詩曰宻勿從事不敢告勞無罪無辜讒口嗸嗸【此小雅十月之交篇刺幽王之詩宻勿猶黽勉也詩作黽勉】當是之時日月薄蝕而無光其詩曰朔日辛夘日有蝕之亦孔之醜【自此以下至百川沸騰皆十月之交詩】又曰彼月而微此日而微今此下民亦孔之哀又曰日月鞠凶不用其行四國無政不用其良天變見於上地變動於下水泉沸騰山谷易處其詩曰百川沸騰山冢卒崩高岸為谷深谷為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懲霜降失節不以其時其詩曰正月繁霜我心憂傷民之訛言亦孔之將言民以是為非甚衆大也【此小雅正月之篇刺幽王之詩】此皆不和賢不肖易位之所致也自此之後天下大亂簒殺殃禍並作厲王奔彘幽王見殺至乎平王末年魯隱之始即位也周大夫祭伯乖離不和出奔於魯而春秋為諱不言來奔傷其禍殃自此始也是後尹氏世卿而專恣諸侯背畔而不朝周室卑微二百四十二年之間【謂從公元年至哀公十四年獲麟也】日食三十六地震五山陵崩阤二【阤下頽也○文爾反】彗星三見夜常星不見夜中星隕如雨一火災十四長狄入三國五石隕墜六鶂退飛多麋有蜮蜚鸜鵒來巢者皆一見晝冥晦雨木氷李梅冬實七月霜降草木不死八月殺菽大雨雹雨雪靁霆失序相乗水旱饑蝝螽螟螽午並起【螽午猶沓也】當是時禍亂輒應弑君三十六亡國五十二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勝數也周室多禍晉敗其師於貿戎【貿戎地名也春秋公羊經成元年秋王師敗績於貿戎傳曰孰敗之葢晉敗之也○貿莫侯反】伐其郊鄭傷桓王戎執其使【隠七年冬經書天王使凡伯來聘戎伐凡伯於楚丘以歸】衞侯朔召不往齊逆命而助朔五大夫爭權三君更立莫能正理【周景王崩單穆公劉文公鞏簡公甘平公召莊公此五大夫相與爭奪更立王子猛子朝及敬王是為三君也】遂至陵夷不能復興由此觀之和氣致祥乖氣致異祥多者其國安異衆者其國危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義也今陛下開三代之業招文學之士優游寛容使得並進今賢不肖渾殽白黒不分邪正雜糅忠讒並進【糅和也○汝救反】章交公車人滿北軍【漢儀注中壘校尉主北軍壘門内尉一人主上書者獄上章於公車冇不如法者以付北軍尉以法治之】朝臣舛午【午五故反】膠戾乖剌更相讒愬轉相是非傳授増加文書紛糾前後錯繆毁譽渾亂所以營惑耳目感移心意不可勝載分曹為黨往往羣朋將同心以陷正臣正臣進者治之表也正臣陷者亂之機也乗治亂之機未知孰任而災異數見此臣所以寒心者也夫乗權藉勢之人子弟鱗集於朝羽翼隂附者衆輻輳於前毁譽將必用以終乖離之咎是以日月無光雪霜夏隕海水沸出陵谷易處列星失行皆怨氣之所致也夫遵衰周之軌迹循詩人之所刺而欲以成太平致雅頌猶卻行而求及前人也初元以來六年矣案春秋六年之中災異未有稠如今者也夫有春秋之異無孔子之救猶不能解紛况甚於春秋乎原其所以然者讒邪並進也讒邪之所以並進者由上多疑心既已用賢人而行善政如或譖之則賢人退而善政還【還謂收還也】夫執狐疑之心者來讒賊之口持不斷之意者開羣枉之門讒邪進則衆賢退羣枉盛則正士消故易有否泰小人道長君子道消君子道消則政日亂故為否否者閉而亂也君子道長小人道消小人道消則政日治故為泰泰者通而治也詩又云雨雪麃麃見晛聿消【此小雅角弓篇刺幽王好讒佞之詩】與易同義昔者鯀共工驩兠與舜禹雜處堯朝周公與管蔡並居周位當是時迭進相毁流言相謗豈可勝道哉帝堯成王能賢舜禹周公而消共工管蔡故以大治榮華至今孔子與季孟偕仕於魯李斯與叔孫俱宦於秦定公始皇賢季孟李斯而消孔子叔孫故以大亂汚辱至今故治亂榮辱之端在所信任信任既賢在於堅固而不移詩云我心匪石不可轉也【風栢舟之詩】言守善篤也易曰渙汗其大號【此易渙卦九五爻辭】言號令如汗汗出而不反者也今出善令未能踰時而反是反汗也用賢未能三旬而退是轉石也論語曰見不善如探湯今二府奏佞讇不當在位厯年而不去【二府丞相御史也】故出令則如反汗用賢則如轉石去佞則如拔山如此望隂陽之調不亦難乎是以羣小窺見間隙緣飾文字巧言醜詆流言飛文譁於民間故詩云憂心悄悄慍於羣小【此栢舟言仁而不遇之詩】小人成羣誠足慍也昔孔子與顔淵子貢更相稱譽不為朋黨禹稷與臯陶傳相汲引不為比周何則忠於為國無邪心也故賢人在上位則引其類而聚之於朝易曰飛龍在天大人聚也【此乾卦九五象辭】在下位則思與其類俱進易曰拔茅茹以其彚征吉【此泰卦初九爻辭】在上則引其類在下則推其類故湯用伊尹不仁者遠而衆賢至類相致也今佞邪與賢臣並交㦸之内【交㦸謂宿衞者】合黨共謀違善依惡歙歙訿訿數設危險之言欲以傾移主上如忽然用之此天地之所以先戒災異之所以重至者也自古明聖未有無誅而治者也故舜有四放之罰而孔子有兩觀之誅然後聖化可得而行也今以陛下明知誠深思天地之心迹察兩觀之誅覽否泰之卦觀雨雪之詩厯周唐之所進以為法原秦魯之所消以為戒考祥應之福省災異之禍以揆當世之變放遠佞邪之黨壞散險詖之聚杜閉羣枉之門廣開衆正之路決斷狐疑分别猶豫使是非炳然可知則百異消滅而衆祥並至太平之基萬世之利也臣幸得託肺附【肺附謂肝肺相附著猶言心膂也】誠見隂陽不調不敢不通所聞竊推春秋災異以效今事一二條其所以不宜宣泄臣謹重封昧死上【時蕭望之自殺天下甚□恨之周堪與弟子張猛俱進用大見信任恭顯數譖毁焉禸懼其傾危乃上封事諫恭顯見其書愈與許史比而怨向等】
  請封甘延壽陳湯疏【延壽湯出西域發兵誅郅支單于石顯匡衡以為矯制不宜加爵土議久不決向上疏】
  郅支單于囚殺使者吏士以百數事暴揚外國傷威毁重羣臣皆閔焉陛下赫然欲誅之意未嘗有忘西域都䕶延壽副校尉湯承聖指倚神靈總百蠻之君㩜城郭之兵【㩜總持之也】出百死入絶域遂蹈康居屠五重城搴歙侯之旗【搴拔也○音騫】斬郅支之首縣旌萬里之外揚威昆山之西掃谷吉之恥【元帝初元中衞司馬谷吉送郅支侍子至其庭被殺】立昭明之功萬夷慴伏莫不懼震呼韓邪單于見郅支已誅且喜且懽鄉風馳義稽首來賓願守北藩累世稱臣立千載之功建萬世之安羣臣之勲莫大焉昔周大夫方叔吉甫為宣王誅獫狁而百蠻從其詩曰嘽嘽焞焞如霆如雷顯允方叔征伐獫狁蠻荆來威【小雅采芑之詩】易曰有嘉折首獲匪其醜【離上几爻辭】言美誅首惡之人而諸不順者皆來從也今延夀湯所誅震雖易之折首詩之雷霆不能及也論大功者不録小過舉大美者不疵細瑕司馬法曰軍賞不踰月欲民速得為善之利也葢急武功重用人也吉甫之歸周厚賜之其詩曰吉甫宴喜既多受祉來歸自鎬我行永久【小雅六月之篇】千里之鎬猶以為遠况萬里之外其勤至矣延夀湯既未獲受祉之報反屈捐命之功久挫於刀筆之前非所以勸有功厲戎士也昔齊桓公前有尊周之功【謂伐楚責苞茅及㑹王太子於首止】後有滅項之罪【項國名春秋僖十七年夏滅項公羊傳曰齊滅之也不言齊為桓公諱也桓常有繼絶存亡之功故君子為之諱】君子以功覆過而為之諱行事貳師將軍李廣利捐五萬之師靡億萬之費經四年之勞【靡音縻】而厪獲駿馬三十匹雖斬宛王母鼓之首【西域傳作母寡而此云母鼔鼓寡聲相近】猶不足以復費其私罪惡甚多孝武以為萬里征伐不録其過遂封拜兩侯三卿二千石百有餘人今康居國彊於大宛郅支之號重於宛王殺使者罪甚於留馬而延夀湯不煩漢士不費斗糧比於貳師功徳百之且常恵隨欲擊之烏孫【宣帝初常恵以校尉䕶烏孫兵擊匈奴封長羅侯】鄭吉迎自來之日逐【鄭吉迎日逐王詣京師封安遠侯】猶皆裂土受爵故言威武勤勞則大於方叔吉甫列功覆過則優於齊桓貳師近事之功則高於安遠長羅而大功未著小惡數布臣竊痛之宜以時解縣通籍【縣罪未竟也通籍不禁止令得出入也】除過勿治尊寵爵位以勸有功【於是天子下詔公卿議封焉】
  諌起昌陵疏【成帝營起昌陵數年不成復還歸延陵制度泰奢向上疏諫】
  臣聞易曰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下繫辭】故賢聖之君博觀終始窮極事情而是非分明王者必通三綂【天地人之始也】明天命所授者博非獨一姓也孔子論詩至於殷士膚敏祼將于京【大雅文王之篇】喟然歎曰大哉天命善不可不傳於子孫是以富貴無常不如是則王公其何以戒慎民萌何以勸勉【萌與甿同無知之貌】葢傷微子之事周而痛殷之亡也雖有堯舜之聖不能化丹朱之子雖有禹湯之徳不能訓末孫之桀紂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國也昔高皇帝既滅秦將都雒陽感寤劉敬之言自以徳不及周而賢於秦遂徙都關中依周之徳因秦之阻世之長短以徳為效故常戰栗不敢諱亡孔子所謂富貴無常葢謂此也孝文皇帝居霸陵北臨厠【厠側近水也】意悽愴悲懷顧謂羣臣曰嗟乎以北山石為椁用紵絮斮陳漆其閒【斮斬也陳施也斮絮以漆著其間也○紵張呂反斮側畧反】豈可動哉張釋之進曰使其中有可欲雖錮南山猶有隙使其中無可欲雖無石椁又何慼焉夫死者無終極而國家有廢興故釋之之言為無窮計也孝文寤焉遂薄葬不起山墳易曰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臧之中野不封不樹後世聖人易之以棺槨棺槨之作自黄帝始黄帝葬於橋山堯葬濟隂丘壠皆小葬具甚微舜葬蒼梧二妃不從禹葬會稽不改其列【不改樹木百物之列也】殷湯無葬處【謂不見傳記也】文武周公葬於畢秦穆公葬於雍橐泉宮祈年館下樗里子葬於武庫皆無丘壠之處此聖帝明王賢君智士遠覽獨慮無窮之計也其賢臣孝子亦承命順意而薄葬之此誠奉安君父忠孝之至也夫周公武王弟也葬兄甚微孔子葬母於防稱古墓而不墳曰丘東西南北之人也不可不識也為四尺墳遇雨而崩弟子修之以告孔子孔子流涕曰吾聞之古者不修墓葢非之也延陵季子適齊而反其子死葬於嬴博之間【二邑】穿不及泉斂以時服封墳掩坎其高可隱【隱蔽之財可見而已】而號曰骨肉歸復於土命也魂氣則無不之也夫嬴博去吳千有餘里季子不歸葬孔子往觀曰延陵季子於禮合矣故仲尼孝子而延陵慈父舜禹忠臣周公弟弟其葬君親骨肉皆微薄矣非苟為儉誠便於體也宋桓司馬為石槨仲尼曰不如速朽秦相呂不韋集知畧之士而造春秋亦言薄葬之義皆明於事情者也逮至吳王闔閭違禮厚葬十有餘年越人發之及秦惠文武昭嚴襄五王皆大作丘隴多其瘞臧咸盡發掘暴露甚足悲也秦始皇帝葬於驪山之阿下錮三泉上崇山墳其高五十餘丈周回五里有餘石槨為游館人膏為燈燭水銀為江海黄金為鳬鴈珍寶之臧機械之變棺槨之麗宮館之盛不可勝原又多殺宮人生薶工匠計以萬數天下苦其役而反之驪山之作未成而周章百萬之師至其下矣【周章陳勝之將】項籍燔其宮室營宇往者咸見發掘其後牧兒亡羊羊入其鑿【鑿謂所穿家臧者○在到反】牧者持火照求羊失火燒其臧槨自古至今葬未有盛如始皇者也數年之間外被項籍之災内離牧豎之禍豈不哀哉是故徳彌厚者葬彌薄知愈深者葬愈微無徳寡知其葬愈厚丘壠彌高宮廟甚麗發掘必速由是觀之明暗之效葬之吉凶昭然可見矣周徳既衰而奢侈宣王賢而中興更為儉宮室小寢廟詩人美之斯干之詩是也【小雅篇名美宣王考室】上章道宮室之如制下章言子孫之衆多也及魯嚴公【即莊公也】刻飾宗廟多築臺囿後嗣再絶春秋刺焉周宣如彼而昌魯秦如此而絶是則奢儉之得失也陛下即位躬親節儉始營初陵其制約小天下莫不稱賢明及徙昌陵増埤為高【埤下也○音婢】積土為山發民墳墓積以萬數營起邑居期日迫卒功費大萬百餘【大萬億也大巨也】死者恨於下生者愁於上怨氣感動隂陽因之以饑饉物故流離以十萬數臣甚惽焉以死者為有知發人之墓其害多矣若其無知又安用大謀之賢知則不説以示衆庶則苦之若苟以説愚夫淫侈之人又何為哉陛下慈仁篤美甚厚聰明疏達葢世宜漢家之徳崇劉氏之美光昭五帝三王而顧與暴秦亂君競為奢侈比方丘壠説愚夫之目隆一時之觀違賢知之心亡萬世之安臣竊為陛下羞之唯陛下上覽明聖黄帝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仲尼之制下觀賢知穆公延陵樗里張釋之之意孝文皇帝去墳薄葬以儉安神可以為則秦昭始皇増山厚臧以侈生害足以為戒初陵之橅【橅與樸同】宜從公卿大臣之議以息衆庶【疏上成帝甚感向言而不從其計】
  極諫外家封事【時上無繼嗣政由王氏出災異浸甚向上封事極諫】
  臣聞人君莫不欲安然而常危莫不欲存然而常亡失御臣之術也夫大臣操權柄持國政未有不為害者也昔晉有六卿【智伯范中行韓魏趙也】齊有田崔衞有孫甯魯有季孟常掌國事世執朝柄終後田氏取齊六卿分晉崔杼弑其君光孫林父甯殖出其君衎弑其君剽季氏八佾舞於庭三家者以雍徹並専國政卒逐昭公周大夫尹氏筦朝事【筦與管同】濁亂王室子朝子猛更立連年乃定故經曰王室亂又曰尹氏殺王子克甚之也春秋舉成敗録禍福如此類甚衆皆隂盛而陽微下失臣道之所致也故書曰臣之有作威作福害于而家凶于而國【周書洪範也】孔子曰禄去公室政逮大夫危亡之兆秦昭王舅穰侯及涇陽葉陽君【皆昭王母之弟也穰侯魏冉也涇陽葉陽皆其弟○葉式涉反】専國擅埶上假太后之威三人者權重於昭王家富於秦國國甚危殆賴寤范雎之言而秦復存二世委任趙高専權自恣壅蔽大臣終有閻樂望夷之禍秦遂以亡近事不遠即漢所代也漢興諸呂無道擅相尊王呂産呂禄席太后之寵據將相之位兼南北軍之衆擁梁趙王之尊驕盈無厭欲危劉氏賴忠正大臣絳侯朱虚侯等竭誠盡節以誅滅之然後劉氏復安今王氏一姓乘朱輪華轂者二十三人青紫貂蟬充盈幄内魚鱗左右【言在帝之左右相次若魚鱗也】大將軍秉事用權五侯驕奢僭盛並作威福擊斷自恣行汙而寄治身私而託公依東宮之尊假甥舅之親以為威重【東宫太后所居也】尚書九卿州牧郡守皆出其門筦執樞機朋黨比周稱譽者登進忤恨者誅傷游談者助之説執政者為之言排擯宗室孤弱公族其有智能者尤非毁而不進遠絶宗室之任不令得給事朝省恐其與已分權數稱燕王葢主以疑上心【示宗室親近而反逆也】避諱呂霍而弗肯稱【呂后霍后二家皆坐僭擅誅滅故為王氏諱而不言也】内有筦蔡之萌外假周公之論兄弟據重宗室磐互【磐結而交互也】厯上古至秦漢外戚僭貴未有如王氏者也雖周皇甫秦穰侯漢武安呂霍上官之屬皆不及也【皇甫周卿士字也事見小雅十月之交篇武安侯田蚡也】物盛必有非常之變先見為其人微象孝昭帝時冠石立於泰山【冠山之下冇石自立三石為足一石在上故曰冠石也】仆栁起於上林【其樹已死僵仆於地而更起生】而孝宣帝即位今王氏先祖墳墓在濟南者其梓柱生枝葉扶疏上出屋根垂地中雖立石起栁無以過此之明也事埶不兩大王氏與劉氏亦且不並立如下有泰山之安則上有累卯之危陛下為人子孫守持宗廟而令國祚移於外親降為皁縦不為身奈宗廟何婦人内夫家外父母家此亦非皇太后之福也孝宣皇帝不與舅平昌樂昌侯權【平昌侯王無故樂昌侯王武】所以全安之也夫明者起福於無形銷患於未然宜發明詔吐徳音援近宗室親而納信黜遠外戚母授以政皆罷令就第以則效先帝之所行厚安外戚全其宗族誠東宮之意外家之福也王氏永存保其爵禄劉氏長安不失社稷所以襃睦外内之姓子子孫孫無疆之計也如不行此䇿田氏復見於今六卿必起於漢為後嗣憂昭昭甚明不可不深圖不可不早慮易曰君不宻則失臣臣不宻則失身㡬事不宻則害成【上繫之辭也】唯陛下深留聖思審固幾宻覽往事之戒以折中取信居萬安之實用保宗廟久承皇太后天下幸甚【書奏天子召見向歎息悲傷其意謂曰君且休矣吾將思之以向為中壘校尉】
  定禮樂疏【成帝時犍為郡於水濵得古磬十六枚議者以為善祥劉向因是説上】
  宜興辟雍設庠序陳禮樂隆雅頌之聲盛揖攘之容以風化天下如此而不治者未之有也或曰不能具禮禮以養人為本如有過差是過而養人也刑罰之過或至死傷今之刑非臯陶之法也而有司請定法削則削筆則筆救時務也至於禮樂則曰不敢是敢於殺人不敢於養人也為其爼豆筦之間小不備因是絶而不為是去小不備而就大不備大不備或莫甚焉夫教化之比於刑法刑法輕是舎所重而急所輕也且教化所恃以為治也刑法所以助治也今廢所恃而獨立其所助非所以致太平也自京師有誖逆不順之子孫至於陷大辟受刑戮者不絶繇不習五常之道也夫承千嵗之衰周繼暴秦之餘敝民漸漬惡俗貪饕險詖不閑義理不示以大化而獨敺以刑罰終已不改故曰導之以禮樂而民和睦初叔孫通將制定禮儀見非於齊魯之士然卒為漢儒宗業垂後嗣斯成法也
  杜欽【字子夏南陽杜衍人好經書與茂陵杜鄴同姓字欽為大將軍軍武庫令】
  訟馮奉世疏【奉世以衞候使持節送大宛諸國客以便宜發諸國兵討殺莎車王威振西域不得封死後二年甘延夀以誅郅支單于封為列侯於是欽上疏追訟奉世前功】
  前莎車王殺漢使者約諸國背畔左將軍奉世以衞候便宜發兵誅莎車王䇿定城郭功施邉竟【城郭者謂西域諸國為城郭而居者】議者以奉世奉使有指春秋之義亡遂事漢家之法有矯制故不得侯今匈奴郅支單于殺漢使者亡保康居都䕶延壽發城郭兵屯田吏士四萬餘人以誅斬之封為列侯臣愚以為比罪則郅支薄量敵則莎車衆用師則奉世寡計勝則奉世為功於邊竟安慮敗則延夀為禍於國家深其違命而擅生事同延夀割地封而奉世獨不録臣聞功同賞異則勞臣疑罪鈞刑殊則百姓惑疑生無常惑生不知所從亡常則節趨不立【趨謂意所嚮】不知所從則百姓無所措手足奉世圖難忘死信命殊俗【圖難謀除國難也】威功白著為世使表【白著謂顯明也表猶首】獨抑厭而不揚非聖主所以塞疑厲節之意也願下有司議【元帝以先帝時事不復録】
  翼奉【字少君東海下邳人治齊詩好律厯陰陽之占元帝時徵待詔後為諫大夫】應直言封事【時地震赦天下舉直言極諫之士奉奏封事】
  臣聞之於師曰天地設位懸日月布星辰分隂陽定四時列五行以視聖人名之曰道聖人見道然後知王治之象故畫州土建君臣立律厯陳成敗以視賢者名之曰經賢者見經然後知人道之務則詩書易春秋禮樂是也易有隂陽詩有五際【詩内傳曰五際卯酉午戌亥也隂陽終始際會之嵗於此則有變改之政也】春秋有災異皆列終始推得失考天心以言王道之安危至秦乃不説傷之以法是以大道不通至於滅亡今陛下明聖深懷要道燭臨萬方布徳流惠靡有闕遺罷省不急之用振救困貧賦醫藥賜棺錢恩澤甚厚又舉直言求過失盛徳純備天下幸甚臣奉竊學齊詩聞五際之要十月之交篇【小雅篇名也】知日蝕地震之效昭然可明猶巢居知風穴處知雨亦不足多適所習耳臣聞人氣内逆則感動天地天變見於星氣日蝕地變見於竒物震動所以然者陽用其精隂用其形猶人之有五臧六體五臧象天六體象地故臧病則氣色發於面體病則欠申動於貌今年太隂建於甲戌律以庚寅初用事厯以甲午從春【太陰在甲戌則太嵗在子十一月庚寅日黄鍾律初起用事也】厯中甲庚律得參陽性中仁義情得公正貞亷【甲庚皆三陽甲在東方為仁庚在西方為義戌為公正寅午為亷貞】百年之精嵗也正以精嵗本以王位【春也】日臨終時接律而地大震其後連月久隂雖有大令猶不能復【大令謂虚倉廩開府庫之屬也復補也】隂氣盛矣古者朝廷必有同姓以明親親必有異姓以明賢賢此聖王之所以大通天下也同姓親而易進異姓疏而難通故同姓一異姓五迺為平均今左右亡同姓獨以舅后之家為親異姓之臣又疏二后之黨滿朝非特處位埶尤奢僭過度呂霍上官足以卜之甚非愛人之道又非後嗣之長䇿也隂氣之盛不亦宜乎臣又聞未央建章甘泉宮才人各以百數皆不得天性若杜陵園其已御見者臣子不敢有言雖然太皇太后之事也及諸侯王園與其後宮宜為設貟出其過制者此損隂氣應天救邪之道也今異至不應災將隨之其法大水極隂生陽反為大旱甚則有火災春秋宋伯姬是矣【伯姬魯成公女宋恭公夫人】唯陛下財察【明年夏四月乙未孝武園白鶴館災】
  薛宣【字贛君東海郯人成帝時為丞相封高陽侯】
  申勅刺史疏【時成帝初即位宣為中丞執法殿中外總部刺史】
  陛下至徳仁厚哀閔元元躬有日仄之勞而亡佚豫之樂允執聖道刑罰惟中然而嘉氣尚凝隂陽不和是臣下未稱而聖化獨有不洽者也臣竊伏思其一端殆吏多苛政政教煩碎大率咎在部刺史或不循守條職【刺史所察本有六條今則踰越故事信意舉劾妄為苛刻也】舉錯各以其意多與郡縣事至開私門聽讒佞以求吏民過失譴呵及細微責義不量力【言求備於人】郡縣相迫促亦内相刻流則衆庶是故鄉黨闕於嘉賔之懽九族忘其親親之恩飲食周急之厚彌衰送往勞來之禮不行夫人道不通則隂陽否鬲和氣不興未必不由此也詩云民之失徳乾以愆【小雅伐木之詩】鄙語曰苛政不親煩苦傷恩方刺史奏事時宜明申勅使昭然知本朝之要務臣愚不知治道唯明主察焉
  王尊【字子贛涿郡高陽人官終東郡太守】
  敕掾功曹教【尊為安定太守出教告屬縣又出教敕掾功曹】
  掾功曹各自底厲助太守為治其不中用趣自避退毋久妨賢夫羽翮不修則不可以致千里闑内不理無以整外【闑門橛也○魚烈反】府丞悉署吏行能分别白之賢為上毋以富賈人百萬不足與計事昔孔子治魯七日誅少正卯今太守視事已一月矣五官掾張輔懷虎狼之心貪汙不軌一郡之錢盡入輔家然適足以葬矣今將輔送獄直符史詣閤下從太守受其事【直符史若今之當直佐史也】丞戒之戒之相隨入獄矣
  劾匡衡張譚奏【衡譚皆畏事石顯成帝初即位顯徙為中太僕不復典權衡譚乃奏顯舊惡請免顯等尊於是劾奏】
  丞相衡御史大夫譚位三公典五常九徳【九徳見臯陶謨】以總方畧壹統類廣教化美風俗為職知中書謁者令顯等専權擅埶大作威福縦恣不制無所畏忌為海内患害不以時白奏行罰而阿諛曲從附下罔上懷邪迷國無大臣輔政之義皆不道在赦令前赦後衡譚舉奏顯不自陳不忠之罪而反揚著先帝任用傾覆之徒妄言百官畏之甚於主上卑君尊臣非所宜稱失大臣體又正月行幸曲臺臨饗罷衞士【諸衞士更盡得代去故天子自臨而饗之】衡與中二千石大鴻臚賞等會坐殿門下衡南鄉賞等西鄉衡更為賞布東鄉席起立延賞坐私語如食頃衡知行臨【天子當臨饗士時】百官共職萬衆㑹聚而設不正之席使下坐上相比為小惠於公門之下動不中禮亂朝廷爵秩之位衡又使官大奴入殿中問行起居還言漏上十四刻行臨到衡安坐不變色改容無怵惕肅敬之心驕慢不謹皆不敬【有詔勿治於是衡慙懽免冠謝罪】
  公乗興【湖三老】
  訟王尊書【尊為京兆尹坐事免吏民多稱惜之公乗興等上書訟尊冶京兆功效】
  往者南山盜賊阻山横行剽劫良民殺奉法吏道路不通城門至以警戒步兵校尉使逐捕暴師露衆曠日煩費不能禽制二卿坐黜【三輔皆秩中二千石號為卿也即京兆王昌貶為雁門太守甄遵河内太守也】羣盜彊吏氣傷沮流聞四方為國家憂當此之時有能捕斬不愛金爵重賞關内侯寛中使問所徵故司校尉王尊捕羣盜方畧拜為諫大夫守京輔都尉行京兆尹事尊盡節勞心夙夜思職卑體下士厲奔北之吏起沮傷之氣二旬之間大黨震壊渠率効首賊亂蠲除民反農業拊循貧弱鉏耘豪强長安宿豪大猾東市賈萭城西萭章箭張禁酒趙放【箭張禁酒趙放此二人作箭作酒之家○萬音矩】杜陵楊章等皆通邪結黨挾養姦軌上干王法下亂吏治并兼役使侵漁小民為百姓豺狼更數二千石二十年莫能禽討尊以正法案誅皆伏其辜姦邪銷釋吏民説服尊撥劇整亂誅暴禁邪皆前所稀有名將所不及雖拜為真未有殊絶襃賞加於尊身今御史大夫奏尊傷害隂陽為國家憂無承用詔書之意靖言庸違象恭滔天【引虞書堯典之辭】原其所以出御史丞楊輔故為尊書佐素行隂賊惡口不信【謂其口惡而心不信也】好以刀筆陷人於法輔常醉過尊大奴利家利家捽搏其頰【捽持頭也○才兀反】兄子閎抜刀欲剄之輔以故深怨疾毒欲傷害尊疑輔内懷怨恨外依公事建畫為此議傳致奏文浸潤加誣以復私怨昔白起為秦將東破韓魏南拔郢都應侯譖之賜死杜郵吴起為魏守西河而秦韓不敢犯讒人間焉斥逐奔楚秦聽浸潤以誅良將魏信讒言以逐賢守此皆偏聴不聰失人之患也臣等竊痛傷尊修身絜巳砥節首公刺譏不憚將相誅惡不避豪彊誅不制之賊解國家之憂功著職修威信不廢誠國家爪牙之吏折衝之臣今一旦無辜制於仇人之手傷於詆欺之文上不得以功除罪下不得䝉棘木之聽【周禮三槐九棘公卿於下聽訟】獨掩怨讎之偏奏猥被共工之大惡無所陳怨愬罪尊以京師廢亂羣盜並興選賢徵用起家為卿賊亂既除豪猾伏辜即以佞巧廢黜一尊之身三期之間乍賢乍佞豈不甚哉【期年也】孔子曰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是惑也浸潤之譖不行焉可謂明矣願下公卿大夫博士議郎定尊素行夫人臣而傷害隂陽死誅之罪也靖言庸違放殛之刑也審如御史章尊乃當伏觀闕之誅【孔子誅少正卯於兩觀之間】放於無人之域不得苟免及任舉尊者當獲選舉之辜不可但已即不如章飾文深詆以愬無罪亦宜有誅以懲讒賊之口絶詐欺之路唯明主參詳使白黑分别【書奏天子復以尊為徐州刺史遷東郡大守】
  劉輔【河間宗室為諫大夫】
  諫立趙倢伃疏【成帝欲立趙倢伃為皇后輔上疏】
  臣聞天之所與必先賜以符瑞天之所違必先降以災變此神明之徵應自然之占騐也昔武王周公承順天地以饗魚鳥之瑞【謂伐紂時有白魚赤烏之瑞也】然猶君臣祗懼通色相戒况於季世不䝉繼嗣之福屢受威怒之異者乎雖夙夜自責改過易行畏天命念祖業妙選有徳之世考卜窈窕之女以承宗廟順神祗心塞天下望子孫之祥猶恐晚暮今乃觸情縦欲傾於卑賤之女欲以母天下不畏於天不媿於人惑莫大焉里語曰腐木不可以為柱卑人不可以為主天人之所不予必有禍而無福市道皆共知之朝廷莫肯壹言臣竊傷心自念得以同姓拔擢尸禄不忠汚辱諫爭之官不敢不盡死唯陛下深察
  谷永【字子雲長安人厯官大司農】
  祭祀方術奏【成帝末年頗好鬼神上書言祭祀方術者皆得待詔永因上奏】
  臣聞明於天地之性不可惑以神怪知萬物之情不可罔以非類諸背仁義之正道不遵五經之法言而盛稱竒怪鬼神廣崇祭祀之方求報無福之祠及言世有人服食不終之藥䢣興輕舉【䢣古遥字遠也興起也】登遐倒景【在日月之上反從下照故其景倒】覽觀縣圃浮游蓬萊【崑崙九成上有縣圃縣圃之上即閶闔天門】耕耘五徳朝種暮穫【翼氏風角五徳東方甲南方丙西方庚北方壬中央戊種五色禾於此地而耕耘也】與山石無極【言穫長壽比於山石無窮也】黄冶變化【黄者鑄黄金也道家言冶丹砂令變化可鑄作黄金也】堅氷淖溺【方士詐以藥石若陷水丸投之水上氷即消因假為神仙道使然也○淖女教反】化色五倉之術【思身中有五色腹中有五倉神五色存則不死五倉存則不饑】皆姦人惑衆挾左道懷詐偽以欺罔世主聽其言洋洋滿耳若將可遇求之盪盪如係風捕景終不可得是以明王距而不聽聖人絶而不語昔周史萇欲以鬼神之術輔尊靈王㑹朝諸侯而周室愈微諸侯愈叛楚懷王隆祭祀事鬼神欲以獲福助卻秦師而兵挫地削身辱國危秦始皇初并天下甘心於神之道遣徐福韓終之屬多齎童男童女入海求神采藥因逃不還天下怨恨漢興新垣平齊人少翁公孫卿欒大等皆以人黄冶祭祠事鬼使物入海求采藥貴幸賞賜累千金大尤尊盛至妻公主爵位重絫震動海内元鼎元封之際燕齊之間方士瞋目㧖孯言有神祭祀致福之術者以萬數其後平等皆以術窮詐得誅夷伏辜至初元中有天淵玉女鉅鹿神人轑陽侯師張宗之姦紛紛復起【轑陽侯江仁也元帝時坐使家丞上印綬随宗學免官○轑音遼】夫周秦之末三五之隆已嘗専意散財厚爵禄竦精神舉天下以求之矣曠日經年靡有毫釐之驗足以揆今經曰享多儀儀不及物惟曰不享論語説曰子不語怪神唯陛下距絶此類母令姦人有以窺朝者【永數上封事尤善言災異然専攻上身與後宮而黨於王氏杜欽杜鄴對䇿亦然俱無取焉獨此篇與訟陳湯疏持論甚正録之】訟陳湯疏【成帝初匡衡奏湯奉使時盜康居財物坐免後湯上書言康居王侍子非王子也按驗實王子下獄當死永上疏】
  臣聞楚有子玉得臣文公為之仄席而坐【事詳左傳】趙有亷頗馬服彊秦不敢窺兵井陘【亷頗馬服君趙奢趙將也井陘之口趙之西界山險道也】近漢有郅都魏尚匈奴不敢南鄉沙幕由是言之戰克之將國之爪牙不可不重也葢君子聞鼓鼙之聲則思將率之臣【樂記曰君子聽鼔鼙之聲則思將率之臣】竊見關内侯陳湯前使副西域都䕶忿郅支之無道閔王誅之不加䇿慮愊億義勇奮發【愊億憤怒之貌○愊皮逼反】卒興師奔逝横厲烏孫踰集都賴【踰逺也逺集郅攴都賴水上也踰讀曰遥】屠三重城斬郅支首報十年之逋誅雪邊吏之宿恥威震百蠻武暢西海漢元以來征伐方外之將未嘗有也今湯坐言事非是幽囚久繫厯時不決執憲之吏欲致之大辟昔白起為秦將南抜郢都北阬趙括以纖介之過賜死杜郵【在咸陽西】秦民憐之莫不隕涕今湯親秉鉞席巻喋血萬里之外薦功祖廟告類上帝介胄之士靡不慕義以言事為罪無赫赫之惡周書曰記人之功忘人之過宜為君者也【尚書之外逸書也】夫犬馬有勞於人尚加帷葢之報【禮記稱孔子云敝□弗棄為薶馬也敝葢弗棄為薶狗也】况國之功臣者哉竊恐陛下忽於鼓鼙之聲不察周書之意而忘帷葢之施庸臣遇湯卒從吏議使百姓介然有秦民之恨非所以厲死難之臣也【書奏天子出湯奪爵為士伍】
  梅福【字子真九江夀春人為南昌尉後去官居家以讀書養性為事至王莽顓政一朝棄妻子去九江人傳以為仙後冇見福於會稽者變名姓為吴市門卒云】
  言王氏書【時成帝委任大將軍王鳯鳯専埶擅朝而京兆尹王章素忠直譏刺鳯為鳯所誅王氏浸盛災異數見羣下莫敢正言福乃上書】
  臣聞箕子佯狂於殷而為周陳洪範叔孫通遁秦歸漢制作儀品夫叔孫先非不忠也箕子非疏其家而畔親也不可為言也昔高祖納善若不及從諫若轉圜聽言不求其能舉功不考其素陳平起於亡命而為謀主韓信拔於行陳而建上將故天下之士雲合歸漢爭進竒異知者竭其䇿愚者盡其慮勇士極其節怯夫勉其死合天下之知并天下之威是以舉秦如鴻毛取楚若拾遺此高祖所以亡敵於天下也孝文皇帝起於代谷非有周召之師伊呂之佐也循高祖之法加以恭儉當此之時天下幾平繇是言之循高祖之法則治不循則亂何者秦為亡道削仲尼之迹滅周公之軌壞井田除五等禮廢樂崩王道不通故欲行王道者莫能致其功也孝武皇帝好忠諌説至言出爵不待亷茂慶賜不須顯功是以天下布衣各厲志竭精以赴闕廷自衒鬻者不可勝數漢家得賢於此為盛使孝武皇帝聽用其計升平可致於是積尸暴骨快心胡越故淮南王安緣間而起所以計慮不成而謀議泄者以衆賢聚於本朝故其大臣埶陵不敢和從也【臣埶陵君也謂准南大臣相内史之屬】方今布衣迺窺國家之隙見間而起者蜀郡是也【成帝鴻嘉中廣漢男子鄭躬等反是也】及山陽亡徒蘇令之羣蹈藉名都大郡求黨與索隨和【求索與已和及隨己者】而亡逃匿之意此皆輕量大臣亡所畏忌國家之權輕故匹夫欲與上爭衡也士者國之重器得士則重失士則輕詩云濟濟多士文王以寧【大雅文王之詩】廟堂之議非草茅所當言也臣誠恐身塗野草尸并卒伍故數上書求見輒報罷臣聞齊桓之時有以九九見者桓公不逆欲以致大也【九九算書若今九章五曹之輩】今臣所言非特九九也陛下距臣者三矣此天下士所以不至也昔秦武王好力任鄙叩關自鬻【秦武王孝公之孫惠文王之子也任鄙力士也】繆公行伯繇余歸徳今欲致天下之士民有上書求見者輒使詣尚書問其所言言可采取者秩以升斗之禄賜以一束之帛若此則天下之士發憤懣吐忠言嘉謀日聞於上天下條貫國家表裏爛然可睹矣夫以四海之廣士民之數能言之類至衆多也然其儁桀指世陳政言成文章質之先聖而不繆施之當世合時務若此者亦亡幾人故爵禄束帛者天下之㡳石高祖所以厲世摩鈍也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至秦則不然張誹謗之罔以為漢除倒持泰阿授楚其柄【太阿劒名歐冶所鑄也】故誠能勿失其柄天下雖有不順莫敢觸其鋒此孝武皇帝所以辟地建功為漢世宗也今不循伯者之道迺欲以三代選舉之法取當時之士猶察伯樂之圖求騏驥於市而不可得亦已明矣故高祖棄陳平之過而獲其謀晉文召天王齊桓用其讎亡益於時不顧逆順此所謂伯道者也一色成體謂之純白黑雜合謂之駁欲以承平之法治暴秦之緒猶以鄉飲酒之禮理軍市也今陛下既不納天下之言又加戮焉夫䳒鵲遭害則仁鳥增逝【䳒鴟也仁鳥鸞鳯也○䳒音緣】愚者䝉戮則知士深退間者愚民上疏多觸不急之法或下廷尉而死者衆自陽朔以來天下以言為諱朝廷尤甚羣臣皆承順上指莫有執正何以明其然也取民所上書陛下之所善試下之廷尉廷尉必曰非所宜言大不敬以此卜之一矣故京兆尹王章資質忠直敢面引廷爭孝元皇帝擢之以厲具臣而矯曲朝及至陛下戮及妻子且惡惡止其身王章非有反畔之辜而殃及家折直士之節結諫臣之舌羣臣皆知其非然不敢爭天下以言為戒最國家之大患也願陛下循高祖之軌杜亡秦之路數御十月之歌【福譏切王氏十月之詩刺后族太盛也小雅十月之交篇也】留意亡逸之戒【周書篇名】除不急之法下亡諱之詔博覽兼聽謀及疏賤令深者不隱遠者不塞所謂辟四門明四目也且不急之法誹謗之微者也往者不可見來者猶可追方今君命犯而主威奪【君命犯者謂大臣犯君之命】外戚之權日以益隆陛下不見其形願察其景建始以來日食地震以率言之三倍春秋水災亡與比數隂盛陽微金鐵為飛此何景也【河平二年沛郡銕官鑄銕如星飛權臣用事之異也】漢興以來社稷三危呂霍上官皆母后之家也親親之道全之為右當與之賢師良傅教以忠孝之道今迺尊寵其位授以魁柄【以斗為喻也斗身為魁】使之驕逆至於夷滅此失親親之大者也自霍光之賢不能為子孫慮故權臣易世則危書曰毋若火始庸庸【周書洛誥之辭】埶陵於君權隆於主然後防之亦亡及已請封孔子世為殷後書【成帝久無繼嗣福以為宜建三統封孔子之世以為殷後】
  臣聞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政者職也位卑而言高者罪也越職觸罪危言世患雖伏質横分臣之願也守職不言没齒身全死之日尸未腐而名滅雖有景公之位伏厯千駟【厯與厯同】臣不貪也故願壹登文石之陛涉赤墀之塗當户牖之法坐【户牖之間謂之扆也法坐正坐也聽朝之虔】盡平生之愚慮亡益於時有遺於世此臣寢所以不安食所以忘味也願陛下深省臣言臣聞存人所以自立也壅人所以自塞也善惡之報各如其事昔者秦滅二周夷六國隠士不顯佚民不舉絶三統滅天道是以身危子殺厥孫不嗣所謂壅人以自塞者也故武王克殷未下車存五帝之後封殷於宋紹夏於杞明著三統示不獨有也是以姬姓半天下遷廟之主流出於户【言其多】所謂存人自立者也今成湯不祀殷人亡後陛下繼嗣久微殆為此也春秋經曰宋殺其大夫榖梁傳曰其不稱名姓以其在祖位尊之也【事在僖二十五年穀梁所云在祖位者謂孔子本宋孔父之後防叔奔魯遂為魯人今宋所殺者亦孔父之後留在宋者於孔子為祖列故尊而不名也】此言孔子故殷後也雖不正統封其子孫以為殷後禮亦宜之何者諸侯奪宗聖庶奪適【奪宗始封之君尊為諸侯則奪其舊為宗子之事也奪適文王舍伯邑考而立武王是也孔子雖庶可為殷後】傳曰賢者子孫宜有土而况聖人又殷後哉昔成王以諸侯禮葬周公而皇天動威雷風著災今仲尼之廟不出闕里孔氏子孫不免編户以聖人而歆匹夫之祀非皇天之意也今陛下誠能據仲尼之素功以封其子孫【素功素王之功也榖梁傳曰孔子素王】則國家必獲其福又陛下之名與天亡極何者追聖人素功封其子孫未有法也後聖必以為則不滅之名可不勉哉【成帝綏和元年立二王後遂下詔封孔子世為殷紹嘉公】















  御選古文淵鑒巻十五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十六目録
  漢
  孔衍
  上書辨明家語
  耿育
  訟陳湯書
  王嘉
  請重二千石疏
  遣將行邉對
  日食論董賢奏
  再論董賢奏
  母將隆
  諫賜武庫兵器奏
  師丹
  定陶共皇立廟議
  李尋
  災異對
  鮑宣
  諫寵外親幸臣書
  論董賢書
  揚雄
  諫不受單于朝書
  劉歆
  毁廟議
  責讓太常博士書
  賈讓
  治河奏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十六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漢
  孔衍【孔安孫為博士】
  上書辨明家語【初撰次孔子家語為四十四篇值巫蠱事不行後成帝劉向較定衆書都紀録名古今文書論語别録衍上書辨之】
  臣聞明王不掩人之功大聖不遺人之善所以能明聖也陛下發明詔諮羣儒集天下書籍無言不悉命通才大夫較定其義使遐載之文以大著於今日立言之士垂於不朽此則蹈明王之軌遵大聖之風者也雖唐帝之煥然周王之彧彧未若斯之極也故述作之士莫不樂測大倫焉臣祖故臨淮太守安國逮仕於孝武皇帝之世以經學為名以儒雅為官讃明道義見稱前朝時魯恭王壊孔子故宅得古文科斗尚書考經論語世人
  莫有能言者安國為改今文讀而訓傳其義又撰次孔子家語既畢㑹值巫蠱事起遂閣廢不行於時然其典雅正實與世相傳者不可同日而論也光祿大夫向以為時所未施之故尚書則不紀于别錄論語則不使名家也臣竊惜之且百家章句無不畢紀况孔子家古文正實而疑之哉又戴聖皆近世小儒以禮記不足而乃取孔子家語雜亂者及子思孟軻荀卿之書以禆益之總名之曰禮記今向見其已在禮記者則便除家語之本篇是謂滅其源而存其末也不亦難乎臣之愚以為宜如此為例皆記錄别見故敢冒昧以聞【奏上天子許之未即論定而向病亡遂不果立】
  耿育【成帝時議郎】
  訟陳湯書【湯與将作大匠解萬年建議起昌陵邑坐下獄徙邉育因上書寃訟湯】
  延夀湯為聖漢揚鉤深致逺之威雪國家累年之恥討絶域不羈之君係萬里難制之虜豈有比哉先帝嘉之仍下明詔宣著其功改年垂厯傳之無窮【謂改年為竟寜也】應是南郡獻白虎邉陲無警備㑹先帝寢疾然猶垂意不忘數使尚書責問丞相趣立其功獨丞相匡衡排而不予封延夀湯數百户此功臣戰士所以失望也孝成皇帝承建業之基乗征伐之威兵革不動國家無事而大臣傾邪讒佞在朝曾不深惟本末之難以防未然之戒欲専主威排妒冇功使湯塊然【塊然獨處之意如土塊也】被寃拘囚不能自明卒以無罪老棄敦煌正當西域通道令威名折衝之臣旋踵及身復為郅支遺虜所笑誠可悲也至今奉使外蠻者未嘗不陳郅支之誅以揚漢國之盛夫援人之功以懼敵棄人之身以快讒豈不痛哉且安不忘危盛必慮衰今國家素無文帝累年節儉富饒之畜又無武帝薦延梟俊禽敵之臣【薦延使羣臣薦士而延納之】獨有一陳湯耳假使異世不及陛下尚望國家追錄其功封表其墓以勸後進也湯幸得身當聖世功曾未乆反聴邪臣鞭逐斥逺使亡逃分竄死無處所【分謂散離也虞書舜典曰分比三苗】逺覽之士莫不計度以為湯功累世不可及而湯過人情所有湯尚如此雖復破絶筋骨暴露形骸猶復制於脣舌為嫉妒之臣所係虜耳此臣所以為國家尤戚戚也【書奏天子還湯卒于長安按劉向谷永輿育先後上書寃訟湯持論措辭各極體致故俱録之】王嘉【字公仲平陵人為丞相封新甫侯剛直嚴毅數諫争後下獄不食死】
  請重二千石疏
  臣聞聖王之功在於得人孔子曰材難不其然與故繼世立諸侯象賢也雖不能盡賢天子為擇臣立命卿以輔之居是國也累世尊重然後士民之衆附焉是以教化行而治功立今之郡守重於古諸侯往者致選賢材賢材難得拔擢可用者或起于囚徒昔魏尚坐事繫文帝感馮唐之言遣使持節赦其辠拜為雲中太守匈奴忌之武帝擢韓安國扵徒中拜為梁内史骨肉以安【言梁孝王得免罪也】張敞為京兆尹有罪當免黠吏知而犯敞敞收殺之其家自寃使者覆獄劾敞賊殺人上逮捕不下【言使者上奏請逮捕敞而天子不下其事也】㑹免亡命數十日宣帝徴敞拜為冀州刺史卒獲其用前世非私此三人貪其材器有益於公家也孝文時吏居官者或長子孫以官為氏倉氏庫氏則倉庫吏之後也其二千石長吏亦安官樂職然後上下相望莫有茍且之意其後稍稍變易公卿以下傳相促急又數改更政事司部刺史察過悉劾發揚隂私吏或居官數月而退送故迎新交錯道路中材茍容求全下材懐危内顧壹切營私者多二千石益輕賤吏民慢易之或持其㣲過増加成辠言於刺史司或至上書章下【依其所上之章而下今治之】衆庶知其易危小失意則有離叛之心前山陽亡徒蘇令等從横吏士臨難莫肯仗節死義以守相威權素奪也孝成皇帝悔之下詔書二千石不為縱【二千石不以故縱為罪所以優也】遣使者賜金尉厚其意誠以為國家有急取辦於二千石二千石尊重難危乃能使下孝宣皇帝愛其良民吏【良民吏善治百姓者】有章劾事留中㑹赦壹解故事尚書希下章為煩擾百姓證驗繫治或死獄中章文必有敢告之字廼下【所以丁寜告者之辭絶其相誣也】唯陛下留神于擇賢記善忘過容忍臣子勿責以備二千石部刺史三輔縣令有材任職者人情不能不有過差宜可闊畧令盡力者有所勸此方今急務國家之利也前蘇令發【謂蘇令等初發起為盗賊】欲遣大夫使遂問状時見大夫無可使者召盩厔令尹逢拜為諫大夫遣之今諸大夫有材能者甚少宜豫畜養可成就者則士赴難不愛其死臨事倉卒乃求非所以明朝廷也【嘉因薦儒者公孫光滿昌及能吏蕭咸薛修等皆故二千石有名稱天子納而用之】
  遣將行邉對【息夫躬請遣大將軍行邉兵敕武備斬一郡守以立威震四夷因以厭應變異上然之以問丞相嘉嘉因對云】
  臣聞動民以行不以言應天以實不以文下民㣲細猶不可詐况于上天神明而可欺㢤天之見異所以敇戒人君欲令覺悟反正推誠行善民心説而天意得矣辯士見一端或妄以意傳著星厯虚造匈奴烏孫西羌之難謀動干戈設為權變非應天之道也守相有罪車馳詣闕交臂就死恐懼如此而談説者云動安之危辯口快耳其實未可從夫議政者苦其讇諛傾險辯慧深刻也讇諛則主徳毁傾險則下怨恨辯慧則破正道深刻則傷恩惠昔秦穆公不從百里奚蹇叔之言以敗其師悔過自責疾詿誤之臣思黄髪之言名垂于後世唯陛下觀覽古戒反覆參考無以先入之語為主
  日食論董賢奏【時日食舉直言嘉奏封事】
  臣聞咎繇戒帝舜曰亡敖佚欲有國兢兢業業一日二日萬幾箕子戒武王曰臣無有作威作福亡有玉食臣之有作威作福玉食害于而家凶于而國人用側頗辟民用僣慝言如此則逆尊卑之序亂隂陽之統而害及王者其國極危國人傾仄不正民用僣差不壹此君不由法度上下失序之敗也武王躬履此道隆至成康自是以後縱心恣欲法度陵遲至扵臣弑君子弑父父子至親失禮患生何况異姓之臣孔子曰道千乗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孝文皇帝備行此道海内䝉恩為漢太宗孝宣皇帝賞罰信明施與有節記人之功忽扵小過以致治平孝元皇帝奉承大業温恭少欲都内錢四十萬萬水衡錢二十五萬萬少府錢十八萬萬嘗幸上林後宫馮貴人從臨獸圏猛獸驚出貴人前當之元帝嘉美其義賜錢五萬掖庭見親有加賞賜屬其人勿衆謝示平惡偏重失人心賞賜節約是時外戚貲千萬者少耳故少府水衡見錢多也雖遭初元永光凶年饑饉加有西羌之變外奉師旅内振貧民終無傾危之憂以府臧内充實也孝成皇帝時諫臣多言燕出之害【燕出謂㣲行也】及女寵専愛眈于酒色損徳傷年其言甚切然終不怨怒也寵臣淳于長張放史育育數貶退家貲不滿千萬放斥逐就國長榜死于獄【榜笞擊也○音彭】不以私愛害公義故雖多内譏朝廷安平傳業陛下陛下在國之時好詩書上儉節徴來所過道上稱誦徳美此天下所以囘心也初即位易帷帳去錦繡乗輿席緣綈繒而已共皇寝廟比比當作【恭皇哀帝父定陶恭皇也比比猶云頻頻也】憂閔元元惟用度不足【惟思也】以義割恩輒且止息今始作治而駙馬都尉董賢亦起官寺上林中又為賢治大第開門鄉北闕引王渠灌園池【渠名也在城東覆蛊門外】使者䕶作賞賜吏卒甚於治宗廟賢母病長安廚給祠具【長安有廚官主為官食】道中過者皆飲食為賢治器器成奏御廼行或物好特賜其工自貢獻宗廟三宫猶不至此【三宫天子太后皇后】賢家有嬪婚及見親諸官並共【見親親戚相見也並供言百官各以所掌事及財物就供之○共讀曰供】賜及倉頭奴婢人十萬錢使者䕶視發取市物百賈震動道路讙譁羣臣惶惑詔書罷菀而以賜賢二千餘頃均田之制從此墮壊【自公卿以下至于吏民名曰均田皆有頃數以品制中令均等菀古苑字】奢僣放縱變亂隂陽灾異衆多百姓訛言持籌相驚【言行西王母薵也】被髪徒跣而走乗馬者馳夭惑其意不能自止或以為籌者䇿失之戒也陛下素仁智慎事今而有此大譏孔子曰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將安用彼相矣臣嘉幸得備位竊内悲傷不能通愚忠之信身死有益於國不敢自惜唯陛下慎巳之所獨鄉察衆人之所共疑往者寵臣鄧通韓嫣【嫣音偃】驕貴失度逸豫無厭小人不勝情欲卒陷罪辜亂國亡軀不終其祿所謂愛之適足以害之者也宜深覽前世以節賢寵全安其命【帝覧奏不説而愈愛賢不能自勝】
  再論董賢奏【哀帝託傅太后遺詔益封董賢二千户嘉封還詔書復奏封事】
  臣聞爵祿土地天之有也書云天命有徳五服五章哉王者代天爵人尤宜慎之裂地而封不得其宜則衆庶不服感動隂陽其害疾自深今聖體乆不平此臣嘉所内懼也髙安侯賢佞幸之臣陛下傾爵位以貴之單貨財以富之損至尊以寵之主威以黜府臧以竭唯恐不足財皆民力所為孝文皇帝欲起露臺重百金之費克已不作今賢散公賦以施私恵一家至受千金徃古以來貴臣未嘗有此流聞四方皆同怨之里諺曰千人所指無病而死臣常為之寒心今太皇太后以永信太后遺詔詔丞相御史益賢户賜三侯國【孔鄉侯傅晏汝昌侯傅商陽新侯鄭業】臣嘉竊惑山崩地動日食于三朝【嵗月日之朝】皆隂侵陽之戒也前賢已再封晏商再易邑業緣私横求恩巳過厚求索自恣不知厭足甚傷尊尊之義不可以示天下為害痛矣臣驕侵罔隂陽失節氣感相動害及身體陛下寢疾乆不平繼嗣未立宜思正萬事順天人之心以求福祐奈何輕身肆意不念髙祖之勤苦垂立制度欲傳之於無窮哉孝經曰天子有爭臣七人雖無道不失其天下臣謹封上詔書不敢露見非愛死而不自法恐天下聞之故不敢自效愚戇數犯忌諱惟陛下省察毋將隆【字君房東海蘭陵人哀帝時為京北尹左遷南郡太守尋免官徙合浦】諫賜武庫兵器奏【時上使中黄門發武庫兵前後十輩送董賢及上乳母王阿舍隆上奏】
  武庫兵器天下公用國家武備繕治造作皆度大司農錢【用度皆出大司農】大司農錢自乗輿不以給共養共養勞賜壹出少府盖不以本臧給末用不以民力共浮費别公私示正路也古者諸侯方伯得顓征伐廼賜斧鉞漢家邉吏職在距宼亦賜武庫兵皆任其事然後䝉之春秋之誼家不臧甲所以抑臣威損私力也今賢等便僻㺯臣私恩㣲妾而以天下公用給其私門契國威器共其家備【契缺也】民力分於㺯臣武兵設於㣲妾建立非宜以廣驕僣非所以示四方也孔子曰奚取於三家之堂臣請收還武庫
  師丹【字仲公琅邪東武人哀帝時為大司空封髙樂侯】
  定陶共王立廟議【時郎中令泠褒黄門郎段猶等復奏言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皆不宜復引定陶藩國之名以冠大號又宜為共皇立廟京師上下其議丹議云】
  聖王制禮取法於天地故尊卑之禮明則人倫之序正人倫之序正則乾坤得其位而隂陽順其節人主與萬民俱䝉祐福尊卑者所以正天地之位不可亂也今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以定陶共皇為號者母從子妻從夫之義也欲立官置吏車服與太皇太后並非所以明尊卑亡二上之義也定陶共皇號諡已前定義不得復改禮父為士子為天子祭以天子其尸服以士服子亡爵父之義尊父母也為人後者為之子故為所後服斬衰三年而降其父母期明尊本祖而重正統也孝成皇帝聖恩深逺故為共王立後奉承祭祀令共皇長為一國太祖萬世不毁恩義巳備陛下既繼體先帝持重大宗承宗廟天地社稷之祀義不得復奉定陶共皇祭入其廟今欲立廟扵京師而使臣下祭之是無主也又親盡當毁空去一國太祖不堕之祀而就無主當毁不正之禮非所以尊厚共皇也【丹由是浸不合上意尋䇿免】
  李尋【字子長平陵人治尚書好洪範災異又學天文月令隂陽哀帝初召尋待詔黄門】災異對【時帝使侍中衛尉傳喜問尋曰間者水出地動日月失度星辰亂行災異仍重極言毋有所諱】
  陛下聖徳尊天敬地畏命重民悼懼變異不忘疏賤之臣幸使重臣臨問愚臣不足以奉明詔竊見陛下新即位開大明除忌諱博延名士靡不並進臣尋位卑術淺過随衆賢待詔食太官衣御府乆汙玉堂之署【玉堂殿在未央宫】比得召見亡以自效復時見延問至誠自以逄不世出之命願竭愚心不敢有所避庶㡬萬分有一可采唯棄湏臾之間宿留瞽言考之文理稽之五經揆之聖意以參天心夫變異之來各應象而至臣謹條陳所聞易曰縣象著明莫大乎日月夫日者衆陽之長輝光所燭萬里同晷【晷景也】人君之表也故日將旦清風發羣隂伏君以臨朝不牽扵色日初出炎以陽君登朝佞不行忠直進不蔽障日中煇光君徳盛明大臣奉公日將入専以壹君就房有常節君不修道則日失其度晻昧亡光各有云為其於東方作日初出時隂雲邪氣起者法為牽于女謁有所畏難日出後為近臣亂政日中為大臣欺誣日且入為妻妾役使所營間者日尤不精光明侵奪失色邪氣珥蜺數作本起於晨相連至昏其日出後至日中間差瘉小臣不知内事竊以日視陛下志操衰於始初多矣其咎恐有以守正直言而得罪者傷嗣害世不可不慎也唯陛下執乾剛之徳强志守度毋聴女謁邪臣之態諸保阿乳母甘言悲辭之託斷而勿聴勉强大誼絶小不忍良有不得已可賜以財貨不可私以官位誠皇天之禁也日失其光則星辰放流陽不能制隂隂桀得作間者太白正晝經天宜隆徳克躬以執不軌臣聞月者衆隂之長銷息見伏百里為品千里立表萬里連紀【品同也言百里内數度同也千里則當立表度其景萬里則繼其本所起紀其宿度也】妃后大臣諸侯之象也朔晦正終始為繩墨望成君徳春夏南秋冬北間者月數以春夏與日同道【房冇四星其間有三道春夏南行南頭第一星裏道也秋冬北行北頭第一星裏道也與日同道者謂中央道也此三道者日月五星之所由也】過軒轅上后受氣【軒轅南大星為后】入太㣲帝廷揚光煇犯上將近臣列星皆失色厭厭如滅【厭音檿】此為母后與政亂朝隂陽俱傷兩不相便外臣不知朝事竊信天文即如此近臣已不足杖矣屋大柱小可為寒心唯陛下親求賢士無强所惡以崇社稷尊彊本朝臣聞五星者五行之精五帝司命應王者號令為之節度歳星主歳事為統首號令所紀今失度而盛此君指意欲有所為未得其節也又填星不避歳星者后帝共政相留扵奎妻【歳星為帝填星為女主也】當以義斷之熒惑往來亡常周厯兩宫作態低卬【兩宫謂紫㣲太㣲】入天門上明堂貫尾亂宫【角兩星為天門房為明堂尾為後宫】太白發越犯庫【發越貌庫天庫也奎為天庫】兵宼之應也貫黄龍入帝庭【黄龍軒轅也】當門而出随熒惑入天門至房而分欲與熒惑為患不敢當明堂之精此陛下神靈故禍亂不成也熒惑厥弛【厥弛動揺貌】佞巧依埶㣲言毁譽進類蔽善太白出端門【端門太㣲正南門】臣有不臣者火入室金上堂【火入室謂熒感厯兩宫也金謂太白也上堂入房星也】不以時解其憂㓙填歳相守又主内亂宜察蕭牆之内毋忽親疎之㣲誅放佞人防絶萌芽以盪滌濁濊消散積惡毋使得成禍亂辰星主正四時當效扵四仲四時失序則辰星作異今出扵歳首之孟天所以譴告陛下也政急則出蚤政緩則出晚政絶不行則伏不見而為彗茀【茀與孛同】四孟皆出為易王命四季皆出星家所諱今幸獨出寅孟之月盖皇天所以篤右陛下也宜深自改治國故不可以戚戚欲速則不達經曰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加以號令不順四時既往不咎來事之師也間者春三月治大獄時賊隂立逆恐歳小收季夏舉兵法時寒氣應恐後有霜雹之災秋月行封爵其月土溼奥【違于月令也奥温也○奥于六反】恐後有雷雹之變夫以喜怒賞罰而不顧時禁雖有堯舜之心猶不能致和善言天者必有效於人設上農夫而欲冬田肉袒深耕汗出種之然猶不生者非人心不至天時不得也易曰時止則止時行則行動静不失其時其道光明書曰敬授民時故古之王者尊天地重隂陽敬四時嚴月令順之以善政則和氣可立致猶枹鼓之相應也【袍擊鼓之椎也○音孚】今朝廷忽于時月之令諸侍中尚書近臣宜皆令通知月令之意設羣下請事若陛下出令有謬扵時者當知争之以順時氣臣聞五行以水為本其星武婺女天地所紀終始所生【婺女須女也北方天地之統隂陽之終始也】水為準平王道公正修明則百川理落脉通【落謂經絡也】偏黨失綱則踊溢為敗書云水曰潤下隂動而卑不失其道天下有道則河出圖洛出書故河洛決溢所為最大今汝潁畎澮皆川水漂踊與雨水並為民害【畎澮小流也廣尺深尺曰畎廣二尋深二仞謂之澮川者水貫穿而通流也】此詩所謂震電不寜不令百川沸騰者也其咎在於皇甫卿士之屬【皇甫卿士周室女寵之族也】唯陛下留意詩人之言少抑外親大臣臣聞地道柔静隂之常義也地有上中下其上位震應妃后不順中位應大臣作亂下位庶民離畔震或于其國國君之咎也四方中央連國厯州俱動者其異最大間者闗東地數震五星作異亦未大逆宜務崇陽抑隂以救其咎固志建威閉絶私路拔進英雋退不任職以彊本朝夫本彊則精神折衝本弱則招殃致凶為邪謀所陵聞往者淮南王作謀之時其所難者獨有汲黯以為公孫等不足言也漢之名相於今亡比而尚見輕何况亡之屬乎故曰朝廷亡人則為賊亂所輕其道自然也天下未聞陛下竒策固守之臣也語曰何以知朝廷之衰人人自賢不務于通人故世陵夷【通人謂薦達賢材也】馬不伏厯不可以趨道士不素養不可以重國【伏厯謂伏槽櫪而秣之也】詩曰濟濟多士文王以寜【大雅文王之詩】孔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非虚言也陛下秉四海之衆曾亡柱幹之固守聞于四境殆開之不廣取之不明勸之不篤傳曰土之美者善養禾君之明者善養士中人皆可使為君子詔書進賢良赦小過無求備以博聚英雋如近世貢禹以言事忠切䝉尊榮當此之時士厲身立名者多禹死之後日日以衰及京兆尹王章坐言事誅滅智者結舌邪偽並興外戚顓命君臣隔塞至絶繼嗣女宫作亂【謂趙飛燕姊妹也】此行事之敗誠可畏而悲也本在積任母后之家非一日之漸往者不可及來者猶可追也先帝大聖深見天意昭然使陛下奉承天統欲矯正之也宜少抑外親選練左右舉有徳行道術通明之士充備天官然後可以輔聖徳保帝位承大宗下至郎吏從官行能亡以異又不通一藝及博士無文雅者宜皆使就南畆以視天下明朝廷皆賢材君子扵以重朝尊君滅凶致安此其本也臣自知所言害身不辟死亡之誅唯財留神反覆愚臣之言【上雖不從尋言然采其語毎冇非常輒問尋】
  鮑宣【字子都渤海高城人好學明經哀帝時為諫大夫拜司抵罪王莽秉政惡漢忠直臣不附巳者宣坐死】
  諫寵外親幸臣書【宣毎居位常諫争其言少文多實時丁傳子弟並進董賢貴幸宣上書諫】
  竊見孝成皇帝時外親持權人人牽引所私以充塞朝廷妨賢人路濁亂天下奢泰亡度窮困百姓是以日蝕且十彗星四起危亡之徴陛下所親見也今奈何反覆劇於前乎朝臣亡有大儒骨鯁白首耆艾魁壘之士【魁壘壯貌】論議通古今喟然動衆心憂國如饑渇者臣未見也敦外親小童及幸臣董賢等在公門省戸下陛下欲與此共承天地安海内甚難【共讀曰恭】今世俗謂不智者為能謂智者為不能昔堯放四罪而天下服今除一吏而衆皆惑古刑人尚服今賞人反惑請寄為姦【指寄謂以事私相託也】羣小日進國家空虚用度不足民流亡去城郭盜賊並起吏為殘賊歳増扵前凡民有七亡【亡謂失其作業】隂陽不和水旱為災一亡也縣官重責更賦租税二亡也【更謂為更卒也】貪吏並公受取不巳三亡也【並依也○歩浪反】豪强大姓蠶食亡厭四亡也苛吏繇役失農桑時五亡也部落鼓鳴男女遮迣六亡也【迣古列字言聞杼鼓之聲以為冇盜賊皆當遮列而追捕也】盗賊刼畧取民財物七亡也七亡尚可又有七死酷吏毆殺一死也治獄深刻二死也寃陷亡辜三死也盗賊横發四死也怨讐相殘五死也歳惡飢餓六死也時氣疾疫七死也民有七亡而無一得欲望國安誠難民有七死而無一生欲望刑措誠難此非公卿守相貪殘成化之所致邪羣臣幸得居尊官食重祿豈有肯加惻隠于細民助陛下流教化者邪志但在營私家稱賓客為姦吏而已【務稱賓客所求也】以茍容曲從為賢以拱黙尸祿為智謂如臣宣等為愚陛下擢臣巖穴誠兾有益豪毛豈徒欲使臣美食大官重髙門之地㢤【髙門殿名也】天下乃皇天之天下也陛下上為皇天子下為黎庶父母為天牧養元元視之當如一合尸鳩之詩【尸鳩曹風之篇】今貧民菜食不厭衣又穿空【空孔也】父子夫婦不能相保誠可為酸鼻陛下不救將安所歸命乎奈何獨私養外親與幸臣董賢多賞賜以大萬數使奴從賓客漿酒霍肉【祝酒如漿視肉如霍也霍豆葉】蒼頭廬兒皆用致富非天意也【漢名奴為蒼頭諸給殿中者所居為盧蒼頭侍從因呼為盧兒】及汝昌侯傅商亡功而封夫官爵非陛下之官爵乃天下之官爵也陛下取非其官官非其人而望天説民服豈不難哉方陽侯孫寵宜陵侯息夫躬辨足以移衆强可用獨立姦人之雄或世尤劇者也【或與惑同】宜以時罷退及外親幼童未通經術者皆宜令休就師傳急徵故大司馬傅喜使領外親故大司空何武師丹故丞相孔光故左將軍彭宣經皆更博士位皆厯三公智謀威信可與建教化圖安危龔勝為司直郡國皆慎選舉三輔委輸官不敢為姦【委輸謂輸委積者也】可大委任也陛下前以小不忍退武等海内失望陛下尚能容亡功徳者甚衆曽不能忍武等邪治天下者當用天下之心為心不得自専快意而已也上之皇天見譴下之黎庶怨恨次有諫争之臣陛下茍欲自薄而厚惡臣天下猶不聴也臣雖愚戇獨不知多受祿賜美食大官廣田宅厚妻子不與惡人結仇怨以安身邪誠廹大義官以諫争為職不敢不竭愚惟陛下少留神明覽五經之文原聖人之至意深思天地之戒臣宣呐鈍於辭不勝惓惓盡死節而巳【上以宣名儒優容之】
  論董賢書
  陛下父事天母事地子養黎民即位巳來父虧明母震動子訛言相驚恐今日蝕扵三始【三始猶言三朝】誠可畏懼小民正月朔日尚恐毁敗器物何况扵日虧乎陛下深内自責避正殿舉直言求過失罷退外親及旁仄素餐之人徴拜孔光為光祿大夫發覺孫寵息夫躬過惡免官遣就國衆庶歙然莫不説喜天人同心人心悦則天意解矣乃二月丙戌白虹虷日連隂不雨【虷音干】此天有憂結未解民有怨望未塞者也侍中駙馬都尉董賢本無葭莩之親但以令色䛕言自進賞賜亡度竭盡府臧并合三第尚以為小復壊暴室賢父子坐使天子使者將作治第行夜吏卒皆得賞賜上冢有㑹輒太官為供海内貢獻當養一君今反盡之賢家豈天意與民意邪天不可乆負厚之如此反所以害之也誠欲哀賢宜為謝過天地解讐海内免遣就國收乗輿器物還之縣官如此可以父子終其性命不者海内之所仇未有得乆安者也孫寵息夫躬不宜居國可皆免以視天下復徴何武師丹彭宣傅喜曠然使民易視以應天心建立大政以興太平之端髙門去省戸數十歩求見出入二年未省欲使海瀕仄陋自通逺矣願賜數刻之間【刻漏刻也間空隙】極竭毣毣之思【毣毣䝉䝉也謹愿貌○音沐】退入三泉死亡所恨【上感天異納宣言徵何武彭宣旬月皆復為三公】
  揚雄【字子雲蜀郡成都人好學不為章句訓詁通而已博覽無所不見嘗好辭賦成帝時待詔承明之庭屢奏賦以風勸除為郎給事黄門王莽簒位以乆次為大夫】
  諫不受單于朝書【哀帝建平四年烏珠留單于上書願朝公卿以為虚費府帑可且勿許雄上書諫】
  臣聞六經之治貴于未亂兵家之勝貴于未戰二者皆㣲然而大事之本不可不察也今單于上書求朝國家不許而辭之臣愚以為漢與匈奴從此隙矣本北地之狄五帝所不能臣三王所不能制其不可使隙甚明臣不敢逺稱請引秦以來明之以秦始皇之彊䝉恬之威帶甲四十餘萬然不敢窺西河廼築長城以界之㑹漢初興以髙祖之威靈三十萬衆困于平城士或七日不食時竒譎之士石畫之臣甚衆【石言堅固如石也】卒其所以脱者世莫得而言也又髙皇后嘗忿匈奴羣臣庭議樊噲請以十萬衆横行匈奴中季布曰噲可斬也妄阿順指扵是大臣權書遺之【以權道為書順辭以答之】然後匈奴之結解中國之憂平及孝文時匈奴侵暴北邉騎至雍甘泉京師大駭發三將軍屯細栁棘門霸上以備之數月廼罷孝武即位設馬邑之權欲誘匈奴使韓安國將三十萬衆徼於便墬【徼要也墜古地字○徼工堯反】匈奴覺之而去徒費財勞師一虜不可得見况單于之面乎其後深惟社稷之計規恢萬載之策廼大興師數十萬使衛青霍去病操兵前後十餘年於是浮西河絶大幕破窴顔襲王庭窮極其地追奔逐北封狼居胥山禪于姑衍以臨翰海虜名王貴人以百數自是之後匈奴震怖益求和親然而未肯稱臣也且夫前世豈樂傾無量之費役無罪之人快心於狼望之北哉【匈奴中地名也】以為不壹勞者不乆佚不暫費者不永寜是以忍百萬之師以摧餓虎之喙運府庫之財填廬山之壑而不悔也【廬山匃奴中山也】至本始之初匈奴有桀心欲掠烏孫侵公主廼發五將之師十五萬騎獵其南而長羅侯【常惠】以烏孫五萬騎震其西皆至質而還【質信也謂所期處】時鮮有所獲徒奮揚威武明漢兵若雷風耳雖空行空反尚誅兩將軍【祁連將軍田廣明坐逗遛虎牙将軍田順坐詐増鹵獲皆下獄自殺】故北狄不服中國未得髙枕安寢也逮至元康神爵之間大化神明鴻恩溥洽而匈奴内亂五單于争立日逐呼韓邪攜國歸死扶伏稱臣然尚羈縻之計不顓制【顓制謂以為臣妾也】自此之後欲朝者不距不欲者不强何者外國天性忿鷙形容魁健負力怙氣難化以善易以惡其强難詘其和難得故未服之時勞師逺攻傾國殫貨伏尸流血破堅拔敵如彼之難也既復之後慰薦撫循交接賂遺威儀俯仰如此之備也往時嘗屠大宛之城蹈烏桓之壘探姑繒之壁【姑繒西南夷種在益州】籍蕩姐之場【屬也籍蹈也○姐音紫】艾朝鮮之旃拔兩越之旗【艾讀曰刈絶也】近不過旬月之役逺不離二時之勞【離厯也三月為一時】固巳犂其庭掃其閭【犂耕也】郡縣而置之雲徹席巻後無餘菑唯北狄為不然真中國之堅敵也三垂比之懸矣前世重之兹甚未易可輕也今單于歸義懐欵誠之心欲離其庭陳見扵前此廼上世之遺䇿神靈之所想望國家雖費不得己者也奈何距以來厭之詞疎以無日之期消往昔之恩開將來之隙夫欵而隙之使冇恨心負前言緣往辭【言單于因縁往昔和好之辭以怨嘆也】歸怨于漢因以自絶終無北面之心威之不可諭之不能焉得不為大憂乎夫明者視於無形聰者聴於無聲誠先于未然即䝉恬樊噲不復施棘門細栁不復備馬邑之策安所設衛霍之功何得用五將之威安所震不然壹有隙之後雖智者勞心扵内辯者轂擊扵外猶不若未然之時也且往者圖西域制車師置城郭都䕶三十六國費歳以大萬計者豈為康居烏孫能踰白龍堆而宼西邉哉【龍堆在西域中】廼以制匃奴也夫百年勞之一日失之費十而愛一臣竊為國不安也唯陛下少留意扵未亂未戰以遏邉萌之禍【書奏天子寤焉報單于書而許之】
  劉歆【字子駿成帝時為黄門即哀帝河平中受詔與父向領校秘書厯遷騎都尉奉車光祿大夫後厯郡守莽簒位為國師】
  毁廟議【哀帝即位丞相孔尤等奏言宗廟迭毁之次當以時定光祿勲彭宣等皆以為孝武皇帝雖冇功烈親盡宜毁歆與太僕王舜同上議】
  臣聞周室既衰四夷並侵獫狁最强於今匈奴是也至宣王而伐之詩人美而頌之曰薄伐獫狁至于太原又曰嘽嘽推推如霆如雷顯允方叔征伐獫狁荆蠻來威【小雅采芭之詩】故稱中興及至幽王犬戎來伐殺幽王取宗器自是之後南夷與北夷交侵中國不絶如綫春秋紀齊桓南伐楚北伐山戎孔子曰㣲管仲吾其被髪左衽矣是故弃桓之過而錄其功以為伯首及漢興冒頓始彊破東胡禽月氏并其土地地廣兵彊為中國害南越尉佗總百粤自稱帝故中國雖平猶有四夷之患且無寜歳一方有急三面救之是天下皆動而被其害也孝文皇帝厚以貨賂與結和親猶侵暴無已甚者興師十餘萬衆近屯京師及四邉歳發屯備虜其為患乆矣非一世之漸也諸侯郡守連匈奴及百粤以為逆者非一人也匈奴所殺郡守都尉畧取人民不可勝數孝武皇帝愍中國罷勞無安寜之時乃遣大將軍驃騎伏波樓船之屬南滅百粤起七郡北攘匈奴降昆邪十萬之衆置五屬國起朔方以奪其肥饒之地東伐朝鮮起莬樂浪以斷匈奴之左臂西伐大宛并三十六國結烏孫起敦煌酒泉張掖以鬲婼裂匈奴之右肩【婼音而遮反】單于孤特逺遁于幕北四垂無事斥地逺境起十餘郡【斥開也逺廣也】功業既定廼封丞相為富民侯以大安天下富貴百姓其規橅可見又招集天下賢俊與協心同謀興制度改正朔易服色立天地之祠建封禪殊官號存周後定諸侯之制永無逆争之心至今累世賴之單于守藩百蠻服從萬世之基也中興之功未有髙焉者也髙帝建大業為太祖孝文皇帝徳至厚也為文太宗孝武皇帝功至著也為武世宗此孝宣帝所以發徳音也禮記王制及春秋榖梁傳天子七廟諸侯五大夫三士二天子七日而殯七月而諸侯五日而殯五月而此䘮事尊卑之序也與廟數相應其文曰天子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諸侯二昭二穆與太祖之廟而五故徳厚者流光徳薄者流卑春秋左氏傳曰名位不同禮亦異數自上以下降殺以兩禮也七者其正法數可常數者也宗不在此數中宗變也【言非常數故云變也】茍有功徳則宗之不可預為設數故扵殷太甲為太宗太戊曰中宗武丁曰髙宗周公為毋逸之戒舉殷三宗以勸成王繇是言之宗無數也然則所以勸帝者之功徳博矣以七廟言之孝武皇帝未宜毁以所宗言之則不可謂無功徳禮記祀典曰夫聖王之制祀也功施于民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救大災則祀之竊觀孝武皇帝功徳皆兼而有焉凡在於異姓猶將特祀之况于先祖或説天子五廟無見文又説中宗髙宗者宗其道而毁其廟名與實異非尊徳貴功之意也詩云蔽芾甘棠勿鬋勿伐邵伯所茇【召南甘棠之詩】思其人猶愛其樹况宗其道而毁其廟乎迭毁之禮自有常法無殊功異徳固以親疏相推及至祖宗之序多少之數經傳無明文至尊至重難以疑文虚説定也孝宣皇帝舉公卿之議用衆儒之謀既以為世宗之廟建之萬世宣布天下臣愚以為孝武皇帝功烈如彼孝宣皇帝崇立之如此不宜毁【上覽其議而從之】責讓太常博士書【歆欲建立左氏春秋及毛詩逸禮古文尚書皆列于學官
  哀帝令歆與五經博士講論其義諸博士或不肯置對歆因移書責讓之】
  昔唐虞既衰而三代迭興聖帝明王累起相襲其道甚著周室既㣲而禮樂不正道之難全也如此是故孔子憂道之不行厯國應聘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乃得其所修易序書制作春秋以紀帝王之道及夫子没而㣲言絶七十子終而大義乖重遭戰國棄籩豆之禮理軍旅之陳孔子之道抑而孫吴之術興陵夷至于暴秦燔經書殺儒士設挾書之法行是古之罪道術由是遂滅漢興去聖帝明王遐逺仲尼之道又絶法度無所因襲時獨有一叔孫通畧定禮儀天下唯有易卜未有它書至孝恵之世乃除挾書之律然公卿大臣絳灌之屬咸介胄武夫莫以為意至孝文皇帝始使掌故朝錯【掌故官名也】從伏生受尚書尚書初出於屋壁朽折散絶今其書見在時師傳讀而己詩始萌芽【言若草木之初生】天下衆書往徃頗出皆諸子傳説猶廣立于學官為置博士在漢朝之儒唯賈生而已【謂賈誼】至孝武皇帝然後鄒魯梁趙頗有詩禮春秋先師皆起于建元之間當此之時一人不能獨盡其經或為雅或為頌相合而成泰誓後得博士集而讀之故詔書稱曰禮壊樂崩書缺簡脱朕甚閔焉時漢興己七八十年離於全經固已逺矣及魯恭王壊孔子宅欲以為宫而得古文於壊壁之中逸禮有三十九書十六篇天漢之後孔安國獻之遭巫蠱倉卒之難未及施行及春秋左氏丘明所修皆古文舊書多者二十餘通臧於秘府伏而未發孝成皇帝閔學殘文缺稍離其真乃陳發秘藏校理舊文得此三事以考學官所傳經或脱簡傳或間編【脱簡遺失之間編謂舊編爛絶就更次之前後錯亂也○間古莧反】傳問民間則有魯國桓公趙國貫公膠東庸生之遺學與此同抑而未施此乃有識者之所惜閔士君子所嗟痛也往者綴學之士不思廢絶之闕茍因陋就寡分文析字煩言碎辭學者罷老且不能究其一藝信口説而背傳記是末師而非往古至於國家將有大事若立辟雍封禪巡狩之儀則幽㝠而莫知其原猶欲保殘守缺挾恐見破之私意而無從善服義之公心或懐妒嫉不考情實雷同相從随聲是非抑此三學以尚書為備【當時學者謂尚書唯冇二十八篇不知本冇百篇也】謂左氏為不傳春秋豈不哀哉今聖上徳通神明繼統揚業亦閔文學錯亂學士若兹雖昭其情猶依違謙讓樂與士君子同之故下明詔試左氏可立不遣近臣奉指銜命將以輔弱扶㣲與二三君子比意同力冀得廢遺今則不然深閉固距而不肯試猥以不誦絶之【猥茍也茍不誦習之而欲絶去此學】欲以杜塞餘道絶滅㣲學夫可與樂成難與慮始此乃衆庶之所為耳非所望士君子也且此數家之事皆先帝所親論今上所考視其古文舊書皆有徴驗外内相應豈茍而已哉夫禮失求之扵野古文不猶愈於野乎往者博士書有歐陽春秋公羊易則施孟然孝宣皇帝猶復廣立榖梁春秋梁丘易大小夏侯尚書義雖相反猶並置之何則與其過而廢之也寜過而立之【過猶誤】傳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志其大者不賢者志其小者今此數家之言所以兼包大小之義豈可偏絶哉若必専已守殘【専執已所偏見茍守殘缺之文也】黨同門妒道真【黨同師之學妒道蓺之真也】違明詔失聖意以陷於文吏之議甚為二三君子不取也
  賈讓【哀帝時待詔】
  治河奏【哀帝時博求能浚川疏河者莫冇應書讓奏言】
  治河有上中下策古者立國居民疆理土地必遺川澤之分度水勢所不及大川無防小水得入陂障卑下以為汙澤【停水曰汙】使秋水多得有所休息左右㳺波寛緩而不廹夫土之有川猶人之有口也治土而防其川猶止兒啼而塞其口豈不遽止然其死可立而待也故曰善為川者決之使道善為民者宣之使言盖隄防之作近起戰國雍防百川各以自利齊與趙魏以河為境趙魏瀕山齊地卑下【瀕山猶言以山為邉界也】作隄去河二十五里河水東抵齊隄則西泛趙魏趙魏亦為隄去河二十五里雖非其正水尚有所逰盪時至而去則填淤肥美民耕田之或乆無害稍築室宅遂成聚落大水時至漂没則更起隄防以自救稍去其城郭排水澤而居之湛溺自其宜也今隄防陿者去水數百步逺者數里近黎陽南故大金隄從河西西北行至西山南頭廼折東與東山相屬民居金隄東為廬舍住十餘歳更起隄從東山南頭直南與故大隄㑹又内黄界中有澤方數十里環之有隄往十餘歳太守以賦民【以隄中之地給與民】民今起廬舍其中此臣親所見者也東郡白馬故大隄亦復數重民皆居其間從黎陽北盡魏界故大隄去河逺者數十里内亦數重此皆前世所排也河從河内北至黎陽為石隄激使東抵東郡平剛【激者聚石于隄旁衝要之處所以激去其水也】又為石隄使西北抵黎陽觀下【觀縣名也】又為石隄使東北抵東郡津北又為石隄使西北抵魏郡昭陽又為石隄激使東北百餘里間河再西三東廹阸如此不得安息今行上策徙冀州之民當水衝者決黎陽遮害亭放河使北入海河西薄大山東薄金隄勢不能逺泛濫期月自定難者将曰若如此敗壊城郭田廬冢墓以萬數百姓怨恨昔大禹治水山陵當路者毁之故鑿龍門辟伊闕【辟讀曰闢】析底柱破碣石【析分也】墮斷天地之性此廼人功所造何足言也今瀕河十郡治隄歳費且萬萬及其大決所殘無數如出數年治河之費以業所徙之民遵古聖之法定山川之位使神人各處其所而不相奸【奸音干】且以大漢方制萬里豈其與水争咫尺之地哉此功一立河定民安千載無患故謂之上策若廼多穿漕渠扵冀州地使民得以溉田分殺水怒雖非聖人法然亦救敗術也難者將曰河水髙於平地歳増隄防猶尚決溢不可以開渠臣竊按視遮害亭西十八里至淇水口廼有金隄髙一丈自是東地稍下隄稍髙至遮害亭髙四五丈往五六歳河水大盛增丈七尺壊黎陽南郭門入至隄下【謂水從郭南門入北門岀而至隄也】水未踰隄二尺所從隄上北望河髙出民屋百姓皆走上山水留十三日隄潰二所吏民塞之臣循隄上行視水勢南七十餘里至淇口水適至隄半計出地上五尺所今可從淇口以東為石隄多張水門初元中遮害亭下河去隄足數十歩至今四十餘歳適至隄足由是言之其地堅矣恐議者疑河大川難禁制滎陽漕渠足以卜之其水門但用木與土耳今據堅地作石隄勢必完安冀州渠首盡當卬此水門治渠非穿地也但為東方一隄北行三百餘里入漳水中其西因山足髙地諸渠皆往往股引取之【股支别也】旱則開東方下水門溉兾州水則開西方髙門分河流通渠有三利不通有三害民常罷扵救水半失作業【此一害】水行地上湊潤上徹民則病溼氣木皆立枯鹵不生榖【此二害】決溢有敗為魚鼈食此三害也若有渠溉則鹽鹵下隰填淤加肥【此一利】故種禾麥更為秔稻髙田五倍下田十倍【此二利秔稻之不粘者】轉漕舟船之便此三利也今瀕河隄吏卒郡數千人伐買薪石之費歳數千萬足以通渠成水門又民利其溉灌相率治渠雖勞不罷民田適治河隄亦成此誠富國安民興利除害支數百歳故謂之中策若廼繕完故隄増卑倍薄勞費無巳數逢其害此最下策也【按漢承秦焚書之後詩書放失至文帝時尚書始出武帝訪求遺經然後六經之文備然當文帝初洛陽賈誼巳能誦詩書屬文稱於郡中矣意其所誦者别自冇本或秦所未焚之書為博士所藏者猶冇留于人間者耶觀生治安諸疏及朝錯賈山所上封事其氣格之塊瑋雄絶不異于先秦以上也及廣川董氏出變為紓徐漫衍湛深于經術兩司馬揚雄劉氏父子繼作而漢一代之文章與雅頌比隆矣論者謂其原自上讀髙惠文景諸詔書何其盛也則夫興教化以漸摩其民以至于移風易俗者豈不信哉】















  御選古文淵鑒巻十六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十七目録
  漢
  光武
  勑馮異
  報隗囂手書
  恤民詔
  賜竇融璽書
  再報竇融詔
  與公孫述書
  賜隗囂詔
  詔上書不得言聖
  詔讓劉尚
  地震詔
  報臧宮馬武詔
  明帝
  報桓榮書
  祀明堂詔
  爵李躬桓榮詔
  獲寶鼎詔
  班示封事詔
  手詔東平王國傅
  申明科禁詔
  汴渠成詔
  明徳馬皇后
  辭封爵詔
  報帝請封外戚詔
  章帝
  命趙熹為太傅牟融為太尉詔
  實覈受廩詔
  地震舉賢良詔
  報東平王
  賜東平瑯邪二王書
  論五經同異詔
  日食詔
  手詔東平王
  賜公卿助祭錢詔
  行秋稼詔
  選髙才生受學詔
  賜流民公田詔
  詔報朱暉
  賜鄭均毛義榖詔
  詔三公
  定律詔
  詔袁安等
  詔改定禮制
  稟給孤幼詔
  以肥田賦貧民詔
  勑侍御史司空詔
  詔齊相旌江革
  和帝
  罷收鹽鐵詔
  求曹相國後詔
  選舉詔
  舉賢良詔
  封班超詔
  蝗災罪已詔
  擇良吏詔
  留諸王詔
  和熹鄧皇后
  詔河南尹豹等
  殤帝
  勑司校尉部刺史
  安帝
  旱蝗詔
  霖雨傷稼詔
  申制度科品詔
  順帝
  勑桂陽太守文礱
  桓帝
  災異詔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十七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敎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漢
  光武【諱秀字文叔髙祖九世孫出自景帝長沙定王發之後王莽末帝與兄縯起兵舂陵定天下再受命廟號世祖傳十二世自光武至獻帝延康元年凡一百九十六年】勑馮異【建武二年帝既遣異代鄧禹討赤眉車駕送至河南賜以乗輿七尺貝劒并下此勑異頓首受命】
  三輔遭王莽更始之亂重以赤眉延岑之酷元元塗炭無所依訴今之征伐非必略地屠城要在平定安集之耳諸將非不健鬬然好虜掠卿本能御吏士念自脩勑無為郡縣所苦
  報隗囂手書【三年陳倉人呂鮪擁衆數萬與公孫述通寇三輔囂遣兵佐馮異擊之走鮪遣使上狀帝報以手書】
  慕樂徳義思相結納昔文王三分猶服事殷但駑馬鉛
  刀不可强扶【不可强扶持而用也】數䝉伯樂一顧之價而蒼蠅之飛不過數步即託驥尾得以絶羣隔于盜賊聲問不數將軍操執欵欵扶傾救危南距公孫之兵北禦胡之亂是以馮異西征得以數千百人躑躅三輔【躑躅猶踟蹰也】微將軍之助則咸陽已為他人禽矣今闗東寇賊往往屯聚志務廣逺多所不暇未能觀兵成都與子陽角力【子陽公孫述字】如令子陽到漢中三輔願因將軍兵馬鼔旗相當儻肯如言䝉天之福即智士計功割地之秋也管仲曰生我者父母成我者鮑子自今以後手書相聞勿用傍人解搆之言【解搆猶間搆也】
  恤民詔【五年夏四月旱蝗乃下詔】
  久旱傷麥秋種未下朕甚憂之將殘吏未勝獄多寃結元元愁恨感動天氣乎其令中都官三輔郡國出繫囚【中都官謂京師諸官府也國謂諸侯王國也】辠非犯殊死一切勿案【殊死謂斬刑殊絶也】見徒免為庶人務進柔良退貪酷各正厥事焉賜竇融璽書【五年夏融遣長史劉鈞奉書獻馬帝見鈞歡甚禮饗畢乃遣令還賜融璽書因授融為凉州牧璽書既至河西咸驚以為天子明見萬里之外】
  制詔行河西五郡大將軍事屬國都尉勞鎮守邊五郡兵馬精强倉庫有蓄民庶殷富外則折挫羌胡内則百姓䝉福威徳流聞虚心相望道路隔塞邑邑何已長史所奉書獻馬悉至深知厚意今益州有公孫子陽天水有隗將軍方蜀漢相攻權在將軍舉足左右便有輕重以此言之欲相厚豈有量哉諸事具長史所見將軍所知王者迭興千載一㑹【言時難得而易失也】欲遂立桓文輔微國當勉卒功業欲三分鼎足連衡合從亦宜以時定天下未并吾與爾絶域非相吞之國今之議者必有任囂效尉佗制七郡之計【秦胡亥時南海尉任囂病且死召龍川令趙佗令行南海尉事效致也蒼梧鬱林合浦交趾九真南海日南皆越之分此為七郡也】王者有分土無分民自適巳事而巳今以黄金二百斤賜將軍便宜輒言
  再報竇融詔【融得前璽書即復遣鈞上書㑹隗囂叛道絶馳還融乃與囂書貴讓之囂不納融于是與五郡太守砥厲兵焉上疏請師期帝㴱嘉美之賜融以外屬圖及太史公五宗外戚世家魏其侯列儔并詔報云】
  每追念外屬孝景皇帝出自竇氏定王景帝之子朕之所祖昔魏其一言繼統以正【梁孝王景帝弟也亦竇太后所生梁王朝因昆弟燕飲是時景帝未立太子酒酣帝從容曰千秋之後傳梁王太后驩竇嬰引巵酒進上曰天下者髙祖天下父子相傳漢之約也帝何以得傳梁王帝遂止】長君少君尊奉師傅【長君竇太后兄也少君太后弟廣國之字】脩成淑徳施及子孫此皇太后神靈上天祐漢也從天水來者寫將軍所讓隗囂書痛入骨髓畔臣見之當股慄慙愧忠臣則酸鼻流涕義士則曠若發矇非忠孝慤誠孰能如此豈其徳薄者所能克堪囂自知失河西之助族禍將及欲設間離之說亂惑真心轉相解搆以成其姧又京師百僚不曉國家及將軍本意多能採取虚偽誇誕妄談令忠孝失望傳言乖實毁譽之來皆不徒然不可不思今闗東盜賊已定大兵今當悉西將軍其抗厲威武以應期㑹【融被詔即與諸郡守將兵入金城】
  與公孫述書【六年述為符命自言手文有奇及得龍興之瑞數移書中國冀以惑動衆心帝患之乃與述書署曰公孫皇帝不答】
  圖讖言公孫即宣帝也代漢者當塗髙君豈髙之身耶【讖云承赤者黄也姓當塗其名髙也】乃復以掌文為瑞王莽何足效乎【王莽詐以鐵契石龜等為符瑞】君非吾賊臣亂子倉卒時人皆欲為君事耳何足數也【數責也】君日月已逝妻子弱小當早為定計可以無憂天下神器不可力爭宜留三思
  賜隗囂詔【六年有司以囂言慢請誅其子恂帝不忍復使來歙至汧賜囂書】
  昔柴將軍與韓信書云【柴將軍柴武也韓信韓王信也信反入匈奴與漢戰故武與之書也】陛下寛仁諸侯雖有亡叛而後歸輒復位號不誅也以囂文吏曉義理故復賜書深言則似不遜略言則事不决今若束手復遣恂弟歸闕庭者則爵禄獲全有浩大之福矣吾年垂四十在兵中十嵗厭浮語虚辭即不欲勿報【囂得書知帝審知其詐遂遣使稱臣於公孫述】
  詔上書不得言聖【七年三月晦日有食之帝避正殿寢兵不聽事五日乃下詔】
  吾徳薄致災謫見日月戰慄恐懼夫何言哉今方念愆庶消厥咎其令有司各脩職任奉遵法度惠兹元元百僚各上封事無有所諱其上書者不得言聖
  詔讓劉尚【十二年公孫述死其將延岑降吳漢乃夷述妻子盡滅公孫氏并族延岑遂放兵大掠焚述宮室帝聞之怒以譴漢且讓副將劉尚云】
  城降三日吏人從服孩兒老母口以萬數一旦放兵縱火聞之可為酸鼻尚宗室子孫嘗更吏職何忍行此仰視天俯視地觀放麑啜羮二者孰仁【韓子孟孫獵得麑使秦西巴持之其母隨而呼秦西巴不忍而與其母戰國策樂羊為魏將而攻中山其子在中山中山君烹其子而遺之羮樂羊啜之盡一杯而攻拔中山】良失斬將弔人之義也
  地震詔【二十二年九月戊辰地震裂下詔】
  日者地震南陽尤甚夫地者任物至重靜而不動者也而今震裂咎在君上鬼神不順無徳災殃將及吏人朕甚懼焉其令南陽勿輸今年田租芻藁遣謁者案行其死辠繫囚在戊辰以前減死罪一等徒皆弛解鉗衣絲絮【弛解脫也鉗足鉗也舊法在徒役者不得衣絲絮今赦許之○鉗奇炎反】賜郡中人壓死者棺錢人三千其口賦逋稅而廬宅尤破壞者勿收責吏人死亡或在壞垣毁屋之下而家羸弱不能收拾者以見錢榖取傭為尋求之
  報臧宮馬武詔【二十七年宮武上書請伐匈奴帝因詔報自是諸將莫敢復言兵事者】
  黄石公記曰柔能制剛弱能制强柔者徳也剛者賊也弱者仁之助也强者怨之歸也故曰有徳之君以所樂樂人無徳之君以所樂樂身樂人者其樂長樂身者不久而亡舎近謀逺者勞而無功舎逺謀近者逸而有終逸政多忠臣勞政多亂人故曰務廣地者荒務廣徳者强有其有者安貪人有者殘殘滅之政雖成必敗今國無善政災變不息百姓驚惶人不自保而復欲逺事邊外乎孔子曰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且北狄尚强而屯田警備傳聞之事恒多失實誠能舉天下之半以滅大寇豈非至願茍非其時不如息人
  明帝【諱莊光武第四子廟號顯宗】
  報桓榮書【明帝為太子桓榮傅之上疏辭歸因報書云】
  莊以童䝉學道九載而典訓不明無所曉識夫五經廣大聖言幽逺非天下之至精豈能與於此况以不才敢承誨命昔之先師謝弟子者有矣上則通達經旨分明章句【前書丁寛受學於田何學成何謝寛寛東歸何謂門人曰易東矣是先師謝弟子】下則去家慕鄉求謝師門【慕鄉思親而歸也】今䝉下列不敢有辭願君慎疾加餐重愛玉體
  祀明堂詔【永平二年宗祀光武皇帝於明堂帝及公卿列侯始服冠冕衣裳玉佩絇屨以行事禮畢登靈臺使尚書令持節詔驃騎將軍三公等】
  今令月吉日宗祀光武皇帝於明堂以配五帝禮備法物樂和八音詠祉福舞功徳其班時令勑羣后事畢升靈臺望元氣吹時律觀物變【元氣天氣也王者承天心理禮樂通上下四時之氣也故望之焉時律者即月令十二律律呂不正則諸氣不和】羣僚藩輔宗室子孫衆郡奉計百蠻貢職【奉計謂計吏也】烏桓濊貊咸來助祭單于侍子骨都侯亦皆陪位斯固聖祖功徳之所致也朕以闇陋奉承大業親執圭璧恭祀天地仰惟先帝受命中興撥亂反正以寧天下封泰山建明堂立辟雍起靈臺恢大道被之八極而子無成康之質羣臣無呂旦之謀盥洗進爵踧踖惟慙素性頑鄙臨事益懼故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其令天下自殊死以下謀反大逆皆赦除之百僚師尹其勉脩厥職順行時令敬若昊天以綏兆人
  爵李躬桓榮詔【二年冬十月帝幸辟雍初行養老禮乃下詔】
  光武皇帝建三朝之禮而未及臨饗【三朝之禮謂中元元年初起明堂辟雍靈臺也】眇眇小子屬當聖業間暮春吉辰初行大射令月元日復踐辟雍尊事三老兄事五更安車輭輪供綏執授侯王設醬公卿饌珍朕親袒割執爵而酳【三老知天地人之事者五更知五行更代事者安車坐乗之車輭輪以蒲裹輪三老就車天子親執綏授之袒割袒而割俎酳以酒潔口也○輭而兖反】祝哽在前祝噎在後【老人食多哽咽故置人于前後祝之令其不哽咽也】升歌鹿鳴下管新宮【新宮小雅逸篇升登也登堂而歌所以重人聲也燕禮曰升歌鹿鳴下管新宮】八佾具脩萬舞于庭【萬亦舞也】朕固薄徳何以克當易陳負乗詩刺彼已【易曰負且乗致寇至詩曰彼巳之子不稱其服】永念慙疚無忘厥心三老李躬年耆學明五更桓榮授朕尚書詩曰無徳不報無言不酬其賜榮爵闗内侯食邑五千戸三老五更皆以二千石祿養終厥身其賜天下三老酒人一石肉四十斤有司其存耆耋【六十曰耆七十曰耋耆指也不從力役指事使人也耋鐵也皮膚變黑色如鐵也】恤幼孤惠鰥寡稱朕意焉
  獲寶鼎詔【六年王雒山出寶鼎廬江太守獻之乃下詔】
  昔禹收九牧之金鑄鼎以象物使人知神姦不逢惡氣【鑄鼎以象之令人知鬼神百物之形狀而備之故人入山林川澤魑魅罔兩莫能逢之惡氣謂罔兩之類事見左傳】遭徳則興遷於商周周徳既衰鼎乃淪亡【周鼎亡入泗水中】祥瑞之降以應有徳方今政化多僻何以致兹易曰鼎象三公豈公卿奉職得其理邪太常以其礿祭之日【夏祭曰礿礿薄也夏物未成祭尚薄○礿音□】陳鼎于廟以備器用賜三公帛五十匹九卿二千石半之先帝詔書禁人上事言聖而間者章奏頗多浮辭自今若有過稱虚譽尚書皆宜抑而不省示不為諂子蚩也
  班示封事詔【八年冬帝既以日食下詔于是在位者皆上封事各言得失帝覽章深自引咎乃以所上班示百官】
  羣僚所言皆朕之過人寃不能理吏黠不能禁而輕用人力繕脩宮宇出入無節喜怒過差昔應門失守闗雎興刺【春秋說題辭曰人主不正應門失守故歌闗雎以感之宋均注曰應門聽政之處也言不以政事為務則有宣淫之心闗雎樂而不淫思得賢人與之共化脩應門之政者也】飛蓬隨風微子所嘆【管子曰無儀法程式飛摇而無所定謂之飛蓬飛蓬之間明主不聽此言微子未詳】永覽前戒竦然兢懼徒恐薄徳久而致怠耳
  手詔東平王國傳【東平王名蒼明帝母弟十一年蒼與諸王朝京師月餘還國帝臨送歸宮悽然懐思乃遣使手詔國中傅云】
  辭别之後獨坐不樂因就車歸伏軾而吟瞻望永懷實勞我心誦及采菽以増歎息【采菽小雅之章】日者問東平王處家何等最樂王言為善最樂其言甚大副是要腹矣【要古腰字東平王腰腹肥大其言與腰腹稱也】今送列侯印十九枚諸王子年五嵗已上能趨拜者皆令帶之
  申明科禁詔【十二年】
  昔曽閔奉親竭歡致養仲尼葬子有棺無椁喪貴致哀禮存寧儉今百姓送終之制競為奢靡生者無擔石之儲而財力盡于墳土伏臘無糟糠而牲牢兼于一奠【奠喪祭也】糜破積世之業以供終朝之費子孫饑寒絶命于此豈祖考之意哉又車服制度恣極耳目田荒不耕游食者衆有司其申明科禁宜于今者宣下郡國
  汴渠成詔【十三年四月汴渠成行幸滎陽廵行河渠下詔因遂度河登太行進幸上黨】
  自汴渠決敗六十餘嵗【平帝時汴河決壞】加頃年以來雨水不時汴流東侵日月益甚水門故處皆在河中漭瀁廣溢莫測圻岸蕩蕩極望不知綱紀今兖豫之人多被水患乃曰縣官不先人急好興它役又或以為河流入汴幽冀䝉利故曰左隄彊則右隄傷左右俱彊則下方傷宜任水埶所之使人隨髙而處公家息壅塞之費百姓無陷溺之患議者不同南北異論朕不知所從久而不决今既築隄理渠絶水立門河汴分流復其舊迹陶丘之北漸就壤墳【濟隂定陶城中有陶丘土無塊曰壤墳起也】故薦嘉玉絜牲以禮河神東過洛汭歎禹之績【水北曰汭】今五土之宜反其正色【水去土復其性也】濱渠下田賦與貧人無令豪右得固其利【濵近也固專也】庶繼世宗瓠子之作【瓠子隄名武帝元封二年發卒數萬人塞瓠子決河】明徳馬皇后【伏波將軍援之少女明帝為太子選入宮即位為貴人永平三年立為后】辭封爵詔【建初二年夏大旱言事者以不封外戚之故有司因此上奏宜依舊典太后下詔固不許】
  凡言事者皆欲媚朕以要福耳昔王氏五侯同日俱封其時黄霧四塞不聞澍雨之應又田蚡竇嬰寵貴横恣傾覆之禍為世所傳【田蚡景帝王皇后同母弟武安侯也為丞相貪驕與淮南王霸上私語後薨武帝曰使武安侯在者族矣竇嬰文帝竇皇后從兄子魏其侯也為丞相坐與灌夫朋黨棄市】故先帝防慎舅氏不令在樞機之位【樞機近要之官也】諸子之爵裁令半楚淮陽諸國常謂我子不當與先帝子等今有司奈何欲以馬氏比隂氏乎吾為天下母而身服大練食不求甘左右但著帛布無香薰之飾者欲身率下也以為外親見之當傷心自勑但笑言太后素好儉前過濯龍門上見外家問起居者車如流水馬如游龍倉頭衣綠褠領袖正白【褠臂衣以縛左右手于事便也】顧侍御者不及逺矣故不加譴怒但絶嵗用而巳冀以默愧其心而猶懈怠無憂國忘家之慮知臣莫若君况親屬乎吾豈可上負先帝之旨下虧先人之徳重襲西京敗亡之禍哉報帝請封外戚詔【太后辭封舅爵章帝省詔悲歎復重請曰漢興舅氏之封侯猶皇子之為王也太后誠存謙虚何令臣獨不加恩三舅乎且衛尉年尊兩校尉有大病如令不諱使臣長抱刻骨之恨宜及吉時不可稽留太后報云】
  吾反覆念之思令兩善豈徒欲獲謙謙之名而使帝受不外施之嫌哉【以恩澤封外家為外施也】昔竇太后欲封王皇后之兄【竇太后文帝后也王皇后景帝后也兄即王信後封為蓋侯】丞相條侯言受髙祖約無軍功非劉氏不侯【條侯周亞夫也】今馬氏無功於國豈得與隂郭中興之后等耶嘗觀富貴之家祿位重叠猶再實之木其根必傷且人所以願封侯者欲上奉祭祀下求溫飽耳今祭祀則受四方之珍衣食則䝉御府餘資斯豈不足而必得一縣乎吾計之熟矣勿有疑也夫至孝之行安親為上今數遭變異穀價數倍憂惶晝夜不安坐臥而欲先營外封違慈母之拳拳乎吾素剛急有胷中氣不可不順也若隂陽調和邊境清靜然後行子之志吾但當含飴弄孫【飴餳也】不能復闗政矣
  章帝【諱炟顯宗第五子廟號肅宗】
  命趙憙為太傅牟融為太尉詔【帝初即位下詔】
  朕以眇身託于王侯之上統理萬幾懼失厥中兢兢業業未知所濟深惟守文之主必建師傅之官詩不云乎不愆不忘率由舊章行太尉事節鄉侯憙三世在位為國元老【趙憙光武時為太尉明帝時行太尉事故曰三世在位】司空融典職六年勤勞不怠其以憙為太傅融為太尉並錄尚書事三事大夫莫肯夙夜小雅之所傷也予違汝弼汝無面從股肱之正義也羣后百僚勉思厥職各貢忠誠以輔不逮申勑四方稱朕意焉
  實覈受廩詔【建初元年兖豫齊大旱詔三州郡國】
  方春東作恐人稍受廩往來煩劇或妨耕農【廩給也稍少也少給之不頓與】其各實覈尤貧者計所貸并與之【并必政反】流人欲歸本者郡縣其實廪令足還到聽過止官亭無僱舎宿長吏親躬無使貧弱遺脱小吏豪右得容姦妄詔書既下勿得稽留刺史明加督察尤無狀者
  地震舉賢良詔【元年三月山陽東平地震】
  朕以無徳奉承大業夙夜慄慄不敢荒寧而災異仍見與政相應朕既不明涉道日寡又選舉乖實俗吏傷人官職耗亂刑罰不中可不憂與昔仲弓季氏之家臣子游武城之小宰孔子猶誨以賢才問以得人明政無大小以得人為本夫鄉舉里選必累功勞今刺史守相不明真偽茂才孝亷嵗以百數既非能顯而當授之政事甚無謂也每尋前世舉人貢士或起甽畝不繫閥閲【甽田中之溝史記曰明其等曰閥積其功曰閲言前代舉人務取賢才不拘門第甽畎同】敷奏以言則文章可採明試以功則政有異迹文質彬彬朕甚嘉之其令太傅三公中二千石二千石郡國守相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之士各一人
  報東平王【元年地震蒼上便宜其事留中帝報之以書】
  丙寅所上便宜三事朕親自覽讀反覆數周心開目明曠然發矇間吏人奏事亦有此言但明智淺短或謂儻是復慮為非何者災異之降縁政而見今改元之後年饑人流此朕之不徳感應所致又冬春旱甚所被尤廣雖内用克責而不知所定得王深策快然意解詩不云乎未見君子憂心忡忡既見君子我心則降思惟嘉謀以次奉行冀䝉福應彰報至徳
  賜東平瑯邪二王書【三年帝饗衛士於南宮因從皇太后周行掖庭池閣閲隂太后舊時器服愴然動容乃命留五時衣各一襲及常所御衣合五十篋餘悉分布諸王主及子孫在京師者各有差特賜東平瑯邪二王書云】
  中大夫奉使親聞動靜嘉之何已嵗月驚過山林浸逺孤心悽愴如何如何間饗衛士于南宮因閱視舊時衣物聞于師曰【師謂孔子見家語】其物存其人亡不言哀而哀自至信矣惟王孝友之徳亦莫不然今送光烈皇后假紒帛巾各一【紒與結同俗作□○紒音訃】及衣一篋可時奉瞻以慰凱風寒泉之思又欲令後生子孫得見先后衣服之製今魯國孔氏尚有仲尼車輿冠履明徳盛者光靈逺也其光武皇帝器服中元二年已賦諸國故不復送并遺宛馬一匹血從前髆上小孔中出常聞武帝歌天馬霑赤汗今親見其然也頃反虜尚屯將帥在外憂念遑遑未有間寜【冏音閑】願王寶精神加供養苦言至戒望之如渴論五經同異詔【四年詔下太常命大夫博士議郎郎官及諸生諸儒㑹白虎觀講議五經同異】
  蓋三代導人敎學為本漢承暴秦褒顯儒術建立五經為置博士其後學者精進雖曰承師亦别名家【言雖承一師之業其後觸類而長更為章句則别為一家之學】孝宣皇帝以為去聖久逺學不厭博故遂立大小夏侯尚書後又立京氏易【大小夏侯謂夏侯勝勝從兄子建也京氏京房也】至建武中復置顔氏嚴氏春秋大小戴禮博士【嚴氏謂嚴彭祖顔氏謂顔安樂大小戴戴徳戴聖也】此皆所以扶進微學尊廣道藝也中元元年詔書五經章句煩多議欲減省至永平元年長水校尉儵【樊儵】奏言先帝大業當以時施行欲使諸儒共正經義頗令學者得以自助孔子曰學之不講是吾憂也又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於戲其勉之哉
  日食詔【五年】
  朕新離供養【去年馬太后崩】愆咎衆著上天降異大變隨之詩不云乎亦孔之醜【小雅十月之交篇日有食之亦孔之醜醜惡也】又久旱傷麥憂心慘切公卿以下其舉直言極諫能指朕過失者各一人遣詣公車將親覽問焉其以巖穴為先勿取浮華手詔東平王【七年有司奏遣蒼歸國手詔賜之于時車駕祖送流涕而訣中使問起居相望于道】
  骨肉天性誠不以逺近為親疎然數見顔色情重昔時念王久勞思得還休欲署大鴻臚奏不忍下筆顧授小黄門中心戀戀惻然不能言【大鴻臚奏王歸國小黄門受詔者】
  賜公卿助祭錢詔【七年飲酧髙廟禘祭世祖顯宗】
  祖考來假明哲之祀【言明哲祭祀則能致祖考之神來至】予末小子質又菲薄仰惟先帝蒸蒸之情前脩禘祭以盡孝敬朕得識昭穆之序寄逺祖之思今年大禮復舉加以先帝之坐【言顯宗神坐今新加之】悲傷感懷樂以迎來哀以送往雖祭亡如在而空虚不知所裁庶或饗之豈亡克慎肅雍之臣辟公之相皆助朕之依依【依依思慕之意】今賜公錢四十萬卿半之及百官執事各有差
  行秋稼詔【七年帝幸偃師東涉巻津至河内乃下詔】
  車駕行秋稼觀收穫因涉郡界皆精騎輕行無它輜重不得輒脩橋道逺離城郭遣吏逢迎刺探起居【刺探謂伺也】出入前後以為煩擾動務省約但患不能脫粟瓢飲耳所過欲令貧弱有利無違詔書
  選髙才生受學詔【八年】
  五經剖判去聖彌逺章句疑辭乖疑難正恐先師微言將遂廢絶非所以重稽古求道真也其令羣儒選髙才生受學左氏穀梁春秋古文尚書毛詩以扶微學廣異義焉
  賜流民公田詔【元和元年】
  王者八政以食為本故古者急耕稼之業致耒耜之勤節用儲蓄以備凶災是以嵗雖不登而人無饑色自牛疫以來榖食連少良由吏敎未至刺史二千石不以為負【負猶憂也】其令郡國募人無田欲徙他界就肥饒者恣聽之到在所賜給公田為雇耕傭賃種餉【餉糧也古餉字】貰與田器勿收租五嵗除筭三年其後欲還本鄉者勿禁詔報朱暉【元年帝廵狩告南陽太守問暉起居召拜尚書僕射遷太山太守上便宜陳宻事深見嘉納詔報云】
  補公家之闕不累清白之素斯善美之士也俗吏茍合阿意面從進無蹇蹇之志卻無退思之念患之甚久惟令所言適我願也生其勉之
  賜鄭均毛義榖詔【元年詔告廬江太守東平相以毛義廬江人鄭均東平人也明年帝東廵過任城乃幸均舎勑賜尚書禄以終其身時人號為白衣尚書】
  議郎鄭均束脩安貧恭儉節整前在機宻以病致仕守善貞固黄髮不怠又前安邑令毛義躬履遜讓比徴辭病淳潔之風東州稱仁書不云乎章厥有常吉哉其賜均義榖各千斛常以八月長吏存問賜羊酒顯兹異行
  詔三公【二年】
  方春生養萬物莩甲【莩葉棄白皮也易曰百果甲拆】宜助萌陽以育時物其令有司辠非殊死且勿案驗及吏人條書相告不cq=287得聽受【條事條也】冀以息事寧人敬奉天氣立秋如故夫俗吏矯飾外貌似是而非揆之人事則悅耳論之隂陽則傷化朕甚厭之甚苦之安靜之吏悃愊無華【悃愊至誠也】日計不足月計有餘如襄城令劉方【方字伯况平原人】吏人同聲謂之不煩雖未有它異斯亦殆近之矣間勑二千石各尚寛明而今富姦行賂於下貪吏枉法於上使有辠不論而無過被刑甚大逆也夫以苛為察以刻為明以輕為徳以重為威四者或興則下有怨心吾詔書數下冠蓋接道而吏不加理人或失職其咎安在勉思舊令稱朕意焉
  定律詔【二年】
  春秋于春每月書王者重三正慎三微也【三正謂天地人之正三微者三正之始萬物皆微也】律十二月立春不以報囚【報猶論也立春陽氣至可以施生故不論囚】月令冬至之後有順陽助生之文【月令仲冬之月日短至隂陽爭諸生蕩君子身欲寧事欲靜以待隂陽之所定】而無鞫獄斷刑之政朕咨訪儒雅稽之典籍以為王者生殺宜順時氣其定律無以十一月十二月報囚
  詔袁安等【二年武威太守孟雲上書宜還北單于生口以安慰之詔百官議安以為還之便司徒桓虞亦從安太尉鄭司空第五倫皆恨之各相激叱司校尉舉奏安等皆上印綬謝帝詔報竟從安議】
  久議沈滯各有所志蓋事以議從䇿由衆定誾誾衎衎得禮之容寢嘿抑心更非朝廷之福君何尤而深謝其各冠履
  詔改定禮制【三年詔侍中曹褒定漢禮班固請廣集諸儒共議得失帝詔云】
  諺言作舎道旁三年不成㑹禮之家名為聚訟【言相爭不定也】互生疑異筆不得下昔堯作大章一䕫足矣
  稟給孤幼詔【三年】
  蓋君人者視民如父母有憯怛之憂有中和之敎匍匐之救其嬰兒無父母親屬及有子不能養食者稟給如律【食音飼□音□】
  以肥田賦貧民詔【三年帝北廵狩耕于懷乃下詔】
  朕惟廵狩之制以宣聲敎考同遐邇解釋結寃也今四國無政不用其良駕言出遊欲親知其劇易前祠園陵遂望祀華霍【華山為西嶽霍山為南嶽】東柴岱宗為人祈福今將禮常山遂徂北土歴魏郡經平原升踐隄防詢訪耆老咸曰往者汴門未作深者成淵淺則泥塗追惟先帝勤人之徳【謂永平十二年脩汴】底績逺圖復禹業聖跡滂流至于海表不克堂構朕甚慙焉月令孟春善相丘陵土地所宜今肥田尚多未有墾闢其悉以賦貧民給與糧種務盡地力勿令游手所過縣邑聽半入今年田租以勸農夫之勞
  勑侍御史司空詔【三年】
  方春所過無得有所伐殺車可以引避引避之騑馬可輟解輟解之【夾馬者為服馬服馬外為騑馬】詩云敦彼行葦牛羊勿踐履【大雅行葦篇○敦音圍】禮人君伐一草木不時謂之不孝【禮記伐一樹殺一獸不以其時非孝也】俗知順人莫知順天其明稱朕意詔齊相旌江革【革字次翁齊國臨淄人家貧裸跣行傭以供母鄉里稱之曰江巨孝舉孝亷拜諌議大夫賜告歸元和中天子思革至行制詔齊相云】
  諌議大夫江革前以病歸今起居何如夫孝百行之冠衆善之始也國家每惟志士未嘗不及革縣以見榖千斛賜巨孝常以八月長史存問致羊酒以終厥身如有不幸祠以中牢【由是巨孝之稱行于天下及卒詔復賜榖千斛】
  和帝【諱肇肅宗第四子】
  罷收鹽鐵詔【時帝初即位皇太后稱制下詔】
  昔孝武皇帝致誅吳越故權收鹽鐵之利以奉師旅之費自中興以來匈奴未賓永平末年復脩征伐先帝即位務休力役然猶深思逺慮安不忘危探觀舊典復收鹽鐵欲以防備不虞寧安邊境而吏多不良動失其便以違上意先帝恨之故遺戒郡國罷鹽鐵之禁縱民鑄煑入税縣官如故事其申勑刺史二千石奉順聖㫖勉徳化布告天下使知朕意
  求曹相國後詔【永元元年】
  髙祖功臣蕭曹為首有傳世不絶之義曹相國後容城侯無嗣朕望長陵東門見二臣之壟【蕭何墓在長陵東司馬門道北曹參冢在長陵旁道北】循其逺節每有感焉忠義獲寵古今所同可遣使者以中牢祠大鴻臚求近親宜為嗣者須景風紹封以章厥功【大鴻矑掌封拜諸侯及其嗣春秋考異郵曰夏至四十五日景風至則封其有功也】
  選舉詔【五年】
  選舉良才為政之本科别行能必由鄉曲而郡國舉吏不加簡擇故先帝明勑在所令試之以職乃得充選又徳行尤異不須經職者别署狀上而宣布以來出入九年二千石曽不承奉恣心從好司刺史訖無糾察【訖竟也】今新䝉赦令且復申勑後有犯者顯明其罰在位不以選舉為憂督察不以發覺為負非獨州郡也是以庶官多非其人下民被姦邪之傷由法不行故也
  舉賢良詔【六年】
  朕以眇末奉承鴻烈隂陽不和水旱違度濟河之域凶饉流亡【尚書曰濟河惟兖州言東南據濟西北距河】而未獲忠言至謀所以匡救之䇿寤寢永嘆用思孔疚【孔甚也疚病也】惟官人不得於上黎民不安于下有司不念寛和而競為苛刻覆案不急以妨民事【不急謂非要】甚非所以上當天心下濟元元也思得忠良之士以輔朕之不逮其令三公中二千石二千石州郡守相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之士各一人昭巖穴披幽隱遣詣公車【漢官儀曰公車令一人秩六百石掌殿門諸上書詣闕下者皆集奏之凡所徵召亦總領之】朕將悉聽焉
  封班超詔【六年超發八國兵討焉耆斬其王廣于是西域五十餘國悉納質内屬焉明年下詔】
  往者匈奴獨擅西域宼盜河西永平之末城門晝閉先帝深愍邊氓嬰罹寇害乃命將帥擊右地破白山臨蒲類【西河舊事曰白山之中有好木匈奴謂之天山去蒲類海百里】取車師城郭諸國震慴響應遂開西域置都䕶而焉耆王舜舜子忠獨謀悖逆恃其險隘覆没都䕶并及吏士先帝重元元之命憚兵役之興故使軍司馬班超安集于窴以西超遂踰葱領迄縣度【迄至也縣度山名其山以繩索懸絶而過也在皮山國以西罽賓國之東○縣音懸】出入二十二年莫不賓從改立其王而綏其人不動中國不煩戎事得逺夷之和同異俗之心而致天誅蠲宿耻以報將士之讐司馬法曰賞不踰月欲人速覩為善之利也其封超為定逺侯邑千戸
  蝗災罪已詔【八年京師蝗吏民言事者多歸責有司帝乃下詔】
  蝗蟲之異殆不虚生萬方有罪在予一人而言事者輒咎自下非助我者也朕寤寢恫矜思弭憂釁【恫矜尚書作痾瘝矜病也言如痛病在身欲除之也○矜古頑反】昔楚嚴無災而懼成王出郊而反風將何以匡朕不逮以塞災變百僚師尹勉脩厥職刺史二千石詳刑辟理寃虐恤鰥寡矜孤弱思惟致災興蝗之咎
  擇良吏詔【十二年二月韶貸被災諸郡民種糧賜下貧鰥寡孤獨不能自存者及郡國流民聽入陂池漁采以助蔬食】
  比年不登百姓虚匱京師去冬無宿雪今春無澍雨黎民流離困于道路朕痛心疾首靡知所濟瞻仰昊天何辜今人【此引大雅雲漢之詩言今人何罪而天令饑饉乎】三公朕之腹心而未獲承天安民之策數詔有司務擇良吏今猶不改競為苛暴侵愁小民以求虚名委任下吏假埶行邪是以令下而姦生禁至而詐起巧法析律飾文増辭【禮記王制曰析言破律也】貨行于言辠成乎手朕甚病焉公卿不思助明好惡將何以救其咎罰咎罰既至復令災及小民若上下同心庶幾有瘳其賜天下男子爵人二級三老孝弟力田三級民無名數及流民欲占者人一級鰥寡孤獨篤癃貧不能自存者粟人三斛
  留諸王詔【十五年夏四月甲子日食有司以日食隂盛奏遣諸侯王就國帝下詔】
  甲子之異責由一人諸王幼稚早離顧復弱冠相育常有蓼莪凱風之哀選懦之恩知非國典且復須留【選懦仁弱慈戀不决之意也】
  和熹鄧皇后【諱綏太傅禹之孫年十六選入棭庭事和帝為貴人永元十四年立為后】詔河南尹豹等【元初六年太后詔徴和帝弟濟北河間王子男女年五嵗以上四十餘人又鄧氏近親子孫三十餘人並為開邸第敎學經書躬自監試尚幼者使置師保朝夕入宮撫循詔導恩愛甚渥乃詔從兄河南尹豹越騎校尉康等】
  吾所以引納羣子置之學官者實以方今承百王之敝時俗淺薄巧偽滋生五經衰缺不有化導將遂陵遲故欲褒崇聖道以匡失俗傅不云乎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矣哉今末世貴戚食禄之家溫衣美食乗堅驅良【堅謂好車良謂善馬也】而面墻術學不識臧否斯故禍敗所從來也永平中四姓小侯皆令入學所以矯俗厲薄反之忠孝先公既以武功書之竹帛兼以文徳敎化子孫【先公謂鄧禹禹有子十三人各使 守一㙯故曰文徳也】故能束脩不觸羅網【言能自約束脩整也】誠令兒曹上述祖考休烈下念詔書本意則足矣其勉之哉
  殤帝【諱和帝少子即位時誕育百餘日皇太后鄧氏臨朝稱制】
  敇司校尉部刺史【延平元年】
  夫天降災戾應政而至間者郡國或有水災妨害秋稼朝廷惟咎憂惶悼懼而郡國欲獲豐穰虚飾之譽遂覆蔽災害多張墾田不揣流亡競増户口掩匿盜賊令姦惡無懲署用非次選舉乖宜貪苛慘毒延及平民刺史垂頭塞耳阿私下比不畏于天不愧于人假貸之恩不可數恃自今以後將糾其罰二千石長吏其各實覈所傷害為除田租芻藁
  安帝【諱祜肅宗孫】
  旱蝗詔【元初二年五月京師旱河南及郡國十九蝗乃下詔】
  朝廷不明庶事失中災異不息憂心惶懼被蝗以來七年于兹而州郡隠匿裁言頃畝【裁與纔同】今羣飛蔽天為害廣逺所言所見寧相副邪三司之職内外是監既不奏聞又無舉正大災至重欺罔辠大今方盛夏且復假貸以觀厥後【假貸猶寛容也盛夏不可即加刑罰故且寛容】其務消救災眚安輯黎元
  霖雨傷稼詔【四年京師及郡國大兩水】
  今年秋稼茂好垂可收穫而連雨未霽懼必淹傷夕惕惟憂思念厥咎夫霖雨者人怨之所致【左傳曰凡雨三日以上為霖京房别對災異曰人勞怨苦雨水絶道】其武吏以威暴下文吏妄行苛刻鄉吏因公生姦為百姓所患苦者有司顯明其罰又月令仲秋養衰老授几杖行糜粥【助老氣也行猶賜也】方今案比之時【東觀記曰方今八月案比之時謂案驗户口次比之也】郡縣多不奉行雖有糜粥穅秕相半長吏怠事莫有躬親甚違詔書養老之意其務崇仁恕賑䕶鰥寡稱朕意焉
  申制度科品詔【五年】
  舊令制度各有科品欲令百姓務崇節約遭永初之際人離荒戹朝廷躬自菲薄去絶奢飾食不兼味衣無二綵比年雖獲豐穰尚乏儲積而小人無慮不圖久長嫁娶送終紛華靡麗至有走卒奴婢被綺縠著珠璣京師尚若斯何以示四逺設張法禁懇惻分明而有司惰任訖不奉行秋節既立鷙鳥將用【鷙鳥鷹鸇之類月令孟秋鷹乃祭鳥始用行戮言有司怠惰不遵法令將欲糾其罪順秋行誅同鷹鸇之鷙擊也】且復重申以觀後效
  順帝【諱保安帝子】
  勑桂陽太守文礱【永建四年】
  海内頗有災異朝廷脩政大官減膳珍玩不御而桂陽太守文礱【礱力公反】不惟竭忠宣暢本朝而逺獻大珠以求幸媚今封以還之
  桓帝【諱志肅宗曽孫】
  災異詔【永興元年六月彭城泗水増長逆流京師蝗東海胊山崩九月朔日有食之乃
  下詔】
  朝政失中雲漢作旱川靈涌水蝗蟲孽蔓殘我百榖太陽虧光饑饉薦臻其不被害郡縣當為饑餒者儲天下一家趣不糜爛則為國寶其禁郡國不得賣酒祠祀裁足










  御選古文淵鑒巻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十八目録
  漢
  竇融
  責讓隗囂書
  馬援
  與楊廣書
  朱勃
  追訟馬援書
  班彪
  請置太子諸王官屬疏
  乞優答北匈奴奏
  王命論
  桓譚
  上時政疏
  復上時政疏
  杜林
  論増科禁疏
  張純
  正昭穆疏
  鄭興
  日食疏
  陳元
  請立左氏疏
  朱浮
  日食疏
  與彭寵書
  第五倫
  論竇氏疏
  勸成風徳疏
  韋彪
  置官選職疏
  孔僖
  上章帝自訟書
  何敞
  諫用竇氏疏
  徐防
  論五經章句疏
  魯恭
  諫盛夏斷獄疏
  魯丕
  舉賢良方正對策
  論經術疏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十八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漢
  竇融【字周公扶風平陵人章武侯廣國七世孫更始時為鉅鹿太守以累世在河西知其土俗乃將家屬而西後歸光武封安豐侯】
  責讓隗囂書【融上書自通光武光武報以手詔融専心内向遣弟詣闕㑹囂反叛道絶乃遺書責讓之囂不納】
  伏惟將軍國富政修士兵懐附親遇戹㑹之際國家不利之時【謂漢遭王莽簒奪也】守節不回承事本朝後遣伯春【囂子恂之字也】委身於國無疑之誠於斯有效融等所以欣服高義願從役於將軍者良為此也而忿悁之間【悁恚也】改節易圖君臣分爭上下接兵委成功造難就去從議為横謀【去從背山東也為横通西蜀也】百年累之一朝毁之豈不惜乎殆執事者貪功建謀以至於此融竊痛之當今西州地勢局迫
  人兵離散易以輔人難以自建計若失路不反聞道猶迷不南合子陽則北走文伯耳【子陽公孫述文伯盧芳也】夫負虚交而易强禦恃逺救而輕近敵【負亦恃也易輕也恃公孫述而輕光武也】未見其利也融聞智者不違衆以舉事仁者不違義以要功今以小敵大於衆何如【言危衆也】弃子徼功於義何如【言違義也】且初事本朝稽首北面忠臣節也及遣伯春垂涕相送慈父恩也俄而背之謂吏士何忍而弃之謂留子何【留子謂見在之子對伯春故曰留也】自起兵以來轉相攻擊城郭皆為丘墟生人轉於溝壑今其存者非鋒刃之餘則流亡之孤迄今傷痍之恥未愈哭泣之聲尚聞幸賴天運少還而大將軍復重於難是使積疴不得遂瘳幼孤將復流離其為悲痛尤足愍傷言之可為酸鼻庸人且猶不忍况仁者乎融聞為忠甚易得宜實難憂人大過以徳取怨知且以言獲罪也區區所獻惟將軍省焉
  馬援【字文淵扶風茂陵人世祖即位援留西州隗囂甚敬重之後歸世祖立功殊域封新息侯】與楊廣書【㧞詣洛陽陳滅囂之術因使援游說囂諸將離其友黨又為書與囂將楊kao廣云】
  春卿無恙【春卿楊廣字】前别冀南寂無音驛援間還長安因留上林竊見四海已定兆民同情而季孟【隗囂字】閉拒背畔為天下表的【表猶標也言為標準謂射的也言背叛之罪為天下所指射也】常懼海内切齒思相屠裂故遺書戀戀以致惻隠之計乃聞季孟歸罪於援而納王游翁諂邪之說【游翁王元字】自謂函谷以西舉足可定以今而觀竟何如耶援間至河内過存伯春【存猶問也時囂子恂在帝所】見其奴吉從西方還説伯春小弟仲舒望見吉欲問伯春無他否竟不能言曉夕號泣婉轉塵中又說其家悲愁之狀不可言也夫怨讐可刺不可毁援聞之不自知泣下也援素知季孟孝愛曽閔不過夫孝於其親豈不慈於其子可有子抱三木而跳梁妄作自同分羮之事乎季孟平生自言所以擁兵衆者欲以保全父母之國而完墳墓也又言茍厚士大夫而已而今所欲全者將破亡之所欲完者將毁傷之所欲厚者將反薄之季孟嘗折愧子陽而不受其爵【愧猶辱也】今更共陸陸【陸陸猶碌碌也】欲往附之將難為顔乎若復責以重質當安從得子主給是哉往時子陽獨欲以王相待【謂欲封為朔寧王也】而春卿拒之今者歸老更欲低頭與小兒曹共槽櫪而食併肩側身於怨家之朝乎男兒欲死何傷而拘游哉【游浮也】今國家待春卿意深宜使牛孺卿與諸耆老大人【大人謂豪傑也】共說季孟若計畫不從真可引領去矣前披輿地圖見天下郡國百有六所奈何欲以區區二邦以當諸夏百有四乎春卿事季孟外有君臣之義内有朋友之道言君臣耶固當諫爭語朋友耶應有切磋豈有知其無成而但萎腇咋舌义手從俗乎【萎腇耎弱也○萎於偽反腇乃罪反】及今成計殊尚善也過是欲少味矣【以食為喻】且來君叔【來歙字】天下信士朝廷重之其意依依常獨為西州言援商朝廷尤欲立信於此【商度也】必不負約援不得久留願急賜報
  朱勃【字叔陽扶風人年十二常援兄况方領矩步辭言雅援裁知書見之自失况知其意乃自酌酒慰援及援為將軍封侯勃不遇縣令援待以舊恩而卑侮之勃愈身自親及援遇讒惟勃能終焉】
  追訟馬援書
  臣聞王徳聖政不忘人之功採其一美不求備於衆故高祖赦蒯通而以王禮葬田横大臣曠然咸不自疑夫大將在外讒言在内㣲過輙記大功不計誠為國之所慎也故章邯畏口而奔楚【章邯為秦將畏趙高讒之遂降項羽】燕將據聊而不下【燕將攻下聊城人或讒之於燕燕將懼誅因保守聊城不敢歸】豈其甘心末規哉悼巧言之傷類也【末規猶下計也】竊見故伏波將軍新息侯馬援自西州欽慕聖義間關險難觸冒萬死孤立羣貴之間傍無一言之佐馳深淵入虎口豈顧計哉寧自知當要七郡之使徼封侯之福耶八年車駕西討隗囂國計狐疑衆營未集援建宜進之䇿卒破西州及吳漢下隴冀路斷隔惟獨狄道為國堅守士民饑困寄命漏刻援奉詔西使鎮慰邉衆乃招集豪傑曉誘羌戎謀如涌泉勢如轉規【規員也】遂救倒懸之急存幾亡之城兵全師進因糧敵人隴冀略平而獨守空郡兵動有功師進輙克誅鋤先零緣入山谷猛怒力戰飛矢貫脛又出征交阯土多瘴氣援與妻子生訣無悔吝之心【吝猶恨也】遂斬滅徵側克平一州【南海蒼梧鬱林合浦交阯日南九真皆屬交州】間復南討立陷臨鄉師已有業未竟而死吏士雖疫援不獨存夫戰或以久而立功或以速而致敗深入未必為得不進未必為非人情豈樂久屯絶地不生歸哉惟援得事朝廷二十二年北出塞漠南渡江海觸冒害氣僵死軍事名滅爵絶國土不傳海内不知其過衆庶未聞其毁卒遇三夫之言横被誣罔之讒【韓子曰龎共與太子質於邯鄲共謂魏王曰今一人言市有虎王信乎王曰否二人言信乎王曰否三人言王信乎曰寡人信龎共曰夫市無虎明矣然三人言誠市有虎今邯鄲去魏逺於市謗臣者過三人願王熟察之】家屬杜門葬不歸墓怨隙並興宗親怖慄死者不能自列生者莫為之訟臣竊傷之夫明主醲於用賞約於用刑高祖嘗與陳平金四萬斤以間楚軍不問出入所為豈復疑以錢穀間哉夫操孔父之忠而不能自免於讒此鄒陽之所悲也【鄒陽言曰昔者魯聴季孫之說而逐孔子宋信子罕之計而囚墨翟夫以孔墨之辯不能自免於讒諛】詩云取彼讒人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有北不受投畀有昊【小雅巷伯之篇】此言欲令上天而平其惡惟陛下留思豎儒之言無使功臣懐恨黄泉臣聞春秋之義罪以功除聖王之祀臣有五義【禮記曰夫聖王之制祀也法施于人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禦大災則祀之能捍大患則祀之】若援所謂以死勤事者也願下公卿平援功罪宜絶宜續以厭海内之望臣年已六十常伏田里竊感樂布哭彭越之義【彭越為梁王欒布為梁大夫使於齊越以謀反梟首洛陽詔有收視者捕之布使還奏事越頭下祠而哭之】冒陳悲憤戰慄闕庭【書奏報歸田里】
  班彪【字叔皮扶風安陵人官望都長】
  請置太子諸王官屬疏【時東宫初建諸王國並開而官屬末備師保多闕彪上言帝納之】
  孔子稱性相近習相逺也賈誼以為習與善人居不能無為善猶生長於齊不能無齊言也習與惡人居不能無惡猶生長於楚不能無楚言也是以聖人審所與居而戒慎所習昔成王之為孺子出則周公召公太史佚入則太顛閎夭南宫括散宜生左右前後禮無違者故成王一日即位天下曠然太平是以春秋愛子教以義方不納于邪驕奢淫佚所自邪也詩云貽厥孫謀以燕翼子【大雅文王有聲之篇】言武王之謀遺子孫也漢興太宗使鼂錯導太子以法術【文帝時錯為太子家令】賈誼教梁王以詩書【誼為梁王太傅】及至中宗亦令劉向王襃蕭望之周堪之徒以文章之學保訓東宫以下【中宗宣帝也時元帝為太子宣帝使王襃劉向等之太子宫娛侍太子朝夕誦讀蕭望之為太傅周堪為少傅】莫不崇簡其人就成徳器今皇太子諸王雖結髮學問修習禮樂而傅相未置賢才官屬多闕舊典宜博選名儒有威重明通政事者以為太子太傅東宫及諸王國備置官屬又舊制太子食湯沐十縣設周衛交㦸五日一朝因坐東廂省視膳食其非朝日使僕中允旦旦請問而已明不媟黷廣其敬也乞優答北匈奴奏【建武二十八年北匈奴復遣使詣闕貢馬及裘更乞和親并請音樂又求率西域諸國胡客與俱獻見帝下三府議酬答之宜司徒掾彪奏云云帝悉從之】
  臣聞孝宣皇帝勅邊守尉曰匈奴大國多變詐交接得其情則卻敵折衝應對入其數則反為輕欺今北匈奴見南單于來附懼謀其國故數乞和親又逺驅牛馬與漢合市重遣名王多所貢獻斯皆外示富强以相欺誕也臣見其獻益重知其國益虛歸親愈數為懼愈多然今既未獲助南則亦不宜絶北羈縻之義禮無不答謂可頗加賞賜略與所獻相當明加曉告以前世呼韓邪郅支行事報答之辭令必有適今立稾草并上曰單于不忘漢恩追念先祖舊約欲修和親以輔身安國計議甚高為單于嘉之往者匈奴數有乖亂呼韓郅支自相讐隙並䝉孝宣皇帝垂恩救䕶故各遣侍子稱藩保塞其後郅支忿戾自絶皇澤而呼韓附親忠孝彌著及漢滅郅支遂保國傳嗣子孫相繼今南單于攜衆南向欵塞歸命自以呼韓嫡長次第當立而侵奪失職猜疑相背數請兵將歸埽北庭䇿謀紛紜無所不至惟念斯言不可獨聴又以北單于比年貢獻欲修和親故拒而未許將以成單于忠孝之義漢秉威信總率萬國日月所照皆為臣妾殊俗百蠻義無親疎服順者襃賞畔逆者誅罸善惡之效呼韓郅支是也今單于欲修和親欵誠已達何嫌而欲率西域諸國俱來獻見西域國屬匈奴與屬漢何異單于數連兵亂國内虚耗貢物裁以通禮何必獻馬裘今齎雜繒五百匹弓鞬韥丸一矢四發遣遺單于又賜獻馬左骨都侯右谷蠡王雜繒各四百匹斬馬劒各一單于前言先帝時所賜呼韓邪竽瑟空侯皆敗願復裁賜念單于國尚未安方厲武節以戰攻為務竽瑟之用不如良弓利劒故未以齎朕不愛小物於單于便宜所欲遣驛以聞
  王命論【王命帝王受命也時隗囂據隴右問彪曰往者周亡戰國並争天下分裂意者從横之事復起於今乎彪乃作此論以悟之】
  昔在帝堯之禪曰咨爾舜天之厯數在爾躬舜亦以命禹暨于稷契咸佐唐虞光濟四海奕世載徳至於湯武而有天下雖其遭遇異時禪代不同至於應天順人其揆一焉是故劉氏承堯之祚氏族之世著於春秋唐據火徳而漢紹之【陶唐氏既衰其後有劉累范氏其後也范氏為晉士師魯文公世奔秦後歸於晉其處者為劉氏帝系曰帝堯封于唐為火徳漢承堯故亦以火徳王】始起沛澤則神母夜號以彰赤帝之符【即哭白蛇事也】由是言之帝王之祚必有明聖顯懿之徳豐功厚利積累之業然後精誠通於神明流澤加於生民故能為鬼神所福饗天下所歸往未見運世無本功徳不紀而得崛起在此位者也世俗見高祖興於布衣不達其故以為適遭暴亂得奮其劔遊說之士至比天下於逐鹿幸捷而得之不知神器有命不可以智力求悲夫此世之所以多亂臣賊子者也若然者豈徒闇於天道哉又不覩之於人事矣夫餓饉流饑寒道路【流謂逃流賤之人】思有裋褐之襲擔石之蓄所願不過一金終於轉死溝壑何則貧窮亦有命也况乎天子之貴四海之富神明之祚可得而妄處哉故雖遭罹厄㑹竊其權柄勇如信布强如項籍成如王莽然卒潤鑊伏鑕烹醢分裂又况么麽不及數子而欲闇干天位者乎是故駑蹇之乘不騁千里之塗燕雀之疇不奮六翮之用楶梲之材不荷棟梁之任【栭謂之楶梁上楹謂之梲蓋小材也○楶音節棁之劣切】斗筲之子不秉帝王之重易曰鼎折足覆公餗不勝其任也當秦之末豪傑共推陳嬰而王之嬰母止之曰自吾為子家婦而世貧賤卒富貴不祥不如以兵屬人事成少受其利不成禍有所歸嬰從其言而陳氏以寧王陵之母亦見項氏之必亡而劉氏之將興也是時陵為漢將而母獲於楚有漢使來陵母見之謂曰願告吾子漢王長者必得天下子謹事之無有二心遂對漢使伏劔而死以固勉陵其後果定於漢陵為漢相封侯夫以匹婦之明猶能推事理之致探禍福之機全宗祀於無窮垂䇿書於春秋而况大丈夫之事乎是故窮達有命吉凶由人嬰母知廢陵母知興審此二者帝王之分決矣蓋在高祖其興也有五一曰帝堯之苗裔二曰體貌多竒異三曰神武有徵應四曰寛明而仁恕五曰知人善任使加之以信誠好謀達於聽受見善如不及用人如由巳從諫如順流趣時如響起當食吐哺納子房之䇿拔足揮洗揖酈生之說悟戍卒之言㫁懐土之情【高祖西都洛陽戍卒婁敬言不如入關據秦之固是日車駕西都長安】高四皓之名割肌膚之愛【因四皓而不立趙王故曰割】舉韓信於行陣收陳平於亡命英雄陳力羣䇿畢舉此高祖之大略所以成帝業也若乃靈瑞符應又可略聞矣初劉媪妊高祖而夢與神遇震電晦冥有龍蛇之怪及長而多靈有異於衆是以王武感物而折契【高祖㣲時嘗從王媪武負二人賖酒既醉臥二人見其上有怪異遂毁契不取財】呂公覩形而進女秦王東游以厭其氣呂后望雲而知其處始受命則白蛇分西入關則五星聚故淮隂留侯謂之天授非人力也歴古今之得失騐行事之成敗稽帝王之世運考五者之所謂【五者即前其興也有五】取舍不厭斯位符瑞不同斯度而茍昧權利越次妄據外不量力内不知命則必喪保家之主失天年之壽【趙孟過鄭印段賦蟋蟀趙孟曰保家之主也】遇折足之凶伏斧鉞之誅英雄誠知覺悟畏若禍戒超然逺覽淵然深識收陵嬰之明分絶信布之覬覦距逐鹿之瞽說審神器之有授無貪不可冀為二母之所笑則福祚流於子孫天禄其永終矣桓譚【字君山沛國相人博學多通徧習五經皆詁訓大義不為章句世祖即位大司空宋薦譚拜議郎給事中】
  上時政疏【時天下初平法令未定譚初言事不合至是復上疏】
  臣聞國之廢興在於政事政事得失由乎輔佐輔佐賢明則俊士充朝而理合世務輔佐不明則論失時宜而舉多過事夫有國之君俱欲興化建善然而政道未理者其所謂賢者異也昔楚莊王問孫叔敖曰寡人未得所以為國是也叔敖曰國之有是衆所惡也恐王不能定也王曰不定獨在君亦在臣乎對曰君驕士曰士非我無從富貴士驕君曰君非士無從安存人君或至失國而不悟士或至饑寒而不進君臣不合則國是無從定矣莊王曰善願相國與大夫共定國是也蓋善政者視俗而施教察失而立防威徳更興文武迭用然後政調於時而躁人可定【躁猶動也謂躁撓不定之人也】昔董仲舒言理國譬若琴瑟其不調者則解而更張夫更張難行而拂衆者亡是故賈誼以才逐而鼂錯以智死世雖有殊能而終莫敢談者懼於前事也且設法禁者非能盡塞天下之姦皆合衆人之所欲也大抵取便國利事多者則可矣夫張官置吏以理萬人縣賞設罰以别善惡惡人誅傷則善人䝉福矣今人相殺傷雖已伏法而私結怨讐子孫相報後忿深前至於滅戸殄業而俗稱豪健故雖有怯弱猶勉而行之此為聴人自理而無復法禁者也今宜申明舊令若已伏官誅而私相傷殺者雖一身逃亡皆徙家屬於邊其相傷者加常二等不得雇山贖罪【漢書音義曰令甲女子犯徒遣歸家毎月出錢雇人於山伐木名曰雇山】如此則仇怨自解盜賊息矣夫理國之道舉本業而抑末利是以先帝禁人二業錮商賈不得宦為吏【高祖時令賈人不得衣絲乘車市井子孫不得宦為吏】此所以抑并兼長廉恥也今富商大賈多放田貨中家子弟為之保役【中家猶中等也保役猶保信也】趨走與臣僕等勤收稅與封君比入【中家子為之保役趨走俯伏譬若臣僕也】是以衆人慕效不耕而食至乃多通侈靡以淫耳目今可令諸商賈自相糾告若非身力所得皆以臧畀告者如此則専役一已不敢以貨與人事寡力弱必歸功田畝田畝修則穀入多而地力盡矣又見法令決事輕重不齊或一事殊法同罪異論姦吏得因緣為市所欲活則出生議所欲陷則與死比是為刑開二門也今可令通義理明習法律者校定科比【科謂事條比謂類例】一其法度班下郡國蠲除故條如此天下知方而獄無怨濫矣【書奏不省】
  復上時政疏【時帝方信讖多以决定嫌疑又醻賞少薄天下不時安定譚復上疏帝省奏愈不悦】
  臣前獻瞽言未䝉詔報不勝憤懣冒死復陳愚夫䇿謀有益於政道者以合人心而得事理也凡人情忽於見事而貴於異聞觀先王之所記述咸以仁義正道為本非有竒怪虚誕之事葢天道性命人所難言也自子貢以下不得而聞况後世淺儒能通之乎今諸巧慧小才伎數之人増益圖書矯稱讖記【圗書即讖緯符命之類也】以欺惑貪邪詿誤人主焉可不抑逺之哉臣譚伏聞陛下窮折方士黄白之術甚為明矣【黄白謂以藥化成金銀也】而乃欲聽納讖記又何誤也其事雖有時合譬猶卜數隻偶之類【言偶中也】陛下宜垂明聴發聖意屏羣小之曲說述五經之正義畧靁同之俗語詳通人之雅謀又臣聞安平則尊道術之士有難則貴介胄之臣今聖朝興復祖統為人臣主而四方盜賊未盡歸伏者此權謀未得也臣譚伏覩陛下用兵諸所降下既無重賞以相恩誘或至虜掠奪其財物是以兵長渠率各生狐疑黨輩連結嵗月不解古人有言曰天下皆知取之為取而莫知與之為取【言先驍與之後乃可取之】陛下誠能輕爵重賞與士共之則何招而不至何說而不釋何向而不開何征而不克如此則能以狹為廣以遲為速亡者復存失者復得矣
  杜林【字伯山扶風茂陵人官至大司空】
  論増科禁疏【光武時羣臣上言請増科禁詔下公卿議林疏奏帝從之】
  夫人情挫辱則義節之風損法防繁多則茍免之行興孔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徳齊之以禮有恥且格古之明王深識逺慮動居其厚不務多辟周之五刑不過三千大漢初興詳覽失得故破矩為圓斵雕為樸蠲除苛政更立疏網海内歡欣人懐寛徳及至其後漸以滋章吹毛索疵詆欺無限【詆欺謂飾非成釁非其本罪】果桃菜茹之餽集以成臧【臧與贓同】小事無妨於義以為大戮故國無廉士家無完行至於法不能禁令不能止上下相遁為敝彌深臣愚以為宜如舊制不合翻移
  張純【字伯仁京兆杜陵人安世四世孫官至大司空】
  正昭穆疏【建武初宗廟未定昭穆失序純乃與太僕朱浮共上疏云】
  陛下興於匹庶蕩滌天下誅鋤暴亂興繼祖宗竊以經義所紀人事衆心雖實同創革而名為中興宜奉先帝恭承祭祀者也元帝以來宗廟奉祠高皇帝為受命祖孝文皇帝為太宗孝武皇帝為世宗皆如舊制又立親廟四世推南頓君以上盡於舂陵節侯【南頓令欽即光武之父舂陵侯買光武高祖也】禮為人後者則為之子既事大宗則降其私親【大宗謂元帝也據代相承高祖至元帝八代光武即高祖九代孫以代數相推故繼體元帝】今禘祫高廟陳序昭穆而舂陵四世君臣並列以卑厠尊不合禮意設不遭王莽而國嗣無寄推求宗室以陛下繼統者安得復顧私親違禮制乎昔高帝以自受命不由太上宣帝以孫後祖不敢私親故為父立廟獨羣臣侍祠臣愚謂宜除今親廟以則二帝舊典願下有司博採其議【詔下公卿大司徒戴涉大司空竇融議宜以宣元成哀平五帝四世代今親廟宣元皇帝尊為祖父可親奉祀成帝以下有司行事别為南頓君立皇考廟其祭上至春陵節侯羣臣奉祠以明尊尊之敬親親之恩帝從之】
  鄭興【字少贛河南開封人興好古學世言左氏者多祖於興終蓮勺令】
  日食疏【建武七年三月晦日食興疏奏多有所納】
  春秋以天反時為災地反物為妖人反徳為亂亂則妖災生往年以來謫咎連見意者執事頗有缺焉按春秋昭公十七年夏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傳曰日過分而未至【言過春分而未及夏至也】三辰有災於是百官降物【素服也】君不舉【不舉盛饌】避移時【避正寢過日食時也】樂用鼓祝用幣史用辭今孟夏純乾用事隂氣未作其災尤重夫國無善政則讁見日月變咎之來不可不慎其要在因人之心擇人處位也堯知鯀不可用而用之者屈已之明因人之心也齊桓反政而相管仲晉文歸國而任郄縠者是不私其私擇人處位也今公卿大夫多舉漁陽太守郭伋可大司空者而不以時定道路流言咸曰朝廷欲用功臣功臣用則人位謬矣願陛下上師唐虞下覽齊晉以成屈已從衆之徳以濟羣臣讓善之功夫日月交㑹數應在朔而頃年日食每多在晦先時而合皆月行疾也日君象而月臣象君亢急則臣下促迫故行疾也今年正月繁霜【正月夏之四月】自爾以來率多寒日此亦急咎之罸【書曰急恒寒若】天子賢聖之君猶慈父之於孝子也丁寧申戒欲其反政故災變仍見此乃國之福也今陛下高明而羣臣惶促宜留思柔尅之政垂意洪範之法博採廣謀納羣下之䇿
  陳元【字長孫蒼梧廣信人父欽習左氏春秋事黎陽賈䕶與劉歆同時而别自名家元少傳父業為之訓詁鋭精覃思至不與鄉里通以父任為郎建武初元與桓譚杜林鄭興俱為學者所宗】
  請立左氏疏【時議欲立左氏傳博士范升奏以為左氏淺末不宜立元聞之乃詣闕上疏】
  陛下撥亂反正文武並用深愍經蓺謬雜真偽錯亂毎臨朝日輙延羣臣講論聖道知丘明至賢親受孔子而公羊穀梁傳聞於後世故詔立左氏博詢可否示不専已盡之羣下也今論者沉溺所習翫守舊聞固執虚言傳受之辭以非親見實事之道左氏孤學少與【與猶黨也】遂為異家之所覆冒夫至音不合衆聴故伯牙絶絃【鍾子期死伯牙破琴絶絃不復鼓琴】至寳不同衆好故卞和泣血【卞和得寶玉獻楚武王文王皆被刖至成王時卞和抱其璞于郊泣盡以血繼之王乃使玉尹攻之果得寳玉】仲尼聖徳而不容於世况乎竹帛餘文其為雷同者所排固其宜也非陛下至明孰能察之臣元竊見博士范升等所議奏左氏春秋不可立及太史公違戾凡四十五事業升等所言前後相違皆斷截小文媟黷㣲辭以年數小差掇為巨謬遺脱纎微指為大尤抉瑕摘釁掩其美所謂小辯破言小言破道者也【大戴記小辯篇孔子曰小辯破言小言破義小義破道】升等又曰先帝不以左氏為經故不置博士後主所宜因襲臣愚以為若先帝所行而後主必行者則盤庚不當遷於殷周公不當營洛邑陛下不當都山東也往者孝武皇帝好公羊衛太子好穀梁有詔詔太子受公羊不得受穀梁孝宣皇帝在人間時聞衛太子好榖梁於是獨學之及即位為石渠論而榖梁氏興【宣帝露三年詔諸儒講論五經於石渠閣】至今與公羊並行此先帝後帝各有所立不必其相因也孔子曰純儉吾從衆至於拜下則違之夫明者獨見不惑於朱紫聴者獨聞不謬於清濁故離朱不為巧移目【離朱一號離婁】師曠不為新聲易耳【衛靈公將之晉宿於濮水之上夜聞新聲召師涓告之曰為我聴冩之曰臣得之矣遂之晉晉平公饗之酒酣靈公曰有新聲願奏之乃令師涓鼓琴未終師曠止之曰此亡國之聲也】方今干戈少弭戎事略戢留思聖藝眷顧儒雅採孔子下拜之義卒淵聖獨見之㫖分明黒白建立左氏解釋先聖之積結洮汰學者之累惑【洮汰猶洗濯也】使基業垂於萬世後進無復狐疑則天下幸甚臣元愚鄙常傳師言如得以褐衣召見俯伏庭下誦孔氏之正道理丘明之宿寃若辭不合經事不稽古退就重誅雖死之日生之年也【書奏下其議范升復與元相辨難凡十餘上帝卒立左氐學太常選博士四人元為第一帝以元新忿爭乃用其次司從事李封於是諸儒以左氏之立論議讙譁自公卿以下數廷争之㑹封病卒左氏復廢】
  朱浮【字叔元沛國蕭人官至大司空封新息侯】
  日食疏【時帝以二千石長吏多不勝任有纖微之過者必見斥罷交易紛擾百姓不寧㑹有日食之異浮乃上疏】
  臣聞日者衆陽之所宗君上之位也凡居官治民據郡典縣皆為陽為上為尊為長若陽上不明尊長不足則干動三光垂示王者五典紀國家之政【五典五經也】鴻範别災異之文皆宣明天道以徵來事者也陛下哀愍海内新離禍毒保宥生人使得蘇息而今牧人之吏多未稱職小違理實輙見斥罷豈不粲然黒白分明哉然以堯舜之盛猶加三考大漢之興亦累功效吏皆積久養老於官至名子孫因為氏姓【前書武帝時漢有天下已七十餘年為吏者長子孫居官者以為姓號人人自愛而重犯法音義曰時無事吏不數轉至於子孫而不轉職今倉氏庫氏因以為姓即倉庫吏之後也】當時吏職何能悉理論議之徒豈不諠譁蓋以為天地之功不可倉卒艱難之業當累日也而間者守宰數見換易迎新相代疲勞道路㝷其視事日淺未足昭見其職既加嚴切人不自保各相顧望無自安之心有司或因睚眦以騁私怨茍求長短求媚上意二千石及長吏迫於舉劾懼於刺譏故争飾詐偽以希虚譽斯皆羣陽騷動日月失行之應夫物暴長者必夭折功卒成者必亟壊如摧長久之業而造速成之功非陛下之福也天下非一時之用也海内非一旦之功也願陛下遊意於經年之外望化於一世之後天下幸甚【帝下其議羣臣多同於浮自是牧守易代頗簡】
  與彭寵書【時浮為幽州牧寵為漁陽太守浮性急寵亦負其功嫌怨轉積浮宻表寵遣吏迎妻不迎母又受貨賄多聚兵穀意計難量寵既積怨聞之怒舉兵攻浮浮書責之寵得書愈怒攻浮轉急】
  蓋聞智者順時而謀愚者逆理而動常竊悲京城太叔以不知足而無賢輔卒自棄於鄭也伯通以名字典郡有佐命之功臨民親職愛惜倉庫【伯通彭寵字名字謂聲譽也典郡謂太守也佐命謂輔受命者】而浮秉征伐之任欲權時救急二者皆為國耳即疑浮相譖何不詣闕自陳而為族滅之計乎朝廷之於伯通恩亦厚矣委以大郡任以威武事有柱石之寄情同子孫之親匹夫媵母尚能致命一飡【匹夫媵母皆卑賤無職之人言感一飡之恵尚能致死命以報】豈有身帶三綬職典大邦而不顧恩義生心外叛者乎【三綬者古人兼官一官一綬也】伯通與吏民語何以為顔行步拜起何以為容坐臥念之何以為心引鏡窺影何以施眉目舉措建功何以為人惜乎棄休令之嘉名造梟鴟之逆謀捐傳葉之慶祚【言寵已封侯可傳子孫也】招破敗之重災高論堯舜之道不忍桀紂之性生為世笑死為愚鬼不亦哀乎伯通與耿俠游俱起佐命同被國恩【俠游耿况字也况為上谷大守初與寵結謀共歸光武也】俠游謙讓屢有降挹之言【挹損也】而伯通自伐以為功高天下往時遼東有豕生子白頭異而獻之行至河東見羣豕皆白懐慚而還若以子之功論於朝廷則為遼東豕也【言朝廷之人如寵功者不少】今乃愚妄自比六國六國之時其勢各盛廓地數千里勝兵將百萬故能據國相持多歴年所【所數也】今天下幾里列郡幾城【幾者假設問辭言今天下非比六國時也】奈何以區區漁陽而結怨天子此猶河濵之人捧土以塞孟津多見其不知量也方今天下適定海内願安士無賢不肖皆樂立名於世而伯通獨中風狂走自損盛時内聴驕婦之失計外信讒邪之諛言【浮宻奏寵上徵之寵既自疑其妻勸寵無應徵寵與所親信吏計議吏皆勸寵止不應徵】長為羣后惡法【羣后指功臣巳封者而言惡法亦鑒戒也】永為功臣鑒戒豈不誤哉定海内者無私讐勿以前事自疑【定海内指光武而言前事指寵不應徵而言】願留意顧老母少弟凡舉事無為親厚者所痛而為見讐者所快
  第五倫【字伯魚京兆長陵人建武中舉孝廉拜㑹稽太守再遷蜀郡章帝即位代牟融為司空】
  論竇氏疏【竇憲章徳皇后之兄章帝世諸馬得罪歸國竇氏始貴倫上疏】
  臣得以空虚之質當輔弼之任素性駑怯位尊爵重拘迫大義思自䇿厲雖遭百死不敢擇地又况親遇危言之世哉今承百王之敝人尚文巧咸趨邪路莫能守正伏見虎賁中郎將竇憲椒房之親典司禁兵出入省闈年盛志美卑謙樂善此誠其好士交結之方然諸出入貴戚者類多瑕釁禁錮之人尤少守約安貧之節士大夫無志之徒更相販賣雲集其門衆喣飄山聚蚊成雷蓋驕佚所從生也三輔論議者至云以貴戚廢錮當復以貴戚浣濯之猶解酲當以酒也【病酒曰酲】詖險趨勢之徒誠不可親近臣愚願陛下中宫嚴勅憲等閉門自守無妄交通士大夫防其未萌慮於無形令憲永保福禄君臣交歡無纖介之隙此臣之至所願也
  勸成風徳疏【倫常疾俗吏苛刻及為三公値章帝長者屢有善政乃上疏襃稱盛美因以勸成風徳】
  陛下即位躬天然之徳體宴宴之姿以寛臨下出入四年前嵗誅刺史二千石貪殘者六人斯皆明聖所鑒非羣下所及然詔書每下寛和而政急不解務存節儉而奢侈不止者咎在俗敝羣下不稱故也光武承王莽之餘頗以嚴猛為政後代因之遂成風化郡國所舉類多辦職俗吏殊未有寛博之選以應上求者也陳留令劉豫冠軍令駟協並以刻薄之姿臨人宰邑専念掠殺務為嚴苦吏民愁怨莫不疾之而今之議者反以為能違天心失經義誠不可不慎也非徒應坐豫協亦當宜譴舉者務進仁賢以任時政不過數人則風俗自化矣臣嘗讀書記知秦以酷急亡國又目見王莽亦以苛法自滅故勤勤懇懇實在於此又聞諸王主貴戚驕奢踰制京師尚然何以示逺故曰其身不正雖令不從以身教者從以言教者訟夫隂陽和嵗乃豐君臣同心化乃成也其刺史太守以下拜除京師及道出洛陽者宜皆召見可因博問四方兼以觀察其人諸上書言事有不合者可但報歸田里不宜過加喜怒以明在寛臣愚不足採
  韋彪【字孟達扶風平陵人官至大鴻臚】
  置官選職疏【時吏多以苛刻為能又選職不必以才因盛夏多寒乃上疏】
  臣聞政化之本必順隂陽伏見立夏以來當暑而寒殆以刑罰刻急郡國不奉時令之所致也農人急於務而苛吏奪其時賦發充常調而貪吏割其財此其巨患也夫欲急人所務當先除其所患天下樞要在於尚書尚書之選豈可不重而間者多從郎官超升此位雖曉習文法長於應對然察察小慧類無大能宜簡嘗歴州宰素有名者雖進退舒遲時有不逮然端心向公奉職周宻宜鑒嗇夫捷急之對深思絳侯木訥之功也往時楚獄大起故置令史以助郎職而類多小人好為姦利今者務簡皆可停省又諫議之職應多公直之士通才謇正有補益於朝者今或從徵試輩為大夫又御史外遷動據州郡並宜清選其任責以言績其二千石視事雖久而為吏民所便安者宜増秩重賞勿妄遷徙惟留聖心
  孔僖【字仲和魯國魯人自安國以下世傳古文尚書毛詩官臨晉令】
  上章帝自訟書【僖遊太學鄰房生梁郁隂上書告僖誹謗武帝譏刺當世事下有司僖以吏捕方至恐誅乃上書自訟帝省奏立詔勿問拜僖蘭臺令史】
  臣之愚意以為凡言誹謗者謂實無此事而虚加誣之也至如孝武皇帝政之美惡顯在漢史坦如日月是為直說書傳實事非虚謗也夫帝者為善則天下之善咸歸焉其不善則天下之惡亦萃焉斯皆有以致之故不可以誅於人也【誅責也】且陛下即位以來政教未過而徳澤有加【言政教未有過失也】天下所具也【言具知也】臣等獨何譏刺哉假使所非實是則固應悛改儻其不當亦宜含容又何罪焉陛下不推原大數深自為計徒肆私忿以快其意臣等受戮死即死耳顧天下之人必回視易慮以此事闚陛下心自今以後茍見不可之事終莫復言者矣臣之所以不愛其死猶敢極言者誠為陛下深惜此大業陛下若不自惜則臣何賴焉齊桓公親揚其先君之惡以唱管仲【國語齊桓公親迎管仲於郊而與之坐問馬昔我先君襄公築臺以為高位田狩畢弋不聴國政卑聖侮士而唯女是崇是以國家不曰引不月長恐宗廟不掃除社稷不血食敢問為此若何】然後羣臣得盡其心今陛下乃欲以十世之武帝逺諱實事豈不與桓公異哉臣恐有司卒然見搆銜恨䝉枉不得自叙使後世論者擅以陛下有所方比寧可復使子孫追掩之乎謹詣闕伏待重誅
  何敞【字文高扶風平陵人和帝時為尚書數切諫言諸竇罪過憲等深惡之出為濟南太傅後復徵遷五官中郎坐詐病抵罪卒於家】
  諫用竇氏疏【時太后兄竇憲以車騎將軍擊匈奴詔使者為憲弟衛尉篤奉車都尉景大起邸第興造勞役百姓愁苦敞上疏切諫不報敞為尚書復上封事】
  夫忠臣憂世犯主嚴顔譏刺貴臣至以殺身滅家而猶為之者何邪君臣義重有不得已也臣伏見往事國之危亂家之將凶皆有所由較然易知昔鄭武姜之幸叔段衛莊公之寵州吁愛而不教終至凶戾由是觀之愛子若此猶饑而食之以毒適所以害之也伏見大將軍竇憲始遭大憂公卿比奏欲令典幹國事【比頻也幹主也】憲深執謙退固辭盛位懇懇勤勤言之深至天下聞之莫不悦喜今踰年無幾大禮未終卒然中改兄弟専朝憲秉三軍之重篤景總宮衛之權而虐用百姓奢侈僭偪誅戮無罪肆心自快今者論議洶洶咸謂叔段州吁復生於漢臣觀公卿懐持兩端不肯極言者以為憲等若有匪懈之志則已受吉甫襃申伯之功【申伯周宣王元舅也有令徳故尹吉甫作頌以美之】如憲等陷於罪辜則自取陳平周勃順呂后之權【呂后欲封呂禄呂産為王陳平周勃順㫖而封之呂后崩平勃合謀卒誅産禄也】終不以憲等吉凶為憂也臣敞區區誠欲計策兩安絶其綿綿塞其涓涓【周金人銘曰涓涓不壅終為江河綿綿不絶或成網羅】上不欲令皇太后損文母之號陛下有泉之譏【左傳鄭莊公寘姜氏於城潁誓之曰不及黄泉無相見也】下使憲等長保其福祐然臧獲之謀上安主父下存主母猶不免於嚴怒【臧獲奴婢賤稱也史記蘇秦謂燕王曰客有逺為吏其妻私人其夫將來妻作藥酒待之夫至妻使妾舉藥酒而進之妾欲言則恐逐其主母也欲勿言則恐殺其主父於是佯僵而棄酒主父怒笞之故妾偃而覆酒上存主父下存主母然終不免於笞】臣伏惟累祖䝉恩至臣八世【自膠東相成至敞凡八世】復以愚陋旬年之間歴顯位備機近毎念厚徳忽然忘生雖知言必夷滅而冒死自盡者誠不忍目見其禍而懐默茍全駙馬都尉瓌雖存弱冠有不隠之忠比請退身願抑家權可與參謀聽順其意誠宗廟至計竇氏之福
  徐防【字謁卿沛國銍人官至太尉安帝時以災異䇿免】
  五經章句疏【防以五經久逺聖意難明宜為章句以悟後學乃上疏詔從之】
  臣聞詩書禮樂定自孔子發明章句始於子夏其後諸家分析各有異說漢承亂秦經典廢絶本文畧存或無章句收拾闕遺建立明經博徵儒術開置太學孔聖既逺微㫖將絶故立博士十有四家【易有施孟梁丘賀京房書有歐陽和伯夏侯勝建詩有申公轅固韓嬰春秋有嚴彭祖顔安樂禮有戴徳戴勝光武時立十四博士】設甲乙之科【嵗課甲科四十人為郎中乙科二十人為太子舍人丙科四十人補文學掌故】以勉勸學者所以示人好惡改敝就善者也伏見太學試博士弟子皆以意說不修家法私相容隠開生姧路毎有䇿試輙興諍訟論議紛錯互相是非孔子稱述而不作又曰吾猶及史之闕文疾史有所不知而不肯闕也今不依章句妄生穿鑿以遵師為非義意說為得理輕侮道術寖以成俗誠非詔書實選本意改薄從忠三代常道専精務本儒學所先臣以為博士及甲乙䇿試宜從其家章句開五十難以試之解釋多者為上第引文明者為高說若不依先師義有相伐【伐謂自相攻伐也】皆正以為非五經各取上第六人論語不宜射策雖所失或久差可矯革魯恭【字仲康扶風平陵人章帝時拜中牟令専以徳化為理官至司徒】
  諫盛夏斷獄疏【初和帝末夏令麥秋得案騐薄刑而州郡好以苛察為政因遂盛夏斷獄恭上疏諫】
  臣伏見詔書敬若天時憂念萬民為崇和氣罪非殊死且勿案騐進柔良退貪殘奉時令所以助仁徳順昊天致和氣利黎民者也舊制至立秋乃行薄刑自永元十九年以來改用孟夏而刺史太守不深惟憂民息事之原進良退殘之化因以盛夏徵召農人拘對考騐連滯無已司典司京師四方是則而近於春月分行諸部託言勞來貧人而無隠惻之實煩擾郡縣亷考非急逮捕一人罪延十數上逆時氣下傷農業案易五月姤用事經曰后以施令誥四方言君以夏至之日施命令止四方行者所以助微隂也行者尚止之况於逮召考掠奪其時哉比年水旱傷稼人饑流冗【冗散也】今始夏百穀權輿陽氣胎養之時自三月以來隂寒不暖物當化變而不被和氣月令孟夏斷薄刑出輕繫行秋令則苦雨數來五榖不熟又曰仲夏挺重囚益其食【挺猶寛也】行秋令則草木零落人傷於疫夫斷薄刑者謂其輕罪已正不欲令久繫故時斷之也臣愚以為今孟夏之制可從此令其决獄案考皆以立秋為斷以順時節育成萬物則天地以和刑罰以清矣
  魯丕【字叔陵扶風平陵人恭之弟兼通五經以魯詩尚書教授為當世名儒累官侍中左中郎將再為三老】
  舉賢良方正對策【章帝建初元年詔舉賢良方正大司農劉寛舉丕時對䇿者百餘人惟丕在高第】
  政莫先於從民之所欲除民之所惡先教後刑先近後逺君為陽臣為隂君子為陽小人為隂京師為陽諸夏為隂男為陽女為隂樂和為陽憂苦為隂各得其所則和調精誠之所發無不感浹吏多不良在於賤徳而貴功欲速莫能修長久之道古者貢士得其人者有慶不得其人者有讓是以舉者務力行選舉不實咎在刺史二千石書曰天工人其代之觀人之道幼則觀其孝順而好學長則觀其慈愛而能教說難以觀其謀煩事以觀其治窮則觀其所守達則觀其所施此所以核之也民多貧困者急急則致寒寒則萬物多不成去本就末奢所致也制度明則民用足刑罰不中則於名不正正名之道所以明上下之稱班爵禄之制定卿大夫之位也獄訟不息在爭奪之心不絶法者民之儀表也法正則民慤吏民凋敝所從久矣不求其本浸以益甚吏政多欲速又州官秩卑而任重競為小功以求進取生凋弊之俗救弊莫若忠孔子曰孝慈則忠治姦詭之道必明慎刑罰孔子曰導之以禮樂而民和睦以犯難民忘其死死且忘之况使為禮義乎
  論經術疏【和帝召見諸儒丕與賈逵等相難數事帝善丕説特賜冠幘履韤衣一襲
  丕因上疏】
  臣以愚頑顯備大位犬馬氣衰猥得進見論難於前無所甄明衣服之賜誠為優過臣聞說經者傳先師之言非從巳出不得相讓相讓則道不明若規矩權衡之不可枉也難者必明其據説者務立其義浮華無用之言不陳於前故精思不勞而道術愈章法異者各令自說師法博觀其義覽詩人之㫖意察雅頌之始終明舜禹臯陶之相戒顯周公箕子之所陳觀乎人文化成天下陛下既廣納謇謇以開四聰無令芻蕘以言得罪既顯巖穴以求仁賢無使幽逺獨有遺失





  御選古文淵鑒巻十八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十九目録
  漢
  班固
  文帝紀贊
  武帝紀贊
  昭帝紀贊
  成帝紀贊
  諸侯王表序
  高惠高后文帝功臣表序
  外戚恩澤侯表序
  公孫卜式兒寛傳贊
  司馬遷傳贊
  公孫賀劉屈氂車千秋王訢楊敞蔡義陳萬年鄭等傳贊
  循吏傳序
  貨殖傳序
  游俠傳序
  西域傳贊
  崔駰
  誡竇憲書
  樊準
  勸興儒學疏
  陳忠
  論喪服疏
  容諫疏
  言中使疏
  翟酺
  諌外戚疏
  虞詡
  請復三郡疏
  左雄
  上順帝陳吏事疏
  郎顗
  上災異封事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十九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漢
  班固【字孟堅彪之子九嵗能屬文誦詩賦及長博貫載籍九流百家之言無不窮䆒以父彪所續前史未詳乃探撰前記綴集所聞以為漢書學者莫不諷誦焉初除蘭臺令史遷為郎坐竇憲賔客收繫死獄中】
  文帝紀贊
  孝文皇帝即位二十三年宮室苑囿車騎服御無所増益有不便輙弛以利民【弛廢弛○式爾反】嘗欲作露臺召匠計之直百金上曰百金中人十家之産也吾奉先帝宫室常恐羞之何以臺為身衣弋綈【弋黑色也綈厚繒○大奚反】所幸慎夫人衣不曳地帷帳無文繡以示敦樸為天下先治霸陵皆瓦器不得以金銀銅錫為飾因其山不起墳南越尉佗自立為帝召貴佗兄弟以徳懐之佗遂稱臣與匈
  奴結和親後而背約入盜令邊備守不發兵深入恐煩百姓吳王詐病不朝賜以几杖羣臣袁盎等諫說雖切常假借納用焉張武等受賄金錢覺更加賞賜以愧其心専務以徳化民是以海内殷富興於禮義斷獄數百幾致刑措嗚呼仁哉
  武帝紀贊
  漢承百王之高祖撥亂反正文景務在養民至於稽古禮文之事猶多闕焉孝武初立卓然罷黜百家【百家謂諸子雜說違背六經】表章六經遂疇咨海内舉其俊茂【疇誰也咨謀也言謀於衆人誰可為事者也】與之立功興太學修郊祀改正朔定歴數【正之成反】協音律作詩樂建封䄠【䄠禪同】禮百神紹周後號令文章煥焉可述後嗣得遵洪業而有三代之風如武帝之雄材大畧不改文景之恭儉以濟斯民雖詩書所稱何有加焉
  昭帝紀贊
  昔周成以孺子繼統而有管蔡四國流言之變孝昭幼年即位亦有燕蓋上官逆亂之謀成王不疑周公孝昭委任霍光各因其時以成名大矣哉承孝武奢侈餘敝師旅之後海内虚耗戸口減半光知時務之要輕繇薄賦與民休息【繇讀曰徭】至始元元鳳之間匈奴和親百姓充實舉賢良文學問民所疾苦議鹽鐵而罷酤尊號曰昭不亦宜乎
  成帝紀贊
  臣之姑充後宮為婕妤【班彪之姑也】父子昆弟侍帷幄數為臣言成帝善修容儀升車正立不内顧不疾言不親指臨朝淵嘿尊嚴若神可謂穆穆天子之容者矣博覽古今容受直辭公卿稱職奏議可述遭世承平上下和睦然湛於酒色【湛讀曰躭】趙氏亂内外家擅朝言之可為於邑【於邑短氣貌○於音烏】建始以來王氏始執國命哀平短祚莽遂簒位蓋其威福所由來者漸矣
  諸侯王表序
  昔周監於二代三聖制法【三聖謂文王武王及周公也】立爵五等封國八百同姓五十有餘周公康叔建於魯衛各數百里太公於齊亦五侯九伯之地【五侯五等諸侯也九伯九州之伯也】詩載其訓曰介人維蕃大師維垣大邦維屏大宗維翰懐徳維寧宗子維城毋俾城壊毋獨斯畏【大雅板之詩】所以親親賢賢褒表功徳關諸盛衰深根固本為不可拔者也故盛則周邵相其治致刑措衰則五伯扶其弱與共守自幽平之後日以陵夷至虖阸䧢河洛之間【阸者狹也䧢者踦也西迫强秦東有韓魏數見侵暴踦不安也○阸於懈反䧢音區】分為二周【謂東西二周也】有逃責之臺被竊鈇之言【周赧王負責無以歸之主迫責急乃逃於此臺後人因以名之洛陽南宮謻臺是也周室衰微政令不行於天下雖有鈇鉞無所用之是謂私竊隠藏之耳○被皮義反謻音移】然天下謂之共主【雖至㣲弱猶共以為之主】彊大弗之敢傾【言諸侯雖强大者不敢傾滅周也】歴載八百餘年數極徳盡既於王赧【既亦盡也】降為庶人用天年終號位已絶於天下尚猶枝葉相持莫得居其虚位海内無主三十餘年秦據勢勝之地騁狙詐之兵蠶食山東壹切取勝因矜其所習自任私知姗笑三代盪滅古法【姗古訕字○音删】竊自號為皇帝而子弟為匹夫内亡骨肉本根之輔外亡尺土藩翼之衛陳吳奮其白挺劉項隨而斃之故曰周過其歴秦不及期國勢然也【應劭曰武王克商卜世三十卜年七百今乃三十六世八百六十七嵗此所謂遇其歴也】漢興之初海内新定同姓寡少懲戒亡秦孤立之敗於是剖裂疆土立二等之爵【漢封功臣大者王小者侯也】功臣侯者百有餘邑尊王子弟大啓九國自鴈門以東盡遼陽為燕代常山以南太行左轉度河濟漸於海為齊趙穀泗以往奄有䝉為梁楚東帶江湖薄㑹稽為荆吳北界淮瀕略廬衡為淮南波漢之陽亘九嶷為長沙【波讀如陂澤之陂】諸侯比境周帀三垂外接胡越【比謂相接次也三垂謂北東南也】天子自有三河東郡潁川南陽【三河河東河南河内也】自江陵以西至巴蜀北自雲中至隴西與京師内史凡十五郡公主列侯頗邑其中而藩國大者夸州兼郡連城數十宮室百官同制京師可謂撟枉過其正矣【撟與矯同言矯秦孤立之敗而大封子弟過於强盛有失中也】雖然高祖創業日不暇給孝恵享國又淺高后女主攝位而海内晏如亡狂狡之憂卒折諸呂之難成太宗之業者亦賴之於諸侯也然諸侯原本以大末流濫以致溢小者淫荒越法大者睽孤横逆以害身喪國【睽孤乖刺之意】故文帝采賈生之議分齊趙景帝用鼂錯之計削吳楚武帝施主父之册下推恩之令使諸侯王得分戸邑以分子弟不行黜陟而藩國自析自此以來齊分為七【謂齊城陽濟北濟南淄川膠西膠東】趙分為六【謂趙平原真定中山廣川河間】梁分為五【謂梁濟川濟東山陽濟隂】淮南分為三【謂淮南衡山廬江】皇子始立者大國不過十餘城長沙燕代雖有舊名皆亡南北邊矣景遭七國之難抑損諸侯減黜其官武有衡山淮南之謀作左官之律【仕於諸侯為左官絶不得使仕於王朝也人道上右今舍天子而仕諸侯故謂之左官也】設附益之法【附益之法禁其背正法而厚於私家也】諸侯惟得衣食稅租不與政事至於哀平之際皆繼體苗裔親屬疎逺生於帷牆之中不為士民所尊勢與富室亡異而本朝短世國統三絶【謂成哀平皆早崩又無繼嗣】是故王莽知漢中外殫微本末俱弱亡所忌憚生其姦心因母后之權假伊周之稱顓作威福廟堂之上不降階序而運天下詐謀既成遂據南面之尊分遣五威之吏馳傳天下班行符命漢諸侯王厥角□首【□與稽同】奉上璽韍惟恐在後或迺稱美頌徳以求容媚豈不哀哉是以究其終始彊弱之變明監戒焉
  高惠高后文帝功臣表序
  自古帝王之興曷嘗不建輔弼之臣所與共成天功者乎漢興自秦二世元年之秋楚陳之嵗【謂陳涉自稱楚王時也】初以沛公總帥雄俊三年然後西滅秦立漢王之號五年東克項羽即皇帝位八載而天下迺平始論功而定封訖十二年侯者百四十有三人時大城名都民人散亡户口可得而數裁什二三是以大侯不過萬家小者五六百户封爵之曰使黄河如帶泰山若厲國以永存爰及苗裔【帶衣帶也厲砥厲石也河當何時如衣帶山當何時如厲石言如帶厲國猶永存以及後世之子孫也】於是申以丹書之信重以白馬之盟【謂刑白馬歃其血以為盟也】又作十八侯之位次【謂蕭何曹參張敖周勃樊噲酈商奚涓夏侯嬰灌嬰傅寛靳歙王陵陳武王吸薛歐周昌丁復蟲達也】高后二年復詔丞相陳平盡差列侯之功錄第下竟臧諸宗廟副在有司【副貳之本入在冇司】始未嘗不欲固根本而枝葉稍落也故逮文景四五世間流民既歸户口亦息列侯大者至三四萬户小國自倍富厚如之子孫驕逸忘其先祖之艱難多陷法禁隕命亡國或云子孫訖於孝武後元之間靡有孑遺耗矣【俗語謂無為耗○耗音毛】罔亦少宻焉故孝宣皇帝愍而錄之乃開廟臧覽舊籍詔令有司求其子孫咸出庸保之中竝受復除或加以金帛用彰中興之徳降及孝成復加䘏問稍益衰微不絶如綫善乎杜業之納說也曰昔唐以萬國致時雍之政虞夏以之多羣后饗共已之治【共恭同】湯法三聖殷氏太平【三聖謂堯舜禹也】周封八百重譯來賀是以内恕之君樂繼絶世隆名之主安立亡國【以立亡國之後為安泰也】至於不及下車徳念深矣【謂武王入殷未及下車封黄帝之後于薊虞舜之後于陳也】成王察牧野之克顧羣后之勤知其恩結於民心功光於王府也故追述先父之志錄遺老之策高其位大其㝢【㝢謂啓土所居也】愛敬飭盡命賜備厚大孝之隆於是為至至其没也世主嘆其功無民而不思所息之樹且猶不伐况其廟乎是以燕齊之祀與周並傳子繼弟及歴載不墮豈無刑辟繇祖之竭力故支庶賴焉【言國家非無刑辟而功臣子孫得不陷罪辜者思其先人之力令有續嗣也】迹漢功臣亦皆割符世爵受山河之存以著其號亡以顯其魂賞亦不細矣百餘年間而襲封者盡或絶失姓或乏無主朽骨孤於墓苗裔流於道生為愍死為轉屍【愍言為徒可哀愍也死不能葬故屍流轉在溝壑之中】以往况今甚可悲傷聖朝憐閔詔求其後四方忻忻靡不歸心出入數年而不省察恐議者不思大義設言虚亡則厚徳掩息遴柬布章【遴讀與吝同難行也東古簡字少也言今難行封則得繼絶者少若然必布聞彰于天下也】非所以視化勸後也三人為衆雖難盡繼宜從尤功於是成帝復紹蕭何哀平之世増修曹參周勃之屬得其宜矣以綴續前記究其本末并序位次盡於孝文以昭元功之侯籍云
  外戚恩澤侯表序
  自古受命及中興之君必興滅繼絶修廢舉逸然後天下歸仁四方之政行焉傳稱武王克殷追存賢聖至乎不及下車世代雖殊其揆一也高帝撥亂誅暴庶事草創日不暇給然猶修祀六國求聘四皓過魏則寵無忌之墓適趙則封樂毅之後及其行賞而授位也爵以功為先後官用能為次序後嗣共已遵業舊臣繼踵居位至乎孝武元功宿將畧盡㑹上亦興文學進拔幽隠公孫自海瀕而登宰相於是寵以列侯之爵又疇咨前代詢問耆老初得周後復加爵邑自是之後宰相畢侯矣元成之間晩得殷世以備賔位漢興外戚與定天下侯者二人【呂后兄周呂侯澤建成侯釋之】故曰非劉氏不王若有亡功非上所置而侯者天下共誅之是以高后欲王諸呂王陵廷爭孝景將侯王氏脩侯犯色【脩侯周亞夫也○脩音條】卒用廢黜是後薄昭竇嬰上官衛霍之侯以功受爵其餘后父據春秋褒紀之義【春秋天子將納后於紀紀本子爵也故先褒為侯言王者不取于小國】帝舅縁大雅申伯之意【申伯周宣王元舅也為邑於謝後世欲光寵外親者緣申伯之恩援此義以為喻也】寖廣博矣是以别而叙之
  公孫卜式兒寛傳贊
  公孫卜式兒寛皆以鴻漸之翼困於燕爵【易漸卦上九爻辭曰鴻漸于陸其羽可用為儀喻等皆有鴻之羽儀未進之時燕爵所輕也】逺迹羊豕之間【逺竄其迹也】非遇其時焉能致此位乎是時漢興六十餘載海内艾安【艾讀曰乂】府庫充實而四夷未賓制度多闕上方欲用文武求之如弗及始以蒲輪迎枚生見主父而歎息【謂言公皆安在何相見之晚】羣士慕嚮異人並出卜式拔於芻牧羊擢於賈豎衛青奮於奴僕日磾出於降虜斯亦曩時版築飯牛之朋巳【版築傅說也飯牛甯戚也】漢之得人於兹為盛儒雅則公孫董仲舒兒寛篤行則石建石慶質直則汲黯卜式推賢則韓安國鄭當時定令則趙禹張湯文章則司馬遷相如滑稽則東方朔枚臯【滑稽轉利之稱也滑亂也稽礙也言其變亂無留礙也】應對則嚴助朱買臣歴數則唐都洛下閎協律則李延年運籌則桑羊奉使則張騫蘇武將率則衛青霍去病受遺則霍光金日磾其餘不可勝紀是以興造功業制度遺文後世莫及孝宣承統纂修洪業亦講論六藝招選茂異而蕭望之梁丘賀夏侯勝韋成嚴彭祖尹更始以儒術進劉向王褒以文章顯將相則張安世趙充國魏相丙吉于定國杜延年治民則黄霸王成龔遂鄭召信臣【召讀曰邵】韓延壽尹翁歸趙廣漢嚴延年張敞之屬皆有功迹見述於世參其名臣亦其次也
  司馬遷傳贊
  自古書契之作而有史官其載籍博矣至孔氏籑之【籑與撰同】上繼唐堯下訖秦繆唐虞以前雖有遺文其語不經故言黄帝顓頊之事未可明也及孔子因魯史記而作春秋而左丘明論輯其本事以為之傳又籑異同為國語又有世本錄黄帝以來至春秋時帝王公侯卿大夫祖世所出春秋之後七國竝爭秦兼諸侯有戰國䇿漢興伐秦定天下有楚漢春秋故司馬遷據左氏國語采世本戰國䇿述楚漢春秋接其後事訖於天漢其言秦漢詳矣至於采經摭傳【摭拾也○之亦反】分散數家之事甚多疏略或有抵梧【抵觸也梧讀曰迕相支柱不安也】亦其涉獵者廣博貫穿經傳馳騁古今上下數千載間斯以勤矣又其是非頗繆於聖人論大道則先黄老而後六經序遊俠則退處士而進姦雄述貨殖則崇勢利而羞賤貧此其所蔽也然自劉向揚雄博極羣書皆稱遷有良史之才服其善序事理辨而不華質而不俚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隠惡故謂之實錄嗚呼以遷之博物洽聞而不能以知自全既陷極刑幽而發憤書亦信矣【言其報任安書自陳已志】迹其所以自傷悼小雅巷伯之倫【巷伯奄官也遇讒而作詩】夫唯大雅既明且哲能保其身難矣哉【大雅蒸民之詩】
  公孫賀劉屈氂車千秋王訢楊敞蔡義陳萬年鄭等傳贊
  所謂鹽鐵議者起始元中徵文學賢良問以治亂皆對願罷郡國鹽鐵酒均輸務本抑末毋與天下爭利然後教化可興御史大夫羊以為此乃所以安邊竟制四夷國家大業不可廢也當時相詰難頗有其議文至宣帝時汝南桓寛次公【次公寛之字】治公羊春秋舉為郎至廬江太守丞博通善屬文推衍鹽鐵之議増廣條目極其論難著數萬言亦欲以究治亂成一家之法焉其辭曰觀公卿賢良文學之議異乎吾所聞聞汝南朱生言當此之時英俊並進賢良茂陵唐生文學魯國萬生之徒六十有餘人咸聚闕庭舒六藝之風陳治平之原知者贊其慮仁者明其施勇者見其斷辯者騁其辭齗齗焉行行焉【齗齗辯爭之貌行行剛彊之貌○齗牛斤反行胡浪反】雖未詳備斯可略觀矣中山劉子推言王道撟當世反諸正【正曲曰撟】彬彬然博君子也九江祝生奮史魚之節發憤懣譏公卿介然直而不撓可謂不畏彊圉矣桑大夫據當世合時變上權利之略雖非正法鉅儒宿學不能自解【解釋也言理不出於羊也】博物通逹之士也然攝公卿之柄不師古始放於末利【放縱也謂縱心於利也】處非其位行非其道果隕其性以及厥宗車丞相履伊呂之列當軸處中括囊不言容身而去【括結也易坤卦六四爻辭曰括囊无咎無譽言自閉慎如囊之括結也】彼哉彼哉若夫丞相御史兩府之士不能正議以輔宰相成同類長同行阿意苟合以說其上斗筲之徒何足選也
  循吏傳序
  漢興之初反秦之敝與民休息凡事簡易禁罔疎濶而相國蕭曹以寛厚清静為天下帥【帥遵也】民作畫一之歌【民歌曰蕭何為法較若畫一曹參代之守而勿失】孝恵垂拱高后女主不出房闥而天下晏然民務稼穡衣食滋殖至於文景遂移風易俗是時循吏如河南守吳公蜀守文翁之屬皆謹身帥先居以廉平不至於嚴而民從化孝武之世外攘四夷内改法度民用彫敝姧軌不禁【言不可禁】時少能以化治稱者唯江都相董仲舒内史公孫兒寛居官可紀三人皆儒者通於世務明習文法以經術潤飾吏事天子器之仲舒數謝病去寛至三公孝昭幼冲霍光秉政承奢侈師旅之後海内虚耗光因循守職無所改作至於始元元鳳之間匈奴鄉化百姓益富舉賢良文學問民所疾苦於是罷酒而議鹽鐵矣及至孝宣繇仄陋而登至尊興於閭閻知民事之囏難自霍光薨後始躬萬幾厲精為治五日一聴事自丞相已下各奉職而進及拜刺史守相輙親見問觀其所由退而考察所行以質其言【質正也】有名實不相應必知其所以然常稱曰庶民所以安其田里而亡嘆息愁恨之聲者政平訟理也與我共此者其唯良二千石乎【謂郡守諸侯相】以為太守吏民之本也數變易則下不安民知其將久不可欺罔廼服從其教化故二千石有治理效輙以璽書勉厲增秋賜金或爵至關内侯公卿缺則選諸所表以次用之【所表謂増秩賜金爵也】是故漢世良吏於是為盛稱中興焉若趙廣漢韓延壽尹翁歸嚴延年張敞之屬皆稱其位然任刑罰或抵罪誅王成黄霸朱邑龔遂鄭召信臣等所居民富所去見思生有榮號死見奉祀此廩廩庶幾徳讓君子之遺風矣【廩廩言有風采也】
  貨殖傳序
  昔先王之制自天子公侯卿大夫士至於皁抱關擊□者【皁養馬者也之言著也屬著於人也抱關守門者也擊□守夜擊木以警衆也○□吐各反】其爵禄奉養宮室車服棺槨祭祀死生之制各有差别小不得僣大賤不得踰貴夫然故上下序而民志定於是辨其土地川澤丘陵衍沃原隰之宜【衍謂地平延者也沃水之所灌沃也廣平曰原下濕曰隰】教民樹種畜養五穀六畜及至魚龞鳥獸雚蒲材幹器械之資【雚荻也械者器之總名○雚音桓】所以養生送終之具靡不皆育育之以時而用之有節草木未落斧斤不入於山林豺獺未祭罝網不布於壄澤鷹隼未擊矰弋不施於徯隧【月令孟秋之月鷹乃祭鳥用始行戮弋射也矰者弋之矢也徯隧徑道也】既順時而取物然猶山不茬蘖澤不伐夭【茬古槎字槎邪斫木也蘖髠斬之也此夭謂草木之方長未成者也○槎上牙反蘖五葛反夭烏老反】蝝魚麝卵咸有常禁【蝝小蟲也麛鹿子也卵鳥卵也月令孟春之月毋殺孩蟲毋麛毋卵○蝝弋全反麛莫奚反】所以順時宣氣蕃阜庶物稸足功用如此之備也【稸與畜司】然後四民因其土宜各任智力夙興夜寐以治其業相與通功易事交利而俱贍非有徵發期㑹而逺近咸足故易曰后以財成輔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備物致用立成器以為天下利莫大乎聖人此之謂也管子曰古之四民不得雜處士相與言仁誼於閒宴工相與議技巧於官府商相與語財利於市井農相與謀稼穡於田野朝夕從事不見異物而遷焉故其父兄之教不肅而成子弟之學不勞而能各安其居而樂其業甘其食而美其服雖見竒麗紛華非其所習辟猶戎翟之與於越不相入矣是以欲寡而事節財足而不爭於是在民上者道之以徳齊之以禮故民有恥而且敬貴誼而賤利此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不嚴而治之大略也及周室衰禮法墮諸侯刻桷丹楹大夫山節藻梲八佾舞於庭雍徹於堂其流至於士庶人莫不離制而棄本稼穡之民少商旅之民多穀不足而貨有餘陵夷至於桓文之後禮誼大壊上下相冒國異政家殊俗耆欲不制僣差亡極於是商通難得之貨工作亡用之器士設反道之行以追時好而取世資偽民背實而要名姦夫犯害而求利簒弑取國者為王公圉奪成家者為雄桀【圉謂禁守其人】禮誼不足以拘君子刑戮不足以威小人富者木土被文繡犬馬餘肉粟而貧者裋褐不完唅菽飲水【裋布長襦也褐編枲衣也啥含同菽豆也○裋音豎】其為編户齊民同列而以財力相君雖為僕虜猶亡慍色故夫飾變詐為姦軌者自足乎一世之間守道循理者不免於饑寒之患其教自上興由法度之無限也故列其行事以傳世變云
  游俠傳序
  古者天子建國諸侯立家自卿大夫以至於庶人各有等差是以民服事其上而下無覬覦孔子曰天下有道政不在大夫百官有司奉法承令以修所職失職有誅侵官有罰夫然故上下相順而庶事理焉周室既微禮樂征伐自諸侯出桓文之後大夫世權陪臣執命陵夷至於戰國合從連衡力政爭彊由是列國公子魏有信陵趙有平原齊有孟嘗楚有春申皆藉王公之勢競為游俠鷄鳴狗盜無不賓禮而趙相虞卿棄國捐君以周窮交魏齊之厄信陵無忌竊符矯命戮將専帥以赴平原之急皆以取重諸侯顯名天下搤掔而游談者以四豪為稱首【搤捉持也掔古腕字○搤音戹】於是背公死黨之議成守職奉上之義廢矣及至漢興禁網疏濶未之匡改也是故代相陳豨從車千乘而吳濞淮南皆招賓客以千數外戚大臣魏其武安之屬競逐於京師布衣游俠劇孟郭解之徒馳騖於閭閻權行州域力折公侯衆庶榮其名迹覬而慕之雖其陷於刑辟自與殺身成名若季路仇牧死而不悔也【與許也仇牧宋大夫也宋萬殺閔公仇牧聞之趨而至手劒而叱之萬臂撃仇牧碎首齒著於門闔言游俠之徒自許節操同于季路仇牧】故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非明王在上視之以好惡齊之以禮樂民曷由知禁而反正乎古之正法五伯三王之辠人也而六國五伯之罪人也夫四豪者又六國之罪人也况於郭解之倫以匹夫之細竊殺生之權其辠已不容於誅矣觀其温良泛愛振窮周急謙退不伐亦皆有絶異之姿惜乎不入於道徳苟放縱於末流殺身亡宗非不幸也自魏其武安淮南之後天子切齒衛霍改節然郡國豪傑處處各有京師親戚冠蓋相望亦古今常道莫足言者唯成帝時外家王氏賓客為盛而樓䕶為帥及王莽時諸公之間陳遵為雄閭里之俠原涉為魁
  西域傳贊
  孝武之世圖制匈奴患其兼從西國結黨南羌迺表河曲列四郡開玉門通西域以斷匈奴右臂隔絶南羌月氏單于失援由是逺遁而幕南無王庭遭值文景黙養民五世天下殷富財力有餘士馬彊盛故能睹犀布瑇瑁則建珠崖七郡感枸醬竹杖則開牂柯越嶲【枸音矩】聞天馬蒲陶則通大宛安息自是之後明珠文甲通犀翠羽之珍盈於後宫蒲梢龍文魚目汗血之馬充於黄門鉅象師子猛犬大雀之羣食於外囿殊方異物四面而至於是廣開上林穿昆明池營千門萬户之宮立神明通天之臺興造甲乙之帳【其數非一以甲乙次第名之也】落以隨珠和璧【落與絡同】天子負黼依襲翠被馮玉几而處其中設酒池肉林以饗四夷之客作巴俞都盧海中碭極漫衍魚龍角抵之戲以觀視之【巴巴州俞渝州也巴俞之人勁鋭善舞都盧國名其人體輕善緣者也碭極樂名漫衍者即張衡西京賦所云巨獸百㝷是為漫衍者也魚龍者初為大魚後變成龍皆假作以為戲也角抵者兩兩相當角力也】及賂遺贈送萬里相奉師旅之費不可勝計至於用度不足迺酒酤筦鹽鐵鑄白金造皮幣筭至車船租及六畜民力屈財用竭因之以凶年寇盜並起道路不通直指之使始出衣繡杖斧斷斬於郡國然後勝之是以末年遂棄輪臺之地而下哀痛之詔豈非仁聖之所悔哉且通西域近有龍堆逺則葱嶺身熱頭痛縣度之阸淮南杜欽揚雄之論皆以為此天地所以界别區域絶外内也書曰西戎即序禹既就而序之非上威服致其貢物也西域諸國各有君長兵衆分弱無所統一雖屬匈奴不相親附匈奴能得其馬畜旃罽而不能統率與之進退與漢隔絶道里又逺得之不為益棄之不為損盛徳在我無取於彼故自建武以來西域思漢威徳咸樂内附唯其小邑鄯善車師界迫匈奴尚為所拘而其大國莎車于闐之屬數遣使置質於漢願請屬都䕶聖上逺覽古今因時之宜羈縻不絶辭而未許雖大禹之序西戎周公之讓白雉太宗之卻走馬義兼之矣亦何以尚兹
  崔駰【字亭伯涿郡安平人學有偉才與班固傅毅同時齊名辟竇憲府掾憲擅權驕恣駰數諫不能容棄官歸】
  誡竇憲書
  駰聞交淺而言深者愚也在賤而望貴者惑也未信而納忠者謗也三者皆所不宜而或蹈之者思効其區區憤盈而不能已也竊見足下體淳淑之姿躬高明之量意美志厲有上賢之風駰幸得充下館列後陳【陳列也】是以竭其拳拳敢進一言傳曰生而富者驕生而貴者傲生富貴而能不驕傲者未之有也今寵禄初隆百僚觀行當堯舜之盛世處光華之顯時豈可不庶幾夙夜以永終譽申伯之美致周邵之事乎語曰不患無位患所以立昔馮野王以外戚居位稱為賢臣【馮野王字君卿妹為元帝昭儀】近隂衛尉克已復禮終受多福【隂衛尉光烈皇后同毋弟興也】郯氏之宗非不尊也【史丹封郯故云郯氏丹祖父恭有女弟武帝時為衛太子良娣成帝即位擢丹為長欒尉遷右將軍封武陽侯】陽侯之族非不盛也【侯當作平王鳯封陽平侯】重侯累將建天樞執斗柄【王氏九侯五大司馬北斗七星第一名天樞第五至第七為杓杓即柄】其所以獲譏於時垂愆於後者何也蓋在滿而不挹位有餘而仁不足也漢興以後迄於哀平外家二十保族全身四人而已【四人者哀帝母丁姬景帝王皇后宣帝許皇后王皇后其家族並全】書曰鑒于有殷可不慎哉竇氏之興肇自孝文二君以淳淑守道成名先日【竇太后之弟長君少君退讓君子不敢以富貴驕人故云淳淑守道也】安豐以佐命著徳顯自中興【竇融封為安豐侯】内以忠誠自固外以法度自守卒享祚國垂祉於今夫謙徳之光周易所美滿溢之位道家所戒故君子福大而愈懼爵隆而益恭逺察近覽俯仰有則銘諸几杖刻諸盤杅矜矜業業無怠無荒如此則百福是荷慶流無窮矣
  樊準【字幼陵南陽湖陽人和帝幸南陽準為郡功曹召見器之拜郎中終光禄勲】勸興儒學疏【時鄧太后臨朝儒學陵替準上疏太后深納其言是後屢舉方正敦樸仁賢之士】
  臣聞賈誼有言人君不可以不學故雖大舜聖徳孳孳為善成王賢主崇明師傅及光武皇帝受命中興羣雄崩擾旌旗亂野東西誅戰不遑啓處然猶投戈講藝息馬論道至孝明皇帝兼天地之資用日月之明庶政萬幾無不簡心而垂情古典游意經藝每饗射禮畢正坐自講諸儒並聽四方欣欣雖闕里之化矍相之事誠不足言【禮記孔子射於矍相之圃蓋觀者如堵牆】又多徵名儒以充禮官如沛國趙孝琅邪承宮等或安車結駟告歸鄉里或豐衣博帶從見宗廟其餘以經術見優者布在廊廟故朝多皤皤之良華首之老每讌㑹則論難術衎共求政化詳覽羣言響如振玉朝者進而思政罷者退而備問小大隨化雍雍可嘉期門羽林介胄之士悉通孝經博士議郎一人開門徒衆百數【開門謂開一家之說】化自聖躬流及蠻荒匈奴遣伊秩訾王大車且渠來入就學八方肅清上下無事是以議者毎稱盛時咸言永平今學者蓋少逺方尤甚博士倚席不講儒者競論浮麗忘謇謇之忠習諓諓之辭【諓諓謟言也○諓音踐】文吏則去法律而學詆欺【詆亦欺也】銳錐刀之鋒斷刑辟之重徳陋俗薄以致苛刻【左傳鄭人鑄刑書叔向使貽子産書曰今子相鄭立謗政鑄刑書人知争端矣將棄禮而徴於書錐刀之末將盡争之鄭其敗乎註錐刀喻小事也】昔孝文竇后性好黄老而清静之化流景武之間臣愚以為宜下明詔博求幽隠發揚巖穴寵進儒雅有如孝宮者徵詣公車以俟聖上講習之期公卿各舉明經及舊儒子孫進其爵位使纘其業復召郡國書佐使讀律令如此則延頸者曰有所見傾耳者月有所聞伏願陛下推述先帝進業之道
  陳忠【字伯始沛國洨人司空寵之子論事切直終尚書令】
  論喪服疏【元初三年詔大臣得行三年喪服關還職至元光中尚書令祝諷等奏以為孝文皇帝定約禮之制光武皇帝絶告寜之典貽則萬世誠不可改宜復建武故事忠上疏云】
  臣聞之孝經始於愛親終於哀戚上自天子下至庶人尊卑貴賤其義一也夫父母於子同氣異息一體而分三年乃免於懐抱先聖縁人情而著其節制服二十五月是以春秋臣有大喪君三年不呼其門閔子雖要經服事以赴公難退而致位以究私恩故稱君使之非也臣行之禮也【自臣有大喪至此並公羊傳之文也閔子騫遭喪君使之從軍騫乃要絰而服以從軍役事了退家致位喪次極盡私恩故君使之雖非臣從君命有禮也】周室陵遲禮制不序蓼莪之人作詩自傷曰瓶之罄矣惟罍之恥言已不得終竟子道者亦上之恥也高祖受命蕭何創制大臣有寧告之科合於致憂之義【寜告休謁之名吉曰告凶曰寧論語吾聞夫子人末有自致者也必也親喪乎】建武之初新承大亂凡諸國政多趣簡易大臣既不得告寧而羣司營禄念私鮮循三年之喪以報顧復之恩者禮義之方實為凋損大漢之興雖承衰敝而先王之制稍以施行故籍田之耕起於孝文【文帝二年初開籍田】孝廉之貢發於孝武【武帝元光元年初令郡國舉孝廉】郊祀之禮定於元成【元帝成帝時匡衡韋成定迭毁郊祀之禮】三雍之序備於顯宗【三雍明堂辟雍靈臺也雍和也】大臣終喪成於陛下【謂安帝詔大臣得行三年喪也】聖功美業靡以尚兹孟子有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運於掌臣願陛下登高北望以甘陵之思【陵安帝母陵】揆度臣子之心則海内咸得其所【疏入宦豎不便之竟寢忠奏而從諷等議遂著于令】
  容諫疏【時因災異詔舉有道公卿百僚各上封事忠以詔書既開諫爭慮言事者必多激切或致不能容乃上疏豫通帝意】
  臣聞仁君廣山藪之大納切直之謀忠臣盡蹇諤之節不畏逆耳之害是以高祖舍周昌桀紂之譬【昌入奏事高祖方擁戚姬昌走出高祖逐得騎昌項曰朕何如主昌曰桀紂之主也上笑不之罪】孝文嘉袁盎人豕之譏【文帝幸慎夫人盎曰陛下為慎夫人適所以禍之也獨不見人彘乎上悦】武帝納東方朔宣室之正【武帝為董偃置酒宣室方朔曰夫宣室者先帝之正處非法度之正不得入上善之】元帝容薛廣徳自刎之切【元帝欲御樓船廣徳請從橋曰陛下不聽臣請自刎以血汚車輪上卒從橋】昔晉平公問於叔向曰國家之患孰為大對曰大臣重禄不極諫小臣畏罪不敢言下情不上通此患之大者公曰善於是下令曰吾欲進善有謁而不通罪至死今明詔崇高宗之徳【高宗殷王武丁也】推宋景之誠【宋景公熒惑退舍事】引咎克躬諮訪羣吏言事者見杜根成翊世等新䝉表錄顯列二臺【謂杜根為侍御史成翊世為尚書郎也】必承風響應爭為切直若嘉謀異䇿宜輙納用如其管穴妄有譏刺雖苦口逆耳不得事實且優游寛容以示聖朝無諱之美若有道之士對問高者宜垂省覽特遷一等以廣直言之路
  言中使疏【安帝數遣黄門常侍及中使伯榮往來甘陵而伯榮負寵驕蹇所經郡國莫不迎謁又霖雨積時河水湧溢百姓騷動忠上疏不省】
  臣聞位非其人則庶事不叙庶事不叙則政有得失政有得失則感動隂陽妖變為應陛下毎引災自厚不責臣司臣司狃恩莫以為負【狃習也言屢被恩貸不以災變為憂負也】故天心未得隔并屢臻【隔并謂水旱不節也○并必信反】青冀之域淫雨漏河【漏溢也】徐岱之濵海水盆溢兖豫蝗蝝滋生【蝝螽子也】荆揚稻收儉薄并凉二州羌戎叛戾加以百姓不足府帑虚匱自西徂東杼柚將空臣聞洪範五事一曰貌貌以恭恭作肅貌傷則狂而致常雨春秋大水皆為君上威儀不穆臨莅不嚴臣下輕慢貴倖擅權隂氣盛强陽不能禁故為淫雨陛下以不得親奉孝徳皇園廟【孝徳皇安帝父清河王慶也】比遣中使致敬甘陵朱軒軿馬相望道路可謂孝至矣然臣竊聞使者所過威權翕赫震動郡縣王侯二千石至為伯榮獨拜車下儀體上僣侔於人主【伯榮帝乳母王聖女也】長吏惶怖譴責或邪諂自媚發人修道繕理亭傳多設儲跱徵役無度【跱具也】老弱相隨動有萬計賂遺僕從人數百匹頓踣呼嗟莫不叩心河間托叔父之屬【河間王開安帝叔也】清河有陵廟之尊【清河王延平也陵廟所在故曰尊】及剖符大臣皆猥為伯榮屈節車下陛下不問必以陛下欲其然也伯榮之威重於陛下陛下之柄在於臣妾水災之發必起於此昔韓嫣托副車之乘受馳視之使江都悞為一拜而嫣受歐刀之誅【韓嫣得幸武帝武帝獵上林中先使嫣乘副車從數十百騎馳視獸江都王望見以為天子伏謁道傍嫣驅不見王怒為皇太后泣言太后銜之後嫣出入永巷以姧聞太后賜嫣死】臣願明主嚴天元之尊正乾剛之位【天元猶乾元也】職事巨細皆任賢能不宜復令女使干錯萬幾重察左右得無石顯泄漏之姧【石顯為中書令恐元帝一旦納用左右間巳乃取一言為騐嘗被使至諸宮徴發先白上恐漏盡宮門閉請詔開門上許之顯故投夜還詔開宮門後果有上書告顯矯詔開宫門天子開之笑顯泣曰陛下過私小臣屬任以事羣下無不嫉妒欲陷害者上以為然而憐之】尚書納言得無趙昌譖崇之計【鄭崇哀帝時為尚書僕射數諫諍帝不許尚書令趙昌素諂因奏崇與宗族通疑有姧上怒下崇獄死獄中】公卿大臣得無朱博阿傅之援【哀帝時博為丞相阿傅大后指奏免大司馬傅喜哀帝怒下博獄自殺】外屬近戚得無王鳳害商之謀【成帝舅王鳯為大將軍専權驕僣王商為丞相論議不能平鳳隂求商短使人上書告商閨門事商坐免商宣帝舅欒昌侯王武之子】若國政一由帝命王事毎决於已則下不得偪上臣不得干君常雨大水必當霽止四方衆異不能為害
  翟酺【字子超廣漢雒人仕至將作大匠為權貴所搆廢於家】
  諌外戚疏【安帝始親政追感祖母宋貴人悉封其家又元舅耿寳及皇后兄弟閻顯等擅權酺時為尚書上疏諫】
  臣聞微子徉狂而去殷叔孫通背秦而歸漢【通仕秦為博士後歸漢】彼非自疎其君時不可也臣荷殊絶之恩䝉值不諱之政豈敢雷同受寵而以戴天履地伏惟陛下應天履祚歴值中興當建太平之功而未聞致化之道蓋逺者難明請以近事徵之昔竇鄧之寵傾動四方兼官重紱盈金積貨至使議弄神器改更社稷豈不以勢尊威廣以致斯患乎及其破壊頭顙墮地願為孤豚豈可得哉夫致貴無漸失必暴受爵非道殃必疾今外戚寵幸功均造化漢元以來未有等比陛下誠仁恩周洽以親九族然禄去公室政移私門覆車重㝷寧無摧折而朝臣在位莫肯正議翕翕訿訿【爾雅翕翕訿訿莫供職也】更相佐附臣恐威權外假歸之良難虎翼一奮卒不可制故孔子曰吐珠於澤誰能不含【喻君之權柄外假則必競取以為已利猶珠出于澤中誰能不含取以為巳寳也此出春秋保乾圖恐非孔子語】老子稱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利器謂權道也】此最安危之極戒社稷之深計也夫儉徳之恭政存約節故文帝愛百金於露臺飾帷帳於皁囊【文帝集上書囊以為殿帷】或有譏其儉者上曰朕為天下守財耳豈得妄用之哉至倉穀腐而不可食錢貫朽而不可較今自初政以來日月未久費用賞賜已不可筭斂天下之財積無功之家帑藏單盡民物彫傷卒有不虞復當重賦百姓怨叛既生危亂可待也昔成王之政周公在前召公在後畢公在左史佚在右四子挾而維之目見正容耳聞正言一日即位天下曠然言其法度素定也今陛下有成王之尊而無數子之佐雖欲崇雍熙致太平其可得乎自去年巳來災譴頻數地坼天崩高岸為谷修身恐懼則轉禍為福輕慢天戒則其害彌深願陛下親自勞䘏研精致思勉求忠貞之臣誅逺佞諂之黨損玉堂之盛尊天爵之重割情欲之歡罷晏私之好帝王圖籍陳列左右心存亡國所以失之鑒觀興王所以得之庶災害可息豐年可招矣
  虞詡【字升卿陳國武平人為朝歌長拜武都太守遷司校尉終尚書令】
  請復三郡疏【安定北地上郡遭羌亂郡縣皆荒詡上疏請復從之使謁者督徙者各歸本縣繕城郭置侯驛又浚渠屯田省費嵗以億計遂令諸郡儲粟周數年】
  臣聞子孫以奉祖為孝君上以安民為明此高宗周宣所以上配湯武也禹貢雍州之域厥田惟上且沃野千里穀稼殷積又有兹鹽池以為民利水草豐美土宜産牧牛馬銜尾羣羊塞道北阻山河乘阸據險因渠以溉水舂河漕【以水為碓由河轉漕也】用功省少而軍糧饒足故孝武皇帝及光武築朔方開西河置上郡皆為此也而遭元元無妄之災衆羌内潰郡縣兵荒二十餘年夫棄沃壤之饒損自然之財不可謂利離河山之阻守無險之處難以為固今三郡未復園林單外而公卿選懦容頭過身張解設難但計所費不圖其安宜開聖徳考行所長
  左雄【字伯豪南郡湼陽人安帝時為冀州刺史永建初徵拜議再遷尚書令司校尉】上順帝陳吏事疏【雄以守長數易非政之體上疏切陳帝感其言申下有司考其真偽詳所施行而宦豎擅權終不能用】
  臣聞柔逺和邇莫大寧人寧人之務莫重用賢用賢之道必存考黜是以臯陶對禹貴在知人安人則惠黎民懐之分伯建侯代位親民民用和穆禮讓以與故詩云有渰淒淒興雨祁祁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及幽厲昏亂不自為政褒豔用權七子黨進【七子謂卿士皇父司徒番冢宰家伯膳夫仲允内史棸子趣馬蹶師氏楀也】賢愚錯緒深谷為陵故其詩云四國無政不用其良又曰哀今之人胡為虺蜴言人畏吏如虺蜴也宗周既滅六國并秦阬儒泯典剗革五等更立郡縣【剗削也五等謂諸侯】縣設令長郡置守尉什五相司封豕其民【史記商鞅為秦定變法之令令人什五而相收司犯禁相連坐不告姦者要斬揚雄長揚賦曰秦窫窳其士封豕其人也】大漢受命雖未復古然克慎庶官蠲苛救敝悅以濟難撫而循之至於文景天下康乂誠由靖寛柔克慎官人故也降及宣帝興於仄陋綜覈名實知時所病刺史守相輙親引見考察言行信賞必罰帝乃歎曰民所以安而無怨者政平吏良也與我共此者其惟良二千石乎以為吏數變易則下不安業久於其事則民服教化其有政理者輙以璽書勉勵増秩賜金或爵至關内侯公卿缺則以次用之是以吏稱其職人安其業漢世良吏於兹為盛故能降來儀之瑞建中興之功【宣帝時鳳凰五至因以紀年】漢初至今三百餘載俗浸彫敝巧為滋萌下飾其詐上肆其殘典城百里轉動無常各懐一切莫慮長久謂殺害不辜為威風聚斂整辦為賢能以理巳安民為劣弱以奉法循理為不化髠鉗之戮生於睚眦覆尸之禍成於喜怒視民如冦讐稅之如豺虎【國語鬬丹廷見令尹子常與之語問畜貨聚馬歸語其弟曰楚其亡乎吾見令尹如餓獸豺虎馬殆必亡者也】監司項背相望【謂前後相顧也】與同疾疢見非不舉聞惡不察觀政於亭傳責成於期月言善不稱徳論功不據實虚誕者獲譽拘檢者離毁【離遭也】或因罪而引高或色斯以求名【因罪潜遁以求高尚之名論語曰色斯舉矣言觀前人之顔色也】州宰不覆競共辟召踴躍升騰超等踰匹或考奏捕案而亡不受罪㑹赦行賂復見洗滌朱紫同色清濁不分故使姦滑枉濫輕忽去就拜除如流缺動百數鄉官部吏職斯禄薄【斯賤也】車馬衣服一出於民亷者取足貪者充家特選横調【調徵也】紛紛不絶送迎煩費損政傷民和氣未洽災眚不消咎皆在此今之墨綬猶古之諸侯【墨綬謂令長即古子男之國也】拜爵王庭輿服有庸【庸常也】而齊於匹豎叛命避負非所以崇憲明理恵育元元也臣愚以為守相長吏恵和有顯效者可就增秩勿使移徙非父母喪不得去官其不從法禁不式王命錮之終身【式用也】雖㑹赦令不得齒列若被劾奏亡不就法者徙家邊郡以懲其後郷部親民之吏皆用儒生清白任從政者【任堪也○人林反】寛其負筭【負欠也筭口錢也儒生未有品秩故寛之】増其秩禄吏職滿嵗宰府州郡乃得辟舉如此威福之路塞虚偽之端絶送迎之役損賦斂之源息循理之吏得成其化率土之民各寧其所追配文宣中興之軌【文帝宣帝也文帝遭呂氏難故亦云中興】流光垂祚永世不刋
  郎顗【字雅光北海安丘人父宗學京氏易善風角星筭顗少傅父業兼明經典陽嘉中徵拜郎中不就歸家後為同里人所殺】
  上災異封事【順帝時災異屢見公車徴顗乃詣闕拜章】
  臣聞天垂妖象地見災符所以譴告人主責躬修徳使正機平衡流化興政也易内傳曰凡災異所生各以其正變之則除消之亦除【易稽覽圗之言正政也】伏惟陛下躬日昃之聽温三省之勤思過念咎務消祗悔【祗大也易復卦初九曰無祗悔元吉】方今時俗奢佚淺恩薄義夫救奢必於儉約拯薄無若敦厚安上理人莫善於禮修禮遵約蓋惟上興革文變薄事不在下故周南之徳關雎政本本立道生風行草從澄其源者流清溷其本者末濁天地之道其猶鼓籥以虚為徳自近及逺者也【籥如笛六孔内虚而氣無窮】伏見往年以來園陵數災【陽嘉元年冬恭陵百丈廡災永建元年秋茂陵園寢災】炎光熾猛驚動神靈易天人應曰君子不思遵利滋謂無澤厥災孽火燒其宮又曰君高臺府犯隂侵陽厥災火又曰上不儉下不節災火竝作燒君室自頃繕理西苑修復太學【永建六年修太學也】宮殿官府多所搆飾昔盤庚遷殷去奢即儉夏后卑室致力盡美又魯人為長府閔子騫曰仍舊貫何必改作臣愚以為諸所繕修事可省減稟䘏貧人賑贍孤寡此天之意也人之慶也仁之本也儉之要也焉有應天養人為仁為儉而不降福者哉土者地祗隂性澄静宜以施化之時敬而勿擾竊見正月以來隂闇連日易内傳曰久隂不雨亂氣也䝉之比也䝉者君臣上下相冒亂也又曰賢徳不用厥異常隂夫賢者化之本雲者雨之具也得賢而不用猶久隂而不雨也又頃前數日寒過其節水既解釋還復凝合夫寒往則暑來暑往則寒來此言日月相推寒暑相避以成物也今立春之後火卦用事當温而寒違反時節由功賞不至而刑罰必加也宜須立秋順氣行罰臣伏案飛候參察衆政【京房作易飛】以為立夏之後當有震裂涌水之害又比熒惑失度盈縮往來涉歴輿鬼環繞軒轅【天官書曰輿鬼南方之宿軒轅後宮之象也】火精南方夏之政也政有失禮不從夏令則熒惑失行【熒惑南方主夏為禮為視禮虧視失不行夏令則熒感逆行也】正月三日至乎九日三公卦也【凡卦法一為元士二為大夫三為三公四為諸侯五為王位六為宗廟分卦直日之法爻主一日即三日九日竝為三公之日也】三公上應台階下同元首【君為元首臣作股肱言三公上象天之台階下與人君同體也】政失其道則寒隂反節節彼南山詠自周詩股肱良哉著於虞典而今之在位競託高虚納累鍾之奉忘天下之憂棲遲偃仰寢疾自逸被䇿文得賜錢即復起矣何疾之易而愈之速以此消伏災眚興致昇平其可得乎今選舉牧守委任三府【三公也】長吏不良既咎州郡州郡有失豈得不歸責舉者而陛下崇之彌優自下慢事愈甚所謂大網疎小網數【謂緩於三公切於州郡也】三公非臣之仇臣非狂夫之作所謂發憤忘食懇懇不已者誠念朝廷欲致興平非不能面譽也臣生長草野不曉禁忌披露肝膽書不擇言伏鑕鼎鑊死不敢恨謹詣闕奉章伏待重誅










  御選古文淵鑒巻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二十目録
  漢
  劉梁
  辨和同論
  李固
  災異䇿對
  陳事疏
  援日南議
  皇甫規
  舉賢良方正對䇿
  陳蕃
  諫封賞内寵疏
  劉瑜
  陳事書
  劉陶
  鑄錢議
  張敞
  上王暢奏記
  傅燮
  請誅中官疏
  蔡邕
  上靈帝封事
  幽冀刺史乆闕疏
  諫伐鮮卑議
  司空文烈侯楊公碑
  郭有道碑文
  文範先生陳仲弓碑
  鄭康成
  詩譜序
  孔融
  肉刑議
  告髙宻縣教
  應劭
  上漢儀疏
  陳琳
  為袁紹檄豫州
  為袁紹與公孫瓉書
  臧洪
  報陳琳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二十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漢
  劉梁【字曼山一名岑東平寜陽人桓帝時舉孝亷除北新城長儒化大行】
  辨和同論
  夫事有違而得道有順而失義有愛而為害有而為美其故何乎盖明智之所得闇偽之所失也是以君子之於事也無適無莫必考之以義焉得由和興失由同起故以可濟否謂之和好惡不殊謂之同春秋傳曰和如羮焉酸苦以劑其味【劑齊也】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同如水焉若以水濟水誰能食之琴瑟之専一誰能聴之是以君子之行周而不比和而不同以救過為正以匡惡為忠經曰將順其美匡救其惡則上下和睦能相親也昔楚恭王有疾召其大夫曰不穀不徳少主社稷【楚恭王名】
  【審】失先君之緒覆楚國之師【謂鄢陵之為晉所敗】不榖之罪也若以宗廟之靈得保首領以殁請為靈若厲大夫許諸【諡法亂而不損曰靈殺戮不辜曰厲】及其卒也子囊曰不然【子囊楚令尹名】夫事君者從其善不從其過赫赫楚國而君臨之撫正南海訓及諸夏其寵大矣【寵榮也】有是寵也而知其過可不謂恭乎大夫從之【諡法既過能改曰恭】此違而得道者也及靈王驕滛暴虐無度芋尹申亥從王之欲以殯于乾谿殉之二女此順而失義者也【芋尹申亥申無宇之子也乾谿之役申亥曰吾父再奸王命王不誅恵孰大焉乃求王遇諸棘闈以王歸王自縊申亥以其二女殉而之也】鄢陵之役晉楚對戰陽榖獻酒子反以斃此愛而害之者也【淮南子楚恭王與晉人戰于鄢陵戰酣恭王傷司馬子反渇而求飲陽榖奉酒而進之子反之為人也嗜酒而甘之不能絶于口遂醉而卧恭王欲復戰使人召子反子反辭以疾王駕而往之入幄中而間酒臭恭王大怒斬子反以為戮】臧武仲曰孟孫之惡我藥石也季孫之愛我美疢也疢毒滋厚石猶生我此惡而為美者也【武仲臧孫紇也左傳孟孫死臧孫入哭甚哀其御曰孟孫之惡子也而哀如是季孫若死其若之何臧孫答云云】孔子曰智之難也有臧武仲之智而不容于魯國抑有由也作而不順施而不恕也【季武子無適子公彌長悼子少武子愛悼子欲立之訪于申豐曰不可訪于臧紇曰飲我酒吾為子立之季氏飲大夫酒臧紇為客既獻臧孫命北靣重席新樽絜之召悼子降逆之大夫皆起悼子乃立季氏以公彌為馬正其後公彌立孟孫羯與共搆臧紇于季氏臧紇奔齊】盖善其知義譏其違道也夫知而違之偽也不知而失之闇也闇與偽焉其患一也患之所在非徒在智之不及又在及而違之者矣故曰智及之仁不能守之雖得之必失之也夏書曰念兹在兹庶事恕施忠智之謂矣【庶衆也言衆事恕已而施行斯可謂忠而有智矣】故君子之行動則思義不為利囘不為義疚【囘邪也疚病也】進退周旋唯道是務茍失其道則兄弟不阿茍得其義雖仇讐不廢故解狐䝉祁奚之薦【左傳晉祁奚請老晉侯問嗣焉稱解狐其讐也】二叔被周公之害勃鞮以逆文為成【勃鞮晉寺人披也左傳晉獻公使寺人披伐公子重耳于蒲披斬其袪及文公歸吕甥郤芮將焚公宫而殺文公寺人披以吕郤之難告之言初雖逆文公後竟成之也】傅瑕以順厲為敗【鄭厲公為祭仲所逐後侵鄭及大陵獲鄭大夫傅瑕曰苟舍我吾請納子厲公與之盟而赦之傅瑕殺鄭子而納厲公遂殺瑕也】管蘇以憎忤取進申侯以愛從見退考之以義也【新序楚恭王冇疾告諸大夫曰管蘇犯我以義違我以禮與處不安不見不思然而冇得焉吾死之後爵之于朝申侯伯順吾所欲行吾所樂與處則安不見則思然未嘗冇得焉必速遣之】故曰不在逆順以義為斷不在憎愛以道為貴禮記曰愛而知其惡憎而知其善考義之謂也
  李固【字子堅漢中南鄭人官至太尉為梁冀所殺】
  災異策對【陽嘉二年有地動山崩火災之異詔問為政所宜故對䇿順帝覧其對即出阿母還第舍諸常侍悉叩頭謝罪朝廷肅然】
  臣聞王者父天母地寳有山川王道得則隂陽和穆政化乖則崩震為災斯皆闗之天心效于成事者也夫化以職成官由能理古之進者有徳有命【言有徳者乃可加爵命也】今之進者唯財與力伏聞詔書務求寛博疾惡嚴暴而今長吏多殺伐致聲名者必加遷賞其存寛和無黨援者輒見斥逐是以淳厚之風不宣彫薄之俗未革雖繁刑重禁何能有益前孝安皇帝變亂舊典封爵阿母【阿母王聖】因造妖孽使樊豐之徒乗權放恣侵奪主威改亂嫡嗣【謂順帝為太子時廢為濟隂王】至令聖躬狼狽親遇其艱既拔自困殆龍興即位天下喁喁屬望風政積敝之後易致中興誠當沛然思惟善道而論者猶云方今之事復同于前臣伏從山草痛心傷臆實以漢興以來三百餘年賢聖相繼十有八主豈無阿乳之恩豈忘爵賞之寵然上畏天威俯案經典知義不可故不封也今宋阿母【謂宋娥也】雖有大功勤謹之徳但加賞賜足以酬其勞苦至扵裂土開國實舊典聞阿母體性謙虚必有遜讓陛下宜許其辭國之髙使成萬安之福夫妃后之家所以少完全者豈天性當然但以爵位尊顯専總權柄天道惡盈不知自損故至顛仆先帝寵遇閻氏位號太疾故其受禍曾不旋時老子曰其進鋭者其退速也今梁氏戚為椒房禮所不臣尊以髙爵尚可然也而子弟羣從榮顯兼加永平建初故事殆不如此宜令步兵校尉冀及諸侍中還居黄門之官使權去外戚政歸國家豈不休乎又詔書所以禁侍中尚書中臣子弟不得為吏察孝亷者以其秉威權容請託故也而中常侍在日月之側聲勢振天下子弟禄仕曾無限極雖外託謙黙不干州郡而諂偽之徒望風進舉今可為設常禁同之中臣昔館陶公王【光武第三女】為子求郎明帝不許賜錢千萬所以輕厚賜重薄位者為官人失才害及百姓也竊聞長水司馬武宣開陽城門羊廸等無他功徳初拜便真此雖小失而漸壊舊章先聖法度所宜堅守政教一跌百年不復詩云上帝板板下民卒癉刺周王變祖法度故使下民將盡病也今陛下之有尚書猶天之有北斗也斗為天喉舌尚書亦為陛下喉舌斗斟酌元氣運乎四時尚書出納王命賦政四海【賦布也】權尊勢重責之所歸若不平心災眚必至誠宜審擇其人以毗聖政今與陛下共理天下者外則公卿尚書内則常侍黄門譬猶一門之内一家之事安則共其福慶危則通其禍敗刺史二千石外統職事内受法則夫表曲者影必邪源清者流必絜猶叩樹本百枝皆動也周頌曰薄言振之莫不震叠【時邁之薦振詩作震】此言動之於内而應于外者也由此言之本朝號令豈可蹉跌間隙一開則邪人動心利競暫起則仁義道塞刑罰不能復禁化導以之寖壊此天下之紀綱當今之急務陛下宜開石室陳圖書招㑹羣儒引問得失指摘變象以求天意其言有中理即時施行顯拔其人以表能者則聖聴曰有所聞忠臣盡其所知又宜罷退宦官去其權重裁置常侍二人方直有徳者省事左右小黄門五人才智閑雅者給事殿中如此則論者厭塞升平可致也臣所以敢陳愚瞽冒昧自聞者儻或皇天欲令㣲臣覺悟陛下陛下宜熟察臣言憐赦臣死
  陳事疏【時固遷將作大匠上疏陳事】
  臣聞氣之清者為神人之清者為賢養身者以練神為寳安國者以積賢為道昔秦欲謀楚王孫圉設壇西門陳列名臣秦使戄然遂為寢兵魏文侯師卜子夏友田子方軾段干木故羣俊競至名過齊桓秦人不敢闚兵于西河斯盖積賢人之符也陛下撥亂龍飛初登大位䀻南陽樊英江夏黄瓊廣漢楊厚㑹稽賀純䇿書嗟嘆待以大夫之位是以巖穴幽人智術之士彈冠振衣樂欲為用四海欣然歸服聖徳厚等在職雖無竒卓然夕惕孳孳志在憂國臣前在荆州聞厚純等以病免歸誠以悵然為時惜之一日朝㑹見諸侍中並皆年少無一宿儒大人可顧問者誠可嘆息宜徴還厚等以副羣望瓊乆處議郎巳且十年衆人皆怪始隆崇今更滯也光禄大夫周舉才謨髙正宜在常伯訪以言議侍中杜喬學深行直當世良臣乆托疾病可勑令起
  援日南議【永和二年日南象林㣲外蠻夷區憐等反攻郡縣順帝召公卿百官㑹議遣大將發荆揚兖豫四萬人赴之固為大將軍從事中郎駁議四府悉從】
  若荆揚無事發之可也今二州盗賊槃結不散武陵南郡蠻夷未輯長沙桂陽數被徴發如復擾動必更生患其不可一也又兖豫之人卒被徴發逺赴萬里無有還期詔書廹促必致叛亡其不可二也南州水土温暑加有瘴氣致死亡者十有四五其不可三也逺涉萬里士卒疲勞比至嶺南不復堪鬬其不可四也軍行三十里為程而去日南九千餘里三百日乃到計人廩五升用米六十萬斛不計將吏騾馬之食但負甲自致費便若此其不可五也設軍到所在死亡必衆既不足禦敵當復更發此為刻割心腹以補四支其不可六也九真日南相去千里發其吏民猶尚不堪何况乃苦四州之卒以赴萬里之艱哉其不可七也前中郎將尹就討益州叛羌益州諺曰虜來尚可尹來殺我後就徴還以兵付刺史張喬喬因其將吏旬月之間破殄宼虜此發將無益之效州郡可任之驗也宜更選有勇畧仁恵任將帥者以為刺史太守悉使共住交阯今日南兵單無榖守既不足戰又不能可一切徙其吏民北依交阯事静之後乃命歸本還募蠻夷使自相攻轉輸金帛以為其資有能反間致頭首者許以封侯列土之賞故并州刺史長沙祝良性多勇決又南陽張喬前在益州有破虜之功皆可任用昔太宗就加魏尚為雲中守哀帝即拜龔舍為太山太守宜即拜良等便道之官
  皇甫規【字威明安定朝那人延熹中為泰山太守徴拜議郎後為度将軍遷農太守封夀成亭侯】
  舉賢良方正對䇿【冲帝質帝之間梁太后臨朝規舉賢良方正對䇿】
  伏惟孝順皇帝初勤王政紀綱四方㡬以獲安後遭姦偽威分近習畜貨聚馬戲謔是聞又因縁嬖倖受賂賣爵輕使賓客交錯其間天下擾擾從亂如歸故每有征戰鮮不挫傷官民並竭上下窮虚臣在闗西竊聴風聲未聞國家有所先後【先後謂進退也言國家不妄有褒貶進退而權倖之徒反為禍福也】而威福之來咸歸權倖陛下體兼乾坤聰哲純茂攝政之初拔用忠貞其餘維綱多所改正逺近翕然望見太平而地震之後霧氣白濁日月不光旱魃為虐大賊從横流血丹野庶品不安譴誡累至殆以姦臣權重之所致也其常侍尤無狀者亟便黜遣披埽凶黨收入財賄以塞痛怨以答天誡今大將軍梁冀河南尹不疑處周邵之任為社稷之鎮加與王室世為姻族【梁商女為順帝后后女弟又為桓帝后冀即商子故曰代姻也】今日立號雖尊可也實宜增修謙節輔以儒術省去㳺娱不急之務割減盧第無益之飾夫君者舟也人者水也羣臣乗舟者也將軍兄弟操檝者也若能平志畢力以度元元所謂福也如其怠弛將淪波濤可不慎乎夫徳不稱禄猶鑿墉之趾以益其髙豈量力審功安固之道哉凡諸宿猾酒徒戲客皆耳納邪聲口出諂言甘心逸逰唱造不義亦宜貶斥以懲不軌令冀等深思得賢之福失人之累又在位素餐尚書怠職有司依違莫肯糾察故使陛下専受諂䛕之言不聞户牖之外臣誠知阿䛕有福深言近禍豈敢隠心以避誅責乎臣生長邉逺希陟紫庭怖慴失守言不盡心【梁冀忿其刺巳以規為下第拜郎中托疾免歸州郡承冀㫖㡬陷死者再三】
  陳蕃【字仲舉汝南平輿人官至大傅上疏請誅曹節王甫等為節等所害】
  諫封賞内寵疏【時桓帝封賞踰制内寵猥盛蕃丄疏帝頗納其言為出宫女五百餘人】
  臣聞有事社稷者社稷是為有事人君者容悦是為今臣䝉恩聖朝備位九列見非不諫則容悦也夫諸侯上象四七垂耀在天下應分土藩屏上國【上象四七謂二十八宿各主諸侯之分野故曰下應分土】髙祖之約非功臣不侯而聞追録河南尹鄧萬世父遵之㣲功更爵尚書令黄儶先人之絶封近習以非義授邑左右以無功傳賞授位不料其任裂土莫紀其功至乃一門之内侯者數人故緯象失度隂陽謬序稼用不成民用不康臣知封事巳行言之無及誠欲陛下從是而止又比年收斂十傷五六萬人饑寒不聊生活而采女數千食肉衣綺脂油粉黛不可貲計鄙諺云盗不過五女門以女貧家也今後宫之女豈不貧國乎是以傾宫嫁而天下化【帝王紀曰紂作傾宫多采美女以充之武王伐殷乃歸傾宮之女扵諸侯也】楚女悲而西宫災【公羊西宫災注云時僖公以齊媵為嫡楚女廢居西宫悲愁怨曠所生也】且聚而不御必生憂悲之感以致并隔水旱之困夫獄以禁止姦違官以稱才理物若法虧于平官失其人則王道有缺而令天下之論【令當作今】皆謂獄繇怨起爵以賄成夫不有臭穢則蒼蠅不飛陛下宜採求失得擇從忠善尺一選舉委尚書三公【尺一謂板長尺一以寫詔書】使褒責誅賞各有所歸豈不幸甚
  劉瑜【字季節廣陵人桓帝延熹中拜議郎竇武欲大誅宦官引與同謀武敗瑜亦被誅】陳事書【瑜初舉賢良方正上書陳事】
  臣瑜自念東國鄙陋得以豐沛枝被䝉復除不給卒伍故太尉楊秉知臣竊闚典籍猥見顯舉誠冀臣愚直有補萬一而秉忠謨不遂命先朝露臣在下土聴聞歌謡驕臣虐政之事逺近呼嗟之音竊為辛楚泣血漣如幸得引錄備答聖問泄寫至情不敢庸囘誠願陛下且以須㬰之慮覽今往之事人何為咨嗟天曷為動變盖諸侯之位上法四七垂文炳耀闗之盛衰者也今中官邪孽比肩裂土皆競立嗣繼體傳爵或乞子疎屬或買兒市道殆開國承家之義古者天子一娶九女娣姪有序河圖授嗣正在九房今女嬖令色充積閨帷皆當盛其玩飾冗食空宫勞散精神生長六疾【左傳天冇六氣淫生六疾】此國之費也生之傷也且天地之性隂陽正紀隔絶其道則水旱為并詩云五日為期六日不詹【詩小雅采緑篇詹至也期至五日而歸今六日不至婦人所以怨曠也】怨曠作歌仲尼所錄况從㓜至長幽蔵殁身又常侍黄門亦廣妻娶怨毒之氣結成妖眚行路之言官發畧人女取而復置轉相驚懼孰不悉然無緣空生此謗鄒衍匹夫杞氏匹婦尚有城崩霜隕之異【鄒衍事燕恵王盡忠王信譖而繫之衍仰天而哭正夏而天為降霜齊莊公滅莒杞梁殖戰死其妻就夫屍于城下哭之十日而城崩】况乃羣軰咨怨能無感乎昔秦作阿房國多刑人今第舍增多窮極竒巧掘山攻石不避時令【月令孟夏之月無有壊墮無起土功無發大衆】促以嚴刑威以正法民無罪而覆入之民有田而覆奪之州郡官府各自考事姦情賕賂皆為吏餌民愁鬱結起入賊黨官輒興兵誅討其罪貧困之民或有賣其首級以要酬賞父兄相代殘身妻孥相視分裂窮之如彼伐之如此豈不痛哉又陛下以北辰之尊神器之寳而㣲行近習之家私幸宦官之舍賓客市買熏灼道路因此暴縱無所不容今三公在位皆博達道藝而各正諸巳莫或匡益者非不智也畏死罰也惟陛下設置七臣以廣諫道【古者天子冇諫臣七人謂三公及前疑後丞左輔右弼】及開東序金縢史官之書從堯舜禹湯文武致興之道逺佞邪之人放鄭衛之聲則政致和平徳感祥風矣臣悾悾推情言不足採懼以觸忤征營慴悸劉陶【字子竒一名偉潁川潁隂人濟北王勃之後靈帝時為御史以切直忤宦官下黄門北寺獄按騐急遂閉氣而死】
  鑄錢議【時陶逰太學曽冇上書言人以貨輕錢薄故致貧困宜改鑄大錢事下四府羣僚及太學能言之士陶乃上議帝竟不鑄錢】
  聖王承天制物與人行止建功則衆悦其事興戎而師樂其旅是故靈臺有子來之人武旅有鳬藻之士【武旅周武王之旅鳬得水藻言喜悦也】皆舉合時宜動順人道也臣伏讀鑄錢之詔平輕重之議訪覃幽㣲不遺窮賤是以藿食之人謬延逮及盖以為當今之憂不在於貨在乎民饑夫生養之道先食後民【案民當作貨】是以先王觀象育物敬授民時使男不逋畆女不下機故君臣之道行王路之教通由是言之食者乃有國之所寳生民之至貴也竊見比年以來良苖盡扵蝗螟之口杼柚空於公私之求所急朝夕之餐所患靡盬之事豈謂錢貨之厚薄銖兩之輕重哉就使當今沙礫化為南金瓦石變為和玉【詩曰大路南金和玉卞和之玉也】使百姓渇無所飲饑無所食雖皇羲之純徳唐虞之文明猶不能以保蕭墻之内也盖民可百年無貨不可一朝有饑故食為至急也議者不達農殖之本多言鑄冶之便或欲因縁行詐以賈國利國利將盡取者争競造鑄之端於是乎生盖萬人鑄之一人奪之猶不能給况今一人鑄之則萬人奪之乎雖以隂陽為炭萬物為銅【賈誼之言】役不食之民使不饑之士猶不能足無厭之求也夫欲民殷財阜要在止役禁奪則百姓不勞而足陛下聖徳愍海内之憂戚傷天下之艱難欲鑄錢齊貨以救其敝此猶養魚沸鼎之中棲鳥烈火之上水木本魚鳥之所生也用之不時必至燋爛願陛下寛鍥薄之禁後冶鑄之議【鍥刻也○口結反】聴民庶之謡吟問路叟之所憂【説苑孔子行㳺中路聞哭者聲甚悲避車而問之虞丘子對曰吾有三失吾少好學周偏天下還後吾親亡是一失也事君驕奢不遂是二失也厚交友而後絶是三失也】瞰三光之文耀視山河之分流【三光日月星也分謂山流謂河言日月冇讁食之災星辰有錯行之變故視其文耀也山崩川竭皆亡之徴也】天下之心國家大事粲然皆見無有遺惑者矣臣嘗誦詩至鴻鴈于野之勞哀勤百堵之事【詩小雅鴻鴈之篇鴻鴈于飛肅肅其羽之子于征劬勞于野鴻鴈于飛集于中澤之子于垣百堵皆作言壊滅之國徵人起屋舍築墻壁百堵同時而作也】毎喟爾長懐中篇而歎近聴征夫饑勞之聲甚于詩歌是以追悟匹婦吟魯之憂始於此乎【列女傳魯漆室邑之女過時未適人當穆公之時君老太子㓜女倚柱而啼鄰婦從之逰謂曰何哭之悲子欲嫁乎漆室女曰嗟乎始吾以子為知今反無識也豈為嫁故哉吾憂魯君老而太子少也】見白駒之意屏營彷徨不能監寐【小雅白駒之詩皎皎白駒食我場苖縶之維之以永今朝白駒喻賢人也監寐猶寤寐也】伏念當今地廣而不得耕民衆而無所食羣小競起進秉國之位鷹揚天下鳥鈔求飽呑饑及骨並噬無厭誠恐卒有役夫窮匠起于版築之間【役夫謂陳渉起蘄也窮匠謂驪山之徒也】投斤攘臂登髙逺呼使愁怨之民嚮應雲合八方分崩中夏魚潰【公羊傳曰其言梁亡何魚爛而亡也盖言從中發潰爛也】雖方尺之錢何能有救其危猶舉函牛之鼎絓纖枯之末【函牛之鼎謂大鼎也絓掛也○絓胡賈反】詩人所以眷然顧之澘焉出涕者也【小雅大東之詩】臣東野狂闇不達大義縁廣及之時對過所問知必以身脂鼎鑊為天下笑
  張敞【王暢功曹】
  上王暢奏記【暢為南陽大守奮厲威猛其豪黨有釁穢者莫不糾發搜治臧物或至發屋伐樹堙井夷竈豪右大震敞奏記暢深納之更崇政慎刑簡罰教化遂行】
  五教在寛著之經典湯去三面八方歸仁武王入殷先去炮烙之刑髙祖鑒秦唯定三章之法孝文皇帝感一緹縈蠲除肉刑卓茂文翁召父之徒皆疾惡嚴刻務崇温厚【景帝時文翁為蜀郡守仁愛教化宣帝時召信臣為南陽太守視人如子其化大行】仁賢之政流聞後世夫明哲之君網漏吞舟之魚然後三光明於上人物悦于下言之若迂其效甚近發屋伐樹將為嚴烈雖欲懲惡難以聞逺以明府上智之才日月之耀敷仁恵之政則海内改觀實有折枝之易而無挾山之難郡為舊都侯甸之國園廟出于章陵【五百里甸服千里侯服南陽去洛千里故曰侯甸南頓君以上四廟在焉】三后生自新野【光烈皇后和帝隂后鄧后並新野人】士女沾教化黔首仰風流自中興以來功臣將相繼世而隆愚以為懇懇用刑不如行恩孳孳求姦未若禮賢舜舉臯陶不仁者逺隨㑹為政晉盗奔秦【左傳晉命随㑹將中軍且為太傅晉國之盗奔秦也】虞芮入境讓心自生【文土為西伯諸侯皆來决平虞芮之人冇獄不決乃如周入界見耕者讓畔少者讓長虞芮二人慙而相謂曰吾所争周人所耻曷為取辱遂相與讓不見西伯而還】化人在徳不在用刑
  傅燮【字南容北地靈州人官漢陽太守金城賊王國等圍漢陽燮殉難】
  請誅中官疏【書奏宦者趙忠見而忿惡及破張角燮功多當封忠訴譖之靈帝猶
  記燮言得不加罪竟亦不封】
  臣聞天下之禍不由于外皆興于内是故虞舜升朝先除四凶然後用十六相明惡人不去則善人無由進也今張角起于趙魏黄巾亂于六州此皆釁發蕭墻而禍延四海者也臣受戎任奉辭伐罪始到潁川戰無不克黄巾雖盛不足為廟堂憂也臣之所懼在于治水不自其源末流彌増其廣耳陛下仁徳寛容多所不忍故閹豎㺯權忠誠不進誠使張角梟夷黄巾變服臣之所憂甫益深耳何者夫邪正之人不宜共國亦猶氷炭不可同器彼知正人之功顯而危亡之兆見皆將巧辭飾説共長虚偽夫孝子疑於屢至市虎成於三夫若不詳察真偽忠臣將復有杜郵之戮矣【白起賜死于杜郵】陛下宜思虞舜四罪之舉速行讒佞放殛之誅則善人思進姦凶自息臣聞忠臣之事君猶孝子之事父也子之事父焉得不盡其情使臣身被鈇鉞之戮陛下少用其言國之福也
  蔡邕【字伯喈陳留圉人為郎中校書東觀董卓辟拜侍御史遷尚書卓誅王允邕付廷尉遂死獄中】
  上靈帝封事【時頻冇雷霆疾風傷樹拔木地震隕雹蝗蟲之害又鮮卑犯境役及民制書引咎詔羣臣各陳政要所當施行】
  臣伏讀聖旨雖周成遇風訊諸執事宣王遭旱宻勿祗畏無以或加臣聞天降災異緣象而至辟厯數發【霹陽氣之動也○辟普厯反】殆刑誅繁多之所生也風者天之號令所以教人也夫昭事上帝則自懐多福宗廟致敬則鬼神以著國之大事實先祀典天子聖躬所當恭事臣自在宰府及備朱衣【宰府謂司徒橋府朱衣謂祭官也】迎氣五郊而車駕稀出四時致敬屢委有司雖有解除猶為疎廢【解除猶謝過也】故皇天不悦顯此諸異洪範傳曰政悖徳隠厥風發屋折木坤為地道易稱安貞隂氣憤盛則當静反動法為下叛夫權不在上則雹傷物政有苛暴則虎狼食人貪利傷民則蝗蟲損稼去六月二十八日太白與月相廹兵事惡之鮮卑犯塞所從來逺今之出師未見其利上違天文下逆人事誠當博覽衆議從其安者臣不勝憤懣謹條宜所施行七事表左一事明堂月令天子以四立及季夏之節迎五帝於郊【天子居明堂各依其月布政故云明堂月令四立謂立春立夏立秋立冬各以其日天子親迎氣于其方并祭其方之帝季夏之月祭中央帝也】所以導致神氣祈福豐年清廟祭祀追往孝敬養老辟雍示人禮化皆帝者之大業祖宗所祗奉也而有司數以蕃國疎䘮宮内産生及吏卒小汚【小汚謂病及死也】屢生忌故竊見南郊齊戒未嘗有廢至于它祀輒興異議豈南郊卑而他祀尊哉孝元皇帝䇿書曰禮之致敬莫重于祭所以竭心親奉以致肅祗者也又元和故事復申先典【章帝元和二年議修山川百神羣祀以祈豐年又宗祀五帝于明堂三年望祀華霍東柴岱宗為人祈福】前後制書推心懇惻而近者以來更任太史忘禮敬之大任禁忌之書拘心小故以虧大典禮妻妾産者齊則不入側室之門無廢祭之文也【妻將生子及月辰居側室夫使人日再問之夫齊則不入側室之門也】所謂宫中有卒三月不祭者謂士庶人數堵之室共處其中耳【有死于宫中者則為之三月不舉祭】豈謂皇居之曠臣妾之衆哉自今齋制宜如故典庶答風霆災妖之異二事臣間國之將興至言數聞内知巳政外見民情是故先帝雖有聖明之姿而猶廣求得失又因災異援引幽隠重賢良方正敦朴有道之選危言極諫不絶于朝陛下親政以來頻年災異而未聞特舉博選之旨誠當思省述修舊事使抱忠之臣展其狂直以解易傳政悖徳隠之言三事夫求賢之道未必一塗或以徳顯或以言揚頃者立朝之士曾不以忠信見賞恒被謗訕之誅遂使羣下結口莫圖正辭郎中張文前獨盡狂言聖聴納受以責三司臣子曠然衆庶解悦臣愚以為宜擢文右職以勸忠謇宣聲海内博開政路四事夫司校尉諸州刺史所以督察姦枉分别白黒者也伏見幽州刺史楊熹益州刺史龎芝凉州刺史劉䖍各有奉公疾姦之心熹等所糾其效尤多餘皆枉橈不能稱職或有抱辠懐瑕與下同疾綱網弛縱莫相舉察公府臺閣亦復黙然五年制書議遣八使又令三公謡言奏事【三公聴採長吏臧否人所疾苦條奏之是為舉謡言者也】是時奉公者欣然得志邪枉者憂悸失色未詳斯議所因寢息昔劉向奏曰夫執狐疑之計者開羣枉之門養不斷之慮者來讒邪之口今始聞善政旋復變易足令海内測度朝政宜追定八使糾舉非法更選忠清平章賞罰【平和也章明也】三公歳盡差其殿最使吏知奉公之福營私之禍則衆災之原庶可塞矣五事臣聞古者取士必使諸侯歳貢孝武之世郡舉孝亷又有賢良文學之選於是名臣軰出文武並興漢之得人數路而已【數路謂孝㢘賢良文學之類也】夫書畫辭賦才之小者匡國理政未有其能陛下即位之初先涉經術聴政餘日觀省篇章聊以㳺意當代博奕非以教化取士之本而諸士競利作者鼎沸其髙者頗引經訓風諭之言下則連偶俗語有類俳優或竊成文虚冒名士【時召諸生能為文賦者侍中祭酒樂松賈䕶多引無行之徒待制鴻都門下喜陳閭里小事帝悦之優見擢用】臣毎受詔于盛化門差次錄第其未及者亦復隨輩皆見拜擢既加之恩難復收改但守奉祿于義已不可復使理人及仕州郡昔孝宣㑹諸儒于石渠章帝集學士于白虎通經釋義其事優大文武之道所宜從之若乃小能小善雖有可觀以為致逺恐泥君子故當志其大者六事墨綬長吏職典理人皆當以恵利為績日月為勞褒責之科所宜分明而今在任無復能省及其還者多召拜議郎郎中若器用優美不宜處之冗散如有釁故自當極其刑誅豈有伏罪懼考反求遷轉更相放效臧否無章先帝舊典未嘗有此可皆斷絶以覈真偽七事伏見前一切以宣陵孝子者為太子舍人臣聞孝文皇帝制䘮服三十六日雖繼體之君父子至親公卿列臣受恩之重皆屈情從制不敢踰越今虚偽小人本非骨肉既無幸私之恩又無祿仕之實惻隠思慕情何縁生而羣聚山陵假名稱孝行不隠心義無所依至有姦軌之人通容其中恒思皇后祖載之時【恒當作桓謂桓帝后也祖謂將葬祖祭于庭載升柩于車也】東郡有盗人妻者亡在孝中本縣追捕乃伏其辜虚偽賊穢難得勝言又前至得拜後輩被遺或經年陵次以暫歸見漏或以人自代亦䝉寵榮争訟怨恨凶凶道路太子官屬宜搜選令徳豈有但取丘墓凶醜之人其為不祥莫與大焉宜遣歸田里以明詐偽【邕書奏帝乃親迎氣北郊及行辟雍之禮又詔宣陵孝子為舍人者悉改為丞尉焉】
  幽冀刺史乆闕疏【靈帝熹平中行三互法謂婚姻之家及兩州人不得交互為官也于是選用艱難幽冀二州乆缺不補邕上疏帝不省】
  臣聞國家置官以職建名臣愚淺小才竊假階級官以議為名職以郎為貴知淺謀漏無所獻替夙夜悟歎憂悸怛惕臣邕頓首死罪伏見幽州突騎冀州强弩為天下精兵國家贍仗四方有事軍師奮攻未嘗不辦于二州也頃者以來連年饉荒榖價一斛至六七百錢故䕶烏桓校尉夏育出征鮮卑無功而還士馬死傷者萬數弓兵散亡㡬盡生民之本守禦之備無一可恃百姓元元流離溝壑宼賊輩起莫能禁討長吏寒心朝不守夕卒有他方之急則役之不可驅使自為宼虜則誅之不可擒制豈非可憂之難三府選幽冀二州刺史踰月不定臣怪問其故云避三互十一州有禁當取二州而已【時天下分為十三州言十一州之人皆有婚姻往來如史弼遷山陽太守其妻鉅野薛氏女以三互廻避轉拜平原相也】三州之中少素有威名之士或拘限嵗年不應選用狐疑遲淹兩州空懸萬里蕭條無所管繫毎冀州長吏初除詔書治嚴【治裝也】不過五日今者刺史數旬不選誠非其理愚以為三互之禁禁之薄者以陛下威靈申明禁約在任之人豈不戒懼而當坐設三互自生留閡邪昔孝景時梁人韓安國坐事被刑起徒中為内史【為梁内史】武帝患東越數反拜故待詔㑹稽朱買臣【買臣吴人】宣帝時患冀州有盗賊故京兆尹張敞有罪逃命上使使就家召為冀州刺史【敞河東人】安國徒買臣郡民皆還治其國張敞亡命擢授劇州豈顧三互拘官簿得救時之便也卒獲其用遺芳不滅此先帝不誤已然之事三公明知二州之要尤宜揀選當越禁取能以救時而不顧争臣之義茍避輕㣲之科竊見日月拘忌選既稽滯又未必審得其人則二部蠢蠢將為憂念願陛下上則先帝用三臣之法蠲除近禁其諸州刺史器用可換者無拘日月三互以差厥中臣慺慺瞽言惟陛下留神再省三省
  諌伐鮮卑議【靈帝時幽并凉三州縁邊諸郡歳被鮮卑抄畧熹平六年北地太守夏育請徵幽州諸郡兵出塞擊之帝未許㑹䕶羌校尉田晏先坐事論刑被原欲立功自效中常侍王甫為請帝乃拜晏為破鮮卑中郎將與育并力討賊大臣多冇不同乃召百官議朝堂邕上議帝不從】
  書戒猾夏湯伐鬼方周有獫狁蠻荆之師漢有闐顔瀚海之事【闐顔山名○闐音佃】征討殊類所由尚矣然而時有同異勢有可否故謀有得失事有成敗不可齊也武帝情深逺畧志闢四方南誅百越北討强胡西伐大宛東平朝鮮因文景之蓄藉天下之饒數十年間官民俱匱乃興鹽鐵酒之利設告緡重税之令【武帝時私鑄錢賣鹽者釱左趾専也官自賣酒人不得賣也緡絲也緡錢二千二百筭一令各以其物自占占不悉聴人告緡以半與之】民不堪命起為盗賊闗東紛擾道路不通繡衣直指之使奮鈇鉞而並出【武帝使置指使者暴勝之等衣繡仗斧分部逐捕】既而覺悟乃息兵罷役封丞相為富民侯【封丞相車千秋為富民侯以明休息思富養人】故主父偃曰夫務戰勝窮武事未有不悔者也夫以世宗神武將帥良猛財富充實所拓廣逺猶有悔焉况今人財並乏事劣昔時乎自匃奴遁逃鮮卑彊盛據其故地稱兵十萬才力勁健意智益生加以闗塞不嚴禁網多漏精金良鐵皆為賊有漢人逋逃為之謀主兵利馬疾過於匃奴昔叚熲良将習兵善戰有事西羌猶十餘年今育晏【育夏育晏田晏】才策未必過熲鮮卑種衆不弱于曩時而虚計二載自許有成若禍結兵連豈得中休當復徴發衆人轉運無已是為耗竭諸夏并力蠻夷夫邉垂之患手足之蚧搔【蚧音介搔新到反】中國之困胸背之瘭疽【癝必燒反】方今郡縣盗賊尚不能禁况此醜虜而可伏乎昔髙祖忍平城之耻吕后棄慢書之詬方之於今何者為甚天設山河秦築長城漢起塞垣所以别内外異殊俗也茍無蹙國内侮之患則可矣豈與蟲螘校宼【螘音以】計争往來哉雖或破之豈可殄盡而方今本朝為之旰食乎【旰晚也今當作令】夫専勝者未必克挾疑者未必敗衆所謂危聖人不任朝議有嫌明主不行也昔淮南王安諫伐越曰天子之兵有征無戰言其莫敢校也【校報也】如使越人䝉死以逆執事厮輿之卒有一不備而歸者雖得越王之首而猶為大漢羞之而欲以齊民易醜虜皇威辱外夷就如其言猶已危矣况乎得失不可量邪昔珠厓郡反孝元皇帝納賈捐之言而下詔曰珠厓背畔今議者或曰可討或曰棄之朕日夜惟思羞威不行則欲誅之通于時變復憂萬民夫萬民之饑與逺蠻之不討何者為大宗廟之祭凶年猶有不備况避不嫌之辱哉今闗東大困無以相贍又當動兵非但勞民而已其罷珠厓郡此元帝所以發徳音也夫恤民救急雖成郡列縣尚猶棄之况障塞之外未嘗為民居者乎守邉之術李牧善其畧【李牧趙北邉良將謹烽火邉無失亡】保塞之論嚴尤申其要【嚴尢諫王莽伐匃奴】遺業猶在文章具存循二子之策守先帝之規臣曰可矣
  司空文烈侯楊公碑【楊公名賜字伯獻】
  漢有國師司空文烈侯楊公公惟司徒之孫【震】太尉公【秉】之子皇祖考以懿徳胥及肄勤式建休勲啓洪範公祗服業克丕堂構小乃不敢不慎大亦不敢不戒用罔有擇言失行在于其躬泊在辟舉先志載言罔不攸該乃自宰臣以從王事立功不有用辭其禄逮作御史允執國憲納于侍中在帝左右爰董武事王師孔閑羣公以舊徳碩儒道通術明宜建師保延入華光侍宴露寢敷典誥之精旨逹聖王之聰叡帝以機宻齊栗常伯據任鮮克知臧以釐其采命公再作少府俾率其屬以熙庶績天地作險國家丕承軍門祛禁式遏宼虐命公再作光祿亦總其熊羆之士不貳心之臣保乂帝家巖巖大理惟制民命命公作廷尉惟刑之恤旁施四方惟明折獄蔽罪于憲之中【按本傳賜拜尚書令數日出為廷尉賜自以代非法家言曰三后成功惟殷于民臯陶不與焉盖吝之也遂固辭以特進就第公實未為廷尉也】亦惟三禮六樂國之元幹命公作太常明徳惟馨八音克諧神人以和永世豐年溥天率土而衆莫外命公作司空公唯戢之翌明其政時唯休哉惟天隂隲下民彛倫所由順序命公作司徒而敬敷五教以親百姓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時惟休哉昭孝于辟雍命公作三老帝躬以祗敬遵有虞於上庠茫茫大運垂光烈耀命公作太尉璇璣運周七精循軌時惟休哉帝欲宣力于四方公則翼之辟道或違公則弼之䖍恭夙夜不敢荒寜用對揚天子丕顯休命天子大簡其勲用受爵賜封侯于臨晉功成化洽景命有傾帝乃震慟執書以泣命于左中郎將郭儀作策賜公驃騎將軍臨晉侯印綬兼號特進諡以文烈寵命畢備而後即世【賜甍天子素服三日不臨朝贈東園梓器禭服賜錢三百萬繒五百疋策曰故司空臨晉侯賜華嶽所挺九徳純備三葉宰相輔國以忠朕昔初載授道幃幄遂階成勲以陟大猷師範之切昭于内外庶官之務勞亦勤止七在卿校殊位特進五登衮職弭難乂寜雖受茅土未答厥勲哲人共萎將誰諮度朕甚懼焉禮設殊等物有服章今使左中郎將郭儀持節追位特進贈司空驃騎將軍印綬及又使侍御史持節送䘮蘭臺令史十人發羽林騎輕車介士前後部鼔吹又勅驃騎将軍官屬司空法駕送至舊塋公卿以下㑹諡文烈侯及小祥又㑹焉】肆其孤彪敢儀古式昭銘景烈銘曰天鑒有漢誕生元輔世作三事勛在王府乃及伊公克光前矩悉心畢力其祖武化洽羣生澤霑區宇帝曰文烈朕嘉君功為邑河渭建兹土封申備九錫以祚其庸位此特進于異羣公昔在申吕匡佐周宣崧髙作頌大雅揚言今我文烈帝載用熙參光日月比功四時身沒名存永世慕思
  郭有道碑文
  先生諱泰字林宗太原界休人也【界休縣名】其先出自有周王季之穆有虢叔者實有懿徳文王咨焉建國命氏或謂之郭即其後也【虢叔為文王卿士穆昭穆之穆也咨謀也天子建徳因生以賜姓胙之土而命之氏郭古文虢字林宗其後也】先生誕應天衷聰睿明哲孝友温恭仁篤慈恵夫其器量深姿度廣大浩浩焉汪汪焉奥乎不可測巳若乃砥節礪行直道正辭貞固足以幹事隠括足以矯時【隠占也括度也矯正也言占度事理足以矯正時俗之北】遂考覧六經探綜圖緯周流華夏随集帝學收文武之將墜拯㣲言之未絶【圖河圖也緯六經及孝經皆有緯帝學□學也】于時纓緌之徒紳珮之士望形表而影附聆嘉聲而響和者猶百川之歸巨海鱗介之宗龜龍也【緌纓冠飾也紳大帶也凡帶必冇珮玉謂在朝及儒學諸生皆宗之也】爾乃潛隠衡門收朋勤誨童䝉賴焉用袪其蔽州郡聞徳虚已備禮莫之能致羣公休之【休美之也】遂辟司徒掾又舉有道皆以疾辭將蹈鴻涯之遐跡紹巢許之絶軌【鴻涯即洪厓仙也巢許巢父許由也】翔區外以舒翼超天衢以髙峙稟命不融享年四十有二以建寜二年正月乙亥卒【融厚也】凡我四方同好之人永懐哀悼靡所寘念【言念之不容寘也】乃相與惟先生之徳以謀不朽之事【惟思也不朽之事謂將謀立碑也】僉以為先民既沒而徳音猶存者亦賴之于見述也今以如何而闕斯禮於是樹碑表墓昭銘景行俾芳烈奮于百世令問顯于無窮其辭曰
  於休先生明徳通純懿淑靈受之自天崇壯幽浚如山如淵禮樂是悦詩書是敦匪惟摭華乃尋厥根【摭拾也】宫牆重仞允得其門懿乎其純確乎其操洋洋搢紳言觀其髙【髙叶音告】棲遲泌丘善誘能教赫赫三事㡬行其招【謂司徒辟為掾也㡬數也○招叶去聲】委辭召貢保此清妙【召貢謂公卿辟之而州郡貢之也】降年不永民斯悲悼爰勒兹銘摛其光曜嗟爾來世是則是效
  文範先生陳仲弓銘【邕有陳太丘碑文選所録是也又冇陳太丘廟碑銘文範先生陳仲弓銘今選一首】
  君諱實字仲弓潁川許人也其先出自有虞氏中葉當周之盛徳有媯滿者武王配以太姬而封諸太昊之墟是為陳胡公春秋之末失其爵土遂以國氏焉世篤懿徳令聞不顯君膺三靈之清和受明哲之上姿慿先民之遐迹秉妙之淑行投足而襲其軌施舍而合其量夫其仁愛温柔足以孕育羣生廣大寛裕足以包覆無方剛毅强固足以威暴矯邪正身體化足以陶冶世心先生有此四徳者故言斯可法行斯可樂動斯可象静斯可效是以邦之子弟遐方後生莫不同情瞻仰由其模範從其趣尚戾狼斯和争訟化讓雖嚴威猛政廹以刑戮未若先生潛導之速也其立朝事上也恭順貞厲含章直方無顯諌以彰直不割髙而引長常幹州郡腹心之任義則進之以達道否則退之以光操然後徳立名宣盖于當世辟司徒府納規陳謀匡弼三事人用昭明台階允寜遷聞喜【縣名】長清風暢于所漸儉節溢于監司郡政冇錯爭之不從即解綬去復辟太尉府遷太丘【縣名】長民之治情歛慾反于端懿者猶草木之偃于翔風百卉之挺于春陽也以所執不協所屬色斯舉矣不俟終日辟大將軍府道之行廢有分于命乃罹宻網以就禁錮潛伏不試十有八年大忌蠲除【黨禁解也】舉賢良方正大將軍司徒並辟君曰七十有懸車之禮况我過諸遂不應其命容止法度老而彌壯凡所履行事類博審不可勝數畧舉首目具寔録記在乎其傳春秋八十有三中平三年八月丙子卒大將軍三公使御屬往弔祀㑹作誄諡曰文範先生刺史太守樹碑頌徳許令以下至于國人立廟舊邑四時蒸嘗歡哀承祀具如祖禰先生存獲重稱亡歆血食行修於己得斯于人固上世之所罕有前哲之所不過也孤嗣紀銜恤在疚敢錄言行終始所守乃有二三友生咨度禮則咸曰君化道神速行於有國法施于民祀典所宗鄉人之祠非此遺孤所得専也昔者先生甚樂兹土築室講誨精靈所寜紀順奉雅意遂定兆域宜有銘勒表墳墓俾後生之歌詠徳音者如丘封之存斯也乃作銘曰於熙文考天授造淵其深巍峩其髙剛而無虐柔而不撓誕鋪模憲示世作教君之誨矣民胥教矣道行斯進廢乃斯止鮮我顯泰既多幽否含榮取辱湼而不淄徳之休明賤不為耻超邈其猷莫與方軌
  鄭康成【北海髙宻人隠居著述稱為純儒獻帝在許都徴為大司農道卒】
  詩譜序【以其列諸侯世及詩之次故名譜】
  詩之興也諒不于上皇之世大庭軒轅逮于髙辛其時有亡載籍亦蔑云焉虞書曰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然則詩之道放于此乎有夏承之篇章冺棄靡有孑遺邇及商王不風不雅何者論功頌徳所以將順其美刺過譏失所以匡救其惡各于其黨則為法者彰顯為戒者著明周自后稷播種百榖黎民阻饑兹時乃粒自傳于此名也陶唐之末中葉公劉亦世修其業以明民共財至于太王王季克堪顧天文武之徳光前緒以集大命于厥身遂為天下父母使民有政有居其時詩風有周南召南雅有鹿鳴文王之屬及成王周公致太平制禮作樂而有頌聲興焉盛之至也本之繇此風雅而來故皆録之謂之詩之正經後王稍更陵遲懿王始受譖亨齊哀公【亨同烹齊哀公政衰荒淫怠慢紀侯譖之于周懿王使烹焉齊人變風始作】夷身失禮之後【周夷王元年天子始下堂而見諸侯天子之失禮也】邶不尊賢【邶柘舟篇序云衛頃公之時仁人不遇小人在側是為變風之詩】自是而下厲也幽也政教尤衰周室大壊十月之交民勞板蕩勃爾俱作衆國紛然刺怨相尋五霸之末上無天子下無方伯善者誰賞惡者誰罰故孔子錄懿王夷王時詩訖于陳靈公淫亂之事謂之變風變雅以為勤民恤功昭事上帝則受頌聲福如彼若違而勿用則被刼殺大禍如此吉凶之所繇憂娱之萌漸昭昭在斯足作後王之鑒于是止矣夷厲巳上嵗數不明太史年表自共和始厯宣幽平王而得春秋次第以立斯譜欲知源流清濁之所處則循其上下而省之欲知風化芳臭氣澤之所及則傍行而觀之此詩之大綱也舉一綱而萬目張解一巻而衆篇明于力則鮮于思則寡其諸君子亦有樂于是與孔融【字文舉魯國人孔子二十世孫建安中為少府忤曹操意搆成其罪收下獄棄市】肉刑議【時論者多欲復肉刑融建此議朝廷善之卒不改焉】
  古者敦龎善否不别吏端刑清政無過失百姓有罪皆自取之未世陵遲風化壊亂政撓其俗法害其人故曰上失其道民散乆矣而欲繩之以古刑投之以殘棄【殘其支體而廢棄之】非所謂與時消息者也紂斮朝涉之脛天下謂為無道夫九牧之地千八百君若各刖一人是下常有千八百紂也求俗休和弗可得已且被刑之人慮不全生志在思死類多趣惡莫復歸正夙沙亂齊【齊崔杼立莊公夙沙衛奔髙唐以叛】伊戾禍宋【伊戻誣宋太子為亂太子縊死】趙髙英布為世大患不能止人遂為非也適足絶人還為善耳雖忠如鬻權信如卞和智如孫臏寃如巷伯才如史遷達如子政【劉向字】一離刀鋸沒世不齒是太甲之思庸穆公之霸秦南㫿之骨立衛武之初筵陳湯之都賴【陳湯矯制發兵斬郅支單于於都賴水上】魏尚之守邉無所復施也漢開改惡之路凡為此也故明徳之君逺度深惟棄短就長不茍革其政者也告髙宻縣教【時鄭康成隠修經業杜門不出融屣履造門告髙宻縣為康成特立
  一郷】
  昔齊置士鄉越有君子軍皆異賢之意也鄭君好學實懐明徳昔太史公廷尉吴公竭者僕射鄧公皆漢之名臣又商山四皓有園公夏黄公潛光隠耀世加其髙【加與嘉同】皆悉稱公然則公者仁徳之正號不必三事大夫也今鄭君鄉宜曰鄭公鄉昔東海于公僅有一節猶或戒鄉人侈其門閭矧乃鄭公之徳而無駟牡之路可廣開門衢令容髙車號為通徳門
  應劭【字仲逺汝南南頓人司校尉奉之子博覽多聞舉孝亷獻帝時詔拜袁紹軍謀校尉時始遷都于許凡朝廷制度百官品式多劭所立】
  上漢儀疏【劭刪定律令為漢儀上之帝稱善】
  夫國之大事莫尚載籍載籍也者决嫌疑明是非賞刑之宜允獲厥中俾後之人永為監焉故膠東相董仲舒老病致仕朝廷毎有政議數遣廷尉張湯親至陋巷問其得失於是作春秋決獄二百三十二事動以經對言之詳矣逆臣董卓蕩覆王室典憲焚燎靡有孑遺開辟以來莫或兹酷今大駕東邁巡省許都拔出險難其命維新臣累世受恩榮祚豐衍竊不自揆貪少云補輒撰具律本章句尚書舊事廷尉板令决事比例司徒都目五曹詔書【司徒即丞相也縂領綱紀佐理萬機故有都目漢舊儀冇常侍曹二千石曹户曹主客曹三公曹也】及春秋斷獄凡二百五十篇蠲去復重為之節文【復音複重定容反】又集駁議三十篇以類相從凡八十二事其見漢書二十五漢記四【即東觀記】皆删叙潤色以全本體其二十六博採古今瓌瑋之事文章煥炳徳義可觀其二十七臣所創造豈繄自謂必合道衷心焉憤邑聊以藉手昔鄭人以乾䑕為璞鬻之于周宋愚夫亦寳燕石緹䌌十重夫覩之者掩口盧胡而笑斯文之俗無乃類旃【尹文子曰鄭人謂玉未琢者為璞周人謂䑕未腊者為璞周人遇鄭賈人曰欲買璞乎鄭賈曰欲之出璞視之乃䑕也今云鄭人以乾䑕為璞與此説不同闕子曰宋之愚人得燕石梧臺之東歸而蔵之以為大寳周客聞而觀之主人父齊七日端冕之衣釁之以特牲革匱十重緹巾十襲客見之俛而掩口盧胡而笑曰此燕石也與瓦甓不殊緹赤色繒也○䌌音襲】左氏實云雖有姬姜絲麻不棄蕉萃菅蒯盖所以代匱也【左傳曰詩云雖冇絲麻無棄菅蒯雖有姬姜無棄蕉悴凡百君子莫不代匱姬姜大國之女蕉萃陋賤之人蕉萃憔悴同】是用敢露頑才厠于明哲之末雖未足綱紀國體宣洽時雍庶㡬觀察増闡聖聼唯因萬幾之餘暇㳺意省覽焉
  陳琳【字孔璋廣陵人】
  為袁紹檄豫州【琳避難冀州袁紹使典文章作此檄以告劉備言曹操失徳不堪依附宜歸紹也後紹敗琳歸曹操操曰昔為本初移書但可罪狀孤而已何乃上及父祖耶琳謝罪曰矢在上不得不發操愛其才宥之】
  左將軍領豫州刺史郡國相守【備歸陶謙表備為豫州刺史後歸曹操操表為左將軍國相謂為侯王相國也】葢聞明主圖危以制變忠臣慮難以立權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後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後立非常之功夫非常者固非常人所擬也曩者彊秦弱主趙髙執柄専制朝權威福由己時人廹脅莫敢正言終有望夷之敗祖宗焚滅汙辱至今永為世鍳及臻吕后季年産祿専政内兼二軍外統梁趙擅斷萬幾决事省禁下陵上替海内寒心于是絳侯朱虚興兵奮怒誅夷逆暴尊立太宗故能王道興隆光明顯融此則大臣立權之明表也司空曹操祖父中常侍騰與左悺徐璜並作妖孽饕餮放横傷化虐民【饕餮貪也】父嵩乞匄携養因贓假位輿金輦璧輸貨權門【操父嵩本夏侯氏之子騰乞養之賄賂也言嵩以車載賄寳輸勢門而官至太尉】竊盗鼎司傾覆重器操贅閹遺醜本無懿徳【贅喻嵩也閹謂騰也言操如此種類本無羙徳】狡鋒俠【言操任俠如鋒之利也】好亂樂禍幕府董統鷹揚掃除凶逆【幕府謂紹也董督也】續遇董卓侵官暴國【侵官謂冒官也暴國謂遷獻帝于西京也】扵是提劍揮鼓發命東夏收羅英雄棄瑕取用【紹奔冀州車拜紹渤海太守因舉渤海之衆以攻卓東夏渤海也】故遂與操同諮合謀授以禆師謂其鷹犬之才爪牙可任【禆師偏師也紹表操為兖州刺史授以偏師與同議合謀欲匡復漢室也】至乃愚佻短畧輕進易退【佻輕也】傷夷折衂數䘮師徒【衂縮也】幕府輒復分兵命鋭修完補輯表行東郡領兖州刺史【操數䘮敗師而紹専以精兵修輯之又表操領東郡】被以虎文奬䠞威柄【言操實羊質而被虎文者乃紹奬成其威福䠞成也○䠞子六反】冀獲秦師一尅之報而操遂成資跋扈肆行凶忒【秦將孟明數敗穆公不罪遂得敗晉報秦故云一尅之報言操數敗我不以為罪者亦冀操孟明之報也跋扈謂掘强也】割剥元元殘賢害善故九江太守邉讓英才俊偉天下知名直言正色論不阿諂身首被梟懸之誅妻孥受灰滅之咎【操為兖州邉讓言頗侵操操殺讓而族其家故云灰㓕】自是士林憤痛民怨彌重一夫奮臂舉州同聲故躬破于徐方地奪于吕布彷徨東裔蹈據無所【操為徐州刺史為陶謙所破又與吕布戰于濮陽為布所敗蹈據無所言無所依也】幕府惟彊幹弱枝之義且不登叛人之黨【幹喻君也枝喻諸侯也叛人謂吕布也】故復援旌擐甲席巻起征金鼓響振布衆奔沮【擐貫也言紹聞操敗引軍擊布破之○擐胡慢切】拯其死亡之患復其方伯之位則幕府無徳于兖土之民而有大造于操也【操為布所破投紹紹哀之乃給兵五千人還取兖州】後㑹鑾駕反斾羣虜宼功【時楊奉韓暹以天子還洛陽也】時冀州方有北鄙之警匪遑離局【時公孫瓉出軍屯槃阿遂舉兵攻紹紹時為冀州刺史人衆悉叛瓉大破紹軍局部分也】故使從事中郎徐勛就發遣操使繕修郊廟翊衛㓜主操便放志専行脅遷當御省禁【幼主謂獻帝也脅刼也當御駕馭也】卑侮王室敗法亂紀坐領三臺専制朝政【尚書為中臺御史為憲臺謁者為外臺】爵賞由心刑戮在口所愛光五宗所惡滅三族羣談者受顯誅腹議者䝉隠戮百寮鉗口道路以目尚書記期㑹公卿充員品而已【言公卿不敢論時政但具員品】故太尉楊彪典厯二司享國極位操因縁眦睚被以非罪榜楚參并五毒備至觸情任忒不顧憲綱【彪為司空司徒故云厯二司也時袁術作亂操託彪輿術婚姻誣以欲圖廢置奏下獄劾以大逆眦睚瞋目貌楚檟也榜笞也參并謂兼也五毒謂五刑也忒惡也言随其情之所發以肆其毒而不顧法律也】又議郎趙彦忠諫直言義有可納是以聖朝含聴改容加飾操欲迷奪時明杜絶言路擅收立殺不俟報聞又梁孝王先帝母昆【母昆謂同母昆弟也】墳陵尊顯桑梓松柏猶宜肅恭而操帥將吏士親臨發掘破棺祼尸掠取金寳至令聖朝流涕士民傷懐【言塋樹猶合恭敬况使吏士發掘乎】操又特置發丘中郎將模金校尉所過隳突無骸不露身處三公之位而行桀虜之態汙國虐民毒施人鬼加其細政慘苛科防互設罾繳充蹊坑穽塞路舉手挂網羅動足觸機陷是以兖豫有無聊之民帝都有吁嗟之怨厯觀載籍無道之臣貪殘酷烈扵操為甚幕府方詰外姦未及整訓加緒含容冀可彌縫而操豺狼野心潛包禍謀【言紹加意容操冀可彌縫其過使自改而終不悛也】乃欲摧撓棟梁孤弱漢室除滅忠正専為梟雄【棟梁喻大臣也謂楊彪忠正謂趙彦】往者伐鼓北征公孫瓉【謂紹征瓉時也】彊宼桀逆拒圍一年操因其未破隂交書命外助王師内相掩襲故引兵造河方舟北濟㑹其行人發露瓉亦梟夷【彊寇謂瓉也言瓉桀逆拒紹操暗與瓉書行人使人也謂操使自發露也】故使鋒芒挫縮厥圖不果爾乃大軍過蕩西山屠各左校皆束手奉質争為前登犬羊殘醜消淪山谷【大軍紹自謂也蕩洗滌也西山鹿膓山也紹入朝歌自鹿膓山斬賊于毒等滅之又擊左校邪大賢及西營屠各屠各匃奴種也】於是操師震慴晨夜逋遁屯據敖倉阻河為固欲以螳螂之斧禦隆車之隧【莊子蓬伯玉謂顔闔曰汝不知夫螳螂乎怒其臂以當車轍不知其不勝任也螳螂前有兩足舉之如執斧之象故云斧隆車雷車也雷為豐隆故云隆車隧猶轍也喻操之拒紹也】幕府奉漢威靈折衝宇宙長㦸百萬胡騎千羣奮中黄育獲之士騁良弓勁弩之勢【中黄伯夏育烏獲皆古之力士】并州越太行青州涉濟漯大軍泛黄河而角其前荆州下宛葉而掎其後【劉表為荆州刺史與紹相結宛葉二縣名】雷震虎歩並集虜庭【虜庭謂操之庭】若舉炎火以焫飛蓬覆滄海以沃熛炭有何不滅者哉【焫燒也沃灌也熛火飛也】又操軍吏士其可戰者皆出自幽冀或故營部曲咸怨曠思歸流涕北顧其餘兖豫之民及吕布張揚之遺衆覆亡廹脅權時茍從各被創夷人為讐敵若迴斾方徂登髙岡而擊鼓吹揚素揮以啟降路必土崩瓦解不俟血刃方今漢室凌遲綱維弛絶聖朝無一介之輔股肱無折衝之勢方畿之内簡鍊之臣皆垂頭塌翼失所慿恃雖有忠義之佐脅于暴虐之臣焉能展其節又操持部曲精兵七百圍守宫闕外託宿衛内實拘執懼其簒逆之萌因斯而作此乃忠臣肝腦塗地之秋烈士立功之㑹可不勗哉操又矯命稱制遣使發兵恐邉逺州郡過聴給與强宼弱主違衆旅叛【違衆人而助叛逆也】舉以䘮名為天下笑則明哲不取也即日幽并青冀四州並進書到荆州便勒見兵與建忠將軍協同聲勢【張繡以軍功遷建忠將軍屯宛與劉表合】州郡各整戎馬羅落境界【羅落布列也】舉師揚威並匡社稷則非常之功於是乎著其得操首者封五千户侯賞錢五千萬部曲偏禆將校諸吏降者勿有所問廣宣恩信班揚符賞布告天下咸使知聖朝有拘偪之難如律令【如律令謂當遵行也】
  為袁紹與公孫瓉書【紹與瓉相攻瓉軍數敗乃走還易京固守欲以紹紹遣将攻之連年不能抜故與書】
  孤與足下既有前盟舊要申之以討亂之誓愛過夷叔【伯夷叔齊言如兄弟也】分著丹青謂為旅力同仇足踵齊晉【紹攻韓馥于冀州以書要瓉引兵助之紹得冀州】故解印釋紱以北帶南【初平二年瓉以從弟越故引兵攻紹紹懼以所佩渤海太守印綬授瓉従弟範遣之郡此事在後紹特挈于前以見已之理直渤海在幽州南】分割膏腴以奉執事此非孤赤情之明騐邪豈寤足下棄烈士之髙義尋禍亡之險蹤輟而改慮以好易怨盗遣士馬犯暴豫州【瓚與劉虞冇隙而虞子和在袁術所瓉遣従弟越將千騎詣術隂令執和而袁紹又與術離貳時術以孫堅為豫州刺史紹更以周昻為豫州刺史襲奪堅陽城術遣越助堅攻昻此所謂犯暴豫州也】始聞甲卒在南親臨戰陣懼以飛矢迸流狂刃横集以重足下之禍徒增孤子之咎釁也故為薦書懇惻冀可改悔【越為袁術所遣本不闗瓉紹盖知之故遺書訊瓉】而足下超然自逸矜其威詐謂天㒺可吞豪傑可滅果令貴弟殞扵鋒刃之端【越攻昻為流矢所中而死】斯言猶在於耳而足下曽不尋討禍源克心罪已茍欲逞其無疆之怒不顧逆順之津匿怨害民騁于余躬遂躍馬控處我泜上【越死瓉怒曰余弟死禍起于紹遂出屯兵磐河進攻冀州泜水為冀州所屬地】毒徧生民辜延白骨孤辭不獲已以發界橋之役【紹自出拒瓉與瓉戰于界橋南】是時足下兵氣霆震駿馬電發僕師徒肇合機械不嚴强弱殊科衆寡異倫假天之助小戰大克遂陵躡奔北因壘飽榖【瓉兵三萬紹令麴義領精兵八百承之瓉軍大敗】此非天威棐諶福豐有禮之符表乎足下志猶未厭乃復糾合餘燼率我蛑賊以焚爇渤海孤又不獲寜用及龍河之師羸兵前誘大軍未濟而足下膽破衆散不皷而敗兵衆擾亂君臣並奔此又足下之為非孤之咎也【瓉復遣兵擊紹至龍凑擊破之龍河即龍凑也】自此以後禍隙彌深孤之師旅不勝其忿遂至積尸為京頭顱滿野愍彼無辜未嘗不慨然失涕也【紹與瓉所置青州刺史田楷連戰二年士卒疲困】後比得足下書辭義婉約有改往修來之言僕既欣于舊好克復且愍兆民之不寜毎輒引師南駕以順簡書【紹以子譚為青州刺史楷與戰不勝瓉後與紹和親各引兵去】弗盈一時而北邉羽檄之文未嘗不至孤是用痛心疾首靡所錯情夫處三軍之帥當列將之任宜令怒如嚴霜喜如時雨臧否好惡坦然可觀而足下二三其徳強弱異謀急則曲躬緩則放逸行無定端言無質要為壯士者固若此乎既乃殘殺老弱幽土憤怨衆叛親離孑然無黨又烏桓濊貊皆足下同州僕與之殊俗各奮迅激怒争為鋒鋭又東西鮮卑舉踵來附此非孤徳所能招乃足下驅而致之也【始劉虞在幽州能以㤙信結鳥桓鮮卑瓚攻殺虞據幽州興平二年虞從事漁陽鮮于輔等起兵報仇迎虞子和與紹將麴義共攻瓉破之鮑丘瓉徙鎮易京】夫當荒危之世處干戈之險内違同盟之誓外失戎狄之心兵興州壤禍發蕭墻將以定霸不亦難乎前以西山陸梁出兵平討㑹麴義餘殘畏誅逃命故遂住大軍分兵撲蕩此兵孤之前行乃界橋搴旗拔壘先登制敵者也始聞足下鐫金紆紫命以元帥謂當因兹奮發以報孟明之耻是故戰夫引領竦望旌斾怪遂含光匿影寂爾無聞卒臻屠滅相為惜之夫有平天下之志希長世之功權御師徒帶養戎馬叛者無討服者不收威懐並䘮何以立名今舊京克復天罔云補罪人斯亡忠幹翼化華夏儼然望於穆之作將戢干戈放散牛馬足下獨何守區區之土保軍内之廣甘惡名以速朽亡令徳之乆長壯而籌之非良策也宜釋憾除嫌敦我舊好若斯言之玷皇天是聞【瓉不答建安四年紹悉軍圍之瓉遣人與子書刻期兵至舉火為應紹者得其書如期舉火設㐲擊大破之瓉乃自殺】
  臧洪【字子原廣陵射陽人】
  報陳琳書【洪初為廣陵太守張超功曹甚見愛信超遣洪指劉虞道絶因寓于袁紹紹以為青州刺史徙東郡太守曹操圍超于雍丘洪聞之勒兵請紹救超紹不許超遂破滅洪怨紹絶不與通紹興兵圍之不下使洪邑人陳琳與洪書喻以禍福洪答書城陷見執不屈紹殺之】
  隔濶相思發于寤寐相去歩武而趨舍異規其為愴恨胡可勝言前日不遺比辱雅况【比類也】述叙禍福公私切至以子之才窮該典籍豈將闇於大道不達余趣哉是以捐棄翰墨一無所酬亦冀遥忖褊心初識鄙性重獲來命援引紛紜雖欲無對而義篤其言僕小人也本乏志用中因行役特䝉傾盖【家語孔子之郯與程子相遇于塗傾蓋而語】恩深分厚遂竊大州寜樂今日自還接刃乎毎登城臨兵觀主人之旗鼓【洪常寓于紹故謂之主人也】瞻望帳幄感故友之周旋撫搦矢【搦捉也○女卓反】不覺流涕之覆面也何者自以輔佐主人無以為悔主人相接過絶等倫【或曰悔當作益】受任之初志同大事掃清宼逆共尊王室豈悟本州被侵郡將遘戹請師見拒辭行被拘使洪故君遂至淪滅區區㣲節無所獲申豈得復全交友之道重虧忠孝之名乎所以忍悲揮戈收淚告絶若使主人少垂古人忠恕之情來者側席去者克己【來者側席而待之去者克已自責不責人也】則僕抗季札之志不為今日之戰矣【吴王餘昧卒欲授弟季札李札逃去】昔張景明登壇喢血奉辭奔走卒使韓牧讓印主人得地後但以拜章朝主賜爵獲傳之故不䝉觀過之貸而受夷滅之禍【袁紹使張景明郭公則髙元才等説韓馥使讓冀州與紹】吕奉先討卓來奔請兵不獲告去何罪復見所刺【吕布傳曰布破張燕軍而求益兵衆將士鈔掠紹患忌之布覺其意從紹求去】劉子璜奉使踰時辭不獲命畏君懐親以詐求歸可謂有志忠孝無損霸道亦復僵尸麾下不䝉虧除慕進者䝉榮違意者被戮此乃主人之利非逰士之願也是以鍳戒前人守死窮城亦以君子之違不適敵國故也【左傳云君子違不適仇國違奔亡也】足下當見乆圍不解救兵未至感婚姻之義推平生之好以為屈節而茍生勝守義而傾覆也昔晏嬰不降志于白刃南史不曲筆以求存【崔杼殺齊荘公欲刧晏子與盟以㦸拘其頸劍承其心晏子曰刼吾以刃而失其意非勇也崔杼遂釋之太史書曰崔杼弑其君崔子殺之其弟嗣書而死者二人其弟又書乃舍之南史氏聞太史盡殺執簡而往間既書矣于是乃還也】故身篆圖象名垂後世况僕據金城之固驅士人之力散三年之畜以為一年之資匡困補乏以悦天下何圖築室反耕哉【左傳楚子圍宋築室反耕言築室于宋反兵耕田示無還意也】但懼秋風揚塵伯珪馬首南向【伯珪公孫瓉字】張楊飛燕旅力作難【張揚雲中人何進令于本州募兵得千餘人因留上黨擊山賊進敗揚遂攻上黨仍畧諸縣衆至數千與袁紹合張燕常山人聚少年為羣盗衆萬人燕慄悍㨗速軍中號為飛燕後助公孫瓚與紹争冀州】北鄙將告倒懸之急股肱奏乞歸之記耳【股肱猶手足也言北邉冇倉卒之急股肱之臣將告歸自救耳】主人當鍳戒曹軰反旌退師何宜乆辱盛怒暴威于吾城之下哉足下譏吾恃黒山以為救獨不念黄巾之合從耶昔髙祖取彭越于鉅野【彭越將其衆居鉅野中無所屬漢王乃使人賜越將軍印使下濟隂以擊楚也】光武創基兆于綠林卒能龍飛cq=288受命中興帝業茍可輔主興化夫何嫌哉况僕親奉璽書與之從事行矣孔璋足下徼利于境外臧洪投命于君親吾子託身于盟主【盟主謂袁紹也】臧洪策名于長安子謂余身死而名滅僕亦笑子生死而無聞焉本同末離努力努力夫復何言【按西京承戰國先秦之後故其文雄陗多竒朝賈諸疏是也承平既乆士氣苶弱見之于文章者為嘽緩曼衍而不振東漢因之文體日趨駢儷已濫觴晉魏六朝豈風氣使然冇不能遏者乎昔司馬遷文尚竒氣故公孫董仲舒傳不錄其對䇿而班固之東漢之書成于范蔚宗其所援述時人書䟽多更刪潤三書者遂各成一代之文則自班蔡諸家而外名為東漢已是晉宋人手筆矣然以先武愛好經術數引公卿郎將講論經理明帝臨雍拜老親御講堂章帝大㑹諸儒稱制論決由在上之振勵其時耆名髙義編牒不下萬人不綦盛哉嘗謂東漢人矜名節談仁義師弟傳經期足明理而已與夫西漢大師相授受為癸策決科取青紫者不侔也至魁壘耆碩正色立朝封事屢上讀之冇使人欷歔絫涕不已者其為益于名教甚矣豈異時杜欽谷永輩淺儒所可望哉而郭奉黄憲徐穉之倫文辭不概見其所存更有出于辭章訓故之外者此又論世而知之者也】


  御選古文淵鑒巻二十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二十一目録
  三國
  魏文帝
  禁母后干政詔
  鵜鶘集靈芝池詔
  輕刑詔
  明帝
  正嗣統詔
  論封禪詔
  郎吏分受四經三禮詔
  陳王植
  求存問親戚疏
  陳審舉疏
  魯孔子廟之碑
  董昭
  陳末流之弊疏
  王朗
  節省奏
  劉廙
  論治道表
  衞覬
  諫明帝疏
  楊阜
  諌明帝營作宫室疏
  高堂隆
  諫興役疏
  蔣濟
  中書專任疏
  杜恕
  諫考課疏
  諫用廉昭疏
  程曉
  白罷校事疏
  夏侯太初
  官才議
  除重官議
  改服制議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二十一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三國【炎漢失馭天下三分曹操挾天子據中原自稱魏王傳子丕受禪孫權承父兄之基保有江東稱吳蜀先主劉備跨有梁益承漢統出入百載注記分錯晉治書侍御史陳夀譔三國志】魏文帝【諱丕字子桓武帝太子嗣丞相魏王受漢禪稱帝】
  禁母后干政詔【黄初三年】
  夫婦人與政亂之本也自今以後羣臣不得奏事太后后族之家不得當輔政之任又不得橫受茅土之爵以此詔傳後世若有背違天下共誅之
  鵜鶘集靈芝池詔【黄初四年夏五月有鵜鶘鳥集靈芝池下詔】
  此詩人所謂汙澤也【曹風人篇維鵜在梁鵜汙澤鳥也鵜在梁喻小人在朝】曹詩刺共公逺君子而近小人今豈有賢智之士處於下位者乎否則斯鳥何為而至其博舉天下雋徳茂才獨行君子以答曹人之刺
  輕刑詔【黄初五年】
  近之不綏何逺之懐今事多而民少上下相弊以文法百姓無所措其手足昔太山之哭者以為苛政甚於猛虎【事見檀弓】我備儒者之風服聖人之遺教豈可以目翫其辭行違其戒者哉廣議輕刑以惠百姓
  明帝【諱叡字元仲文帝太子】
  正嗣統詔
  禮皇后無嗣擇建支子以繼大宗則當纂正統而奉公義何得復顧私親哉漢宣繼昭帝後加悼考以皇號【漢宣武帝曽孫昭帝武帝少子悼考宣帝父史皇孫也宣帝既後昭帝不當考史皇孫】哀帝以外藩援立而董宏等稱引亡秦或誤時朝【或惑同】既尊恭皇立廟京都又寵藩妾使比長信【哀帝定陶恭王子為成帝後藩妾定陶傅太后及丁姬也長信宫名皇太后所居帝以高昌侯董宏言尊丁傅如長信宫】敘昭穆於前殿並四位於東宫僭差無度人神弗祐而非罪師丹忠正之諫【哀帝上丁傅尊號師丹諫不聴免為庶人】用致丁傅焚如之禍【王莽發傅太后冢壓殺數百人開丁姬椁户火出炎焚燒椁中器物】自是之後相踵行之昔魯文逆祀罪繇夏父宋國非度譏在華元【左傳文二年躋僖公逆祀也於是夏弗忌為宗伯成二年宋文公卒厚葬君子謂華元棄君於惡】其令公卿有司深以前世行事為戒後嗣萬一有繇諸侯入奉大統則當明為人後之義敢為佞邪導諛時君妄建非正之號以干正統謂考為皇稱妣為后則股肱大臣誅之無赦其書之金策藏之宗廟著於令典
  論封禪詔【太和中䕶軍蔣濟請封禪明帝下詔拒之事遂寢】
  聞蔣濟斯言使我汗出流足自開闢以來封禪者七十餘君耳【管子古封禪者七十二家】故太史公曰雖有受命之君而功化不洽是以中間廣逺者千有餘年近者數百嵗其儀闕不可得記我何徳之修敢庶兹乎濟豈謂世無管仲以吾有桓公登泰山之志乎【桓公欲封禪以管子言而止】吾不欺天也濟之所言華則榮矣非助我者也公卿侍中尚書常侍省之而已勿有所議亦不須答詔也
  郎吏分受四經三禮詔【景初中帝以高堂隆及蘇林秦靜等並老恐無能傳業者下詔】
  昔先聖既沒而其遺言遺教著於六藝六藝之文禮又為急弗可斯須離者也末俗背本所由來久故閔子譏原伯之不學【左傳昭十八年周原伯魯不說學閔子馬曰周其亂乎】荀卿醜秦世之坑儒【始皇三十五年阬諸生四百六十餘人】儒學既廢則風化曷由興哉方今宿生巨儒並各年高教訓之道孰為其繼昔伏生將老漢文帝嗣以鼂錯【伏生治尚書年九十餘不能行文帝詔鼂錯往受之】穀梁寡儔宣帝承以十郎【蔡千秋能為榖梁上愍其學且絶選郎十人從受】其科郎吏高才解經義者三十人從光祿勲隆散騎常侍林博士靜分受四經三禮主者具為設課試之法夏侯勝【漢宣帝時太子太傅】有言士病不明經術經術茍明其取青紫如俯拾地芥耳今學者有能究極經道則爵祿榮寵不期而至可不勉哉
  陳王植【植字子建武帝子特見寵愛幾為太子初封平原侯徙臨淄文帝即位謁者灌均希㫖奏植貶爵安鄉侯改封甄城進爵為王徙雍丘再徙東阿後封陳王】
  求存問親戚疏【時法制待藩國峻迫太和五年植上疏】
  臣聞天稱其高者以無不覆地稱其廣者以無不載日月稱其明者以無不照江海稱其大者以無不容故孔子曰大哉堯之為君惟天為大惟堯則之夫天徳之於萬物可謂廣矣蓋堯之為教先親後疏自近及逺其傳曰克明峻徳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及周之文王亦崇厥化其詩曰刑於寡妻至於兄弟以御於家邦是以雍雍穆穆風人詠之【周頌雍之篇有來雍雍又曰天子穆穆】昔周公弔管蔡之不咸廣封懿親以藩屏王室傳曰周之宗盟異姓為後誠骨肉之恩爽而不離【爽差也言雖差舛不至離隔】親親之義實在敦固未有義而後其君仁而遺其親者也伏惟陛下資帝唐欽明之徳體文王翼翼之仁惠洽椒房【大雅大明篇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漢書皇后稱椒房】恩昭九族羣后百寮番休遞上【衆臣百官宿衛以次休息遞為上下】執政不廢於公朝下情得展於私室親理之路通慶弔之情展誠可謂恕已治人推惠施恩者矣至於臣者人道絶緒禁錮明時臣竊自傷也不敢過望交氣類【氣類僚友】修人事敘人倫近且婚媾不通兄弟乖絶吉㐫之問塞慶弔之禮廢思紀之違甚於路人隔閡之異殊於胡越今臣以一切之制永無朝覲之望至於注心皇極結情紫闥神明知之矣然天實為之謂之何哉退惟諸王常有戚戚具爾之心【大雅行葦篇戚戚兄弟莫逺具爾】願陛下沛然垂詔使諸國慶問四節得展以敘骨肉之歡恩全怡怡之篤義妃妾之家膏沐之遺嵗得再通齊義於貴宗等惠於百司如此則古人之所歎風雅之所詠復存於聖世矣臣伏自惟省無錐刀之用及觀陛下之所拔授若以臣為異姓竊自料度不後於朝士矣若得辭逺遊戴武弁【後漢書輿服志逺遊冠諸侯所服也武冠一曰五弁大冠諸武官服之】解朱組佩青紱【輿服志諸侯王赤綬九卿中二于石二千石青綬】駙馬奉車趣得一號【漢書駙馬都尉掌駙馬奉車都尉掌御乘輿車駙副馬也非正駕車皆為駙馬】安宅京室執鞭珥筆出從華蓋入侍輦轂承答聖問拾遺左右乃臣丹誠之至願不離於夢想者也逺慕鹿鳴君臣之宴中詠常棣匪他之誡下思伐木友生之義終懐蓼莪罔極之哀【鹿鳴燕羣臣嘉賔也常棣燕兄弟也伐木燕朋友故舊也蓼莪孝子不得終養也四詩皆小雅篇名也】毎四節之㑹塊然獨處左右惟僕所對惟妻子高談無所與陳發義無所與展未嘗不聞樂而拊心臨觴而歎息也【漢武帝建元三年諸王來朝天子置酒中山靖王勝聞樂而泣具以為吏所侵聞】臣伏以為犬馬之誠不能動人譬人之誠不能動天崩城隕霜【崩城杞梁妻事隕霜鄒衍事】臣初信之以臣心况徒虚語耳若葵藿之傾葉太陽雖不為之回光然向之者誠也竊自比於葵藿若降天地之施垂三光之明者實在陛下臣聞文子曰不為福始不為禍先今之否隔友于同憂而臣獨倡言者竊不願於聖世使有不䝉施之物有不䝉施之物必有慘毒之懐故栢舟有天只之怨谷風有棄予之歎【栢舟風篇谷風小雅篇】故伊尹恥其君不為堯舜孟子曰不以舜之所以事堯事其君者不敬其君者也臣之愚蔽固非虞伊至於欲使陛下崇光被時雍之美宣緝熙章明之徳者是臣慺慺之誠竊所獨守寔懐鶴立企佇之心敢復陳聞者冀陛下儻發天聰而垂神聴也【帝詔報曰矯枉過正下吏懼譴以至此耳已勑有司如王所訴】
  陳審舉疏
  臣聞天地協氣而萬物生君臣合徳而庶政成五帝之世非皆智三季之末非皆愚用與不用知與不知也既時有舉賢之名而無得賢之實必各援其類而進矣諺曰相門有相將門有將夫相者文徳昭者也將者武功烈者也文徳昭則可以匡國朝致雍熙稷契䕫龍是也武功烈則可以征不庭威四夷南仲方叔是也昔伊尹之為媵臣至賤也吕尚之處屠釣至陋也及其見舉于湯武周文誠道合志同謨神通豈復假近習之薦因左右之介哉書曰有不世之君必能用不世之臣用不世之臣必能立不世之功殷周二王是已若夫齷齪近步遵常守故安足為陛下言哉故隂陽不和三光不暢官曠無人庶政不整者三司之責也疆埸騷動方隅内侵沒軍喪衆干戈不息者邊將之憂也豈可虚荷國寵而不稱其任哉故任益隆者負益重位益高者責益深書稱無曠庶官詩有職思其憂此其義也陛下體天真之淑聖登神機以繼統冀聞康哉之謌偃武行文之美而數年以來水旱不時民困衣食師徒之發嵗嵗増調加東有覆敗之軍西有殪沒之將至使蚌蛤浮翔于淮泗鼲鼬讙譁于林木【指吳蜀二國】臣每念之未嘗不輟食而揮餐臨觴而搤腕矣昔漢文發代疑朝有變宋昌曰内有朱虚東牟之親外有齊楚淮南瑯琊此則磐石之宗願王勿疑臣伏惟陛下逺覽姬文二虢之援中慮周成召畢之輔下存宋昌磐石之固昔騏驥之于呉阪可謂困矣及其伯樂相之孫郵御之形體不勞而坐取千里蓋伯樂善御馬明君善御臣伯樂馳千里明君致太平誠任賢使能之明效也若朝司惟良萬機内理武將行師方難克弭陛下可得雍容都城何事勞動鑾駕暴露于邊境哉臣聞羊質虎皮見草則悅見豺則戰忘其皮之虎也今置將不良有似于此故語曰患為之者不知知之者不得為也昔樂毅奔趙心不忘燕廉頗在楚思為趙將臣生于亂長乎軍又數承教于武皇帝伏見行師用兵之要不必取孫呉而闇與之合竊揆之于心常願得一奉朝覲排金門蹈玉陛列有職之臣賜須㬰之間使臣得一散所懐攄舒藴積死不恨矣被鴻臚所下發士息書期㑹甚急又聞豹尾已建戎軒騖駕陛下將復勞玉躬擾挂神思臣誠竦息不遑寧處願得策馬執鞭首當塵露撮風后之奇接孫呉之要追慕卜商起予左右效命先驅畢命輪轂雖無大益冀有小補然天高聴逺情不上通徒獨望青雲而拊心仰高天而歎息耳屈平曰國有驥而不知乘焉皇皇而更索昔管蔡放誅周召作弼叔魚陷刑叔向匡國【叔魚叔向弟左傳昭十四年叔魚鬻獄為邢侯所殺】三監之釁臣自當之二南之輔求必不逺華宗貴族藩王之中必有應斯舉者故傳曰無周公之親不得行周公之事唯陛下少留意焉近者漢氏廣建藩王豐則連城數十約則饗食祖宗而已未若姬周之樹國五等之品制也若扶蘇之諫始皇淳于越之難周青臣可謂知時變矣【始皇三十五年阬諸生長子扶蘇諫不聽使扶蘇北監䝉恬于上郡三十四年僕射周青臣進頌曰陛下以諸侯為郡縣自上古不及陛下威徳博士淳于越曰青臣面諛以重陛下之過】夫能使天下傾耳注目者當權者是矣故謀能移主威能懾下豪右執政不在親戚權之所在雖疏必重勢之所去雖親必輕蓋取齊者田族非吕宗也分晉者趙魏非姬姓也惟陛下察之茍吉專其位㓙離其患者異姓之臣也欲國之安祈家之貴存共其榮没同其禍者公族之臣也今反公族疏而異姓親臣竊惑焉臣聞孟子曰君子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今臣與陛下踐冰履炭登山浮澗寒温燥濕高下共之豈得離陛下哉不勝憤懣拜表陳情若有不合乞且藏之書府不便滅棄臣死之後事或可思若有毫釐少挂聖意者乞出之朝堂使夫博古之士糾臣表之不合義者如是則臣願足矣【帝優文答報】
  魯孔子廟之碑
  維黄初元年大魏受命軒轅之高縱【王沈魏書其先出於黃帝當高陽世陸終之子安是為曹姓】紹虞氏之遐統【文帝既受禪謂羣臣曰舜禹之事吾知之矣】應厯數以改物揚仁風以作教於是輯五瑞班宗彞鈞kao衡石同度量秩羣祀於無文順天時以布化既乃緝熙聖緒昭顯上世追承二代三恪之禮【黃初元年奉漢帝為山陽公行漢正朔以天子之禮郊祭上書不稱臣】兼紹宣尼褒成之後【漢平帝元始元年封孔子後為褒成侯追諡孔子為褒成宣尼公】以魯縣百户命孔子廿一世孫議郎孔羨為宗聖侯以奉孔子之祀制詔三公曰昔仲尼負大聖之才懐帝王之器當衰周之末而無受命之運生乎魯衞之朝教化乎洙泗之上栖栖焉皇皇焉欲屈已以存道貶身以救世當時三公終莫能用之乃退考五代之禮修素王之事【孔子未生時有麒麟吐玉書於闕里其文曰水精之子繼周衰而為素王】因魯史而制春秋就太師而正雅頌俾千載之後莫不采其文以述作卬其聖以成謀咨可謂命世大聖億載之師表者已遭天下大亂百祀墮壊舊居之廟毁而不修褒成之後絶而莫繼闕里不聞講誦之聲四時不睹烝嘗之位斯豈所謂崇化報功盛徳百世必祀者哉嗟乎朕甚閔焉其以議郎孔羨為宗聖侯邑百户奉孔子之祀令魯郡修起舊廟置百石吏卒以守衞之又於其外廣為屋宇以居學者於是魯之父老諸生游士睹廟堂之始復觀俎豆之初設嘉聖靈於髣髴想禎祥之來集乃慨然而歎曰大道衰廢禮樂滅絶卅餘年【卅三十并也○音颯】皇上懐仁聖之懿徳兼二儀之化育廣大苞於無方淵深淪於不測故自受命以來天人咸和神氣烟煴嘉瑞踵武休徵屢臻殊俗解編髮而慕義遐夷越險阻而來賔雖太皥遊龍以君世虞氏儀鳳以臨民【太皥伏犧氏有龍瑞號曰龍師虞舜作樂鳳凰來儀】伯禹命宫而為夏后西伯由岐社而為周文尚何足稱於大魏哉若乃紹繼微絶興修廢官疇咨稽古崇配乾坤允神明之所福祚宇内之所歡欣也豈徒魯邦而已哉爾乃感殷人路寢之義嘉先民泮宫之事【商頌殷武卒章寢成孔安鄭氏箋高宗復成湯之道故新路寢魯頌泮水頌僖公能修泮宫也】以為高宗僖公蓋嗣世之王諸侯之國耳猶著徳於名頌騰聲乎千載況今聖皇肇造區夏創業垂統受命之日曽未下輿而褒美大聖隆化如此能無頌乎乃作頌曰
  煌煌大魏受命溥將【將大也】并體黃虞含夏苞商降釐下土上清三光羣祀咸秩靡事不綱嘉彼聖有邈其靈遭世霿亂莫顯其榮褒成既絶寢廟斯傾闕里蕭條靡歆靡馨我皇悼之尋其世武乃建宗聖以紹厥後修復舊堂豐其甍宇莘莘學徒爰居爰處王教既備羣小遄沮魯道以興永作憲矩洪聲登假神祇來和休徵雜遝瑞我邦家内光區域外被荒遐殊方重譯搏拊揚歌於赫四聖運世應期仲尼既沒文亦在兹彬彬我后越而五之並於億載如山之基
  董昭【昭字公仁濟隂定陶人厯官太僕封樂平侯】
  陳末流之弊疏
  凡有天下者莫不貴尚敦樸忠信之士深疾虚偽不真之人者以其毁教亂治敗俗傷化也近魏諷則伏誅建安之末【西曹掾魏諷有惑衆才傾動鄴都以謀反誅】曹偉則斬戮黃初之始【山陽曹偉素有才名聞呉稱藩以白衣與呉王交書求賂欲以交結京師黄初二年伏誅】伏惟前後聖詔深疾浮偽欲以破散邪黨常用切齒而執法之吏皆畏其威埶莫能糾擿毁壊風俗侵欲滋甚竊見當今年少不復以學問為本專更以交游為業國士不以孝悌清修為首乃以趨勢游利為先合黨之羣互相褒歎以毁訾為罰戮用黨譽為爵賞附已者則歎之盈言不附者則為作瑕釁至乃相謂今世何憂不度邪但求人道不勤羅之不博耳又何患其不知已矣但當吞之以藥而柔調耳又聞或有使奴客名作在職家人冒之出入往來禁奥交通書疏有所探問凡此諸事皆法之所不取刑之所不赦雖諷偉之罪無以加也【帝於是發切詔斥免諸葛誕鄧颺等】
  王朗【朗字景興東海郡人司徒封蘭陵侯】
  節省奏
  詔問所宜損益必謂東京之事也若夫西京雲陽汾隂之大祭【漢書武帝郊見泰一雲陽文帝治廟汾隂欲祠出周鼎】千有五百之羣祀通天之臺【武帝作通天臺以神人】入阿房之宫齋必百日養犧五載牛則三千其重玉則七千其器文綺以飾重席童女以蹈舞綴釀酹必貫三時而後成樂人必三千四百而後備内宫美人數至近千學宫博士七千餘人中廏則騑騄駙馬六萬餘匹外牧則扈養三萬而馬十之執金吾【掌宫外戒司非常水火之事】從騎六百走卒倍焉太常【掌禮儀祭祀】行陵幸車千乘太官賜官奴婢六千長安城内治民為政者三千中二千石蔽罪斷刑者二十有五獄政充事猥威儀繁富隆於三代近過禮中夫所以極奢者大抵多受之於秦餘既違繭栗慤誠之本【祭天地之牛角繭栗】掃地簡易之指【禮記至敬不壇掃地而祭】又失替質而損文避泰而從約之趣豈夫當今隆興盛明之時祖述堯舜之際割奢務儉之政除繁從省之令詳刑慎罰之教所宜希慕哉及夫寢廟日一太牢之祀郡國並立宗廟之法丞相御史大夫官屬吏從之數若此之輩既已屢改於哀平之前不行光武之後矣謹按圗諜所改奏在天地及五帝六宗宗廟社稷既已因前代之兆域矣夫天地則掃地而祭其餘則皆壇而埒之矣明堂所以祀上帝靈臺所以觀天文辟雍所以修禮樂太學所以集儒林高禖所以祈休祥又所以察時務揚教化稽古先民開誕慶祚舊時皆在國之陽並高棟夏屋足以肆饗射望雲物七郊雖尊祀尚質猶皆有門宇便坐足以避風雨可須軍罷年豐以漸修治舊時虎賁羽林【俱掌宿衞侍從】五營兵及衞士并合雖且萬人或商賈惰游子弟或農野謹鈍之人雖有乘制之處不講戎陣既不簡練又希更宼雖名實不副難以備急有警而後募兵軍行而後運糧或乃兵既久屯而不務營佃不修器械無有貯聚一隅馳羽檄則三面並荒擾此亦漢氏近世之失而不可式者也當今諸夏已安而巴蜀在畫外雖未得偃武而弢甲放馬而戢兵宜因年之大豐遂寄軍政於農事吏士小大並勤稼穡止則成井里於廣野動則成校隊於六軍省其暴繇贍其衣食易稱悅以使民民忘其勞悅以犯難民忘其死今之謂矣糧畜於食勇畜於埶雖坐曜烈威而衆未動畫外之蠻必復稽顙以求改往而効用矣若畏威効用不戰而定則賢於交兵而後威立接刃而後功成逺矣若姦㓙不革遂迷不反猶欲以其所虐用之民待大魏投命報養之士然後徐以前歌後舞樂征之衆臨彼倒㦸折矢樂服之羣伐腐摧枯未足以為喻
  劉廙【廙字恭嗣南陽安衆人侍中闗内侯】
  論治道表
  昔者周有亂臣十人有婦人焉九人而己孔子稱其才難不其然乎明賢者難得也況亂弊之後百姓凋盡士之存者蓋亦無幾股肱大職及州郡督司邊方重任雖備其官亦未得人也此非選者之不用意葢才匱使之然耳況於長吏以下羣職小任能皆簡練備得其人也其計莫如督之以法不爾而數轉易往來不已送迎之煩不可勝計轉易之間輒有奸巧既於其事不省而為政者亦以其不得久安之故知惠益不得成於已而苟且之可免於患皆將不念盡心於䘏民而夢想於聲譽此非所以為政之本意也今之所以為黜陟者近頗以州郡之毁譽聴往來之浮言耳亦皆得其事實而課其能否也長吏之所以為佳者奉法也憂公也䘏民也此三事者或州郡有所不便往來者有所不安而長吏執之不已於治雖得計其聲譽未為美闕而從人於治雖失計其聲譽必集也長吏皆知黜陟之在於此也亦何能不去本而就末哉以為長吏皆宜使小久足使自展嵗課之能三年總計乃加黜陟課之皆當以事不得依名事者皆以户口率其墾田之多少及盜賊發興民之亡叛者為得負之計如此行之則無能之吏修名無益有能之人無名無損法之一行雖無部司之監姦譽妄毁可得而盡
  衞覬【字伯儒河東安邑人魏文帝時為尚書封陽吉亭侯明帝即位封閺鄉侯三百户諡敬侯】諫明帝疏【時百姓凋匱而役務方殷覬乃上疏】
  夫變情厲性彊所不能人臣言之既不易人主受之又艱難且人之所樂者富貴顯榮也所惡者貧賤死亡也然此四者君上之所制也君愛之則富貴顯榮君惡之則貧賤死亡順指者愛所由來逆意者惡所從至也故人臣皆爭順指而避逆意非破家為國殺身成君者誰能犯顏色觸忌諱建一言開一說哉陛下留意察之則臣下之情可見矣今議者多好悅耳其言政治則比陛下於堯舜其言征伐則比二虜於貍䑕臣以為不然昔漢文之時諸侯彊大賈誼累息以為至危況今四海之内分而為二羣士陳力各為其主其來降者未肯言舍邪就正咸稱迫於困急是與六國分治無以為異也當今千里無烟遺民困苦陛下不善留意將遂凋弊難可復振禮天子之器必有金玉之飾飲食之肴必有八珍之味至於㓙荒則徹膳降服然則奢儉之節必視世之豐約也武皇帝之時後宫食不過一肉衣不用錦繡茵褥不緣飾器物無丹漆用能平定天下遺福子孫此皆陛下之所親覽也當今之務宜君臣上下並用籌策計校府庫量入為出深思句踐滋民之術猶恐不及而尚方所造金銀之物漸更増廣工役不輟侈靡日崇帑藏日竭昔漢武信求神仙之道謂當得雲表之露以餐玉屑故立仙掌以承高露陛下通明毎所非笑漢武有求於露而由尚見非陛下無求於露而空設之不益於好而糜費工夫誠皆聖慮所宜裁制也
  楊阜【字義山天水翼人也太祖時賜爵闗内侯征漢中為益州刺史轉武都太守明帝時為城門校尉遷將作大匠】
  諫明帝營作宫室疏【帝既新作許宫又營洛陽宫殿觀閣阜上疏奏御手筆詔答】
  堯尚茅茨而萬國安其居禹卑宫室而天下樂其業及至殷周或堂崇三尺度以九筵耳古之聖帝明王未有極宫室之高麗以彫弊百姓之財力者也桀作琁室象廊紂為傾宫鹿臺以喪其社稷楚靈以築章華而身受其禍秦始皇作阿房而殃及其子天下叛之二世而滅夫不度萬民之力以從耳目之欲未有不亡者也陛下當以堯舜禹湯文武為法則夏桀殷紂楚靈秦皇為深誡高高在上實監后徳慎守天位以承祖考巍巍大業猶恐失之不夙夜敬止允恭䘏民而乃自暇自逸惟宫臺是侈是飾必有顛覆危亡之禍易曰豐其屋蔀其家闚其户闃其無人王者以天下為家言豐屋之禍至於家無人也方今二虜合從謀危宗廟十萬之軍東西奔赴邊境無一日之娯農夫廢業民有饑色陛下不以是為憂而營作宫室無有已時使國亡而臣可以獨存臣又不言也君作元首臣為股肱存亡一體得失同之孝經曰天子有爭臣七人雖無道不失其天下臣雖駑怯敢忘爭臣之義言不切至不足以感寤陛下陛下不察臣言恐皇祖烈考之祚將墜于地使臣身死有補萬一則死之日猶生之年也謹叩棺沐浴伏重誅
  高堂隆【隆字升平泰山平陽人累官光祿勲】
  諫興役疏【明帝景初元年增崇宫室百役繁興帝躬自掘土率公卿以下莫不展力隆上疏切諌】
  蓋天地之大徳曰生聖人之大寶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財然則士民者乃國家之鎮也榖帛者乃士民之命也穀帛非造化不育非人力不成是以帝耕以勸農后桑以成服【月令孟春之月天子親載耒耜躬耕帝藉季春之月后妃親東鄉躬桑以勸蠶事以供郊廟之服】所以昭事上帝告䖍報施也昔在伊唐【伊祁氏堯姓唐國號】世值陽九厄運之㑹洪水滔天使鯀治之績用不成乃舉文命隨山刋木【鯀崇伯文命史以為禹名】前後厯年二十二載災眚之甚莫過於彼力役之興莫久於此堯舜君臣南面而已禹敷九州庶土庸勲各有差等君子小人物有服章今無若時之急而使公卿大夫並與厮徒共供事役聞之四夷非嘉聲也垂之竹帛非令名也是以有國有家者近取諸身逺取諸物嫗煦養育故稱愷悌君子民之父母【詩大雅泂酌篇】今上下勞役疾病㓙荒耕稼者寡饑饉薦臻無以卒嵗宜加愍䘏以救其困臣觀在昔書籍所載天人之際未有不應也是以古先哲王畏上天之明命循隂陽之逆順矜矜業業惟恐有違然後治道用興徳與神符災異既發懼而修政未有不延期流祚者也爰及末葉闇君荒主不崇先王之令軌不納正士之直言以遂其情志恬忽變戒未有不尋踐禍難至於顛覆者也【是年天作淫雨冀州水出漂沒民物故隆疏及之】天道既著請以人道論之夫六情五性同在於人嗜欲廉貞各居其一及其動也交爭於心欲彊質弱則縱濫不禁精誠不制則放溢無極夫情之所在非好則美而美好之集非人力不成非穀帛不立情茍無極則人不堪其勞物不充其求勞求並至將起禍亂故不割情無以相供仲尼云人無逺慮必有近憂繇此觀之禮義之制非苟拘分將以逺害而興治也今呉蜀二賊非徒白地小鹵【邊地草多白】聚邑之寇乃據險乘流跨有士衆僭號稱帝欲與中國爭衡今若有人來告權備並修徳政復履清儉輕省租賦不治玩好動咨耆賢事遵禮度陛下聞之豈不惕然惡其如此以為難卒討滅而為國憂乎若使告者曰彼二賊並為無道崇侈無度役其士民重其徵賦下不堪命吁嗟日甚陛下聞之豈不勃然忿其困我無辜之民而欲速加之誅其次豈不幸彼疲弊而取之不難乎茍如此則可易心而度事義之數亦不逺矣且秦始皇不築道徳之基而築阿房之宫不憂蕭牆之變而修長城之役【秦始皇三十四年築長城三十五年作宫阿房】當其君臣為此計也亦欲立萬世之業使子孫長有天下豈意一朝匹夫大呼而天下傾覆哉【二世元年七月戌卒陳勝等反故荆地豪傑並起亡秦】故臣以為使先代之君知其所行必將至於敗則弗為之矣是以亡國之主自謂不亡然後至於亡賢聖之君自謂將亡然後至於不亡昔漢文帝稱為賢主躬行約儉惠下養民而賈誼方之以為天下倒懸可為痛哭者一可為流涕者二可為長歎息者三況今天下彫弊民無儋石之儲國無終年之畜外有彊敵六軍暴邊内興土功州郡騷動若有寇警則臣懼版築之士不能投命虜庭矣又將吏奉禄稍見折減方之於昔五分居一諸受休者又絶廩賜不應輸者今皆出半此為官入兼多於舊其所出與參少於昔而應支經用更每不足牛肉小賦前後相繼反而推之凡此諸費必有所在且夫禄賜穀帛人主所以惠養吏民而為之司命者也若今有廢是奪其命矣既得之而又失之此生怨之府也周禮天府掌九伐之則以給九式之用入有其分出有其所不相干乘而用各足各足之後乃以式貢之餘供王玩好【大府天官屬周禮大府凡頒財以式法授之凡式貢之餘以供玩好之用按天府宜作大府九伐宜作九賦】又上用財必考於司㑹【司㑹天官屬】今陛下所與共坐廊廟治天下者非三司九列則臺閣近臣皆腹心造膝宜在無諱若見豐省而不敢以告從命奔走惟恐不勝是則具臣非鯁輔也昔李斯教秦二世曰為人主而不恣睢命之曰天下桎梏二世用之秦國以覆斯亦滅族【李斯教二世行督責之術卒具五刑腰斬咸陽市夷三族】是以史遷議其不正諫而為世誡【書奏帝覽焉謂中書監令曰觀隆此奏使朕懼哉】
  蔣濟【字子通楚國平阿人累官太尉】
  中書專任疏【時中書監令號為專任濟上疏】
  大臣大重者國危左右太親者身蔽古之至戒也者大臣秉事外内扇動陛下卓然自覽萬機莫不祇肅夫大臣非不忠也然威權在下則衆心慢上勢之常也陛下既已察之於大臣願無忘於左右左右忠正逺慮未必賢於大臣至於便辟取合或能工之今外所言輒云中書雖使恭慎不敢外交但有此名猶惑世俗況實握事要日在目前儻因疲倦之間有所割制衆臣見其能推移於事即亦因時而向之一有此端因當内設自完以此衆語私招所交為之内援若此臧否毁譽必有所興功負賞罰必有所易直道而上者或壅曲附左右者反達因微而入縁形而出意所狎信不復猜覺此宜聖智所當早聞外以經意則形際自見或恐朝臣畏言不合而受左右之怨莫適以聞臣竊亮陛下潛神黙思公聴並觀若事有未盡於理而物有未周於用將改曲易調逺與黃唐角功近昭武文之迹豈近習而已哉然人君猶不可悉天下事以適己明當有所付三官任一臣非周公旦之忠又非管夷吾之公則有弄機敗官之弊當今柱石之士雖少至於行稱一州智效一官忠信竭命各奉其職可並驅策不使聖明之朝有專吏之名也【詔曰夫骨鯁之臣人主之所仗也齊才兼文武服勤盡節毎軍國大事輒有奏議忠誠奮發吾甚壯之就遷為䕶軍將軍加散騎常侍】
  杜恕【恕字務伯杜陵人幽州刺史䕶烏桓校尉】
  諫考課疏【時大議考課之制以考内外衆官恕以為用不盡其人雖才且無益所存非所務所務非世要乃上疏】
  書稱明試以功【益稷篇】三考黜陟【舜典篇】誠帝王之盛制使有能者當其官有功者受其禄譬猶烏獲之舉千鈞良樂之選驥足也雖厯六代而考績之法不著闗七聖而課試之文不垂臣誠以為其法可粗依其詳難備舉故也語曰世有亂人而無亂法若使法可專任則唐虞可不須稷契之佐殷周無貴伊吕之輔矣今奏考功者陳周漢之法為綴京房之本㫖【京房傳房奏考功課吏法】可謂明考課之要矣於以崇揖讓之風興濟濟之治臣以為未盡善也其欲使州郡考士必由四科【一徳行二經學三明法四任事】皆有事效然後察舉試辟公府【漢制三公皆得辟舉】為親民長吏轉以功次補郡守者或就増秩賜爵此最考課之急務也臣以為便當顯其身用其言使具為課州郡之法法具施行立必信之賞施必行之罰至於公卿及内職大臣亦當俱以其職考課之也【按亦字當作不】古之三公坐而論道内職大臣納言補闕無善不紀無過不舉且天下至大萬機至衆誠非一明所能徧照故君為元首臣為股肱明其一體相須而成也是以古人稱廊廟之才非一木之枝帝王之業非一士之略繇是言之焉有大臣守職辦課可以致雍熙者哉且布衣之交猶有務信誓而蹈水火感知已而披肝膽循聲名而立節義者況於束帶立朝致位卿相所務者非特匹夫之信所感者非徒知已之惠所狥者豈聲名而已乎諸䝉寵禄受重任者不徒欲舉明主於唐虞之上而已身亦欲厠稷契之列是以古人不患於念治之心不盡患於自任之意不足此誠人主使之然也唐虞之君委任稷契䕫龍而責成功及其罪也殛鯀而放四㓙今大臣親奉明詔給事目下其有夙夜在公恪勤特立當官不撓貴勢執平不阿所私危言危行以處朝廷者自明主所察也若尸禄以為高拱黙以為智當官茍在於免負立朝不忘於容身絜行遜言以處朝廷者亦明主所察也誠使容身保位無放之辜而盡節在公抱見疑之勢公義不修而私議成俗雖仲尼為謀猶不能盡一才又况於世俗之人乎今之學者師商韓而上法術競以儒家為迂濶不周世用此最風俗之流弊創業者之所致慎也【後考課竟不行】
  諌用廉昭疏【恕太和中為散騎黃門侍郎明帝任樂安廉昭以伺察羣下恕上此疏】
  伏見尚書郎廉昭奏左丞曹璠以罰當闗不依詔坐判問又云諸當坐者别奏尚書令陳矯自奏不敢辭罰亦不敢以處重為恭意至懇惻臣竊憫然為朝廷惜之夫聖人不擇世而興不易民而治然而生必有賢智之佐者蓋進之以道率之以禮故也古之帝王之所以能輔世長民者莫不逺得百姓之歡心近盡羣臣之智力誠使今朝任職之臣皆天下之選而不能盡其力不可謂能使人若非天下之選亦不可謂能官人陛下憂勞萬幾或親燈火而庶事不康刑禁日弛豈非股肱不稱之明效歟原其所繇非獨臣有不盡忠亦主有不能使百里奚愚於虞而智於秦豫讓茍容中行而著節智伯斯則古人之明騐矣今臣言一朝皆不忠是誣一朝也然其事類可推而得陛下感帑藏之不充實而軍事未息至乃斷四時之賦衣薄御府之私穀帥繇聖意舉朝稱明與聞政事宻勿大臣寧有懇懇憂此者乎騎都尉王才幸樂人孟思所為不法振動京都而其罪狀發於小吏公卿大臣初無一言自陛下踐阼以來司校尉御史中丞寧有舉綱維以督姦宄使朝廷肅然者耶若陛下以為今世無良才朝廷乏賢佐豈可追望稷契之遐蹤坐待來世之儁乂乎今之所謂賢者盡有大官而享厚祿矣然而奉上之節未立向公之心不一者委任之責不專而俗多忌諱故也臣以為忠臣不必親親臣不必忠何者以其居無嫌之地而事得自盡也今有疏者毁人不實其所毁而必曰私報所憎譽人不實其所譽而必曰私愛所親左右或因之以進憎愛之說非獨毁譽有之政事損益亦皆有嫌陛下當思所以闡廣朝臣之心篤厲有道之節使之自同古人望與竹帛耳反使如廉昭者擾亂其間臣懼大臣遂將容身保位坐觀得失為來世戒也昔周公戒魯侯曰無使大臣怨乎不以不言賢愚明皆當世用也堯數舜之功稱去四㓙不言大小有罪則去也今者朝臣不自以為不能以陛下為不任也不自以為不智以陛下為不問也陛下何不遵周公之所以用大舜之所以去使侍中尚書坐則侍帷幄行則從華輦親對詔問所陳必達則羣臣之行能否皆可得而知忠能者進闇劣者退誰敢依違而不自盡以陛下之聖明親與羣臣論議政事使羣臣人得自盡人自以為親人思所以報賢愚能否在陛下之所用以此治事何事不辦以此建功何功不成每有軍事詔書常曰誰當憂此者耶吾當自憂耳近詔又曰憂公忘私者必不然但先公後私即自辦也伏讀明詔乃知聖思究盡下情然亦怪陛下不知其本而憂其末也人之能否實有本性雖臣亦以為朝臣不盡稱職也明主之用人也使能者不敢遺其力而不能者不得處非其任選舉非其人未必為有罪也舉朝共容非其人乃為怪耳陛下知其不盡力也而代之憂其職知其不能也而教之治其事豈徒主勞而臣逸哉雖聖賢並世終不能以此為治也陛下又患臺閣禁令之不宻人事請屬之不絶聴伊尹作迎客出入之制選司徒更惡吏以守寺門威禁繇之實未得為禁之本也昔漢安帝時少府竇嘉辟廷尉郭躬無罪之兄子猶見舉奏章劾紛紛近司校尉孔羨辟大將軍狂悖之弟【名通司馬宣王弟】而有司黙爾望風希指甚於受屬選舉不以實人事之大者也嘉有親戚之寵躬非社稷重臣猶尚如此以今況古陛下自不督必行之罰以絶阿黨之原耳伊尹之制與惡吏守門非治世之具也使臣之言少䝉察納何患於姦不削滅而養若昭等乎夫糾擿姦宄忠事也然而世憎小人行之者以其不顧道理而茍求容進也若陛下不復考其終始必以違衆忤世為奉公宻行白人為盡節焉有通人大才而更不能為此耶誠顧道理而弗為耳使天下皆背道而趨利則人主之所最病者陛下將何樂焉胡不絶其萌乎夫先意承㫖以求容美率皆天下淺薄無行義者其意務在於適人主之心而已非欲治天下安百姓也陛下何不試變業而示之彼豈執其所守以違聖意哉夫人臣得人主之心安業也處尊顯之官榮事也食千鍾之禄厚寔也人臣雖愚未有不樂此而喜於迕者也迫於道自彊耳誠以為陛下當憐而佑之少委任焉如何反錄昭等傾側之意而忽若人者乎今者外有伺隙之寇内有貧曠之民陛下當大計天下之損益政事之得失誠不可以怠也
  程曉【曉字季明東阿人汝南太守】
  白罷校事疏【嘉平中曉為黃門侍郎時校事放横䁱上疏】
  周禮曰設官分職以為民極春秋傳曰天有十日人有十等【昭七年傳】愚不得臨賢賤不得臨貴於是並建聖哲樹之風聲明試以功九載考績各修厥業思不出位故欒書欲拯晉侯其子不聴【左傳成十六年晉厲公陷於淖欒書將載晉侯鍼曰書退國有大任焉得專之】死人横於街路邴吉不問【漢書吉嘗逢羣鬬者死傷横道過之不問曰宰相不親小事】上不責非職之功下不務分外之賞吏無兼統之勢民無二事之役斯誠為國要道治亂所繇也逺覽典志近觀秦漢雖官名改易職司不同至於崇上抑下顯分明例其致一也初無校事之官干與庶政者也昔武皇帝大業草創衆官未備而軍旅勤苦民心不安乃有小罪不可不察故置校事取其一切耳然撿御有方不至縱恣也此霸世之權宜非帝王之正典其後漸䝉見任復為疾病轉相因仍莫正其本遂令上察宫廟下攝衆司官無局業職無分限隨意任情唯心所適法造於筆端不依科詔獄成於門下不顧覆訊其選官屬以謹慎為粗疏以謥詷為賢能【謥詷急遽也】其治事以刻暴為公嚴以循理為怯弱外則託天威以為聲勢内則聚羣姧以為腹心大臣恥與分勢含忍而不言小人畏其鋒芒鬱結而無告至使尹模公於曰下肆其姧慝【尹模校事官】罪惡之著行路皆知纖惡之過積年不聞既非周禮設官之意又非春秋十等之義也今外有公卿將校總統諸署内有侍中尚書綜理萬幾司校尉督察京輦御史中丞董攝宫殿皆高選賢才以充其職申明科詔以督其違若此諸賢猶不足任校事小吏益不可信若此諸賢各思盡忠校事區區亦復無益若更高選國士以為校事則是中丞司重増一官耳若如舊選尹模之姧今復發矣進退推算無所用之昔桑羊為漢求利卜式以為獨烹羊天乃可雨【史記桑羊請置均輸鹽鐵官又請吏得入粟補官㑹旱卜式言曰烹羊乃雨】若使政治得失必感天地臣恐水旱之災未必非校事之繇也曹恭公逺君子近小人國風託以為刺衞獻公舍大臣與小臣謀定姜謂之有罪【左傳襄十四年衞獻公出奔齊使祝宗告亡且告無罪定姜曰有罪若何告無定姜獻公適母】縱令校事有益於國以禮義言之尚傷大臣之心況姧回暴露而復不罷是衮闕不補迷而不返也【疏上遂罷校事官】
  夏侯太初【沛國譙人為太常司馬懿剪除異已夷三族】
  官才議【太傅司馬懿問以時事太初議】
  夫官才用人國之柄也故銓衡專於臺閣上之分也孝行存乎閭巷優劣任之鄉人下之敘也夫欲清教審選在明其分叙不使相涉而已何者上過其分則恐所繇之不本而干勢馳騖之路開下踰其序則恐天爵之外通而機權之門多矣夫天爵下通是庶人議柄也機權多門是紛亂之原也自州郡中正品度官才以來有年載矣【魏文帝時陳羣立九品官人之法置中正以定其選以州郡之賢者為之有言行修者或以五升四以六升五道義虧則或自五退六自六退七】緬緬紛紛未聞整齊豈非分敘參錯各失其要之所繇哉若令中正但考行倫輩倫輩當行均斯可官矣何者夫孝行著於家門豈不忠恪於在官乎仁恕稱於九族豈不達於為政乎義斷行於鄉黨豈不堪於事任乎三者之類取於中正雖不處其官名斯任官可知矣行有大小比有高下則所任之流亦煥然明别矣奚必使中正干銓衡之機於下而執機柄者有所委仗於上上下交侵以生紛錯哉且臺閣臨下考功校否衆職之屬各有官長旦夕相考莫究於此閭閻之議以意裁處而使匠宰失位衆人驅駭欲風俗清靜其可得乎天臺縣逺衆所絶意所得至者更在側近孰不修飾以要所求所求有路則修已家門者已不如自達於鄉黨矣自達鄉黨者己不如自求之於州邦矣茍開之有路而患其飾真離本雖復嚴責中正督以刑罰猶無益也豈若使各帥其分官長則各以其屬能否獻之臺閣臺閣則據官長能否之第參以鄉閭徳行之次擬其倫比勿使偏頗中正則唯考其行迹别其高下審定輩類勿使升降臺閣總之如其所簡或有參錯則其責負自在有司官長所第中正輩擬比隨次率而用之如其不稱責負在外然則内外相參得失有所互相形撿孰能相飾斯則人心定而事理得庶可以靜風俗而審官才矣
  除重官議
  古之建官所以濟育羣生統理民物也故為之君長以司牧之司牧之主欲一而專一則官任定而上下安專則職業修而事不煩夫事簡業修上下相安而不治者未之有也先王建萬國雖其詳未可得而究然分疆畫界各守土境則非重累羈絆之體也下考殷周五等之敘徒有小大貴賤之差亦無君官臣民而有二統互相牽制者也夫官統不一則職業不修職業不修則事何得而簡事之不簡則民何得而靜民之不靜則邪惡並興而姦偽滋長矣先王達其如此故專其職司而一其統業始自秦世不師聖道私以御職姦以待下懼宰官之不修立監牧以董之畏督監之容曲設司察以糾之宰牧相累監察相司人懐異心上下殊務漢承其緒莫能匡改魏室之隆日不暇及五等之典雖難卒復可麤立儀準以一治制今之長吏皆君吏民橫重以郡守累以刺史若郡所攝唯在大較則與州同無為再重宜省郡守但任刺史刺史職存則監察不廢郡吏萬數還親農業以省煩費豐財殖穀一也大縣之才皆堪郡守是非之訟每生意異順從則安直已則爭夫和羮之美在於合異上下之益在能相濟順從乃安此琴瑟一聲也蕩而除之則官省事簡二也又幹郡之吏職監諸縣營䕶黨親鄉邑舊故如有不副而因公掣頓民之困弊咎生於此若皆并合則亂原自塞三也今承衰弊民人彫落賢才鮮少任事者寡郡縣良吏往往非一郡受縣成其劇在下而吏之上選郡當先足此為親民之吏專得底下吏者民命而常頑鄙今如并之吏多選清良者造職大化宣流民物獲寧四也制使萬户之縣名之郡守五千以上名之都尉千户以下令長如故自長以上考課選用轉以能升所牧亦増此進才効功之敘也若經制一定則官才有次治功齊明五也若省郡守縣皆徑達事不擁隔官無留滯三代之風雖未可必簡一之化庶幾可致便民省費在於此矣
  改服制議
  文質之更用猶四時之迭興也王者體天理物必因弊而濟通之時彌質則文之以禮時泰侈則救之以質今承百王之末秦漢餘流世俗彌文宜大改之以易民望今科制自公列侯以下位從大將軍以上皆得服綾錦羅綺紈素金銀飾鏤之物自是以下雜綵之服通於賤人雖上下等級各示有差然朝臣之制已得侔至尊矣黃之采已得通於下矣欲使市不鬻華麗之色商不通難得之貨工不作雕刻之物不可得也是故宜大理其本準度古法文質之宜取其中則以為禮度車輿服章皆從質樸禁除末俗華麗之事使幹朝之家有位之室不復有錦綺之飾無兼采之服纖巧之物自上以下至於樸素之差示有等級而已勿使過一二之覺若夫功徳之賜上恩所特加皆表之有司然後服用之夫上之化下猶風之靡草樸素之教興於本朝則彌侈之心自消於下矣【懿報書曰審官擇人除重官改服制皆大善禮鄉閭本行朝廷考事大指如所示而中間一相承習卒不能改秦時無刺史但有郡守長吏漢家雖有刺史奉六條而已故刺史稱傳車其吏言從事居無常治吏不成臣其後轉更為官司耳昔賈誼亦患服制漢文雖身服弋綈猶不能使土下如意恐此三事當待賢能然後了耳太初又書曰漢文雖身衣弋綈而不革正法度内外有僭儗之服寵臣受無限之賜由是觀之似指立在身之名非篤齊治制之意也今公侯命世作宰追蹤上古將隆至治抑末正本若制定於上則化行於衆矣夫當宜改之時留殷勤之心令發之日下之應也猶響尋聲耳猶垂謙謙曰待賢能此伊周不正殷姬之典也竊未喻焉】







  御選古文淵鑒巻二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二十二目録
  三國
  蜀漢昭烈帝
  為漢中王上言獻帝
  諸葛亮
  出師表
  後出師表
  自表後主
  正議
  與羣下教
  與李豐教
  吳大帝
  責諸葛瑾等詔
  讓孫皎書
  景帝
  答張布詔
  又答張布
  駱統
  理張溫表
  諸葛恪
  與丞相陸遜書
  上孫奮牋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二十二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三國
  蜀漢昭烈帝【諱備字徳涿郡人漢景帝子中山靖王勝之後獻帝遇害羣臣勸進遂即位】
  為漢中王上言獻帝【建安二十四年定漢中諸將上先主為漢中王表於漢帝遂設壇塲讀奏訖先主上言】
  臣以具臣之才荷上將之任董督三軍奉辭於外不能掃除寇難靖匡王室久使陛下聖教陵遲六合之内否而未泰惟憂反側疢如疾首曩者董卓造為亂階自是之後羣兇縱橫殘剝海内賴陛下聖徳威靈人神同應或忠義奮討或上天降罰暴逆並殪以漸冰消惟獨曹操久未梟除侵擅國權恣心極亂臣昔與車騎將軍董承圗謀討操機事不宻承見陷害臣播越失據忠義不
  果【建安四年董承受帝衣帶宻詔當誅曹操先主與同謀㑹操遣先主邀袁術未發事覺承等伏誅先主據下邳】遂得使操窮㓙極逆主后戮殺皇子鴆害【建安十九年曹操弑皇后伏氏所生二皇子皆鴆殺之】雖糾合同盟念在奮力懦弱不武厯年未效常恐殞沒孤負國恩寤寐永歎夕惕若厲今臣羣寮以為在昔虞書敦叙九族庶明厲翼五帝損益此道不廢周監二代並建諸姬實賴晉鄭夾輔之福高祖龍興尊王子弟大啓九國卒斬諸吕以安大宗今操惡直醜正實繁有徒包藏禍心簒盜已顯既宗室㣲弱帝族無位斟酌古式依假權宜上臣大司馬漢中王臣伏自三省受國厚恩荷任一方陳力未效所獲已過不宜復忝高位以重罪謗羣寮見逼迫臣以義臣退惟寇賊不梟國難未己宗廟傾危社稷將墜成臣憂責碎首之負若應權通變以寧靖聖朝雖赴水火所不得辭敢慮常宜以防後悔輒順衆議拜受印璽以崇國威仰惟爵號位高寵厚俯思報効憂深責重驚怖累息如臨于谷盡力輸誠奬厲六師率齊羣義應天順時撲討㓙逆以寧社稷以報萬分謹拜章因驛上還所假左將軍宜城亭侯印綬
  諸葛亮【字孔明瑯琊人躬耕隴畝自比管仲樂毅徐庶謂先主曰孔明卧龍也將軍宜往顧之由是詣亮三往乃見先主即位為丞相建興元年封武鄉侯】
  出師表【建興五年丞相亮出屯漢中以圗中原臨發上疏】
  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建安十九年先主定蜀二十四年有漢中二十六年即位為章武元年三年殂於永安宫】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衞之臣不懈於内忠志之士忘身於外者蓋追先帝之殊遇欲報之於陛下也誠宜開張聖聴以光先帝遺徳恢志士之氣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義以塞忠諫之路也宫中府中俱為一體陟罰臧否不宜異同若有作姧犯科及為忠善者宜付有司論其刑賞以昭陛下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内外異法也侍中侍郎郭攸之費褘董允等【郭攸之南陽人以器業知名費褘江夏人與攸之同為侍中董允南郡人黃門侍郎】此皆良實志慮忠純是以先帝簡拔以遺陛下【先主立太子褘與允俱為舍人】愚以為宫中之事事無大小悉以咨之然後施行必能裨補闕漏有所廣益將軍向寵性行淑均曉暢軍事試用於昔日先帝稱之曰能【先主時寵為牙將秭歸之敗寵營獨完】是以衆議舉寵為督【寵時為中部督典宿衞兵】愚以為營中之事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陣和睦優劣得所親賢臣逺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逺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頽也先帝在時毎與臣論此事未嘗不歎息痛恨於桓靈也侍中尚書長史參軍此悉貞良死節之臣【侍中郭攸之等也陳震傳建興三年拜尚書遷尚書令張裔傳亮駐漢中裔領留府長史蔣琬傳琬遷參軍與長史張裔留統府事】願陛下親之信之則漢室之隆可計日而待也臣本布衣躬耕於南陽茍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顧臣於草盧之中諮臣以當世之事繇是感激遂許先帝以驅馳後值傾覆受任於敗軍之際奉命於危難之間【建安十二年先主敗于當陽走至夏口遣亮求救於孫權】爾來二十有一年矣先帝知臣謹慎故臨崩寄臣以大事也【先主病篤托孤于丞相亮】受命以來夙夜憂歎恐託付不效以傷先帝之明故五月渡濾深入不毛【瀘水名建興三年亮南征孟獲七縱七禽】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當奬率三軍北定中原庶竭駑鈍攘除姦㓙興復漢室還於舊都【舊都洛陽】此臣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至於斟酌損益進盡忠言則攸之褘允之任也願陛下託臣以討賊興復之效不效則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靈若無興徳之言責攸之褘允等之慢以彰其咎陛下亦宜自謀以諮諏善道察納雅言深追先帝遺詔【先主遺詔勅後主曰勉之勉之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惟賢惟徳能服於人】臣不勝受恩感激今當逺離臨表涕零不知所言【六年春亮身率諸軍攻祁山南安天水安定三郡叛魏應亮闗中響震㑹馬謖敗於街亭遂還漢中】
  後出師表【建興六年冬亮復出散闗】
  先帝慮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故託臣以討賊也以先帝之明量臣之才故知臣伐賊才弱敵強也然不伐賊王業亦亡惟坐而待亡孰與伐之是故託臣而弗疑也臣受命之日寢不安席食不甘味思惟北征宜先入南故五月渡瀘深入不毛并日而食臣非不自惜也顧王業不可得偏全於蜀都故冒危難以奉先帝之遺意也而議者謂為非計今賊適疲於西又務于東【街亭之敗亮拔西縣千餘家還漢中是年九月曹休與呉將陸遜戰于石亭敗績】兵法乘勞此進趨之時也謹陳其事如左高帝明並日月謀臣淵深然涉險被創【高祖漢四年項羽伏弩射漢王傷胸】危然後安今陛下未及高帝謀臣不如良平而欲以長計取勝坐定天下此臣之未解一也劉繇王朗各據州郡論安言計動引聖人羣疑滿腹衆難塞胸今嵗不戰明年不征使孫策坐大遂并江東此臣之未解二也【劉繇為揚州刺史屯曲阿孫䇿渡江繇棄軍走丹徒王朗為㑹稽太守與策戰軍敗詣策】曹操智計殊絶於人其用兵也髣髴孫呉然困於南陽險於烏巢危於祁連偪於黎陽幾敗北山殆死潼闗然後偽定一時耳【建安二年操征宛為流矢所中按宛屬南陽郡五年袁紹引兵至黎陽輜重屯烏巢操襲之紹遣兵攻操營二十四年征漢中運米北山下為蜀將趙雲所敗十六年操自潼闗渡河馬超掩至矢下如雨】況臣才弱而欲以不危而定之此臣之未解三也曹操五攻昌霸不下四越巢湖不成任用李服而李服圗之委夏侯而夏侯敗亡先帝每稱操為能猶有此失【巢湖在居巢十四年操軍自渦入淮出肥水十八年進軍濡須口十九年至合肥二十二年軍居巢二十四年黃忠擊斬夏侯淵于定軍山】況臣駑下何能必勝此臣之未解四也自臣到漢中中間期年耳然喪趙雲陽羣馬玉閻芝丁立白壽劉郃鄧銅等及曲長屯將七十餘人突將無前賨叟青羌【賨牂冬翻】散騎武騎一千餘人此皆數十年之内所糾合四方之精銳非一州之所有若復數年則損三分之二也當何以圗敵此臣之未解五也今民窮兵疲而事不可息事不可息則住與行勞費正等而不及今圗之欲以一州之地與賊持久此臣之未解六也夫難平者事也昔先帝敗軍於楚當此時曹操拊手謂天下已定然後先帝東連呉越西取巴蜀舉兵北征夏侯授首此操之失計而漢事將成也然後呉更違盟闗侯毁敗秭歸蹉跌曹丕稱帝【二十四年孫權襲殺闗侯取荆州明年曹丕稱帝章武二年先主於秭歸進軍為陸遜所敗】凡事如是難可逆見臣鞠躬盡力死而後已至於成敗利鈍非臣之明所能逆覩也【亮出散闗圍陳倉以糧盡引還斬魏將王雙】
  自表後主
  伏念臣賦性拙直遭時艱難興師北伐未獲全功何期病在膏肓命垂旦夕伏願陛下清心寡慾約已愛民達孝道于先君存仁心于寰宇提拔隠逸以進賢良屏黜姧讒以厚風俗臣家成都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頃子孫衣食自有餘饒臣身在外别無調度隨時衣食悉仰于官不别治生以長尺寸臣死之日不使内有餘帛外有盈財以負陛下也【亮卒如其所言】
  正議【建興元年魏司徒華歆司空王朗尚書令陳羣太史令許芝謁者僕射諸葛璋各有書與亮陳天命人事欲使舉國稱藩亮不報書作正議】
  昔在項羽起不由徳雖處華夏秉帝者之勢卒就湯鑊為後永戒魏不審鑒今次之矣免身為幸戒在子孫而二三子各以耆艾之齒承偽指而進書有若崇竦稱莽之功【陳崇張竦上書頌莽功徳】亦將偪於元禍茍免者邪昔世祖之創迹舊基奮羸卒數千摧莽彊旅四十餘萬於昆陽之郊夫據道討淫不在衆寡及至孟徳以其譎勝之力舉數十萬之師救張郃于陽平勢窮慮悔僅能自脫辱其鋒鋭之衆遂喪漢中之地【蜀志先主次陽平與郃等相拒曹公自長安南征先主斂衆拒險曹公引還先主遂有漢中】深知神器不可妄獲旋還未至感毒而死子桓淫逸繼之以篡縱使二三子多逞蘇張詭靡之說奉進驩兜滔天之辭欲以誣毁唐帝諷解禹稷所謂徒喪文藻煩勞翰墨者矣夫大人君子之所不為也又軍誡曰萬人必死横行天下昔軒轅氏整卒數萬制四方定海内况以數十萬之衆據道而臨有罪可得干擬者哉
  與羣下教
  夫參署者集衆思廣忠益也若逺小嫌難相違覆曠闕損矣違覆而得中猶棄弊蹻而獲珠玉然人心苦不能盡惟徐元直處兹不惑【徐庶字元直與亮獨相善】又董幼宰參署七年事有不至至于十反來相啓告【董和字幼宰與亮並署左將軍大司馬府事獻可替否共為歡交】茍能慕元直之十一幼宰之殷勤有忠於國則亮可少過矣
  與李豐教【建興八年亮廢李平為民徙梓潼郡又與平子豐教】
  吾與君父子戮力以奬漢室此神明所聞非但人知之也表都䕶典漢中委君于東闗者不與人議也【李嚴傳八年亮命嚴赴漢中表嚴子豐為江州都督典嚴後事亮以明年出軍命嚴以中都䕶署府事嚴即平也】謂至心感動終始可保何獨中乖乎昔楚卿屢絀亦乃克復思道則福應自然之數也願寛慰都䕶勤追前闕今雖解任形業失故奴婢賔客百數十人君以中郎參軍居府方之氣類猶為上家若都䕶思負一意君與公琰推心從事者【公琰蔣琬字時琬統留府事】否可復通逝可復還也詳思斯戒明吾用心臨書長歎涕泣而已
  呉大帝【諱權字仲謀兄策被創呼權佩以印綬保據江東後稱尊號】
  責諸葛瑾等詔【赤烏元年初權信任校事吕壹後壹姦罪發露伏誅權引咎責躬乃使中書郎袁禮告謝諸大將因問時事所當損益禮還復有詔責數諸葛瑾步騭朱然吕岱等】
  袁禮還云與子瑜子山義封定公相見【子瑜瑾字子山騭字義封然字定公岱字】並以時事當有所先後各自以不掌民事不肯便有所陳悉推之伯言承明【伯言陸遜字承明潘濬字】伯言承明見禮泣涕懇惻詞㫖辛苦乃至懐執危怖有不自安之心聞此悵然深自刻怪何者夫惟聖人能無過行明者能自見耳人之舉措何能悉中獨當已有以傷拒衆意忽不自覺故諸君有嫌難耳不爾何縁乃至于此乎自孤興軍五十年所役賦凡百皆出于民天下未定孽類猶存士民勤苦誠所貫知然勞百姓事不得已耳與諸君從事自少至長髮有二色以為表裏足以明露公私分計足用相保盡言直諫所望諸君拾遺補闕孤亦望之昔衞武公年過志壯勤求輔弼每獨歎責且布衣韋帶相與交結分成好合尚汚垢不異今日諸君與孤從事雖君臣義存猶謂骨肉不復是過榮福喜戚相與共之忠不匿情智無遺計事統是非諸君豈得從容而已哉同船濟水將誰與易齊桓諸侯之霸者耳有善管子未嘗不歎有過未嘗不諫諫而不得終諫不止今孤自省無桓公之徳而諸君諫諍未出于口仍執嫌難以此言之孤於齊桓良優未知諸君於管子何如耳久不相見因事當笑共定大業整齊天下當復有誰凡百事要所當損益樂聞異計匡所不逮【步騭傳中書吕壹典校多所糾舉騭上疏曰伏聞諸典校擿抉細㣲吹毛求瑕重案深誣趨欲陷人以成威福無罪無辜横受大刑是以使民跼天蹐地誰不戰慄昔之獄官惟賢是任故皋陶作士吕侯贖刑張于廷尉民無寃枉休泰之祚實由此興今之小臣動與古異獄以賄成輕怱人命歸咎于上為國速怨夫一人吁嗟王道為虧甚可仇疾明徳慎罰哲人惟刑書傳所美自今蔽獄都下則宜諮顧雍武昌則陸遜潘濬平心專意務在得情騭黨神明受罪何恨權覺悟遂誅吕壹按壹之誅本因騭疏】
  讓孫皎書【字叔朗為孫權䕶軍校尉嘗以小過與甘寧忿爭權聞之以書讓皎】
  自吾與北方為敵中間十年初時相持年小今者且三十矣孔子言三十而立非但謂五經也授卿以精兵委卿以大任都䕶諸將於千里之外欲使如楚任昭奚恤【楚相昭魚】揚威於北境非徒相使逞私志而已近聞卿與甘興霸飲【興霸甘寧字】因酒發作侵陵其人其人求屬吕䝉督中此人雖麤豪有不如人意時然其較略大丈夫也吾親之者非私之也吾親愛之卿疎憎之卿所為每與吾違其可久乎夫居敬而行簡可以臨民愛人多容可以得衆二者尚不能知安可董督在逺禦寇濟難乎卿行長大特受重任上有逺方瞻望之視下有部曲朝夕從事何可恣意有盛怒邪人誰無過貴其能改宜追前愆深自咎責今故煩諸葛子瑜重宣吾意臨書摧愴心悲淚下【皎得書上疏陳謝遂與寧結厚】
  景帝【諱休字子烈大帝子㑹稽王亮之兄孫綝廢亮迎休立之】
  答張布詔【永安三年休與博士祭酒韋曜博士盛沖講論道藝曜沖素切直左將軍張布恐發其隂失令已不得專因飾說拒遏之休答詔】
  孤之涉學羣書略徧所見不少也其明君闇主姧臣賊子古今賢愚成敗之事無不覽也今曜等入但欲與論講書耳不為從曜等始更受學也縱復如此亦何所損君特當以曜等恐道臣下姧變之事以此不欲令入耳如此之事孤已自備之不須曜等然後乃解也此都無所損君意特有所忌故耳
  又答張布【布得詔陳謝言懼妨政事休復答】
  書籍之事患人不好好之無傷也此無所為非而君以為不宜是以孤有所及耳王務學業其流各異不相妨也不圗君今日在事更行此於孤也良所不取
  駱統【字公緒㑹稽烏傷人也孫權時為建忠郎將封新陽亭侯】
  理張温表【温為孫權輔義中郎將使蜀還稱美蜀政權既銜之又嫌其聲名太盛思有以中傷之㑹選曹暨艷事起權罪其宿與往還斥還本郡故統上表】
  伏惟殿下天生明徳神啓聖心招髦秀於四方置俊乂於宫朝多士既受普篤之恩張温又䝉最隆之施而温自招罪譴孤負榮遇念其如此誠可悲疚然臣周旋之間為國觀聴深知其狀故密陳其理温實心無他情事無逆迹但年紀尚少鎮重尚淺而戴赫烈之寵體卓偉之才亢臧否之譚効襃貶之議於是務埶者妒其寵爭名者嫉其才黙者非其譚瑕釁者諱其議此臣下所當詳辨明朝所當究察也昔賈誼至忠之臣也漢文大明之君也然而絳灌一言賈誼逺退【天子議以誼任公卿之位絳侯周勃灌嬰之屬毁誼曰雒陽之人年少初學專欲擅權紛亂諸事於是帝亦疎之不用其議】何者疾之者深譖之者巧也然而誤聞於天下失彰於後世故孔子曰為君難為臣不易也温雖智非從橫武非虓虎【虎自怒曰虓常武之詩曰闞如虓虎】然其雅之素英秀之徳文章之采論議之辨卓躒冠羣煒曜世世人未有及之者也故論温才即可惜言罪則可恕若忍威烈以赦盛徳宥賢才以敦大業固明朝之休光四方之麗觀也國家之於暨【音吉】豔不内之忌族【為國家所忌之族也】猶等之平民是故先見用於朱治次見舉於衆人中見任於明朝亦見交於温也君臣之義義之最重朋友之交交之最輕者也國家不嫌與豔為最重之義是以温亦不嫌與豔為最輕之交也【豔坐事自殺温宿與豔數交書疏孫權因罪温幽之有司】時世寵之於上温竊親之于下也夫宿惡之民放逸山險則為勁寇將置平土則為健兵故温念在欲取宿惡以除勁寇之害而増健兵之銳也但自錯落功不副言然計其送兵以比許晏數之多少温不減之用之強羸温不下之至于遲速温不後之故得及秋冬之月赴有警之期不敢忘恩而遺力也温之到蜀共譽殷禮雖臣無境外之交亦有可原也境外之交謂無君命而私相從非國事而隂相聞者也若以命行既修君好因叙已情亦使臣之道也故孔子使隣國則有私覿之禮季子聘諸夏亦有燕譚之義也【襄公二十九年呉公子札來聘見叔孫穆子說之聘于齊說晏平仲聘于鄭見子產如舊相識適衞說蘧瑗適晉說趙文子韓宣子魏獻子及叔向】古人有言欲知其君觀其所使見其下之明明知其上之赫赫温若譽禮能使彼歎之誠所以昭我臣之多良明使之得其人顯國美于異境揚君命于他邦是以晉趙文子之盟于宋也稱隨㑹于屈建【襄二十七年夏叔孫豹㑹晉趙武楚屈建于宋子木問于趙孟曰范武子之徳何如對曰夫子之家事治言于晉國無隠情其祝史陳信于鬼神無媿辭子木即屈建范武子即隨㑹也】王孫圉之使于晉也譽左史于趙鞅【王孫圉聘于晉趙簡子問曰楚之白珩猶在乎對曰然簡子曰其為寶也幾何矣曰未嘗為寶楚之所寶者曰觀射父又有左史倚相能道訓典以叙百物】亦向他國之輔而歎本邦之臣經傳美之以光國而不譏之以外交也王靖内不憂時外不趍事温彈之不私推之不假于是與靖遂為大怨此其盡節之明驗也靖兵衆之勢幹任之用皆勝于賈原蔣康温尚不容私以安于靖豈敢賣恩以協原康邪又原在職不勤當事不堪温數對以醜色彈以急聲若其誠欲賣恩作亂則亦不必貪原也凡此數者校之于事既不合參之于衆亦不驗臣竊念人君雖有聖哲之姿非常之智然以一人之身御兆民之衆從層宫之内瞰四國之外照羣下之情求萬幾之理猶未易周也固當聴察羣下之言以廣聰明之烈今者人非温既殷勤臣是温又契濶詞則俱巧意則俱至各自言欲為國誰其言欲為私倉卒之間猶難即别然以殿下之聰叡察講論之曲直若潛神留思纖粗研核情何嫌而不宣事何昧而不昭哉温非親臣臣非愛温者也昔之君子皆抑私忿以増君明彼獨行之于前臣恥廢之于後故遂發宿懐於今日納愚言于聖聴實盡心于明朝非有念于温身也【權終不納】
  諸葛恪【字元遜瑾長子厯太傅加荆揚州牧為孫峻搆殺】
  與丞相陸遜書【赤烏六年拜恪威北將軍屯柴桑與丞相遜書恪知遜以此嫌已故遂廣其理而贊其指】
  楊敬叔傳述清論以為方今人物彫盡守徳業者不能復幾宜相左右更為輔車上熙國事下相珍惜又疾世俗好相謗毁使已成之器中有損累將進之徒意不歡笑聞此喟然誠獨擊節愚以為君子不求備於一人自孔氏門徒大數三千其見異者七十二人至於子張子路子貢等七十之徒亞聖之徳然猶各有所短師辟由喭賜不受命豈況下此而無所闕且仲尼不以數子之不備而引以為友不以人所短棄其所長也加以當今取士宜寛於往古何者時務從横而善人單少國家職司常苦不充茍令性不邪惡志在陳力便可奬就騁其所任若於小小宜適私行不足皆宜濶略不足縷責且士誠不可纖論苛克苛克則彼聖賢猶將不全況其出入者邪故曰以道望人則難以人望人則易賢愚可知自漢末以來中國士大夫如許子將輩【許邵字子將汝南人好覈論鄉黨人物】所以更相謗訕或至於禍原其本起非為大讐惟坐克已不能盡如禮而責人專以正義夫已不如禮則人不服責人以正義則人不堪内不服其行外不堪其責則不得不相怨相怨一生則小人得容其間得容其間則三至之言浸潤之譖紛錯交至雖使至明至親者處之猶難以自定況已為隙且未能明者乎是故張陳至於血刃蕭朱不終其好本由於此而已【張耳陳餘相與為刎頸交後二人有隙蕭育以公卿子顯名時朱博為杜陵亭長為育所攀育後與博有隙不能終】夫不舍小過纖㣲相責久乃至於家户為怨一國無復全行之士也
  上孫奮牋【奮封齊王居武昌權薨太傅恪不欲諸王處江濵兵馬之地徙奮豫章奮不從又數越法度恪上牋諫奮懼移南昌】
  帝王之尊與天同位是以家天下臣父兄四海之内皆為臣妾仇讐有善不得不舉親戚有惡不得不誅所以承天理物先國後身蓋聖人立制百代不易之道也昔漢初興多王子弟至於太彊輒為不軌上則幾危社稷下則骨肉相殘其後懲戒以為大諱自光武以來諸王有制惟得自娯於宫内不得臨民干與政事其與交通皆有重禁遂以全安各保福祚此則前世得失之驗也近袁紹劉表各有國土土地非狹人衆非弱以適庶不分遂滅其宗祀此乃天下愚智所共嗟歎大行皇帝【凡天子初薨未諡稱曰大行皇帝】覽古戒今防芽遏萌慮於千載是以寢疾之日分遣諸王各早就國詔策殷勤科禁嚴峻其所戒勅無所不至誠欲上安宗廟下全諸王使百世相承無㓙國害家之悔也大王宜上惟太伯順父之志中念河間獻王【河間獻王名徳漢景帝之子修學好古温仁恭儉】東海王彊【彊本光武之太子郭后既廢彊辭位願備藩國於是以彊為東海王】恭敬之節下當裁抑驕恣荒亂以為警戒而聞頃至武昌以來多違詔勅不拘制度擅發諸將兵治䕶宫室又左右常從有罪過者當以表聞公付有司而擅私殺事不明白大司馬吕岱親受先帝詔勅輔道大王既不承用其言令懐憂怖華錡先帝近臣忠良正直其所陳道當納用之而聞怒錡有收縛之語又中書楊融親受詔勅所當恭肅云正自不聴禁當如我何聞此之日大小驚怪莫不寒心里語曰明鏡所以照形古事所以知今大王宜深以魯王為戒【奮兄魯王霸也】改易其行戰戰兢兢盡敬朝廷如此則無求不得若棄忘先帝法教懐輕慢之心臣下寧負大王不敢負先帝遺詔寧為大王所怨疾豈敢忘尊主之威而令詔勅不行於藩臣邪此古今正義大王所照知也夫福來有由禍來有漸漸生不憂將不可悔向使魯王早納忠直之言懐驚懼之慮享祚無窮豈有滅亡之禍哉夫良藥苦口惟疾者能甘之忠言逆耳惟達者能受之今者恪等慺慺欲為大王除危殆於萌芽廣福慶之基原是以不自知言至願䝉三思




  御選古文淵鑒巻二十二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二十三目録
  晉
  武帝
  定祀典詔
  答司馬孚等詔
  開言路詔
  答傅詔
  下郡國巡行詔
  藉田詔
  聴鄭沖致仕詔
  元帝
  遺賀循書
  周顗辭職詔
  明帝
  定東宫儀制詔
  康帝
  答有司請改服御膳詔
  穆帝
  下王洽詔
  簡文帝
  百官詔
  答殷浩書
  羊祜
  讓開府表
  上平呉疏
  杜預
  考課略
  春秋左氏傳序
  荀朂
  省吏議
  庾峻
  論宜敦禮讓表
  劉寔
  崇讓論
  劉頌
  刑法疏
  劉毅
  陳九品八損疏
  傅咸
  陳世俗奢侈書
  上論劾王戎事
  李宻
  陳情表
  陳壽
  定諸葛亮故事表
  虞溥
  奬訓諸生誥
  張悛
  為呉令謝詢求為諸孫置守冢人表
  閻纘
  陳保傅太孫疏
  陸機
  辨亡論上
  辨亡論下
  五等論
  劉琨
  勸進表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二十三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晉【司馬懿仕魏内夷曹爽外剪王凌政由已出師昭再行放弑啓封晉國昭子炎代魏平呉混一天下一傳之後八王樹兵兩都淪沒瑯琊王即位江東遂為東晉自武帝至恭帝元熙二年傳十五世凡一百五十五年】
  武帝【諱炎字安世文帝長子嗣相國晉王位受魏禪稱帝廟號世祖】
  定祀典詔【泰始元年】
  昔聖帝明王修五嶽四瀆名山川澤各有定制所以報陰陽之功故也然以道蒞天下者其鬼不神其神不傷人故祝史薦而無媿辭是以其人敬慎幽㝠而淫祀不作末世信道不篤僭禮瀆神縱欲祈請曽不敬而逺之徒偷以求幸祅妄相煽舍正為邪故魏朝疾之【黃初五年詔罷淫祠】其按舊禮具為之制使功著於人者必有其報而祅淫之鬼不亂其間
  答司馬孚等詔【泰始元年武帝既除喪猶深衣素冠降席撤膳太宰司馬孚等請如舊制帝答詔】
  每感念幽㝠而不得終苴絰於草土以存此痛況當食稻衣錦誠詭然激切其心非所以相解也本諸生家傳禮來久何至一旦便易此情於所天相從已多可試省孔子答宰我之言無事紛紜也言及悲殺奈何奈何【孚等重奏帝又答詔不許遂以此禮終三年】
  開言路詔【泰始二年散騎常侍皇甫陶傅領諫官上書諫諍有司奏請寢之下詔】
  凡闗言人主人臣所至難而苦不能聴納自古忠臣直士之所慷慨也每陳事出付主者多從深刻乃云恩貸當繇主上是何言乎其詳評議
  答傅詔【皇甫陶上事欲令賜拜散官皆課使親耕後傅上疏言興學親農復理陶前言帝答詔】
  二常侍懇懇於所論可謂乃心欲佐益時事者也而主者率以常制裁之豈得不使發憤耶二常侍所論或舉其大較而未備其條目亦可便令作之然後主者八坐廣共研精凡闗言於人主人臣之所至難而人主苦不能虚心聴納自古忠臣直士之所慷慨至使杜口結舌每念於此未嘗不歎息也故前詔敢有直言勿有所距庶幾得以發懞補過獲保高位茍言有偏善情在忠益雖文辭有謬誤言語有失得皆當曠然恕之古人猶不拒誹謗況皆善意在可採録乎近者孔鼂綦母龢皆按以輕慢之罪所以皆原欲使四海知區區之朝無諱言之忌也
  下郡國巡行詔【泰始四年】
  郡國守相三載一巡行屬縣必以春此古者所以述職宣風展義也見長吏觀風俗協禮律考度量存問耆老親見百年錄囚徒理寃枉詳察政刑得失知百姓所患苦無有逺近便若朕親臨之敦喻五教勸務農功勉勵學者思勤正典無為百家庸末致逺必泥士庶有好學篤道孝弟忠信清白異行者舉而進之有不孝敬於父母不長悌於族黨悖禮棄常不率法令者糾而罪之田疇闢生業修禮教設禁令行則長吏之能也人窮匱農事荒姦盜起刑獄煩下陵上替禮義不興斯長吏之否也若長吏在官公廉慮不及私正色直節不飾名譽者及身行貪穢諂黷求容公節不立而私門日富者並謹察之揚清激濁舉善彈違此朕所以垂拱總綱責成於良二千石也於戲戒哉
  藉田詔【泰始四年有司奏耕祠先農可令有司行事下詔】
  夫國之大事在祀與農是以古之聖王躬耕帝藉止於數步之中空有慕古之名曽無供祀訓農之實而有百官車徒之費今修千畝之制當與羣公卿士躬稼穡之艱難以率先天下主者詳具其制下河南處田地於東郊之南洛水之北若無官田隨宜便換而不得侵人也【於是乘輿御木輅以耕以太牢祀先農】
  聴鄭沖致仕詔【泰始九年冲抗表致仕帝下詔】
  太傅韞徳深粹履行高潔恬逺清虚確然絶世艾服王事六十餘載【魏文帝為太子沖已為文學自魏建國至此又五十四年】忠肅在公慮不及私遂應衆舉厯登三事【嘉平三年冲拜司空轉司徒】仍荷保傅之重【常道鄉公即位拜太保武帝踐阼拜太傳】綢繆論道之任光輔奕世亮兹天工迪宣謀猷濟大烈可謂朝之儁老衆所具瞻者也朕昧於政道庶事未康挹仰耆訓導揚厥䝉庶賴顯徳緝熙有成而公屢以年高疾篤致仕告退惟從公志則朕孰與諮謀譬彼涉川罔知攸濟是用未許迄於累載【沖以疾病為司李憙中丞侯史光所奏表乞骸骨又上貂蟬印綬俱不許】而高讓彌篤至意難違覽其盛指俾朕憮然夫功成弗有上徳所隆成人之美君子與焉豈必遂朕憑賴之心以枉大雅進止之度哉今聴其所執以夀光公就第位同保傅在三司之右公宜頤精養神保衞大和以究遐福其賜几杖不朝古之哲王欽祇國老憲行乞言以彌縫其闕若朝有大政皆就諮之【又賜安車駟馬第一區錢百萬絹五百匹牀帷簟褥置舍人六人官騎二十人以世子徽為散騎常侍使常優游定省禄賜所供䇿命儀制一如舊典而又加焉】
  元帝【諱睿字景文宣帝曾孫瑯琊恭王覲之子時王室多故帝用王計出鎮建業懐愍䝉塵劉琨勸進遂即帝位廟號中宗】
  遺賀循書【循字彥先山陰人為呉國内史元帝為鎮東大將軍軍司顧榮卒引循代之循稱疾篤牋疏十餘上帝乃作此書遺之】
  夫百行不同故出處道殊因性而用各任其真耳當宇宙清泰彛倫攸叙隨運所遇動黙在巳或有遐棲高蹈輕舉絶俗逍遙養和恬神自足斯蓋道隆人逸勢使其然若乃時運屯弊主危國急義士救時驅馳拯世燭之武乘縋以入秦【左傳晉秦圍鄭鄭伯使燭之武夜縋出見秦君】園綺彈冠而臣漢【東園公綺里季四皓之二】豈非大雅君子巻舒合道乎虚薄寡徳忝備近親謬荷寵位受任方鎮飱服風景羨高矩嘗願棄結駟之軒軌策柴蓽而造門徒有其懐而無從賢之實者何良以寇逆殷擾諸夏分崩皇居失御黎元荼毒是以日夜憂懐慷慨發憤志在竭節耳前者顧公臨朝深賴高算元凱既登巢許獲逸【顧榮字彥先此言榮在則循可無出】至於今日所謂人之云亡【晉書作道之云亡】邦國殄悴羣望顒顒實在君侯苟義之所在豈得讓勞居逸想達者亦一以貫之也庶稟徽猷以逺規今上尚書屈徳為軍司謹遣㕘軍沈禎銜命奉授望必屈臨以副傾遲
  周顗辭職詔【太興元年立皇太子詔以顗為太子少傅顗疏讓帝下詔】
  紹幼沖便居儲副之貴當賴軌匠以祛䝉蔽望之儼然斯不言之益何學之習邪所謂與田蘇遊忘其鄙心者【左傳襄七年韓獻子告老公族穆子有廢疾將立之辭曰請立起也與田蘇遊而曰好仁田蘇晉賢人】便當副往意不宜沖讓
  明帝【諱紹字道畿元帝長子廟號肅宗】
  定東宫儀制詔【太寧三年立皇子衍為皇太子下詔】
  禮無生而貴者故帝元子方之於士而漢魏以來尊崇儲貳使官屬稱臣朝臣咸拜此甚無謂吾昔在東宫未及啓革今衍幼沖之年便臣先達將令日習所見謂之自然此豈可以教之耶主者其下公卿内外通議使必允禮【尚書令卞壼議以為周禮王后太子不㑹明禮同於君所以重儲貳異正嫡宜稽則漢魏闔朝同拜從之】
  康帝【諱岳字世同成帝母弟】
  答有司請改服御膳詔【建元元年】
  禮之降殺因時而寢興誠有常矣至於君親相準名教之重莫之改也權制之作蓋出近代雖曰適事實弊薄之始先王崇之後世猶怠而況因循又從輕降義弗可矣
  穆帝【諱字彭子康帝太子廟號孝宗】
  下王洽詔【字敬和丞相導子時加中書令固讓奏疏十上帝下詔】
  敬和清裁貴令昔為中書郎吾時尚小數呼見意甚親之今所以用為令既機任須才且欲時時相見共講文章待以友臣之義而累表固讓甚違本懐其催洽令拜【洽苦讓遂不受】
  簡文帝【諱昱字道萬元帝少子廟號太宗】
  百官詔【咸安二年三月詔】
  朕居阿衡三世【穆帝永和元年詔㑹稽王昱錄尚書六條事二年何充卒昱遂輔政升平中請歸政不許厯哀帝帝奕凡三世】不能濟彼時雍乃至海西失徳【帝奕廢為海西公】殆傾皇祚賴祖宗靈祇之徳皇太后淑體應期藩輔忠賢百官戮力用能蕩氛霧於昊蒼耀晨輝於宇宙遂以眇身託於王公之上思賴羣賢以弼其闕夫敦本息末抑絶華競使清濁異流能否殊貫官無粃政士無謗讟不有懲勸則徳禮焉施且彊寇未殄【是時苻堅方彊】勞役未息自非軍國戎祀之要其華飾煩費之用皆省之夫肥遁窮谷之賢淈泥揚波之士【屈原漁父篇舉世皆濁何不淈其泥而揚其波】雖抗志霄潛黙幽岫貪屈高尚之道以隆恊贊之美孰與自足山水棲遲丘壑徇匹夫之絜而忘兼濟之大邪古人不借賢於曩代朕所以虚想於今日内外百官各勤所司使善無不達惡無不聞令詩人無素飱之刺而吾獲虚心之求焉
  答殷浩書【建元初庾冰兄弟及何充等繼卒帝時為㑹稽王始綜萬機褚裒薦浩徵為建武將軍揚州刺史浩上書陳讓并致牋帝帝答之浩頻陳讓自三月至七月乃受拜焉】
  屬當厄運危弊理盡誠賴時有其才不復逺求版築足下沈識淹長思綜通練起而明之足以經濟若復深存挹退茍遂本懐吾恐天下之事於此去矣今紘領不振晉網不綱願蹈東海復可得邪由此言之足下去就即是時之廢興時之廢興則家國不異足下思之靜算之亦將有以深鑒可否望必廢本懐率羣情也
  羊祜【字叔子泰山南城人鉅平侯征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讓開府表【帝有滅呉之志以祜都督荆州後加車騎將軍開府如三司之儀祜上表固讓】
  臣伏聞恩詔拔臣使同台司臣自出身以來適十數年受任外内每極顯重之任常以智力不可頓進恩寵不可久謬夙夜戰悚以榮為憂臣聞古人之言徳未為人所服而受高爵則使才臣不進功未為人所歸而荷厚禄則使勞臣不勸今臣身託外戚【祜景獻皇后同產弟】事連運㑹誡在過寵不患見遺而猥降發中之詔加非次之榮臣有何功可以堪之何心可以安之身辱高位傾覆尋至願守先人弊廬豈可得哉違命誠忤天威曲從即復若此蓋聞古人申於見知大臣之節不可則止臣雖小人敢縁所䝉念存斯義今天下自服化以來方漸八年雖側席求賢不遺幽賤然臣不能推有徳達有功使聖聴知勝臣者多未達者不少假令有遺徳於版築之下有隠才於屠釣之間而朝議用臣不以為非臣處之不以為愧所失豈不大哉臣忝竊雖久未若今日兼文武之極寵等宰輔之高位也且臣雖所見者狹據今光禄大夫李憙執節高亮在公正色光禄大夫魯芝潔身寡欲和而不同光禄大夫李清亮簡素立身在朝皆服事華髮以禮終始雖厯位外内之寵不異寒賤之家而猶未䝉此選臣更越之何以塞天下之望少益日月是以誓心守節無茍進之志今道路未通方隅多事乞留前恩使臣得速還屯不爾留連必於外虞有闕匹夫之志有不可奪【帝不聴】
  上平呉疏【祜以伐呉必藉上流之勢㑹益州刺史王濬徵為大司農祜知其可任因表留濬密令修舟檝為順流之計祜繕甲訓卒廣為戎備乃上疏】
  先帝順天應時西平巴蜀南和呉㑹海内得以休息兆庶有樂安之心而呉復背信使邊事更興夫期運雖天所授而功業必繇人而成不一大舉掃滅則衆役無時得安非所以隆先帝之勲成無為之化也故堯有丹水之伐舜有三苗之征咸以寧靜宇宙戢兵和衆者也蜀平之時天下皆謂呉當并亡自此來十三年是謂一周平定之期復在今日矣議者常言呉楚有道後服無禮先強此乃諸侯之時耳當今一統不得與古同論夫適道之論皆未應權是故謀之雖多而決之欲獨凡以險阻得存者謂所敵者同力足自固茍其輕重不齊強弱異勢則智士不能謀而險阻不可保也蜀之為國非不險也高山尋雲霓深谷肆無景束馬懸車然後得濟皆言一夫荷㦸千人莫當及進兵之日曽無藩籬之限斬將搴旗伏尸數萬乘勝席捲徑至成都漢中諸城皆鳥棲而不敢出非皆無戰心誠力不足相抗至劉禪降服諸營堡者索然俱散今江淮之難不過劍閣山川之險不過岷漢孫皓之暴侈於劉禪呉人之困甚於巴蜀而大晉兵衆多於前世資儲器械盛於往時今不於此平呉而更阻兵相守征夫苦役日尋干戈經厯盛衰不可長久宜當時定以一四海今若引梁益之兵水陸俱下荆楚之衆進臨江陵平南豫州直指夏口徐揚青兖並向秣陵鼓斾以疑之多方以誤之以一隅之呉當天下之衆勢分形散所備皆急巴漢奇兵出其空虚一處傾壊則上下震蕩呉緣江為國無有内外東西數千里以藩籬自持所敵者大無有寧息孫皓恣情任意與下多忌名臣重將不復自信是以孫秀之徒皆畏逼而至將疑於朝士困於野無有保世之計一定之心平常之日猶懐去就兵臨之際必有應者終不能齊力致死已可知也其俗急速不能持久弓弩㦸楯不如中國唯有水戰是其所便一入其境則長江非復所固還保城池則去長入短而官軍懸進人有致節之志呉人戰於其内有馮城之心如此軍不踰時尅可必矣【祜卒二嵗而呉平羣臣上夀帝流涕曰此羊太傅之功也因以尅定之功策告祜廟】
  杜預【字元凱京兆杜陵人鎮南大將軍位特進封當陽侯】
  考課略【泰始中預受詔為黜陟之課其略曰】
  臣聞上古之政因循自然虚已委誠而信順之道應神感心通而天下之理得逮至淳樸漸散彰美顯惡設官分職以頒爵禄宣六典以詳考察然猶倚明哲之輔建忠貞之司使名不得越功而獨美功不得後名而獨隠皆疇咨博詢敷納以言及至末世不能紀逺而求於密㣲疑諸心而信耳目疑耳目而信簡書簡書愈繁官方愈偽法令滋章巧飾彌多昔漢之刺史亦嵗終奏事不制算課而清濁粗舉魏氏考課即京房之遺意其文可謂至密然繇於累細以違其體故厯代不能通也豈若申唐堯之舊去密就簡則簡而易從也夫宣盡物理神而明之存乎其人去人而任法則以傷理今科舉優劣莫若委任達官各考所統在官一年以後每嵗言優者一人為上第劣者一人為下第因計偕以名聞如此六載主者總集採案其六嵗處優舉者超用之六嵗處劣舉者奏免之其優多劣少者叙用之劣多優少者左遷之今考課之品所對不鈞誠有難易若以難取優以易而否主者固當準量輕重㣲加降殺不足復曲以法盡也已丑詔書以考課難成聴通薦例薦例之理即亦取於風聲六年頓薦黜陟無漸又非古者三考之意也今每嵗一考則積優以成陟累劣以取黜以士君子之心相處未有官故六年六黜清能六進否劣者也監司將亦隨而彈之若令上下公相容過此為清議大頽亦無取於黜陟也
  春秋左氏傳序【預眈思經籍為春秋左氏經傳集解參考衆家譜第謂之釋例又作盟㑹圗春秋長厯備成一家之學比老乃成】
  春秋者魯史記之名也記事者以事繫日以日繫月以月繫時以時繫年所以紀逺近别同異也故史之所記必表年以首事年有四時故錯舉以為所記之名也周禮有史官掌邦國四方之事達四方之志【周禮春官屬小史掌邦國之志内史讀四方之事外史掌四方之志達書名於四方】諸侯亦各有國史大事書之於策小事簡牘而己【大竹曰䇿小竹曰簡木版為牘】孟子曰楚謂之檮杌晉謂之乘而魯謂之春秋其實一也韓宣子適魯見易象與魯春秋曰周禮盡在魯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徳與周之所以王也【見左傳昭二年】韓子所見蓋周之舊典禮經也周徳既衰官失其守上之人不能使春秋昭明赴告䇿書【崩薨曰赴禍福曰告】諸所記注多違舊章仲尼因魯史策書成文考其真偽而志其典禮上以遵周公之遺制下以明將來之法其教之所存文之所害則刋而正之以示勸戒其餘則皆即用舊史史有文質辭有詳略不必改也故傳曰其善志又曰非聖人孰能修之蓋周公之志仲尼從而明之左丘明受經於仲尼以為經者不刋之書也故傳或先經以始事或後經以終義或依經以辯理或錯經以合異隨義而發其例之所重【例即下五例也】舊史遺文略不盡舉非聖人所修之要故也身為國史【漢書藝文志左丘明為魯史】躬覽載籍必廣記而備言之其文緩其㫖逺將令學者原始要終尋其枝葉究其所窮優而柔之使自求之饜而飫之使自趨之若江海之浸膏澤之潤渙然冰釋怡然理順然後為得也其發凡以言例【左傳中發凡言例有五十條皆以凡字發明類例】皆經國之常制周公之埀法史書之舊章仲尼從而修之以成一經之統體其㣲顯闡幽裁成義類者皆據舊例而發義指行事以正襃貶諸稱書不書先書故書不言不稱書曰之類【發義有此七類】皆所以起新舊發大義謂之變例【發凡是周公舊例七類是仲尼變例】然亦有史所不書即以為義者此蓋春秋新意故傳不言凡曲而暢之也其經無義例因行事而言則傳直言其歸趨而已非例也故發傳之體有三【發凡正例一也新意變例二也直言歸趨三也】而為例之情有五一曰㣲而顯文見於此而義起於彼稱族尊君命舍族尊夫人【成十四年傳】梁亡【僖十九年經】城緣陵【僖十四年經】之類是也二曰志而晦約言示制推以知例參㑹不地【桓二年傳○參七南反】與謀曰及【宣七年傳○與音預】之類是也三曰婉而成章曲從義訓以示大順諸所諱辟【春秋以諱國惡為禮多有諱避而不直述其事者】璧假許田【桓元年經】之類是也四曰盡而不汙【汙於俱反】直書其事具文見意丹楹【莊二十三年經】刻桷【莊二十四年經】天王求車【桓十五年經】齊侯獻捷【莊三十一年經】之類是也五曰懲惡而勸善求名而亡欲蓋而章書齊豹盜【昭二十年經】三叛人名【襄二十一年邾庶其昭五年莒牟夷昭三十一年邾黑肱】之類是也推此五體以尋經傳觸類而長之附於二百四十二年行事【春秋始隠公元年終於獲麟凡二百四十二年】王道之正人倫之紀備矣或曰春秋以錯文見義若如所論則經當有事同文異而無其義也先儒所傳皆不其然答曰春秋雖以一字為襃貶然皆須數句以成言非如八卦之爻可錯綜為六十四也固當依傳以為斷古今言左氏春秋者多矣今其遺文可見者十數家大體轉相祖述進不成為錯綜經文以盡其變退不守丘明之傳於丘明之傳有所不通皆没而不說而更膚引公羊穀梁適足自亂預今所以為異專修丘明之傳以釋經經之條貫必出於傳傳之義例總歸諸凡推變例以正襃貶簡二傳而去異端蓋丘明之志也其有疑錯則備論而闕之以俟後賢然劉子駿創通大義賈景伯父子許惠卿皆先儒之美者也【子駿劉歆字景伯賈逵字逵父名徽受業於劉歆作春秋條例逵作左傳訓詁惠卿許淑字治左氏春秋】末有穎子嚴者【子嚴名容】雖淺近亦復名家故特舉劉賈許穎之違以見同異分經之年與傳之年相附比其義類各隨而解之名曰經傳集解又别集諸例及地名譜第厯數相與為部凡四十部十五巻皆顯其異同從而釋之名曰釋例將令學者觀其所聚異同之說釋例詳之也或曰春秋之作左傳及穀梁無明文說者以為仲尼自衞反魯修春秋立素王丘明為素臣言公羊者亦云黜周而王魯【何休注公羊傳於隠公元年曰唯王者然後改元立號春秋托新王受命於魯比黜周王魯之說也】危行言孫以辟當時之害故微其文隠其義公羊經止獲麟而左氏經終孔丘卒敢問所安答曰異乎余所聞仲尼曰文王既沒文不在兹乎此制作之本意也歎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圗吾已矣夫葢傷時王之政也麟鳳五靈王者之嘉瑞也今麟出非其時虚其應而失其歸此聖人所以為感也絶筆於獲麟之一句者所感而起固所以為終也曰然則春秋何始於魯隠公答曰周平王東周之始王也隠公讓國之賢君也考乎其時則相接言乎其位則列國本乎其始則周公之祚也若平王能祈天永命紹開中興隠公能宣祖業光啟王室則西周之美可尋文武之迹不隊是故因其厯數附其行事采周之舊以㑹成王義垂法將來所書之王即平王也所用之厯即周正也所稱之公即魯隠也安在其黜周而王魯乎子曰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此其義也若夫制作之文所以章往考來情見乎辭言髙則㫖逺辭約則義㣲此理之常非隠之也聖人包周身之防既作之後方復隠諱以辟患非所聞也子路欲使門人為臣孔子以為欺天而云仲尼素王丘明素臣又非通論也先儒以為制作三年文成致麟既已妖妄又引經以至仲尼卒亦又近誣據公羊經止獲麟而左氏小邾射亦不在三叛之數【哀十四年小邾射來奔事在獲麟後不列三叛人之數則知經止于孔丘卒者誣也】故余以為感麟而作作起獲麟則文止於所起為得其實至於反袂拭面稱吾道窮【公羊傳孔子聞獲麟反袂拭面泣涕沾袍曰吾道窮矣】亦無取焉
  荀朂【字公曾潁陰人光禄大夫守尚書令】
  省吏議【時議省州郡縣半吏以赴農功朂議】
  省吏不如省官省官不如省事省事不如清心昔蕭曹相漢載其清靜致畫一之歌此清心之本也漢文垂拱幾致刑措此省事也光武并合吏員縣官國邑裁置十一此省官也魏太和中遣王人四出減天下吏員正始中亦并合郡縣此省吏也今必欲求之於本則宜以省事為先凡居位者使務思蕭曹之心以翼佐大化篤義行崇敦睦使昧寵忘本者不得容而偽行自息浮華者懼矣重敬讓尚止足令賤不妨貴少不陵長逺不間親新不間舊小不加大淫不破義則上下相安逺近相信矣位不可以進趨得譽不可以朋黨求則是非不妄而明官人不惑於聴矣去奇技抑異說好變舊以徼非常之利者必加其誅則官業有常人心不遷矣事留則政稽政稽則功廢處位者而孜孜不怠奉職司者而夙夜不懈則雖在挈瓶而守不假器矣【挈瓶汲者言雖挈瓶之小然為人守器猶知不以假人見左傳】使信若金石小失不害大政忍忿悁以容之簡文案略細苛令之所施必使人易視聴願之如陽春畏之如雷震勿使㣲文煩撓為百吏所黷二三之命為百姓所饜則吏竭其誠下悅上命矣設官分職委事責成君子心競而不力爭量能受任思不出位則官無異業政典不奸矣凡此皆愚所謂省事之本也苟無此愆雖不省吏天下必謂之省矣若欲省官私謂九寺可并於尚書蘭臺宜省付三府然施行厯代世之所習是以久抱愚懐而不敢言至於省事實以為善若直作大例皆減其半恐文武衆官郡國職業及事之興廢不得皆同凡發號施令典而當則安儻有駁者或至壅否凡職所臨履先精其得失使忠信之官明察之長各裁其中先條上言之然後混齊大體詳宜所省則令下必行不可搖動如其不爾恐適惑人聴比前行所省皆須㬰輒復或激而滋繁亦不可不重
  庾峻【字山甫潁川鄢陵人仕魏侍御史入晉賜爵闗中侯厯御史中丞侍中】
  論宜敦禮讓表【峻以御史中丞拜侍中加諫議大夫是時風俗趨競禮教陵遲峻上疏】
  臣聞黎庶之性人衆而賢寡設官分職則官寡而賢衆為賢衆而多官則妨化以無官而棄賢則廢道是故聖王之御世也因人之性或出或處故有朝廷之士又有山林之士朝廷之士佐主成化猶人之有股肱心膂共為一體也山林之士被褐懐王太上棲於丘園高節出於衆庶其次輕爵服逺恥辱以全志最下就列位惟無功而能知止彼其清劭足以抑貪汙退讓足以息鄙事故在朝之士聞其風而悅之將受爵者皆恥躬之不逮斯山林之士避寵之臣所以為美也先王喜之節雖離世而徳合於主行雖詭朝而功同於政故大者有玉帛之命其次有几杖之禮以厚徳載物出處有地既廊廟多賢才而野人亦不失為君子此先王之也秦塞斯路利出一官唯有處士之名而無爵列於朝者商君謂之六蝎韓非謂之五蠧【商鞅著商子二十九篇韓非作孤憤五蠧說難十餘萬言文心雕龍云商韓之六虱五蠧】時不知徳惟爵是聞故閭閻以公乘【爵二十第八曰公乘】侮其鄉人郎中以上爵傲其父兄漢祖反之大暢斯否任蕭曹以天下重四皓【東園公綺里季夏黃公甪里先生】於南山以張良之勲而班在叔孫【叔孫通】之後蓋公之賤而曹相諮之以政【膠西有蓋公治黄老言曹參使人厚幣請之蓋公為言治道貴清靜而民自定】帝王貴徳於上俗亦反本於下故田叔等十人漢廷臣無能出其右者【田叔為人廉直喜任俠宣平侯乃進言叔等十人上召見與語漢廷臣無能出其右者盡拜為郡守諸侯相】而未嘗干禄於時以釋之之貴結王生之襪於朝而其名愈重【王生者善為黄老言嘗召居廷中公卿盡㑹立王生顧謂釋之為我結韈釋之跪而結之人或讓王生王生曰吾老且賤廷尉方天下名臣故聊使結襪欲以重之諸公莫不賢王生而重釋之】自非主臣尚徳兼愛孰能通天下之志如此其大者乎夫不革百王之弊徒務救世之政文士競智而務入武夫恃力而爭先官高矣而意未滿功報矣其求不已又國無隨才任官之制俗無難進易退之恥位一高雖無功而不見下已負敗而後見用故因前而升則處士之路塞矣又仕者黜陟無章是以普天之下先競而後讓舉世之士有進而無退大人溺於動俗報政撓於羣言衡石為之失平清濁安可復分昔者先王患向之所以取天下者今之為弊是故功成必改其物業定必易其教雖以爵禄使下臣無貪陵之行雖以甲兵定功主無窮武之悔也臣愚以為古者大夫七十懸車今自非元功國老三司上才可聴七十致仕則士無懐禄之嫌矣其父母八十可聴終養則孝莫大於事親矣吏厯試無績依古終身不仕則官無秕政矣能小而不能大可降還蒞小則使人以器矣人主進人以禮退人以禮人臣亦量能受爵矣其有孝如王陽臨九折而去官【王陽為益州刺史行部至卭郲九折阪歎曰奉先人遺體奈何數乘此險後以病去】潔如貢禹冠一免而不著【貢禹為河南令以職事為府官所責免冠謝禹曰冠一免安復可冠也遂去官】及知止如王孫【楊王孫學黄老之術遺令臝葬】知足如疏廣【地節三年立皇子選疏廣為少傳己而進太傅廣兄子受亦為太子家令廣謂受曰吾聞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即日父子俱移病告歸】雖去列位而居東野與人父言依於慈與人子言依於孝此其出言合於國檢危行彰於本朝去勢如脱屣路人為之隕涕辭寵如金石庸夫為之興行是故先王許之而聖人貴之夫人之性陵上猶水之趣下也益而不已必決升而不己必困始於匹夫行義不敦終於皇輿為之敗績固不可不慎也下人并心進趣上宜以退讓去其甚者退讓不可以刑罰使莫若聴朝士時時從志山林往往間出無使入者不能復出往者不能復反然後出處交泰提衡而立時靡有爭天下可得而化矣劉寔【字子真平原高唐人魏時以吏部郎參文帝相國軍事元康初進爵為侯九年策拜司空遷太保轉太傅】
  崇讓論【寔以世多進趣廉遜道闕乃著崇讓論以矯之】
  古之聖王之化天下所以貴讓者欲以出賢才息爭競也夫人情莫不欲已之賢也故勸令讓賢以自明賢也豈假讓不賢哉故讓道興賢能之人不求而自出矣至公之舉自立矣百官之副亦豫具矣一官缺擇衆官所讓最多者而用之審之道也在朝之士相讓於上草廬之人咸皆化之推賢讓能之風從此生矣為一國所讓則一國士也天下所共推則天下士也推讓之風行則賢與不肖灼然殊矣孔子曰能以禮讓為國則不難也在朝之人不務相讓久矣天下化之自魏代以來登進辟命之士及在職之吏臨見受叙雖自辭不能終莫肯讓有勝已者夫推讓之風息爭競之心生孔子曰上興讓則下不爭明讓不興下必爭也推讓之道興則賢能之人日見推舉爭競之心生則賢能之人日見謗毁夫爭者之欲自先甚惡能者之先不能無毁也故孔墨不能免世之謗己況不及孔墨者乎能否混雜優劣不分士無素定之價官職有缺主選之吏不知所用但案官次而舉之向令天下貴讓士必由於見讓而後成名名成而官乃得用之諸名行不立之人在官無政績之稱讓之者必無矣官無因得而用之也所以見用不息者由讓道廢因資用人之有失久矣昔齊王好聴竽聲必令三百人合吹而聴之廩以數人之俸南郭先生不知吹竽者也以三百人合吹可以容其不知固請為王吹竽虚食數人之俸嗣王覺而改之乃下令曰吾之好聞竽聲有甚於先王欲一一列而聴之先生於此逃矣【韓子云齊宣王使人吹竽必三百人齊吹南郭先生不善竽而濫於三百之中食禄宣王死湣王立好一一聴之先生乃逃】推賢之風不立濫舉之法不改則南郭先生之徒盈於朝矣夫讓道不興之弊非徒賢人在下位不得時進也國之良臣荷重任者亦將以漸受罪退矣何以知其然也孔子以為顔氏之子不貳過耳明非聖人皆有過寵貴之地欲之者多矣惡賢能者塞其路其過而毁之者亦多矣夫謗毁之生非徒空設必因人之㣲過而甚之者也毁謗之言數聞在上者雖欲不納不能不仗所聞而微察之也無以其驗至矣得其驗安得不理其罪若知而縱之主之威日衰令之不行自此始矣知之皆理之受罪退者稍多大臣有不自固之心夫賢才不進貴臣日疎此有國者之深憂也詩曰受禄不讓至於巳斯亡不讓之人憂亡不暇而望其益國朝不亦難乎竊以為改此俗甚易耳何以知之夫一時在官之人其中賢明者亦多矣豈皆不知讓賢為貴直以其時皆不讓習以成俗故遂不為耳人臣初除皆通表上聞名之謝章所由來尚矣原謝章之本意欲進賢能以謝國恩昔舜以禹為司空禹拜稽首讓於稷契及咎繇使益為虞官讓於朱虎熊羆使伯夷典三禮讓於䕫龍唐虞之時衆官初除莫不皆讓也謝章之義蓋取於此書記之者欲以永世作則季世所用不賢不能讓賢虚謝見用之恩而已相承不變習俗之失也夫叙用之官得通章表者其讓賢推能乃通其不能有所讓徒費簡紙者皆絶不通人臣初除各思推賢能而讓之矣讓之文付主者掌之三司有缺擇三司所讓最多者而用之此為一公缺三公已豫選之矣且主選之吏不必任公而選三公不如令三公自共選一公為詳也四征缺擇四征所讓最多者而用之此為一征缺四征豫選之矣必詳於停缺而令主者選四征也尚書缺擇尚書所讓最多者而用之此為八尚書共選一尚書詳於臨缺令主者選八尚書也郡守缺擇衆郡所讓最多者而用之詳於任主者令選百郡守也夫以衆官百郡之讓與主者共相比不可同嵗而論也賢愚皆讓百姓耳目盡為國耳目夫人情爭則欲毁已所不如讓則競推於勝已故世爭則毁譽交錯優劣不分難得而讓也時讓則賢智顯出能否之美厯厯相次不可得而亂也當此時也能退身修已者讓之者多矣雖欲守貧賤不可得也馳騖進趣而欲人見讓猶却行而求前也夫如此愚智咸知進身求通非修之於已則無繇矣游外求者於此相隨而歸矣浮聲虚論不禁而自息矣人人無所用其心任衆人之議而天下自化矣春秋傳曰范宣子讓其下皆讓欒黶雖汰弗敢違也晉國以平數世賴之【見左傳襄公十三年】在朝君子典選大官能不以人廢言舉而行之各以讓賢舉能為先務則羣才猥出能否殊别蓋世之功莫大於此
  劉頌【字子雅廣陵人世為名族厯官吏部尚書光禄大夫諡曰貞】
  刑法疏【惠帝時政出羣下各立私情刑法不定故上疏云】
  自近世以來法漸多門令甚不一臣今備掌刑斷職思其憂謹具啓聞臣竊伏惟陛下為政每盡善故事求曲當則例不得直盡善故法不得全何則上求盡善則諸下牽文就意以赴主之所許是以法不得全刑書徵文徵文必有乖於情聴之㫁而上安於曲當故執平者因文可引則生二端是法多門令不一則吏不知所守下不知所避姦偽者因法之多門以售其情所欲淺深茍㫁不一則居上者難以檢下於是事同議異獄犴不平有傷於法古人有言人主詳其政荒人主期其事理詳匪他盡善則法傷故其政荒也期者輕重之當雖不厭情茍入於文則佷【狠本字】而行之故其事理也夫君臣之分各有所司法欲必奉故令主者守文理有窮塞故使大臣釋滯事有時宜故人主權㫁主者守文若釋之執犯蹕之卒也【漢文帝行出中渭橋一人從橋下走出乘輿馬驚廷尉張釋之奏當罰金帝怒釋之曰法者天子所與天下公共也今法如此而更重之是法不信於民也】大臣釋滯若公孫斷郭解之獄也【郭解客殺人吏奏解無罪公孫議曰解布衣為任俠行權雖弗知此罪甚於解殺之遂族解載游俠傳】人主權㫁若漢祖戮丁公之為也【丁公為項羽將逐窘漢高帝於彭城帝顧曰兩賢豈相厄哉丁公乃還及定天下帝以徇軍中曰丁公為臣不忠遂斬之】天下萬事自非斯格不得以意妄議其餘皆以律令從事然後法信於下人聴不惑吏不容奸可以言政人主軌斯格以責羣下大臣小吏各守其局則法一矣夫人君所與天下共者法也已令四海不可以不信以為教方求天下之不慢不可繩以不信之法上古議事以制不為刑辟夏殷及周書法象魏三代之君齊聖然咸棄曲當之妙鑒而任徵文之直準非聖有殊所遇異也今論時敦弊不及中古而執平者欲適情之所安自託於議事以制臣竊以為聴言則美論理則違然天下至大事務衆雜時有不得悉循文如令故臣謂宜立格為限使主者守文死生以之不敢錯思於成制之外以差輕重則法恒全事無正據名例不及大臣論當以釋不滯則事無閡【礙同】至如非常之㫁出法賞罰若漢祖戮楚臣【即丁公也】之私已封趙士之無功【陳豨反帝令選趙壯士可將者四人封各千户以為將左右諫曰封此何功帝曰趙代地皆豨有吾何愛四千户不以慰趙子弟】唯人主專之非奉職之臣所得擬議然後情求傍請之蹟絶似是而非之奏塞此葢齊法之大準也夫出法權制指施一事厭情合聴可適耳目誠有臨時當意之快勝於徵文不允人心也然起為經制終年施用恒得一而失十故小有所得者必大有所失近有所漏者必逺有所苞故諳事識體者善權輕重不以小害大不以近妨逺忍曲當之近適以全簡直之大準不牽於凡聴之所安必守徵文以正例每臨其事恒御此心以決㫁此又法之大槩也又律法㫁罪皆當以法律令正文若無正文依附名例㫁之其正文名例所不及皆勿論法吏以上所執不同得為異議如律之文守法之官唯當奉用律令至於法律之内所見不同乃得為異議也今限法曹郎令史意有不同為駁唯得論釋法律以正所㫁不得援求諸外論隨時之宜以明法官守局之分
  劉毅【字仲雄東萊掖人尚書左僕射】
  陳九品八損疏【魏尚書陳羣立九品官人法毅以為權時之制未見得人而有八損乃上疏】
  臣聞立政者以官才為本官才有三難而興替之所由也人物難知一也愛憎難防二也情偽難明三也今立中正定九品高下任意榮辱在手操人主之威福奪天朝之權勢愛憎決於心情偽由於已公無考校之負私無告訐之忌用心百態求者萬端廉讓之風滅茍且之俗成天下訩訩但爭品位不聞推讓竊為聖朝恥之夫名狀以當才為清品輩以得實為平安危之要不可不明清平者政化之美也枉濫者亂敗之惡也不可不察然人才異能備體者寡器有大小達有早晩前鄙後修宜受日新之報抱正違時宜有質直之稱度逺闕小宜得殊俗之狀任直不飾宜得清實之譽行寡才優宜獲器任之用是以三仁殊塗而同歸四子異行而均義陳平韓信笑侮於邑里而收功於帝王屈原伍胥不容於人主而顯名於竹帛是篤論之所明也今之中正不精才實務依黨利不均稱尺務隨愛憎所欲與者獲虚以成譽所欲下者吹毛以求疵高下逐強弱是非由愛憎隨世興衰不顧才實衰則削下興則扶上一人之身旬日異狀或以貨賂自通或以計協登進附託者必達守道者困悴無報於身必見割奪有私於已必得其欲是以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勢族暨時有之皆曲有故慢主罔時實為亂源損政之道一也置州都者取州里清議咸所歸服將以鎮異同一言議不謂一人之身了一州之才一人不審便坐之若然自仲尼以上至於庖犧莫不有失則皆不堪何獨責於中人者哉若殊不修自可更選今重其任而輕其人所立品格還訪刁攸攸非州里之所歸非職分之所置今訪之歸正於所不服決事於所不職以長讒搆之源以生乖爭之兆似非立都之本㫖理俗之深防也【刁攸不知所考當是小吏參管銓序或是臺中都令史輩】主者既善刁攸攸之所下而復選以二千石已有數人劉良上攸之所下石公罪攸之所行駮違之論横於州里嫌讐之隙結於大臣夫桑妾之訟禍及呉楚鬭雞之變難興魯邦【史記呉邊邑卑梁與楚鍾離小童爭桑兩家相攻滅卑梁人卑梁大夫怒攻鍾離楚王聞之怒發兵滅卑梁呉王大怒亦發兵滅鍾離左傳昭二十五年季郈之雞鬭季氏介其雞郈昭伯怨平子謀去季氏孟氏執郈昭伯遂伐公公孫于齊】况乃人倫交爭而部黨興刑獄滋生而禍根結損政之道二也本立格之體將謂人倫有序若貫魚成次也為九品者取下者為格謂才徳有優劣倫輩有首尾今之中正務自逺者則抑割一國使無上人穢劣下比則拔舉非次并容其身公以為格坐成其私君子無小人之怨官政無繩姦之防使得上欺明主下亂人倫乃使優劣易地首尾倒錯措【一作推】貴異之器使在凡品之下負戴不肖越在成人之首損政之道三也陛下踐阼開天地之徳不諱之詔納忠直之言以覽天下之情太平之基不世之法也然賞罰自王公以至於庶人無不加法置中正委以一國之重無賞罰之防人心多故清平者寡故怨訟者衆聴之則告訐無已禁絶則侵枉無極與其理訟之煩猶愈侵枉之害今禁訟訴則杜一國之口培一人之勢使得縱横無所顧憚諸受枉者抱怨積直獨不䝉天地無私之徳而長壅蔽於邪人之銓使上明不下照下情不上聞損政之道四也昔在前聖之世欲敦風俗鎮靜百姓隆鄉黨之義崇六親之行禮教庠序以相率賢不肖於是見矣然鄉老書其善以獻天子司馬論其能以官於職有司考績以明黜陟故天下之人退而修本州黨有徳義朝廷有公正浮華邪佞無所容厝今一國之士多者千數或流徙異邦或取給殊方面猶不識況盡其才力而中正知與不知其當品狀采譽於臺府納毁於流言任巳則有不識之蔽聴受則有彼此之偏所知者以愛憎奪其平所不知者以人事亂其度既無鄉老紀行之譽又非朝廷考績之課遂使進官之人棄近求逺背本逐末位以求成不由行立品不校功黨譽虚妄損政五也凡所以立品設狀者求人才以理物也非虚飾名譽相為好醜雖孝悌之行不施朝廷故門外之事以義㫁恩既以在官職有大小事有劇易各有功報此人才之實效功分之所得也今則反之於限當報雖職之高還附卑品無績於官而獲高叙是為抑功實而隆虚名也上奪天朝考績之分下長浮華朋黨之士損政六也凡官不同事人不同能得其能則成失其能則敗今品不狀才能之所宜而以九等為例以品取人或非才能之所長以狀取人則為本品之所限若狀得其實猶品狀相妨繫縶選舉使不得精於才宜況今九品所疏則削其長所親則飾其短徒結白論以為虚譽則品不料能百揆何以得理萬幾何以得修損政七也前九品詔書善惡必書以為褒貶當時天下少有所忌今之九品所下不彰其罪所上不列其善廢褒貶之義任愛憎之㫁清濁同流以植其私故反違前品大其形勢以驅動衆人使必歸巳進者無功以表勸退者無惡以成懲懲勸不明則風俗汙濁天下人焉得不解徳行而銳人事損政八也由此論之選中正而非其人授權勢而無賞罰或缺中正而無禁檢故邪黨得肆枉濫縱横雖職名中正實為姦府事名九品而有八損或恨結於親親猜生於骨肉當身困於敵讐子孫離其殃咎斯乃厯世之患非徒當今之害也是以時主觀時厯法除姦消亂靡有常則故周因於殷有所損益至於中正九品上聖古賢皆所不為豈蔽於此事而有不周哉將以政化之宜無取於此也自魏立以來未見其得人之功而生讐薄之累毁風敗俗無益於化古今之失莫大於此愚臣以為宜罷中正除九品棄魏氏之弊法立一代之美制【疏奏優詔答之後司空衞瓘等亦共表宜省九品復古鄉議里選帝竟不施行】
  傅咸【字長虞北地泥陽人司校尉】
  陳世俗奢侈書
  臣以為穀帛難生而用之不節無縁不匱故先王之化天下食肉衣帛皆有其制竊謂奢侈之費甚於天災古者堯有茅茨今之百姓競豐其屋古者臣無玉食今之賈豎皆厭粱肉古者后妃乃有殊飾今之婢妾被服綾羅古者大夫乃不徒行今之賤乘輕驅肥古者人稠地狹而有儲蓄繇於節也今者土廣人稀而患不足繇於奢也欲時之儉當詰其奢奢不見詰轉相高尚昔毛玠為吏部尚書時無敢好衣美食者魏武帝歎曰孤之法不如毛尚書令使諸部用心各如毛玠風俗之移在不難矣
  上論劾王戎事【時僕射王戎兼吏部咸奏戎掌選舉不能謐靜風俗開張浮競請免戎官御史中丞解結以咸劾戎為越局侵官咸復論之】
  按令御史中丞督司百僚皇太子以下其在行馬内有違法憲者皆彈糾之雖在行馬外而監司不糾亦得奏之如今之文行馬之内有違法憲謂禁防之事耳宫内禁防外司不得而行故專施中丞今道路橋梁不修鬭訟屠沽不絶如此之比中丞推責州坐即令所謂行馬内語施於禁防既云中丞督司百僚矣何復說行馬之内乎既云百僚而不得復說行馬之内者内外衆官謂之百僚則通内外矣司所以不復說行馬内外者禁防之事己於中丞說之故也中丞司俱糾皇太子以下則共對司内外矣不為中丞專司内百僚司專司外百僚自有中丞司以來更互奏内外衆官惟所糾得無内外之限也而結一旦横挫臣臣前所以不羅縷者【羅縷委曲序列之意】冀因結奏得從私願也今既所願不從而勅云但為過耳非所不及也以此見原臣忝司直之任宜當正已率人若其有過不敢受原是以申陳其愚司與中丞俱共糾皇太子以下則從皇太子以下無所不糾也得糾皇太子而不得糾尚書臣之闇塞既所未譬皇太子為在行馬之内邪皇太子在行馬之内而得糾之尚書在行馬之内而不得糾無有此理此理灼然而結以此挫臣臣可無恨耳其於觀聴無乃有怪邪臣識石公前在殿上脱衣為司荀愷所奏先帝不以為非於時莫謂侵官今臣裁糾尚書而當有罪乎
  李密【字令伯犍為武陽人】
  陳情表【泰始初徵為太子洗馬宻以祖母年高無人奉養遂不應命乃上疏】
  臣以險釁夙遭閔凶生孩六月慈父見背行年四嵗舅奪母志祖母劉愍臣孤弱躬見撫養臣少多疾病九嵗不行零丁孤苦至於成立【本傳宻父早亡母何氏改醮宻感戀成疾祖母劉躬自撫養】既無伯叔終鮮兄弟門衰祚薄晩有兒息外無朞功強近之親内無應門五尺之童㷀㷀孑立形影相弔而劉早嬰疾病常在牀蓐臣侍湯藥未曽廢離【本傳宻以孝謹聞劉氏有疾則涕泣側息未嘗解衣飲膳湯藥必先嘗後進】逮奉聖朝沐浴清化前太守臣逵察臣孝廉後刺史臣榮舉臣秀才【逵太守名榮刺史名】臣以供養無主辭不赴命詔書特下拜臣郎中尋䝉國恩除臣洗馬猥以微賤當侍東宫非臣隕首所能上報臣具表聞辭不就職詔書切峻責臣逋慢郡縣偪迫催臣上道州司臨門急於星火臣欲奉詔奔馳則劉病日篤茍順私情則告訴不許臣之進退實為狼狽伏惟聖朝以孝治天下凡在故老猶䝉矜䘏況臣孤苦特為尤甚且臣少事偽朝厯職郎署【本傳宻少仕蜀為郎】本圗宦達不矜名節【本傳宻有才能常望内轉乃遷漢中太守自以失分懐怨此二語固宻本意】今臣亡國賤俘至㣲至陋猥䝉拔擢寵命優渥豈敢磐桓有所希冀但以劉日薄西山氣息奄奄人命危淺朝不慮夕臣無祖母無以至今日祖母無臣無以終餘年母孫二人更相為命是以區區不敢廢逺臣密今年四十有四祖母劉今年九十有六是臣盡節於陛下之日長報養劉之日短也烏鳥私情願乞終養臣之辛苦非徒蜀之人士及二州牧伯所見明知【二州梁益也】皇天后土實所共鑒願陛下矜愍愚誠聴臣微志庶劉僥倖保卒餘年臣生當隕首死當結草【左傳魏武子有嬖妾無子命顆曰必以殉及卒顆嫁之輔氏之役顆見老人結草以抗杜回回躓而顚獲之夜夢之曰余而所嫁婦人之父也】臣不勝犬馬怖懼之情謹表以聞【帝覽之曰士之有名不虚然哉乃停召後劉終服闋復以洗馬徵】
  陳壽【字承祚巴西安漢人治書侍御史】
  定諸葛亮故事表【泰始十年】
  臣夀等言臣前在著作郎侍中領中書監濟北侯臣荀朂中書令闗内侯臣和嶠奏使臣定故蜀丞相諸葛亮故事亮毗佐危國負阻不賔然猶存錄其言恥善有遺誠是大晉光明至徳澤被無疆自古以來未之有倫也輒刪除複重隨類相從凡為二十四篇篇名如右亮少有逸羣之才英霸之器身長八尺容貌甚偉時人異焉遭漢末擾亂隨叔父避難荆州躬耕於野不求聞達【亮傳亮從父與荆州牧劉表有舊往依之卒亮躬耕隴畝好為梁父吟】時左將軍劉備以亮有殊量乃三顧亮於草廬之中亮深謂備雄姿傑出遂解帶寫誠厚相結納及魏武帝南征荆州劉琮舉州委質而備失勢衆寡無立錐之地亮時二十七乃建奇策身使孫權求援呉㑹權既宿服仰備又覩亮奇雅甚敬重之即遣兵三萬人以助備備得用與武帝交戰大破其軍乘勝克捷江南悉平【江南荆江之南先主傳南征四郡武陵長沙桂陽零陵皆降】後備又西取益州益州既定以亮為軍師將軍備稱尊號拜亮為丞相錄尚書事及備殂沒嗣子幼弱事無巨細亮皆專之於是外連東呉内平南越立法施度整理戎旅工械技巧物究其極科教嚴明賞罰必信無惡不懲無善不顯至於吏不容姧人懐自厲道不拾遺彊不侵弱風化肅然也當此之時亮之素志進欲龍驤虎視苞括四海退欲跨陵邊疆震蕩宇内又自以為無身之日則未有蹈涉中原抗衡上國者是以用兵不戢屢耀其武然亮才於治戎為長奇謀為短理民之幹優於將略而所與對敵或值人傑【謂司馬懿也】加衆寡不侔攻守異體故雖連年動衆未能有克【建興六年攻祁山冬復出散闗九年復出祁山十二年屯渭南】昔蕭何薦韓信管仲舉王子城父皆忖已之長未能兼有故也亮之器能政理抑亦管蕭之亞匹也而時之名將無城父韓信故使功業陵遲大義不及耶蓋天命有歸不可以智力爭也青龍二年春亮帥衆出武功分兵屯田為久駐之基其秋病卒黎庶追思以為口實至今梁益之民咨述亮者言猶在耳雖甘棠之詠召公鄭人之歌子產無以逺譬也孟軻有云以逸道使民雖勞不怨以生道殺人雖死不忿信矣論者或怪亮文彩不艷而過於丁寧周至臣愚以為咎繇大賢也周公聖人也考之尚書咎繇之謨略而雅周公之誥煩而悉何則咎繇與舜禹共談周公與羣下矢誓故也亮所與言盡衆人凡士故其文指不得及逺也然其聲教遺言皆經事綜物公誠之心形於文墨足以知其人之意理而有補於當世伏惟陛下邁蹤古聖蕩然無忌故雖敵國誹謗之言咸肆其辭而無所革諱所以明大通之道也謹錄寫上詣著作臣夀誠惶誠恐頓首頓首死罪死罪【按夀傳馬謖為亮所誅夀父亦坐被髠夀為亮立傳謂亮將略非長無應敵之才議者以此少之】
  虞溥【字允源高平昌邑人武帝時為鄱陽内史】
  奬訓諸生誥【漙至鄱陽大修庠序廣招學徒具為條制於是至者七百餘人溥乃作誥以奬訓之】
  文學諸生皆冠帶之流年盛志美始涉學庭講修典訓此大成之業立徳之基也夫聖人之道淡而寡味故始學者不好也及至期月所觀彌博所習彌多日聞所不聞日見所不見然後心開意朗敬業樂羣忽然不覺大化之陶已至道之入神也故學之染人甚於丹青丹青吾見其久而渝矣未見久學而渝者也夫工人之染先修其質後事其色質修色積而染工畢矣學亦有質孝悌忠信是也君子内正其心外修其行行有餘力則以學文文質彬彬然後為徳夫學者不患才不及而患志不立故曰希驥之馬亦驥之乘希顏之徒亦顏之倫也又曰㓶而舍之朽木不知㓶而不舍金石可虧斯非其效乎今諸生口誦聖人之典體閑庠序之訓比及三年可以小成而令名宣流雅譽日新朋友欽而樂之朝士敬而歎之於是州府交命擇官而仕不亦美乎若乃含章舒藻揮翰流離稱述世務探賾究奇使揚班韜筆仲舒結舌亦惟才所居固無常人也然積一勺以成江河累㣲塵以崇峻極匪志匪勤理無由濟也諸生若絶人間之務心專親學累一以貫之積漸以進之則亦或遲或速或先或後耳何滯而不通何逺而不至耶
  張悛【字士然呉國人太子中庶子】
  為呉令謝詢求為諸孫置守冢人表【詢河東人元康中上表詔從之】
  臣聞成湯革夏而封杞武王入殷而建宋春秋征伐則晉修虞祀燕祭齊廟夫一國為一人興先賢為後愚廢誠仁聖所哀悼而不忍也故三王敦繼絶之徳春秋貴柔服之義昔漢高受命追存六國凡諸絶祚一時普祀親與項羽對爭存亡逮羽之死臨哭其喪將以位嘗侔尊力嘗均勢雖功奪其成而恩與其敗且暴興疾顛禮之若舊殘戮之尸乃以公葬【項羽本紀以魯公禮葬項王穀城漢王為發哀泣之而去】若使羽位承緒世有哲王一朝力屈全身從命則楚廟不墮有後可冀伏惟大晉應天順人武成止戈西戎有即叙之人【夏書禹貢西戎即叙】京邑開呉蜀之館興滅加乎萬國繼絶接於百世雖三五道商周稱仁洋洋之美未足以喻是以孫氏雖家失呉祚而族䝉晉榮子弟量才比肩進取懐金侯服佩青千里【金印也青綬也孫皓傳皓舉家西遷太子瑾拜中郎諸子為王者拜郎中】當時受恩多有過望臣聞春雨潤木自葉流根䲭鴞恤功愛子及室【幽風䲭鴞篇䲭鴞䲭鴞既取我子無毁我室】故天稱罔極之恩聖有綢繆之惠追惟呉偽武烈皇帝【孫堅追諡武烈皇帝】遭漢室之弱值亂臣之強首唱義兵先衆犯難破董卓於陽人濟神器於甄井【孫堅傳堅收兵於陽人大破卓軍江表傳堅入洛軍城南甄官井井上每旦有五色氣探得漢傳國璽】威震羣狡名顯在朝桓王才武【孫䇿諡長沙桓王】弱冠承業招百越之士奮鷹揚之勢西赴許都將迎幼主雖元勲未終然至忠已著夫家積義勇之基世傳扶危之業進為徇漢之臣退為開呉之主而烝嘗絶於三葉【自權至皓凡三世】園陵殘於薪采臣竊悼之伏見呉平之初明詔追錄先賢欲封其墓愚謂二君並宜應書故舉勞則力輸先代論徳則惠存江南正刑則罪非晉寇從坐則異世已輕【從坐謂緣孫皓連坐也】若列先賢之數䝉詔書之恩裁加表異以寵亡靈則人望克厭誰不曰宜二君私奴多在墓側今為平民乞差五人蠲其徭役使四時修䕶頽毁掃除塋壟永以為常【詔從之】
  閻纘【字續伯巴西安漢人官至漢中太守】
  陳保傅太孫疏【永康元年立皇孫臧為皇太孫愍懐太子遹之子也纘上疏】
  今相國雖已保傅東宫保其安危【惠帝紀趙王倫自為相國愍懐太子傳太子官屬即轉為太孫官屬趙王倫行太孫太傅】至於旦夕訓誨輔導出入動靜劬勞宜選寒苦之士忠貞清正老而不衰如城門校尉梁栁白衣南安朱沖比者以為師傅其侍臣以下文武將吏且勿復取盛戚豪門子弟若呉太妃家室及賈郭之黨【惠帝賈皇后及后母宜城君郭也】如此之輩生而富溢無念修巳率多輕薄浮華相驅放縱皆非所補益於吾少主者也皆可擇寒門篤行學問素士更履險易節義足稱者以備羣臣可輕其禮儀使與古同於相切磋為益昔魏文帝之在東宫徐幹劉楨為友文學相接之道並如氣類【北海徐幹東平劉楨俱與文帝友善為五官將文學】呉太子登顧譚為友諸葛恪為賔卧同牀帳行則㕘乘交如布衣相呼以字【諸葛恪傳恪與顧譚等侍太子登講道論藝並為賔友】此則近代之明比也天子之子不患不富貴不患人不敬畏患於驕盈不聞其過不知稼穡之艱難耳至於甚者乃不知名六畜可不勉哉昔周公親撻伯禽曹參笞窋二百聖考慈父皆不傷恩【禮記成王有過則撻伯禽所以示成王世子之法也曹參傳參子窋為中大夫惠帝怪相國不治事令窋諌參參怒而笞之二百】今不忍小相維持令至闕失頓相罪責不亦誤哉在禮太子朝夕視膳昏定晨省跪問安否於情得盡五日一朝於敬既簡於恩亦疎易致搆間故曰一朝不朝其間容刀五日之制起漢高祖【漢書高帝紀五日一朝太公】身為天子父猶庶人萬幾事多故闕私敬耳今主上臨朝太子無事專主孝養宜改此俗文王世子篇曰王季一飯亦一飯再飯亦再飯安有逸豫五日一覲哉
  陸機【字士衡吳郡人少有異才文章冠世為呉牙門將軍入晉為太子洗馬後為成都王將軍為所害】
  辨亡論上【機祖父有大勲於江表深慨孫皓舉而棄之乃作辨亡論二篇】
  昔漢氏失御姦臣竊命【中平六年董卓弑太后廢帝為農王】禍基京畿毒徧宇内皇綱弛頓王室遂卑於是羣雄蜂駭義兵四合呉武烈皇帝慷慨下國電發荆南【本傳堅為長沙太守諸州郡討卓堅亦舉兵荆州】權略紛紜忠勇伯世威稜則夷羿震盪【羿善射者夷其氏】兵交則醜虜授馘遂掃清宗祊烝禋皇祖【祊廟門内之祭也孝子不知神之所在故使祝卜求之於門内本傳堅入洛修諸陵平塞發掘呉書埽除漢宗廟祀以太牢○祊補盲反】於時雲興之將帶州焱起之師跨邑哮之羣風驅【哮呼交切呼斬切】熊羆之族霧合雖兵以義動同盟戮力然皆苞藏禍心阻兵怙亂或師無謀律喪威稔寇忠䂓武節未有如此其著者也武烈既沒長沙桓王逸才命世弱冠秀發【江表傳䇿年十餘嵗已結交知名】招覽遺老與之述業神兵東驅奮寡犯衆【本傳策召募得數百人從袁術江表傳術以堅餘兵千餘人還䇿】攻無堅城之將戰無交鋒之虜【本傳策渡江轉鬬所向皆破莫敢當其鋒】誅叛柔服而江外底定飾法修師則威徳翕赫賔禮名賢而張昭為之雄交御豪俊而周瑜為之傑【本傳以彭城張昭等為謀主江表傳周瑜英達夙成聞䇿聲聞推分結好】彼二君子皆敏而多奇雅達而聰哲故同方者以類附等契者以氣集江東蓋多士矣將北伐諸華誅鉏干紀旋皇輿於夷庚反帝座於紫闥【夷庚平道也本傳建安五年䇿隂欲襲許迎漢帝】挾天子以令諸侯清天步而歸舊物戎車既次羣凶側目大業未就中世而殞【本傳為故呉郡太守許貢客所殺】用集我大皇帝【本傳權薨諡曰大皇帝】以奇蹤襲逸軌叡心因令圗從政咨於故實播憲稽乎遺風而加之以篤敬申之以節儉疇諮俊茂好謀善㫁束帛旅於丘園旌命交於塗巷故豪彦尋聲而響臻志士晞光而景騖異人輻輳猛士如林於是張公為師傳周瑜陸公【陸公謂陸遜機之祖故不名】魯肅吕䝉之疇入為腹心出為股肱甘寧凌統程普賀齊朱桓朱然之徒奮其威韓當潘璋黃蓋蔣欽周泰之屬宣其力風雅則諸葛瑾張承步騭以名聲光國政事則顧雍潘濬吕範吕岱以器任幹職奇偉則虞翻陸績張惇以風義舉政奉使則趙咨沈珩以敏達延譽術數則呉範趙達以禨祥恊徳【言二人以天文術數知其機宻災祥之事以合其徳也】董襲陳武殺身以衞主駱統劉基彊諫以補過謀無遺計舉不失䇿故遂割據山川跨制荆呉而與天下爭衡矣魏氏嘗藉戰勝之威率百萬之師浮鄧塞之舟【鄧塞鄧城東北小山名】下漢隂之衆羽楫萬計龍躍順流銳師千旅虎步原隰謨臣盈室武將連衡喟然有吞江滸之志壹宇宙之氣而周瑜驅我偏師黜之赤壁【建安十三年操進兵江陵權遣瑜逆之大破操軍於赤壁】喪旗亂轍僅而獲免收跡逺遁漢王亦憑帝王之號帥巴漢之人乘危騁變結壘千里志報荆州之敗圗收湘西之地而我陸公亦挫之西陵覆師敗績困而後濟絶命永安【先主忿孫權之襲荆州帥諸軍伐呉連營七百餘里與呉軍相拒於夷陵為陸遜所敗章武三年崩於永安宫按荆州在湘水之西西陵即夷陵】續以濡須之寇臨川摧銳【建安十八年曹操出濡須作油船夜渡洲上權以水軍圍取得三千餘人】蓬蘢之戰孑輪不返【臧霸傳霸至皖討呉將韓當當遣兵逆霸戰於蓬蘢】由是二邦之將喪氣挫鋒勢衂財匱而呉莞然坐乘其弊故魏人請好漢氏乞盟遂躋天號鼎跱而立西界庸益之郊【庸上庸郡益蜀郡皆江漢上流】北裂淮漢之涘東苞百越之地南括羣蠻之表於是講八代之禮蒐三王之樂告類上帝拱揖羣后武臣毅卒循江而守長棘勁鎩【棘㦸也鎩鈹有鐔者】望焱而奮庶尹盡䂓於上黎元展業於下化協殊裔風衍遐圻乃俾一介行人撫巡外域巨象逸駿擾於外閑明珠瑋寶耀於内府珍瑰重迹而至奇玩應響而赴輶軒騁於南荒衝輣息於朔野【輶軒輕車衝輣兵車】齊民免干戈之患戎馬無晨服之虞而帝業固矣【齊民百姓也晨服晨整戎服以備不虞】大皇既沒幼主莅朝姦回肆虐景皇聿興【權少子亮即位孫綝專政殺大司馬滕驃騎將軍吕據鎮南將軍朱異等亮謀誅綝綝以兵黜亮為㑹稽王迎休立之是為景帝】䖍修遺憲政無大闕守文之良主也降及歸命之初【孫皓降晉封歸命侯】典刑未滅故老猶存大司馬陸公以文武熙朝【陸公謂抗也機之父】左丞相陸凱以謇諤盡䂓而施績范慎以威重顯丁奉鍾離斐以武毅稱孟宗丁固之徒為公卿樓賀卲之屬掌機事元首雖病股肱猶良爰逮末葉羣公既喪然後黔首有瓦解之患皇家有土崩之釁厯命應化而微王師躡運而發卒散於陣衆奔於邑城池無藩籬之固山川無溝阜之勢非有工輸雲梯之械智伯灌激之害楚子築室之圍燕人濟西之隊【工輸班作陵雲之梯以攻宋城晉智伯攻趙襄子引汾水以灌晉陽左傳楚子圍宋築室反耕宋人懼遂及楚平史記燕昭王使樂毅伐齊破之濟西】軍未浹辰而社稷夷矣【浹辰十二日也】雖忠臣孤憤烈士死節將奚救哉【呉亡丞相張悌死之】夫曹劉之將非一世所選向時之師無曩日之衆戰守之道抑有前符險阻之利俄然未改而成敗貿理古今詭趣何哉彼此之化殊授任之才異也
  辨亡論下
  昔三方之王也魏人據中夏漢氏有岷益呉制荆揚而奄有交廣曹氏雖功濟諸夏虐亦深矣其民怨劉公因險以飾智功已薄矣其俗陋夫呉桓王基之以武太祖成之以徳【太祖即孫權】聰明睿達懿度逺矣其求賢如不及恤民如稚子接士盡盛徳之容親仁罄丹府之愛拔吕䝉於戎行識潘濬於係虜【丹府赤心也䝉本傳䝉年十五六隨鄧當擊賊䇿見而奇之引置左右江表傳權剋荆州濬稱疾不見權遣人輿致之】推誠信士不恤人之我欺量能授器不患權之我偪執鞭鞠躬以重陸公之威悉委武衞以濟周瑜之師【黄武七年魏大司馬曹休舉衆入皖乃假遜黄鉞為大都督呉王親執鞭以見之曹操入荆州權盡委武衞之兵以益周瑜軍】卑宫菲食豐功臣之賞披懐虚已納謨士之算故魯肅一面而自託士燮䝉險而効命【肅傳權見肅與語甚說之引肅合榻對飲燮傳燮為綏南中郎將權遣步騭為交州刺史燮率兄弟奉節度】高張公之徳而省游田之娯【昭傳權常乘馬射虎張昭曰夫為人君者謂能駕御英雄驅使羣賢豈謂校勇於猛獸乎】賢諸葛之言而割情欲之歡【諸葛瑾也】感陸公之䂓而除刑法之煩【孫權傳黃武五年陸遜陳便宜勸以施徳緩刑權報令有司盡寫例條令損益之】奇劉基之議而作三爵之誓【虞翻傳權歡宴自起行酒虞翻伏地不持權去翻起坐權大怒手劒欲擊之大司農劉基起抱權諫曰大王以三爵後殺士雖翻有罪天下孰知之翻由是得免因勅左右自今酒後言殺皆不得殺】屏氣跼蹐以伺子明之疾分滋損甘以育凌統之孤【吕䝉字子明䝉傳䝉疾發權迎置内殿療䕶萬方欲數見顔色乂恐其勞動常穿壁瞻之凌統傳統卒二子内養於宫愛待與諸子同】登壇慷慨歸魯子之功削投惡言信子瑜之節【魯肅傳權稱尊號臨壇顧謂公卿曰昔魯子敬嘗道此可謂明於事勢矣諸葛瑾傳時或言瑾别遣親人與備相聞權曰子瑜不負孤也】是以忠臣競盡其謨志士咸得肆力洪䂓逺略固不厭夫區區者也【厭安也】百官茍合庶務未遑初都建業羣臣請備禮秩天子辭而不許曰天下其謂朕何宫室輿服蓋慊如也爰及中葉天人之分既定百度之缺粗修【中葉謂權中年】雖醲化懿綱未齒乎上代抑其體國經民之具亦足以為政矣地方幾萬里帶甲將百萬其野沃其兵練其器利其財豐東負滄海西阻險塞長江制其區宇峻山帶其封域國家之利未巨有於兹者也借使守之以道御之有術敦率遺典勤民謹政循定䇿守常險則可以長世永年未有危亡之患也或曰呉蜀脣齒之國蜀滅則呉亡理則然矣夫蜀蓋藩援之與國而非呉人之存亡也何則其郊境之接重山積險陸無長轂之徑川阨流迅水有驚波之艱雖有銳師百萬啓行不過千夫舳驢千里前驅不過百艦【舳船後持柁處艫船前刺櫂處】故劉氏之伐陸公喻之長蛇其勢然也【遜比蜀兵為長蛇者言其地狹首尾不得相救也】昔蜀之初亡朝臣異謀或欲積石以險其流或欲機械以御其變天子總羣議而咨之大司馬陸公公以四瀆天地之所以節宣其氣固無可遏之理而機械則彼我之所共彼若棄長技以就所屈即荆揚而爭舟楫之用是天贊我也將謹守峽口以待禽耳逮步闡之亂憑寶城以延彊寇重資幣以誘羣蠻【鳳凰元年西陵督步闡叛降晉晉羊祜率師向江陵】於時大邦之衆雲翔電發懸旍江介築壘遵渚襟帶要害以止呉人之西而巴漢舟師㳂江東下【抗傳晉巴東監軍徐率水軍詣建平荆州刺史楊肇至西陵】陸公以偏師三萬北據東坑【陸抗所築城在東坑上而當闡城之北】深溝高壘按甲養威反虜踠跡待戮而不敢北窺生路彊寇敗績宵遁喪師大半分命銳師五千西禦水軍東西同捷獻俘萬計【抗傳抗勅軍營築嚴圍圍闡令水軍督留慮距身率三軍憑圍對肇肇大敗祜等引還抗遂陷西陵誅夷闡族踠跡謂俯伏也北窺謂投晉】信哉賢人之謀豈欺我哉自是烽燧罕警封域寡虞陸公沒而潛謀兆呉釁深而六師駭夫太康之役衆未盛乎曩日之師【晉太康元年滅吳】廣州之亂禍有愈乎向時之難【曩日向時皆謂曹劉之世也孫皓傳天璽三年郭馬反殺廣州刺史】而邦家顛覆宗廟為墟嗚呼人之云亡邦國殄瘁不其然與【詩大雅瞻卬篇】易曰湯武革命順乎天【易革卦彖辭】曰亂不極則治不形【太經語】言帝王之因天時也古人有言曰天時不如地利易曰王侯設險以守其國言為國之恃險也【易坎卦辭】又曰地利不如人和在徳不在險言守險之由人也呉之興也參而由焉孫卿所謂合其參者也【孫子天有其時地有其財人有其治夫是之謂參合】及其亡也恃險而已又孫卿所謂舍其參者也夫四州之氓非無衆也大江之南非乏俊也【四州荆揚交廣皆呉地也】山川之險易守也勁利之器易用也先政之策易循也功不興而禍遘者何哉所以用之者失也是故先王達經國之長規審存亡之至數謙已以安百姓敦惠以致人和寛沖以誘俊乂之謀慈和以結士民之愛是以其安也則黎元與之同慶及其危也則兆庶與之共患安與衆同慶則其危不可得也危與下共患則其難不足恤也夫然故能保其社稷而固其土宇麥秀無悲殷之思黍離無愍周之感矣【尚書㣲子將朝周過殷見麥秀漸漸曰此父母之國宗廟社稷之所立也志動心悲毛詩序黍離閔宗周也周大夫行役過故宗廟宫室盡為禾黍故為黍離之詩】
  五等論【五等公侯伯子男也】
  夫體國經野先王所慎創制垂基思隆後葉然而經略不同長世異術五等之制始於黃唐郡縣之治創自秦漢得失成敗備在典謨是以其詳可得而言夫先王知帝業至重天下至曠曠不可以偏制重不可以獨任任重必於借力制曠終乎因人故設官分職所以輕其任也並建五長所以其制也【書益稷篇外薄四海咸建五長】於是乎立其封疆之典財其親疎之宜【財裁同】使萬國相維以成磐石之固宗庶雜居而定維城之業【詩曰宗子維城宗謂同姓者庶謂異姓者】又有以見綏世之長御識人情之大方知其為人不如厚已利物不如圗身安上在乎悅下為已在乎利人故易曰說以使民民忘其勞【易兌卦彖辭】孫卿曰不利而利之不如利而後利之利也【孫子不利而利之言不與人同其利而自有其利也利而後利之言與人同其利而因得與人共享其利也】是以分天下以厚樂而已得與之同憂饗天下以豐利而我得與之共害利溥則恩篤樂逺則憂深故諸侯饗食土之實萬國受世及之祚矣夫然則南面之君各務其治九服之民知有定主上之子愛於是乎生下之體信於是乎結世治足以敦風道衰足以禦暴故彊毅之國不能擅一時之勢雄俊之士無所寄霸王之志然後國安由萬邦之思治主尊賴羣后之圗身譬猶衆目營方則天綱自昶四體辭難而心膂獲乂三代所以直道四王所以垂業也夫盛衰隆弊理所固有教之廢興繫乎其人愿法期於必涼明道有時而闇故世及之制弊於彊禦厚下之典漏於末折【左傳末大必折】侵弱之釁遘自三季【三季桀紂幽王也】陵夷之禍終於七雄昔者成湯親照夏后之鑒公旦目涉商人之戒文質相濟損益有物【物禮也】故五等之禮不革於時封畛之制有隆焉爾者豈玩二王之而闇經世之算乎【二王夏殷也】固知百世非可懸御善制不能無弊而侵弱之辱愈於殄祀土崩之困痛於陵夷也是以經始權其多福慮終取其少禍非謂侯伯無可亂之符郡縣非致治之具也故國憂賴其釋位【釋位去位以謀王室也】主弱憑其翼戴及承㣲積弊王室遂卑猶保名位祚垂後嗣皇統幽而不輟神器否而必存者豈非置勢使之然歟【置勢置諸侯以成磐石之勢也】降及亡秦棄道任術懲周之失自矜其得尋斧始於所庇制國昧於弱下【左傳宋昭公將去羣公子樂豫曰公族公室之枝葉也若去之則本無所庇䕃矣】國慶獨饗其利主憂莫與共害雖速亡趣亂不必一道顛沛之釁實由孤立是蓋思五等之小怨忘萬國之大徳知陵夷之可患闇土崩之為痛也周之不競有自來矣國乏令主十有餘世然片言勤王諸侯必應一朝震矜逺國先叛【公羊傳葵丘之㑹齊桓公震而矜之叛者九國】故彊晉收其請隧之圗【晉文公既定襄王請隧焉王弗許】暴楚頓其觀鼎之志【定王使王孫滿勞楚子楚子問鼎之大小輕重滿曰天命未改鼎未可問也】豈劉項之能闚闗勝廣之敢號澤哉借使秦人因循周制雖則無道有與共弊覆滅之禍豈在曩日漢矯秦枉大啓侯王境土踰溢不遵舊典故賈生憂其危晁錯痛其亂是以諸侯阻其國家之富憑其士民之力勢足者反疾土狹者逆遲六臣犯其弱綱七子衝其漏網【六臣燕王臧茶韓王信淮隂侯韓信梁王彭越淮南王黥布燕王盧綰等也七子呉王濞與膠西膠東淄川濟北楚趙也】皇祖夷於黥徒西京病於東帝【黥布反高祖自將擊之為流矢所中夷傷也呉王濞反袁盎為太常使呉呉王曰我已為東帝尚誰拜不肯見盎】是蓋過正之災而非建侯之累也然吕氏之難朝士外顧宋昌策漢必稱諸侯【吕産吕祿作亂朱虚侯使人告齊王令發兵西太尉勃丞相平為内應誅諸吕迎立代王郎中令張武以為不可往宋昌曰羣臣議非也内有朱虚東牟之親外畏呉楚淮南琅邪齊代之強故迎大王勿疑也】逮至中葉忌其失節割削宗子有名無實天下曠然復襲亡秦之軌矣是以五侯作威不忌萬邦新都襲漢易於拾遺也【成帝悉封舅王譚王立王根王逢王商為列侯世謂之五侯王莽為新都侯故曰新都】光武中興纂隆皇統而猶遵覆車之遺轍養喪家之宿疾僅及數世姦宄充斥卒有彊臣專朝則天下風靡【彊臣謂梁冀之屬】一夫從横則城池自夷豈不危哉【一夫謂董卓也】在周之衰難興王室放命者七臣干位者三子【放命謂棄王命也干犯也七臣蒍國邊伯石速詹父子禽祝跪蘇子也三子子頽叔帶子朝也】嗣王委其九鼎凶族據其天邑【嗣王惠襄悼也凶族三子也】鉦鼙震於閫宇鋒鏑流乎絳闕然禍止畿甸害不覃及天下晏然以治待亂是以宣王興於共和襄惠振於晉鄭【厲王出奔於彘召公周公二相行政號曰共和厲王崩二相乃立宣王又惠王即位衞師燕師伐周立子頽鄭伯伐王城殺王子頽又襄王出居於鄭避母弟之難也晉侯逆王入於王城】豈若二漢階闥蹔擾而四海已沸【階闥蹔擾王莽也】孽臣朝入而九服夕亂哉【孽臣董卓也】逺惟王莽篡逆之事近覽董卓擅權之際億兆悼心愚智同痛然周以之存漢以之亡夫何故哉豈世乏曩時之臣士無匡合之志歟葢逺績屈於時異雄心挫於卑勢耳故烈士扼腕終委寇讐之手中人變節以助虐國之桀雖復時有鳩合同志以謀王室【若翟義劉璜之於王莽韓馥劉岱之於董卓也】然上非奥主下皆市人【奥深也言非深沈之主也】師旅無先定之班君臣無相保之志是以義兵雲合無救刼殺之民望未改而巳見大漢之滅矣或以諸侯世位不必常全昬主暴君有時比迹故五等所以多亂今之牧守皆以官方庸能雖或失之其得固多故郡縣易以為治夫徳之休明黜陟日用長率連屬咸述其職而淫昬之君無所容過【禮記千里之外設方伯五國以為屬屬有長十國以為連連有帥君謂諸侯也】何則其不治哉故先代有以之興矣茍或衰陵百度自悖鬻官之吏以貨准才則貪殘之萌皆如羣后也【萌即氓言民之貪殘者富盛皆可為羣后以臨下也】安在其不亂哉故後主有以之廢矣且要而言之五等之君為已思治郡縣之長為利圗物何以徵之蓋企及進取仕子之常志修已安民良士之所希夫進取之情鋭而安民之譽遲是故侵百姓以利己者在位所不憚損實事以養名者官長所夙夜也君無卒嵗之圗臣挾一時之志五等則不然知國為已土衆皆我民民安已受其利國傷家嬰其病故前人欲以垂後後嗣思其堂構為上無苟且之心羣下知膠固之義使其並賢居治則功有厚薄兩愚處亂則過有淺深【以諸侯郡縣之賢者而較之則諸侯以長久而功多郡縣以數易而功少使其皆愚則諸侯以累世流惠過乃淺郡縣以侵人利已過則深】然則八代之制幾可以一理貫【八代五帝三王也】秦漢之典殆可以一言蔽矣
  劉琨【字越石中山魏昌人侍中太尉封廣武侯】
  勸進表【建興四年琨為石勒所敗依鮮卑段匹磾明年琅琊王睿稱制江左琨乃令長史温嶠勸進於是河朔征鎮夷夏一百八十人連名上表】
  臣聞天生烝民樹之以君所以對越天地司牧黎元聖帝明王鑒其若此知天地不可以乏饗故屈其身以奉之知烝黎不可以無主故不得已而臨之社稷時難則戚藩定其傾郊廟或替則宗哲纂其祀是以振遐風式固萬世三五以降靡不由之伏惟高祖宣皇帝肇基景命世祖武皇帝遂造區夏三葉重光四聖繼軌【三葉宣景文也四聖武惠懐愍也】惠澤侔於有虞卜年過於周氏自元康以來艱禍繁興永嘉之際氛厲彌昬【元康惠帝年號永嘉懐帝年號】宸極失御登遐醜裔【永嘉五年帝蒙塵於平陽七年遇害】國家之危有若綴旒賴先后之徳宗廟之靈皇帝嗣建舊物克甄【洛陽傾覆雍州刺史賈疋奉秦王為皇太子建興元年即位是為愍帝】誕授欽明服膺聰哲玉質幼彰金聲夙振冢宰攝其綱百辟輔其治四海想中興之美羣生懐來蘇之望不圗天不悔禍大災薦臻國未忘難寇害尋興逆臣劉曜縱逸西都敢肆凶殘陵虐天邑臣奉表使還乃承西朝以去年十一月不守主上幽刼復沈偽庭【建興四年帝蒙塵于平陽五年遇害】神器流離再辱荒逆臣每覽史籍觀之前載厄運之極古今未有茍在食土之毛含血之類莫不叩心絶氣行號巷哭況臣等荷寵三世位厠鼎司【琨祖邁相國㕘軍父蕃太子洗馬侍御史時琨為司空故曰鼎司】聞問震惶精爽飛越且驚且惋五情無主舉哀朔垂上下泣血臣聞昬明迭用否泰相濟天命無改厯數有歸或多難以固邦國或殷憂以啓聖明是以齊有無知之禍而小白為五伯之長晉有驪姬之難而重耳主諸侯之盟社稷靡安必將有以扶其危黔首幾絶必將有以繼其緒伏惟陛下徳通於神明聖姿合於兩儀應命世之期紹千載之運符瑞之表天人有徵中興之兆圗讖垂典自京畿隕喪九服崩離天下囂然無所歸懐雖有夏之遘夷羿宗姬之離犬戎蔑以過之陛下撫寧江左奄有舊呉柔服以徳伐叛以刑抗明威以攝不類仗大順以號宇内純化既敷則率土宅心義風既暢則遐方企踵百揆時序於上四門穆穆於下昔少康之隆夏訓以為美談宣王中興周詩以為休詠况茂勲格於皇天清輝光於四海蒼生顒然莫不欣戴聲教所加願為臣妾者哉且宣皇之惟有陛下億兆攸歸曽無與二天祚大晉必將有主主晉祀者非陛下而誰是以邇無異言逺無異望謳歌者無不吟咏徽猷獄訟者無不思於聖徳天地之際既交華裔之情允洽一角之獸連理之木以為休徵者蓋有百數冠帶之倫要荒之衆不謀而同詞者動以萬計是以臣等考天地之心因函夏之趣昧死以上尊號願陛下存舜禹至公之情狹巢由抗矯之節以社稷為務不以小行為先以黔首為憂不以克讓為事上慰宗廟乃顧之懐下釋普天傾首之望則所謂生繁華於枯荑育豐肌於朽骨神人獲安無不幸甚臣聞尊位不可以虚萬幾不可以曠虚之一日則尊位以殆曠之浹辰則萬幾以亂方今鍾百王之季當陽九之㑹狡寇窺窬伺國瑕隙黎元波蕩無所繫心安可廢而不恤哉陛下雖欲逡巡其若宗廟何其若百姓何昔惠公虜秦晉國震駭吕郤之謀欲立子圉外以絶敵人之志内以固闔境之情故曰喪君有君羣臣輯睦好我者勸惡我者懼前事之不忘後代之元也陛下明並日月無幽不燭深謀逺猷出自胸懐不勝犬馬憂國之情遲覩人神開泰之路是以陳其乃誠布之執事臣等各忝守方任職在遐外不得陪列闕庭與覩盛禮踊躍之懐南望罔極【表上帝優令答之明年愍帝凶聞至遂即帝位】















  御選古文淵鑒巻二十三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二十四目録
  晉
  干寳
  晉紀總論
  庾亮
  讓中書監表
  荀崧
  請置博士疏
  范甯
  罪王何論
  蔡謨
  止庾亮北伐議
  王羲之
  止殷浩再舉北伐書
  與㑹稽王牋
  遺謝安書
  孫綽
  諫移都洛陽疏
  徐邈
  與范甯書
  戴逵
  放達非道論
  韓延之
  報宋公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二十四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晉
  干寳【字令升新蔡人散騎常侍】
  晉紀總論
  昔髙祖宣皇帝以雄才碩量應運而仕值魏太祖創基之初籌畫軍國嘉謀屢中遂服輿軫驅馳三世【三世魏武文明三祖】性深阻有如城府而能寛綽以容納行任數以御物而知人善采拔故賢愚咸懷小大畢力爾迺取鄧艾於農隙引州泰於行役【艾為典農綱紀上計吏司馬懿竒之辟為掾荆州從事州泰亦為懿所知】委以文武各善其事故能西擒孟達東舉公孫淵内夷曹爽外襲王凌【太和元年新城太守孟達反懿破斬之四年遼東太守公孫淵反懿斬淵梁水上嘉平元年誅大將軍曹爽三年太尉王凌貳於懿仰鴆而死】神畧獨斷征伐四克維御羣后大權在已於是百姓與能大象始構世宗承
  基太祖繼業【世宗景帝師也太祖文帝昭也】豐亂内欽誕寇外【正元元年中書令李豐謀以太常夏侯代師輔政逮捕夷三族二年揚州刺史文欽舉兵師大破其軍欽奔吳甘露元年大將軍諸葛誕作亂昭奉天子東征斬誕】潛謀雖宻而在㡬必兆淮浦再擾而許洛不震咸黜異圖用融前烈然後推轂鍾鄧長驅庸蜀三關電掃劉禪入臣【景元四年鍾㑹自駱谷襲漢中鄧艾自隂平進軍雒縣劉禪降三關陽平關江關白水關也】天符人事於是信矣始當非常之禮終受備物之錫【是年天子封昭為晉公備九錫咸熙元年進爵為王】至於世祖遂享皇極【咸熙二年世祖炎受魏禪】仁以厚下儉以足用和而不弛寛而能斷故民詠維新四海悦勸矣聿修祖宗之志思輯戰國之苦腹心不同公卿異議而獨納羊祜之策【羊祜疏請伐呉張華賛成之賈充茍朂以為不可帝從祜策】杖王杜之决役不二時江湘來同【咸寜五年鎮南大將軍杜預出江陵龍驤將軍王濬浮江而下太康元年入石頭孫皓降】掩唐虞之舊域班正朔於八荒天下書同文車同軌牛馬被野餘糧棲畝故於時有天下無窮人之諺雖太平未洽亦足以明吏奉其法民樂其生矣武帝既崩山陵未乾楊駿被誅母后廢黜【惠帝元康元年誅太傅楊駿賈后矯詔廢皇太后為庶人】尋以二公楚王之變【賈后使楚王瑋殺太宰汝南王亮太保衞瓘旋以瑋矯詔殺之】宗子無維城之助師尹無具瞻之貴至乃易天子以太上之號而有免官之謡【永寜元年趙王倫簒位遷帝於金墉城號曰太上皇太史按星變事當有免官天子】民不見徳唯亂是聞朝為伊周夕為桀跖善惡陷於成敗毁譽脇於世利内外混淆庶官失才名實反錯天綱解紐國政迭移於亂人禁兵外散於四方方岳無鈞石之鎮【三十斤為鈞四鈞為石】關門無結草之固李辰石冰傾之於荆揚【義陽蠻張昌易姓名為李辰據江夏别率石冰破江揚二州】劉淵王彌撓之於青冀【東萊王彌據青州匈奴劉元海據平陽】大盜稱制二帝失尊【懐愍二帝俱為劉曜所虜】何哉樹立失權託付非才四維不張而茍且之政多也夫作法於治其弊猶亂作法於亂誰能救之彼劉淵者離石之將兵都尉王彌者青州之散吏也盖皆弓馬之士驅走之人非有吳先主【孫權】諸葛孔明之能新起之寇烏合之衆非吳蜀之敵也脫耒為兵裂裳為旗非戰國之器也自下逆上非鄰國之勢也然而擾天下如驅羣羊舉二都如拾遺芥將相王侯連頸以受戮后嬪妃主虜辱於戎卒豈不哀哉天下大器也羣生重畜也愛惡相攻利害相奪其勢常也若積水於防燎火於原未嘗暫静也器大者不可以小道治勢動者不可以争競擾古先哲王知其然也是以扞其大患禦其大災百姓皆知上徳之生已而不謂浚已以生也是以感而應之悦而歸之如晨風之鬱北林【詩鴥彼晨風鬱彼北林晨風鳥名】龍魚之趣淵澤也然後設禮文以治之斷刑罰以威之謹好惡以示之審禍福以喻之求明察以觀之篤慈愛以固之故衆知向方皆樂其生而哀其死悦其教而安其俗君子勤禮小人盡力亷恥篤於家閭邪僻消於胸懷故其民有見危以授命而不求生以害義又况可奮臂大呼聚之以干紀作亂乎基廣則難傾根深則難拔理節則不亂膠結則不遷是以昔之有天下者所以長久也失豈無僻主賴道徳典刑以維持之也昔周之興也后稷生於姜嫄而天命昭顯文武之功起於后稷至於公劉遭狄人之亂去邰之豳身服厥勞至於太王為cq=289戎翟所逼而不忍百姓之命杖策而去之故從之如歸市一年成邑二年成都三年五倍其初至於王季貊其徳音至於文王而維新其命由此觀之周家世積忠厚仁及草木内隆九族外尊事黄耉養老乞言以成其福禄者也而其后妃躬行四教【婦徳婦言婦容婦功】尊敬師傅服澣濯之衣修煩辱之事化天下以婦道是以漢濵之女守潔白之志中林之士有純一之徳始於憂勤終於逸樂以三聖之智伐獨夫之紂猶正其名教曰逆取順守及周公遭變陳后稷先公風化之所由致王業之艱難者則皆農夫女工衣食之事也故自后稷之始基靖民十五王而文始平之十六王而武始居之十八王而康克安之故其積基樹本經緯禮俗節理人情恤隠民事如此之纒綿也今晉之興也功烈於百王事捷於三代盖有為以為之矣宣景遭多難之時誅庶桀以便事不及修公劉大王之仁也受遺輔政屢遇廢置故齊王不明不獲思庸於亳【嘉平六年司馬師廢魏主芳為齊王商書伊尹放太甲於桐三年復歸於亳】髙貴冲人不得復子明辟【咸熙二年司馬昭弑髙貴鄉公髦周書成王幼周公踐阼後復子明辟】二祖逼禪代之期不暇待三分八百之㑹也是其創基立本異於先代者也又加之以朝寡純徳之士鄉乏不貳之老風俗淫僻恥尚失所學者以莊老為宗而黜六經談者以虚薄為辯而賤名檢行身者以放濁為通而狹節信進仕者以茍得為貴而鄙居正當官者以望空為髙而笑勤恪是以劉頌屢言治道傅咸每糾邪正【頌光祿大夫咸司校尉】皆謂之俗吏其倚杖虚曠依阿無心者皆名重海内若夫文王日旰不暇食仲山甫夙夜匪懈者盖共嗤㸃以為灰塵矣由是毁譽亂於善惡之實情慝奔於貨欲之塗選者為人擇官官者為身擇利而秉鈞當軸之士身兼官以十數大極其尊小録其要而世族貴戚之子弟陵邁超越不拘資次悠悠風塵皆奔競之士列官千百無讓賢之舉子真著崇讓而莫之省【劉寔字子真著崇讓論】子雅制九班而不得用【劉頌字子雅轉吏部尚書作九班之制以别尊卑為裴頠所駁事不行】其婦女莊櫛織絍皆取成於婢僕未常知女工絲枲之業中饋酒食之事也先時而婚任情而動故皆不恥淫佚之過不拘妒忌之惡父兄不之罪也天下莫之非也又况責之聞四教於古修貞順於今以輔佐君子者哉禮法刑政於此大壞如水斯積而決其隄防如火斯蓄而離其薪燎也國之將亡本必先顛其此之謂乎故觀阮籍之行而覺禮教崩弛之所由【阮籍不拘禮法居喪飲酒食肉】察庾純賈充之事而見師尹之多僻【純之祖為伍伯充之先為市魁二人嘗以此相戲】考平吳之功而知將帥之不讓【王渾王濬争平吳之功更相表奏】思郭欽之謀而悟戎狄之有釁【郭欽著徙戎論】覽傅劉毅之言而得百官之邪【傅上書曰虚無放誕之論盈於朝天下無復清謙劉毅曰陛下賣官錢入私門】核傅咸之奏錢神之論而覩寵賂之彰【傅咸上書以貨賂流行所宜深絶魯褒作錢神論】民風國勢如此雖以中庸之才守文之主治之辛有必見之於祭祀季札必得之於聲樂【左傳辛有適伊川見被髪祭於野者曰不及百年此其戎乎其禮先亡矣】范燮必為之請死賈誼必為之痛哭【左傳范燮返自鄢陵使祝宗祈死曰君無禮而克敵天益其疾矣賈誼上治安策疏曰臣竊惟事勢可為痛哭者一】又况我惠帝以放蕩之徳臨之哉懷帝承亂得位羈於强臣【東海王越擅權】愍帝奔播之後徒厠其虚名天下之政既去非命世之雄才不能取之矣淳耀之烈未渝故大命重集於中宗元皇帝
  庾亮【字元規潁川鄢陵人明穆皇后兄】
  讓中書監表【明帝即位以亮為中書監亮上表】
  臣凡庸固陋少無檢操昔以中州多故舊邦喪亂隨侍先臣逺庇有道【亮父琛永嘉南渡為㑹稽太守本傳亮隨父在㑹稽元帝為鎮東時辟西曹掾】爰客逃難求食而已不悟邀時之福遭遇嘉運先帝龍興垂異常之顧既眷同國士又申之婚姻遂階親寵【本傳元帝聘亮妹為太子妃】累忝非服弱冠濯纓沐浴芳風頻繁省闥【本傳中興初拜中書郎侍講東宮累遷散騎常侍】出領六軍【本傳王敦表為中領軍】十餘年間位超先達無勞被遇無與臣比小人祿薄福過災生止足之分臣所宜守而偷榮昧進日爾一日謗讟既集上塵聖朝始欲自聞而先帝登遐區區微誠竟未上達陛下踐阼聖政維新宰輔賢明庶寮咸允康哉之歌實在至公而國恩不已復以臣領中書則示天下以私矣何者臣於陛下后之兄也姻婭之嫌實與骨肉中表不同雖太上至公聖徳無私然世之喪道有自來矣悠悠六合皆私其姻者也人皆有私則謂天下無公矣是以前後二漢咸以抑后黨安進婚族危向使西京七族東京六姓皆非姻黨各以平進【七族吕霍上官趙丁傅王也六姓二竇及鄧閻梁何也】縱不悉全决不盡敗今之盡敗更因姻昵臣歴觀庶姓在世無黨於朝無援於時植根之本輕也薄也茍無大瑕猶或見容至於外戚憑託天地勢連四時【天地喻帝后四時喻諸王】根援扶疎重矣大矣而財居權寵四海側目事有不允罪不容誅身既招殃國為之敝其故何耶直由婚媾之私羣情之所不能免故率其所嫌而嫌之於國是以疏附則信姻進則疑疑積於百姓之心則禍成重闥之内矣此皆往代成鑒可為寒心者也夫萬物之所不通聖賢因而不奪冒親以求一才之用未若防嫌以明公道今以臣之才兼如此之嫌而使内處心膂外總兵權以此求治未之聞也以此招禍可立待也雖陛下二相明其愚欵【元帝永昌元年王敦自為丞相錄尚書事加王導尚書令明帝太寜元年轉司徒】朝士百寮頗識其情天下之人何可門到户說使皆坦然耶夫富貴寵榮臣所不能忘也刑罰貧賤臣所不能甘也今恭命則愈違命則苦臣雖不達何事背時違上自貽患責哉仰覽殷鑒量已知敝身不足惜為國取悔是以悾悾屢陳丹欵而微誠淺薄未垂察諒憂惶屛營不知所厝以臣今地不可以進明矣且違命已久臣之罪又積矣歸骸私門以待刑書願陛下垂天地之鑒察臣之愚則雖死之日猶生之年矣【疏奏帝納其言而止】
  荀崧【字景猷潁川臨潁人秘書監光禄大夫】
  請置博士疏【元帝簡省博士儀禮公羊穀梁及鄭易皆省不置崧以為不可乃上疏】
  自喪亂以來儒學尤寡今處學則闕朝廷之秀仕朝則廢儒學之俊昔咸寜太康永嘉之中侍中常侍黄門通洽古今行為世表者領國子博士一則應對殿堂奉酬顧問二則㕘訓國子以儒訓三則祠儀二曹及太常之職以得質疑今皇朝中興美隆往初宜憲章令軌祖述前典世祖武皇帝應運登禪崇儒興學經始明堂營建辟雍告朔班政鄉飲大射西閣東序有河圖秘書禁籍臺省有宗廟太府金墉故事太學有石經古文先儒典訓賈馬鄭杜服孔王何顔尹之徒章句傳注衆家之學【後漢賈逵通五家穀梁之説尤明左氏傳國語為解詁五十一篇馬融著三傳異同說注孝經論語易三禮尚書鄭注周易尚書毛詩儀禮禮記論語孝經尚書大傳晉書杜預為春秋左氏經傳集解後漢書服䖍作春秋左氏傳解漢書孔氏有古文尚書孔安國以今文字讀之因以起其家三國志王肅為尚書詩論語三禮左氏解及撰定父朗所作易傳又山陽王弼注易後漢書何休作春秋公羊解詁又作公羊墨守左氏膏肓穀粱廢疾漢書顔安樂顓門教授由是公羊有顔學又甘露元年召五經名儒平公羊穀梁同異穀梁議郎尹更始議三十餘事由是穀梁之學大盛】置博士十九人九州之中師徒相傳學士如林猶選張華劉寔居太常之官以重儒教【張華傳徵華為太常劉寔傳咸寜中為太常】傳稱孔子没而微言絶七十二子終而大義乖自頃中夏殄瘁講誦遏宻斯文之道將墮於地陛下聖哲龍飛恢崇道教樂正雅頌於是乎在江揚二州先漸聖教學士遺文於是為盛然方疇昔猶千之一臣學不章句才不通方之華實儒風殊邈思竭駑駘庶增萬分願斯道隆於百世之上縉紳詠於千載之下伏聞節省之制皆三分置二博士舊置十九人今五經合九人準古計今猶未能半宜及節省之制以時施行今九人以外猶宜增四願陛下萬機餘暇時垂省覽宜為鄭易置博士一人鄭儀禮博士一人春秋公羊博士一人穀梁博士一人昔周之衰下陵上替上無天子下無方伯善者誰賞惡者誰罰孔子懼而作春秋諸侯諱妒懼犯時禁是以微辭妙㫖義不顯明故曰知我者其惟春秋罪我者其惟春秋時左丘明子夏造膝親受無不精究孔子既沒微言將絶於是丘明退撰所聞而為之傳其書善禮多膏腴美辭張本繼末以發明經意信多竒偉學者好之稱公羊髙親受子夏立於漢朝辭意清雋斷決明審董仲舒之所善也榖梁赤師徒相傳暫立於漢世向歆漢之碩儒猶父子各執一家莫肯相從其書文清義約諸所發明或是左氏公羊所不載亦足有所訂正是以三傳並行於先代通才未能孤廢今去聖久逺其文將墮與其過廢寜與過立臣以為三傳雖同曰春秋而發端異趣按知三家異同之説此乃義則戰争之場辭亦劒㦸之鋒於理不可得共博士宜各置一人以博其學【元帝詔曰崧表如此皆經國之務為政所由息馬投戈猶可講藝今雖日不暇給豈忘本而遺存耶可共博議者詳之議者多從崧奏詔曰穀梁膚淺不足置博士餘如奏㑹王敦之難不行按元帝紀太興四年三月置周易儀禮公羊博士帝紀但据詔書實未施行也】
  范甯【字武子南陽順陽人豫章太守】
  罪王何論【時虚浮相扇儒雅日替甯謂其源始於王弼何晏罪深桀紂乃著論】
  或曰黄唐緬邈至道淪翳濠濮輟詠風流靡託争奪兆於仁義是非成於儒墨平叔【何晏字】神懷超絶輔嗣【王弼字】妙思通微振千載之頹綱落周孔之塵網斯盖軒冕之龍門豪梁之宗匠嘗聞夫子之論以為罪過桀紂何哉答曰子信有聖人之言乎夫聖人者徳侔二儀道冠三才雖帝皇殊號質文異制而統天成務曠代齊趣王何蔑棄典文不遵禮度游辭浮説波蕩後生飾華言以翳實騁繁文以惑世縉紳之徒翻然改轍洙泗之風緬焉將墜遂令仁義幽淪儒雅䝉塵禮壞樂崩中原傾覆古之所謂言偽而辯行僻而堅者其斯人之徒歟昔夫子斬少正於魯【少正卯言偽而辯行僻而堅孔子相魯七日誅之】太公戮華士於齊【海上有賢者狂矞太公望誅之曰恐其亂法易教也】豈非曠世而同誅乎桀紂暴虐正足以滅身覆國為後世鑒戒耳豈能迴百姓之視聽哉王何叨海内之浮譽資膏粱之傲誕畫魑魅以為巧扇無檢以為俗鄭聲之亂樂利口之覆邦信矣哉吾固以為一世之禍輕歴代之罪重自喪之釁小迷衆之愆大也
  蔡謨【字道明陳留考城人侍中司徒光祿大夫】
  止庾亮北伐議【咸和八年石勒死亮有開復中原之謀部分諸將自率大衆移鎮石頭為之聲援事下公卿謨上議】
  時有否泰道有屈伸暴逆之寇雖終滅亡然當其强盛皆屈而避之是以髙祖受黜於巴漢忍辱於平城也若争强於鴻門則亡不終日故蕭何曰百戰百敗不死何待也原始要終歸於大濟而已豈與當亡之寇争遲速之間哉夫惟鴻門之不争故垓下莫能與之争文王身圮於羑里故道泰於牧野勾踐見屈於㑹稽故威申於强吳今日之事亦繇此矣賊假息之命垂盡而豺狼之力尚彊宜抗威以待時或曰抗威待時時已可矣愚以為時之可否在賊之强弱賊之强弱在季龍之能否季龍之能否可得而言矣自勒初起則季龍為爪牙【勒字世龍上黨武鄉羯人起兵據襄國稱趙季龍勒從子】百戰百勝遂定中國境土所據同於魏世【晉載記季龍謂其子曰主上以我躬當矢石二十餘年南擒劉岳北走索頭東平齊魯西定秦雍剋定十有三州成大趙之業】及勒死之日將相内外欲誅季龍季龍獨起於衆異之中殺嗣主誅寵臣【勒死季龍誅徐光程遐遂幽嗣主宏殺之】内難既平千里逺出一攻而拔金墉再戰而斬石生禽彭彪殺石聰滅郭權還據根本内外並定四方鎮守不失尺土【成帝紀石聰以譙來降載紀石生石朗皆起兵季龍攻朗於金墉斬之進攻長安斬生於鷄頭山生將郭權據上邽季龍遣子斌討之上邽豪族害權以降】詳察此事豈能乎將不能也假令不能者為之其將濟乎將不濟也賊前攻襄陽而不能拔誠有之矣【咸和五年勒將郭敬寇襄陽七年南中郎將桓宣攻敬破之遂平襄陽】不信百戰之效而執一攻之驗棄多從少於理安乎譬如射者百發而一不中可謂之拙乎且不拔襄陽者非季龍身也桓平北守邊之將耳【桓宣傳亮謀北伐以宣為平北將軍】賊前攻之争疆埸耳得之為善不得則止非其所急也今征西之往則異於是【亮傳陶侃薨亮進號征西將軍】何者重鎮也名賢也中國之人所聞而歸心也今而西度實有巻席河南之勢賊所大懼豈與桓宣同哉季龍必率其精兵身來距争若欲與戰戰何如石生若欲城守守何如金墉若欲阻沔沔何如大江蘇峻何如季龍【咸和二年歴陽太守蘇峻反三年逼遷天子於石頭陶侃温嶠討峻斬之】凡此數者宜詳校之愚謂石生猛將關中精兵征西之戰不能勝也金墉險固劉曜十萬所不能拔【劉曜敗季龍於髙侯遂圍洛陽攻金墉不抜】今征西之守不能勝也又是時兖州洛陽關中皆舉兵擊季龍【石堪奔兖州石生鎮關中石朗鎮洛陽】此今三處反為其用方之於前倍半之覺也若石生不能敵其半而征西欲當其倍愚所疑也蘇峻之强不及季龍沔水之險不及大江大江不能禦蘇峻而以沔水禦季龍又所疑也昔祖士雅在譙【士雅祖逖字載紀征北將軍祖逖據譙將平中原勒憚之】佃於城北慮賊來攻因以為資故豫安軍屯以禦其外榖將熟賊果至丁夫戰於外老弱獲於内多持炬火急則燒榖而走如此數年竟不得其利是時賊雖據沔北方之於今四分之一耳士雅不能捍其一而征西欲禦其四又所疑也或云賊若多來則必無糧然致糧之難莫過崤函而季龍昔涉此險深入敵國平關中而後還今至襄陽路既無險又行其國内自相供給方之於前難易百倍前已經至難而謂今不能濟其易又所疑也然此所論但説征西既至之後耳尚未論道路之虞也自沔以西水急岸髙魚貫泝流首尾百里若賊無宋襄之義及我未陣而擊之將如之何今王士與賊水陸異勢便習不同寇若送死雖開江延敵以一當千猶吞之有餘宜誘而致之以保萬全棄江逺進以我所短擊彼所長懼非廟勝之算【朝議同之故亮不果移鎮】
  王羲之【字逸少司徒導從子右軍將軍㑹稽内史】
  止殷浩再舉北伐書【永和九年中軍將軍殷浩將北伐羲之以為必敗以書止之浩遂行果為姚襄所敗復圖再舉又貽浩書】
  知安西敗喪公私惋怛不能須臾去懷【時謝尚為安西將軍殷浩傳浩北伐至許昌㑹張遇反謝尚敗績浩還夀陽】以區區江左所營綜如此天下寒心固以久矣而加之敗喪此可熟念往事豈復可追願思將來令天下寄命有所自隆中興之業政以道勝寛和為本力争武功作非所當因循所長以固大業想識其繇來也自寇亂以來處内外之任者未有深謀逺慮括囊至計而疲竭根本各從所志竟無一功可論一事可紀忠言嘉謀棄而莫用遂令天下將有土崩之勢何能不痛心悲慨也任其事者豈得辭四海之責追咎往事亦何所復及宜更虚已求賢當與有識共之不可復令忠允之言常屈於當權今軍破於外資竭於内保淮之志非復所及莫過還保長江都督將各復舊鎮自長江以外羈縻而已任國鈞者引咎責躬深自貶降以謝百姓更與朝賢思布平正除其煩苛省其賦役與百姓更始庶可以允塞羣望救倒懸之急使君起於布衣任天下之重尚徳之舉未能事事允稱當重統之任而喪敗至此恐闔朝羣賢未有與人分其謗者今亟修徳補闕廣延羣賢與之分任尚未知獲濟所期若猶以前事為未工故復求之於分外宇宙雖廣自容何所知言不必用或取怨執政然當情慨所在正自不能不盡懷極言若必親征未達此㫖果行者愚知所不解也願復與衆共之復被州符增運千石徵役兼至皆以軍期對之喪氣㒺知所厝自頃年割剝遺黎刑徒竟路殆同秦政惟未加惨夷之刑耳恐勝【陳勝】廣【吴廣】之憂無復日矣與㑹稽王牋【簡文帝時為㑹稽王輔政羲之阻浩北伐又與王牋】
  古人恥其君不為堯舜北面之道豈不願尊其所事比隆往代况遇千載一時之運顧智力屈於當年何得不權輕重而處之也今雖有可欣之㑹内求諸已而所憂乃重於所欣傳云自非聖人外寜必有内憂今外不寜内憂已深古之大業者或不謀於衆傾國以濟一時功者亦往往而有之誠獨運之明足以邁衆蹔勞之終獲永逸者可也求之於今可得擬議乎夫廟算决勝必宜審量彼我萬全而後動功就之日便當因其衆而即其實今功未可期而遺黎殱盡萬不餘一且千里饋糧自古為難况今轉運供繼西輸許洛北入黄河雖秦政之弊未至於此而十室之憂便以交至今運無還期徵求日重以區區吳越經緯天下十分之九不亡何待而不度徳量力不弊不已此封内所痛心歎悼而莫敢吐誠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願殿下更垂三思解而更張令殷浩荀羨還據合肥【時浩進次山桑羡鎮下邳】廣陵許昌譙郡梁彭城諸軍皆還保淮為不可勝之基須根立勢舉謀之未晩此實當今策之上者若不行此社稷之憂可計日而待安危之機易於反掌考之虚實著於目前願運獨斷之明定之於一朝也地淺而言深豈不知其未易然古人處閭閻行陣之間尚或干時謀國評裁者不以為譏况厠大臣末行豈可黙而不言哉存亡所係決在行之不可復持疑後機不定之於此後欲悔之亦無及也殿下徳冠宇内以公室輔朝最可直道行之致隆當年而未允物望受殊遇者所以寤寐長歎實為殿下惜之國家之慮深矣常恐伍員之憂不獨在昔麋鹿之游將不止林藪而已願殿下暫廢虚逺之懷以救倒懸之急可謂以亡為存轉禍為福則宗廟之慶四海有頼矣
  遺謝安書【羲之為右將軍㑹稽内史時東土饑荒輒開倉賑貸然朝廷賦役繁重羲之每上疏争之事多見從又遺尚書僕射謝安書】
  頃所陳論每䝉允納所以令下小得蘇息各安其業若不耳此一郡久以蹈東海矣今事之大者未布漕運是也吾意望朝廷可申下定期委之所司勿復催下但當歲終考其殿最長吏尤殿命檻車送詣天臺三縣不舉二千石必免或可左降令在疆塞極難之地又自吾到此從事常有四五兼以臺司及都水御史行臺文符如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卷二十四>雨倒錯違背不復可知吾又瞑目循常推前取重者及綱紀輕者在五曹主者涖事未嘗得十日吏民趨走功費萬計卿方任其重可徐尋所言江左平日揚州一良刺史便足統之况以羣才而更不理正由為法不一牽制者衆思簡而易從便足以保守成業倉督監耗盜官米動以萬計吾謂誅翦一人其後便斷而時意不同近檢校諸縣無不皆爾餘姚近十萬斛重斂以資姦吏令國用空乏良可歎也自軍興以來征役及充運死亡叛散不反者衆虚耗至此而補代循常所在凋困莫知所出上命所差上道多叛則吏及叛者席巻同去又有常制輒令其家及同伍課捕課捕不擒家及同伍尋復亡叛百姓流亡户口日減其源在此又有百工醫寺死亡絶没家户空盡差代無所上命不絶事起或十年十五年彈舉獲罪無懈息而無益實事何以堪之謂自今諸死罪原輕者及五歲刑可以充此其減死者可長充兵役五歲者可充雜工醫寺皆令移其家以實都邑都邑既實是政之本又可絶其亡叛不移其家逃亡之患復如初耳今除罪而充雜役盡移其家小人愚迷或以為重於殺戮可以絶姦刑名雖輕懲肅實重豈非適時之宜耶
  孫綽【字興公太原中都人廷尉卿領著作郎】
  諫移都洛陽疏【哀帝隆和初燕慕容暐寇洛陽河南太守戴施出奔冠軍將軍陳祐告急桓温使竟陵太守鄧遐助祐并欲還都洛陽朝廷畏温不敢為異而北土蕭條人情疑懼綽乃上疏】
  伏見征西大將軍臣温表便當躬率三軍討除二宼【秦苻堅燕慕容暐】蕩滌河渭清灑舊京然後神旗電舒朝服濟江反皇居於中土正玉衡於天極斯超世之圖千載之盛事然臣之所懷竊有未安以為帝王之興莫不藉地利人和以建功業貴能以義平暴因而撫之懷愍不建淪胥秦京遂令寇盜交侵神州絶綱土崩之釁誠繇道喪然中夏蕩蕩一時横流百郡千城曾無完郛者何哉亦以地不可守投奔有所故也天祚未革中宗龍飛非惟信順協於天人而已實賴萬里長江畫而守之耳易稱王公設險以守其國險之時義大矣哉斯巳然之明效也今作勝談自當任道而遺險校實量分不得不保小以圖存自喪亂以來六十餘年蒼生殄滅生理茫茫永無依歸播流江表已經數世【自元帝至哀帝凡六世】存者長子老孫亡者丘隴成行雖北風之思感其素心目前之哀實為交切若遷都旋軫之日中興五陵【元帝建平陵明帝武平陵成帝興平陵康帝崇平陵穆帝永平陵皆在江左】即復緬成遐域泰山之安既難以理保烝烝之思豈不纒於聖心哉温今此舉誠欲大覽始終為國逺圖向無山陵之急亦未首決大謀獨任天下之至難也今發憤忘食忠慨亮到凡在有心孰不致感而百姓震駭同懷危懼者豈不以反舊之樂賖而趣死之憂促哉何者植根於江外數十年矣一朝拔之頓驅踧於空荒之地提挈萬里踰險浮深離墳墓棄生養富者無三年之糧貧者無一餐之飯田宅不可復售舟車無從而得捨安樂之國適習亂之鄉出必安之地就纍卵之危將頓仆道塗飄溺江川僅有達者夫國以人為本疾寇所以為人衆喪而寇除亦安所取裁此仁者所以哀矜國家所宜深慮也自古今帝王之都豈有常所時隆則宅中而圖大勢屈則遵養以待㑹使徳不可勝家有三年之積然後始可謀太平之事耳今天時人事有未至者矣一朝欲一宇宙無乃頓而難舉乎臣之愚計以為且可更遣一將有威名資實者先鎮洛陽於陵所築二壘以奉衞山陵掃平梁【梁國】許【許昌】清一河南運漕之路既通然後盡力於開墾廣田積榖漸為徙者之資如此賊見亡徵勢必逺竄如其迷逆不化復欲送死者南北諸軍風馳電赴若身手之救痛癢率然之應首尾【率然常山蛇也擊首尾應擊尾首應擊中則首尾俱應】山陵既固中夏小康陛下且端委紫極增修徳政躬行漢文簡樸之至去小惠節游費審官人練甲兵以養士滅寇為先十年行之無使隳廢則貧者殖其財怯者充其勇人知天徳赴死如歸以此致政猶運之掌握何故捨百勝之長理舉天下而一擲哉陛下春秋方富温克壯其猷君臣相與私養徳業括囊元吉豈不快乎今温唱髙義聖朝互同臣以輕微獨獻管見出言之難實在今日而臣區區必聞天聽者切以無諱之朝狂瞽進説芻蕘之謀聖賢所察所以不勝至憂觸冒干陳若陛下垂神温少留思豈非屈於一人而允億兆之願哉如以干忤罪大欲加顯戮使丹誠上達退受刑誅雖没泉壤尸且不朽【桓温見綽表不悦曰致意興公何不尋君遂初賦知人家國事耶事遂得止綽傳綽少有髙尚志作遂初賦以致意】
  徐邈【字仙民東莞姑幕人太子前衛率驍騎將軍】
  與范甯書【豫章太守范甯欲遣十五議曹下屬城采求風政并吏假還訊問官長得失邈與書】
  知足下遣十五議曹各至一縣又吏假歸白所聞見誠是足下留意百姓故廣其視聽吾謂勸導以實不以文十五議曹欲何所敷宣耶庶事辭訟足下聽斷充塞則物理足矣上有理務之心則下之求理者至矣日昃省覽庶事無滯則吏慎其負而人聽不惑豈須邑至里詣飾其游聲哉非徒不足致益乃是蠶漁之所資又不可縱小吏為耳目也豈有善人君子而干非其事多所告白者乎君子之心誰毁誰譽如有所譽必由歴試如有所毁必以著明託社之䑕攻之甚害自古以來欲為左右耳目者無非小人皆先因小忠而成其大不忠先藉小信而成其大不信遂使君子道消善人輿尸前史所書可為深鑒足下選綱紀必得國士足以攝諸曹諸曹皆是良吏則足以掌文案又擇公方之人以為監司則清濁能否與事而明足下但平心居宗何取於耳目哉昔明徳馬后未嘗顧與左右言可謂逺識况大丈夫而不能免此乎
  戴逵【字安道譙國人孝武時以散騎常侍國子博士累徵不就逃於吳】
  放達非道論【逵性髙潔常以禮度自處深以放達為非乃著論】
  夫親没而採藥不反者【史記太伯虞仲知古公欲立季歴以及昌乃逃如荆蠻】不仁之子也君危而屢出近關者【孫文子欲出衛君蘧伯玉從近關出後甯喜欲復衛君伯玉又從近關出】苟免之臣也而古之人未始以彼害名教之體者何達其㫖故也達其㫖故不惑其迹若元康之人【元康惠帝年號時俗尚放達】可謂好遯跡而不求其本故有捐本徇末之弊舍實逐聲之行是猶美西施而學其顰眉慕有道而折其巾角【後漢書郭有道行遇雨巾一角墊時人乃故折一角】所以為慕者非其所以為美徒貴貌似而已矣夫紫之亂朱以其似朱也故鄉愿似中和所以亂徳放達似達所以亂道然竹林之為放有疾而為顰者也元康之為放無徳而折巾者也可無察乎且儒家尚譽者本以興賢也既失其本則有色取之行懷情喪真以容貌相欺其弊必至於末偽道家去名者欲以篤實也茍失其本又有越檢之行情禮俱虧則仰詠兼忘其弊必至於本薄夫偽薄者非二本之失而為弊者必託二本以自通夫道有常經而弊無常情是以六經有失二政有弊茍乖其本固聖賢所無奈何也嗟夫行道之人自非性足體備闇蹈而當者亦曷能不棲情古烈擬規前修茍迷擬之然後動議之然後言固當先辯其趣舍之極求其用心之本識其枉尺直尋之旨採其被褐懷玉之由若斯途雖殊而其歸可觀也跡雖亂而其契不乖也不然則流遯忘反為風波之行自驅以物自誑以偽外囂華内喪道實以矜尚掩其真主以塵詬翳其天正貽笑千載可不慎歟
  韓延之【南陽赭陽人為平西將軍荆州刺史司馬休之治中轉平西府錄事㕘軍以劉裕父字顯宗遂自字顯宗示不臣劉氏】
  報宋公書【宋公即劉裕也時休之以平西將軍鎮荆州得江漢人心裕忌之㑹休之子文思出後兄尚之為譙王者以事被劾休之表請解任不許後文思在京師招集輕俠裕執送休之欲使殺之休之但表廢文思與裕書陳謝裕滋不悦義熙十一年裕收休之次子文寶兄子文祖賜死率衆西討宻與延之書曰文思事逺近所知去歲遣康之送還司馬君者推至公也而久絶表疏此天地所不容卿等一時逼迫本無纖釁吾處懷期物自有由來今在近路正是諸人來歸之日延之報書】
  承親率戎馬逺履西畿闔境士庻莫不惶駭何者莫知師出之名故也今辱來疏始知以譙王前事良增歎息司馬平西體國忠貞欵愛待物當於古人中求耳以君公有匡復之勲家國䝉賴推徳委誠每事詢仰譙王往以微事見劾猶自表遜位况以大過而當黙然邪但康之前言有所不盡故重使胡道諮白所懷道未及返巳奏表廢之所不盡者命耳【言但未殺文思耳】推寄相與之懷正當如此有何不可便興兵戈自義旗秉權以來四方方伯誰敢不先相諮疇而逕表天子可謂欲加之罪其無辭乎劉裕足下海内之人誰不見足下此心而復欲欺誑國士天地所不容在彼不在此矣來示言處懷期物自有由來今伐人之君啗人以利真可謂處懷期物自有由來者矣劉藩死於閭閻之内諸葛斃於左右之手【義熙八年劉毅為荆州求從弟兖州刺史藩以自副九月藩入朝裕收藩賜死諸葛長民不為裕所容九年裕自江陵東還長民來謁伏壯士丁旿于幔中于坐拉殺之】甘言詫方伯襲之以輕兵遂使席上靡欵懷之士閫外無自信諸侯以是為得算良可恥也貴府將佐及朝廷賢徳寄性命以過日心企太平久矣吾誠鄙劣嘗聞道於君子以平西之至徳寜可無授命之臣乎未能自投虎口比迹郄任之徒明矣假令天長喪亂九流混濁當與臧洪游於地下不復多言【劉裕視書歎息以示諸佐曰事人當如此兵敗從休之出奔姚興】













  御選古文淵鑒巻二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二十五目録
  宋
  武帝
  與臧燾書
  文帝
  與江夏王義恭書
  又誡
  賜南郡王義宣中詔
  孝武帝
  審貢賦詔
  始安王休仁
  皇太子車服議
  傅亮
  為宋公至洛陽謁五陵表
  何尚之
  陳庾炳之得失
  出庾炳之為丹陽尹答
  范曄
  後漢書皇后紀序
  吳盖陳臧列傳論
  中興二十八將論
  孔融傳論
  周黄徐姜申屠列傳序
  黨錮列傳序論
  宦者列傳序論
  逸民傳序論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二十五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宋【典午之末桓簒晉劉裕起兵京口建義討賊乗輿反正東平慕容超西取譙縱埽清河洛克復關隴還受晉禪國號曰宋傳八世自武帝至順帝昇明三年凡六十年】
  武帝【諱裕字徳與彭城人姓劉氏漢楚王交之後】
  與臧燾書【燾字徳仁東莞莒人晉時為太學博士武帝鎮京口與燾書】
  頃學尚廢弛後進頽業衡門之内清風輟響良由戎車屢警禮樂中息浮夫近志情與事染豈可不敷崇墳籍敦厲風尚此境人士子姪如林明發搜訪想聞令軌然荆玉含寳要俟開瑩幽蘭懷馨事資扇發獨習寡悟義著周典今經師不逺而赴業無聞非唯志學者鮮或是勸誘未至耶想復之
  文帝【諱義隆武帝第三子徐羨之傅亮廢少帝迎立之】
  與江夏王義恭書【義恭武帝子涉獵文義而驕奢不節元嘉六年為都督荆州刺史文帝與書誡之】
  汝以弱冠便親方任天下艱難家國事重雖曰守成實亦未易隆替安危在吾曹耳豈可不感尋王業大懼負荷今既分張言集未日無由復得動相規誨宜深自砥礪思而後行開布誠心厝懷平當親禮國士友接佳流識别賢愚鑒察邪正然後能盡君子之心收小人之力汝神意爽悟有日新之美而進徳修業未有可稱吾所以恨之而不能已已者也汝性褊急袁太妃亦説如此【太妃義恭母武帝袁美人】性之所滯其欲必行意所不在從物囘改此最弊事宜應慨然立志念自裁抑何至丈夫方欲贊世成名而無斷者哉今粗疏十數事汝别時可省也逺大者豈可具言細碎復非筆可盡禮賢下士聖人垂訓驕侈矜尚先哲所去豁達大度漢祖之徳猜忌褊急魏武之累漢書稱衞青云大將軍遇士大夫以禮與小人有恩西門安于矯性齊美【西門豹性急常佩韋董安于性緩常佩】關侯張飛任偏同弊【關善待卒伍而驕于士大夫飛愛敬君子而不恤小人】行已舉事深宜鑒此若事異今日嗣子幼蒙司徒便當周公之事【元嘉六年以彭城王義康為司徒義恭兄也】汝不可不盡祗順之理茍有所懷宻自書陳若形迹之間深宜慎䕶至於爾時安危天下決汝二人耳勿忘吾言今既進袁太妃供給計足充諸用此外一不須復有求取近亦具白此意惟脫應大餉致而當時遇有所乏汝自可少多供奉耳汝一月日自用不可過三十萬若能省此益美西楚殷曠常宜早起接對賔侶勿使留滯判急務訖然後可入問訊既睹顔色審起居便應即出不須久停以廢庻事也下日及夜自有餘閒府舍住止園池堂觀略所諳究計當無須改作司徒亦云爾若脫於左右之宜須小小囘易當以始至一治為限不煩紛紜日求新異凡訊獄多決當時難可逆慮此實為難汝復不習殊當未有次第訊前一二日取訊簿宻與劉湛輩共詳【湛傳義恭鎮江陵以湛為長史行府事】大不同也至訊日虚懷博盡慎無以喜怒加人能擇善者而從之美自歸已不可専意自決以矜獨斷之明也萬一如此必有大吝非唯訊獄君子用心自不應爾刑獄不可擁滯一月可再訊凡事皆應慎宻亦宜豫勅左右人有至誠所陳不可漏泄以負忠信之欵也古人言君不宻則失臣臣不宻則失身或相讒搆勿輕信受毎有此事當善察之名器深宜慎惜不可妄以假人昵近爵賜尤應裁量吾於左右雖為少恩如聞外論不可為非也以貴陵物物不服以威加人人不厭此易達事耳聲樂嬉遊不宜令過摴蒱漁獵一切勿為供用奉身皆有節度竒服異器不宜興長汝嬪侍左右已有數人既始至西未可怱怱復有所納
  又誡
  宜數引見佐史非唯臣主自應相見相見不數則彼我不親不親則無因得盡人人不盡復何由知其衆事廣引視聽既益開博於言事者又差有地也
  賜南郡王義宣中詔【初武帝以荆州上流形勝遺詔諸子次第居之其後應及義宣以其人才素短用衡陽王義季久之乃以義宣都督七州諸軍事車騎將軍荆州刺史先賜中詔】
  師䕶以在西久【師䕶義季小字】比表求還出内左右自是經國常理亦何必其應於一往今欲聽許以汝代之䕶雖無殊績潔己節用通懷期物不恣羣下此信未易非唯聲著西土朝野以為美談在彼己有次第為士庻所安論者乃謂未議遷之今之囘換更在欲為汝耳汝與䕶年時一輩各有其美物議亦互有少劣若今向事脫一減之者既於西夏交有巨礙遷代之譏必歸責於吾矣復當為䕶怨非但一誚而已也如此則公私俱損為不可不先共善詳此事亦易勉耳無為使人動生乖論孝武帝【諱駿文帝第三子元嘉三十年文帝太子元凶劭弑逆帝率衆入討即皇帝位】審貢賦詔
  夫山處巖居不以魚鼈為禮【居山以貨財為禮居川以魚鼈為禮】頃歲多虞軍調繁切違方設賦本濟一時而主者玩習遂為常典杶幹瑶琨任土作貢【瑶琨揚州貢杶幹荆州貢】積羽羣輕終致深弊永言革無替朕心凡寰衞貢職山淵採捕皆當詳辨産殖考順歳時勿使牽課虚懸暌忤氣序庻簡約之風有孚於品性惠敏之訓無漏於幽仄
  始安王休仁【文帝第十二子】
  皇太子車服議
  天子之子與士齒讓達於辟雝無生而貴者也既命而尊禮同上公周制五等車服相涉公降王者一等而已王以金路賜同姓諸侯象及革木以賜異姓侯伯在朝卿士亦準斯禮按如此制則東宫應乗金路自晉元過江禮儀疏舛王公以下車服卑雜唯有東宫禮秩崇異上次辰極下絶侯王而皇太子乗石山安車義不見經事無所出禮所謂金玉路者正以金玉飾路諸末耳左右前後同以漆畫秦改周輅制為金根通以金薄周匝四面漢魏二晉因秦莫改逮於大明【孝武帝年號】始備五輅金玉二制並類金根造次瞻覩殆無差别若錫之東儲於禮嫌重非所以崇峻陛級表示等威且春秋之義降下以兩臣子之義宜從謙約謂東宫車服宜降天子二等驂駕四馬乗象輅降龍碧旗九葉進不斥尊退不逼下沿古酌時於禮為衷
  傅亮【字季友北地靈州人散騎常侍左光禄大夫始興郡公】
  為宋公至洛陽謁五陵表【晉安帝義熙十二年裕率衆北伐至洛陽修復晉五陵置守衛上表】
  臣裕言近振旅河湄揚旍西邁將届舊京威懷司雍河流湍疾道阻且長加以伊洛榛蕪津塗久廢伐木通徑淹引時月始以今月十二日次故洛水浮橋山川無改城闕為墟宮廟隳頓鍾虡空列觀宇之餘鞠為禾黍廛里蕭條雞犬罕音感舊永懷痛心在目以其月十五日奉謁五陵【宣帝髙原陵景帝峻平陵文帝崇陽陵武帝峻陽陵惠帝太陽陵】墳塋幽淪百年荒翳天衢開泰情禮獲申故老掩涕三軍悽感瞻拜之日憤慨交集行河南太守毛修之等既開翦荆棘繕修毁垣職司既備蕃衞如舊伏惟聖懷逺慕兼慰不勝下情謹遣傳詔殿中中郎臣某奉表以聞
  何尚之【字彦徳廬江人左光祿大夫領中書令】
  陳庾炳之得失【炳之遷吏部尚書頗通貨賄吏部令史錢泰主客令史周伯齊出炳之宅諮事因留停宿尚書舊制令史諮事不得停宿外雖有八座命亦不許為有司所奏上於炳之素厚將恕之召問尚書右僕射何尚之尚之具陳炳之得失太祖以小事不足傷大臣尚之又諫】
  尚書舊有增置幹二十人以元凱丞郎幹之假疾病炳之嘗取十人私使詢處幹闕不得時補近得王師【炳之領義陽王師】猶不遣還臣令人語之先取人使意常未安今既有手力不宜復留得臣此信方復遣耳大都為人好率懷行事有諸紛紜不悉可曉臣思張遼之言關公雖兄弟曹公父子豈得不言【曹操使張遼察關侯知其必去欲白操恐操殺之不白非事君之道乃歎曰公君父也關兄弟耳遂白之】觀今人臣憂國實寡臣復結舌日月之明或有所蔽然不知臣者豈不謂臣有争競之迹追以悵悵臣與炳之周旋俱被恩接不宜復生厚薄太尉昨與臣言【江夏王義恭以元嘉二十一年進太尉】説炳之有諸不可非唯一條逺近相崇畏震動四海凡短人辦得致此更復可嘉虞秀之門生事之累味珍肴未嘗有乏其外别貢豈可具詳炳之門中不問大小誅求張幼緒幼緒轉無以堪命炳之先與劉徳願殊惡【徳願髙祖從母兄懷慎之子】徳願自持琵琶甚精麗遺之便復欵然市令盛馥進數百口材助營宅恐人知作虚買劵劉道錫驟有所輸傾南俸之半【道錫元嘉二十一年遷廣州刺史】劉雍自謂得其力助【雍穆之孫嗣南康郡公】事之如父夏中送甘蔗若新發於州國吏運載樵荻無輟於道諸見人有物鮮或不求聞劉遵考有材【遵考髙祖族弟】便乞材見好燭盤便復乞之選用不平不可一二太尉又云炳之都無共事之體凡所選舉悉是其意政令太尉知耳論虞秀之作黄門太尉不正答和故得停太尉近與炳之疏欲用徳願兒作州西曹炳之乃啓用為主簿即語徳願徳願謝太尉前後漏泄賣恩亦復何極縱不加罪故宜出之士庶忿疾之非直項羽楚歌而已也自從裴劉刑罰以來諸將陳力百倍【元嘉二十年前雍州刺史劉真道梁秦二州刺史裴方明坐破仇池減匿金寶及善馬下獄死】今日事實好惡可問若赫然發憤顯明法憲陛下便可閒臥紫闥無復一事也出庾炳之為丹陽尹答【太祖欲出炳之為丹陽尹又以問尚之尚之答】
  臣既乏賈生應對之才【賈誼】又謝汲公犯顔之直【汲黯】至於侍坐仰酬每不能盡昨出伏復深思祇有愚滯今之事跡異口同音便是彰著政未測得物之數耳可為蹈罪負恩無所復少且居官失和未有此比陛下遲遲舊恩未忍窮法為之大莫復過此方復有尹京赫赫之授恐悉心奉國之人於此而息貪狼恣意者歲月滋甚非但虧㸃王化乃治亂所由如臣所聞天下議論炳之常塵累日月未見一豪增輝今曲阿在水南恩寵無異而協首郡之榮乃更成其形勢便是老王雅也【王雅晉丹陽尹孝武帝深加禮遇時人被以佞倖之目】古人云無賞罰雖堯舜不能為治也陛下豈可坐損皇家之重迷一凡人事若復在可否之間亦不敢茍陳冗管今之枉直明白灼然而叡王令主反更不悟令賈誼劉向重生豈不慷慨流涕於聖世耶臣昔啓范曄【左衞將軍范曄參機宻尚之察其意趣異常常白太祖宜出之曄謀反伏誅上嘉其先見】當時亦懼犯觸之尤茍是愚懷所挹政自不能舒達所謂九死而不悔者也謂炳之且外出若能修改在職著稱還亦不難而可得少明國典粗酬四海之誚今愆釁如山榮任不損炳之若復有彰大之罪誰復敢以聞述且自非殊勛異績亦何足塞今日之尤歴觀古今未有衆過藉藉受貨數百萬更得髙官厚祿如今日者也臣每念聖化中有此事未嘗不痛心疾首設令臣等數人縱横狼籍復如此不審當復云何處之近啓賈充逺鎮【尚之初陳炳之得失云賈充勲烈晉之重臣諸臣進說便逺出之】今亦何足分外出恐是策之良者臣知陛下不能採臣言故是臣不能盡已之愚至耳今䝉恩榮者不少臣何為獨懇懇於斯實是尊主樂治之意伏願試更垂察【太祖乃可有司奏免炳之官】范煜【字蔚宗順陽人左衞將軍太子詹事删衆家後漢書為一代之作後以謀反被誅】後漢書皇后紀序
  夏殷以上后妃之制其文略矣周禮王者立后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女御以備内職焉后正位宮闈同體天王夫人坐論婦禮【周禮注夫人之於后猶三公之於王坐而論婦禮也】九嬪掌教四徳【九嬪比九卿掌婦學之法以教九御四徳謂婦徳婦言婦容婦功也】世婦主喪祭賔客【世婦比二十七大夫掌祭祀賔客喪紀之事祭之日涖陳女宮之具凡内羞之物掌弔臨於卿大夫之喪】女御序於王之燕寢【女御比八十一元士叙于王之燕寢以歲時獻功事也】頒官分務各有典司女史彤管記功書過【女史掌王后之禮書内令亦如太史之於王也彤管赤管筆也詩貽我彤管】居有保阿之訓動有環珮之響【列女傳齊孝公孟姬曰妾聞妃下堂必從傅母保阿進退則鳴玉珮環】進賢才以輔佐君子哀窈窕而不淫其色【詩序關雎樂得淑女以配君子憂在進賢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賢才而無傷善之心】所以能述宣陰化修成内則閨房肅雍險謁不行也【詩序雖則王姬猶執婦道以成肅雍之徳而無險詖私謁之心】故康王晚朝關雎作諷【前書音義后夫人雞鳴佩玉去君所周康王后不然故詩人歎而傷之見魯詩】宣后宴起姜氏請愆【列女傳周宣王常夜臥晏起姜后乃脫簮珥待罪于永巷】及周室東遷禮序凋缺諸侯僣縱軌制無章齊桓有如夫人者六人【左傳桓公多内寵有如夫人者六人長衞姬少衞姬鄭姬葛嬴宻姬宋華子也】晉獻升戎女為元妃【史記晉獻公伐驪戎得驪姬愛幸立以為妃】終於五子作亂【桓公六夫人生六子桓公卒立公子昭于是公子無虧公子元公子潘公子商人公子雍等皆求立公子昭奔宋】冢嗣遘屯【獻公受驪姬之譖殺太子申生】爰逮戰國風憲愈薄適情任欲顛倒衣裳【詩緑兮衣兮緑衣黄裳諭妾上僭也】以至破國忘身不可勝數斯固輕禮弛防先色後徳者也秦并天下多自驕大宮備七國【史記始皇破六國寫放其宮室作之咸陽北坂上所得諸侯美人以充入之】爵列九品【前書漢因秦之稱號正嫡稱皇后妾皆稱夫人又有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長使少使之號】漢興因循其號而婦制莫釐髙祖帷薄不修【大戴禮大臣坐汙穢男女無别者曰帷薄不修史記周昌入奏事髙帝擁戚姬】孝文衽席無辨【史記孝文幸慎夫人每與皇后同坐】然而選納尚簡飾翫少華自武元之後世增淫費至乃掖庭三千增級十四【婕妤一娙娥二容華三充衣四外武帝置昭儀五元帝置美人六良人七七子八八子九長使十少使十一五官十二順常十三舞涓共和娛靈保林良娣使夜者共十四】妖幸毁政之符外姻亂邦之迹前史載之詳矣及光武中興斵彫為朴六官稱號唯皇后貴人【皇后正寢一燕寢五是為六宫夫人已下分居焉】貴人金印紫綬奉不過粟數十斛又置美人宫人采女三等並無爵秩歲時賞賜充給而巳漢法常因八月算人【漢儀注八月初為算賦】遣中大夫與掖庭丞及相工於洛陽鄉中閱視良家童女年十三以上二十以下姿色端麗合法相者載還後宫擇視可否乃用登御所以明慎聘納詳求淑喆明帝聿遵先㫖宫教頗修登建嬪后必先令徳内無出閫之言【禮記内言不出于閫】權無私溺之授可謂矯其弊矣向使因設外戚之禁編著甲令【前書音義甲令者前帝第一令也有甲令乙令丙令】改正后妃之制貽厥方來豈不休哉雖御已有度而防閑未篤故孝章以下漸用色授恩隆好合遂忘淄蠧自古雖主幼時艱王家多釁必委成冢宰簡求忠賢未有専任婦人斷割重器唯秦芈太后始攝政事【芈亡爾翻】故穰侯權重於昭王家富於嬴國【史記昭王年少宣太后自知事以同母弟魏冉任政封穰侯太后攝政始於此也】漢仍其謬知患莫改東京皇統屢絶權歸女主外立者四帝【安質桓靈】臨朝者六后【章帝竇太后和熹鄧太后安思閻太后順烈梁太后桓思竇太后靈思何太后】莫不定策帷帟委事父兄貪孩童以久其政抑明賢以専其威【周禮幕人掌幃帟幄幕之事殤帝崩鄧太后與兄騭等迎立安帝年十三沖帝崩梁太后與兄冀迎立質帝年八歲質帝崩迎立桓帝年十五桓帝崩竇太后與兄武迎立靈帝年十三】任重道悠利深禍速身犯霧露於雲臺之上【靈帝時中常侍曹節矯詔遷太后於雲臺謝弼上封事曰皇太后幽居空宫如有雲霧之疾陛下當何面目以見天下】家嬰縲絏於圄犴之下【犴五旦翻】湮滅連踵傾輈繼路而赴蹈不息燋爛為期終於陵夷大運淪亡神寳詩書所歎略同一揆故考列行跡以為皇后本紀雖成敗事異而同居正號者並列於篇其以私恩追尊非當時所奉者則隨它事附出【謂安帝母左姬及祖母宋貴人之類】親屬别事各依列傳其餘無所見則係之此紀【謂賈貴人虞美人之類】以纘西京外戚云爾
  吳蓋陳臧列傳論【吳漢蓋延陳俊臧宫】
  中興之業誠艱難也然敵無秦項之彊人資附漢之思雖懷璽紆紱跨陵州縣殊名詭號千隊為羣尚未足以為比功上烈也至於山西既定【華山之西】威臨天下【謂誅隗囂公孫述】戎羯喪其精膽羣帥賈其餘壯【左傳欲勇者賈余餘勇】斯誠雄心尚武之㡬先志翫兵之日臧宫馬武之徒撫鳴劍而抵掌志馳於伊吾之北矣【伊吾水名】光武審黄石【臧宫傳宫與馬武上書請擊匈奴詔報曰黄石公記曰柔能制剛弱能制强】存包桑閉玉門以謝西域之質【玉門關名】卑詞幣以禮匈奴之使【西域傳建武二十二年西域十八國俱遣子弟入侍天子以中國初定皆還其侍子匈奴傳建武二十八年匈奴遣使貢馬及裘乞和親帝報曰單于國内虚耗貢物裁以通禮何必馬裘今贈繒五百匹斬馬劍一】其意防盖已深豈其顛沛平城之圍忍傷黥王之陳乎【髙祖七年擊韓王信至平城被匈奴圍七日乃解十二年髙祖親擊淮南王黥布在陳為流矢所中】
  中興二十八將論
  中興二十八將前世以為上應二十八宿未之詳也然咸能感㑹風雲奮其智勇稱為佐命亦各志能之士也議者多非光武不以功臣任職至使英姿茂績委而勿用然原夫深圖逺算固將有以焉爾若乃王道既衰降及霸徳猶能授受惟庸勲賢皆叙如管隰之迭升桓世先趙之同列文朝可謂兼通矣【史記管仲寢疾桓公問政將安移對曰隰朋可國語文公使趙衰為卿辭曰先軫有謀臣不若也】降自秦漢世資戰力至於翼扶王運皆武人屈起【屈其勿翻】亦有鬻繒屠狗輕猾之徒【灌嬰睢陽販繒者樊噲沛人以屠狗為事】或崇以連城之賞或任以阿衡之地【樊噲封舞陽侯灌嬰為丞相封潁陰侯】故勢疑則隙生力侔則亂起蕭樊且猶縲紲信越終見葅戮不其然乎【蕭何為人請上林中空地上下廷尉械繫之樊噲黨於吕氏帝使陳平斬噲平畏吕氏執噲詣長安韓信封淮隂侯人上書告信反呂后使武士縛信斬之彭越舍人告越謀反夷三族】自兹以降迄於孝武宰輔五世莫非公侯遂使縉紳道塞賢能蔽壅朝有世及之私下多抱關之怨其懷道無聞委身草莽者亦何可勝言故光武鑒前事之違存矯枉之志雖寇鄧之髙勲耿賈之鴻烈分土不過大縣數四所加特進朝請而已【寇恂封雍奴侯邑萬户鄧禹封髙宻侯食邑四縣耿弇好畤侯食邑二縣奉朝請賈復封膠東侯食六縣以列侯加特進】觀其治平臨政課職責咎將所謂導之以政齊之以刑者乎若格之功臣其傷已甚何者直繩則虧喪恩舊撓情則違廢禁典選徳則功不必厚舉勞則人或未賢參任則羣心難塞並列則其敝未逺不得不校其勝否即以事相權故髙秩厚禮允答元功峻文深憲責成吏職建武之世侯者百餘若夫數公者則與參國議分均休咎【賈復傳帝方以吏事責三公故功臣遂不用是時列侯唯髙密固始膠東三侯與公卿參議國家大事】其餘並優以寛科完其封祿莫不終以功名延慶于後昔留侯以為髙祖悉用蕭曹故人【髙帝紀張良曰陛下起布衣為天子而所封皆蕭曹故人耳】而郭伋亦譏南陽多顯【郭伋傳伋言選補衆職當簡天下賢俊不宜専用南陽人】鄭興又戒功臣専任【鄭興傳上疏曰道路咸曰朝廷欲用功臣功臣用則人位謬矣】夫崇恩偏授易起私溺之失至公均被必廣招賢之路意者不其然乎永平中顯宗追感前世功臣乃圖畫二十八將於南宮雲臺其外又有王常李通竇融卓茂合三十二人故依其本第係之篇末以志功臣之次云爾
  孔融傳論
  昔諫大夫鄭昌有言山有猛獸者藜藿為之不採【宣帝時司校尉蓋寛饒以直言得罪鄭昌上書訟之云】是以孔父正色不容弑虐之謀【公羊傳孔父正色而立於朝則人莫敢過而致難於其君者】平仲立朝有紓盗齊之望【左傳齊景公歎曰美哉室其誰有此乎晏子對曰其陳氏乎公曰是可若何對曰唯禮可以已之】若夫文舉之髙志直情【孔融字文舉】其足以動義槩而忤雄心故使移鼎之迹事隔於人存【人存謂曹操身在不得簒位也】代終之規啓機於身後也【身後謂曹丕受禪也】夫嚴氣正性覆折而已豈有負园委屈可以毎其生哉【园即刓謂刓團無稜角也每貪也賈誼曰品庶每生○刓五丸翻】懍懍焉皜皜焉其與琨玉秋霜比質可也【皜古老翻】周黄徐姜申屠列傳序【周燮黄憲徐穉姜肱申屠蟠】
  易曰君子之道或出或處或黙或語【易繫辭】孔子稱蘧伯玉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巻而懷之【蘧伯玉衞大夫】然用舍之端君子之所以存其誠也故其行也則濡足䝉垢出身以効時及其止也則窮棲茹菽藏寶以迷國太原閔仲叔者【閔貢字仲叔】世稱節士雖周黨之潔清自以弗及也黨見其含菽飲水遺以生蒜受而不食【皇甫謐髙士傳黨見仲叔食無菜遺之生蒜仲叔曰我欲省煩耳今更作煩邪受而不食】建武中應司徒侯霸之辟既至霸不及政事徒勞苦而已仲叔恨曰始䝉嘉命且喜且懼今見明公喜懼皆去以仲叔為不足問邪不當辟也辟而不問是失人也遂辭出投劾而去復以博士徵不至客居安邑老病家貧不能得肉日買猪肝一片屠者或不肯與安邑令聞勅吏常給焉仲叔怪而問之知乃歎曰閔仲叔豈以口腹累安邑邪遂去客沛以夀終仲叔同郡荀恁字君大【恁而甚翻】少亦修清節資財千萬父越卒悉散與九族隠居山澤以求厥志王莽末匈奴寇其本縣廣武聞恁名節相約不入荀氏閭光武徵以病不至永平初東平王蒼為驃騎將軍開東閣延賢俊辟而應焉及後朝㑹顯宗戲之曰先帝徵君不至驃騎辟君而來何也對曰先帝秉徳以惠下故臣可得不來驃騎執法以檢下故臣不敢不至後月餘罷歸卒於家桓帝時安陽人魏桓字仲英亦數被徵其鄉人勸之行桓曰夫干禄求進所以行其志也今後宮千數其可損乎廏馬萬匹其可減乎左右悉權豪其可去乎皆對曰不可桓乃慨然歎曰使桓生行死歸於諸子何有哉遂隠居不出若二三子可謂識去就之㮣時而處夫然豈其枯槁茍而已哉盖詭時審已以成其道焉余故列其風流區而載之
  黨錮列傳序論
  孔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逺也言嗜惡之本同而遷染之塗異也夫刻意則行不肆牽物則其志流是以聖人導民理性裁抑宕佚慎其所與節其所偏雖情品萬區質文異數至於陶物振俗其道一也叔末澆訛王道陵缺而猶假仁以効已憑義以濟功舉中於理則强梁褫氣【褫直紙翻】片言違正則厮臺解情盖前哲之遺塵有足求者霸徳既衰狙詐萌起彊者以决勝為雄弱者以詐劣受屈至有畫半策而綰萬金開一說而錫琛瑞或從徒步而仕執珪解草衣以升卿相士之飾巧馳辯以要能釣利者不期而景從矣自是愛尚相奪與時囘變其風不可留其敝不能反及漢祖仗劍武夫勃興憲令寛賖文禮簡濶緒餘四豪之烈【魏無忌趙勝黄歇田文】人懷陵上之心輕死重氣怨惠必讐令行私庭權移匹庻任俠之方成其俗矣【相與信為任同是非為俠】自武帝以後崇尚儒學懷經協術所在霧㑹至有石渠分争之論黨同伐異之説守文之徒盛於時矣【宣帝集諸儒于石渠閣講論六藝召五經名儒蕭望之等大議公榖同異同己者朋黨之異己者攻伐之】至王莽専偽終於簒國忠義之流恥見纓紼遂乃榮華丘壑甘足枯槁【龔勝薛方郭欽蔣詡輩隠居不應莽召】雖中興在運漢徳重開而保身懷方彌相慕襲去就之節重於時矣【謂逢萌嚴光周黨尚長之屬】逮桓靈之間主荒政謬國命委於閹寺士子羞與為伍故匹夫抗憤處士横議遂以激揚名聲互相題拂品覈公卿裁量執政婞直之風於斯行矣【婞邢鼎翻】夫上好則下必甚矯枉故直必過其理然矣若范滂張儉之徒清心忌惡終陷黨議不其然乎初桓帝為蠡吾侯受學於甘陵周福及即帝位擢福為尚書時同郡河南尹房植有名當朝鄉人為之謡曰天下規矩房伯武【房植字】因師獲印周仲進【周福字】二家賔客互相譏揣【初委翻】遂各樹朋徒漸成尤隙由是甘陵有南北部黨人之議自此始矣後汝南太守宗資任功曹范滂南陽太守成瑨亦委功曹岑晊【音質】二郡又為謡曰汝南太守范孟博【范滂字】南陽宗資主畫諾南陽太守岑公孝【岑晊字】農成瑨但坐嘯【謝承書成縉遷南陽太守是時桓帝中貴外親張子禁怙恃貴勢功曹岑晊勸使捕子禁付獄笞殺之宗資補汝南太守署范滂為功曹委任政事任善之名聞於海内】因此流言轉入太學諸生三萬餘人郭林宗賈偉節為其冠並與李膺陳蕃王暢更相褒重學中語曰天下模楷李元禮【李膺字】不畏强禦陳仲舉【陳蕃字】天下俊秀王叔茂【王暢字】又渤海公族進階【公族姓進階名】扶風魏齊卿並危言深論不隠豪强自公卿以下莫不畏其貶議屣履到門時河内張成善說風角推占當赦遂敎子殺人李膺為河南尹督促收捕既而逢宥獲免膺愈懷憤疾竟案殺之初成以方伎交通宦官帝亦頗誶其占【誶訊也】成弟子牢修因上書誣告膺等養太學遊士交結諸郡生徒更相驅馳共為部黨誹訕朝廷疑亂風俗於是天子震怒班下郡國逮捕黨人布告天下使同忿疾遂收執膺等其辭連及陳寔之徒二百餘人或有逃遁不獲皆懸金搆募使者四出相望於道明年尚書霍諝城門校尉竇武並表為請帝意稍解乃皆赦歸田里禁錮終身而黨人之名猶書王府自是正直廢放邪枉熾結海内希風之流遂共相標榜指天下名士為之稱號上曰三君次曰八俊次曰八顧次曰八及次曰八㕑猶古之八元八凱也寳武劉淑陳蕃為三君君者言一世之所宗也李膺荀昱杜宻王暢劉祐魏朗趙典朱㝢為八俊俊者言人之英也郭林宗宗慈巴肅夏馥范滂尹勲蔡衍羊陟為八顧顧者言能以徳行引人者也張儉岑晊劉表陳翔孔昱范康檀敷翟超為八及及者言其能導人追宗者也度尚張邈王考劉儒胡母班秦周蕃嚮王章為八廚【蕃姓也○音皮】廚者言能以財救人者也又張儉鄉人朱並承望中常侍侯覽意㫖上書告儉與同鄉二十四人别相署號共為部黨圖危社稷以儉及檀彬褚鳳張肅薛蘭馮禧魏徐乾為八俊田林張隠劉表薛郁王訪劉祇宣靖公緒恭為八顧【公緒姓也】朱楷田槃疎耽薛敦宋布唐龍嬴咨宣褒為八及刻石立墠共為部黨而儉為之魁靈帝詔刋章捕儉等【刋削也不欲宣露並名故削除之而直捕儉等】大長秋曹節因此諷有司奏捕前黨故司空虞放太僕杜宻長樂少府李膺司校尉朱㝢潁川太守巴肅沛相荀昱河南太守魏朗山陽太守翟超任城相劉儒太尉掾范滂等百餘人皆死獄中餘或先殁不及或亡命獲免自此諸為怨隙者因相陷害睚眦之忿濫入黨中【睚五懈翻眦才賜翻】又州郡承㫖或有未嘗交關亦離禍毒其死徙廢禁者六七百人熹平五年永昌太守曹鸞上書大訟黨人言甚方切帝省奏大怒即詔司益州檻車收鸞送槐里獄掠殺之於是又詔州郡更考黨人門生故吏父子兄弟其在位者免官禁錮爰及五屬【謂親屬在五服内者】光和二年上祿長和海上言【上禄縣名】禮從祖兄弟别居異財恩義已輕服屬疎末而今黨人錮及五族既乖典訓之文有謬經常之法帝覽而悟之黨錮自從祖以下皆得解釋中平元年黄巾賊起中常侍呂彊言於帝曰黨錮久積人情多怨若久不赦宥輕與張角合謀【張角黄巾賊帥】為變滋大悔之無救帝懼其言乃大赦黨人誅徙之家皆歸故郡其後黄巾遂盛朝野崩離綱紀文章蕩然矣凡黨事始自甘陵汝南成於李膺張儉海内塗炭二十餘年諸所蔓衍皆天下善士三君八俊等三十五人其名迹存者並載乎篇
  宦者列傳序
  易曰天垂象聖人則之【易繫辭】宦者四星在皇位之側故周禮置官亦備其數閽者守中門之禁【周禮閽人掌守王宮中門之禁】寺人掌女宮之戒【周禮寺人掌王宫之内人及女宫之戒命】又云王之正内者五人【周禮寺人掌王之正内五人正内路寢也】月令仲冬命閹尹審門閭謹房室【閹尹主領奄豎之官】詩之小雅亦有巷伯刺讒之篇【詩序巷伯刺幽王也寺人傷於讒而作是詩也】然宦人之在王朝者其來舊矣將以其體非全氣情志専良通關中人易以役養乎然而後世因之才任稍廣其能者勃貂管蘇有功於楚晉【勃貂即寺人披呂郤將焚公宮披以難告遂殺呂郤新序楚恭王曰管蘇犯我以義違我以禮】景監繆賢著庸於秦趙【商君入秦因孝公寵臣景監以兄趙求人使報秦者未得繆賢曰臣舍人藺相如可使也】及其敝也則豎刁亂齊伊戾禍宋【左傳齊桓公卒寺人貂因内寵以殺羣吏立公子無虧刁即貂也楚客過宋太子野享之寺人伊戾騁告公曰太子將為亂】漢興仍襲秦制置中常侍官然亦引用士人以參其選皆銀璫左貂給事殿省及髙后稱制乃以張卿為大謁者出入臥内受宣詔命【前書呂后幸大謁者張釋卿】文帝時有趙談北宮伯子頗見親倖至孝武亦愛李延年【前書孝文時宦者則趙談北宮伯子孝武時宦者李延年】帝數宴後庭或潛遊離館故請奏機事多以宦人主之至元帝之世史游為黄門令勤心納忠有所補益【前書急就篇元帝黄門令史游作輿服志禁門曰黄闥中人主之故曰黄門】其後恭石顯以佞險自進卒有蕭周之禍損穢帝徳焉【前書前將軍蕭望之及光祿大夫周堪建白以為宜罷中常侍官由是大與石顯忤後望之自殺堪廢錮】中興之初宦官悉用閹人不復雜調它士至永平中始置員數中常侍四人小黄門十人和帝即阼幼弱而竇憲兄弟専總權威内外臣僚莫由親接所與居者惟閹宦而巳故鄭衆得専謀禁中終除大憝【帝與鄭衆謀誅竇憲○憝大對翻】遂享分土之封超登公卿之位【衆為大長秋】於是中官始盛焉自明帝以後迄乎延平委用漸大而其員稍增中常侍至有十人小黄門二十人改以金璫右貂兼領卿署之職鄧后以女主臨政而萬幾殷逺朝臣國議無由參斷帷幄稱制下令不出房闈之間不得不委用刑人寄之國命手握王爵口含天憲非復掖庭永巷之職閨牖房闥之任也【永巷掖庭並署名】其後孫程定立順之功曹騰參建桓之䇿續以五侯合謀梁冀受鉞【單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定謀誅梁冀封侯世謂之五侯】迹因公正恩固主心故中外服從上下屏氣或稱伊霍之勲無謝於往載或謂良平之畫復興於當今雖時有忠公而竟見排斥舉動囘山海呼吸變霜露阿㫖曲求則光寵三族直情忤意則參夷五宗【五宗五服内之親】漢之綱紀大亂矣若夫髙冠長劍紆朱懷金者布滿宮闈苴茅分虎南面臣人者盖以十數府署第館棊列於都鄙子弟支附過半於州國南金和寶氷紈霧縠之積盈仞珍藏嬙媛侍兒歌童舞女之玩充備綺室狗馬飾雕文土木被緹繡皆剥割萌黎競恣奢欲搆害明賢専樹黨類其有更相援引希附權彊者皆腐身熏子以自衒達【韋昭曰古者腐刑必熏合之】同敝相濟故其徒有繁敗國蠧政之事不可單書【單殫同】所以海内嗟毒志士窮棲寇劇縁間揺亂區夏雖忠良懷憤時或奮發而言出禍從旋見孥戮因復大考鉤黨轉相誣染【鉤黨謂李膺杜宻等】凡稱善士莫不離被災毒竇武何進位崇戚近乘九服之囂怨協羣英之勢力而以疑留不斷至于殄敗斯亦運之極乎【竇武與陳蕃謀誅中官曹節等矯詔將兵誅武等袁紹又説何進誅中官謀泄張讓趙忠等共殺進紹勒兵捕宦官無少長悉斬之】雖袁紹龔行芟夷無餘【龔與恭同謂恭行天罰也】然以暴易亂亦何云及自曹騰説梁冀竟立昏弱【謂立桓帝也】魏武因之遂遷龜鼎【龜鼎國之守器以諭帝位也】所謂君以此始必以此終信乎其然矣
  逸民傳序論
  易稱遯之時義大矣哉又曰不事王侯髙尚其事是以堯稱則天不屈潁陽之髙【潁陽謂巢許也】武盡美矣終全孤竹之絜【孤竹謂夷齊也】自兹以降風流彌繁長往之軌未殊而感致之數匪一或隠居以求其志或曲避以全其道或静已以鎮其躁或去危以圖其安或垢俗以動其槩或疵物以激其清然觀其甘心畎畝之中憔悴江海之上豈必親魚鳥樂林草哉亦云性分所至而己故䝉恥之賔屢黜不去其國【列女傳栁下惠死其妻誄之曰䝉恥救人徳彌大兮雖遇三黜終不敝兮】蹈海之節千乘莫移其情【史記魯連曰秦即為帝則連蹈東海死耳連說下聊城田單爵之逃隠於海上】適使矯易去就則不能相為矣彼雖硜硜有類沽名者然而蟬蛻囂埃之中自致寰區之外異夫飾智巧以逐浮利者乎荀卿有言曰志意修則驕富貴道義重則輕王公也漢室中微王莽簒位士之藴藉義憤甚矣是時裂冠毁冕相攜持而去之者盖不可勝數揚雄曰鴻飛冥弋者何簒焉言其違患之遠也【簒諸本或作慕法言作簒】光武側席幽人求之若不及旌帛蒲車之所徵賁相望於巖中矣若薛方逄萌聘而不肯至嚴光周黨王霸至而不能屈羣方咸遂志士懷仁斯固所謂舉逸民天下歸心者乎肅宗亦禮鄭均而徵髙鳳以成其節自後帝徳稍衰邪嬖當朝處子耿介羞與卿相等列至乃抗憤而不顧多失其中行焉盖錄其絶塵不反同夫作者列之此篇【按漢末魏初之文孔融多竒氣陳思有逸才駸駸乎東京以上典午之世清談始熾陵夷以及六朝南北篇什風雲月露之狀波流而不可挽人謂六朝無文章信矣然其時郡縣終始以中正品第人物士習不壞於科舉衣冠世族家學薰染諳熟典故討論經籍非如後世之虚辭競舉也故其著述之存於今者猶有彬彬可觀者焉其間如范蔚宗沈約亦復不以人廢聊存一代文體以志其升降云爾】


  御選古文淵鑒巻二十五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二十六目録
  齊
  髙帝
  賜張融衣手詔
  答劉善明
  又答
  答蕭景先詔
  武帝
  禁婚奢靡詔
  廬陵王子卿
  晉安王子懋
  豫章王嶷
  上世祖啟
  竟陵王子良
  諫遣臺使疏
  陳時政啟
  孔顗
  鑄錢均貨議
  顧憲之
  牛埭税議
  孔稚圭
  上撰定律章表
  梁
  武帝
  詳立條格令
  禁祝史祈福詔
  檢括封事詔
  外司明加聴採隨事舉奏詔
  與謝朏
  與何㸃詔
  徴何手詔
  又敕
  又敕
  輔政上銓序表
  簡文帝
  請賀琛奉述毛詩義表
  答徐摛
  邵陵王綸
  與湘東王繹書
  沈約
  宋書良吏傳序
  孔羊沈列傳論
  恩倖傳論
  任昉
  天監三年策秀才文三首
  為卞彬謝修卞忠貞墓啟
  上蕭太傅固辭奪禮啟
  蕭子顯
  南齊書倖臣傳論
  陳
  文帝
  修前代墓詔
  徐陵
  奉使鄴都上梁元帝表
  宣示諸求官人書
  沈炯
  請歸養表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二十六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齊【蕭道成仕宋值桂陽王休範反出頓新亭以當其鋒還與袁粲褚淵劉□更日入直决事號為四貴蒼梧王遇弑道成夜入殿内迎立順帝殺袁粲劉秉遂受宋禪國號齊傳四世自髙帝至東昏侯中興二年凡二十四年】
  髙帝【諱道成字紹伯姓蕭氏蘭陵人廟號太祖】
  賜張融衣手詔【融字思光髙帝素愛融即位後手詔賜融衣】
  見卿衣服麤故誠乃素懐有本交爾藍縷亦虧朝望今送一通故衣意謂雖故乃勝新也是吾所著巳令裁減稱卿之體并履一量
  答劉善明【善明平原人為淮南宣城二郡太守撰賢聖雜語奏之託以諷諫太祖答之】
  省所獻雜語並列聖之明規衆智之深軌卿能憲章先範纂鏤情識忠欵既昭淵識肅著當以周旋無忘聴覽也又答【善明表諫起宣陽門及宜明守宰賞罰立學校制齊禮開賔館以接鄰國帝又答】
  具卿忠讜之懐夫賞罰以懲守宰飾館以待遐荒皆古之善政吾所宜勉更撰新禮或非易制國學之美己敇公卿宣陽門今敇停寡徳多闕思復有聞
  答蕭景先詔【景先帝從子啟稱上徳化之美帝答】
  風淪俗敗二十餘年以吾當之豈得頓掃幸得數載盡力救蒼生者必有功于萬物也治天下者雖聖人猶須良佐汝等各各自竭不憂不治也
  武帝【諱賾字宣逺髙帝太子廟號世祖】
  禁婚奢靡詔【永明七年】
  三季澆浮舊章陵替吉凶奢靡動違矩則或裂錦繡以競車服之飾塗金鏤石以窮瑩域之麗至斑白不婚露棺累葉茍相姱衒罔顧大典可明為條制嚴勒所在悉使畫一如復違犯依事糾奏
  勑廬陵王子卿【子卿字雲長武帝第三子為荆州刺史在鎮營造服飾多違制度帝勅之】
  吾前後有勑非復一兩過道諸王不得作乖體格服飾汝何意都不憶吾勑邪忽作瑇瑁乗具何意已成不須壊可速送下純銀乗具乃復可爾何以作鐙亦是銀可即壊之忽用金薄裹箭脚何意亦速壊去凡諸服章自今不啟吾知復専輒作者後有所聞當復得痛杖勑晉安王子懋【子懋字雲昌武帝第七子永明十一年為雍州刺史帝勑以邉畧】
  吾勑荆郢二鎮各作五千人陣本擬應接彼耳賊若送死者更即呼取之已勑子真【子懋弟封建安王】魚繼宗設公愍至鎮【殷公愍】可以公愍為城主三千人配之便足汝可好以階級在意勿得人求或超五三階級文章詩筆乃是佳事然世務彌為根本可常憶之汝所啓仗此悉是吾左右御仗也云何得用之品格不可乖吾自當優量覔送
  豫章王嶷【字宣儼太祖第二子大司馬領太子太揚州刺史】
  上世祖啟【永明四年富陽人唐㝢之反嶷上啓】
  此段小宼出於兇愚天綱罩理不足論但聖明御世幸可不爾比籍聲聴皆云有由而然豈得不仰啟所懐少陳心欵山海崇深臣獲保安樂公私情願于此可見齊有天下嵗月未乆澤沾萬民其實未多百姓恃險懐惡者衆陛下曲垂流愛毎存優旨但頃小大士庻毎以小利奉公不顧所損者大撻籍檢工巧督䘏簡小塘藏丁匿口凡諸條制實長怨府此目前交利非天下大計一室之中尚不可精㝢宙之内何可周視公家何嘗不知民多欺巧古今政以不可細碎故不為此實非乖理但識理者百不有一陛下弟兒大臣猶不皆能伏理况復天下悠悠萬品怨積聚黨兇迷相類止于一處何足不除脱復多所便成紜紜乆欲上啟閑侍無因謹陳愚管伏願特留神思【上答曰欺巧那可容宋世混淆以為是不】
  竟陵王子良【字雲英世祖第二子中書監太傅司徒揚州刺史】
  諫遣臺使疏【宋世元嘉中皆責成郡縣孝武徵求急速以郡縣遲緩始遣臺使自此公役勞擾大祖踐作子良陳之】
  前臺使督逋切調恒聞相望於道及臣至郡【本傳昇明三年為使持節都督㑹稽五郡㑹稽太守】亦殊不疎凡此輩使人既非詳慎勤順或貪險﨑嶇要求此役朝辭禁門情態即異暮宿村縣威福便行但令朱鼓裁完【六朝君臣儀衛中皆冇節鼔以朱漆畫之】鈹槊㣲具【鈹即劍也左傳云夾之以鈹與槊皆儀仗中物】顧盼左右叱咤自専擿宗斷族排輕斥重脅遏津埭恐喝傳郵破岡水逆【破岡地名】商旅半引逼令到下先過已船浙江風猛【江出歙縣玉山】公私畏渡脱舫在前驅令俱發呵䠞行民固其常理侮折守宰出變無窮既瞻郭望境便飛下嚴符但稱行臺未顯所督先訶彊寺【漢以後官署多謂之寺彊寺猶言大吏之署也】卻攝羣曹開亭正㯓【榻同】便振荆革【荆荆杕革鞭也】其次絳縹寸紙一日數至徴村切里俄刻十催四郷所召莫辯枉直孩老士庶具令付獄或尺布之逋曲以當匹百錢餘税且增為千或誑應質作尚方【晉刑法志凡減死者輸作尚方】寄繫東冶【地名】萬姓駭廹人不自固遂漂衣敗力競致兼漿值今夕酒諧肉飫即許附申赦格明日禮輕貨薄便復不入恩科筐貢㣲闕箠撻肆情風塵毁謗随忿而發及其㹠蒜轉積鵝栗漸盈逺則分鬻他境近則託貿吏民反請郡邑助民由緩囘刺言臺推信在所如聞頃者令長守牧離此毎實非復近嵗愚謂凡諸檢課宜停遣使密畿州郡則指賜勑遥外鎮宰明下條源既各奉别旨人競自罄雖復臺使盈凑㑹取正屬所【通鑑屬所下有一辦字注謂使者雖多亦當取辦于所屬也】徒相疑僨反更淹懈凡預衣冠荷恩盛世多以闇緩貽諐少為欺猾入罪若類以宰牧乖政則觸事難委不容課逋上綱偏覺非才但賖促差降各限一期如乃事速應緩自依違糾坐之坐之之科不必須重但令必行期在可肅且兩裝之船充擬千緒三坊寡役呼訂萬計毎一事之發彌晨方辦粗計近逺率遣一部職散人領無減二十舟船所資皆復稱是長江萬里費固倍之較畧一年脱得省者息舟優役實為不少兼折姦減竊逺近暫安
  陳時政啟【詔折租布二分取錢子良又啓】
  臣一月入朝六登文陛廣殿稠人裁奉顔色縱有所懐豈敢自達比天眚亟見地孽亟臻民下妖訛好生噂榖價雖和比室饑嗛縑纊雖賤駢門躶質臣一念此每入心骨三吴奥區地惟河輔百度所資罕不自出宜在蠲優使其全富而守宰相繼務在裒尅圍桑品屋以准貲課致令斬樹發瓦以充重賦破民財産要利一時東郡使民年無常限在所相承准令上直毎至州臺使命切求懸急應充猥役必由窮困乃有畏失嚴期自殘軀命亦有斬絶手足以避徭役生育弗起殆為恒事守長不務先富民而惟言益國豈有民貧於下而國富于上邪又泉鑄嵗逺類多翦鑿江東大錢十不一在公家所受必須輪郭遂買本一千加子七百猶求請無地棰革相驅尋完者為用既不兼兩囘復遷貿㑹非委積徒令小民毎嬰困苦且錢帛相半為制永乆或聞長宰須令輸直進違舊科退容姦利八屬近縣【八屬建康秣陵丹陽凓陽永世湖熟冮寜句容】既在京畿發借徴調實煩他邑民特尤貧連年失稔草衣藿食稍有流亡今農政就興宜䝉賑給若逋課未上許以申原兖豫二藩雖曰舊鎮【南齊西豫州先鎮姑孰後鎮夀春水明初復割揚豫六郡置南豫州鎮厯陽南兖州鎮廣陵北兖州鎮淮隂】往屬兵虞累棄鄉土密邇宼庭下無安志編草結菴不違凉暑扶淮聚洛靡有生向俱稟人靈獨絶温飽而賦斂多少尚均沃實謂凡在荒民應加蠲減又司市之要自昔所難頃來此役不由才舉並條其重貲許以賈衒前人增估求俠【俠與夾通】後人加税請代如此輪囘終何紀極兼復交闗津要共相唇齒愚野未閑必加陵誑罪無大小横没貲載凡求試榖帛類非亷謹未解在事所以開容夫獄訟惟平畫一在制雖恩家得罪必宜申憲鼎姓貽諐最合從網若罰典惟加賤下辟書必蠲世族懼非先王立理之本尚書列曹上應乾象【後漢李固傳云尚書猶天之北斗】如聞命議所出先諮于都【都令史】都既下意然後付郎謹寫闗行愚謂郎官尤宜推擇宋運告終戎車屢駕寄名軍牒動竊數等故非分充朝資奉殷積廣越邦宰梁益郡邑【廣越梁益皆遠州】參差調補實允事機且此徒冗雜罕遵王憲嚴加亷視隨違彈斥一二年間可減大半
  孔顗【見史劉悛傳未詳字與爵里】
  鑄錢均貨議【宋代太祖輔政冇意欲鑄錢以禪讓之際未及施行建元四年奉朝請孔顗上議】
  食貨相通理勢自然李悝【魏文侯臣】曰糴甚貴傷民甚賤傷農民傷則離散農傷則國貧甚賤與甚貴其傷一也三吴國之闗閫比歳被水潦而糴不貴是天下錢少非榖穰賤此不可不察也鑄錢之在輕重屢變重錢患難用而難用為累輕輕錢盗鑄而盗鑄為禍深民所盗鑄嚴法不禁者由上鑄錢惜銅愛工也惜銅愛工者謂錢無用之器以通交易務欲令輕而數多使省工而易成不詳慮其為患也自漢鑄五銖錢【武帝元狩五年初鑄五銖錢】至宋文帝厯五百餘年制度世有廢興而不變五銖錢者明其輕重可法得貨之宜【元嘉中鑄四銖錢輪廓形製與五銖同百姓無利不盗鑄後徐爰顔竣議減錢式由是屢改致冇鵝眼綖環之】以為宜開置泉府【太公立九府圜法泉府其一也】方牧貢金大興鎔鑄錢重五銖一依漢法府庫巳實國用有儲乃量奉祿薄賦税則家給民足頃盗鑄新錢者皆效作翦鑿不鑄大錢也【宋世錢無輪廓不磨剪鑿者謂之來子尢輕薄者謂之荇葉盗鑄者欲以偽亂真故效作剪鑿】摩澤緇染始皆類故【此則竊效古錢者】交易之後渝變還新良民弗售緇染不復行矣所鬻賣者皆徒失其物盗鑄者復賤買新錢緇染更用反覆生詐循環起奸此明主尤所宜禁而不可長也若官鑄已布于民使嚴斷剪鑿【此剪鑿則是磨鋊取鎔以俟再鑄】小輕破缺無周郭者悉不得行官錢細小者稱合銖兩銷以為大利貧良之民塞奸巧之路錢貨既均逺近若一百姓樂業市道無争衣食滋殖矣
  顧憲之【字士思吳郡吳人豫章内史】
  牛埭税議【永明六年憲之為随王東中郎長史行㑹稽郡事西陵戍主杜元懿啟吴興無秋㑹稽豐登商旅往來倍多常嵗西陵牛埭税官格日三千五百元懿如即所見日可一倍盈縮相兼畧計年長百萬浦陽南北津及栁浦四埭乞為官領攝一年格外長四百許萬西陵戍前檢税無妨戍事餘三埭自舉腹心世祖勑示㑹稽郡此詎是事宜可訪察即啟憲之議】
  尋始立牛埭之意【牛埭堰名用牛挽船因口牛埭○埭徒耐翻】非茍逼僦以納税也當以風濤迅險人力不捷屢致膠溺濟急利物耳既公私是樂所以輸直無怨京師航渡即其例也而後之監領者不達其本各務已功互生理外或禁遏别道或空税江行或撲船倍價或力周而猶責凡如此類不經埭煩牛者上詳被報格外十條並䝉停寢從來諠訴始得暫弭案吳興【郡名】頻嵗失稔念兹尤饉去乏從豐良由饑棘【棘急同】或徴貨貿粒還拯親累或提擕老弱陳力餬口埭司責税依格弗降舊格新減尚未議登格外加倍將以何術皇慈恤隠振廪蠲調而元懿幸災利重増困瘼人而不仁古今共疾且比見加格置市者前後相屬非惟新加無贏並皆舊格猶闕愚恐元懿今啟亦當不殊若事不副言懼貽譴詰便百方侵苦為公賈怨元懿稟性苛刻已彰往效任以物上譬以狼將羊其所欲舉腹心亦當虎而冠耳【史記王溫舒為中尉其爪牙吏虎而冠】書云與其有聚斂之臣寜有盗臣此言盗公為損盖㣲斂民所害乃大也今雍熙在運草木含澤其非事宜仰如聖旨然掌斯任者應簡亷平亷則不竊於公平則無害于民矣愚又以便宜者盖謂便于公宜于民也竊見頃之言便宜者非能于民力之外用天分地也率皆即日不宜于民方來不便於公名與實反有乖政體凡如此等誠宜深察山隂一縣課户二萬其民貲不滿三千者殆將居半刻又刻之猶且三分餘一凡有貲者多是士人復除其貧極者悉皆露戸役民三五屬官盖惟分定百端輸調又則當然比衆局檢校首尾尋續横相質累者亦復不少一人被攝十人相追一緒裁萌干孽互起蠺事弭而農業廢賤取庸而貴舉責應公贍私日不暇給欲無為非其可得乎死且不憚矧伊刑罰身且不愛何况妻子是以前檢未窮後巧復滋網辟徒峻猶不能悛竊尋民之多偽實由宋季軍旅繁興役賦殷重不堪勤劇倚巧祈優積習生常遂迷忘反四海之大黎庶之衆心用参差難卒澄一化宜以漸不可疾責誠存不擾蔵疾納汙實増崇曠務詳寛簡則稍自歸淳又被簡符前後年月乆逺其事不存符旨既嚴不敢闇信縣簡送郡郡簡呈使殊形詭状千變萬源聞者忽不經懐見者實足傷駭兼親屬里伍流離道路時轉寒涸事方未已其士人婦女彌難厝衷不簡則疑其有巧欲簡復未知所安愚謂此條宜委縣簡保舉其綱領畧其毛目囊漏不出貯中庶嬰疾沈痼者重荷生造之恩也又永興諸暨【二縣名】離唐㝢之宼擾【唐㝢之反聚衆桐廬破富陽錢塘害東陽太守蕭宗之】公私殘燼復特彌甚儻值水旱實不易念俗諺云㑹稽打鼓送䘏吴興歩擔令史㑹稽舊稱沃壤今猶若此吳興本是塉土事在可知因循餘誠宜改張㳂元懿今啟敢陳管見【世祖從之】
  孔稚圭【字徳璋㑹稽山隂人太子詹事加散騎常侍】
  上撰定律章表【永明七年尚書刪定郎王植撰律章表請付外詳校于是公卿八座參議考正舊注冇輕重處竟陵王子良下意多使從輕其中朝議不能斷者制旨平决九年孔稚圭上表】
  臣聞匠萬物者以繩墨為正馭大國者以法理為本是以古之聖王臨朝思理逺防邪萌深杜姦漸莫不資法理以成化明刑賞以樹功者也伏惟陛下躡厯登皇乗圖踐帝天地更築日月再張五禮裂而復縫六樂穨而爰絹乃發徳音下明詔降恤刑之文申慎罰之典勑臣與公卿八座共刪注律謹奉聖旨諮審司徒臣子良稟受成規創立條緒使兼監臣宋躬兼平臣王植等抄撰同異定其去取詳議八座裁正大司馬臣嶷【豫章王嶷】其中洪疑大疑衆論相背者聖照覽斷自天筆始就成立律文二十巻錄敘一巻凡二十一巻今以奏聞請付外施用宣下四海臣又聞老子仲尼曰古之聴獄者求所以生之今之聴獄者求所以殺之與其殺不辜寜失有罪是則斷獄之職自古所難矣今律文雖定必須用之用失其平不異無律律書精細文約例廣疑似相傾故誤相亂一乖其綱枉濫横起法吏無解既多謬僻監司不習無以相斷則法書徒明於帙裏寃魂猶結于獄中今府州郡縣千有餘獄如令一獄嵗枉一人則一年之中枉死千餘人寃毒之死上千和氣聖明所急不可不防致此之由又非但律吏之咎列邑之宰亦亂其經或以軍勳餘力或以勞吏暮齒獷情濁氣忍并生靈昬心狠態吞剥氓物虐理殘其命曲文被其罪寃積之興復縁斯發獄吏雖良不能為用使于公哭于邉城孝婦寃於遐外【于定國傳東海有孝婦養姑甚謹後姑自經死姑女告婦殺母具獄上府于公爭之弗能得乃抱具獄哭于府上】陛下雖欲宥之其已血濺九泉矣尋古之名流多有法學故釋之定國聲光漢臺【張釋之于定國俱漢廷尉】元常文恵績映魏閣【鐘繇字元常髙柔字文恵俱魏廷尉】今之士子莫肯為業縱有習者世議所輕良由空勤永嵗不逢一朝之賞積學當年終為閭伍所嗤將恐此書永墜下走之手矣今若其爵賞開其勸慕課業宦流班習胄子拔其精究使處内局簡其才良以居外仕方岳咸選其能邑長並擢其術則臯繇之謀指掌可致杜鄭之業鬱焉何逺【晉太傅鄭冲與賈充等定律令既成河南尹杜預為之注解】然後姦邪無所逃其刑惡吏不能蔵其詐如身手之相驅若絃括之相接矣臣以疎短謬司大理【稚圭時為廷尉】陛下發自聖衷憂矜刑網御延奉訓逺照民瘼臣謹仰述天官伏奏雲陛所奏繆允者宜寫律上國學置律助教依五經例國子生有欲讀者策試上過髙第即便擢用使處法職以勸士流【詔報從納事竟不施行】
  梁【齊東昬侯失道蕭衍奉南康王寳融起兵雍州克定京邑已廢寳融自立國號曰梁傳四世自武帝至敬帝太平二年凡五十六年】
  武帝【諱衍字叔達南蘭陵人姓蕭氏與齊同祖廟號髙祖】
  詳立條格令【齊和帝中興二年令是年四月受禅】
  夫在上化下草偃風從世之澆淳恒由此作自永元失徳【永元東昏年號】書契未紀窮凶極悖焉可勝言既而璇室外構傾宫内積竒技異服殫所未見上慢下暴滛侈競馳國命朝權政移近習販官鬻爵賄貨公行並甲第康衢漸臺廣室長䄂低昂等和戎之賜【春秋襄十一年魏絳和諸戎狄晉侯賜以金石之樂】珍羞百品同伐冰之家愚人因之浸以成俗驕艷競爽夸麗相髙至乃市井之家貂狐在御工商之子緹繡是襲日入之次夜分未反昧爽之朝期之清旦聖明肇運【聖明和帝寳融也永元三年即皇帝位】厲精惟始雖曰纉戎【大雅烝民篇纉戎祖考】殆同剙革且滛費之後繼以興師鉅橋鹿臺【殷本紀紂厚賦税以實鹿臺之錢而盈鉅橋之粟】凋罄不一孤忝荷大寵【和帝受髙祖大司馬都督中外諸軍事】務在澄清思所以仰述皇朝大帛之旨【左傳衛文公為大帛之冠】俯厲㣲躬鹿裘之義【晏子鹿裘以朝】解而更長斵雕為樸自非可以奉粢盛修紱冕習禮樂之容繕甲兵之備此外衆費一皆禁絶御府中署量宜罷省掖庭備御妾之數大享絶鄭衛之音其中有可以率先卿士准的甿庶菲食薄衣請自孤始加羣才並軌九官咸事若能人務退食競存約已移風易俗庻期月有成昔毛玠在朝士大夫不敢靡衣偷食魏武歎曰孤之法不如毛尚書孤雖徳謝往賢任重先逹實望多士得其此心外可詳為條格
  禁祝史祈福詔【天監六年】
  夫有天下者義非為已凶荒疾厲兵革水火有一于此責歸元首今祝史請禱繼諸不善以朕身當之永使災害不及萬姓俾兹下民稍䝉寜息不得為朕祈福以増其過特班逺邇咸令遵奉
  檢括封事詔【大同二年先是尚書右丞江子四等上封事極言政治得失五月癸夘下詔】
  古人有言屋漏在上知之在下朕所鍾過不能自覺江子四等封事如上尚書可時加檢括于民有蠧患者便即勒停宜速詳啟勿致淹緩
  敇外司明加聴採隨事舉奏詔【大同七年】
  古人云一物失所如納諸隍未是切言也朕寒心消志為日乆矣毎當食投箸方眠撤枕獨坐懐憂憤慨申旦非為一人萬姓故爾州牧多非良才守宰虎而傅翼揚阜是故憂憤【楊阜魏明帝時少府數諫崢】賈誼所以流涕至于民間誅求萬端或供厨帳或供廏庫或遣使命或待賓客皆無自費取給于民又復多遣逰軍稱為遏防姦盗不止暴掠繁多或求供設或責脚歩又行劫縱更相枉逼良人命盡富室財殫此為怨酷非止一事亦頻禁斷猶自未已外司明加聴採随事舉奏又復公私傅屯邸冶爰至僧尼當其地界止應依限守視乃至廣加封固越界分斷水陸採捕及以樵蘇遂致細民措手無所凡自今有越界禁斷者禁斷之身皆以軍法從事若是公家創内止不得輒自立屯與公競作以收私利至百姓樵採以供烟㸑者悉不得禁及以採捕亦勿訶問若不遵承皆以死罪結正
  與謝朏勑【朏字敬冲髙祖踐阼徴為侍中光祿大夫與勑】
  吾以菲徳屬當期運鑒與吾賢思隆治道而明不逺燭所蔽者多實寄賢能匡其寡闇嘗謂山林之志上所宜激貪厲薄義等為政自居元首臨對百司雖復軌文經武各修厥職羣才競爽以致和美而鎮風静俗變教論道自非箕潁髙人莫膺兹寄是用虚心側席屬想清塵不得不屈兹獨往同此濡足便望釋蘿襲衮出野登朝必不以湯有慙徳武未盡善不降其身不屈其志使璧帛虚往蒲輪空歸傾首東路望兼立表羲軒邈矣古今殊事不獲總駕崆峒依風問道【黄帝至崆峒問道于廣成子】今便復引領雲臺虚已宣室【漢文帝于宣室召見賈誼】紆賢之愧載結寢興
  與何㸃詔【㸃字子晳宋泰始末徵太子洗馬齋初累徵中書郎太子中庶子並不應髙祖與㸃有舊及踐阼手詔】
  昔因多暇得訪逸軌坐脩竹臨清池忘今語古何其樂也蹔别丘園十有四載人事艱阻亦何可言自應運在天毎思相見密邇物色勞甚山阿嚴光排九重踐九等談天人叙古舊有所不臣何傷于髙文先以皮弁謁子桓【楊彪字文先魏文帝丕字子桓帝以彪故漢太尉賜几杖使着鹿皮冠彪辭讓不聴竟着布單衣皮弁以見】伯况以榖綃見文叔【後漢書逸民傳周黨字伯况著短布单衣榖皮綃頭待見尚書文叔光武字】求之往策不無前例今賜卿鹿皮巾等後數日望能入也【㸃以巾褐引入華林園髙祖甚悦賦詩置酒恩禮如舊】
  徴何手詔【字子季㸃之弟隠若邪雲門寺永元中徴太常太子詹事並不就世號㸃為大山為小山髙祖踐阼詔為特進右光祿大夫】
  吾猥當期運膺此樂推而顧已䝉蔽昧於治道雖復劬勞日昃思致隆平而先王遺範尚蘊方䇿自舉之用存乎其人兼以世道澆暮爭詐繁起改俗遷風良有未易自非以儒雅朝髙尚軌物則汨流所至莫知其限治人之與治身獨善之與兼濟得失去取為用孰多吾雖不學頗好博古尚想髙塵毎懐擊節今世務紛亂憂責是當不得不屈道巖阿共成世美必望深達往懐不吝濡足今遣領軍司馬王果宣旨諭意遲面在近【曰吾年已五十七何容得冇宦情】
  又勑【果還以意奏聞冇勑給白衣尚書祿固辭乂勑山隂庫錢月給五萬又不受乃勑】
  頃者學業淪廢儒術將盡閭閻縉紳尠聞好事吾毎思奬其風未移當扆興言為歎本欲屈卿蹔出開導後生既屬廢業此懐未遂延佇之勞載盈夢想理舟虚席須俟來秋所望恵然申其宿抱耳卿門徒中經明行修厥數有㡬且欲瞻彼堂堂寘此周行便可具以名聞副其勞望
  又勑
  比歳學者殊為寡少良由無復聚徒故明經斯廢毎一念此為之慨然卿居儒宗加以徳素當勑後進有意向者即卿受業想深思誨誘使斯文載興【于是遣何子朗孔夀等六人于東山受學】
  輔政上銓序表【齊中興二年詔梁國初建立須綜理可依舊選諸要職髙祖上表】
  臣聞以言取士士飾其言以行取人人竭其行所謂才生于代窮達惟時而風流遂往馳騖成俗媒孽夸衒利盡錐刀遂使官人之門肩摩轂擊豈直暴盖露冠不避寒暑遂乃戢屨杖策風雨必至良由鄉舉里選不師古始稱肉度骨【楚辭今之相者舉肥】遺之管庫【賤士也趙文子薦管庫之士七十人】加以山河梁畢闕輿徴之恩金張許史忘舊業之替吁可傷哉且夫譜諜訛誤詐偽多緒人物雅俗莫肯留心是以冒襲良家即成冠族妄修邉幅便為雅士負俗深累遽遭寵擢墓木己拱方被徽榮故前代選官皆立選簿應在貫魚自有銓次胄籍升降行能臧否或素定懐抱或得之餘論故得簡通賓客無事掃門頃代陵夷九流乖失其有勇退忘進懐質抱貞者選部或以未經朝謁難于進用或有晦善蔵身自埋衡蓽又以名不素著絶其階緒必須畫刺投狀然後彈冠則是驅迫亷撝奬成澆競愚謂自今選曹宜精隠括依舊立簿使冠履無爽名實不違庶人識崖涘造請自息且聞中問立格甲族以二十登仕後門以過立試吏求之愚懐抑有未達何者設官分職惟才是務若八元立年居皂而見抑四凶弱冠處鼎族而宜甄是則世祿之家無意為善布衣之士肆心為惡豈所以奬風流希向後進此實巨蠧尤宜刋革不然將使周人有路傍之泣【論衡曰昔周人冇仕不遇年老髪白涕泣于途者或問何為泣乎對曰吾仕數不遇自傷年老失時是以泣】晉臣興漁獵之歎【晉臣雍季曰竭澤而漁明年無魚焚藪而田明年無獸詐偽之道今雖偷可後將無復】且俗長浮競人寡退情若限歳登朝必増年就宦故貌實昬童籍已踰立滓穢名教于斯為甚臣總司内外憂責是任朝政得失義不容隠伏願陛下垂聖淑之姿降聴覽之末則彛倫自穆憲章惟允【詔依髙祖表施行】
  簡文帝【諱綱字世纉昭明太子母弟封晉安王大通三年昭明太子薨立為皇太子】請賀琛奉述毛詩義表
  臣聞樂由陽來性情之本詩以言志政教之基故能使天地咸亨人倫敦序故東魯夢周窮兹刪採西河紹魏著彼纉述叶星辰而建詩觀斗儀而命禮以為陳徐【陳俠徐敖】雅頌膏肓匪一燕韓【韓嬰燕人】篇什痼疾多端北海鄭君【鄭康成】徒逢箋釋南郡太守【馬融】空為異序庶令中和永播碩學知宗大胥負師國子咸紹孝敬之徳化洽天下多識之風道行比屋
  答徐摛【摛字士秀東海郯人太宗初為太子轉家令兼掌管記後除太子左衛率】
  山濤有言東宫養徳而已但今與古殊時有監撫之務竟不能黜邪進善少助國章獻可替不仰禆聖政以此慙惶無忘夕惕驅馳五嶺在戎十年險阻艱難備更之矣觀夫全軀具臣刀筆小吏未嘗識山川之形勢介胄之勤勞細民之疾苦風俗之嗜好髙閣之間可來髙門之地徒重玉饌羅前黄金在握浞訾栗斯容與自憙亦復言羲軒以來一人而已使人見此良足長嘆
  邵陵王綸【字世調髙祖第六子司空都督中外諸軍事】
  與湘東王繹書【時元帝圍河東王譽于長沙既乆内外斷絶綸閫其急欲往救之為軍糧不能繼遂止乃與書】
  伏以先朝聖徳孝治天下九親雍睦四表無怨誠為國政實亦家風惟余與爾同奉神訓宜敦旨喻共承無改且道之斯美以和為貴况天時地利不及人和豈可手足肱支自相屠害日者聞譽専情先訓以㓜陵長【世祖遣使至譽所督其糧衆譽不從】湘峽之内遂至交鋒方等身遇亂兵斃于行陣【世祖遣世子方等征譽至麻溪敗死】殞于吳局【地名】方此非寃聞問號怛惟增摧憤念以兼悼當何可稱吾在州所居遥隔【太寳元年綸至郢州南平王恪上綸為都督】雖知其狀未喻所然及屇此藩備加覿訪咸云譽應接多替兵糧閉壅弟教亦不悛故興師以伐譽未識大體意斷所行雖存急難豈知竊思不能禮争復以兵來蕭墻興變體親成敵一朝至此能不嗚呼既有書問雲雨傳流噂其間委悉無因詳究方今社稷危恥創巨痛深人非禽蟲在知君父即日大敵猶强天讐未雪余爾昆季在外三人如不匡難安用臣子惟應剖心嘗膽泣血枕戈感誓蒼穹慿靈宗祀晝謀夕計共思康復至於其餘小忿或宜寛貸誠復子憾須臾將柰國寃未逞正當輕重相推大小易奪遣無益之情割下流之悼豁以理通識勉之今已䘮鍾山復誅猶子【譽昭明太子統之子于世祖為猶子】將非揚湯止沸吞冰療寒若以譽之無道近逺同疾弟復效尤攸非獨罪幸寛於衆議忍以事寜如使外宼未除家禍仍構料今訪古未或弗亡夫征戰之理義在克勝至于骨肉之戰愈勝愈酷捷則非功敗則有䘮勞兵損義虧失多矣侯景之軍【景髙歡將歡死降梁已復叛梁陷臺城移屯西洲】所以未窺江外者正為藩屏盤固宗鎮强密若自相魚肉是為代景行師景便不勞兵力坐致成效醜徒聞此何快如之又莊鐵小豎作亂乆挾觀寜懐安二侯以為名號【尋陽王大心以莊鐵為豫章内史鐵至郡即叛推觀寜侯永為主】當陽有事充掣殊廢備境【尋陽王大心初封當陽公莊鐵反大心令中兵參軍韋約擊之鐵夜襲破約營】第聞征伐復致分兵便是自於洲【洲名】至于湘雍莫非戰地悉以勞師侯景卒承虚藉舋浮江豕突豈不表裏成虞首尾難救可為寒心其事已切弟若苦陷洞庭【湖名即禹貢九江】兵戈不戢雍州疑迫何以自安【譽弟詧為雍州刺史】必引進魏軍以求形援【後詧果引魏師陷江陵】侯景事等内癰西秦外同瘤腫直置闗中已為咽氣况復貪狼難測勢必侵呑弟若不安家國去矣吾非有深鑒獨能理正是採藉風謡博參物論咸以為疑皆欲解體故耳自我國五十許年恩格穹徳彌赤縣雖有逆難未亂邕熙溥天率土忠臣憤慨比屋罹禍忠義奮發無不抱甲負戈衝冠裂眥咸欲剚刃於侯景腹中所須兵主唱耳今人皆樂死赴者如流弟英畧振逺雄霸當代惟徳惟藝資文資武拯溺濟難朝野咸屬一匡九合非弟而誰豈得自違物望致招羣讟其間患難具如所陳斯理皎然無勞請箸騐之以實寜須確引吾所以間闗險道出自東川【太清二年綸入赴援直指鍾山敗還京口三年入援臺城陷奔禹穴大寳元年至郢州】政謂上㳺諸藩必連師狎至庶以殘命預在行問及到九江安北兄遂泝流更上【鄱陽王範為安北將軍合州刺史京城不守範棄合肥泝流西上】全由餼饋懸斷卒食半菽阻以菜色無因進取【範至湓城商旅不通數萬之衆皆無復食人多饑死】侯景方延假息復緩誅刑倍增號憤啟處無地計瀟湘榖粟猶當紅委若阻弟嚴兵惟事交切至於運轉恐無暇發遣即日萬心慊望惟在民天若遂等西河時事殆矣必希令弟豁照兹途解汩川之圍【汩川即汨羅江在長沙】存社稷之計使其運輸糧儲應贍軍旅庻并力一舉指日寜泰宗廟重安天下清復推弟之功豈非幸甚吾才懦兵寡安能為役所寄令弟庶得申情朝聞夕死萬殞何恨聊陳聞見幸無怪焉臨紙號迷諸失次序【世祖復書陳河東有罪不可解圍之狀綸省書流涕曰天下之事一至于斯左右聞之莫不掩泣】
  沈約【字休文吳興武康人特進光祿侍中少傅建昌縣侯】
  宋書良吏傳序
  髙祖起自匹庻知民事艱難及登庸作宰留心吏職而王畧外舉未遑内務奉師之費日耗千金播兹寛簡雖所未暇而絀華屏欲以儉抑身【武帝紀上清簡寡欲未常視珠玉輿馬之飾後庭無紈綺絲竹之音】左右無幸謁之私閨門無文綺之飾故能戎車歳駕邦甸不擾太祖幼而寛仁入纂大業及難興陜方六戎薄伐【文帝元嘉三年遣中領軍到彦之征北將軍檀道濟討荆州刺史謝晦】命將動師經畧司兖【七年遣右將軍到彦之征南大將軍檀道濟北伐魏】費由府實役不及民自此區㝢宴安方内無事三十年間氓庶蕃息奉上供徭止于歳賦晨出暮歸自事而已守宰之職以六期為斷雖沒世不徙未及曩時而民有所係吏無茍得家給人足即事雖難轉死溝渠于時可免凡百戸之鄉有市之邑歌謡舞蹈觸處成羣盖宋世之極盛也暨元嘉二十七年北師南侵【魏宼汝南諸郡遣寜朔將軍王謨攻滑臺不克魏主率衆至爪步】戎役大起傾資掃蓄猶有未供于是深賦厚斂天下騷動自兹至于孝建【世祖孝武帝年號】兵連不息以區區之江東地方不至數千里戸不盈百萬薦之以師旅因之以凶荒宋氏之盛自此衰矣晉世諸帝多處内房朝宴所臨東西二堂而已孝武末年清暑方構【晉孝武太元二十一年造清暑殿】髙祖受命無所改作所居惟稱西殿不制嘉名太祖因之亦有合殿之稱及世祖承統制度奢廣犬馬餘菽粟土木衣綈繡追陋前規更造正光玉燭紫極諸殿雕欒綺節珠牕網户嬖女幸臣賜傾府蔵竭四海不供其欲殫民命未快其心太宗【明帝】繼阼彌篤浮侈恩不恤下以至横流莅民之官遷變歳屬竈不得黔席不暇暖蒲密之化【子路治蒲卓茂治密】事未易階豈徒吏不及古民偽于昔盖由為上所擾致治莫從今採其風迹粗著者以為良吏篇云
  孔羊沈列傳論
  史臣曰江南之為國盛矣雖南包象浦【水經注昔馬文逺積石為塘□于象浦建金標為南極之界】西括邛山【漢書地理志蜀郡臨邛縣注應卲曰邛水出嚴道邛來山】至于外奉貢賦内充府實止于荆揚二州自漢氏以來民户雕耗荆楚四戰之地五達之郊井邑殘亡萬不餘一也自元熙十一年馬休之外奔【元熈當作義熈晉書安帝義熈十一年春正月荆州刺史司馬休之舉兵貳于劉裕裕帥師討之三月戰于江津休之敗奔襄陽五月休之出奔于姚】至于元嘉末【元嘉宋文帝年號】三十有九載兵車勿用民不外勞役寛務簡氓庶蕃息至餘糧栖畆户不夜扃盖東西之極盛也既揚部分析境極江南考之漢域惟丹陽㑹稽而已【漢書地理志云丹陽郡故鄣郡也武帝元封二年更名為丹陽屬揚州㑹稽郡秦置景帝四年屬揚州】自晉氏遷流迄于太元之世【太元晉孝武帝年號】百許年中無風塵之警區域之内宴如也及孫恩宼亂【孫恩之亂事在晉安帝隆安中元興元年臨海太守辛景擊破之思赴海死】殲亡事極自此以至大明之季【大明宋孝武帝年號】年踰六紀民户繁育將曩時一矣地廣野豐民勤本業一歳或稔則數郡忘饑㑹土帶海傍湖良疇亦數十萬頃膏腴土地畆直一金鄠杜之間【漢書顔師古注曰鄠屬扶風杜屬京兆○鄠音扈】不能比也荆越跨南楚之富揚部有全吳之沃魚鹽杞梓之利充仞八方絲綿布帛之饒覆衣天下而田家作苦役難利薄亘歳從務或一日非農而經税横賦之資養生送死之具莫不咸出于此穰歳糶賤糶賤則稼苦饑年糴貴糴貴則商倍常平之議行于漢世元嘉十二年東土潦【宋書文帝元嘉十二年六月丹陽淮南吴興義興大水京邑乘船】民命棘矣太祖省費減用開倉廩以振之病而不凶盖此力也大明之末積旱成災雖敝同往困而救非昔主所以病未半古死已倍之并命比室口減過半若常平之計【漢宣帝紀五鳯四年大司農中丞耿夀昌奏設常平倉以給北邉應卲曰夀昌奏令邉郡榖賤時增價而糴榖貴時減價而糶名曰常平】興於中年遂切扶患或不至是若籠以平價則官民優議屈當時盖由于此
  恩倖傳論
  夫君子小人類物之通稱蹈道則為君子違之則為小人屠釣卑事也版築賤役也太公起為周師傅説去為殷相【吕望初屠牛于朝歌市後釣魚于渭濱傅説代胥靡刑人版築于傅巖之野】非論公侯之世鼎食之資明敭幽仄唯才是與逮于二漢兹道未革胡廣累世農夫伯始致位公相黄憲牛毉之子叔度名動京師【胡廣字伯始少孤貧親執家苦後為僕射司空黄憲字叔度世貧賤父為牛毉天下號曰徴君】且任子居朝或有職業雖七葉珥貂見崇西漢【金日磾張安世子孫累世貴寵珥侍中貂七葉自武帝至平帝也】而侍中身奉奏事又分掌御服東方朔為黄門侍郎執㦸殿下【朔傳官不過侍郎位不過執㦸此云黄門侍郎誤】郡縣掾吏並出豪家負戈宿衛皆由勢族非若晚代分為二塗者也漢末䘮亂魏武始基軍中倉卒權立九品盖以論人才優劣非謂世族髙卑因此相沿遂為成法自魏至晉莫之能改州都郡正以才品人而舉世人才升降盖寡徒以憑藉世資用相陵駕都正俗士斟酌時宜品目少多随事俯仰劉毅所云下品無髙門上品無賤族者也歳月遷訛斯風漸篤凡厥衣冠莫非二品自此以還遂成卑庻周漢之道以智役愚臺參差用成等級【左傳與臣僕臣臺】魏晉以來以貴役賤士庻之科較然有辨夫人君南面九重奥絶陪奉朝夕義隔卿士堦闥之任宜有司存既而恩以倖生信由恩固無可憚之姿有易親之色孝建泰始主威獨運【泰始宋明帝年號】空置百司權不外假而刑政糾雜理難遍通耳目所寄事歸近習賞罰之要是謂國權出納王命由其掌握於是方塗結軌輻輳同歸人主謂其身卑位薄以為權不得重曾不知䑕憑社貴狐藉虎威【晏子讒人隠在君側猶社鼠不薰也戰國策虎求百獸而食之得狐狐曰子無敢食我天帝命我長百獸吾為子先行子随我後觀百獸之畏我虎不知百獸之畏已而走也以為畏狐也】外無逼主之嫌内有専用之功勢傾天下未之或悟挾朋樹黨政以賄成鈇鉞瘡痏構于牀第之曲【第側里切】服冕乗軒出於言笑之下南金北毳來悉方艚素縑丹珀至皆兼兩西京許史盖不足云晉朝王石未或能比【漢許皇后史良娣家勢傾天下晉王愷石崇富擬王者按文選作王石宋書作王庾謂王導庚亮子弟思寵特盛當從宋書】及太宗晚運慮經盛衰權倖之徒慴憚宗戚欲使㓜主孤立永竊國權搆造同異興樹禍隙帝弟宗王相繼屠劋民忘宋徳雖非一途寳祚夙傾實由於此嗚呼漢書有恩澤侯表又有佞倖傳今採其名列以為恩倖篇云
  任昉【字彦昇樂安博昌人寜朔將軍新安太守】
  天監三年策秀才文三首【天監武帝年號】
  問秀才朕長驅樊鄧直指商郊【樊鄧地名商郊紂都也齊東昏侯無道比之于紂】因藉時來乗此厯運當扆永念猶懐慙徳【天子當扆而立扆屏風也】何者百王之敝齊季斯甚衣冠禮樂掃地無餘斵雕刓方經綸草昧【漢書漢興破觚而為圜斵雕而為撲去角之為刓】採三王之禮冠履麄分因六代之樂宫判始辨【周禮曰王宫懸諸侯軒懸卿大夫判懸士特懸】而百度草創倉廪未實若終畆不税則國用靡資【國語王耕三推之庶人終于畆】百姓不足則惻隠深慮毎時入芻槀嵗課田租【漢舊儀曰民田租芻藁以給經用】愀然疚懐如憐赤子今欲使朕無滿堂之念【滿堂飲酒冇一人向隅泣則一堂之人皆不樂故曰滿堂之念】民有家給之饒漸登九年之蓄稍去闗市之賦子大夫當此三道利用賓王斯理何從佇聞良説
  問朕本自諸生弱齡有志閉户自精開巻獨得九流七畧頗常觀覽六藝百家庶非墻面【漢書曰九流有儒家流道家流隂陽家流法家流名家流墨家流從横家流雜家流農家流劉歆總羣書而奏其七畧故有輯畧冇六藝畧有諸子畧冇詩賦畧有兵書畧冇數術畧冇方技畧六藝一曰五禮二曰六樂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書六曰九數百家謂諸子凡冇一百八十九家言百舉其大數】雖一日萬㡬早朝晏罷聴覽之暇三餘靡失【三餘冬者歲之餘夜者日之餘隂雨者時之餘】上之化下草偃風從惟此虚寡弗能動俗昔紫衣賤服猶化齊風【韓子齊桓公好服紫一國盡服紫公患之謂左右曰甚惡紫臭于是郎中莫衣紫三日境内皆莫衣紫也】長纓鄙好且變鄒俗【韓子鄒君好長纓左右皆服長纓鄒 君患之因先斷其纓而出國中皆不服】雖徳慙往賢業優前事且夫搢紳道行祿利然也朕傾心駿骨非懼真龍【葉公好龍室屋雕文盡以龍于是天龍間而下之窺頭于牖拖尾于堂葉公見之棄而退走失其魂魄五色無主是葉公非好真龍也好夫似龍而非龍也】輜【緇】軿【薄丁反】青紫如拾地芥而惰㳺廢業十室而九鳴鳥蔑聞子衿不作【輜軿車也青紫貴位之服如車載之多取之易如拾地草鳴鳥鳯也子衿學校也】奬之路斯既然矣猶其寂寞應有良規【寂寞言未見功效也】
  問朕立諫鼓設謗木于兹三年矣比雖輻輳闕下多非政要日伏青蒲罕能切直【輻輳如衆輻之集于轂也青蒲天子内庭也以青色規地諫者伏其上】將齊季多諱風流遂往將謂朕空然慕古虚受弗然自君臨萬㝢介在民上何嘗以一言失旨轉徙朔方【後漢蔡邕上疏髠鉗徙朔方】睚眦有違論輸左校【後漢書李膺坐論輸左校】而使直臣杜口忠讜路絶將恐長之道别有未周用悉以陳極言無隠
  為卞彬謝修卞忠貞墓啟【晉尚書令建興縣公卞壺死蘇峻之難二子昣旰同時見害贈侍中驃騎大將軍開府諡忠貞彬字士蔚官至綏建太守】
  臣彬啟伏見詔書并鄭義泰宣勑當修理臣亡髙祖晉故驃騎大將軍建興忠貞公壼墳塋臣門緒不昌天道所昧忠構身危孝積家禍【忠謂壼孝謂昣旴】名教同悲隠淪惆悵而年世貿遷孤裔淪塞遂使碑表蕪滅丘樹荒毁狐兎成穴童牧哀歌感慨自哀日月纒廹陛下宣教義非求效于方今壼餘烈不泯固陳力于異世但加等之渥近闕於晉典【左傳死王事加二等】樵蘇之刑逺流于皇代臣亦何人敢謝斯幸不任悲荷之至謹奉啟以聞
  上蕭太傅固辭奪禮啟【昉為司徒竟陵王記室參軍以父憂去職居䘮盡禮續遭母憂廬于墓側哭泣之地草為不生齊明帝為太傅起為建武將軍驃騎記室再三固辭】
  昉啟近啟歸訴庻諒窮欵奉被還旨未垂哀察悼心失圖泣血待旦昉於品庻示均鎔造干禄祈榮更為自拔虧教廢禮豈闗視聴所不忍言具陳兹啟昉往從末宦禄不代耕饑寒無甘旨之資限役廢晨昏之半膝下之歡已同過隙几筵之慕㡬何可憑且奠酹不親如在安寄晨暮寂寥閴若無主所守既無别理窮咽豈及多喻明公功格區宇感通有塗若沛然降臨賜寢嚴命是知孝治所被爰至無心【阿谷之女謂子貢曰吾鄙野之人僻陋無心】錫類所及匪徒教義【詩孝子不匱永錫爾類】不任崩廹之情謹以啟事陳聞【明帝見其辭切亦不能奪】
  蕭子顯【字景陽蘭陵人齊豫章王嶷第八子也七嵗封寜都縣侯以王子例拜給事中累官吏部尚書侍郎出為仁威將軍吳興太守】
  南齊書倖臣傳論
  史臣曰中世以來宰御天下萬幾碎密不闗外司尚書八座五曹【晉書蔡謨為尚書上疏譲曰八座之任非賢莫居續漢志尚書几六曹侍郎三十六人一曹有六人主作文書起草】各有恒任係以九卿六府事存副職咸皆冠冕縉紳任疎人貴伏奏之務既寢趨走之勞亦息闗宣所寄屬當有歸通驛内外切自音㫖若夫環纓斂笏俯仰晨昏瞻幄座而竦躬陪蘭檻而髙盼探求恩色習覩威顔遷蘭變鮑【家語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與惡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乆而彌信因城社之固執開壅之機長主君世振裘持領賞罰事殷能不踰漏宫省咳唾義必先知故能窺盈縮于望景獲驪珠于龍睡坐歸聲勢卧震都鄙賄賂日積苞苴嵗通富擬公侯威行州郡制局小司専典兵力雲陛天居亘設蘭錡【張衡西京賦武庫禁兵記在蘭錡注兵架也】羽林精卒【鄭氏通志漢武帝置羽林騎師古曰如羽之疾如林之多】重屯廣衛至於元戎啟轍式侯還麾【西京雜記漢朝輿駕式道侯六】遮迾清道神行案轡督察來往馳騖輦轂驅役分部親承几案領䕶所攝示總成規若徴兵動衆大興民役行留之儀請託在手斷割牢稟賣㺯文符捕叛追亡長戍逺謫軍有千齡之夀室無百年之兒害政傷民于此為蠧况乎主㓜時昏其為䜛慝亦何可勝紀也
  陳【侯景陷臺城梁元帝遣王僧辨與陳霸先共平侯景元帝遇害霸先與僧辨共立敬帝貞陽侯淵明自齊入僧辨納之霸先襲殺僧辨已廢帝自立國號曰陳傳五世自武帝至後主禎明三年凡三十三年】
  文帝【諱蒨字子華武帝兄始興昭烈王子初封臨川王武帝崩入纂大統】
  修前代墓詔【天嘉六年】
  梁室多故禍亂相尋兵甲紛紜十年不解不逞之徒虐流生氣無賴之屬暴及徂魂江左肇基王者攸宅金行水位之主木運火徳之君時更四代歳逾二百若其經綸王業縉紳民望忠臣孝子何世無才而零落丘山變移陵谷咸皆剪伐莫不侵殘玉盃得於民間【漢武故事鄴縣有人貨玉盃推問乃茂陵中物也】漆簡傳於世載【晉太康年盗發魏襄王塚得漆書蝌虯文事】無復五株之樹罕見千年之表【燕昭墓前華表千年】自大祚光啟恭惟揖譲爰暨朕躬聿修祖武雖復旂旗服色猶行杞宋之邦車駕巡㳺眇瞻河雒之路故喬山之祀【黄帝喬山】蘋藻弗虧驪山之墳【始皇驪山】松柏恒守唯戚藩舊壠士子故塋掩殣未周樵牧猶衆或親屬流負土無期子孫㝠滅手植何寄漢髙留連于無忌【髙祖為魏公子無忌置守塜五家】宋祖惆悵於子房【宋武帝下教修張良廟】丘墓生哀性靈共惻者也朕所以興言永日思慰幽泉維前代王侯自古忠烈墳塜被發絶無後者可檢行修治墓中樹木勿得樵採庶幽顯咸暢稱朕意焉
  徐陵【字孝穆東海郯人侍中安右將軍中書監太子詹事建昌縣開國侯】
  奉使鄴都上梁元帝表【太清二年兼通直散騎常侍使魏】
  臣聞封唐有聖還承帝嚳之家【堯帝嚳子初封唐侯】居代惟賢終纂髙皇之祚【漢文帝初封代王】無為稱於革舄【漢文帝足履革舄】至治表於垂衣而撥亂反正非聞前古至如金行重作源出東莞【晉瑯琊王伷宣帝子初封東莞郡王元帝伷子覲之子】炎運猶昌支分南頓【光武父為南頓令】豈得掩顯姓於軒轅【黄帝之子二十五宗其得姓者十四人為十二姓】非才子於顓頊【左傳顓頊氏冇不才子】莫不因時多難俱繼神宗者也伏惟陛下出震等於勛華鳴讓同於旦奭握圖執鉞將在御天玉勝珠衡先彰元后【路史神農氏戴玉理注玉理一作玉勝孝經援神契黄帝日角而連珠衡】神祗所命非惟太室之祥【左傳楚共王冇寵子五人無適立祈曰當壁而拜者神所立也乃理璧于太室之庭使五人齊而入拜】圖牒斯歸何止堯門之瑞【鉤弋任身十四月生昭帝命其門曰堯母門畫周公負成王圖賜霍光令立之】若夫大孝聖人之心中庸君子之徳固以作訓生民貽風多士一日二日研覽萬㡬允文允武包羅羣藝擬兹三大【老子域中有四大天大地大道大王亦大】賔是四門厯試諸難咸熙庻績斯無得而稱也自無妄為象【謂侯景】鍾禍上京梟獍䖍劉宗社蕩墜嶙頭鐵額【蚩尤兄弟銅頭鐵額】興暴皇年封狶脩蛇行災中國靈心所宅下武其興望紫極而長號瞻丹陵而殞慟家寃將報天賜皇鳥之旗【任昉宣徳太后令白羽一麾黄馬底定黄鳥地名】國害宜誅神奉狐之籙【黄帝伐蚩尤夢西王母遣道人衣狐裘以符授之】尅李軼於河津【李軼搆殺光武兄縯光武設反間于朱鮪刺殺之】征陶謙於海岱【陶謙害魏武父嵩魏武既破吕布將移兵誅之㑹謙病死】滕公擁樹雄氣方嚴【漢王兵敗欲棄孝恵魯元滕公常收載之面擁樹乃馳】張繡交兵風神彌勇【建安三年曹操破張繡】忠誠貫于日月孝義感于冰霜如霆如雷非貔非虎前驅効命元惡斯殲【大寳三年王僧辨等平侯景傳首江陵】既挂膽於西州【姜維死時剖膽如斗大】方燃臍于東市【董卓死暴尸于市守尸吏以火炷致卓臍中以為燈】蚩尤三冢【黄帝禽殺蚩尤于涿鹿之野冢在夀張縣□鄉城中】寜謂嚴誅王莽千剸非云明罰【莽傳軍人分裂莽身支節肌骨臠分】青羌赤狄同畀豺狼黒水白題咸為京觀【左傳潘黨曰君盍收晉尸以為京觀】邦畿濟濟還見隆平宗祀愔愔方承多福自氲氳渾沌之世驪連栗陸之君卦起龍圖文因鳥跡雲師火帝非無戰陣之風堯誓湯征咸用干戈之道星躔東井時破崤潼【漢王入闗五星聚于東井】雷震南陽初平尋邑【光武起南陽破莽將王尋王邑】未有援三靈之已墜救四海之羣飛赫赫明明龔行天罰如當今之盛者也於是卿雪似盖晨映姚鄉【孝經援神契舜生於姚墟】甘露如珠朝垂原寢【永平十七年甘露降于原陵樹】芝房感徳咸出銅池【漢武帝元封二年甘泉宫産芝因作芝房歌】蓂莢伺辰無勞銀箭【堯時生蓂莢按朔望開落】重以東漸莵【郡名】西踰白狼【西南夷國名】髙栁生風扶桑銜日【髙栁邉邑名淮南子日出于暘谷拂于扶桑】莫不編名屬國歸貢鴻臚荒服來賓遐邇同福其文昭武穆跗萼也如彼天平地成功業也如此乆應旁求掌故諮詢天官斟酌繁昌【魏文帝受禪于繁昌】經營髙邑【光武即位于鄗改為髙邑】宗王啟霸非勞陽武之侯【漢宣入繼昭帝先封陽武侯】清蹕無虞何事長安之邸【文帝自代入舍長安代邸】正應揚龍旂以饗帝仰鳯扆以承天厯數在躬疇咨為讓去月二十日兼散騎常侍栁暉等至鄴伏承聖㫖謙沖為而弗宰或云洛陽未復函谷無泥【隗囂傳王元請以一一丸泥東封函谷】旋駕金陵方膺天愚謂大庭少昊非有定居漢祖殷宗皆無恒宅登封岱嶽猶署明堂【漢武帝作明堂於泰山下】巡狩章陵時行司【桓帝幸南陽孫騰詣以荆州比司建武六年改舂陵為章陵縣】何必西瞻虎踞【金陵龍蟠虎踞帝王之都】乃建王宫南望牛頭【山名】方稱天闕抑又聞之圭既錫蒼玉無陳乃棫樸之愆期非包茅之不貢雲和之瑟乆廢甘泉孤竹之管無聞方澤【周禮大司樂孤竹之管雲和之琴瑟冬日至於地上之圜丘奏之】豈不懼歟伏願陛下因百姓之心拯萬邦之命豈可逡巡固讓方求石戸之農【列子堯讓天下于石户之農】髙謝君臨徒引箕山之客【謂許由】未知上徳之不徳惟見聖人之不仁率土翹瞻蒼生何望昔蘇季張儀違鄉負俗尚復招三方以事趙請六國以尊秦况臣等顯奉皇華親承朝命珪璋特達【出禮記謂朝聘但以圭璋為瑞無幣帛也】通聘河陽貂珥雍容尋盟漳水【蘇秦約六國盟于漳水之上】加牢貶館隨世汙隆瞻望鄉闗誠均休戚但輕生不造命與時乖忝一介之行人同三危之逺擯承閒内殿事絶耿弇之恩【光武居邯郸宫晝臥耿弇請言不可罷兵光武大悦】封奏邉城私等劉琨之哭【劉琨為并州刺史上表勸進元帝】不勝區區之志謹拜表以聞
  宣示諸求官人書【天康元年遷吏部尚書陵以梁末選授多失其所於是提舉綱維綜核名實時有冒進水官諠競不已者陵乃為書宣示】
  自古吏部尚書者品藻人倫簡其才能尋其門胄逐其大小量其官爵梁元帝承侯景之凶荒王太尉【僧辨】接荆州之禍敗爾時䘮亂無復典章故使官方窮此紛雜永定之時【陳髙祖年號】聖朝草創干戈未息亦無條序府庫充虚賞賜懸乏白銀難得黄札易營權以官階代於錢絹義存撫接無計多少致令員外常侍路上比肩諮議㕘軍市中無數豈是朝章應其如此今衣冠禮樂日富年華何可猶作舊意非理望也所見諸君多踰本分猶言大屈未喻髙懐若問梁朝朱領軍异亦為卿相此不喻其本分邪此是天子所拔非闗選序梁武帝云世間人言有目色我特不目色范悌宋文帝亦云人世豈無運命毎有好官缺輒憶羊保此則清階顯職不由選也秦有車府令趙髙直至丞相漢有髙廟令田千秋亦為丞相此復可為例邪既忝衡流應須粉墨所望諸賢深明鄙意【自是人心服焉時論比之毛玠○按文章之變質文遷換日趨煩縟馬揚開其源班蔡决其波浸滛至于徐庾可云極其變而無以加矣然猶衍冇唐之世王駱燕許無非駢偶直至中葉韓栁諸公始討論六經舊文去其綺靡其返而之于質也不亦難哉姚思亷陳書稱徐陵頗變舊體緝裁巧密多有新意後人尚以為篤論而令狐徳棻作史直斥庾信滛放輕險為詞賦之罪人不知徐庾之文窮形寫態亦一時絶調風㑹實然徳棻之言過矣今于徐庾駢體多從别録特存一二首于此集以明文體之遷變有源冇流非偶然也】沈炯【字初明吴興武康人梁御史中丞原鄉侯入陳加通直散騎常侍】
  請歸養表【髙祖受禪炯以母老表請歸養詔不許文帝嗣位又表】
  臣嬰生不幸弱冠而孤母子零丁兄弟相長謹身為養仕不擇官宦成梁朝命存亂世冒危履險自死輕生妻息誅夷昆季㝠滅餘臣母子得逢興運【侯景東奔至吴郡獲炯妻虞氏子行簡並殺之炯弟携其母逃而獲免】臣母妾劉今年八十有一臣叔母妾丘七十有五臣門弟姪故自無人妾丘兒孫又乆亡冺兩家侍養惟臣一人前帝知臣之孤㷀養臣以州里不欲使頓居草萊又復矜臣温清所以一年之内再三休沐臣之屢披丹欵頻冒宸鑒非敢茍違朝廷逺離畿輦一者以年將六十湯火居心毎跪讀家書前懼後喜温枕扇席無復成童二者職居彛憲邦之司直若自虧身體何問國章前徳綢繆始許哀放【謂髙祖】内侍近臣多悉此旨正以選賢與能廣求明哲趦趄荏苒未始取才而上降戾奄至今日徳音在耳墳土遽乾悠悠昊天哀此罔極兼臣私心煎切彌廹近時慺慺之祈轉忘塵觸伏惟陛下睿哲聰明嗣興下武刑于四海此孝治寸管求天仰歸惟扆有感必應實望聖明特乞霈然申其私禮則王者之徳覃及無方矧彼翔沈孰非涵養【詔答曰省表具懐卿譽馳咸雒情深宛沛日者理切倚門言歸異域復牽時役遂乖侍養雖周生之思毎欲棄官戴禮垂文得遺從政前朝光澤四海劬勞萬機以卿才為獨歩職居専席方深委任屢屈情理朕嗣奉洪基思景業顧兹寡薄兼纒哀疚實賴賢哲同致雍熈豈便釋簡南園解紱東路當令馮親入舍荀母從官用覩朝榮不虧家理尋勑所由相迎尊累使卿公私得所並無廢也乃迎炯母飬省中】















  御選古文淵鑒巻二十六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二十七目録
  北魏
  太武帝
  辟召賢良詔
  頒制詔
  文成帝
  遣使巡行詔
  孝文帝
  條禁州牧詔
  決遣民獄詔
  復靈丘租調詔
  免租算詔
  求直言詔
  文明太后䘮服詔
  答有司卜祥日詔
  孟月廟祀詔
  徴王肅詔
  與彭城王勰書
  任城王澄
  諫髙祖幸豫州
  請修繕國學奏
  北海王詳
  定律令奏
  元暉
  論御史巡行疏
  張普恵
  與任城王澄奏記
  韓麒麟
  陳時務表
  韓顯宗
  上時事書
  孫恵蔚
  請收校典籍表
  崔光
  答宣武帝鷄異表
  災異表
  甄琛
  請弛鹽禁表
  邢巒
  再上伐梁表
  髙謙之
  請復縣令面陳舊制疏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二十七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北魏【拓跋氏奄宅幽方服勤晉室傳至道武乗後燕之衰蠶食并冀以次併呑諸國至宋文帝元嘉二十一年天下中分為南北朝國號曰魏傳十二世至孝武帝西遷分東西又厯三世自道武帝至恭帝四年凡一百七十一年】
  太武帝【諱夀姓拓跋氏明元帝長子道武帝孫】
  辟召賢良詔【延和元年】
  朕除偽平暴征討累年思得英賢緝熙治道故詔州郡搜揚隠逸進舉賢俊古之君子養志衡門徳成業就才為世使或雍容雅步三命而後至或棲棲遑遑負鼎俎而自逹【伊尹負鼎俎以滋味説湯】雖好尚不同濟時一也諸召人皆當以禮申諭任其進退何逼遣之有也此刺史守宰宣揚失旨豈復光益乃所以彰朕不徳自今以後各令鄉閭推舉守宰但宣朕虚心求賢之意既至當待以不次
  之舉隨才文武任之政事其明宣敕咸使聞知
  頒制詔【太延元年】
  操持六柄王者所以統攝平政理訟公卿之所司存勸農平賦宰民之所専急盡力三時黔首之所克濟各修其分謂之有序今更不然何以為治越職侵局有紊綱紀上無定分民知何從自今以後亡匿避難羈旅他鄉皆當歸還舊居不問前罪民相殺害牧守依法平決不聴私輒報者誅及宗族鄰伍相助與同罪州郡縣不得妄遣吏卒煩擾民庻若有發調縣宰集郷邑三老計貲定課裒多益寡九品混通不得縦富督貧避彊侵弱太守覆檢能否覈其殿最列言屬州刺史明考優劣抑退姦吏升進貞良歳盡舉課上臺牧守荷治民之任當宣揚恩化奉順憲典與國同憂直道正身肅居官次不亦善乎
  文成帝【諱濬景穆帝長子太武帝孫】
  遣使巡行詔【太安元年】
  夫為治者因宜以設官舉賢以任職故上下和平民無怨謗若官非其人姦邪在位則政教陵遲至於凋薄思明黜陟以隆治道今遣尚書穆伏真等三十人巡行州郡觀察風俗入其境農不墾殖田畆多荒則徭役不時廢於力也耆老飯蔬食少壯無衣褐則聚斂煩數匱於財也閭里空虚民多流散則綏道無方疎于恩也盗賊公行刼奪不息則威禁不設失于刑也衆謗並興大小嗟怨善人隠伏佞邪當途則為法混雜昬于政也諸如此比黜而戮之善于政者褒而賞之其有阿枉不能自申聴詣使告狀使者檢治若信清能衆所稱美誣告以求直反其罪使者受財斷察不平聴詣公車上訴其不孝父母不順尊長為吏姦暴及為盗賊各具以名上其容隠者以所匿之罪罪之
  孝文帝【諱宏獻文帝長子】
  條禁州牧詔【太和二年】
  懸爵于朝而有功者必縻其賞懸刑于市而有罪者必罹其辜斯乃古今之成典治道之實要諸州刺史牧民之官自頃以來遂各怠慢縦姦納賂背公縁私致令盗賊並興侵刼滋甚姦宄之聲屢聞朕聴朕承太平之運屬千載之期思光洪緒惟新庻績亦望藩翰羣司敷徳宣恵以助冲人共成斯美幸克已復禮思愆改過使寡昧無愧于祖宗百姓見徳于當世有司明為條禁稱朕意焉
  決遣民獄詔【太和四年】
  廷尉者天下之平民命之所懸也朕得惟刑之恤者仗獄官之稱其任也一夫不耕將或受其餒一婦不織將或受其寒今農時要月百姓肆力之秋而愚民陷罪者甚衆宜随輕重決遣以赴耕耘之業
  復靈丘租調詔【太和六年】
  靈丘郡土既褊塉又諸州路衝官私所經供費非一往年巡行見其勞悴可復民租調十五年【是月又復七州租常調詔曰蕭道成逆亂江淮戎旗頻舉七州之兵既有征運之勞深乖輕徭之義朕甚愍之其復常調三年】
  免租算詔【太和六年】
  朕以寡薄政缺平和不能仰緝緯象蠲兹六沴去秋淫雨洪水為災百姓嗷然朕用嗟愍故遣使者循方賑恤而牧守不思利民之道期於取辦愛毛反裘甚無謂也【魏文侯見反裘負芻者問其故曰愛其毛文侯曰汝不知皮盡而毛何所附】今課督未入及將來租算一以丐之有司勉加勸課以要來穰稱朕意焉
  求直言詔【太和八年】
  帝業至重非廣詢無以致治王務至繁非博採無以興功先王知其如此故虚已以求過明恕以思咎是以諌鼓置於堯世謗木立于舜庭用能耳目四達庶類咸寜朕承累聖之洪基屬千載之昌運每布遐風景行前式承明之初班下内外聴人各盡規以補其闕中㫖雖宣允稱者少故變時法逺遵古典班制俸禄改更刑書寛猛未允人或異議思言者莫由申情求諫者無因自逹故令上明不周下情壅塞今制百辟卿士工商吏民各上便宜利民益治損化傷政直言極諌勿有所隠務令辭無煩華理從簡實朕將親覽以知世事之要使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為戒
  文明太后䘮服詔【魏氏䘮禮悉依漢魏既公除太和十四年文明太后崩太尉丕等請依成制帝别問尚書㳺明根髙閭等曰聖人制卒哭之禮授練之變皆奪情以漸今則旬日之間言及即吉特成傷理對曰臣等伏尋金冊遺旨踰月而而即吉故于卜之初奏練除之事帝曰竊尋金冊之旨所以令早即吉者慮廢絶政事故也羣公所請其志亦然朕今不敢闇黙不言以荒庶政唯欲裒麻廢吉禮朔望盡哀誠情在可許故専欲行之髙閭曰陛下既不除服于上臣等獨除服于下則為臣之道不足又親御衰麻復聴朝政吉凶事雜臣竊為疑帝曰先后撫念羣下卿等哀慕猶不忍除奈何令朕獨忍之于至親乎今朕逼于遺冊唯望至期雖不盡禮藴結差申羣臣各以親疎貴賤逺近為除服之差庶㡬稍近于古易行于今羣臣又言春秋烝嘗事難廢闕帝曰自先朝以以來恒有司行事朕賴䝉慈訓常親致敬今昊天降罰人神䘮恃想宗廟之靈亦輟歆祀脱行饗薦恐乖㝠旨李彪曰今雖治化清晏然江南冇未賔之吴漠北冇不臣之虜是以臣等猶懐不虞之慮帝曰魯公帶經從戎晉侯墨衰敗敵聖賢所許如有不虞雖越紼無嫌而况衰麻乎豈可于晏安之辰豫念軍旅之事以廢䘮杞哉古人有諒隂終䘮者若不許服衰服則當除衰拱黙委政冢宰二事之中唯公卿所擇㳺明根曰淵黙不言則大政將曠仰順聖心請從哀服太尉丕曰臣與尉元厯事五帝魏家故事大諱之後三月必迎神于西禳惡於北具行吉禮自皇始以來未之或改帝曰若能以道事神不迎自至苟失仁義雖迎不來此乃平日所不當行况居䘮乎朕在不言之地不應如此喋喋但公卿執奪朕情遂成往復追用悲絶遂號慟羣官亦哭而辭出帝遂下詔】
  公卿屢上啟事依據金冊遺㫖中代成式求過即吉朕仰惟恩重不勝罔極之痛思遵逺古終三年之禮比見羣官具論所懐今依禮既虞卒哭尅此月二十日受服以葛易麻既衰服在上公卿不得獨釋於下故於朕之授服變服從練以下復為節降斷度今古以情制哀但取遺旨速除之一節粗申臣子哀慕之深情欲令百官同知此意故用宣示便及變禮哀痛彌深
  答有司卜祥日詔【太和十五年九月有司上言求卜祥月帝下詔】
  便及此期覽已摧絶敬祭卜祥乃古之成典後世失其義筮曰永吉既乖敬事之志又違永慕之心今將屈禮厲衆不訪龜兆已企及此晦寜敢重違冊旨以異羣議尋惟永往言増崩裂
  孟月廟祀詔【太和十六年】
  夫四時享祀人子常道然祭薦之禮貴賤不同故有邑之君祀以首時無田之士薦以仲月况七廟之重而用中節者哉自頃烝嘗之禮頗違舊義今將仰遵逺式以此孟月犆礿於太廟【王制天子犆礿犆特同言春礿各于其廟不合祭也】但朝典初改衆務殷凑無遑齋潔遂及于今又接神饗祖必須擇日今禮律未宣有司或不知此可敕太常令尅日以間
  徴王肅詔【肅為豫州刺史善于撫綏治有聲稱髙祖手詔徴入朝】
  不見君子中心如醉一日三歳我勞如何飾館華林拂席相待卿欲以何日發汝墳也故復此勑
  與彭城王勰書【勰除中書監髙祖至豫州為家人書于勰令専主宗制糾舉非違】
  教風密㣲禮政嚴嚴若不深心日勸何以敬諸毎欲立一宗師肅我元族汝親則宸極位乃中監風標才器實足師範屢有口敕仍執冲遜難違清挹荏苒至今宗制之重捨汝誰寄便委以宗儀責成汝躬有不遵教典隨事以聞吾别肅治之若宗室有愆隠而不舉鍾罰汝躬綱維相厲庶有勸改吾朝聞夕逝不為恨也
  任城王澄【字道鎮父康王雲北魏景穆皇帝子也澄襲封厯輔世宗肅宗遷司空侍中尚書令】
  諫髙祖幸豫州【齊雍州刺史曹虎請以襄陽内附帝引羣臣議之澄上諫】
  降問若審應冇表質而使人一返静無音問其詐也可見今代遷之衆人懐戀本細累相擕始就洛邑居無一椽之室家闕甔石之儲【齊人名小甕為甔甔受二石○甔都濫反】而使怨苦即戎泣當白刃恐非歌舞之師也【武王伐紂前歌後舞】今兹區宇初構又東作將起乃百堵皆興俶載南畆之時【百堵皆興謂新遷亡人當作室也俶載南畆謂入春當 東作也二語皆詩語也俶始也○昌六反】宜寛彼逋誅恵此民庻且三軍已援無稽赴接茍其頴實【頴禾實繁而垂末也】力足納撫待剋平襄沔然後動駕今無故勞涉空為往返恐挫損天威更成賊膽願上覽盤庚始遷之艱難【盤庚將遷殷民不樂遷作盤庚】下矜詩人由庚之至詠【由庚小雅篇名言萬物得由其道也】輯寜新邑恵康億兆
  請修繕國學奏
  臣㕘訓先朝藉規有日前言舊軌頗亦聞之又昔在恒代親習皇宗熟觀秘序庭無闕日臣毎侍坐先帝未常不以書典在懐禮經為事周旋之則不輟于時自鳯舉中京方隆禮教宗室之範毎䝉委及四門之選負荷銓量自先皇升遐未遑修述學宫虚荷四門之名宗人有闕四時之業青衿之緒于兹將廢臣毎惟其事竊所傷懐伏惟聖畧宏逺四方罕務晏安之辰于是乎在何為太平之世而令子衿之歎興焉聖明之曰而使宗人之訓闕焉愚謂可勑有司修復皇宗之學開闢四門之教使將落之族日就月將【表上詔曰胄子崇業自古盛典國均之訓無應乆廢尚書更可量宜修立】
  北海王詳【字季豫獻文皇帝子太和九年封厯侍中録尚書事太司徒】
  定律令奏
  竊惟姦刼難除為蠧日乆羣盗作患有國攸病故五刑為用猶陷觸網之誅道㡬勝殘寜息狗竊之響是以班制垂式名為治本整綱提目政之大要謹尋奪禄事條班已周嵗然京邑尹令善惡易聞邊州逺守或難聴審皆上下同情迭相掩沒設有賊發隠而不言或以刼為偷或掲掠成盗更令賊發難知攘竊惟甚臣等参議若依制削奪則縣無期月之宰附條貶黜郡靡歳稔之守此制必行所謂法令滋章盗賊多有昔黄【霸】龔【遂】變風不由削禄張【敞】趙【廣漢】稱美豈憚貶退然綏導之體得失在人乃可重選慎官依律劾禁不宜輕更法令削黜羣司今請改制條還附律處其厲已公清賞有常典風謡黷賄案為考第
  元暉【字景襲父城陽公忠昭成皇帝五世孫也肅宗徴為尚書左僕射諡文憲】
  論御史巡行疏
  臣聞治人之本實委牧守之官得其才則政平物理失其人則訟興怨結自非察訪善惡明加貶賞將何以黜彼貪怠陟此清勤也竊以大使巡省必廣迎送之費御史馳糾頗囘威濫之刑且蹔爾往還理不委悉縦有簡舉良未平當愚謂宜令三司八座侍中黄門各布耳目外訪州鎮牧將治人守令能不若徳教有方清白獨著宜以名聞即加褒陟若治績無效貪暴逺聞亦便示牒登加貶退如此則不出庭户坐知四方端委垂拱明賞審罰矣又御史之職鷹鸇是任必逞爪牙有所噬搏若選後生年少血氣方剛者恐其輕肆勁直傷物處廣愚謂宜簡宿官經事忠良平慎者為之
  張普恵【字洪賑常山九門人任城王澄啓為鎭南大將軍開府主簿尋領右將軍凉州刺史】與任城王澄奏記【澄功哀在身欲于七月七日集㑹文武北園馬射因奏記】
  竊聞三殺九親别疎昵之敘五服六術等衰麻之心皆因事飾情不易之道者也然則莫大之痛深于終身之外書策之哀除於䘮紀之内外者不可無節故斷以三年内者不可遂除故敦以日月禮大練之日鼓素琴盖推以即吉也小功以上非虞祔練除不沐浴此拘之以制也曽子問曰相識有䘮服可以與于祭乎孔子曰緦不祭䘮何助于人祭既不與疑無宴食之道又曰廢䘮服可以與于饋奠之事乎子曰脱衰與奠非禮也注云為其忘哀疾愚謂除䘮之始不與饋奠小功之内其可觀射乎雜記云大功以下既適人人食之其黨也食之非黨也不食食猶擇人于射為惑伏見明教立射㑹之限將以二七令辰集城中文武肆武藝于北園行揖讓于中否時非大閲之秋景涉妨農之節國家縞禫甫除殿下功衰仍襲釋而為樂以訓百姓便是易先王之典教忘哀戚之情恐非所以昭令徳視子孫者也按射儀射者以禮樂為本忘而從事不可謂禮鐘鼓弗設不可謂樂捨此二者何用射為又七日之戲令制無之班勞所施慮違事體庫府空虚宜待新調二三之趣停之為便乞至九月備飾盡行然後奏貍首之章【周禮凡射諸侯以貍首為節】宣矍相之令【孔子射于矍相之國】聲軒懸建雲鉦神民忻暢于斯時也伏惟慈明逺被萬民是望舉動所書發言唯則願更廣訪賜垂曲採昭其管見之心恕其讜言之責則芻蕘無遺歌輿人有獻誦矣
  韓麒麟【昌黎棘城人冠軍將軍齊州刺史】
  陳時務表【太和十一年京都大饑麒麟上表】
  古先哲王經國立治積儲九稔謂之太平故躬籍千畆以厲百姓用能衣食滋茂禮教興行逮于中代亦崇斯業入粟者與斬敵同爵力田者與孝悌均賞實百王之常軌為治之所先今京師民庻不田者多逰食之口三分居二盖一夫不耕或受其饑况于今者動以萬計故頃年山東遭水而民有餒終今秋京都遇旱糓價踊貴實由農人不勸素無儲積故也伏惟陛下天縦欽明道髙三五昧旦憂勤思恤民敝雖帝虞一日萬㡬周文昃不暇食蔑以為喻上垂覆載之澤下有凍餒之人皆由有司不為明制長吏不恤其本自承平日乆豐穰積年競相矜誇遂成侈俗車服第宅奢僣無限䘮婚娶為費實多貴富之家童妾袨服工商之族玉食錦裘農夫餔糟糠蠺婦乏裋褐故令耕者曰少田有荒蕪榖帛罄於府庫貨寳盈於市里家食匱於室麗服溢於路饑寒之本實在于斯愚謂凡珍玩之物皆宜禁斷吉凶之禮備為格式令貴賤有别民歸朴素制天下男女計口受田宰司四時巡行臺使歳一按檢勤相勸課嚴加賞罰數年之中必有盈贍雖遇災凶免于流亡矣往年校比戸貫租賦輕少臣所統齊州租粟纔可給俸畧無入倉雖於民為利而不可長乆脱有戎事或遭天災恐供給之方無所取濟可減絹布以益榖租年豐多積歳儉出賑所謂私民之榖寄積于官官有宿積則民無荒年矣韓顯宗【字茂親麒麟子太和初舉秀才對䇿甲科除著作佐郎兼中書侍郎厯廣陽王諮議參軍】
  上時事書【孝文既定遷都顯宗上書】
  竊聞輿駕今夏若不巡三齊當幸中山竊以為非計也何者當今徭役宜早息洛京宜速成省費則徭役可簡并功則洛京易就往冬輿駕停鄴是閒隙之時猶編户供奉勞費為劇聖鑒矜愍優旨殷勤爵浹髙年賚周鰥寡雖賑普霑今猶恐來夏菜色况三農要時六軍雲㑹其所損業實為不少雖調斂輕省未足稱勞然大駕親臨誰敢寜息往來承奉紛紛道路田蠺暫廢則將來無資此國之深憂也且向炎暑而六軍暴露恐生癘疫此可憂之大者也願輿駕早還北京以省諸州供帳之費并功専力以營洛邑則南州免雜徭之煩北鄙息分析之歎洛京可以時就遷者僉爾如歸又自古聖帝必以儉約為美亂主必以奢侈貽患仰惟先朝皆卑宫室而致力于經畧故能基宇開廣業祚隆泰今洛陽基址魏明帝所營取譏前代伏願陛下損之又損頃來北都富室競以第宅相尚今因遷徙宜申禁約令貴賤有檢無得踰制端廣衢路通利溝渠使寺署有别四民異居永垂百世不刋之範則天下幸甚矣竊聞輿駕還洛陽輕將數千騎臣甚為陛下不取也夫千金之子猶不坐垂堂况萬乗之尊富有四海乎警蹕于闈闥之内者豈以為儀容而已盖以戒不虞也清道而後行尚恐銜橜之或失况履涉山河而不加三思哉此愚臣之所以悚息伏願少垂察省又進賢求財百王之所先也前代取士必先正名故有賢良方正之稱今之州郡貢察徒有秀孝之名而無秀孝之實而朝廷但檢其門望不復彈坐如此則可令别貢門望以叙士人何假冒秀孝之名也夫門望者是其父祖之遺烈亦何益于皇家益于時者賢才而已茍有其才雖屠釣奴虜之儔聖皇不耻以為臣茍非其才雖三后之自墜於皂矣是以大才受大官小才受小官各稱其所以致雍熙議者或云今世等無竒才不若取士於門此亦失矣豈可以世無周邵便廢宰相而不治哉但當校其有寸長銖重者即先叙之則賢才無遺矣又帝皇所以居尊以御下者威也兆庻所以徙惡而從善者法也是以有國有家必以刑法為治生民之命于是而在有罪必罰罰必當辜則雖箠撻之刑而人莫敢犯也有制不行人得僥倖則雖参夷之誅不足以肅自太和以來【孝文年號】多坐盗弃市而逺近肅清由此言之止姦在於防檢不在嚴刑也今州郡牧守邀當時之名行一切之法臺閣百官亦咸以深酷為無私以仁恕為容盗迭相敦厲遂成風俗陛下居九重之内視人如赤子百司分萬務之要遇下如仇讐是則堯舜止一人而桀紂以千百和氣不至盖由於此書曰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臯陶謨】實宜敕示百寮以恵元元之命又伏見洛京之制居民以官位相從不依俗類然官位非常有朝榮而夕悴則衣冠淪於厮豎之邑臧獲騰於膏腴之里物之顛倒或至于斯古之聖王必令四民異居者欲其業定而志専業定則不偽志専則不滛故耳目所習不督而就父兄之教不肅而成仰惟太祖道武皇帝創基撥亂日不假給然猶分别士庻不令雜居伎作屠沽各有攸處但不設科禁賣買任情販貴易賤錯居混雜假令一處彈筝吹笛緩舞長歌一處嚴師苦訓誦詩講禮宜令童齓任意所從其走赴舞堂者萬數往就學館者無一此則伎作不可雜居士人不宜異處之明騐也故孔父云里仁之美孟母三徙之訓賢聖明誨若此之重今令伎作家習士人風禮則百年難成令士人兒童效伎作容態則一朝可得是以士人同處則禮教易興伎作雜居則風俗難改朝廷毎選舉人士則校其一婚一宦以為升降何其密也至與開伎作宦途其與膏粱華望接閤連甍何其畧也此愚臣之所惑今稽古建極光宅中區凡所徙居皆是公地分别伎作在于一言有何為疑而闕盛美【書上孝文善之嘗謂顯宗及程靈虬曰著作之任國書是司卿等之文朕自委悉中省之品卿等所聞若欲取况古人左馬之徒固自遼濶若求之當世文學之能卿等應推崔孝伯】
  孫恵蔚【字叔炳武邑武遂人國子祭酒秘書監平東將軍濟州刺史光祿大夫】請收校典籍表【恵蔚世宗初自冗從僕射遷秘書丞既入東見典籍未周乃上疏】
  臣聞聖皇之御世也必幽賛人經參天貳地憲章典故述遵鴻猷故易曰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賁卦彖辭】然則六經百氏圖書秘籍乃承天之正術治人之貞範是以温柔疏逺詩書之教恭儉易良禮樂之道爻彖以精㣲為神春秋以屬辭為化故大訓炳於東序藝文光于麟閣斯實太平之樞宗勝殘之要道有國之靈基帝王之盛業安上靖民敦風美俗其在兹乎及秦棄學術禮樂冺絶漢興求訪典文載舉先王遺訓燦然復存暨光武撥亂日不暇給而入洛之書二千餘兩魏晉之世猶重典墳收亡聚逸九流咸備觀其鳩閲史篇訪購經論紙竹所載畧盡無遺臣學闕通儒思不及逺徒循章句片義無立而慈造曲覃厠班秘省忝官承乏唯書是司而觀閣舊典先無定目新故雜糅首尾不全有者累帙數十無者曠年不寫或篇第禠落始末淪殘或文壊字誤謬爛相屬篇目雖多全定者少臣今依前丞臣盧昶所撰甲乙新録欲裨殘補闕損併有無校練句讀以為定本次第均寫永為常式其省先無本者廣加推尋搜求令足然經紀浩博諸子紛綸部秩既多章篇紕繆當非一二校書嵗月可了今求令四門博士及在京儒生四十人在秘書省専精校考参定字義如䝉聴許則典文允正羣書大集
  崔光【一名孝伯字長仁東清河鄃人厯官至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
  答宣武帝鷄異表【正始元年夏典事史元顯獻四足四翼鷄光時為太常卿詔以問光光表答】
  臣謹案漢書五行志宣帝黄龍元年未央殿路軨中䳄鷄化為雄毛變而不鳴不將無距【輅軨廏名將謂率領其羣也距鷄附足骨鬬則用之】元帝初元中丞相府史家䳄鷄伏子漸化為雄冠距鳴將永光中有獻雄鷄生角劉向以為鷄者小畜主司時起居小臣執事為政之象也言小人將乗君之威以害政事猶石顯也竟寜元年石顯伏辜此其效也靈帝光和元年南宫寺䳄鷄欲化為雄一身毛皆似雄但頭冠尚未變詔以問議郎蔡邕對曰貌之不恭則有鷄禍臣竊推之頭為元首人君之象也今鷄一身已變未至于頭而上知之是將有其事而不遂成之象也若應之不精頭無所改頭冠或成為患滋大是後張角作亂稱黄巾賊遂破壊四方疲于賦役民多叛者上不改政遂至天下大亂今之鷄狀雖與漢不同而其應頗相類矣向邕並博達之士考物驗事信而有證誠可畏也臣以邕言推之翅足衆多亦羣下相扇助之象雛而未大脚羽差小亦其勢尚㣲易制御也臣聞災異之見皆所以示吉凶明君覩之而懼乃能招福闇主視之彌慢所用致禍詩書春秋秦漢之事多矣此陛下所觀者也今或有自賤而貴闗預政事殆亦前代君房之匹【君房石顯字】比者南境死亡千計白骨横野存有酷恨之痛殁為怨傷之魂義陽屯師盛夏未返荆蠻狡猾征人淹次東州轉輸往多無還百姓困窮絞縊以殞北方霜降蠺婦輟事羣生憔悴莫甚于今此亦賈誼哭歎谷永切諌之時【史稱谷永善言災異所上四十餘事】司宼行戮君為之不舉陛下為民父母所宜矜恤國重戎戰用兵猶火内外怨敝易以亂離陛下縦欲忽天下豈不仰念太祖取之艱難先帝經營劬勞也誠願陛下留聰明之鑒警天地之意禮處左右節其貴越往者鄧通董賢之盛愛之正所以害之又躬饗加罕宴宗或闕時應親肅郊廟延敬諸父檢訪四方務加休息爰發慈旨撫賑貧瘼簡廢山池減撤聲飲晝存正道夜以安身博采芻蕘進賢黜佞則兆庻幸甚妖弭慶進禎祥集矣【表上世宗大悦後數日而茹皓等並以罪伏法于是禮光愈重】
  災異表【正始二年八月】
  去二十八日有物出于太極之西序勑以示臣臣接其形即莊子所謂蒸成菌者也【菌地蕈之小者】又云朝菌不終晦朔雍門周所稱磨蕭斧而伐朝菌皆指言蒸氣鬰長非有根種柔脆之質凋殞速易不延旬月無擬斧斤又多生墟落穢濕之地罕起殿堂髙華之所今極宇崇麗霜霰弗加霑濡不及而兹菌歘搆厥狀扶疎誠足異也夫野木生朝野鳥入廟古人以為敗亡之徴然懼災修徳者咸致休慶所謂家利而怪先國興而妖豫是故桑穀拱庭太戊以昌【太戊時冇祥桑穀共生于朝一暮大拱太戊懼而修徳殷道復興】雊雉集鼎武丁用熙【武丁祭成湯冇雉升鼎耳而雊武丁修政行徳天下咸驩】自此䲭鵲巢于廟殿梟鵩鳴于宫寢菌生賔階軒坐之正準諸往記信可為誡且東南未静兵革不息郊甸之内大旱跨時民勞物瘁莫此之甚承天子育者所宜矜恤伏願陛下追殷二宗感變之意側躬聳誠惟新聖道節夜飲之忻彊朝御之膳養方冨之年保金玉之性則魏祚可以永隆皇夀等於山岳
  甄琛【字思伯中山無極人侍中車騎將軍時進】
  請弛鹽禁表
  王者道同天壤施齊造化濟時拯物為民父母故年榖不登為民祈祀乾坤所恵天子順之山川秘利天子通之茍邑生民損躬無吝如或所聚惟為賑恤是以月令稱山林藪澤有能取蔬食禽獸者皆野虞教導之其迭相侵奪者罪之無赦此明導民而弗禁通有無以相濟也周禮雖有川澤之禁正所以防其殘盡必令取之有時斯所謂障䕶雖在公更所以為民守之耳且一家之長恵及子孫一運之君澤周天下皆所以厚其所養以為國家之冨未有尊居父母而醯醢是吝富有萬品而一物是規今者天為黔首生鹽國與黔首障䕶假獲其利是猶富専口齗不及四體也且天下夫婦歳貢粟帛四海之有備奉一人軍國之資取給百姓天子亦何患乎貧而茍禁一池也古之王者世有其民或水火以濟其用或巢宇以誨其居或教農以去其饑或訓衣以除其敝故周詩稱教之誨之飲之食之皆所以撫覆導養為之求利者也臣性昧知理識無逺尚毎觀上古愛民之迹時讀中葉驟税之書未嘗不歎彼逺大惜此近狹今偽相承仍崇闗之税大魏恢博唯受榖帛之輸是使逺方聞者罔不歌徳昔亶父以棄寳得民【亶父周太王名】碩䑕以受財失衆【詩魏風篇名刺重歛也】君王之義宜其髙矣魏之簡税恵實逺矣語稱出内之吝有司之福施恵之難人君之禍夫以府藏之物猶以不施而為災况府外之利而可吝之于黔首且善蔵者蔵于民不善蔵者蔵于府蔵于民者民欣而君富蔵于府者國怨而民貧國怨則示化有虧民貧則君無所取願弛兹鹽禁使沛然逺及依周禮置川衡之法使之監導而已【詔付入座議司徒彭城王勰尚書邢巒等奏先朝商校大小與復鹽禁自行以來典司多怠出入之間事不如法遂令細民嗟怨商販輕議此乃用之者無方非興之者冇謬今而罷之懼失前旨詔曰司鹽之税乃自古通典然興制利下代或不同茍可以冨民益化唯理所在甄琛之表實所謂助政毗治者也可從其前計使公私並冝川利無壅尚書嚴為禁豪彊之制也】
  邢巒【字洪賔河間鄚人仕魏累官至散騎常侍征南將軍遷殿中尚書加撫軍將軍】再上伐梁表【時梁師進侵徐兖巒率兵敗走之正始三年詔巒乗勝進取巒上表宜蓄力待穖詔催進軍巒义表曰】
  蕭衍侵境乆勞王師今者奔走實除邉患【巒破梁將桓和藍懐恭等平徐兖二州】斯由靈賛皇魏天敗宼豎非臣等弱劣所能尅勝若臣之愚見今正宜修復邉鎮俟之後動且蕭衍尚在凶身未除螳螂之志何能自息唯應廣備以待其來不宜勞師逺入自取疲困今中山進軍鍾離實所未解【中山王英敗梁軍于淮南臨川王宏等棄梁城東走英進攻鍾離】若能為得失之計【謂或得或失不可必】不顧萬全直襲廣陵入其内地出其不備或未可知正欲屯兵蕭密餘軍猶自在彼欲言無糧運船復至而欲以八十日糧圖城者臣未之前聞【英期以八十日糧取鍾離故巒云然】且廣陵任城可為前戒【正始元年任城王澄攻鍾離㑹大兩淮水暴漲澄引還夀陽狼狽失亡四千人】豈容今者復欲同之今若往也彼牢城自守不與人戰城壍水深非可填塞空坐至春則士自敝苦遣臣赴彼糧何以致夏來之兵不齎冬服脱遇冰雪取濟何方臣寜荷怯懦不進之責不受敗損空行之罪鐘離天險朝貴所具【謂朝之貴臣所具知】若有内應則所不知如其無也必無尅状若其不復其辱如何若信臣言也願賜臣停若謂臣難行求囘臣所領兵統悉付中山任其處分臣求單騎随逐東西且俗諺云耕則問田奴絹則問織婢臣雖不武忝備征將前宜可否頗實知之臣既謂難何容强遣【遂召巒還更命鎮東將軍蕭寳寅與英共圍鍾離明年寳寅英自鍾離敗還除名為民】
  髙謙之【字道讓渤海蓚人鑄錢都将長史】
  請復縣令面陳舊制疏【謙之為河隂令有能名舊制畿縣令得面陳得夫時佞幸之徒奏罷之乃上疏】
  臣以無庸謬宰神邑實思奉法不撓稱是官方酬朝廷無貲之恩盡人臣守器之節但豪家支屬戚里親媾縲紲所及舉目多是皆有盗憎之色咸起怨上之心【盗憎主人民怨其上見金人銘】縣令輕弱何能克濟先帝昔發明詔得使面陳所懷臣亡父先臣崇之爲洛陽令常得入奏是非所以朝貴斂手無敢干政近日以來此制遂寢致使神宰威輕下情不達今二聖逺遵堯舜憲章髙祖愚臣亦望策其駑蹇少立功名乞新舊典更明徃制庻姦豪知禁頗自屏心【肅宗詔報曰此啟深㑹朕意付外量聞】






  御選古文淵鑒巻二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二十八目録
  北齊
  邢邵
  請建明堂太學疏
  杜弼
  為東魏移梁朝檄
  北周
  武帝
  停徵發詔
  毁露寢諸殿詔
  報于謹詔
  于謹為三老詔
  蘇綽
  為周太祖作六條詔書
  庾信
  賀平鄴都表
  功臣不死王事請門襲封表
  隋
  文帝
  辭封禪詔
  正樂詔
  與元諧勑
  賜髙麗王湯璽書
  牛
  請開獻書之路表
  李諤
  論文體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二十八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北齊【拓跋氏衰爾朱擅命髙歡援立孝武君臣復相猜貳遂逼孝武入關更立孝静帝歡子太原公洋受禪國號曰齊傳六世自文宣帝至幼主承光元年凡二十九年】
  邢邵【字子才河間鄭人文雅有才思仕魏歴衞將軍國子祭酒入齊授特進】請建明堂太學疏【魏書通鑑皆載此疏乃孝明皇帝時李崇建言北齊書北史邢邵傳皆以為楊愔與魏收及邵奏請置學及修立明堂有靈太后答令曰配饗大禮為國之本比以戎馬在郊未遑修繕今四表晏寜當敕有司别議經始按邵傳永安初遷中書侍郎爾朱兆入洛與愔避地嵩髙普泰中始復官於朝愔傳永安初拜通直散騎侍郎年纔十八時靈太后已被害矣邵文筆甚美少時即為洛中貴人作表當是李崇屬邵具稿而史誤載也今定為邵作而姑闕疑云】
  臣聞世室明堂顯於周夏二黌兩學盛自虞殷所以宗配上帝以著莫大之嚴宣布下土以彰則天之軌養黄髪以詢格言育青襟而敷典式用能享國久長風徽萬
  祀者也爰暨亡秦改革其道坑儒滅學以蔽黔首故九服分崩祚終二世炎漢勃興更修儒術故西京有六學之美東都有三本之盛逮自魏晉撥亂相因兵革之中學校不絶仰惟髙祖孝文皇帝禀聖自天道鏡古今列校序於鄉黨敦詩書於郡國但經始事殷戎軒屢駕未遑多就弓劒弗追世宗統厯聿遵先緒永平之中大興板築續以水旱戎馬生郊雖逮為山還停一簣而明堂禮樂之本乃鬱荆棘之林膠序徳義之基空盈牧豎之跡城隍嚴固之重闕磚石之工墉堞顯望之要少樓榭之飾加以風雨稍侵漸致虧墜非所謂追隆堂構儀刑萬國者也伏聞朝議以髙祖大造區夏道侔姬文擬祀明堂式配上帝今若基宇不修仍同丘畎即使髙皇神享闕於國陽宗祀之典有聲無實此臣子所以匪寜億兆所以失望也臣又聞官方授能所以任事事既任矣酬之以禄如是上無曠官之譏下絶尸素之謗今國子雖有學官之名而無教授之實何異兎絲燕麥南箕北斗哉【兎絲不可以供織燕麥不可以為糧南箕不可簸揚北斗不可挹酒漿皆謂有名無實也】昔劉向有言王者宜興辟雍陳禮樂以風教天下夫禮樂所以養人刑法所以殺人而有司勤勤請定刑法至於禮樂則曰未敢是則敢於殺人不敢於養人也臣以為當今四海清平九服寜晏經國要重理應先營脱復稽延則劉向之言徵矣但事不兩興須有進退以臣愚量宜罷尚方雕靡之作頗省永寜土木之功并減瑶光材瓦之力兼分石窟鐫琢之勞及諸事役非急者【初魏世宗作瑶光寺未就肅宗明皇帝即位胡大后臨朝稱制又作永寜寺皆在宫側又作石窟寺於伊闕口皆極土木之美】三時農隙修此數條使辟雍之禮蔚爾而復興諷誦之音煥然而更作美榭髙墉嚴壯於外槐宫棘宇顯麗於中速發明令重遵鄉飲敦進郡學精課經業如此則元凱可得之於上序游夏可致之於下國豈不休歟
  杜弼【字輔中山曲陽人仕魏為衛將軍封定陽縣侯齊受禪封長安縣伯除膠州刺史】為東魏移梁朝檄【寒山之敗郭鳯退保潼州慕容紹宗進圍之十二月朔鳳棄城走魏使軍司弼作檄】
  皇家垂統光配彼天唯彼吳越獨阻聲教元首懷止戈之心上宰薄兵車之命【元首謂東魏主上宰謂高歡】遂解縶南冠【左傳晉侯觀於軍府見鍾儀南冠而縶】喻以好睦【大同三年梁初與東魏通和○好呼到翻下同】雖嘉謀長算爰自我始罷戰息民彼獲其利侯景豎子自生猜貳逺託關隴依憑姦偽逆主定君臣之分偽相結兄弟之親【謂侯景先降西魏也○分扶問翻】豈曰無恩終成難養俄而易慮親尋干戈釁暴惡盈側首無託【謂侯景不見容於西魏也】以金陵逋逃之藪江南流寓之地甘辭卑禮進孰圖身【進軟孰之辭於梁以為容身之圖孰古熟字】詭言浮說抑可知矣而偽朝大小幸災忘義主荒於上臣蔽於下連結姦惡斷絶隣好徵兵保境縱盗侵國盖物無定方事無定勢或乗利而受害或因得而更失是以吳侵齊境遂致勾踐之師【左傳吳敗齊於艾陵越子勾踐乗虚伐吳獲其太子遂入吳】趙納韓地終有長平之役【史記韓上黨守以十七邑入趙趙受之秦破趙長平遂圍邯鄲】矧以鞭撻疲民侵軼徐部築壘擁川舍舟徼利【軼徒結反又音逸擁當作壅舍讀曰捨徼一遥翻】是以援枹秉麾之將拔距投石之士【拔距者有人連坐相把據地以為堅而能拔取之投石者以石投人皆言其勇也○援於元翻枹音膚】含怒作色如赴私讐彼連營擁衆依山傍水舉螳蜋之斧被蛣蜣之甲【螳蜋有斧蟲也兖人謂之拒斧蛣蜣蜣蜋也翼在甲下故以喻甲言梁兵之輕弱也○蛣音詰】當窮轍以待輪【古語螳蜋怒臂以當車轍】坐積薪而燎及鋒刃纔交塵埃且接已亡㦸棄戈土崩瓦解掬指舟中衿甲鼓下【左傳晉楚戰於邲晉中軍與下軍争舟舟中之指可掬也又晉伐齊齊師夜遁殖綽郭最皆衿甲面縛坐於中軍之鼓下○衿其鴆翻】同宗異姓縲紲相望曲直既殊彊弱不等獲一人而失一國見黄雀而忘深穽智者所不為仁者所不向誠既往之難逮猶將來之可追侯景以鄙俚之夫遭風雲之㑹位班三事邑啟萬家揣身量分久當止足而周章向背離披不已夫豈徒然意亦可見彼乃授之以利器誨之以謾藏【老子國之利器不可以授人易慢藏誨盜○藏狙浪翻】使其勢得容姦時堪乗便今見南風不競天亡有徵老賊姦謀將復作矣然推堅彊者難為功【推吐雷翻】摧枯朽者易為力計其雖非孫吳猛將燕趙精兵猶是久涉行陳曾習軍旅豈同剽輕之師不比危脆之衆拒此則作氣不足攻彼則為勢有餘cq=290終恐尾大於身踵麤於股倔彊不掉【彊其兩翻】很戾難馴呼之則反速而釁小不徵則叛遲而禍大㑹應遥望廷尉不肯為臣【晉書蘇峻傳吾寜山頭望廷尉不能廷尉望山頭】自據淮南亦欲稱帝【史記黥布列傳欲為帝耳】但恐楚國亡猨禍延林木【淮南子楚王亡其猿而林木為之殘】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風俗通有池仲魚城門失大仲魚燒死】横使江淮士子荆揚人物死亡矢石之下夭折霧露之中彼梁主者操行無聞輕險有素射雀論功盪舟稱力【國語晉平公射鷃不死使豎襄搏之鷃雀也論語夏盪舟】年既老矣耄又及之政散民流禮崩樂壞加以用舍乖方廢立失所【用舍乖方謂免周捨責顧琛用朱异廢立失所謂不立世適孫乃立太子綱也】矯情動俗飾智驚愚毒螫滿懷妄敦戒業躁競盈胷謬治清浄【螫音釋治直之翻】災異降於上怨讟興於下人人厭苦家家思亂履霜有漸堅冰且至【易履霜堅冰至】傳險躁之風俗任輕薄之子孫朋黨路開兵權在外必將禍生骨肉舋起腹心彊弩衝城長戈指闕徒探雀鷇無救府藏之虚【史記趙武靈王為肥義所圍探雀鷇食之○藏徂浪翻】空請熊蹯詎延晷刻之命【左傳楚世子商臣圍其父成王王請食熊蹯而死不許乃縊○蹯音煩】外崩中潰今實其時鷸蚌相持我乗其弊【戰國策蚌方出曝而鷸啄其肉蚌合而拑其喙兩者不肯相捨漁父得而并禽之】方使駿騎追風精甲輝日四七並列【漢光武二十八將贊授鉞四七】百萬為羣以轉石之形【孫子善戰人之勢如轉圓石於千仞之山】為破竹之勢當使鍾山渡江青盖入洛荆棘生於建業之宮麋鹿遊於姑蘇之館【三國志孫皓傳青盖入洛陽漢書淮南王安隂有邪謀伍被諫曰昔子胥諫吳王曰臣今見麋鹿遊姑蘇之臺也今臣亦見宮中將生荆棘露霑衣也】但恐革車之所轥轢【轥力刃翻轢來各翻】劒騎之所蹂踐杞梓於焉傾折竹箭以此摧殘【杞梓竹箭東南嘉産○蹂人九翻】若吳之王孫蜀之公子【晉左思設為東吳王孫西蜀公子以賦三都】歸欵軍門委命下吏當即授客卿之秩特加驃騎之號【三國志孫秀自吳奔晉為驃騎將軍】凡百君子勉求多福
  北周【宇文泰收賀拔岳之衆誅侯莫陳悦奉魏孝武帝西都長安遂破髙歡傳子覺受禪是為孝愍帝國號曰周傳四世自愍帝至静帝大定元年凡二十五年】
  武帝【諱邕姓宇文氏武川人文帝第四子廟號髙祖】
  停徵發詔【建徳元年】
  民亦勞止則星動於天【漢武故事元光元年天星大動董仲舒曰民人勞之妖也】作事不時則石言於國【左傳昭八年石言於晉魏榆師曠曰作事怨讟動於民則有非言之物而言】故知為政欲静静在寜民為政欲安安在息役頃興造無度徵發不已加以頻歲師旅農畝廢業去秋災蝗年榖不登民有散亡家空杼軸朕每旦恭已夕惕兢懷自今正調以外無妄徵發庶時殷俗阜稱朕意焉
  毁露寢諸殿詔【建徳六年】
  朕欽承丕緒寢興寅畏惡衣菲食貴昭儉約上棟下宇土階茅屋猶恐居之者逸作之者勞詎可廣厦髙堂肆其嗜欲往者冢臣専任【大冢宰晉公宇文䕶】制度有違正殿别寢事窮壯麗非直彫墻峻宇深戒前王而締構敞有踰清廟不軌不物何以示後兼東夏初平民未見徳率先海内宜自朕始其露寢㑹義崇信含仁雲和思齊諸殿等農隙之時悉可毁撤雕斵之物並賜貧民繕造之宜務從卑朴
  報于謹詔【謹遷太傅大宗伯保定二年以年老上表乞骸骨詔報】
  昔師尚父年踰九十召公奭㡬將百歲皆勤王家自强不息今元惡未除九州不一將以公為舟楫濟於艱難豈容忘二公之雅操而有斯請朕用恧焉公若更執謙冲有司宜斷啓
  于謹為三老詔【保定三年帝幸太學以謹為三老而問道焉】
  樹以元首主乎教化率民孝弟置之仁壽是以古先明后咸若斯典立三老五更躬自袒割朕以身處茲南面何敢遺此黄髪不加尊敬太傅燕國公謹執徳純固為國元老饋以乞言朝野所屬可為三老有司具禮擇日以聞
  蘇綽【字令綽武功人少好學博覽羣書周太祖召為行臺郎中加衞將軍光祿大夫進爵為伯後拜大行臺度支尚書領著作兼司農卿】
  為周太祖作六條詔書【周太祖宇文泰為魏丞相欲革易時政為彊國富民之法綽贊成其事并置屯田以資軍國又為詔書奏行之○一治心身二敦教化三盡地利四擢賢良五恤獄訟六均賦役】
  凡今之方伯守令皆受命天朝出臨下國論其尊貴並古之諸侯也是以前代帝王每稱共理天下者唯良宰守耳明知百僚卿尹雖各有所司然其理人之本莫若守宰之最重也凡理人之體當先理己心心者一身之主百行之本心不清静則思慮妄生思慮妄生則見理不明見理不明則是非謬亂是非既亂則一身不能自理安能理人也夫所謂清心者非不貪貨利之謂乃欲使心氣清和志意端静心和志静則邪僻之慮無因而作邪僻不作則凡所思慮無不皆得至公之理率至公之理以臨其人則彼下人孰不從化是以理人之本先在理心其次理身凡人君之身者乃百姓之表一國之的也必心如清水形如白玉躬行仁義躬行孝悌躬行忠信躬行禮讓躬行亷平躬行儉約然後繼之以無倦加之以明察是以其人畏而愛之則而象之不待家教日見而自興行矣
  天地之性唯人為貴明其有中和之心仁恕之行異於木石不同禽獸然性無常守隨化而遷化於敦朴者則質直化於澆偽者則浮薄浮薄者則衰弊之風質直者則淳和之俗衰弊則禍亂交興淳和則天下自治自古安危興亡無不皆由所化也然世道彫喪巳數百年大亂滋甚且二十載【魏正光四年破六韓拔陵反至此且二十年】人不見徳唯兵革是聞上無教化唯刑罰是用而中興始爾【孝武帝入開是為西魏】大難未弭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凡百草創率多權宜致使禮讓弗興風俗未反比年稍登稔徭賦差輕衣食不切則教化可修矣凡諸牧守令長各宜洗心革意上承朝㫖下宣教化者貴能扇之以淳風浸之以太和被之以道徳示之以朴素百姓亹亹日遷於善邪偽之心嗜慾之性潛以消化而不知其所以然此之謂化也然後敎之以孝悌使人慈愛敎之以仁順使人和睦教之以禮義使人敬讓慈愛則不遺其親和睦則無怨於人敬讓則不競於物三者既備則王道成矣人生天地之間衣食為命食不足則饑衣不足則寒饑寒切體而欲使人興行禮讓者此猶逆坂走丸勢不可得也是以古之聖主先足其衣食然後教化隨之夫衣食所以足者由於地利盡地利所以盡者由於勸課有方主此教者在乎牧守令長而已氓者㝠也智不自周必待勸教然後得盡其力諸州郡縣每至歲首必戒勑部人無問少長但能操持農器者皆令就田墾發以時勿失其所及布種既訖嘉苗須理麥秋在野蠶停於室若此之時皆宜少長悉力男女併功然後可使農夫不失其業蠶婦得就其功若游手怠惰早歸晩出好逸惡勞不勤事業者則正長牒名郡縣守令隨事加罰罪一勸百此則宰之教也夫百畝之田必春耕之夏種之秋收之然後冬食之此三時者農之要月也失其一時則榖不可得而食若不務省事令人廢農是絶人之命驅以就死然單劣之户及無牛之家勸令有無相通使得兼濟三農之隙及隂雨之暇又當教人種桑植果藝其蔬菜修其園圃畜育鷄豚以備生生之資以供養老之具夫為政不欲過碎碎則人煩勸課亦不容太簡簡則人怠善為政者必消息時宜而適煩簡之中故詩曰不剛不柔布政優優百禄是求如不能爾則必陷於刑辟矣【詩商頌馬篇】
  天生蒸黎不能自化故必立君以理之人君不能獨理故必置臣以佐之上自帝王下及列國置臣得賢則安失賢則亂此百王不能易也今刺史縣令悉有僚吏皆佐助之人也刺史府官則命於天朝其州吏以下並牧守自置自昔以來州郡大夫但取門資多不擇賢良末曹小吏唯試刀筆並不問志行夫門資者乃先臣之爵禄無妨子孫之愚瞽刀筆者乃身外之末材不廢信行之澆偽若門資之中而得賢良是則策騏驥而取千里也若門資之中而得愚瞽是則土牛木馬形似而用非不可以涉道也若刀筆之中而得志行是則金相玉質内外俱美實為人寳也若刀筆之中而得澆偽是則飾畫朽木悦目一時不可以充榱椽之用也今之選舉者常不限資䕃唯在得人茍得其人自可起厮養而為卿相則伊尹傅說是也而况州郡之職乎茍非其人則丹朱商均雖帝王之不能守百里之封而况於公卿之胄乎由此而言官人之道可見矣凡所求材藝者為其可以理人若有材藝而以正直為本者必以材而為理也若有材藝而以姦偽為本者將因其官而為亂也何致化之可得乎是故將求材藝必先擇志行其志行善者則舉之其志行不善者去之而今擇人者多云邦國無賢莫知所舉此乃未之思也古人有言明主聿興不降佐於昊天大人基命不擢才於后土常引一世之人理一世之務故殷周不待稷契之臣魏晉無假蕭曹之佐仲尼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豈有萬家之都而云無士但求之不勤擇之不審或授之不得其所任之不盡其材故耳古人云千人之秀曰英萬人之英曰雋今之智効一官行聞一邦者豈非近英雋之士也但能勤而審之去虚就實各得州郡之最而用之則人無多少皆足化矣夫良玉未剖與瓦石相類名驥未馳與駑馬相雜及其剖而瑩之馳而試之玉石駑驥然後始分彼賢士之未用也混於凡品竟何以異要任之以事業責之以成務方與彼庸流較然不同昔呂望之屠釣百里奚之飯牛甯生之扣角管夷吾之三敗當此之時悠悠之徒豈謂其賢及升王朝登霸國積數十年功成事立始識其竒士也彼瓌瑋之材不世之傑尚不能以未遇之時自異於凡品况降此者哉若必待太公而後用是千載無太公必待夷吾而後任是百世無夷吾所以然者士必從微而至著功必積小以至大豈有未任而已成不用而先達也然善官人者必先省其官官省則善人易充善人易充則事無不理官煩則必雜不善之人雜不善之人則政必有得失故語曰官省則事省事省則人清官煩則事煩事煩則人濁清濁之由在於官之煩省案今吏員其數不少昔人殷事廣尚能克濟况今户口減耗依員而置猶以為少如聞在下州郡尚有兼假擾亂細人甚為無理諸如此輩悉宜罷黜無得習常非直州郡之官宜須善人爰至黨族閭里正長之職皆當審擇各得一鄉之選以相監統夫正長者理人之基基不傾者上必安凡求賢之路自非一途然所以得之審者必由任而試之考而察之起於居家至於鄉黨訪其所以觀其所由賢與不肖别矣
  人受陰陽之氣以生有情有性性則為善情則為惡善惡既分賞罰隨焉賞罰得中則惡止而善勸賞罰不中則人無所措手足而怨叛之心生是以先王特加戒慎者欲使察獄之官精心悉意推究根源先之以五聽【周禮小司冦以五聲聽獄訟一曰辭聽二曰色聽三曰氣聽四曰耳聽五曰目聽】參之以證驗妙覩情狀窮鑒隠伏使姦無所容罪人必得然後隨事加刑輕重皆當舍過矜愚得情勿喜又能消息情理斟酌禮律無不曲盡人心而逺明大教使獲罪者如歸此則善之上者也然宰守非一不可人人皆有通識推理求情時或難盡唯當率至公之心去阿枉之志務求曲直念盡平當聽察之理必窮所見然後考訊以法不苛不暴有疑則從輕未審不妄罰隨事斷理獄無停滯此亦其次若乃不仁恕而肆其殘暴同人木石専用捶楚巧詐者雖事彰而獲免辭弱者乃無罪而被罰斯則下矣非共理所寄今之宰守當勤於中科而慕其上善如在下條則刑所不赦又當深思逺大念存徳教先王之制曰與殺無辜寜赦有罪與其害善寜其利淫明必不得中寜濫捨有罪不謬害善人也今之從政者則不然深文巧劾寜致善人於法不免有罪於刑所以然者非皆好殺人也但云為吏寜酷可免後患此則情存自便不念至公奉法如此皆姦人也夫人者天地之貴物一死不可復生然楚毒之下以痛自誣不被申理遂陷刑戮是以自古以來設五聽三宥之法【周禮司刺掌三宥之法以贊司冦一宥曰不識再宥曰過失三宥曰遺忘】著明慎庶獄之典此皆愛人甚也凡伐木殺草田獵不順尚違時令而虧帝道况賞罰不中濫害善人寜不傷天心犯和氣和氣損而欲陰陽調適四時順序萬物阜安蒼生悦樂者不可得也故語曰一夫吁嗟王道為之傾覆正謂此也若深姦巨猾傷化敗俗悖亂人倫不忠不孝故為背道者殺一利百以清王化重刑可也
  聖人之大寳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財明先王必以財聚人以仁守位國而無財位不可守是故五三以來皆有征稅之法雖輕重不同而濟用一也今寇逆未平軍國費廣雖未遑減省以恤人瘼然宜令平均使下無匱平均者不舍豪强而徵貧弱不縱姦巧而困愚拙之謂也故聖人曰盖均無貧然財貨之生其功不易織絍紡績起於有漸非旬日之間所可造次必須勸課使預營理絹鄉先事織絍麻土早修紡績先時而備至時而輸故王賦獲供下人無困如其不預勸戒臨時迫切復恐稽緩以為己過捶扑交至取辦目前富商大賈緣兹射利有者從之貴買無者與之舉息輸税之人於是弊矣租稅之時雖有大式至於斟酌貧富差次先後皆事起於正長而繫之於守令若斟酌得所則政和而人悦若檢理無方則吏奸而人怨又差發徭役多不存意致令貧弱者或重徭而逺戍富强者或輕使而近防守令用懷如此不存恤人之心皆王政之罪人也【泰甚重之嘗置諸座右又令百司習誦之其牧守令長非通六條不得居官】
  庾信【字子山南陽新野人初仕梁與徐陵並為妙撰學士歴官右衞將軍加散騎常侍聘於周遂留不遣累遷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司憲中大夫進爵義城縣侯】
  賀平鄴都表【周書文帝紀魏孝武帝永熙三年霽神武推魏清河王亶子善見為主徙都於鄴武帝紀建徳五年帝率六軍趣鄴六年帝至鄴率諸軍圍之齊人拒守諸軍奮擊大破之遂平鄴】
  臣某言臣聞泰山梁甫以來即有七十二代龍圖龜書之後又巳三千餘年雖復制法樹司禮殊樂異至於文離武落剡木弧席巻天下之心包含八荒之志其揆一矣【史記古者封泰山禪梁父者七十二君按薛應旂甲子㑹紀起黄帝八年甲子至後周武帝建徳六年丁酉通計得三千二百七十四年周易木為弧剡木為矢】伏惟皇帝陛下握天樞秉地軸駕馭風雲驅馳龍虎沉雄内斷不勞謀於力牧天䇿勇決無待問於容成【帝王世紀黄帝得力牧於大澤進以為將容成作厯】是以威風所振烈火之遇鴻毛旗鼓所臨衝風之巻秋葉竊聞伊洛戎夷幽并僭偽抱圖載籍已歸丞相之府銜玉繫綬並詣中軍之營【蕭何傳沛公至咸陽何先入收秦丞相御史律令圖書藏之左傳楚子以諸侯㓕賴賴子面縛御璧造於中軍史記秦王子嬰繫頸以組降軹道旁】百年逋誅遂窮巢窟三代敵怨俄然掃蕩【漢書陳湯傳報十年之逋誅左傳敵惠敵怨不在後嗣】昔周王鮪水之師尚勞再駕【呂氏春秋武王伐殷至鮪水陳琳為曹洪與魏文帝書盟津有再駕之役】軒轅上谷之戰猶須九伐【史記蚩尤作亂黄帝與戰於涿鹿之野】未有一朝指麾獨決神慮平定㝢内光宅天下二十八宿止餘吳越一星千二百國裁漏麟洲小水【晉書天文志自南斗十二度至須女七度為星紀於辰在丑吳越之分野禮記疏殷末諸侯千二百晉書地理志春秋之初尚有千二百國東方朔十洲記鳯麟洲在東海之中吳越一星麟州小水喻陳國也】若夫咸康之年四方始定建武之代諸侯並朝不得同年而語矣【咸康晉成帝年號建武後漢光武年號】雖復八風並唱未足頌其英聲六樂俱陳無以歌其神武【初學記八節之風謂之八風周禮注六樂雲門大咸大韶大夏大獲大武也】坐鈞臺而誓衆姒啓繼夏禹之功入商郊而問罪姬發成周文之志無改之道大孝也與【左傳夏啓有鈞臺之享尚書武王伐紂陳師商郊】當今鹿臺己散傾宮已遣兵藏武庫馬入kao華山【尚書散鹿臺之財後漢書周舉傳武王入殷出傾宮之女周書建徳五年平齊帝出齊宮中金銀寳器珠翠麗服及宮女二千人班賜將士禮記武王克殷歸馬於華山之陽築武庫藏五兵】立明堂之制奏大武之樂盛矣哉上天降休未之有也政須東南一尉立於比景之南西北一候置於交河之北【漢武帝立都尉居侯官地理志日南郡有比景縣西域車師前王居交河城】然後命東后詔蒼㝠衢壇琬碑銀繩瓊檢告厥成功差無慙徳【尚書肆覲東后莊子注㝠海也何妥詩衢壇聽九成鮑照河清頌序琬碑璆檢盛典蕪而不治孟康曰王者告成功於天刻石紀號有金䇿玉函金泥玉檢之封焉】臣忝竊榮幸蒞政東藩不獲躬到闕庭預觀大慶不勝鳬藻踊躍之至謹遣主簿陪臣曹敏奉表以聞【涖政東藩盖時為洛州刺史後漢書劉陶疏武旅有鳬藻之士蔡邕獨斷諸侯境内自相以下為諸侯稱臣於朝皆曰陪臣】
  功臣不死王事請門襲封表【請門襲封謂門中支子並聽承襲也】
  臣聞以法施民必傳祀典以勞定國必有承家孫叔敖祭酹無聞有傷良相女叔齊嗣乏絶實貶賢臣【孫叔敖即蒍敖楚令尹女叔齊即司馬侯晉大夫也二人皆有後此特借其事而反用之也○女音汝】謹案大統十六年格先有封爵死於王事絕嗣者聽以支子繼襲非死王事不許承封前牒五等功臣皆是勤勞王室身當患難扞禦災禍翼贊大猷一旦遇疾身捐館舍不幸無享祀便絶於禮則不足於義則有傷未求上林之獵已削其侯不服襜褕之衣先除其國【淮南厲王長從文帝入苑獵與上常同輦後歸國益恣遂謀反事覺丞相奏長當棄市制曰赦長死罪廢勿王武安侯田蚡薨子恬嗣坐衣襜褕入宮不敬免】伏惟皇帝崇徳旌庸興亡繼絶聞鼓鼙而思將帥畫雲臺而念舊臣豈有功存社稷而無後可守事盡忠貞而無祠可祭周於蕃屏為約事在世功漢以山河為誓義存長久臣聞存人之國大於救人之災立人之後重於封人之墓竊以殷朝繼及無廢小宗周室興亡貴存身後【尚書有殷及王兄終弟及武王追思先聖王乃褒封神農等後】紹髙密者累葉豈専鄧禹之正嗣平陽者重世何必曹參之嫡孫【漢建武封鄧禹髙密侯禹薨帝分禹封為三國長子震為髙宻襲為昌安珍為夷安和帝時珍子良襲封無嗣紹封良弟康為夷安侯平陽侯曹參孫宗有罪完為城旦至哀帝時乃封參孫之子本始為平陽侯】愚謂生有其勞死非王事雖在支庶並聽承襲幸使伯有之魂不能為厲【左傳鄭人相驚以伯有或夢伯有曰壬子余將殺帶也明年壬寅余又將殺段也及壬子駟帶卒壬寅公孫段卒國人大懼子産立良止以撫之乃止子産曰鬼有所歸乃不為之厲良止伯有子也】若敖之鬼其無餒而【左傳子文曰若敖氏之鬼不其餒而】幽顯對揚人神咫尺
  隋【楊堅籍后父之勢值天元暴虐静帝幼冲未能聽政鄭譯劉昉矯詔引堅入總朝政殺趙王招越王盛遂移國祚國號曰隋傳三世自文帝至恭帝皇泰二年凡三十八年】
  文帝【諱堅姓楊氏周天元皇后之父廟號髙祖】
  辭封禪詔【開皇九年師入建業獲陳主叔寶獻俘太廟羣臣咸請封禪詔不許】
  豈可命一將軍除一小國遐邇注意便謂太平以薄徳而封名山用虚言而干上帝非朕攸聞而今以後言及封禪宜即禁絶
  正樂詔【開皇十四年】
  在昔聖人作樂崇徳移風易俗於斯為大自晉氏播遷兵戈不息雅樂流散年代已多四方未一無由辨正賴上天鑒臨明神降福拯兹塗炭安息蒼生天下大同歸於治理遺文舊物皆為國有比命所司總令研究正樂雅聲詳考以訖宜即施用見行者停人間音樂流僻日久棄其舊體競造繁聲浮宕不歸遂以成俗宜加禁約務存其本
  與元諧勑【吐谷渾寇凉州諧為行軍元帥擊之帝勑諧】
  公受朝寄總兵西下本欲自寜疆境保全黎庶非是貪無用之地害荒服之民王者之師意在仁義渾賊若至界首者公宜曉示以徳臨之以教誰敢不服也
  賜髙麗王湯璽書【開皇初髙麗王湯頻有使入朝及平陳之後湯大懼治兵積穀為守拒之策十七年帝賜湯璽書】
  朕受天命愛育率土委王海隅宣揚朝化欲使圓首方足各遂其心王每遣使人歲常朝貢雖稱藩附誠節未盡王既人臣須同朕徳而乃驅逼靺鞨【靺鞨國名在髙麗北】固禁契丹【契丹國名在靺鞨西北】諸藩頓顙為我臣妾忿善人之慕義何毒害之情深乎太府工人其數不少王必須之自可聞奏昔年潛行財貨利動小人私將弩手逃竄下國豈非修理兵器意欲不臧恐有外聞故為盗竊時命使者撫慰王藩本欲問彼人情彼政術王乃坐之空館嚴加防守使其閉目塞耳永無聞見有何陰徳弗欲人知禁制官司畏其訪察又數遣馬騎殺害邊人屢騁姦謀動作邪說心在不賔朕於蒼生悉如赤子賜王土宇授王官爵深恩殊澤彰著遐邇王専懷不信恒自猜疑常遣使人宻覘消息純臣之義豈若是也盖當由朕訓導不明王之愆違一巳寛恕今日己後必須改革守藩臣之節奉朝政之典自化爾藩勿忤他國則長享富貴實稱朕心彼之一方雖地狹人少然普天之下皆為朕臣今若黜王不可虚置終須更選官屬就彼安撫王若灑心易行率由憲章即是朕之良臣何勞别遣才彦也昔帝王作法仁義為先有善必賞有惡必罰四海之内具聞朕㫖王若無罪朕忽加兵自餘藩國謂朕何也王必虚心納朕此意慎勿疑惑更懷異圖往者陳叔寳代在江陰殘害人庶驚動我烽抄掠我邊境朕前後戒勑經歴十年彼則恃長江之外聚一隅之衆惛狂驕慠不從朕言故命將出師除彼凶逆往來不盈旬月兵騎不過數千歴代逋寇一朝清蕩遐邇乂安人神胥恱聞王歎恨獨致悲傷黜陟幽明有司是職罪王不為陳滅賞王不為陳存樂禍好亂何為爾也王謂遼水之廣何如長江髙麗之人多少陳國朕若不存含育責王前愆命一將軍何待多力殷勤曉示許王自新耳宜副朕懷自求多福【湯得書惶恐將奉表陳謝㑹病卒子元立襲爵遼東郡公】
  牛【字里仁安定鶉觚人吏部尚書右光禄大夫封竒章公】
  請開獻書之路表【開皇初授散騎常侍秘書監以典籍遺逸上表】
  昔周徳既衰舊經紊棄孔子以大聖之才開素王之業憲章祖述制禮刋詩正五始而修春秋闡十翼而易道及秦皇馭宇吞滅諸侯先王墳籍掃地皆盡此則書之一厄也漢興建藏書之策置校書之官至孝成之代遣謁者陳農求遺書於天下詔劉向父子讐校篇籍漢之典文於斯為盛及王莽之未並從焚燼此則書之二厄也光武嗣興尤重經誥未及下車先求文雅至肅宗親臨講肄和帝數幸書林其蘭臺石室鴻都東觀祕牒填委更倍於前及孝獻移都吏人擾亂圖畫縑帛皆取為帷囊所收而西裁七十餘乗屬西京大亂一時燔蕩此則書之三厄也魏文代漢更集經典皆藏在祕書内外三閣遣祕書郎鄭黙刪定舊文論者美其朱紫有别晉氏承之文籍尤廣晉祕書監荀朂定魏内經更著新簿【按文獻通考魏氏代漢采掇遺亡藏在祕書中外三閣魏祕書監鄭黙始制中經晉祕書監荀朂又因中經更著新簿分為四部内中也】屬劉石馮陵【劉淵石勒】從而失墜此則書之四厄也永嘉之後寇竊競興其建國立家雖傳名號憲章禮樂寂滅無聞劉裕平姚收其圖籍五經子史纔四千巻皆赤軸青紙文字古拙並歸江左宋祕書丞王儉依劉氏七略撰為七志【一輯略二六藝略三諸子略四詩賦略五兵書略六術數略七方技略】梁人阮孝緒亦為七錄總其書數三萬餘巻及侯景渡江破滅梁室祕省經籍雖從兵火其文徳殿内書史宛然猶存蕭繹據有江陵遣將破平侯景收文徳之書及公私典籍重本七萬餘巻悉送荆州及周師入郢繹悉焚之於外城所收十纔一二此則書之五厄也後魏爰自幽方遷宅伊洛日不暇給經籍闕如周氏創基關右戎車未息保定之始書止八千後如收集方盈萬巻髙氏據有山東初亦採訪驗其本目殘闕猶多及東夏初平獲其經史四部重雜三萬餘巻所益舊書五千而已今御出單本合一萬五千餘巻部帙之間仍有殘缺比梁之舊目止有其半至於隂陽河洛之篇醫方圖譜之說彌復為少臣以經書自仲尼迄今數遭五厄興集之期屬膺聖代今祕藏見書亦足披覽但一時載籍須令大備不可王府所無私家乃有若猥發明詔兼開購賞則異典必致觀閣斯積【帝納之於是下詔獻書一巻賚縑一匹一二年間篇籍稍備】
  李諤【字士恢趙郡人通州刺史】
  論文體書【諤以屬文之家體尚輕薄遞相師效流宕忘反於是上書】
  臣聞古先哲王之化民也必變其視聽防其嗜欲塞其邪放之心示以淳和之路五教六行為訓民之本詩書禮易為道義之門故能家復孝慈人知禮讓正俗調風莫大於此其有上書獻賦制誄鐫銘皆以褒徳序賢明勲證理茍非懲勸義不徒然降及後代風教漸落魏之三祖【武帝文帝明帝】更尚文詞忽君臣之大道好雕蟲之小藝下之從上有同影響競騁文華遂成風俗江左齊梁其弊彌甚貴賤賢愚唯矜吟咏遂復遺理存異尋虚逐微競一韻之竒争一字之巧連篇累牘不出月露之形積案盈箱唯是風雲之狀世俗以此相髙朝廷據茲擢士禄利之路既開愛尚之情愈篤於是閭里童昏貴遊總丱未窺六甲先製五言【律厯志日有六甲謂甲子甲戌甲申甲午甲辰甲寅也】至如羲皇舜禹之典伊傅周孔之説不復闗心未嘗入耳以傲誕為清虚以縁情為勲績指儒素為古拙用詞賦為君子故文筆日繁其政日亂良由棄大聖之軌模搆無用以為用也損本逐末流徧華壤逓相師祖久而愈扇及大隋受命聖道聿興屏出輕浮遏止華偽自非懷經抱質志道依仁不得引領縉紳參厠纓冕開皇四年普照天下公私文案並宜實録其年九月泗州刺史司馬幼之文表華艷付所司治罪自是公卿大臣咸知正路莫不鑽仰墳素棄絶華綺擇先王之令典行大道於兹世如聞外州逺縣仍踵敝風選吏舉人未遵典則至有宗黨稱孝鄉曲歸仁學必典謨交不茍合則擯落私門不相收齒其學不稽古逐俗隨時作輕薄之篇章結朋黨而求譽則選充吏職舉送天朝盖由縣令刺史未行風教猶挾私情不存公道臣既參憲司職當糾察若聞風即劾恐挂網者多請勒諸司普加搜訪有如此者具狀送臺【帝以諤所奏頒示天下四海靡然向風深革其弊】






  御選古文淵鑒巻二十八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二十九目録
  唐
  髙祖
  修定科律詔
  太宗
  金鏡
  致仕朝參在見任本品上詔
  賜孝義髙年粟帛詔
  誡厚葬及賜功臣陪塋地詔
  褒李大亮書
  帝範序
  帝範後序
  晉宣帝傳贊
  晉武帝傳贊
  睿宗
  褒魏知古手制
  勞畢構璽書
  明皇帝
  發宣撫使勅
  求賢良詔
  誡勵風俗勅
  焚珠玉錦繡勅
  勅朝集使
  勅朝集使
  處分朝集使勅
  孝經正義序
  肅宗
  讞獄詔
  代宗
  增修學宮詔
  大赦詔
  徳宗
  亢旱罪巳詔
  褒功臣詔
  君臣箴
  西平王李晟東渭橋紀功碑
  贈太尉段秀實紀功碑
  武宗
  毁佛寺制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二十九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唐【唐古國名周成王母弟叔虞封於唐其地為帝堯夏禹所都之墟漢曰太原郡李唐之先李虎隴西成紀人與李弼等佐周代魏有功皆為柱國號八柱國家周閔帝受魏禪虎已卒乃追録其功封唐國公以其子昞襲封昞卒子淵襲封起兵克長安隋恭帝進封唐王遂受隋禪國號曰唐凡二十帝至昭宣帝天祐四年合二百九十年】
  髙祖【諱淵字叔徳史稱髙祖之興因時特起在位九年】
  修定科律詔【舊唐書髙祖起太原除隋大業以來苛政約法二十條及受禪詔納言劉文静與朝士因開皇律令而損益之又制五十三條務在寛簡後又敕僕射裴寂蕭瑀等撰定律令亦惟正五十三條格入於新例餘無所改武徳七年下詔】
  古不云乎萬邦之君有典有則故九疇之敘興於夏世兩觀之法大備隆周【雉門兩觀即象魏也正月布法之地】所以禁暴懲姧風闡化安民立政莫此為先自戰國紛擾恃詐任力苛制煩刑於茲競起秦并天下隳滅禮教恣行酷烈害
  虐蒸民宇内騷然遂以顛覆漢氏撥亂思易前軌雖復務從約法蠲削嚴刑尚行葅醢之誅猶設錙銖之禁安民之化實有未刑措之風以茲莫致爰及魏晉流弊相沿寛猛乖方綱常失序下凌上替政散民彫皆由法令湮訛條章混謬自斯以後㝢内分崩戎馬交馳未遑典制有隋之世雖云釐革然而損益不定疎宻無凖鮮式章程罕能甄備加以微方曲致覽者惑其淺深異例同條氓庶失其輕重遂使姧吏巧詆任情與奪愚民妄觸動陷羅網屢有釐革卒以無成朕膺期受籙寜濟區宇永言至治興寐為勞補千年之墜典拯百王之餘弊思所以正本澄源式清流末永垂憲則貽範後昆爰命羣才修定科律但今古異務文質不同喪亂之後事殊曩代應機適變救弊斯在是以斟酌繁省取舍時宜矯正差違務從體要迄兹歴稔撰次始畢宜下四方即令頒用庶使吏曹簡肅無取懸石之多【秦始皇衡石量書日夜有程】奏讞平允靡競錐刀之末【子産鑄刑書叔向詒書曰民有争心錐刀之末將盡争之】勝殘去殺此焉非逺
  太宗【諱世民髙祖次子在位二十三年史稱除隋之亂比迹湯武致治之美庶㡬成康】金鏡【鋪陳治道以自考鏡故以金鏡名篇】
  朕以萬機暇日遊心前史仰六代之髙風觀百王之遺跡興亡之運可得言焉每至軒昊之無為唐虞之至治未嘗不留連讚詠不能已巳及於夏殷末世秦漢暴君使人懔懔然兢懼如履朽薄然人君在上皆欲永享萬乘之尊以垂百王之後而得失異趣興滅不常者何也盖短於自見不聞逆耳之言故至於滅亡終身不悟豈不懼哉覩治亂之本源足為明鏡之鑒戒亂未嘗不任不肖治未嘗不任忠賢任忠賢則享天下之福用不肖則受天下之禍臨危之主各師其臣若使覺悟社稷安有危亡之覆特由不留心於任使翻屬意於遨遊豈不哀哉若以遨遊將為任使以任使將為遨遊善哉古人言舜禹不愛於聲不貪於色予謂不然將為愛也人云桀紂躭於聲色予將為不好也何以知之桀紂命不終於天年樂不終於一世以此為不好也舜禹夀命於終樂畢於世予謂之愛也夫人有強躁寛弱之志愁樂貪慾之心思情有聰哲之才此乃天命其性有善有不善者也由是觀之堯舜禹湯躬行仁義治致隆平此稟其善性也幽厲桀紂乃為炮烙之刑刳孕婦剖人心斮朝涉脯鬼侯造酒池糟丘為長夜之飲此其受於天不善之性也夫立身之道在乎折衷不在乎偏射呉起曰昔有桑氏之君修徳廢武以滅其國有扈氏之君恃衆好勇以喪社稷仲尼曰寛以濟猛猛以濟寛仁義之道猶不得偏何况於左道乎何况於不仁乎為君之道處至極之尊以億兆為心以萬邦為意理人必以文徳防邊必以武威孔子曰夫文之所加者深則武之所服者大徳之所施者博則武之所制者廣不可以威武安民不可以文徳備塞大鯨出穴必廢遊波之功鴻鵠沉泥定無凌空之效若使各令遂志不失其能古人云欲構大厦者先擇匠然後揀材為國家者先擇佐然後定民大匠構屋必以大材為棟梁以小材為榱橑所有中尺寸之木無棄【中適用也】此善治木者也非獨屋有棟梁國家亦然夫徳為宰相亦國家之棟梁也予思三代以來君好仁人必從之在上留心臺榭竒巧之人必至致精遊獵馳騁之人逺臻存意管絃鄭衞多進降懷粉黛燕趙斯來塞切直之路為忠者必少開諂諛之道為佞者必多古人云君猶器也民猶水也方圓在於器不在於水以是而言足為永誡夫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仲尼師於郯子文王學於虢叔聖人且猶如此何况於凡人者乎治主思賢若農夫之望歲哲后求才若旱苗之思雨亂君疾勝已如仇視不肖如子懷之中心何日蹔忘王莽偽行仁義之道有始無終孫皓權施恩惠之風有初無末【孫皓初立發優詔恤士民開倉廩賑貧乏出宮女放禽獸時稱明主及得志麤暴驕盈好酒色中外失望】二子猶膠船之泛巨浪毁在不遥若駑馬之奔千里困其將至古人云升不盛石小智不可謀大巧詐不如拙誠信非謬矣有明主有闇主髙祖攝衣於酈生比干剖心於辛紂殷湯則留情於伊尹龍逢則被誅於夏桀楚莊暇隙而懷憂武侯罷朝而含喜【荀子魏武侯謀事而當羣臣莫能逮退朝而有喜色吳起進曰昔楚莊王謀事而當羣臣莫逮退朝而有憂色申公巫臣進問曰王朝而有憂色何也莊王曰以不穀之不肖而羣臣莫能逮吾國㡬於亡乎是以憂也楚莊王以憂而君以喜武侯逡巡再拜曰天使夫子振寡人之過也】闇主䕶短而尤愚明主思短而長善觀髙祖殷湯仰其徳行譬若陰陽調四時㑹法令均萬民樂則麒麟呈其祥漢祖殷湯豈非麒麟之類乎觀夏桀商辛嗟其悖惡之甚猶時令不行寒暄失序則猛獸肆毒蟊螟為害夏桀商辛豈非猛獸之儔乎予以觀之豈非大道之類也雖曰天時抑亦人事成湯之世有七年之旱剪爪為犧千里降雨大戊之時桑穀生朝懼而修徳遂使十有六國重譯而來此豈非人事者也或曰為君難或曰為君易人君處尊髙之位執賞罰之權用人之才用人之力何為不成何求不得此言之實易論之實難何者輕陵天地衆精顯其妖忽慢神靈風雨應其暴是以帝乙有震雷之禍【帝乙武乙也為偶人以射天獵於河渭之間暴雷震死】殷紂致飛沙之焚【紂大聚樂戲於沙丘後武王伐之衣其寳玉赴火而死】多營池觀逺求異寳民不得耕耘女不得蠶織田荒業廢兆庶凋殘見其饑寒不為之哀覩其勞苦不為之感苦民之君也非治民之主也薄賦輕徭百姓家給上無暴令之徵下有謳歌之詠屈一身之欲樂四海之民憂國之主也樂民之君也此其所以為難也且用人之道又為未易已之所謂賢未必盡善衆之所謂毁未必全惡知能不舉則為失材知惡不黜則為禍始又人才有長短不必兼通是以公綽優於大國之老子産善為小邦之相絳侯木訥【周勃封絳侯】卒安劉氏之宗嗇夫利口【嗇夫漢文帝時虎圏嗇夫】不任上林之令舍短取長然後為美夫人剛柔之情各異曲直之性不同古今奔馳貴賤不等為上之孝與下豈均上則匡國寜家志存崇禮下則承顔悅色止存敬養虞舜孝也不為慈親所安曾參仁也不為宣尼所善孔子曰子從令者不得為孝臣茍順者不得為忠如斯之例不可不察也逆主耳而履道戮孔懷以安國【誅管蔡】周公是也順上心而安身隨君情以殺子【易牙殺其子以食桓公管仲曰其子之不愛又何愛於君果亂齊國】易牙是也棄己之命安君之身紀信是也【紀信代沛公死】挾國謀事以報私讐袁盎是也【袁盎怨鼂錯七國反譖之於景帝遂斬錯東市】孑身而持節孤直而自毁屈原是也外顯和穆之端内懷湯火之意宰嚭是也忠諂之道以此觀之足為永鑒白起為秦平趙乃被昭王所殺亞夫定七國之亂卒為景帝所誅文種設策滅吳翻遭越王所戮伍胥竭力為國終罹賜劍之禍乃是君之過也非臣之罪也至若趙髙韓信黥布陳豨之儔此則自貽厥釁非君之濫刑也髙祖失於存功之能光武獲於置將之妙臣安君社稷之固君處臣危亡之地豈是相酬之道也為天下之君處萬民之上安可易乎背道違理非惟損已乃為賢人之所笑卑身勵行實為君子又為庸夫之所譏越品進官其類必為深怨偏與人語衆望以為曲私任使賢良則為偶得委使庸夫則言語闇言數則謂太繁辭寡則講道薄恣情忿怒則朝野戰慄留心寛恕則法令不行民樂則官苦官樂則民勞四海之内莫非王土要荒為枝葉畿内乃根本古人云皮之不存毛將安傅當使本固根深委之内相而伊尹傅説人所希逢至如鎮積冰之塞守飛雪之邊而魏尚李牧當今罕遇遣人逺撫則眷戀而不忍愍而不遣則枝葉落而不存二宜之間致心何所是用晨興夕惕無忘斯事為上猶然何况臣下易云書不盡言言不盡意今略陳梗概以示心之所存耳古語云勞者必歌其事朕非故煩翰墨以見文藻但學以為已即書所懷想達見羣賢不以為嗤也
  致仕朝㕘在見任本品上詔【貞觀二年九月】
  尚齒重舊先王以之垂範還章解組朝臣於是克終釋菜合樂之儀東膠西序之制養老之義遺文可覩朕恭膺大寳憲章故實乞言尊事彌切深衷然情存今古世踵澆季而策名就列或乖大體至若筋力將盡桑榆且迫徒竭夙興之勤未悟夜行之罪其有心驚止足行堪激厲謝事公門收骸閭里能以禮讓固可嘉焉内外文武羣臣年髙致仕抗表去職者㕘朝之日宜在本品見任之上
  賜孝義髙年粟帛詔【貞觀三年四月】
  百行之本要道惟孝一言終身恕而已矣春生夏長寛仁之令行焉齊禮道徳恥格之義斯在朕爰自幼年夙禀庭訓豈徒學聞詩禮因令匡定家國是以提三尺之劍起一旅之師戮鯨鯢於原野拔蒸黎於塗炭雲雷締構備嘗夷險仁發於心義形於色大敵必勇匪為身謀大憝必誅志安天下太上皇留情姑射尚想軒轅駐蹕太安【貞觀三年太上皇徙居太安宮】使朕正居紫極顧惟虚薄辭不獲免祇奉制詔負扆當朝乃眷宮宇載懷冰谷未明求衣乙夜忘寢静思七政言念九功何以答上天之心稱嚴君之志庶欲勤恤典刑舉直錯枉允釐人瘼親賢用能拯濟困窮抑損澆偽開直言之路廣不諱之門聞所未聞日慎一日望人皆見徳變於志道若一物失所一人有惡則朕躬之責訓道不明也朕聞書曰至諴感神况於兆庶乎比聞逺近黔黎恥為盗賊州縣囹圄多並空虚豈由徳教至此自是人心厭亂因其遷善可以化之朕往因征伐行天下多矣每見村落丘墟未嘗不撫膺歎息自登九五不許横役一人唯冀遐邇休息得相存養長幼有序敬讓興行其孝義之家賜粟五石髙年八十已上粟二石九十已上三石百歲加絹二疋婦人正月以來生男者粟一石鰥寡孤獨不能自存逃户初還歲無糧貯州縣長官量加賑恤諸州官人或正直亷平刑清訟息或貪婪貨賄害政損人宜令都督刺史以名封進白屋之内閭閻之人但有文武才能灼然可取或言行忠謹堪理時務或在昬亂而肆情遇太平而克己亦録名狀與官人同申泣辜慎法前王所重枉繫一日事等三秋州縣法司特宜存意普告天下知朕意焉誡厚及賜功臣陪塋地詔【貞觀十一年二月帝以漢制豫作山陵免子孫倉卒勞費志在儉乃豫為山陵終制】
  夫生者天地之大徳夀者脩短之一期生有七尺之形夀以百齡為限含靈禀氣莫不同焉皆得之於自然不可以分外企也是以禮記云君即位而為椑【禮檀弓篇注椑謂地棺親尸者人君無論少長而體尊備物故即位而造為此棺也○椑蒲歴切】莊生云勞我以形息我以死豈非聖人逺鑒通賢深識末代以來明辟盖寡靡不矜黄屋之尊慮白駒之過並拘多忌有慕遐年謂雲車易乗羲輪可駐異軌同趣其蔽甚矣有隋之季海内横流豺狼肆暴吞噬黔首朕投袂發憤情深拯溺扶翼義師濟斯塗炭賴蒼昊降鑒股肱宣力提劍指麾天下大定此朕之宿志於斯己畢猶恐身後之日子子孫孫習於流俗猶循常禮加四重之櫬伐百祀之木勞擾百姓崇厚寢陵今預為此制務從儉約於九嵕之山足容棺而已積以歲月漸而備之木馬塗車土桴葦籥事合古典不為時用又佐命功臣或義深舟檝或謀定帷幄或身摧行陣同濟艱危克成鴻業追念在昔何日忘之使逝者無知咸歸寂寞若營魂有識還如疇曩居止相望不亦善乎漢氏使將相陪陵又給以東園秘器篤終之義恩意深厚古人豈異我哉自今已後功臣宻戚及徳業佐時者如有薨亡宜賜塋地一所及以秘器使窀穸之時喪事無闕所司依此營備稱朕意焉褒李大亮書【大亮涇陽人隋末為龎玉行軍兵曹後歸李宻髙祖入關用為土門令貞觀初以太府卿出為凉州都督嘗有臺使見名鷹諷大亮獻之大亮宻表曰陛下絶遊畋久矣而使者求鷹信陛下意耶乃乖昔㫖如其擅求是使非其才帝嘉之賜答時貞觀三年】
  以卿兼資文武志懷貞確故委藩牧當兹重寄比在州鎮聲績逺彰念此忠勤無忘寤寐使遣獻鷹遂不曲順論今引古逺獻直言披露腹心非常懇到覽用嘉歎不能已巳有臣若此朕復何憂宜守此誠始終若一詩云靖共爾位好是正直神之聽之介爾景福【詩小雅小明之篇】古人稱一言之重侔於千金卿之此言深足貴矣今賜卿金壺瓶金盌各一枚雖無千鎰之重是朕自用之物卿立志方直竭節至公處職當官每副所委方大任使以申重寄公事之間宜觀典籍賜卿荀悅漢紀一部此書叙致簡要論議深博極為政之體盡君臣之義今以賜卿宜加尋閲
  帝範序【貞觀末年撰帝範十二篇以賜太子一君體二建親三求賢四審官五納諫六去讒七誡盈八崇儉九賞罰十務農十一閱武十二崇文曰飭躬闡政悉在其中】
  朕聞大徳曰生大寳曰位辨其上下樹之君臣所以撫育黎元鈞陶庶類自非克明克哲允武允文皇天眷命厯數在躬安可以濫握靈圖叨臨神器是以翠媯薦唐堯之徳圭錫夏禹之功丹字呈祥周開八百之祚【呂氏春秋文王時赤烏銜丹書集於周社】素靈表瑞漢啟重世之基【漢髙帝斬蛇冇老嫗哭曰吾子白帝子也今為赤帝子斬之】由此觀之帝王之業非可以力争者矣昔隋季板蕩海内分崩先皇以神武之姿當經綸之㑹斬靈蛇而定王業啓金鏡而握天樞然猶五嶽含氛三光緝曜豺狼尚梗風塵未寜朕以弱冠之年懷慷慨之志思靖大難以濟蒼生躬擐甲胄親當矢石夕對魚鱗之陣朝臨鵷翼之圍敵無大而不摧兵何堅而不碎剪長鯨而清四海掃攙搶而廓八紘乗慶天潢登暉璇極襲重光之永業繼大寳之隆基戰戰兢兢若臨深而御朽日慎一日思善始而令終汝以幼年偏鍾慈愛義方多闕庭訓有乖擢自維城之居屬以少陽之任【謂髙宗以晉王立為皇太子】未辨君臣之禮節不知稼穡之艱難朕每思此為憂未嘗不廢寢忘食自軒昊已降迄至周隋以經天緯地之君纂業承基之主興亡治亂其道焉所以披鏡前蹤博覽史籍聚其要言以為近誡云爾
  帝範後序
  此十二條者帝王之綱安危興廢咸在兹焉古人有云非知之難惟行之不易行之可勉惟終實難是以暴亂之君非獨明於惡路聖哲之主非獨見於善途良由大道逺而難遵邪徑近而易踐小人俯從其易不得力行其難故禍敗及之君子勞處其難不肯安居其易故福慶流之故知禍福無門惟人所召欲悔非於既往惟慎禍於將來當擇哲主為師毋以吾前為鑒取法乎上僅得乎中取法乎中祇為其下自非上徳不可效焉吾在位巳来所缺多矣竒麗服玩錦繡珠玉不絶於前此非防欲也雕楹刻桷髙臺深池每興其役此非儉志也犬馬鷹鶻無遠不致此非節心也數有行幸以亟勞人此非屈已也斯數者吾之深過勿以茲為是而取法焉但我濟育蒼生其益多平定寰宇其功大益多損少人不怨功大過微徳未虧然猶之盡美之蹤於焉多媿盡善之道顧此懐慙况女無纎毫之功直縁基而履慶若崇美以廣徳則業泰身安若肆情以從非則業傾身䘮且成遲敗速者國基也失易得難者天位也可不惜哉可不慎哉【帝範序二篇宋寳厯天聖間著作郎韋公肅學士宋綬皆常録進】
  晉宣帝傳贊【司馬懿字仲達河内温縣人魏武帝為丞相辟文學掾歴事文帝明帝輔齊王芳誅曹爽位至相國封安平郡公薨晉國初建追尊宣王武帝受禪上尊號曰宣皇帝晉書太宗御撰有制四篇】
  制曰夫天地之大黎元為本邦國之貴元首為先治亂無常興亡有運是故五帝之上居萬乘以為憂三王以來處其憂而為樂競智力争利害大小相吞強弱相襲逮乎魏室三方鼎峙干戈不息氛霧交飛宣皇以天挺之姿應期佐命文以纘治武以稜威用人如在巳求賢若不及情深阻而莫測性寛綽而能容和光同塵與時舒巻戢鱗潛翼思屬風雲飾忠於已詐之心延安於將危之命觀其雄略内斷英猷外决殄公孫於百日【懿受命伐公孫文懿於遼東魏明帝問往還幾時懿曰往百日還百日攻百日以六十日為休息一年足矣】擒孟逹於盈旬【蜀將孟逹降魏復謀叛懿攻之旬有六日而克】自以兵動若神謀無再計矣既而擁衆西舉與諸葛相持抑其甲兵本無鬬志遺其巾幗方發憤心【蜀相諸葛亮出斜谷與懿相拒於五丈原亮數挑戰懿不出亮遺以巾幗婦人之服懿乃怒請决戰】杖節當門雄圖頓屈【魏帝不許出戰遣衞尉辛毗杖節立軍門魏軍終不得出】請戰千里詐欲示威【亮曰彼原無戰心所以請戰者欲示武於衆耳】且秦蜀之人勇懦非敵夷阻之路勞逸不同以此争功其利可見而返閉軍固壘莫敢争鋒生怯實而未前死疑虚而猶遁【亮卒於軍蜀軍巳退懿猶不敢逼進至赤岸乃知巳死蜀人諺曰死諸葛走生仲逹】良將之道失在斯乎文帝之世輔翼權重許昌同蕭何之委【黄初六年魏文帝征呉懿以撫軍錄尚書事留鎮許昌詔曰曹參雖有戰功而蕭何為重謂懿如蕭何留守關中也】崇華甚霍光之寄【魏文帝疾篤懿受顧命於崇華殿之南堂遺輔明帝猶霍光受漢武帝命輔昭帝也】當謂竭誠盡節伊傅可齊及明帝將終棟梁是屬【明帝將殂引懿入嘉福殿托以齊王芳】受遺二主佐命三朝既承忍死之託【明帝曰死乃復可忍我忍死待君】曾無殉生之報天子在外内起甲兵陵土未乾遽相誅戮【嘉平元年齊王芳謁髙平陵曹爽從懿奏永寜太后廢爽兄弟奪其兵因勒兵迎帝收爽誅之】貞臣之體寜若此乎盡善之方以斯為惑夫征討之策豈東智而西愚【言智於取遼而愚於拒亮也】輔佐之心何前忠而後亂【謂忠於崇華之命而負嘉福之托也是二者其心皆不可問】故晉明掩面恥欺偽以成功【王導告晉明帝以創業之始明帝以面覆牀曰晉祚安得長】石勒肆言笑奸回以定業【石勒曰吾終不效司馬仲逹欺人孤兒寡婦】古人有云積善三年知之者少為惡一日聞於天下可不謂然乎雖自隱過當年而終見嗤後代亦猶竊鐘掩耳以衆人為不聞鋭意盜金謂市中為莫覩故知貪於近者則遺遠溺於利者則傷名若不損巳以益人則當禍人而福已順理而舉易為力背時而動難為功况以未成之晉基逼有餘之魏祚雖復道格區宇徳被蒼生而天未啟時寳位猶阻非可以智競不可以力争雖則慶流後昆而身終於北面矣
  晉武帝傳贊
  制曰武皇承基誕膺天命握啚御宇敷化導民以佚代勞以治易亂絶縑綸之貢去雕琢之餙【八年二月禁彫文綺組非法之物】制奢俗以變儉約止澆風而反淳朴雅好直言留心采擢劉毅裴楷以質直見容【文帝辟劉毅為相國掾不就人謂忠於魏武帝以忠謇正直用為諌官裴楷對武帝曰陛下未比徳於堯舜以賈充之徒在耳帝為出充】嵇紹許竒雖仇讐不棄【嵇紹父康不應司馬文王之辟文王怒因事誅之山濤薦紹武帝曰父子罪不相及遂用為秘書丞秦始三年帝有事於太廟太常卿許竒為中領軍允之子朝臣言允受誅於先王竒不宜在左右帝反稱竒才擢祠部郎】仁以御物寛而得衆宏略大度有帝王之量焉於時民和俗静家給人足聿修武用思啟封疆决神算於深衷斷雄圖於議表馬隆西伐王濬南征師不延時獯虜削迹兵無血刃揚越為墟【帝以馬隆為武威太守討河西羌隆渡温水獲樹機能大人猝跋韓等萬餘落皆降龍驤將軍王濬下石頭孫皓面縛出䧏】通上代之不通服前王之未服禎祥顯應風教肅清天人之功成矣霸王之業大矣雖登封之禮讓而不為驕泰之心因而斯起見土地之廣謂萬葉而無虞覩天下之安謂千年而永治不知處廣以思狹則廣可長廣居治而忘危則治無常治加之建立非所委寄失才志欲就於升平行先迎於禍亂是猶將適越者指沙漠以遵途欲登山者渉舟航而覔路所趣逾遠所尚轉難南北倍殊髙下相反求其至也不亦難乎况以新集易動之基而無乆安難拔之慮故賈充凶豎懷姦志以擁權【史言充無公方之操諂媚取合帝用為太尉錄尚書事】楊駿豺狼苞禍心以專輔【楊駿以后父為車騎將軍勢傾天下帝疾篤后奏以駿輔政】及乎宮車晩出諒闇未周藩翰變親以成疎連兵競滅其本【謂八王相攻】棟梁回忠而起偽擁衆各舉其威曽未數年綱紀大亂海内板蕩宗廟播遷帝道王猷反居文身之俗【元帝渡江居建業】神州赤縣翻成鐵騎之鄉【劉石相繼據洛陽】棄所大以資人掩其小而自託為天下笑其故何哉良由失愼於前所以貽患於後且知子者賢父知臣者明君子不肖則家亡臣不忠則國亂國亂不可以安也家亡不可以全也【惠帝為太子朝廷咸以為不堪政事帝亦疑焉卒不能廢】是以君子防其始聖人閑其端而世祖惑荀朂之奸謀【太子不令内外皆屬意齊王攸中書監荀朂勸帝遣攸之國遂出攸於青州】迷王渾之偽策【齊王攸請除劉元海王渾素與元海善言於帝曰大晉方表信殊俗奈何以無萌之事殺侍子示不帝乃止】心屢移於衆口事不定於巳圖元海當除而不除卒令擾亂區夏惠帝可廢而不廢終使傾覆洪基夫全一人者徳之輕拯天下者功之重棄一子者忍之小安社稷者孝之大况乎資三世而成業延二孽以䘮之所謂取輕徳而捨重功畏小忍而忘大孝聖賢之道豈若斯乎雖則善始於初而乖令終於末所以殷勤史策不能無慷慨焉
  睿宗【諱旦髙祖第八子始封殷王徙封豫王武后廢中宗立以為嗣中宗復位進號安國相王□即帝位在位三年】
  褒魏知古手制【舊唐書先天元年上畋獵於渭川知古獻詩以諷上手制褒之兼賜物五十段用申勸奬】
  夫詩者志之所以寫其心懷實可諷諭君主是故揚雄陳羽獵馬卿賦上林爰自風雅率由斯道予頃向温泉觀省風俗時因暇景掩渭而畋方開一面之羅或展三驅之禮【易比王用三驅】躬親校獵聊以從禽【易屯卦以從禽也】豈意卿有箴規輔予不逮自非欵誠夙著其孰能繼於此耶今賜卿物五十段用申勸奬
  勞畢構璽書【畢構傳景雲初召拜左御史大夫轉陜州刺史復授益州大都督府長史兼充劍南道按使所歴州府咸著聲績睿宗聞而善之璽書嘉勞兼賜袍帶并衣一副】
  我國家創開天地再造黎元四夷來王萬邦會至置州立郡分職設官貞觀永徽之前王猷惟穆咸亨垂拱之後淳風漸替【永徽咸亨皆髙宗年號垂拱武后年號】征賦將急調役頗繁選吏舉人涉於浮濫省閣臺寺罕有公直茍貪祿秩以度歲時中外因循紀綱㢮紊且無懲革弊乃滋深為官既不擇人非親即賄為法又不按罪作孽寜逃貪殘放手者相仍清白潔巳者斯絶蓋由賞罸不舉生殺莫行更以水旱時乖邊隅未謐曰損曰益徴斂不休大東小東杼軸為怨就更割剝何以克堪昔聞當官以留犢還珠為上【魏略時苖為壽春令始之官乘㹀牛歲餘牛生一犢及去留其犢後漢書孟嘗為合浦太守郡以採珠為業先時太守貪穢珠忽徙去合浦無珠餓死者盈路孟嘗行化一年去珠復還】今之從政以充車聯駟為能或交結富豪抑棄貧弱或矜假典正樹立腹心邑屋之間囊篋俱委或地有椿幹梓漆或家有畜産資財即被暗通並從取奪若有固恡即因事以繩粗杖大枷動傾性命懷寃抱痛無所告陳比差御史委令巡察或有貴要所囑未能不避權豪或有親故在官又罕絶於顔面載馳原隰徒煩出使之名安問狐狸未見埋車之節揚清激濁涇渭不分嫉惡好善蕭蘭莫别官守既且若此下人豈以聊生數年已来彫殘更甚卿孤潔獨行有古人之風自臨蜀川弊化頓易覽卿前後執奏何異破柱求姦諸使之中在卿為最並能盡節似卿如此百郡何憂乎不理萬人何慮乎不安卿當益堅勿為後顧朕嘉卿直道今賜袍帶并衣一副
  明皇帝【諱隆基睿宗第三子始封楚王後為臨淄郡王睿宗即位立為皇太子㝷嗣位在位四十五年】
  發宣撫使勅【太極元年明皇即位尊睿宗為太上皇改元先天大赦命宣撫使畢構等巡行天下】
  昔者明王之御天下也内有公卿允釐庶績外有侯伯司牧羣黎猶懼至道不孚淳風或替故有巡狩之典黜陟幽明行人之官省方察俗用能遐邇咸乂情偽靡遺於變時雍率其道也朕祗應嗣徳恭守帝圖上稟過庭之謨下憑士庶之力竭精思理兩載於兹兾逮小康漸躋至化而區宇遐曠風教未周負扆長懷責深在巳近者奸回搆釁竊起蕭墻宗社降靈應時殱殄【謂討韋氏之亂】今又恭承聖訓總統大猷率彼百官齊兹七政恐倉廩不實禮節未興吏靡息於貪殘人或滯於幽枉永言於此明發疚懷今卜征未及時邁仍遠宜分輶軒慰撫黎庶畢構等並操履公清識具明允茂績彰於歴試嘉譽滿於周行宜膺行李載光原隰所至之處申諭朕心并令屏絶浮華敦崇仁厚務修孝悌勤事農桑耆老鰥惸征人家口不自存者咸加恤問徳舉言揚唯賢是急若有良才異等藏器下僚哲人竒士隱淪屠釣審知才行灼然者各以名聞凡百牧宰洎乎吏人咸悉朕心各敬廼事勤則不匱仁遠乎哉勉矣朂之以副朕意
  求賢良詔
  上之臨下道莫貴於求賢臣之事君功豈踰於進善所以允凝庶績式静羣方成大厦之凌雲濟巨川之沃日故周稱多士著羙風謠漢號得人垂芳竹素歴觀前代罔不由兹朕雖宵分輟寢日旰忘食勉思政術不憚劬勞而九域之至廣豈一人之獨化必佇材能共成羽翼雖復羣龍在位【乾六位皆龍非獨九五故曰羣龍】振鷺充庭【周頌振鷺于飛】仍恐屠釣或違薖軸尚隱【詩衛風考槃篇考槃在阿碩人之薖考槃在陸碩人之軸】未殫巖穴之羙或委丘園之秀所以屢迴旌帛頻遣搜揚推薦之道相尋而虚佇之懷未愜永言於此寤寐以之宜令文武官五品巳上各舉所知其有抱梁棟之才可以丹青神化蘊韜鈐之略可以振耀天威資道徳之方可以奬訓風俗踐孝友之行可以勸率生靈抱儒素之業可以師範國胄蓄文藻之思可以方駕詞人守貞亮之節可以直言無隱履清白之操可以守職不渝凡此八科實該三道取人以器求才務適所司仍具為限程副朕意焉
  誡勵風俗勅【開元二年正月】
  朕聞天為大者莫先於育物育最靈者莫甚於愛人故樹之后王以康兆庶朕緬鑒前烈深惟遠圖懼徳之不修化之未偃寅畏夙夜如臨泉壑然則疇咨命於四岳黜陟存乎三載既以百姓為心明非一人獨理今之牧守古稱候伯賢者任之則循良之迹著不賢者任之則愁苦之聲作每兾精於所擇委之俞往豈時或頽靡茍且尚多而吏之殊尤寂寥不嗣静言政要朕用憮然間歲水旱周於郡國倉廩不蓄閭閻荐饑加以出攝頗多冗官増弊至於處置皆憑刺舉當於京官内簡宏才通識堪致理興化者量授都督刺史等乆在外藩頻有昇進狀者量授京官使出入常均永為恒式課最超等必議昇遷循默守常必裁貶黜昭昭賞罰不可不愼屬冬朝禮成春事方起朝集使等俾還所蒞欽若朕言官寮間或幹濟清苦或貪濫侵漁灼然稱職及不稱職並委都督刺史審察奏聞罔或阿容自貽悔咎諸道雖遣使存問尚切憂勞牧宰等深體朕懷各宜隱恤交至乏絶者速量事優當公私債負停徴至秋州縣差科務減常日昔國僑相鄭以至和平曹參相齊貴於清静清静則不擾不擾則和平和平則不争不争則知恥愛費而與休息除煩而從簡易自當農者歸隴畝蠶者勤紡織既富而教乃克有成道徳齊禮不遠斯復庶幾在位朕此心凡厥遐邇各令委息
  焚珠玉錦繡勅【開元二年六月内出珠玉錦繡等服玩於正殿前焚之】
  朕聞珠玉者饑不可食寒不可衣故漢文云彫文刻鏤傷農事錦繡纂組害女功農事傷則饑之本女功害則寒之源又賈生有言曰夫人一日不再食則饑終歲不制衣則寒饑寒切體慈母不能保其子君焉得以有其人哉朕以身託於王公之上曷嘗不日旰忘食未明求衣思使返朴還淳家給人足而倉廩未實饑饉相仍水旱或愆糟糠不厭静思厥故皆朕之咎致有漿酒藿肉玉食錦衣互相夸尚浸成風習夫令之所施惟行不惟反人之所化從好不從言是以古先哲王以身率下如風之靡何俗不易此事近有處分當以施行朕若躬服珠玉自玩錦繡而欲公卿節儉黎庻敦朴是使揚湯止沸涉海無濡不可得也是知文質之風自上而始朕欲捐金抵玉正本澄源所有服御金銀器物今付所司令鑄為鋌仍别置掌以供軍國珠玉之貨無益於時並即焚於殿前用絶浮競至誠所感期於動天况於凡百有違朕命其宮掖之内后妃以下皆服澣濯之衣永除珠翠之飾當使金土同價【齊髙帝嘗曰使我臨天下十年當使黄金與土同價】風俗大行日用不知克臻至道布告遐邇知朕意焉
  勅朝集使【開元七年三月朝集使還本任勅之】
  朕聞天生蒸民薄於四海天有成命孚於萬邦必内立公卿外建侯伯后非賢罔使賢非后罔事借耳以廣聽假目以遐覽則諭上㫖通下情庶政諧而羣萌樂矣由是三考黜陟百官會疑昔之訓然耶朕以薄徳祚膺寳位受乾坤之顧荷宗廟之靈凜乎若渉春氷如馭朽索責在司牧所賴分憂曷嘗不想望賢才馨香至化七年於兹矣咨爾羣岳實邦之良服勤政圖深佇嘉績豈為吏罕乆與人未信何由異絶寥寂厥聲恭惟永圖當副虚矚孔子曰茍有用我者三年有成漢宣曰庻人安於田里無愁恨之心者政平訟理也以為太守數易則下不安誠哉是諭矣今之牧守古之諸侯寵數特加情寄尤切故躬饗庭内則飲食宴樂幣帛筐篚入至朕前則敷袵以陳命席而對所兾仁且不遠言之必行以副朕憂勞之心託卿勤恤之助卿等宜愼厥始成厥終往欽哉袛守而典操一州之統分六條之察念兹在兹用光我班瑞之命有賞有罰朕無戲言
  勅朝集使【開元八年二月】
  朕聞諸禮曰刑禁暴爵舉賢則政均矣好惡著則賢不肖别矣其道然也朕以虚薄祗膺景命荷宗社之靈當億兆之責曷嘗不早朝晏坐畏天愛人思欲保其和樂躋於仁壽則與我共理者其惟良二千石乎每計吏還州與之陛見示其賞罰錫以筐篚亦云命而巳矣而朝集使豫州刺史裴綱分典刑獄為政煩苛頃歲不登合議蠲復部人有訴便致科繩縣長為言仍遭留繫御史推按遽以實聞虐政弊人一至於此朕夙夜兢惕匪遑寜居尋遣使存問其諸道有損處已量加賑恤水旱不時實朕之過惠飬失所分刺之由是用黜綱於嶺裔儆彼羣岳朕於蒼生若保赤子為之均田邑制廬井必欲其時和年登遠安邇肅託於牧宰代以躬親故歴難其官誠經國致理之意也夫徳惟善政政在養人故土煩則草木不長水煩則魚鼈不大必也寛恕貴乎清浄諸刺史都督宜問疾苦拯窮貧杜畋漁察寃獄至於賦役務從減省深刻為事人何以堪私惠茍行法或將墜理湏折衷用存楷式其百姓有便者随事條奏朕将親覽焉欽爾有官各勤為政如風化允穆課績殊尤當擢之不次旌乃厥羙凡百庻邦敬聽朕命
  處分朝集使勑【開元八年】
  朕恭已承天守文繼位佈一心於兆庶明四目於萬方恒恐道或未周物不遂性旁求俊乂共理黎元於茲羣辟寜不我副凡今政要略有四端衣食本於農桑禮義興於學校流亡出於不足争訟由於無恥故先王務其三時將以厚生修其五教將以惇俗有國有家同知此義不患不知患在不行耳且長吏數改政教屢移在官當先為國理人各惕其職不當冒榮干進茍利其身澆俗不可不革淳風不可不長近今刺史在任四考方遷實欲始終其情黜陟斯繫必若縣得良宰萬户息肩州有賢牧千里解帶仁政不遥行之則是皆能勵節朕復何憂且如浮逃客户所在安輯征鎮人家毎事優恤倉廩惟實賦役惟均鰥寡撫存盜賊禁止郵驛無弊姦訛不生念兹八事朕常屬想嗟爾庶尹可不用心卿等還州逓相勸勉遵此王度恤彼下人敬順天常無違月令夫星列躔次土分區域休咎之徴惟人所感善必知至惡亦有由每至歲成當加賞罰宜知朕意
  孝經正義序【明皇撮先儒釋孝經尤要者為注解至天寳二年頌行天下仍書八分御札勒於石碑今尚存西安府學】
  朕聞上古其風朴略雖因心之孝巳萌而資敬之禮猶簡及乎仁義既有親譽益著聖人知孝之可以教人也故因嚴以教敬因親以教愛於是以順移忠之道昭矣立身揚名之義彰矣子曰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經是知孝者徳之本歟經曰昔者明王之以孝理天下也不敢遺小國之臣而况於公侯伯子男乎朕嘗三復斯言景行先哲雖無徳教加於百姓庶幾廣愛形於四海嗟乎夫子沒而微言絶異端起而大義乖况冺絶於秦得之者皆煨燼之末濫觴於漢傳之者皆糟粕之餘【漢除挾書之律有河間人顔貞出其父芝所藏凡一十八章以相傳授】故魯史春秋學開五傳【五傳左氏公羊穀梁鄒氏夾氏】國風雅頌分為四詩【四詩毛詩韓詩齊詩魯詩】去聖逾遠源流益别近觀孝經舊注踳駁尤甚【踳乖也駁錯也】至於跡相祖述殆且百家業擅專門猶將十室希升堂者必自開户牖攀逸駕者必騁殊軌轍是以道隱小成言隱浮偽【莊子曰道隱於小成言隱於榮華】且傳以通經為義義以必當為主至當歸一精義無二安得不翦其繁蕪而撮其樞要也韋昭王肅先儒之領袖虞翻劉邵抑又次焉【韋曜吳郡雲陽人本名昭仕吳至中書僕射侍中王肅王朗之子仕魏歴㪚騎黄門侍郎散騎常侍兼太常虞翻㑹稽餘姚人仕呉以儒學聞劉卲廣平邯鄲人仕魏歴㪚騎常侍】劉炫明安國之本【劉炫河間景城人周除殿内將軍仕隋歴太學博士初炫既得王邵所送古文孔安國注本遂著古文稽疑以明之】陸澄譏康成之注【陸澄呉郡呉人仕宋至齊歴國子祭酒初澄以晉荀昶所學為非鄭康成所注請文藏秘書王儉違其議】在理或當何必求人今故特舉六家之異同會五經之㫖趣【六家即韋昭王肅虞翻劉邵劉炫陸澄也】約文敷暢義則昭然分注錯經理亦條貫寫之琬琰庶有補於將来且夫子談經志取垂訓雖五孝之用則别而百行之源不殊【五孝天子諸侯卿大夫士庶人五等所行之孝也】是以一章之中凡有數句一句之内意有兼明具載則文繁略之又義闕今存於疏用廣發揮
  肅宗【諱亨明皇第三子天寳中安祿山反即位於靈武在位七年】
  讞獄詔【舊唐書寳應元年三司用刑連年流貶相繼河北叛畏誅不降肅宗後悔因有此詔】
  至理之代先徳後刑上懽然以臨下下欣然而奉上禍亂不作法令可施去聖乆遠薄於教化簡書塡委獄訟煩興苛吏舞文寃人致辟思欲刷恥改行厥路無由豈天地父母慈愛之意也朕主三靈之重託羣后之上夕惕若厲不敢荒寜内訪卿士外咨方岳日不暇給八年於兹而大道淳風鬱而不振四郊多壘連歲備邊師旅在外役費尤廣賦役轉輸疾耗吾人困竭無聊窮斯濫矣下庻暗昩不見刑網戎士在軍未習法令犯禁抵罪其徒實繁狴犴之間未詳事實吏議不决動限時月傷沮和氣屢彰咎徴此皆朕之不明教之未至上失其道而繩下以刑敢不罪己以答災眚人者君之統體害之則君有所傷刑者教之輔助失之則人無所措慮有寃濫慘然憂傷用明愼罰之典俾在宥之澤其天下見禁囚死罪降從流流巳下釋放左降流人移等委司奏聽進㫖如聞州縣官比来率恣行麤杖不依格令致死殞斃深可哀傷頻有處分仍聞乖越自今已後非灼然蠧害不得輒加非理所司嚴加糾察以聞
  代宗【諱豫肅宗長子初名俶封廣平王為天下兵馬元帥後立為皇太子肅宗崩即皇帝位在位十六年】
  增修學宮詔【永泰二年正月即大厯元年自安史之亂國子監室堂頽壞軍士多借居之祭酒蕭昕上言學校不可遂壞故有是詔】
  治道同歸師氏為上化人成俗必務於學俊造之士皆從此途國之貴遊㒺不受業修文行忠信之教崇祗庸孝友之徳盡其師道乃謂成人然後揚於王庭敷以政事徴之以理任之以官置於周行莫非邦彦樂得賢也其在兹乎朕志承禮體尤重儒術先王設教敢不䖍行頃以戎狄多虞急於經略太學徒設諸生蓋寡絃誦之地寂寥無聲函丈之間殆將不掃上庠及此甚用閔焉今㝢縣乂寜文武並備方投戈而講藝俾釋菜以行禮使四科咸進六藝復興神人以和風化浸羙日用此道將無間然其諸道節度觀察都防禦等使朕之腹心乆鎮方面眷其子弟為奉義方修徳立身是資藝業恐干戈之後學校尚微僻居遠方無所資稟負經来學宜集京師其宰相朝官六軍諸将子弟欲得習學可並補國子學生其中身雖有官欲附學讀書者亦聽其學官委中書門下選行業堪為師範者充
  大赦詔【大厯七年三月乙酉雨雹大風拔樹丙戌夜月蝕太微乙未遂有此詔】
  躋於道者化淳而刑措善於理者綱舉而網疎朕涉道未燭理多昧嘗亦遐想太古髙挹風保合太和在宥天下蓋徳薄而未臻也是用因時以設教便俗以立防務盡平恕用申哀恤又化淺而多犯也加以邊虞未戢井賦猶繁荒廢之際寇攘斯起遂令圜土嘉石之下積有纍囚竹章牙簡之中困於法吏屬盛陽之候大暑方蒸永念狴牢何堪鬱灼所以沮傷和氣感致咎徴天道人事豈相遠也如聞天下諸州自春以来或時雨首種不入宿麥未登哀我矜人何恃不恐皆由朕過益用懼焉惕然憂嗟深自咎責所以減膳徹樂别居齋宮禱於神明兾獲嘉應仲夏之月静事無為以助晏隂以長養斷薄决小已過於麥秋繼長増髙宜順乎天意可大赦天下見禁囚徒罪無輕重一切釋放
  徳宗【諱适代宗長子初為天下兵馬元師封雍王以功兼尚書令後立為太子代宗崩即位在位二十六年】
  亢旱罪巳詔【興元元年秋蝗遍野草木無遺冬十月亢旱乃下詔】
  夫人事失於下則天變形於上咎徴之作必有由然自頃已来災沴仍集雨澤不降綿歴三時蠱蝗繼致彌亘千里菽粟翔貴稼穡枯瘁嗷嗷蒸人聚泣田畝興言及此實切痛傷徧祗百神曽不獲應方悟禱祠非救災之術言詞非謝譴之誠憂心如焚深自刻責得非刑法舛謬忠良鬱湮暴賦未蠲勞師靡息事或無益而重為煩費任或非當而横肆侵蟊有一於兹足傷和氣本其所以罪實在予萬姓何辜重罹饑殍所宜出次貶食節用緩刑側身増修以謹天戒朕自今視朝不御正殿有司供膳並宜減省不急之務一切停罷除諸軍將士外應食糧人諸色用度本司本使長官商量減罷以救凶荒俟歲豐薦登即令復舊
  褒功臣詔【貞元五年】
  昔我烈祖乘乾坤蕩滌掃隋季荒茀體元御極作人父母則有熊羆之士不二心之臣左右經綸參翊締構昭文徳恢武功威不若康不義用端命於上帝付畀四方王業既成泰階既平乃圖厥容列於凌煙閣懋昭績效表式儀形以弗忘朝夕永垂乎来裔君臣之義厚莫重焉嵗在巳己秋九月我行西宮瞻望崇構見老臣遺像顒然肅然和敬在色想雲龍之協期感致業之艱難覩往思今取類非遠且功與時並才與世生茍藴其才遇其時尊主庇人何代蔑有在中宗時有如桓彦範等著輔戴之績【神龍元年彦範等率羽林兵討賊就東宮迎中宗復位】在宗時有如劉幽求等中弼翼之勲【臨淄王入誅韋庶人幽求預參大䇿】在肅宗時有如郭子儀掃除氛祲【子儀平安史之亂】今李晟等保寜朕躬【晟平李懷光朱泚之亂】咸宣力肆勤光復宗祏【祏藏主石函○音石】訂之前烈夫豈多謝闕而未錄孰旌厥賢况念功紀徳文祖所為也在予其曷敢怠有司宜叙先後各圖其象於舊臣之次
  君臣箴【僕射杜希全出為靈鹽節度使獻體要八章多所規諌徳宗深納之乃著君臣箴以賜之】
  夫惟徳惠人惟辟奉天從諌則聖共理惟賢皇立有極駿命不易總萬機以成務齊六合之殊致一心不能獨鑑一目不能周視敷求哲人式序在位於戲君之任臣必求一徳臣之事君咸思正直何啟沃之所宜自古今而未得且以讜言者逆耳讒諛者伺側故下情未通而上聽巳惑俾夫忠賢敗於凶慝譬彼輕舟烝徒楫之亦有和宰夫膳之孰云理國不自得師覆車之軌予其懲而【詩周頌小毖篇予其懲而毖後患】髙以下升和由甘受惟君無良亦臣之咎聞諸辛毗牽裾魏后【魏文帝欲徙冀州士家十萬户實河南辛毗切諌帝不答起入毗隨引其裾帝勉從毗徙其半】則有禽息竭忠碎首【禽息薦百里奚於秦穆公不見納穆公出息當車以頭擊闑腦盡出穆公悟而從之】勉思獻替以平可否勿謂無傷自㣲而彰勿謂何害積小成大事有隱而必見令既出而焉悔鼓鐘在宮聲聞於外浩然涉水朕未有艾【詩訪落篇】将負扆以虚心期盡忠而納誨在昔稷契爰匡舜禹近兹魏徴佑我文祖君臣協徳混一區宇肆予寡昩獲纘丕緒臣哉隣哉爾翼爾輔髙秋始肅我武惟揚輟此禁衞殿於大邦【出鎮靈鹽】戀闕方甚嘉言乃昌是規是諌金玉其相辭髙理要入徳知方總被干鹵【鹵櫓通】備於八章【即希全所獻】宣父有言啟予者商殷有盤銘周有欹器或誡以詞或警以事披圖演義發於爾志與金鏡而髙懸【太宗作金鏡】将座右而同置人皆有初鮮愼厥終汝其夙夜期保朕躬無曰爾身在外而爾誠不通一言之應千里攸同彼遐涂逹余四聰華夷仰徳時乃之功既往既来懷賢忡忡唱予和汝式示深衷
  西平王李晟東渭橋紀功碑【朱泚反據京師興元元年三月帝幸梁州自行在進晟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晟自東渭橋薄都城擊賊破之六月遂收京師晟遣大将吳詵迎帝至是優詔賜晟第帝紀其功自文其碑】
  天有柱以正其傾地有維以紐其絶皇王有輔佐以濟其艱難非命厯所歸不得生良弼非君臣相合不能集大勲非暴亂多不足表忠節非奸猾熾焰不克展雄才天與事肆會然後臣功著而王業興焉髙祖太宗拓跡垂統掃乾坤之沴氣拯生靈之塗炭其受命也正其布澤也寛六宗丕承【六宗謂髙宗中宗睿宗宗肅宗代宗】克廣前烈雖遇屯否化危成安二百年間五夷大難由内以正宸極者再自外而復都邑者三山岳降神雲龍叶契繼生賢哲保定邦家神龍中諸武擅權惎間王室則有若扶陽王彦範等推戴中宗紹復洪業【神龍元年則天后疾甚司刑少卿桓彦範等發兵誅嬖幸迎中宗復位遷太后於上陽宮】景龍末嬖韋窺國瀆紊乾綱則有若徐國公幽求等左右宗掃除兇穢【景龍四年韋后弑中宗宗時為臨淄王與朝邑尉劉幽求討平之】天寳之季盜起幽陵翠華南征潼關不守【天寳十五載安祿山自范陽西犯哥舒翰敗於靈寳賊入關宗幸蜀】廣徳之際戎軼邠郊皇輿東廵鄷宮罷警【廣徳元年吐蕃入㓂陷隴右至邠州代宗如陜州吐蕃入長安】則有若尚父子儀等殄殪醜逆冊肅宗於岐【肅宗遵馬嵬之命即位於靈武郭子儀等將兵五萬自河北至始定興復之計】攘卻蕃夷翊代宗於陜【關内副元帥郭子儀擊吐蕃遁去上還長安】建中四祀【建中徳宗年號】寇發上京暴蔑人神僣稱名器則有若西平王晟等翦滅大憝廓清中區惟兹數公異時同徳道濟於社稷勲書於鼎彝唐之得人於斯為盛東渭橋抵王城東北四十里而國之廪積在焉始晟於此駐孤軍糾羣帥俟時而動一舉成功予是用揚其羙而紀其功以明事之有因謀之有素也粤若菲徳嗣膺大寳化乖柔遠明不燭幽淮右賊臣【李希烈】提兵犯順憑陵汝服震壓洛師【建中四年正月希烈陷汝州八月寇襄城】朕憫將吏之受汙哀烝黎之無訴罔思衞己姑務靖人亟發禁師東征不軌猶慮勝敵之未勇乃徴涇師以繼之【詔徴涇原等道兵救襄城】賊泚畜姦覻隙乘便餌誘貪卒扇結暴徒伺其不虞譟聚犯闕【十月涇原兵過京師作亂擁泚為主】朕引咎出次薄犯二畿【帝幸奉天泚自將犯奉天】封豕長穴處宮廟磨牙噴毒噬螫害人晟時總偏師遠戌河朔【晟方擊朱㴞於清苑遇變即踰飛狐進臨渭北】曾不俟召聞難駿奔鼓義勇仗順之師吞敗亡稔惡之寇雄威勝勢疾若颷馳屬賊帥昬迷恃衆貪亂誘我蟊賊連謀内逼朝廷載遷關河長擾豺狼塞路羿澆争驅人煙絶於井邑隂燐交於田野物情大駭蕩然靡依晟乃設會軍門哭而誓衆國讐不滅無以身為遂發感激嗚咽流涕天地為之變色將帥為之動心軍中較然知有逆順晟乃度公積計私課程賞典定刑章行令自身録功先下由是勇者奮力智者効謀其氣増倍其心如一屹立堅壁於渭之陽姦逆畏威而震慴忠義奮氣而聳慕分二兇之勢不敢相附【李懷光密與朱泚通謀李晟奏請移軍東渭橋懷光卒叛帝再幸梁州晟以孤軍處二賊間】為諸鎮之援俾得自堅【時韓遊瓌屯邠寜戴休顔屯奉天駱元光屯昭應尚可孤屯藍田皆受晟節度軍聲大振】晟之力也二月守暨乎夏五月晟知衆心可用乃揀日饗士乙未陳師於東郊【六月晟大陳兵諭以收復京城渾瑊駱元光尚可孤皆㑹屯於光泰門】如虎如豹如熊如羆兇徒接戰累合皆北倒戈棄甲罔敵我師【晟直抵苑墻開墻二百餘歩且戰且前凡十餘合賊不能支】乘而殪之摩壘而止戊戌方旭連營進攻賊衆相驚股戰魄駭登陴而不敢拒闔門而不敢窺晟伏鉞啓行執桴親鼓斂隍塹排墻垣勝氣兆於風雲威聲振於原野指顧摧靡盪無孑遺布朝㫖以寛脇從勵臣節以誅同惡乾坤傾而復紐皇維弛而更張遷梟聲為好音變祅祲為和氣【泚與姚令言率衆西走晟收京師】然後閑戎律釐軍容不諠不譁有嚴有翼搜苑囿殄遺寇清宮門授彼有司宣言於衆曰龔行天討将以遏亂略去人害王師所至歌舞從之其或矜勇恃勲作威肆掠是則以暴易暴夫何賴焉懋功有恒賞違禁有常罰惟國之令典不得以贖論敢犯令者殺之無捨【大将髙明曜取賊妓尚可孤軍士取賊馬晟皆斬之】爰擇便地引軍出屯馬無錯羣士必成列尅敵彌日都人莫知徐命有地之官同諭里士庶聞巨猾之殲殄而迎我師壺觴犒軍如恐不及者若赤子之保慈母涸鱗之赴洪波或欣而呼或感而泣吾是以知烈祖積徳人懷其深賢臣佐時功濟斯羙晟有興運之略有匪躬之誠有定亂之勲有禁暴之徳俾予從乂垂拱仰成乃冊拜司徒兼中書令加實封一千户錄功第一【興元元年八月以李晟為隴右鳯翔節度等使進爵西平王】序位居首事業編乎史冊徳輝流乎頌聲入為䕫龍出作方召贊賀徽烈中外具瞻而晟居髙牧卑辭滿守約崇讓而勲閥彌耀惡盈而福祿攸歸斯又明哲之規愼終如始者也夫制敵在謀不在衆感人以義不以威當天地屯䝉邦家離析援孤者踣黨勝者强羣心囂囂靡所止戾若風動中野波騰滄溟從而拯之豈易為力於時馬不滿百駟兵不盈萬人無郡邑土田之資無城池險阻之固獨立不懼氣吞羣兇以盡忠誓心以必死勵巳以大順率衆以至誠動天衆心攸同天意允答故措軍㪚地而不可拔致討勍寇而力有餘國危能安軍勝能整古所謂衞社稷者晟其當之播揚休風篆刻貞石俾厥後嗣無忘乃功銘曰
  赫矣我唐受天眷命祖功宗徳浸澤儲慶窮海請吏遐荒稟令寜一九服惠康萬姓三五以還莫之與盛迨予不類辱守丕圖燭理匪時立誠未孚蠢爾孽臣扇兹潰徒震驚朕師黷穢皇都宇宙沸騰人神睢盱重以統戎誘姦同貫播遷斯載歳聿云半天既悔禍人胥厭亂乃錫元臣夷兇剪叛昏祲茫茫撗流湯湯挺然孤軍在渭之陽我城非完恃順為防我旅非衆同心為强由義率人人皆嚮方萬事如一争先啓行坳憤求逞畜威斯張力足勢全時維鷹揚以戰則克以謀則臧指麾之間羣醜潛亡鯨鯢既平宮室既清軍伍無聲都人不驚成功禁暴自昔稀有實天生徳彰於厥後洋洋令名兹為不朽
  贈太尉段秀實紀功碑【秀實為涇原節度使朱泚反秀實隂結劉海賔姚令言何明禮共圖之不克舉笏擊泚遇害興元二年親銘其碑】
  立人之道曰君與臣為臣之義曰忠與節忠莫極乎衛國節莫大於忘身存其誠徳貫乎天地致其功用施於杜稷獨斷勦兇慝之命沉謀安宇宙之危其智勇足以拯時其義烈足以教非昊穹錫慶敷佑皇家重振紀綱再激汙俗何遘迍之會而獲見斯人開府儀同三司檢校禮部尚書兼司農卿上柱國張掖郡王段氏名秀實字成功應期降生扶翼唐柞稟隂陽之粹氣備剛柔之全徳體正明道從時巻舒蓄為淳和發為功烈朕宅帝位之五載孟冬十月賊臣朱泚反天悖人因時多虞乘我無備誘聚叛卒作亂於京師【建中四年李希烈叛徵涇原節度使姚令言将兵至京以糧賜不給鼓譟起時朱泚以太尉家居亂兵擁為主遂叛】朕深惟罪巳之誠遠遵避狄之義駕自中禁狩於近坰【時駕從苑北門出幸奉天】賊隂謀為奸陽言示順以公嘗任涇帥素得士心採諸衆情引以自助【時秀實以司農鄉家居泚遣騎召之不納騎踰垣刼之乃訣妻子出見泚】公感時悲憤思定大業謂復國安人由巳不可以顧私謂開物變化在權不可以虚死略匹夫之褊介蘊曠代之宏規内貞其心外混其跡【秀實見泚説以奉迎乘輿泚不悦】且控察元惡情狀將因而圖之【秀實與将軍劉海賔涇原将吏何明禮岐靈岳謀誅泚未發】賊果不疑委以心腹遽發兇黨謀襲我師公詭説以詞止之不可及竊取官印假為兵符急追寇軍不遠而復銷禍紓難隂陽若神【泚遣将韓旻将兵三千聲言迎駕實襲奉天秀實謂靈岳事急矣使靈岳詐為姚令言符令旻且還竊其印未至倒用司農印印符追之旻得符而還】於時物情危疑忠邪莫判卒乘未輯軍旅未完㣲公之謀吾幾蔑濟既而密結勇敢誓殲寇讐决䇿尅期中外發應【秀實知旻歸必死復結海賔明禮共圖泚】會賊泚召公計事引入閣中露其奸情言及僣竊公氣塡胸臆指髪衝冠仰天大呼鑒何昧孰為臣子而忍是心語未絶音奮笏前擊兇徒敗面既躓而奔左右愕然初未敢動繼者不至事遂無成逆徒交鋒因而遇害【旻至泚大驚靈岳獨承其罪而死泚議僣號秀實奪源休笏擊泚被害】嗟乎天生萬物唯人最靈稟元氣之精鍾五行之秀是宜守正居順移孝資忠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各履於逹道同臻於太和天乎不融生彼狂悖神乎不惠䘮我忠貞静言思之輟饋忘寐詳求其理抑有以焉兹朕不明敗徳招損故列聖垂祐儆戒於予則泚之亂所以懲既往朂将来禮教陵夷風訛俗弊故上帝鑒聳動於人則段公之死所以勵當今傳不朽也訪彼前史稽諸昔賢全大節者不必成功建大功者或未立節非節不可以裨教非功不可以持危義實相須事難並備吉甫以文武翼周室宣王中興【尹吉甫佐宣王平玁狁詩文武吉甫萬邦為憲】絳侯以智謀安劉氏文皇紹立【諸呂為亂絳侯周勃奪呂産軍誅諸呂】茂功著矣而節未可稱董卓脇國以擅威伍孚刺之而不畏【越騎校尉汝南伍孚謀刺卓乃朝服見卓語畢辭去卓送至關孚出刀刺之卓自奮得免遂殺孚】王敦擁衆以稱亂周顗折之而無疑【王敦入石頭謂周顗曰伯仁卿負我顗曰公戎車犯順下官親率六軍不能其事使王旅奔敗以此負公敦殺之】竒節偉矣而功竟不就至若屈伸合變進退知機智以遂其謀勇以决其死功與時並節與名階千古已還無公儔比貞烈之至通於神明桀驁聞之而動心仇讐感之而不怨死於義而義著忘其家而家全【秀實子伯倫仕至太僕鄉】行路傷悲懦夫增氣矧予之慟其可弭忘且人之所愛者身也國之所重者位也公能殺身徇國朕得不以重位報之哉乃詔有司冊贈太尉諡曰忠烈賜實封五百户莊宅各一所嗣子授三品正員官諸子各授五品正員官表其閭里䕶其䘮官立祠宇史載忠勳哀榮之典備矣君臣之義極矣公始以天寳四載奮筆從戎【從安西節度使馬靈詧討䕶蜜有功授安西府别将】才為時生官由才逹得司馬戰陣之法㕘将軍帷幄之籌累典方州更踐臺寺出擁旄節入為卿士位歴十七【秀實以安西别將為判官遷隴州果毅改綏徳府折衝安西節度使梁宰署為副父䘮起為義王友充節度判官李嗣業署懷州長史知州事兼留後擢光祿少卿白孝徳署邠寜度支營田使知奉天行營事涇州刺史封張掖郡王以勞加御史中丞馬璘奏為行軍司馬都知兵馬使拜四鎮北庭行軍涇原鄭潁節度使檢校禮部尚書名為司農卿凡十七轉官】歳踰三紀封王列於異姓開府比於台司㕘職六官食賦百室言不伐善慮常下人恒持順信之規㒺居疑悔之地利刃在手投節皆虚貞松有心老而彌勁吞大憝於方寸之内定危疑於晷刻之間力可屈而志不可遷身可殺而節不可奪所謂有始有卒為臣之極致者歟日月有期宅兆云畢身歿功在凜然如山勒銘傳芳終古不滅以志吾過且旌善人銘曰
  浩浩上天四序惟均氣或堙鬱過為災氛否不可終必復元亨洗以膏雨播之祥雲濟濟蒸人五常是則時或迍難乃生兇慝亂必有定允歸皇極拯以茂勳輔之明徳勲徳克崇兹惟段公實天降靈寧保朕躬日月蔽虧宇宙昬蒙冋然明誠獨誓深忠豺狼為羣㹞㹞逞志咆哮奔突乘我未備公飛尺符横制醜類變化若神邦家不墜元惡大憝誘姦作狂竊器僭名反易天常公獨挺身奮擊暴强烈烈英武沒而彌彰義振名教功在社稷贈極上台賞延真食省咎祗畏懷賢憫惻刻銘豐碑昭示萬國
  武宗【諱炎穆宗第五子文宗崩仇士良等迎立之在位六年】
  毁佛寺制【會昌五年帝惡僧尼耗蠧天下欲去之乃先毁山野招提蘭若復勅上都東都各留二寺每寺留僧三十人天下節鎮冬留一寺寺分三等留僧有差餘僧及尼並勒歸俗寺皆立期毁撤仍遣御史分道督之財貨田産並沒官寺材以葺公廨驛含銅像鐘磬以鑄錢凡天下所毁寺四千六百餘區招提蘭若四萬餘區歸俗僧尼二十六萬五百人收良田數千萬頃奴婢十五萬人五臺僧多亡奔幽州李徳裕召進奏官謂曰汝速白本使五臺僧為将必不如幽州将為卒必不如幽州卒何為虚取容納之名染於人口獨不見劉從諌招聚無算閒人竟有何益張仲武乃封二刀付居庸關曰有遊僧入境則斬之】
  朕聞三代巳前未嘗言佛漢魏之後像教寖興是由季時傳此異俗因緣染習蔓衍滋多以至蠧耗國風而漸不覺誘惑人意而衆益迷洎於九州山原兩京城闕僧徒日廣佛寺日崇勞人力於土木之功奪人利於金寳之飾遺君親於師資之際違配偶於戒律之間壞法害人無逾此道且一夫不田有受其饑者一婦不蠶有受其寒者今天下僧尼不可勝數皆待農而食待蠶而衣寺宇招提莫知紀極皆雲構藻飾僭儗宮居晉宋齊梁物力凋瘵風俗澆詐莫不由是而致况我髙祖太宗以武定禍亂以文理華夏執此二柄是以經邦豈可以區區西方之教與我抗衡哉貞觀開元亦嘗釐革剗除不盡流衍轉滋朕博覽前言旁求輿議弊之可革斷在不疑而中外諸臣協予至意條疏至當宜在必行懲千古之蠧源成百王之典法濟人利衆予何讓焉其天下所拆寺四千六百餘所還俗尼僧二十六萬五百人收充兩税户拆招提蘭若四萬餘所收膏腴上田數千萬頃收奴婢為兩税户十五萬人僧尼屬主客顯明外國之教勒大秦穆䕶袚三千餘人還俗不雜中華之風於戲前古未行似将有待及今盡去豈謂無時驅遊惰不業之徒已踰十萬廢丹雘無用之室何啻億千自此清浄訓人慕無為之理簡易齊政成一俗之功將使六合黔黎同歸皇化尚以革弊之始日用不知下制明廷宜體予意


  御選古文淵鑒卷二十九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三十目録
  唐
  傅奕
  請除釋教疏
  徐賢妃
  請息兵罷役疏
  房喬
  諫伐高麗疏
  魏徵
  論治疏
  請罷工役疏
  上十思疏
  論十漸不克終疏
  求賢審官疏
  張素
  請罷修乾元殿疏
  李百藥
  封建論
  馬周
  論奉親享廟襲封樂工等疏
  岑文本
  上太宗勤政疏
  褚遂良
  請復高昌疏
  張蘊古
  大寶箴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三十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唐
  傅奕【相州鄴人曉天文厯數高祖初召拜太史丞遷太史令】
  請除釋教疏【奕極惡浮圖法武徳七年上疏】
  佛在西域言妖路遠漢譯梵書恣其假託故使不忠不孝削髮而揖君親遊手遊食易服以逃租賦演其妖書述其邪法偽啟三塗謬張六道恐嚇愚夫詐欺庸品凡百黎庶通識者稀不察根源信其矯詐乃追既往之罪虚䂓將來之福布施一錢希萬倍之報持齋一日冀百日之糧遂使愚迷妄求功徳不憚科禁輕犯憲章其有造作惡逆身墜刑網方乃獄中禮佛口誦佛經晝夜忘疲䂓免其罪且生死夀夭由於自然刑徳威福關之人主貧富貴賤功業所招而愚僧矯詐皆云由佛竊人主
  之權擅造化之力其為害政良可悲矣案書云惟辟作福威惟辟玉食臣有作福作威玉食害於而家凶於而國人用側頗僻【周書洪範篇】降自犧農至於漢魏皆無佛法君明臣忠祚長年久漢明帝假託夢想始立胡神西域桑門自傳其法西晉以上國有嚴科不許中國之人輒行髠髪之事洎於苻石僣偽迭興主庸臣佞政虐祚短皆由佛教致災也梁武齊襄足為明鏡昔褒姒一女妖惑幽王尚致亡國况天下僧尼數盈十萬翦刻繒綵裝束泥人而為厭魅迷惑萬姓者乎今之僧尼請令匹配即成十萬餘户産育男女十年長養一紀教訓自然益國可以足兵四海免蠶食之殃百姓知威福所在則妖惑之風自革淳樸之化還興且古今忠諫鮮不及禍竊見齊朝章仇子他上表言僧尼徒衆糜損國家寺塔奢侈虚費金帛為諸僧附㑹宰相對朝讒毁諸尼依託妃主潛行謗讟子他竟被囚執刑於都市及周武平齊制封其墓臣雖不敏竊慕其蹤【又上疏十一首詞甚切直高祖付羣官詳議唯太僕卿張道源稱奚奏合理中書令蕭瑀與之爭論曰佛聖人也奕為此議非聖人者無法請寘嚴刑奕曰禮本於事親終於奉上佛踰城出家逃背其父以匹夫而抗天子以繼體而悖所親蕭瑀非出空桑乃遵無父之教臣聞非孝者無親其瑀之謂矣高祖將從奕言㑹傳位而止】
  徐賢妃【名惠湖州人生五月能言四嵗通論語詩八嵗善屬文賦小山篇太宗召為貞妃】諫息兵罷役疏
  自貞觀以來二十有二載風雨調順年登嵗稔人無水旱之弊國無饑饉之災昔漢武守文之常主猶登刻玉之符【後漢書光武将封禪求武帝元封故事有司奏當刻玉璽一枚方寸三分玉版方五寸】齊桓小國之庸君尚圖泥金之望【白虎通云封禪用金泥玉檢】陛下推功損巳讓徳不居億兆傾心猶闕告成之禮云亭佇謁未展升中之儀此之功徳足以咀嚼百王網羅千代者矣然古人有言雖休勿休良有以也守初保末聖哲罕兼是知大業者易驕願陛下難之善始者難終願陛下易之竊見頃年以來力役兼總東有遼海之軍【貞觀十八年太宗親征高麗】西有崑丘之役【貞觀二十年帝如靈州遣李勣擊薛延陀降之】士馬疲於甲胄舟車倦於轉輸且召募投戎去留懷死生之痛因風阻浪往來有漂溺之危一夫力耕卒無數十之獲一船致損則傾數百之糧是則運有盡之農工填無窮之巨浪圖未獲之它衆喪已成之我軍雖除兇伐暴有國常䂓然黷武翫兵先哲所戒昔秦王并呑六國返速危亡之兆晉武奄有三方翻成覆敗之業豈非矜功恃大棄徳而輕邦圖利忘害肆情而縦欲遂使悠悠六合雖廣不救其亡嗷嗷黎庶因弊以成其禍是知地廣非常安之術人勞乃易亂之源願陛下布澤流仁矜弊恤乏減行役之煩增湛露之惠妾又聞為政之本貴在無為竊見土木之功不可兼遂北闕初建南營翠微曾未逾時玉華創制【太宗得風疾苦京師盛署命修終南山太和廢宫為翠微宫惟所居殿覆之以瓦餘皆茅茨貞觀二十一年七月作玉華宫】雖復因山藉水非無架築之勞損之又損頗有工力之費縦以茅茨示約猶興木石之疲假使和雇取人【出錢雇人曰和雇】不無煩擾之弊是以卑宫菲食聖王之所安金屋瑶臺驕主之為麗故有道之君以逸逸人無道之君以樂樂身願陛下使之以時則力無竭矣用而息之則人斯悦矣夫珍玩伎巧乃喪國之斧斤珠玉錦繡實迷心之酖毒竊見服玩纎靡如變化於自然職貢珍竒若神仙之所製雖馳華於季俗實敗素於淳風是知漆器非延叛之方桀造之而人叛玉杯豈招亡之術紂用之而國亡方驗侈麗之源不可不遏作法於儉猶恐其奢作法於奢何以制後伏惟陛下明鑒未形智周無際窮奥秘於麟閣【麒麟閣藏書之所】盡探賾於儒林千王治亂之踪百代安危之蹟興衰禍福之數得失成敗之機故亦包呑心府之中循環目圍之内乃宸衷之久察無假一二言焉唯恐知之非難行之不易志驕於業泰體逸於時安伏惟抑志裁心慎終如始削輕過以滋重徳擇後是以替前非則鴻名與日月無窮盛業與乾坤永大
  房喬【名齡字喬齊州臨淄人太宗徇渭北喬杖䇿謁軍門一見如舊太宗即位為中書令進爵邢國公卒諡文昭】
  諫伐高麗疏【貞觀二十二年太宗將重討高麗時喬寢疾増劇顧謂諸子曰當今天下清謐惟欲東討高麗方為國害吾知而不言可謂銜恨入地遂上表諫太宗雖不從然見表嘆曰此人危篤若此尚能憂我國家】
  臣聞兵惡不戢武貴止戈當今聖化所覃無遠不暨上古所不臣者陛下皆能臣之所不制者皆能制之詳觀古今為中國患害無過突厥遂能坐運神䇿不下殿堂大小可汗相次束手分典禁衞執㦸行間其後延陀鴟張尋就夷滅鐵勒慕義請置州縣沙漠巳北萬里無塵至如高昌叛渙於流沙吐渾首䑕於積石偏師薄伐俱從平蕩高麗歴代逋誅莫能討擊陛下責其逆亂殺主虐人親總六軍問罪遼碣未經旬日即拔遼東前後虜獲數十萬計分配諸州無處不滿雪往代之宿恥掩崤陵之枯骨比功校徳萬倍前王此聖主所自知微臣安敢備説且陛下仁風被於率土孝徳彰於配天覩夷狄之將亡則指期數嵗授將帥之節度則決機萬里屈指而候驛視景而望書符應若神算無遺䇿擢將於行伍之中取士於凡庸之末遠夷單使一見不忘小臣之名未嘗再問箭穿七札弓貫六鈞加以留情墳典屬意篇什筆邁鍾張【鍾繇張芝】詞窮賈馬【賈誼司馬相如】文鋒既振則宫徵自諧輕翰暫飛則花葩競發撫萬姓以慈遇羣臣以禮褒秋毫之善解呑舟之網逆耳之諫必聽膚受之愬斯絶好生之徳禁障塞於江湖惡殺之仁息鼓刀於屠肆鳬鶴荷稻粱之惠犬馬䝉帷葢之恩降尊吮思摩之瘡【貞觀十九年太宗征遼攻白巖城右衛大將軍李思□為流矢所中大宗親為吮血】登堂臨魏徵之柩【魏徴卒太宗臨哭之慟】哭戰亡之卒則哀動六軍【太宗征高麗至營州詔遼東戰亡士卒骸骨並集柳城東南命有司設太牢上自作文祭之臨哭盡哀】負填道之薪則情感天地【太宗渡遼遼澤泥潦車馬不通命長孫無忌將萬人翦草填道水深䖏以車為梁上自繫薪於馬鞘以助役】重黔黎之大命特盡心於庶獄臣心識昏憒豈足論聖功之深遠談天徳之高大哉陛下兼衆美而有之靡不備具微臣深為陛下惜之重之愛之寶之周易曰知進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喪又曰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惟聖人乎由此言之進有退之義存有亡之機得有喪之理老臣所以為陛下惜之者葢謂此也老子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臣謂陛下威名功徳亦可足矣拓地開疆亦可止矣彼高麗者邊夷賤類不足待以仁義不可責以常理古來以魚鼈畜之宜從闊畧必欲絶其種類深恐獸窮則搏且陛下毎決死囚必令三覆五奏進素食停音樂者葢以人命所重感動聖慈也况今兵士之徒無一罪戾無故驅之於戰陣之間委之於鋒刃之下使肝腦塗地魂魄無歸令其老父孤兒寡妻慈母望轊車而掩泣抱枯骨而摧心足變動隂陽感傷和氣實天下之寃痛也且兵凶器戰危事不得已而用之向使高麗違失臣節而陛下誅之可也侵擾百姓而陛下滅之可也久長能為中國患而陛下除之可也有一於此雖日殺萬夫不足為媿今無此三條坐煩中國内為舊主雪寃【高麗臣莫離支弑其君建武而獨専國政太宗於是有征遼之議】外為新羅報讎【新羅遣使言百濟攻取其國四十餘城復與高麗連兵謀絶新羅入朝之路乞兵救援上以璽書賜高麗使勿攻新羅莫離支不從於是欲征之】豈非所存者小所損者大願陛下遵皇祖老子止足之誡以保萬代巍巍之名發霈然之恩降寛大之詔順陽春以布澤許高麗以自新焚凌波之船罷應募之衆自然華夷慶賴遠邇肅安臣老病三公朝夕入地所恨既無塵露微增海岳謹罄殘魂餘息豫代結草之誠倘䝉録此哀鳴即臣死骨不朽
  魏徵【字成魏州曲城人初事李密役歸高祖隠太子引為洗馬太宗即位拜諫議大夫進左光祿大夫鄭國公卒贈司空諡文貞】
  論治疏【貞觀十一年】
  臣聞為人君者在乎善善而惡惡近君子而遠小人善善明則君子進矣惡惡著則小人退矣近君子則朝無粃政遠小人則聽不私邪小人非無小善君子非無小過君子小過葢白玉之微瑕小人小善乃鉛刀之一割鉛刀一割良工之所不重小善不足以掩衆惡也白玉微瑕善賈之所不棄小疵不足以妨大美也善小人之小善謂之善善惡君子之小過謂之惡惡此則蒿蘭同嗅玉石不分屈原所以沉江卞和所以泣血者也既識玉石之分又辨蒿蘭之臭善善而不能進惡惡而不能去此郭氏所以為墟【郭公善善不能用惡惡不能去卒亡其國】史魚所以遺恨也【史魚病將卒命其子曰吾不能進蘧伯玉退彌子瑕是吾為臣不能正其君也】陛下聰明神武天姿英叡志存泛愛引納多塗好善而不甚擇人疾惡而未能遠佞又出言無隠疾惡太深聞人之善或未全信聞人之惡以為必然雖有獨見之明猶恐理或未盡何則君子揚人之善小人訐人之惡聞惡必信則小人之道長矣聞善或疑則君子之道消矣為國家者急於進君子而退小人乃使君子道消小人道長則君臣失序上下否隔亂亡不將何以理乎且世俗常人心無遠慮情在告訐好言朋黨夫以善相成謂之同徳以惡相濟謂之朋黨今則清濁共流善惡無別以告訐為誠直以同德為朋黨以之為朋黨則謂事無可信以之為誠直則謂言皆可取此君恩所以不結於下臣忠所以不達於上大臣不能辨正小臣莫之敢論遠近承風混然成俗使人君不知所信臣下不得相安若不遠慮深絶其源則後患未之息也今之幸而未敗者由乎君有遠慮雖失之於始必得之於終故也若時逢少隳往而不返雖欲悔之必無所及既不可以傳諸後嗣復何以垂法將來且夫進善黜惡施於人者也以古作鑒施於巳者也鑒貌在乎止水鑒已在乎哲人能以古之哲王鑒於已之行事則貌之妍醜宛然在目事之善惡自得於心無勞司過之史不假芻蕘之議巍巍之功日著赫赫之名彌遠為人君者可不務乎臣聞道徳之厚莫尚於軒唐仁義之隆莫彰於舜禹欲繼軒唐之風將追舜禹之跡必鎮之以道徳之以仁義舉善而任之擇善而從之不擇善任能而委之俗吏既無遠度必失大體惟奉三尺之律以繩四海之人欲求埀拱無為不可得也故聖哲君臨移風易俗不資嚴刑峻法在仁義而已故非仁無以廣施非義無以正身惠下以仁正身以義則其政不嚴而理其教不肅而成矣然則仁義理之本也刑罰理之末也為理之有刑罰猶執御之有鞭䇿也人皆從化而刑罰無所施馬盡其力則鞭䇿無所用由此言之刑罰不可致理亦已明矣故潛夫論曰人君之理莫大於道徳教化也民有性有情有化有俗情性者心也本也俗化者行也末也是以上君撫世先其本而後其末順其心而履其行心情茍正則姦慝無所生邪意無所載矣是故上聖無不務理民心故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道之以禮務厚其性而明其情民相愛則無相傷害之意動思義則無畜姦邪之心若此非律令之所理也此乃教化之所致也聖人甚尊徳禮而卑刑罰故舜先敕契以敬敷五教而後任咎繇以五刑也凡立法者非以司民短而誅過誤也乃以防姦惡而救禍患檢淫邪而内正道【内讀曰納】民䝉善化則人有士君子之心被惡政則人有懷姦亂之慮遭良吏則懷忠信而履仁厚遇惡吏則懷姦邪而行淺薄忠厚積則致太平淺薄積則致危亡是以聖帝明王皆敦徳化而薄威刑也徳者所以循巳也威者所以理人也民之生也猶鑠金在爐方圓薄厚隨鎔制耳是故世之善惡俗之薄厚皆在於君世之主誠能使六合之内舉世之人感忠厚之情而無淺薄之惡各奉公正之心而無姦險之慮則醇釅之俗【言俗如酒味之和也○釅音驗】復見於兹矣後王雖未能専尚仁義當慎刑恤典哀敬無私故管子曰聖君任法不任智任公不任私故王天下理國家貞觀之初志存公道人有所犯一一於法縦臨時處斷或有輕重但見臣下執論無不忻然受納民知罪之無私故甘心而不怨臣下見言無忤故盡力以効忠頃年以來意漸深刻雖開三面之網而察見川中之魚取捨在於愛憎輕重由乎喜怒愛之者罪雖重而强為之辭惡之者過雖小而深探其意法無定科任情以輕重人有執論疑之以阿偽故受罰者無所控告當官者莫敢正言不服其心但窮其口欲加之罪其無辭乎又五品以上有犯悉令曹司聞奏本欲察其情狀有所哀矜今乃曲求小節或重其罪使人攻擊惟恨不深事無重條求之法外所加十有六七故頃年犯者懼上聞得付法司以為多幸告訐無已窮理不息君私於上吏姦於下求細過而忘大體行一罰而起衆姦此乃背公平之道乖泣辜之意欲其人和訟息不可得也故體論云夫淫泆盜竊百姓之所惡也我從而刑罰之雖過乎當百姓不以我為暴者公也怨曠饑寒亦百姓之所惡也遁而陷之法我從而寛宥之百姓不以我為偏者公也我之所重百姓之所憎也我之所輕百姓之所憐也是故賞輕而勸善刑省而禁姦由此言之公之於法無不可也過輕亦可私之於法無可也過輕則縦姦過重則傷善聖人之於法也公矣然猶懼其未也而救之以化此上古所務也後之理獄者則不然未訊罪人則先為之意及其訊之則驅而致之意謂之能不探獄之所由生為之分而上求人主之微㫖以為制謂之忠其當官也能其事上也忠則名利隨而與之驅而陷之欲望道化之隆亦難矣凡聽訟理獄必原父子之親立君臣之義權輕重之序測淺深之量悉其聰明致其忠愛疑則與衆共之疑則從輕者所以重之也故舜命咎繇曰汝作士惟刑之恤又復加之以三訊【周禮以三刺斷庶民獄訟之中一曰訊羣臣二曰訊羣吏三曰訊萬民】衆所善然後斷之是以為法參之人情故傳曰小大之獄雖不能察必以情而世俗拘愚苛刻之吏以為情也者取貨者也立愛憎者也右親戚者也陷怨讎者也何世俗小吏之情與夫古人之懸遠乎有司以此情疑之羣吏人主以此情疑之有司是君臣上下通相疑也欲其盡忠立節難矣凡理獄之情必本所犯之事以主不敢訊不旁求不貴多端以見聰明故律正其舉劾之法參伍其辭所以求實也非所以飾實也但當參伍明聽之耳不使獄吏鍛鍊飾理成辭於手孔子曰古之聽獄求所以生之也今之聽獄求所以殺之也故析言以破律任案以成法執左道以必加也又淮南子曰豐水之深十仭金鐵在焉則形見於外非不深且清而魚鼈莫之歸也故為君以苛為察以功為明以刻下為忠以訐多為功譬猶廣革大則大矣裂之道也夫賞宜從重罰宜從輕君居其厚百王通制刑之輕重恩之厚薄見思與見疾其可同日言哉且法國之權衡也時之準繩也權衡所以定輕重準繩所以正曲直今作法貴其寛平罪人欲其嚴酷喜怒肆志高下在心是則捨準繩以正曲直棄權衡而定輕重者也不亦惑哉諸葛孔明小國之相猶曰吾心如秤不能為人作輕重况萬乗之主當可封之日【唐虞之世比屋可封】而任心棄法取怨於人乎又時有小事不欲人聞則暴作威怒以弭謗議若所為是也聞於外其何傷若所為非也雖掩之何益故諺曰欲人不知莫若勿為欲人不聞莫若勿言為之而欲人不知言之而欲人不聞此猶捕雀而掩目盜鐘而掩耳者秪以取誚將何益乎臣聞堯有敢諫之鼓舜有誹謗之木湯有司過之史【淮南子曰湯有司直之人】武有戒慎之銘【太公述丹書武王聞之退而為戒乃書於几鑑孟槃為銘】此則聽之於無形求之於未有虚心以待下庶下情之達上上下無私君臣合徳者也魏武帝云有徳之君樂聞逆耳之言犯顔之諍親忠臣厚諫士斥讒慝遠佞人者誠欲全身保國遠避滅亡者也凡百君子膺期綂運縦未能上下無私君臣合徳可不全身保國遠避滅亡乎然自古聖哲之君功成事立未有不資同心予違汝弼者也昔在貞觀之初側身勵行謙以受物葢聞善必改時有小過引納忠䂓毎聽直言喜形顔色故凡在忠烈咸竭其辭自頃年海内無虞遠夷懾服志意盈滿事異厥初高談疾邪而喜聞順㫖之説空論忠讜而不悦逆耳之言私嬖之徑漸開至公之道日塞往來行路咸知之矣邦之興衰實由斯道為人上者可不勉乎臣數年以來毎奉明㫖深懼羣臣莫肯盡言臣切思之自比來人或上書事有得失惟見述其所短未有稱其所長又天居自高龍鱗難犯在於造次不敢盡言時有所陳不能盡意更思重竭其道無因且所言當理未必加於寵秩意或乖忤將有恥辱隨之莫能盡節實由於此雖左右近侍朝夕堦墀事或犯顔咸懷顧望况疎遠不接將何以極其忠欵哉又時或宣言云臣下見事秪可來道何因所言即望我用此乃拒諫之辭誠非納忠之意何以言之犯主嚴顔獻可替否所以成主之美匡主之過若主聽則惑事有不行使其盡忠讜之言竭股肱之力猶恐臨時恐懼莫肯効其誠欵若如明詔所道便是許其面從而又責其盡言進退將何所據欲必使乎致諫在乎好之而已故齊桓好服紫而合境無異色楚王好細腰而後宫多餓死夫以耳目之玩人猶死而不違况聖明之君求忠正之士千里斯應信不為難若徒有其言而内無其實欲其必至不可得也【太宗手詔袞答曰省前後諷諭皆切至之意固所望於卿也朕以□薄多慙往代若不任舟楫豈得濟彼巨川不藉鹽梅安得調夫五味賜絹三百匹】
  請罷工役疏【貞觀十一年帝作飛山宫徴上疏】
  臣觀自古受圖膺運繼體守文控御英雄南面臨下皆欲配厚徳于天地齊高明於日月本支百世傳祚無窮然而克終者鮮敗亡相繼其故何哉所以求之失其道也殷鑒不遠可得而言昔在有隋綂一寰宇甲兵强鋭三十餘年風行萬里威動殊俗一旦舉而棄之盡為他人之有彼煬帝豈惡天下之治安不欲社稷之長久故行桀虐以就滅亡哉恃其富强不虞後患驅天下以從欲罄萬物而自奉採域中之子女求遠方之竒異宫苑是飾臺榭是崇徭役無時干戈不戢外示嚴重内多險忌讒邪者必受其福忠正者莫保其生上下相䝉君臣道隔民不堪命率土分崩遂以四海之尊殞於匹夫之手子孫殄絶為天下笑豈不痛哉聖哲乗機拯其危溺八柱傾而復正【淮南子地有九州八柱注曰崑崙山為柱地之中也地下有八柱牽制名山大川孔穴相通】四維弛而更張【管子曰禮義亷恥是謂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遠肅邇安不踰於期月勝殘去殺無待於百年今宫觀臺榭盡居之矣竒珍異物盡收之矣姬姜淑媛盡侍於側矣四海九州盡為臣妾矣若能鑒彼之所以失念我之所以得日慎一日雖休勿休焚鹿臺之寶衣毁阿房之廣殿懼危亡於峻宇思安處於卑宫則神化潛通無為而治徳之上也若成功不毁即仍其舊除其不急損之又損雜茅茨於桂棟參玉砌以土堦悦以使人不竭其力常念居之者逸作之者勞億兆悦以子來羣生仰而遂性徳之次也惟聖㒺念不慎厥終忘締構之艱難謂天命之可恃忽采椽之恭儉追雕牆之靡麗因其基以廣之増其舊而飾之觸類而長不知止足人不見徳而勞役是聞斯為下矣譬之負薪救火揚湯止沸以暴易暴與亂同道莫可測也後嗣何觀夫事無可觀則人怨人怨則神怒神怒則災害必生災害既生則禍亂必作禍亂既作而能以身名全者鮮矣順天革命之后將隆七百之祚【左傳曰成王定鼎於郟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貽厥子孫傳之萬葉難得易失可不念哉
  上十思疏【貞觀十一年】
  臣聞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思國之安者必積其徳義源不深而望流之遠根不固而求木之長徳不厚而思國之理臣雖下愚知其不可而况於明哲乎人君當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老子曰域中有四大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將崇極天之峻永保無疆之休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儉徳不處其厚情不勝其欲斯亦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長者也凡百元首承天景命莫不殷憂而道著功成而徳衰有善始者實繁能克終者葢寡豈取之易而守之難乎昔取之而有餘今守之而不足何也夫在殷憂必竭誠以待下既得志則縦情以傲物竭誠則胡越為一體傲物則骨肉為行路雖董之以嚴刑震之以威怒終苟免而不懷仁貌恭而不心服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載舟覆舟所宜深慎【家語曰君者舟也人者水也水所以載舟亦所以覆舟也】奔車朽索其可忽乎君人者誠能見可欲則思知足以自戒將有作則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則思謙冲而自牧懼滿溢則思江海下百川樂盤遊則思三驅以為度【三驅者圜合其三面前開一路使之可去不忍盡物好生之徳也】憂懈怠則思慎始而敬終慮壅蔽則思虚心以納下想讒邪則思正身以黜惡恩所加則思無因喜以謬賞罰所及則思無因怒而濫刑總此十思兹九徳【即虞書亦行有九徳】簡能而任之擇善而從之則智者盡其謀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効其忠文武爭馳君臣無事可以盡豫遊之樂可以養松喬之夀【赤松王喬皆古仙人之有夀者】鳴琴埀拱不言而化何必勞神苦思代下司職役聰明之耳目虧無為之大道哉【疏奏太宗手詔答曰省頻抗表誠極忠欵言窮切至披覽忘倦毎達宵分非公體國情深啓沃義重豈能示以良圖匡其不及朕聞晉武帝自平吴以後務在驕奢不復留心治政何曾退朝謂其子邵曰吾毎見主上不論經國遠圖但説平生常語此非貽厥子孫者爾身猶可以免指諸孫曰此等必遇亂死及孫綏果為淫刑所戮前史美之以為明於先見朕意不然謂曾之不忠其罪大矣夫為人臣當進思盡忠退思補過將順其美匡救其惡所以共為理也曾位極台司名器崇重當直辭正諫論道佐時今乃退有後言進無廷諍以為明智不亦謬乎危而不持焉用彼相公之所陳朕聞過矣當置之几案事等韋必望收彼桑榆期之嵗暮不使康哉良哉獨美於往日若魚若水遂爽於當今遲復嘉謀犯而無隠朕將虚襟靜志敬佇德音】
  論十漸不克終疏【貞觀十三年徵以太宗漸好奢縦恐不能克終儉約乃上疏諫】
  臣觀自古帝王受圖定鼎皆欲傳之萬代貽厥孫謀故其垂拱巖廊布政天下其語道也必先淳樸而抑浮華其論人也必貴忠良而鄙邪佞言制度也則絶奢靡而崇儉約談物産也則重榖帛而賤珍竒然受命之初皆遵之以成治稍安之後多反之而敗俗其故何哉豈不以居萬乗之尊有四海之富出言而莫巳逆所為而人必從公道溺於私情禮節虧於嗜欲故也語曰非知之難行之惟難非行之難終之斯難斯言信矣伏惟陛下年甫弱冠大拯橫流削平區宇肇開帝業貞觀之初時方克壯抑損嗜欲躬行節儉内外康寧遂臻至治論功則湯武不足方語徳則堯舜未為遠臣自擢居左右十有餘年每侍帷幄屢奉明㫖常許仁義之道守之而不失儉約之志終始而不渝一言興邦斯之謂也徳音在耳敢忘之乎而頃年已來稍乖曩志敦樸之理漸不克終謹以所聞列之如左陛下貞觀之初無為無欲清靜之化遠被遐荒考之於今其風漸墜聽言則遠超於上聖論事則未踰於中主何以言之漢文晉武俱非上哲漢文辭千里之馬【漢文帝時冇獻千里馬者詔還其馬與道里費】晉武焚雉頭之裘【晉武帝時大醫司馬程據獻雉頭裘帝以奇技異服典禮所禁焚之於殿前】今則求駿馬於萬里市珍竒於域外取怪於道路見輕於戎狄此其漸不克終一也昔子貢問理人於孔子孔子曰懔乎若朽索之馭六馬子貢曰何其畏哉子曰不以道遵之則吾讎也若何其無畏故書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寧為人上者奈何不敬【書五子之歌】陛下貞觀之始視人如傷恤其勤勞愛民猶子每存簡約無所營為頃年已來意在奢縱忽忘卑儉輕用人力乃云百姓無事則驕逸勞役則易使自古以來未有由百姓逸樂而致傾敗者也何有逆畏其驕逸而故欲勞役者哉恐非興邦之至言豈安人之長算此其漸不克終二也陛下貞觀之初損已以利物至於今日縱欲以勞人卑儉之跡嵗改驕侈之情日異雖憂人之言不絶於口而樂身之事日切於心或時有所營慮人致諫乃云若不為此不便我身人臣之情何可復爭此直意在杜諫者之口豈曰擇善而行者乎此其漸不克終三也立身成敗在於所染蘭芷鮑魚與之俱化慎乎所習不可不思陛下貞觀之初砥礪名節不私於物唯善是與親愛君子疎斥小人今則不然輕䙝小人禮重君子重君子也敬而遠之輕小人也狎而近之近之則不見其非遠之則莫知其是莫知其是則不間而自疎不見其非則有時而自昵昵近小人非致理之道疎遠君子豈興邦之義此其漸不克終四也書曰不作無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貴異物賤用物人乃足犬馬非其土性不畜珍禽竒獸弗育於國【周書旅獒之辭】陛下貞觀之初動遵堯舜捐金抵璧反樸還淳頃年以來好尚竒異難得之貨無遠不臻珍玩之作無時能止上好奢靡而望下敦樸未之有也末作滋興而求豐實其不可得亦已明矣此其漸不克終五也貞觀之初求賢如渴善人所舉信而任之取其所長恒恐不及近嵗巳來由心好惡或衆善舉而用之或一人毁而棄之或積年任而用之或一朝疑而遠之夫行有素履事有成跡所毁之人未必可信於所舉積年之行不應頓失於一朝君子之懷蹈仁義而大徳小人之性好讒佞以為身謀陛下不審察其根源而輕為之臧否是使守道者日疎干求者日進所以人思苟免莫能盡力此其漸不克終六也陛下初登大位高居深視事惟清靜心無嗜慾内除畢弋之物外絶畋獵之源數載之後不能固志雖無十旬之逸【夏書太康盤遊無度畋於有洛之表十句弗返】或過三驅之禮遂使盤遊之娛見譏於百姓鷹犬之貢遠及於四夷或時教習之處道路遥遠侵晨而出入夜方還以馳騁為歡莫慮不虞之變事之不測其可救乎此其漸不克終七也孔子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然則君之待臣義不可薄陛下初踐大位敬以接下君恩下流臣情上達咸思竭力心無所隠頃年巳來多所忽略或外官使奏事入朝思覩闕庭將陳所見欲言則顔色不接欲請又恩禮不加間因所短詰其細過雖有聰辯之畧莫能申其忠欵而望上下同心君臣交泰不亦難乎此其漸不克終八也傲不可長欲不可縱樂不可極志不可滿【禮曲禮篇之辭】四者前王所以致福通賢以為申誡陛下貞觀之初孜孜不怠屈巳從人恒若不足頃年巳來微有矜放恃功業之大意蔑前王負聖智之明心輕當代此傲之長也欲有所為皆取遂意縦或抑情從諫終是不能忘懷此欲之縦也志在嬉遊情無厭倦雖未全妨政事不復専心治道此樂將極也率土乂安四夷欵服仍遠勞士馬問罪遐裔此志將滿也親狎者阿㫖而不肯言疎遠者畏威而莫敢諫積而不已將虧聖徳此其漸不克終九也昔陶唐成湯之時非無災患而稱其聖徳者以其有始有終無為無欲遇災則極其憂勤時安則不驕不逸故也貞觀之初頻年霜旱畿内户口並就關外攜負老㓜來往數千曽無一户逃亡一人怨苦此誠由識陛下矜育之懷所以至死無攜貳頃年巳來疲於徭役關中之人勞弊尤甚雜匠之徒夏日悉留和雇正兵之輩上畨多别驅使和市之物不絶於鄉閭遞送之夫相繼於道路既有所弊易為驚擾脱因水旱榖麥不收恐百姓之心不能如前日之寧帖此其漸不克終十也臣聞禍福無門惟人所召人無釁焉妖不妄作伏惟陛下綂天御㝢十有三年道洽寰中威加海外年榖豐稔禮教聿興比屋踰於可封菽粟同於水火暨乎今嵗天災流行炎氣致旱乃遠被於郡國醜作孽忽近起於轂下【突厥突利可汗之弟結社率為中郎將結故部落為亂犯行宫踰四重幕衞士死者數十人追獲斬之】夫天何言哉埀象示誡斯誠陛下驚懼之辰憂勤之日也若見誡而懼擇善而從同周文之小心追殷湯之罪巳前王所以致理者勤而行之今時所以敗徳者思而改之與物更新易人視聽則寶祚無疆普天幸甚何禍敗之有乎然則社稷安危國家理亂在於一人而已當今太平之基既崇極天之峻九仭之積猶虧一簣之功千載休期時難再得明主可為而不為微臣所以鬱結而長歎者也臣誠愚鄙不達事機略舉所見十條輒以上聞聖聴伏願陛下採臣狂瞽之言㕘以芻蕘之議冀千慮一得衮職有補則死日生年甘從斧鉞【疏奏帝謂徴曰人臣事主順㫖甚易忤情尤難公作朕耳日股肱常論思獻納朕今聞過能改庶㡬克終善事若違此古更何顔與公相見復欲何方以理天下自得公疏反覆研尋深覺詞强理直遂列為屏幛朝夕瞻仰又録付史館冀千載之下識君臣之義乃賜黄金十斤馬二疋】
  求賢審官疏【貞觀十四年】
  臣聞知臣莫若君知子莫若父父不能知其子則無以睦一家君不能知其臣則無以齊萬國萬國咸寧一人有慶必藉忠良作弼俊乂在官則庶績其凝無為而化矣故堯舜文武見稱前載咸以知人則哲多士盈朝元凱翼巍巍之功【舜舉八凱使主后土百揆時序舉八元使布五教内平外成】周召光煥乎之美然則四岳九官五臣十亂豈惟生之於曩代而獨無與當今者哉在乎求與不求好與不好耳何以言之夫美玉明珠孔翠犀象大宛之馬【漢書武帝使李廣利伐大宛取善馬】西旅之獒或無足也或無情也生於八荒之表途遥萬里之外重譯入貢道路不絶者何哉葢由乎中國之所好也况從仕者懷君之榮食君之禄率之以義將何往而不至哉臣以為與之為孝則可使同乎曽參子騫矣與之為忠則可使同乎龍逢比干矣與之為信則可使同乎尾生展禽矣與之為亷則可使同乎伯夷叔齊矣然而今之羣臣罕能貞白卓異者葢求之不切勵之未精故也若朂之以公忠期之以遠大各有職分得行其道貴則觀其所舉富則觀其所養居則觀其所好習則觀其所言窮則觀其所不受賤則觀其所不為因其材以取之審其能以任之用其所長揜其所短進之以六正戒之以六邪則不嚴而自勵不勸而自勉矣故説苑曰人臣之行有六正六邪行六正則榮犯六邪則辱何謂六正一曰萌芽未動形兆未見昭然獨見存亡之機得失之要預禁乎未然之前使主超然立乎顯榮之處如此者聖臣也二曰虚心盡意日進善道勉主以禮義諭主以長䇿將順其美匡救其惡如此者良臣也三曰夙興夜寐進賢不懈數稱往古之行事以勵主意如此者忠臣也四曰明察成敗早防而救之塞其間絶其源轉禍以為福使君終以無憂如此者智臣也五曰守文奉法任官職事不受贈遺辭禄讓賜飲食節儉如此者貞臣也六曰家國昏亂所為不諛敢犯主之嚴顔面言主之過失如此者直臣也是謂六正何謂六邪一曰安官貪禄不務公事與代浮沉左右觀望如此者具臣也二曰主所言皆曰善主所為皆曰可隱而求主之所好而進之以快主之耳目偷合苟容與主為樂不顧其後害如此者諛臣也三曰内實險詖外貌小謹巧言令色妒善嫉賢所欲進則明其美隱其惡所欲退則明其過匿其美使主賞罰不當號令不行如此者奸臣也四曰智足以飾非辯足以行説内離骨肉之親外搆朝廷之亂如此者讒臣也五曰専權擅勢以輕為重私門成黨以富其家擅矯主命以自貴顯如此者賊臣也六曰諂主以佞邪陷主於不義朋黨比周以蔽主明使白黑無别是非無間使主惡布於境内聞於四鄰如此者亡國之臣也是謂六邪賢臣處六正之道不行六邪之術故上安而下理生則見樂死則見思此人臣之術也禮記曰權衡誠懸不可欺以輕重繩墨誠陳不可欺以曲直䂓矩誠設不可欺以方圓君子審理不可誣以姦詐然則臣之情偽知之不難矣又設禮以待之執法以御之為善者䝉賞為惡者受罰安敢不企及乎安敢不盡力乎國家思欲進忠良退不肖十有餘載矣徒聞其語不見其人何哉葢言之是也行之非也言之是則出乎公道行之非則涉乎邪徑是非相亂好惡相攻所愛雖有罪不及扵刑所惡雖無辜不免於罰此所謂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者也或以小惡棄大善或以小過忘大功此所謂君之賞不可以無功求君之罰不可以有功免者也賞不以勸善罰不以懲惡而望邪正不惑其可得乎若賞不遺疎遠罰不阿親貴以公平為䂓矩以仁義為準繩考事以正其名循名以求其實則邪正莫隱善惡自分然後取其實不尚其華處其厚不居其薄則不言而化期月而可知矣若徒愛美錦而不為人擇官有至公之言無至公之實愛而不知其惡憎而遂忘其善狥私情以近邪佞背公道而遠忠良則雖夙夜不怠勞神苦思將求至理不可得也【疏奏帝甚嘉納之】
  張素【蒲州人仕隋為景城縣户曹貞觀初召對歴太子詹事遷左庶子會東宫廢坐罪為民頃之召授刺史】
  請罷修乾元殿疏【貞觀四年詔發卒修洛陽乾元殿以備巡狩素上疏諫】
  陛下智周萬物囊括四海令之所行何往不應志之所欲何事不従㣲臣竊思秦始皇之為君也藉周室之餘因六國之盛將貽之萬葉及其子而亡諒由逞嗜奔慾逆天害人者也是知天下不可以力勝神祗不可以親恃惟當儉約薄賦斂慎終始可以永固方今承百王之末屬凋之餘必欲節之以禮制陛下宜以身為先東都未有幸期即令補葺諸王今並出藩又須營構興發數多豈疲人之所望其不可一也陛下初平東都之始層樓廣殿皆令撤毁天下翕然同心傾仰豈有初則惡其侈靡今乃襲其雕麗其不可二也毎承音㫖未即巡幸此乃事不急之務成虚費之勞國無兼年之積何用兩都之好勞役過度怨讟將起其不可三也百姓承亂離之後財力凋盡天恩含育粗見存立饑寒猶切生計未安三五年間未能復舊奈何營未幸之都而奪疲人之力其不可四也漢高祖將都洛陽婁敬一言即日西駕豈不知地惟土中貢賦所均但以形勝不如關内也伏惟陛下化凋弊之人革澆漓之俗為日尚淺未甚淳和斟酌事宜詎可東幸其不可五也臣嘗見隋室初造此殿楹棟宏壯大木非近道所有多自豫章採來二千人拽一柱其下施轂皆以生鐵為之中間若用木輪動即火出畧計一柱巳用數十萬則餘費又過倍於此臣聞阿房成秦人散章華就楚衆離乾元畢工隋人解體且以陛下今時功力何如隋日承凋殘之後役瘡痍之人費億萬之功襲百王之弊以此言之恐甚於煬帝遠矣深願陛下思之無為由余所笑【史記由余西戎人戎王使由余觀秦繆公示以宫室積聚由余曰鬼為之則勞仲矣人為之亦苦民矣】則天下幸甚矣【疏奏太宗顧謂房齡曰素上表洛陽實未宜修造後必事理須行露生亦復何苦所有作役宜即停止然以卑干導古來不易非其忠直安能如此且衆人之唯唯不如一士之諤諤可賜絹五百疋魏徴嘆曰張公遂有回天之力可謂仁人之言其利溥哉】
  李百藥【字重䂓定州人貞觀初拜中書舍人後仕至禮部侍郎卒諡曰康】
  封建論【貞觀十一年大宗欲封建親賢百藥上此論】
  臣聞經國庇民王者之常制尊主安上人情之大方思聞理定之䂓以長代之業萬古不易百慮同歸然命厯有賖促之殊邦家有理亂之異遐觀載籍論之詳矣咸云周過其數秦不及期存亡之理在於郡國周氏以鑒夏殷之長久遵皇王之並建維城磐石深根固本雖王綱㢮廢而枝榦相持故使逆節不生宗祀不絶秦氏背師古之訓棄先王之道翦華恃險罷侯置守子弟無尺土之邑兆庶罕共理之憂故一夫號呼而七廟隳祀臣以為自古皇王君臨宇内莫不受命上冊名帝籙締構遇興王之運殷憂屬啓聖之期雖魏武攜養之資【曹操父嵩為中常侍曹騰養子】漢高徒役之賤非止意有覬覦推之亦不能去也若其獄訟不歸菁華已竭雖帝堯之光被四表大舜之上齊七政非止情存揖讓守之亦不可焉以放勛重華之徳尚不能克昌厥後是知祚之長短必在於天時政或興衰有關於人事隆周卜世三十卜年七百雖淪胥之道斯極而文武之器尚存斯鼎之祚巳懸定扵杳冥也至使南征不返【周昭王南巡没水中】東遷避逼禋祀闕如郊畿不守此乃陵夷之漸有累於封建焉暴秦運距閏餘數終百六【秦世為閏餘百六為周之阨數也】受命之主徳異禹湯繼世之君才非啟誦【啟夏禹之子誦周成王也】借使李斯王綰之輩咸開四履【李斯王綰皆秦丞相】將閭子嬰之徒俱啟千乗【將閣秦公子為二世所殺】豈能逆帝子之勃興抗龍顔之基命者也然則得失成敗各有由焉而著述之家多守常轍莫不情亡今古理蔽澆淳欲以百王之季行三代之法天下五服之内盡封諸侯王畿千里之間俱為采地是則以結繩之化行虞夏之朝用象刑之典治劉曹之末紀綱㢮紊斷可知焉鍥船求劍未見其可【吕氏春秋曰楚人有涉江其劍自舟中墜於水遂刻其舟曰是吾劍所従墜也○鍥音刻】膠柱成文彌多所惑【揚子曰以往聖之法治將来譬猶膠柱而鼔瑟】徒知問鼎請隧有懼霸王之師白馬素車無復藩維之援【漢高祖初至霸上秦王子嬰繫頸以組白馬素車奉天子璽符降軹道旁】不悟望夷之釁未甚羿浞之災既罹高貴之殃【魏高貴鄉公名髦為司馬昭所弑】寧異申繒之酷【周幽王嬖褒姒而廢申后申侯怒與繒及大戍殺王驪山下】此乃欽明昏亂自革安危固非守宰公侯以成興廢且數世之後王室浸微始自藩屏化為仇敵家殊俗國異政彊陵弱衆暴寡疆埸彼此干戈侵伐狐駘之役女子盡髽【髽麻髪合結也左傳襄公四年邾人莒人伐鄫臧紇救鄫侵邾敗於狐駘國人逆喪者皆髽○髽莊華切】崤陵之師隻輪不返【公羊傳晉人及姜戎敗秦師於殽匹馬隻輪無反者】斯葢畧舉一隅其餘不可勝數陸士衡方䂓䂓然云【士衡名機著五等諸侯論】嗣王委其九鼎凶族據其天邑【嗣王謂周恵王㐮王悼王委九鼎謂三王棄國出奔也凶族謂王子頽王子帶王子朝據天邑謂三子據國僣位也】天下晏然以治待亂何斯言之謬也而設官分職任賢使能以循良之才膺共治之寄刺舉分竹何世無人至使地或呈祥天不愛寶民稱父母政比神明曹元首方區區然稱【元首名冏魏人上六代論感悟曹爽】與人共其樂者人必憂其憂與人同其安者人必拯其危豈容以為侯伯則同其安危任之牧宰則殊其憂樂何斯言之妄也封君列國藉其門資忘其先業之艱難輕其自然之崇貴莫不世増淫虐代益驕侈離宫别館切漢凌雲或形人力而將盡或召諸侯而共樂陳靈則君臣悖禮共侮徵舒【左傳陳靈公與孔寧儀行父通於夏姬公與二人飲於夏氏公謂行父曰徴舒似汝對曰亦似君徴舒病之遂弑靈公徴舒夏姬子】衞宣則父子聚麀終誅夀朔【衛宣公納子伋之妻是為宣姜生壽及朔朔與宣姜譛伋公令伋之齊使賊待於隘而殺之壽知之竊其節先往賊殺之伋至曰君命殺我賊又殺之壽朔當作伋壽】乃云為已思治豈若是乎内外羣官選自朝廷擢士庶以任之澄水鏡以鑒之年勞優其階品考績明其黜陟進取事切砥礪情深或俸禄不入私門【後漢楊東為豫章太守清儉計日受禄餘俸不入私門】妻子不至官舎【後漢何並為潁川太守每至官妻子不入官舍】班條之貴食不舉火【後漢左雄為冀州刺史在任不舉煙火常食乾飯】剖符之重居惟飲水【晉鄧攸為呉郡太守㦸米居官惟飲吴水而巳】南陽太守敝布裹身【後漢羊續為南陽太守常敝衣薄食妻子資藏布衾敝禂而巳】萊蕪縣長凝塵生甑【後漢范丹為萊蕪縣令家貧里歌曰甑中生塵范史雲釜中生魚范萊蕪】専云為利圗物何其爽歟總而言之爵非世及用賢之路斯廣民無定主附下之情不固此乃愚智所辨安可惑哉至如滅國弑君亂常干紀春秋二百年間畧無寧嵗次睢咸秩遂用玉帛之君【左傳宋公使邾文公用鄫子於次瞧之社睢水名此水有妖神東夷祀之鄫子國之君乃殺而祭之非禮也】魯道有蕩毎等衣裳之會【魯道冇蕩詩載驅篇之辭齊人作是詩以刺文姜來會齊襄公也】縦使西漢哀平之際東洛桓靈之時下吏淫暴必不至此為政之理可以一言蔽焉伏惟陛下握紀御天膺期啟聖救億兆之焚溺掃氛祲於寰區創業垂綂配二儀以立徳發號施令妙萬物而為言獨照神衷永懷前古將復五等而修舊制建萬國以親諸侯竊以漢魏以還餘風之弊未盡勛華既往至公之道斯乖况晉氏失馭㝢縣崩離後魏乗時華夷雜處【後魏拓拔氏】重以關河分阻吴楚懸隔習文者學長短従横之術習武者盡干戈戰爭之心卑為狙詐之階彌長澆浮之俗開皇在運因藉外家【開皇隋文帝年號文帝為周宣帝后父宣帝崩輔静帝因受禪】驅御羣英任雄猜之數坐移明運非克定之功年踰二紀人不見徳及大業嗣立【大業焬帝年號】世道交喪一人一物掃地將盡雖天縦神武削平宼虐兵威不息勞止未康自陛下仰順聖慈嗣膺寶厯情深致理綜覈前王智周於萬物道濟於天下生氏以來一人而巳兹風化昭示四方信可以期月之間彌綸天壤而淳粹尚阻浮詭未移此由習之久難以卒變請待斵雕成器以質代文刑措之教一行登封之禮云畢然後定疆理之制議山河之賞未為晚焉易稱天地盈虚與時消息况於人乎美哉斯言也【㑹馬周亦上疏諫乃罷封建議】
  馬周【字賔王博州茌平人仕至中書令】
  論奉親享廟襲封樂工等疏【貞觀六年】
  㣲臣毎讀前史見賢者忠孝事未嘗不廢巻長想思履其跡臣不幸早失父母犬馬之養已無所施顧來事可為者唯忠義而巳是以徒步二千里歸於陛下陛下不以臣愚櫂臣不次竊自惟念無以論報輒效區區惟陛下所擇臣伏見大安宮在宮城右牆宇門闕方紫極為卑小東宮皇太子居之在内大安至尊居之反在外太上皇雖志清儉愛惜人力陛下不敢違而蕃夷朝見四方觀聴有不足焉臣願營雉堞門觀務從高顯以稱萬方之望則大孝昭矣臣伏讀明詔以二月二日幸九成宮竊惟太上皇春秋高陛下宜朝夕視膳今所幸宮去京三百里而遠非能旦發暮至也萬一有太上皇思感欲即見陛下何以逮之今兹本為避暑行也太上皇尚留熱所而陛下自逐涼處温凊之道臣竊未安然詔書既下業不中止願示還期以開衆惑臣伏見詔宗室功臣悉就藩國貽厥子孫嗣守其政竊惟陛下之意誠愛之重之欲其裔緒承守與國無疆也臣謂必如詔書者陛下宜思所以安存之富貴之何必使世官也且堯舜之父有朱均之子若令有不肖子襲封嗣職兆庻被殃家國䝉患正欲絶之也則子文之治猶在也【左傳越椒反楚滅若敖氏王曰子文無後何以勸善立其孫箴尹克黄】正欲存之也則欒黶之惡已彰也【欒黶欒武子之子晉士鞅曰欒武子之徳在民如周人之思召公焉愛及甘棠况其子乎欒黶死武子所施没矣而黶之惡實章】必曰與其毒害於見存之人寧使割㤙於已亡之臣則向所謂愛之重之者適所以傷之也臣謂宜賦以茅土疇以户邑必有才行隨器而授雖翰翮非强亦可以免累漢光武不任功臣以吏事所以終全其世者良得其術也願陛下深思其事使得奉大恩而子孫終其福禄也臣又聞聖人之化天下莫不以孝為本故曰孝莫大於嚴父嚴父莫大於配天又曰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孔子亦云吾不與祭如不祭是聖人之重祭祀也自陛下踐阼宗廟之享未曽親事竊惟聖情以乘輿一岀所費無藝故忍孝思以便百姓而一代史官不書皇帝入廟將何以貽厥孫謀垂則來葉邪臣知大孝誠不在爼豆之間然聖人訓人必以屈已先之示不忘本也臣聞致化之道在求賢審官孔子曰惟名與器不可以假人是言慎舉之為重也臣伏見王長通白明達本樂工輿皂雜類韋槃提斛斯正無它材獨解調馬雖術踰等儕止可厚賜金帛以富其家今超受高爵與外廷朝會騶豎倡子鳴玉曵組臣竊恥之若朝命不可追改尚宜不使在列與士大夫為伍
  岑文本【字景仁鄧州棘陽人貞觀初除秘書郎歴官侍郎卒贈侍中諡曰憲】
  上太宗勤政疏【貞觀十一年大雨榖水溢衝洛城門文武各上封事】
  臣聞開撥亂之業其功既難守已成之基其道不易故居安思危所以定其業也有始有卒所以崇其基也今雖億兆又安方隅寧謐既承喪亂之後又接凋弊之餘户口減損尚多田疇墾闢猶少覆燾之恩著矣而瘡痍未復德教之風被矣而資産屢空是以古人譬之種樹年祀綿逺則枝葉扶疎若種之日淺根本未固雖壅之以黒墳暖之以春日一人揺之必致枯槁今之百姓頗類於此常加含養則日就滋息暫有征役則隨日凋耗凋耗既甚則人不聊生人不聊生則怨氣塞怨氣塞則離叛之心生矣故帝舜曰可愛非君可畏非民【虞書大禹謨】孔安國曰人以君為命故可愛君失道人叛之故可畏仲尼曰君猶舟也人猶水也水所以載舟亦所以覆舟是以古之哲王雖休勿休日慎一日者良為此也伏惟陛下覽古今之事察安危之機上以社稷為重下以億兆在念明選舉慎賞罰進賢才退不肖聞過即改從諫如流為善在於不疑岀令期於必信頤神養性省遊畋之娯去奢從儉減工役之費務静方内而不求闢土載櫜弓矢而無忘武備凡此數者雖為國之恒道陛下之所常行臣之愚昧惟願陛下思而不怠則至道之美與三王比隆億載之祚與天地長乆雖使桑榖為妖【殷太戊時事】龍蛇作孽【五行傳曰皇之不極是為不建時則有龍蛇之孽】雉雊於鼎耳【殷高宗時事】石言於晉地【左傳昭公八年春石言於晉】猶當轉禍為福變災為祥臣聞古人有言農夫勞而君子養焉愚者言而智者擇焉輒陳狂瞽伏待斧鉞【疏奏帝深納其言】
  褚遂良【字登善杭州錢塘人貞觀中為起居郎高宗時以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進尚書右僕射以諫立武氏累貶愛州刺吏卒】
  請復高昌疏【太宗既滅高昌毎嵗發千餘人防遏其地遂良上疏】
  臣聞古者哲后必先事華夏而後夷狄務廣德化不事遐荒是以周宣薄伐至境而止始皇遠塞中國分離漢武負文景之聚財玩士馬之餘力始通西域初置校尉師旅連出將三十年復得天馬於宛城採蒲萄於安息而海内虚竭生人失所租及六畜算至舟車因之凶年盗賊並起搜粟都尉桑羊復希主意遣士卒遠田輪臺築城以威西域帝翻然追悔情發於中棄輪臺之野下哀痛之詔人神感悦海内乃康向使武帝復用羊之言天下生靈皆盡之矣是以光武中興不踰蔥嶺【建武中西域諸國皆遣使求内屬請都䕶光武不許蔥嶺西域山名】孝章即位都䕶來歸【明帝始置都䕶戊已校尉及章帝時焉耆茲攻没都䕶陳睦匈奴車師圍戊已校尉帝迎還戊己校尉不復遣都䕶】陛下誅滅高昌威加西域收其鯨鯢以為州縣然自王師初發之嵗河西供役之年飛芻輓粟十室九空數郡蕭然五年不復陛下嵗遣千餘人遠事屯戍終年離别萬里思歸去年資裝自須營辦既賣菽粟傾其機杼經途死亡復在其外兼遣罪人増其防遏彼罪人者生於販肆終朝惰業違禁犯公止能擾於邊城實無益於行陣所遣之内復有逃亡官司捕捉為國生事高昌途路沙磧千里冬風冰冽夏風如焚行人去來遇之多死易云安不忘危理不忘亂【易繫辭】設令張掖塵飛酒泉烽舉陛下豈能得高昌一人菽粟而及事乎終須發隴右諸州星馳電擊由斯而言此河西者方於心腹彼高昌者他人手足豈得糜費中華以事無用書曰不作無益害有益【周書旅獒篇】其此之謂乎陛下道映先天威行無外平頡利於沙塞滅吐渾於西海突厥餘落為立可汗吐渾遺甿更樹君長復立高昌非無前例此所謂有罪而誅之既伏而立之四海百蠻誰不聞見蠕動懐生畏威慕德宜擇高昌可立者立之微給首領遣還本國負戴洪恩長為藩翰中國不擾既富且寧傳之子孫以貽永世
  張藴古【相州人太宗時除大理丞河内人李好德坐妖言下獄藴古以為不當死御史權萬紀劾藴古奏不以實太宗怒遽斬藴古既而侮之】
  大寳箴【易曰聖人之大寳曰位取以名篇】
  今來古徃俯察仰觀惟辟作福為君實難宅普天之下處王公之上任土貢其所有具僚和其所唱是故恐懼之心日弛邪僻之情轉放豈知事起乎所忽禍生乎無妄固以聖人受命拯溺亨屯歸罪於已因心於人大明無偏照至公無私親故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禮以禁其奢樂以防其佚左言而右事岀警而入蹕【天子出稱警入稱蹕警者戒肅蹕者止行也】四時調其惨舒三光同其得失故身為之度而聲為之律勿謂無知居高聴卑勿謂何害積小成大樂不可極極樂成哀欲不可縱縱欲成災壯九重於内所居不過容膝彼昏不知瑤其臺而瓊其室【桀作瑤臺紂作瓊室】羅八珍於前所食不過適口惟狂㒺念丘其糟而池其酒【紂為糟丘酒池】勿内荒於色勿外荒於禽勿貴難得之貨勿聴亡國之音内荒伐人性外荒蕩人心難得之物侈亡國之聲淫勿謂我尊而傲賢侮士勿謂我智而拒諫矜巳聞之夏后據饋頻起【史記夏禹一饋而十起以勞天下之民】亦有魏帝牽裾不止【辛毗諫文帝事】安彼反側如春陽秋露巍巍蕩蕩恢漢高大度撫茲庻事如履薄臨深戰戰慄慄用周文小心詩云不識不知【詩皇矣篇】書曰無偏無黨【書洪範篇】一彼此於胸臆捐好惡於心想衆棄而後加刑衆悦而後命賞弱其強而治其亂伸其屈而直其枉故曰如衡如石不定物以數物之懸者輕重自見如水如鏡不示物以形物之鑒者妍自露勿渾渾而濁勿皎皎而清勿汶汶而闇勿察察而明雖冕旒蔽目而視於未形【冕十有二旒垂於延之前後取目不視惡色之義】雖黈纊塞耳而聴於無聲【黈纊黄色綿也以黄綿為圓用組垂之於冕當两耳旁示不聴讒邪也○黈他口切纊音曠】縱心乎湛然之域遊神於至道之精扣之者應洪纎而効響酌之者隨淺深而皆盈故曰天之清地之寧王之貞【老子曰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王侯得一以為天下貞】四時不言而代序萬物無為而受成豈知帝有其力而天下和平吾王撥亂戡以智力人懼其威未懐其德我皇撫運扇以淳風民懐其始未保其終爰述金鏡【金鏡一篇太宗自著】窮神盡性使人以心應言以行苞括治體抑揚辭令天下為公一人有慶開羅起祝援琴命詩一日二日念茲在茲惟人所召自天祐之爭臣司直敢告前疑【奏上太宗嘉之賜帛三百段】












  御選古文淵鑒巻三十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三十一目録
  唐
  狄仁傑
  請赦河北諸州疏
  諌造大像疏
  請罷百姓戍四鎮疏
  劉知幾
  上蕭至忠書
  陳子昂
  對利害三事
  諌雅州討生羌書
  蘇安恒
  請復位於皇太子疏
  救魏元忠書
  崔融
  諌税關市疏
  張東之
  請罷兵戍姚州書
  宋璟
  封還詔書奏
  張説
  梁國公姚崇神道碑
  宋公遺愛碑頌
  蘇頲
  開元三年處分朝集使勅
  諫鑾駕親征表
  張九齡
  開元三十一年勅處分十道朝集使
  請重守令愼選舉疏
  上姚令公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卷三十一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唐
  狄仁傑【字懷英并州太原人官至宰相興復唐室封梁國公謚文惠】
  請赦河北諸州疏【時仁傑為河北道安撫大使以河北人多為突厥所驅脅懼誅亡匿故有此奏】
  臣聞朝廷議者以為契丹作梗始明人之逆順或因廹脅或有願從或為偽官或為招慰或兼外賊或是土人跡雖不同心則無别誠以山東雄猛由来重氣一顧之勢至死不回近緣軍機調發復重家道悉破或至逃亡拆屋賣田人不為售内顧生計四壁皆空重以官典侵漁因事而起取其髓腦曾無愧心修築城池繕造兵器州縣役使十倍軍機官司不矜期之必取枷杖之下痛切肌膚事廹情危不修禮義愁苦之地不樂其生有利
  則歸且圖賖死乃君子之愧辱小人之常行人猶水也壅之則為泉疏之則為川通塞隨流豈有常性昔董卓之亂神器播遷及卓被誅部曲無赦事窮變起【謂李傕郭氾之亂】毒害生人京室丘墟化為未黍此由恩不普浹失在機先臣一讀此書未嘗不掩巻歎息今以負辠之人必不在家露宿草行潛竄山澤赦之則出不赦則狂山東羣盜緣兹聚結臣以邊塵蹔起不足為憂中土不安以此為事臣聞持大國者不可以小理事廣澤者不可以細分人主恢不拘常法罪之則衆情恐愳恕之則反側自安伏願曲赦河北諸州一無所問自然人神通暢率土歡心諸道凱旋得無侵擾【疏奏武后可之河北遂安】
  諌造大像疏【則天将造大像用工數百萬仁傑疏諌】
  臣聞為政之本必先人事陛下矜羣生迷謬溺喪無歸欲令像教兼行覩相生善非為塔廟必欲崇奢豈令僧尼皆須檀施得栰尚捨而况其餘今之伽藍制過宮闕窮奢極壮畫繪盡工寳珠彈於綴飾瓌材竭於輪奐功不使鬼必在役人物不天来終須地出不損百姓将何以求生之有時用之無度編户所奉恒苦不充痛切肌膚不辭箠楚遊僧一説矯陳禍福翦髪解衣仍慙其少亦有離間骨肉事均路人身自納妻謂無彼我皆託佛法詿誤生人里陌動有經坊闤闠亦立精舍化誘倍急切於官徴法事所須嚴於制勅膏腴羙業倍取其多水碾莊園數亦非少逃丁避罪併集法門無名之僧凡有幾萬都下撿括已得數千且一夫不畊猶受其弊浮食者衆又劫人財臣每思惟實所悲痛往在江表像法甚興梁武簡文捨施無限及其三淮沸浪五嶺騰烟列刹盈衢無救危亡之禍緇黄蔽路豈有勤王之師比年以来風塵屢擾水旱不節征役稍繁家業先空瘡痍未復時興工役力所未堪伏惟聖朝功徳無量何必要營大像而以勞費為名雖斂僧錢百未支一【時令天下僧尼每日人出一錢助工】尊容既廣不可露居覆以百層尚憂未徧自餘廊廡不得全無又云不損國財不傷百姓以此事主何謂盡忠臣今思惟兼採衆議咸以為如来設教以慈悲為主下濟羣品應是本心豈欲勞人以存虚飾當今有事邊境未寜宜寛征鎮之徭省不急之費設令雇作皆以利趨既失田時自然棄本今不樹稼来歲必饑役在其中難以取給况無官助義無得少若費官財又盡人力一隅有難將何以救之【疏上則天為之罷役】
  請罷百姓戍四鎮疏【武后神功元年仁傑以鸞臺侍郎同平章事兼納言以百姓西戍疏勒等四鎮極為凋弊乃上疏】
  臣聞天生四夷皆在先王封域之外故東距滄海西隔流沙北横大漠南阻五嶺此天所以限夷狄而隔中外也自典籍所紀聲教所及三代不能至者國家盡兼之矣此則今日之四境巳逾于夏殷者也詩人矜薄伐于太原【詩卜雅六月篇薄伐玁狁至于太原】羙化行于江漢【周南漢廣篇詩序】是則前代之遠裔而國家之域中矣前漢時匈奴無歲不犯邊殺畧吏人後漢則西羌侵軼漢中東寇三輔入河中上黨幾至洛陽由此言之則陛下今日之土宇過于漢朝遠矣若其用武荒外邀功絶域竭府庫之實以争磽确不毛之地得其人不足以增富獲其土不可以耕織茍求冠帶遠夷之稱不務固本安人之術此秦皇漢武之所行非五帝三皇之事業也若使越荒外以為限窮絶域以騁欲非但不愛人力亦所以失天下之心也昔始皇窮兵極武以求廣地男子不得耕于野女子不得蠶于室長城之下死者如亂麻於是天下潰叛漢武追髙皇之宿憤籍四帝之儲實於是定朝鮮討西域平南越擊匈奴府庫空虚盜賊蠭起百姓嫁妻賣子流離於道路者萬計末年覺悟息兵罷役封丞相為富人侯【武帝晚悔正伐之事下輪臺之詔封丞相田千秋為富民侯以明休息思富養民也】故能為天所祐也昔人有言曰與覆車同軌者未嘗安此言雖小可以喻大近者國家頻歲出師所費滋廣西戍四鎮東戍安東調發日加百姓虚弊開守西域事等石田費用不支有損無益轉輸靡絶杼軸殆空越磧踰海分兵防守行役既乆放曠益多昔詩人云王事靡盬不能藝黍稷【詩唐風鴇羽篇】豈不懷歸畏此罪罟念彼共人涕零如雨【雅小明篇】此則前代怨思之詞也上不是恤則政不行而邪氣作邪氣作則蟲螟生而水旱起若此則雖禱祀百神不能調隂陽矣方今關東饑饉蜀漢逃亡江淮以南徴求不息人不復業則相率為盜本根一揺憂患不淺其所以然者皆為遠戍方外以竭中國争蠻貊不毛之地乖子育蒼生之道也昔漢元納賈捐之之謀而罷珠厓郡宣帝用魏相之䇿而棄車師之田豈不欲慕尚虚名蓋憚勞人力也近貞觀年中尅平九姓冊李思摩為可汗使統諸部蓋以夷狄叛則伐之䧏則撫之得推亡固存之義無遠戍勞人之役此則近日之盛典實綏邊之故事竊見阿思那斛瑟羅隂山貴種代雄沙漢若付之四鎮使統諸藩以為可汗遣禦寇患則國家有繼絶之羙荒外無轉輸之勞愚臣所見請捐四鎮以肥中國罷安東以實遼西省財力于遠方并甲兵于塞上則恒代之鎮重而邊州之備實矣况撫綏夷狄蓋防其越逸茍無侵侮之患則可矣何必窮其窟穴與螻蟻計較長短哉且王者外寜必有内憂蓋為不勤修政故也伏惟陛下棄之度外無以絶域未平為念但常勅邊兵謹守備蓄鋭以待敵待其自致然後擊之此李牧所以制匈奴也當今所要者莫若令邊城警守備遠斥堠聚軍實蓄威武以逸待勞則戰士力倍以主禦客則我得其便堅壁清野則寇無所得自然賊深入則有顛躓之慮淺入必無獲虜之益如此數年可使二虜不擊而服矣【謂吐蕃突厥】劉知幾【仕至太子左庶子兼崇文館學士以子貺抵罪貶安州别駕嘗著史通備論史冊之體知幾歿明皇詔河南就家寫録讀之稱善追贈工部尚書謚曰文】
  上蕭至忠書【知幾時修國史以監修者多甚為國史之弊宰相蕭至忠又嘗責知幾著述無課知幾于是求罷史任奏記至忠】
  僕自策名仕伍待罪朝列三為史臣再入東觀竟不能勒成國典貽彼後來者何哉静言思之其不可有五故也何者古之國史皆出一家如魯漢之丘明子長晉齊之董狐南史咸能立言不朽藏諸名山未聞藉於衆功方云絶筆惟後漢東觀【漢明帝時詔劉珍劉陶伏無忌傅毅等相次著述于東觀】大集羣儒而著述無主條章靡立由是伯度訝其不實【杜伯度漢末人】公理以為可焚【公理仲長統字】張蔡二子糺之於當代【張衡蔡邕】傅范兩家嗤之於後葉【傅休弈范蔚宗】今史司取士有倍東京人自以為荀袁【荀悦袁宏】家自稱為政駿【劉向字子政向子歆字子駿】每欲記一事載一言皆閣筆相視含毫不斷故頭白可期而汗青無日【古以竹為簡必炙去其汗而書之】其不可一也前漢郡國計書先上太史副上丞相後漢公卿所撰始集公府乃上蘭臺由是史官所修載事為傳爰自近古此道不行史臣編錄惟自詢採而左右二史闕注起居衣冠百家罕通行狀求風俗於州郡視聽匪詳討㳂革於臺閣簿籍難見雖使尼父再出猶且成於管窺况僕限以中才安能遂其博物其不可二也昔董狐之書法也以示於朝【左傳趙穿攻靈公宣子未出山而復大史書曰趙盾弑其君以示於朝】南史之書弑也執簡以往【齊崔杼弑莊公太史書曰崔杼弑其君杼殺之其弟嗣書而死者二人其弟又書乃舍之南史氏聞太史盡死執簡以往聞既書矣乃還】而近代史局皆通籍禁門幽居九重欲人不見尋其義者蓋由杜彼顔面防諸請謁故也然今館中作者多士如林皆願長喙【語曰長喙争鳴】無聞䶦舌【䶦齧也與齚同灌夫傳齚舌自殺○䶦音賾】儻有五始初成【春秋正五始之要元者氣之始春者四時之始王者受命之始正月者政令之始公即位者一國之始】一字加貶言未絶口而朝野具知筆未涵毫而搢紳咸見夫孫盛實録取嫉權門【晉孫盛字安國作晉陽秋直書桓温敗枋頭事温大怒謂盛子曰若此史遂行自是關卿門户計盛子請改不從因私改之】王隱直書見讐貴族【王隠字處叔撰晉史時杜預嫉之預既豪族交結權貴共為朋黨以斥隠】人之情也能無畏乎其不可三也古者刋定一史纂成一家體統各殊指歸咸別夫尚書之教以疏通知遠為主春秋之義以懲惡勸善為先史記則退處士而進姦雄漢書則抑忠臣而飾主闕斯並曩賢得失之例良史是非之准作者言之詳矣頃史官注記多取稟監修法春秋則云必須直辭宗尚書則曰宜多隱惡十羊九牧其意難行一國三公適從焉在【左傳士蒍曰一國三公吾誰適從】其不可四也竊以史置監修雖無古式尋其名號可得而言夫言監者蓋總領之義耳如創記編年則年有斷限革傳叙事則事有豐約或可畧而不畧或應書而不書此失刋削之務也屬辭比事勞逸宜均揮鈆奮墨【鈆美鉞也所以畫簡】勤惰須等某袠某篇付之此職某紀某傳歸之彼官此銓配之理也斯並宜明立科條審定區域儻人思自勉則事可立成今監之者既不指授修之者又無遵奉用使争學茍且務相推避坐變炎凉徒延嵗月其不可五也凡此不可其流實多一言以蔽三隅自反而時談物議焉得笑僕編次無文者哉比者伏見明公每汲汲於勸誘勤勤於課績或云墳籍事重努力用心或云嵗序巳淹何時輟手竊以綱維不舉而督課徒勤雖威以刺骨之刑朂以懸金之賞【呂不韋作呂覽成懸之國門有易一字者予千金】終不得也論語曰陳力就列不能者止僕所以昔者布懷知巳歴詆羣公屢辭載筆之官願罷記言之職者正為此耳當今朝號得人國稱多士蓬山之下良直差肩芸閣之中英竒接武僕既功虧刻鵠筆未獲麟徒殫大官之膳虚索長安之米乞以本職還其舊居多謝簡書請避賢路惟明公足下哀而許之【至忠惜其才不許解史任宗楚客嫉其正直謂諸史官曰此人作書如是欲置我何地禮部尚書鄭惟忠嘗問知幾曰自古以來文士多史才少何對曰史才須有三長謂才也學也識也夫有學而無才亦猶良田百頃黄金滿籯而使愚者營生終不能致於貨殖者矣如有才而無學亦猶思兼匠石巧若公輸而家無楩柟斧斤終不果成其宮室者矣尤須好是正直善惡必書使驕主賊臣所以知懼此則為虎傳翼善無可加所向無敵者矣脱茍非其才不可叨居史任自夐古巳來能應斯目者罕見其人時人以為知言】
  陳子昂【字伯玉蜀之射洪人文明初舉進士武后竒其才擢麟臺正字屢言事稱㫖授冑曹參軍右拾遺杵武攸宜去官縣令叚簡害其富誣捕之死獄中】
  對利害三事【垂拱初武后召見金華殿賜筆札令條上利害子昂對三事云】
  臣見九道出大使巡按天下申黜陟求人瘼臣謂計有未盡也且陛下發使必欲使百姓知天子夙夜憂勤之也羣臣知考績而任之也姦暴不逞知將除之也則莫如擇仁可以恤孤明可以振滯剛不避彊禦知足以照姦者然後以為使故輶軒未動而天下翹然待之矣今使且未出道路之人皆為指笑欲望進賢下不肖豈可得耶宰相奉詔書有遣使之名無任使之實使愈出天下愈敝徒令百姓治道路送徃迎来不見其益也臣願陛下更選有威重風槩為衆推者因御前殿以使者之禮禮之諄諄戒勅所以出使之意乃授以節自京師及州縣登拔才良求人瘼宣布上意令若家見而户曉昔堯舜不下席而化天下蓋黜陟幽明能折衷者陛下知難得人則不如少出使彼煩數而無益於化是烹小鮮而數撓之矣又刺史縣令政教之首陛下布徳澤下詔書必待刺史縣令謹宣而奉行之不得其人則委棄有司掛牆屋耳百姓安得知之一州得才刺史十萬户賴其福得不才刺史十萬户受其困國家興衰在此職也今吏部調縣令如補一尉但計資考不求賢良有如不次用人則天下囂然相謗矣狃於常而不變也故庸人皆任縣令教化之陵遲顧不甚哉又天下有危機禍福因之而生機静則有福動則有禍百姓安則樂生不安則輕生者是也今軍旅之弊夫妻不得安父子不相養五六年矣自劔南盡河隴山東由靑徐曹汴河北舉滄瀛趙鄚或困水旱或頓兵役死亡流離畧盡尚賴陛下憫其失職凡兵戎調發一切罷之使人得妻子相見父兄相保可謂能静其機也然臣恐將相有貪夷狄利以廣地彊武説陛下者欲動其機機動則禍構宜修文徳去刑罰勸農桑以息疲民蠻夷知中國有聖王必累譯至矣
  諫雅州討生羌書【武后時吐蕃為邊患后謀開蜀山道剪生羌因以襲吐蕃子昂上書按先是常於劔南募兵茂州築安戎城以斷吐蕃之路吐蕃攻陷其城西洱諸畨皆降於吐蕃蓋故有此道而後通之也】
  竊聞國家欲開蜀山自雅州道入討生羌因以襲擊吐蕃執事者不審圖其利害遂發梁鳯巴蜒【蜒壇上聲與蜑同南海蠻也】兵以徇之臣愚以為西蜀之禍自此結矣臣聞亂生必由怨起雅州邊羌未嘗一日為盜今無罪受戮其怨必甚怨甚懼誅必蜂駭西山西山盜起【西山在成都西松茂二州都督府所統皆西山羌也】則蜀之邊邑不得不連兵備守兵乆不解則蜀之禍構矣東漢喪敗亂始諸羌【安帝永初時西羌解仇結盟入内地為亂纍世征討不能平及寇稍定漢祚亦衰】此一騐也吐蕃黠獪君長相信而多姦謀抗天誅者二十餘年大戰則大勝小戰則小勝未嘗敗一隊亡一矢前日薛仁貴郭待封以十萬衆敗於大非之川一甲不返【咸亨元年薛仁貴為行軍大總管偕郭待封討吐蕃阿史那道眞待封不用仁貴䇿軍大敗仁貴退屯大非川吐蕃相論欽陵将兵四十餘萬就擊之唐兵大敗死傷畧盡】李敬劉審禮舉十八萬衆困於靑海之澤身為囚虜【儀鳯元年命工部尚書劉審禮等十二總管討吐蕃三年以李敬代劉仁軌為洮河道大總管敬將兵十八萬與論欽陵戰靑海之上審禮為吐蕃所虜】是時精甲勇士勢如雲雷然竟不能禽一戎馘一醜至今而關隴以空今乃欲建李處一為上将驅疲兵襲不可幸之吐蕃舉為賊笑二騐也且夫事有求利而得害者蜀昔時不通中國秦惠王欲帝天下而并諸侯以為不取蜀埶未可舉乃用張儀計飾羙女譎金牛因間以啖蜀侯蜀侯果貪其利使五丁力士鑿山通谷棧褒斜置道於秦【華陽國志秦惠王作石牛五頭朝㵼金其後曰牛便金蜀使使請石牛惠王許之乃遣五丁迎石牛又曰惠王知蜀王好色許嫁五女於蜀蜀遣五丁迎之】自是險阻不關山谷不閉張儀躡踵乘便縱兵大破之【周慎王五年秦大夫張儀司馬錯都尉墨等從石牛道伐蜀】蜀侯誅賨邑滅至今蜀為中州是貪利而亡三騐也臣聞吐蕃愛蜀之珍富思盜之乆矣然其埶不能舉者徒以山川阻絶障隘不通頓餓喙不得噬今國家乃亂邊羌開隘道使其收奔亡之種為嚮導以攻邊是為賊除道舉全蜀以遺之此四騐也蜀為西南一都會國家之寳府又人富粟多順江而下可以兼濟中國今執事者乃圖僥倖之利以事西羌得西羌地不足以稼穡財不足以富國徒殺無辜之衆以傷陛下之仁糜費隨之無益聖徳五騐也夫蜀所恃有險也蜀所安無役也今國家乃開其險役其人險開則便寇人役則傷財臣恐未及見羌而奸盜在其中矣異時益州長史李崇眞託言吐蕃寇松州天子為盛出師趨轉餉以備之未二三年巴蜀二十餘州騷然大弊不見一賊而崇眞奸贓巳鉅萬今得非有奸臣圖利復以生羌為資六騐也且蜀人尫劣不習兵戰一虜持矛百人不敢當又山川阻曠去中夏精兵處遠今國cq=291家若擊西羌掩吐蕃遂能破滅其國奴虜其人使其君長係首北闕計亦可矣若不即如此臣方見蜀之邊陲不守而為羌夷所横暴昔辛有見被髪而祭伊川者以為不出百年此其為戎乎【見左傳僖公二十二年】臣恐不及百年而蜀為戎七騐也且國家近者廢安北拔單于棄龜茲放疎勒【廢安北抜單于以突厥畔援也棄龜茲放疎勒以吐蕃侵逼也】天下翕然謂之盛徳蓋以陛下務在仁不在廣務在飬不在殺将以此息邊鄙休兵甲行乎三皇五帝之事者也今乃徇貪夫之議誅無罪之羌而遺全蜀之患此臣所未喻者也况當今山東饑關隴弊歴嵗枯旱人有流亡誠陛下寜静思和天人之時不可動甲兵興大役以自生亂又西軍失守【永昌元年韋待價擊吐蕃于寅識伽河敗績】北屯不利【垂拱三年㸑實璧與突厥戰敗沒】邊人駭動情有不安今復驅此兵投之不測小人徒知議夷狄之利非帝王之至徳也善為天下者計大而不計小務徳而不務刑圖其安則思其危謀其利則慮其善然後長享福祿願陛下孰計之【書上役不果興】
  蘇安恒【冀州武邑人武后末年投□上書請還政太子神龍初為習藝館内教遭讒死獄中】請復位於皇太子疏
  臣聞忠臣不順時而取寵烈士不惜死而偷生故君道不明者忠臣之過歟臣道不軌者烈士之過歟昔者先皇晏駕畱其顧託将以萬務殷廣令陛下兼知政事雖唐堯虞舜居其位而共工伯鯀在其朝間陛下骨血之恩阻陛下母子之愛愚臣謂聖情以運祚将衰極斯大節天下之人謂陛下微弱李氏貪天之功何以年在耄倦而不能復子明辟使忠言莫進姦佞成朋外寇紛擾屠害黎庶陛下雖納隍興念亦何能救此生靈臣聞天下者神堯文皇之天下也昔有隋失馭小人道長羣雄駭鹿四海瞻烏皇唐親事戎旃鳯翔參野削平㝢縣龍飛踐極歃血為盟指河為誓非李氏不王非功臣不封陛下雖居正統實因唐氏舊基故詩曰惟鵲有巢惟鳩居之【召南鵲巢篇】此言雖小可以喻大陛下自坤生徳乘乾作主豈不以上符天意下順人心東宮昔在諒隂相王又非長子【武后廢中宗徙居房州立豫王旦中宗既召還以旦為相王】陛下恐宗祀中絶所以應其謳歌當今太子追迴【武后聖歴元年狄仁傑勸后召還廬陵王復居東宮】年徳俱盛陛下貪其寳位而忘母子深恩臣聞京邑翼翼四方所視陛下蔽太子之元良枉太子之神器何以教天下母慈子孝焉何能使天下移風易俗焉惟陛下思之将何聖顔以見唐家宗廟将何誥命以謁大帝墳陵【髙宗謚天王大帝】陛下何故日夜積憂不知鐘鳴漏盡臣愚以為天意人事還歸李家陛下雖安天位殊不知物極則反器滿則傾故語曰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此之謂也陛下不如髙揖樞務自怡聖躬命史臣以書之令樂府以歌之斯亦太平之盛事也臣聞見過不諫非忠臣也畏死不言非勇士也臣何惜一朝之命而不安萬乘之國哉故曰茍利國家雖死可矣願陛下暫輟萬務詳臣愚見陛下若以臣為忠則從諫如流擇是而用若以臣為不忠則斬取臣頭以令天下
  救魏元忠疏【武后長安三年元忠為張易之兄弟所構禍方急安恒獨上書申救易之等大怒遣刺客殺之賴桓彦範等營解乃免】
  王者有容天下之量故濟其心能進天下之善故除其惡不然則神鬼憑怒隂陽紛舛陛下始革命勤秉政樞博逮謀猷天下以為明主暮年厭怠讒佞熾結水火相災百姓不親五品不遜天下以為闇君邪正糅進獄訟寃劇何昔是而今非邪居安忘危之失也竊見元忠亷直有名位宰相履忠正邪佞之徙嫉之若讐易之兄弟無功無徳但以馮附不閲數朞位勢隆極指馬獻蒲【史記趙髙欲為亂恐羣臣不聽乃先設騐持鹿獻於二世曰馬也又獻蒲以為脯也凡冇言鹿言蒲者悉誅之】先害善良自元忠下獄人人偶語謂易之交亂且及四國烈士撫□【□小骨也○音促】忠臣鉗口懼易之之權恐先諫受戮虚死無名况賊虜方彊賦斂重困而自縱讒慝變揺遐邇臣恐四夷低目窺覘為邊鄙患百姓託義以清君側逐鹿之人叩關而至陛衞左右從中以應争鋒朱雀之門問鼎大明之宮陛下何以謝之臣今計者莫若收雷電之威解恢恢之網復爵還位君臣如初則天下幸甚陛下縱不能斬佞臣塞人望且當抑奪榮寵剪其羽翅無使驕横為社稷之憂【疏上元忠得貶髙耍尉】
  崔融【全節人科舉擢第補宮門丞兼直崇文館學士融為文典麗朝廷所須大手筆必勅融撰
  之】
  諌税關市疏【時有司表税關市融深以為不可上書諌】
  伏見有司税關市事條不限工商但是行人盡税者臣謹按周禮九賦其七曰關市之賦竊惟市縱繁巧關通末遊欲令此徒止抑所以咸增賦税臣謹商度今古料量家國竊以為不可税謹條事跡如左伏惟聖㫖擇焉往古之時淳樸未散公田耤而不税關防譏而不征中代以来澆風驟進桑麻疲弊稼穡辛勤於是各徇通財争趨作巧求徑捷之欲速忘歳計之無餘遂使田萊日荒倉廩不積蠶織休廢弊縕闕如饑寒猥臻亂離斯起先王懲其若此所以變故随時依本者恒科占末者増税夫關市之税者謂市及國門關門者也唯斂出入之商賈不税徃来之行人今若不論商人通取諸色事不師古法乃任情悠悠末代於何瞻仰濟濟聖朝自取嗤笑雖欲憲章姬典乃是違背周官臣知其不可者一也臣謹按易繫辭稱庖羲氏沒神農氏作日中為市致天下之人聚天下之貨交易而退各得其所班志亦云財者帝王聚人守位飬育羣生奉順天徳理國安人之本也仕農工商四人有業學以居位曰仕闢土殖榖曰農作巧成器曰工通財鬻貨曰商聖王量能授事四人陳力受職【以上乃漢食貨志中語】然則四人各業久矣今復安得動而揺之蕭何云人情一定不可復動班固又云曹參相齊齊國安集大稱賢相參去屬其後相曰以齊獄市為寄愼勿擾也後相曰理無大於此者乎參曰不然夫獄市者所以并容也今若擾之姦人安所容乎吾是以先之夫獄市兼受善惡若窮極姦人無所容竄乆且為亂秦人極刑而天下叛孝武峻法而刑獄繁此其效也【以上見曹參傳及注】老子曰我無為而人自化我好静而人自正參欲以道化其本不欲擾其末臣知其不可者二也四海之廣九州之雜關必據險路市必憑要津乃若富商大賈豪宗惡少輕死重義結黨連羣喑嗚則彎弓睚眦則挺劔小有失意且猶如此一旦變法定是相驚乘兹困窮或致騷動便恐南走越北走胡非唯流迸齊人亦自攪亂殊俗又如邊徼之地寇賊為鄰興胡之旅嵗月相繼儻因科賦致有猜疑一從散亡何以制禁求利雖切為害方深而有司上言不識大體徒欲益帑藏助軍國殊不知軍國益擾帑藏愈空臣知其不可者三也孟軻又云古之為關也将以禦暴今之為關也将以為暴今行者皆税本末同流且如天下諸津舟航所聚旁通巴漢前指閩越七澤十藪三江五湖控引河洛兼包淮海舸巨艦千軸萬艘交貿往還昩旦永日今若江津河口置鋪納税納税則檢覆檢覆則遲畱此津纔過彼舖復止非惟國家税錢更遭主司僦賂舩有大小載有少多量物而税觸途淹乆統論一日之中未過十分之一因此壅滯必致吁嗟一朝失利則萬商廢業萬商廢業則人不聊生其間或有輕訬任俠之徒斬龍刺蛟之黨【佽飛澹臺子羽類也】鄱陽暴謔之客【暴謔見呉都賦】富平悍状之夫居則藏鏹出便竦劍加之以重税因之以威脅一旦獸窮則搏鳥窮則攫執事者則何以安之哉臣知其不可者四也五帝之初不可詳巳三王之後厥有著云秦漢相承典章大備至於關市之税史籍有文秦政【始皇】以雄圖武力捨之而不用也漢武以霸畧英才去之而勿取也何則關為禦暴之所市為聚人之地税市則人㪚税關則暴興暴興則起異圖人散則懷不軌夫人心莫不背善而樂禍易動而難安一市不安則天下之市心揺矣一關不安則天下之關心動矣况澆風乆扇變法為難徒欲禁末遊規小利豈知失默亂大倫魏晉小齊隋齷齪亦所不行斯道存也臣知其不可者五也今之所以税關市者何也豈不以國用不足邊寇為虞一行斯術冀有殷贍然也㣲臣更借前箸以籌之伏惟陛下當聖期御籙沉璧於洛【則天垂拱四年雍州人唐同奉得石于洛水文曰聖母臨人永吕帝業太后喜拜洛受圖】刻石於嵩【載初元年春一月地官尚書武思文及朝集使二千八百人表請封中嶽中嶽嵩山也】鑄寳鼎以窮奸【天冊萬嵗元年鑄銅為九州鼎及十二神皆髙一犬】坐明堂而布政【垂拱四年十二月明堂成號曰萬象宫宴賜羣臣赦天下】神化廣洽至徳潛通東夷蹔驚應時平殄【萬嵗通天元年契丹孫萬榮陷冀州神功元年萬榮軍潰奴斬其首降】南蠻纔動計日歸降【長安三年始安獠歐陽倩攻陷州縣桂州都督裴懷古論降之】西戎五十餘國廣輪一萬餘里城堡清夷亭堠静謐比為患者惟苦二蕃今吐蕃請命邊事不起即日雖尚屯兵乆後終成弛柝獨有默啜【延載元年突厥可汗骨篤祿卒其子㓜弟默啜自立為可汗臘月默啜寇靈州】假息孤恩惡貫禍盈覆亡不暇征役日已省矣煩費日已稀矣然猶下明制遵太樸愛人力惜人財王侯舊封妃主新禮所有支料咸令減削此陛下以躬率先堯舜之用心也且關中河北水旱數年諸處逃亡今始安輯儻加重税或慮相驚况承平嵗積薄賦日乆俗荷深恩人知自樂卒有變法必多生怨生怨則驚擾驚擾則不安中既不安外何能禦文王曰帝王富其人伯王富其地理國若不足亂國若有餘古人有言帝王藏於天下諸侯藏於百姓農夫藏於庾商賈藏於篋惟陛下詳之臣知其不可者六也陛下畱神繫表屬想政源冒兹炎熾早朝晏坐一日二日機務不遺先天後天虛心密應時政得失小子何知率陳瞽辭伏紙惶懼【疏上武后納之乃寢其事】
  張柬之【襄陽人字孟將永昌間以賢良試第一擢監察御史以誅張易之兄弟功拜天官尚書封漢陽郡王為武三思所搆貶新州司馬卒於貶所】
  請罷兵戌姚州書【故事歲以兵五百戍姚州地險瘴到屯輒死故柬之論其弊姚州即今雲南地】
  姚州古者哀牢之舊國絶域荒外山髙水深自生人以來洎於後漢不與中國交通前漢唐䝉開夜郎滇笮而哀牢不附至光武季年始請内屬漢置永昌郡以統理之乃收其鹽布氊罽之税以利中土其國西通大秦南通交阯竒珍異寶進貢歲時不闕劉備據有巴蜀常以甲兵不充及備死諸葛亮五月渡瀘收其金銀鹽布以益軍儲使張伯岐【張嶷字伯岐】選其勁卒勇兵以増武備故蜀志稱自亮南征而國以富饒甲兵充足【晉泰始七年改置寧州後沒于李壽蜀亡復為晉有宋齊因之梁改南寧承聖末沒于羣蠻隋開皇間後置南寧州唐武徳四年置姚州領羈縻州三十二】由此言之則前代置郡其利頗深今鹽布之税不供珍竒之貢不入戈㦸之用不實於戎行寶貨之資不輸於大國而空竭府庫驅率平人受役蠻夷肝腦塗地臣竊為國家惜之漢以得利既多歴博南山涉蘭倉水【蘭倉水今名瀾滄江出吐蕃嵯和哥甸鹿石山入麗江府歴大理永昌東北羅岷山下兩崖壁立截若垣墉鐵纜飛橋懸跨千尺亦曰博南津又東南歴䝉化順寧景東鎮沅車里入交阯之富良江】更置博南哀牢二縣蜀人愁怨行者作歌曰歴博南越蘭津渡蘭倉為他人【永平十二年事】葢譏漢貪珍竒鹽布之利而為蠻夷之所馳役也漢獲其利人且怨歌今減耗國儲費用日廣而使陛下之赤子身膏野草骸骨不歸老母幼子哀號望祭於千里之外於國家無絲髪之利在百姓受終身之酷臣竊為國家痛之往者諸葛亮破南中使其渠率自相統領不置漢官亦不留兵鎮守人問其故亮言置官留兵有三不易大意以置官夷漢雜居猜嫌必起留兵運糧為患更重忽若反叛勞費更多但初設綱紀自然久定臣竊以亮之此策妙得羈縻蠻夷之術今姚府所置之官既無安邊靜寇之心又無葛亮且縱且擒之技唯知詭謀狡算恣情割剥貪饕劫略積以為常扇動酋渠遣成朋黨折支諂笑取媚蠻夷拜跪趨伏無復慙恥提挈子弟嘯引兇愚聚㑹蒱博一擲累萬劍南逋逃中原亡命有二千餘戸見散在彼州専以掠奪為業姚州本龍朔中武陵縣主簿石子仁奏置之後長史李孝讓辛文協並為羣蠻所殺前朝遣郎將趙武貴討擊貴及蜀兵應時被敗噍類無遺又使將軍李義總等往征郎將劉惠基在陣戰死其州遂廢臣竊以諸葛亮稱置官留兵有三不易其言乃驗至垂拱四年蠻郎將王善寶昆州刺史㸑乾福又請置州奏言所有課税自出姚府管内更不勞擾蜀中及置州後録事參軍李陵為蠻所殺延載中司馬成琛奏請於瀘南置鎮七所遣蜀兵防守自此蜀中騷擾于今不息且姚府總管五十七州巨猾遊客不可勝數國家設官分職以化俗防姦無恥無厭狼籍至此今不問夷夏負罪並深見道路劫殺不能禁止臣恐一朝驚擾為禍轉大伏乞省罷姚州使嶲府歲時朝覲同之蕃國瀘南諸鎮亦皆悉廢於瀘北置闗百姓自非奉使入蕃不許交通來往増嶲府兵選擇清良宰牧以統理之臣愚將為穏便【疏奏不納開元之季南詔漸强天寶九載遂有雲南之地僭國號曰大䝉】
  宋璟【南和人舉進士為監察御史至吏部尚書侍中封廣平郡公】
  封還詔書奏【祁公王仁皎薨其子駙馬都尉守一請用竇孝諶例築墳高五丈二尺明皇許之宋璟蘇頲固爭】
  儉徳之恭侈惡之大也僣禮厚葬前世所誡故古墓而不墳人子於哀迷則未皇以禮自制故聖人制齊斬緦免【音問】衣衾棺槨各有度數雖有賢者斷其私懷且蒼梧之野驪山之徒善惡分區圖史所載衆皆務奢獨能以儉所謂至徳要道也中宫若以為言此理固可敦諭或云竇太尉墳甚高【竇孝諶昭成皇后父帝之外祖】取則不遠者縱令往日無極言其事偶行令出一時故非恒式貞觀時嫁長樂公主魏徵謂不可加長公主太宗欣納文徳皇后降使厚謝【長樂公主下嫁長孫冲太宗勅有司資送倍永嘉長公主魏徵言漢明帝欲封皇子曰我子豈與先帝子比今資送公主倍于長主得無異于明帝意乎上然之入告皇后后請遣中使齎錢絹賜徵】韋庶人追王其父擅作酆陵【韋后父貞追封酆王廟曰褒徳陵曰榮先】而禍不旋踵國家知人情無窮故為制度不因人以揺動不變法以愛憎比來人間競務靡葬今以后父重戚不憂乏用高塚大寢不畏無人百事官給一朝可就而區區屢聞者欲成朝廷之政中宫之美爾儻中宫情不可奪請准令一品陪陵墳四丈差合所宜【奏上明皇謂璟等曰朕每事常欲正身以成綱紀至于妻子情豈有私然人所難言亦在於此卿等乃能再三堅執成朕美事足使萬代之後光揚史䇿乃遣使齎絹四百疋分賜之】
  張說【字道濟洛陽人明皇時官至左丞相封燕國公】
  梁國公姚崇神道碑銘
  八柱承天高明之位定四時成象亭毒之功存【列子亭之毒之毒育也】畫為九州禹也堯享鴻名播時百榖棄也舜稱至徳由此言之知人則哲非賢㒺乂致君堯舜何代無人有唐元宰曰梁文貞公者位為帝之四輔才為國之六翮【韓詩外傳鴻鵠一舉千里所恃者六翮耳】言為代之軌物行為人之師表葢維岳降神應時間出者也公諱崇字元之姚姓有虞之後遠自吳興近徙于陜今家洛陽焉烈考長沙文獻公樹勲王室建旟嶲府【崇父懿貞觀中為嶲州都督】公紈綺而孤克廣前業激昂成學榮聞日流武庫則矛㦸森然文房則禮樂盡在弱冠補孝敬挽郎又制舉高第歴佐濮鄭【崇舉下筆成章授濮州司倉參軍】並有聲績入為司刑丞天授之際獄吏峻密公持法無頗全活者衆【天授武后年號酷吏周興來俊臣既誅崇從容為后言羅織狀以百口保朝臣無反后説】進夏官員外郎郎中侍郎朝廷曰能遂掌軍國遷鳯閣侍郎監修國史兼相王府長史始則天人譲王承置醴之顧【楚王為穆生置醴】終以飛龍利見延驂乘之恩【昌㝢為黄帝驂乘謂宗講武新豐召崇侍獵】自時厥後恒當大任凡三處兵部尚書三入中書令【武后時同鳯閣鸞臺平章事兼夏官尚書出為亳州相王立拜兵部尚書進中書令出為申州宗立復拜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一為禮部尚書左庶子又肅政大夫總靈武庫兵馬又司僕卿知隴右監牧使出典亳宋常越許申徐潞揚同十郡景雲初以藩邸舊寮封梁國公食賦百室公性仁恕行簡易虛懷泛愛而涇渭不雜真率逕盡而應變無窮每推是心以御於物故所莅必甿庶風偃桀驁化從言不厲而教成政不威而事理去思觀頌【漢書循吏傳序王成黄霸朱邑龔遂鄭召信臣等所居民富所去見思】來暮聞歌【亷范為蜀郡太守百姓歌之日亷叔度來何暮】既登邦政卒乘輯睦及在宗伯神人克諧今之中書是為理本謀事兼於百揆論道總於三台公執國之鈞金玉王度大渾順序休徵來臻懋徳格天名遂身遜拜開府儀同三司崇其秩逸其志也【崇薦宋璟自代乃以開府儀同三司罷政事】初太夫人在堂公受任西掖頗限扃禁求侍晨昏優詔既許尋命還職公固請以泣制曰家有令弟足慰母心國有棟臣安可蹔闕其後剖符江表敦諭起復衰麻外墨欒棘内毁【詩檜風棘人欒欒兮】變禮中權通識所貴神龍之首與聞興復【神龍中宗年號】疇其井賦累讓而停夫以革故鼎新大來小往得喪而不形於色進退而不失其正者鮮矣君子曰忠不忘親仁也哀不違事義也讓功辭色禮也濟代全名智也仁以長人義以和下禮以安上智以周身宜其光輔四帝【大后相王中宗宗】軒冕三紀池臺琴筑優游暮齒傳爵土於祚保禄位於終始矣享年七十有一開元九年九月寢疾薨於東都之慈惠里皇上悼焉國人慕焉撫床輟春曾未云比【喪大記君撫大夫謂撫其尸于床也戰國策五羖大夫死舂者不相杵】制贈揚州大都督諡曰文貞禮也十年二月葬於萬安山之南原在疾也王人賜膳御醫視藥于薨也中使弔臨羽儀哀送君臣之義厚莫重焉子异子奕思綴遺美以寘罔極有詔掌文之官敘事盛徳之老銘功將以寵宗臣揚英烈帝乃灑恩仙翰鏤澤豐䂥日月照臨於佳城烟雲變態於神道寳其文字别為羣玉之山禁其樵蘇即表三司之墓銘曰
  淵源自虞派别從吳避地魯陜居家洛都神明遠契岳瀆真符翊聖斯偶生賢不孤仁將勇濟孝與忠俱學刃攢植文鋒迅驅纔安卑位即騁長途惟實惟有若虚若無再三軍國一二訏謨戎柄尤重王綸最樞兼司任切久政榮殊黼藻彌煥丹青靡渝以寛容物以鑒分區外或形放中恒禮拘箴雖誡口諍亦忘軀但覩渾樸誰詳瑾瑜伊咎尺寸管樂錙銖名遂身正言誠願孚方辭漢禄更辱齊組既積而散窮歡盡娯川歸東極日去西晡上惻旒扆旁悲路衢藍田美玉荔浦明珠載廣休慶爰典謨豐碑乃立盛業其鋪帝念頻軫仙毫特紆鐫金刻石鳳篆龍圖七曜光動三泉澤濡銓能叙事理鬱詞敷求舊銘實慙殫恧蕪緬思雲霧尚想江湖有道之徳其何以踰延陵之墓空此嗚呼存殁終始遐哉邈乎宋公遺愛碑頌【璟為廣州都督有惠政廣人為立遺愛頌璟上言頌所以傳徳載功也臣之治不足紀廣人以臣當國故為溢辭徒成諂諛欲釐正之請自臣始有詔許停】
  維唐御天下九十有八載蒼生賁乎海隅澤漫乎荒外天子念窮鄉之僻陋徼道之修阻吏或不率不馴人或不康不若乃命舊相廣平公宋璟鎮兹【古裔字】壤式是南州篤五管之政教【五管謂廣州邕州容州桂州交州也】總三軍之旗鼓幅員萬里馴致九譯詔書下日靡然順風曷由臻斯威名之先路也公曩日執白簡登瑣闥推誠謇諤不私形骸忤英主之龍鱗蹹奸臣之虎尾挫二張之銳則聲怛寰域【璟為中丞㑹有飛書告張昌宗者璟請窮治乃收易之等下獄俄詔原之勅二張詣璟謝璟拒不見】折三思之角則氣盖風雲【神龍中璟為黄門侍郎武三思數有請璟厲聲曰今復子明辟安得尚干朝政】由是極有四星維帝之輔【紫宮有四輔四星】地有五嶽維天之柱其入宰也君之股肱其出守也人之父母至於此邦之長人也飲食有節衣服有常清心而庶務簡正色而羣下一瑟兮僴兮赫兮咺兮固以不怒而威不言而信雖有文身鑿齒被髪儋耳衣卉麫木【粤地有桄榔木可為麫】巢山館水種落異俗而化齊言語不通而心喻矣其率人版築教人陶瓦室皆塗【籀文塈字書曰爾惟塗塈茨】晝遊則華風可觀家徹茅茨夜作而灾火不發棟宇之利也自今始徂國之舶車海琛雲萃物無二價路有遺金殊裔胥易其迴途逺人咸内我邊郡交易之坦也有如此故能言之士舉為美談盖微子去殷以後王者襄公伐楚將得諸侯尚書東漢之雅望【宋】黄門北齊之令徳【北齊宋士素沉密少言有才識官黄門侍郎】宋氏世名公其濟美詩所謂無念爾祖聿修厥徳廣平有焉若夫往者屈也來者伸也往來相召而哀樂繼之鴻飛遵渚於女信處龍章衮衣以我公歸鬱陶乎人思嗟嘆之不足廣府司馬譚瓌番禺耆老某乙等相與刻石傳徽斯文予春秋之徒也豈將茍其辭哉雅敬宋公王臣之重次嘉譚子贊徳之義遥感耆舊去思之勤越裳變風知周公之才之美【越裳獻白雉周公作白雉操】吉甫作頌見申伯于蕃于宣【大雅崧高之詩有曰四國于蕃四方于宣吉甫所作以贈申伯】觀政將來惡可廢也頌曰
  降王宰兮遠國靈歌北户兮舞南溟【交州林邑開北户以向日】酌七徳兮考六經政畫一兮言不再草木育兮魚鼈寜變蓬屋兮改籬牆魚鱗瓦兮鳥翼堂洞日華兮皎夜光火莫燎兮風莫颺事有近兮惠無疆崑崙寳兮西海財㡬萬里兮歲一來舟如島兮貨為臺市無欺兮路無盜旅忘家兮扄夜開越井岡兮石門道金鼓愁兮旌斾好來何暮兮去何早犦牛牲兮菌鷄卜神降福兮公壽考蘇頲【字廷碩雍州武功人宰相瓖之子開元中襲封許國公進同紫微黄門平章事卒贈右丞相諡文憲】
  開元三年處分朝集使勅
  勅朝集使等朕自臨萬邦倏已三載何嘗不兢兢業業勵精政道思欲棄未敦本阜俗安人寰瀛之間日月以繼所以急於農務不奪人時富而敎之庶乎可致夫苛政甚於猛虎貪人比之蟊賊頃雖臨軒遣使未能澄正此弊或刻以害物或擾以妨農或背公向私或全身養望至使錢穀不入杼軸其空捐瘠相仍流庸莫返且四方事廣一人獨化共理之寄非卿而誰卿等至州遞相朂勉勤恤孤弱勸率耕桑各効清勤無或隳廢
  諫鑾駕親征表【開元初吐蕃盗邊諸將數敗帝怒欲自將兵討之頲上疏諫不省復上此表㑹薛訥大破吐蕃由是帝止不行】
  臣某言皇情愍彼邊甿忿兹兇醜必親弔伐臣聞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若吐蕃者䑕竊豕食猶魚躍釡中耳又何足以當陛下之怒哉臣愚竊以不可何也頻歲以來百姓不足岐隴河渭動無儲廪今大駕遄征供置倉卒若緩之以法必乏我軍興如急之以刑則人無所措此時不可也乗邊將士或交鋒刃飛書告捷首尾繼來料賊之勢不復支久陛下若輕車電發則虧持重之慮如按部天行又非赴敵之義此勢不可也盖稱王者之師有征無戰謂蕃貢有闕王命征之於是乎理兵其郊獲辭而止非謂擐甲臨軍敵人畏之莫敢戰也是以古者聖帝明王無親將也云黄帝五十三戰者即締構草昧非太平之本也故自阪泉之後終身養徳與七聖遊於具茨三月齊而訪道今陛下鳳翔藩邸龍躍御天不日而再造乾坤一呼而撥定禍亂是則聖過黄帝而經綸之業備矣故當髙居深視制禮作樂禪梁父登崆峒雅歌從容為後王法閫外之事屬諸將軍何至厭玉輦甘金革邀功馬上為一人之敵也今吐蕃遣偏裨小醜干犯大國我軍未捷而讐已深陛下又將屈至尊逺為之敵使攻無不勝戰無不克猶未足以誇四夷適足以驕敵人羞天下也又扈從之人半非鬭士使給往來日費千金與其傾耗資儲孰若囘募驍健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以敢死之師當疲老之寇若排山壓卵何必勞聖躬哉况事有不可輕敵有不可小者昔周師困於祝聃【左傳桓公五年王伐鄭鄭師合而攻之王卒大敗祝聃射王中肩】漢祖厄於平城【高祖七年自將擊匈奴被圍於平城】安可謂吐蕃無祝聃耶河右無平城耶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聖人終日不離輜重不可忽也臣又聞吐蕃之入也惟趨羊馬不至殺人又數道俱進按隊除行者若有所望恐連謀北狄陛下如必親戎邁於岐隴脫幽并警候靈夏馳烽突厥之騎南侵猶如吐蕃之勢長安百姓驚擾太上皇帝豈不憂勞陛下以三賊憑陵誰者先擊豈可挂西軍之衆分御北胡野次之間遥謀廟堂不戰之策帝城空虚衆亦何仰臣固曰居中制勝為防萌杜漸之上略也今但發郡縣之兵擇良能之將重為之募嚴為之約其敗衂失律者已加必罰之誅矣其勇敢殺敵者亦願加信賞之勸焉兼購賊中有能斬酋帥以下歸降者及邊軍之士俘馘醜虜者並厚為賞格以班之我軍必大振矣彼賊聞之自解而去也又承萬騎官者數千其受國恩亦已多矣並習練梟雄逺近所憚陛下若拔為將帥或備軍行勒以從征足可威賊也又數十年來人之多幸乃有全軀保妻子之臣親戚貪佞之輩並人厭階勲家盈封爵乃至紫衣塞路朱服滿朝皆能侵國害人未見尺功寸效自陛下欲櫛風沐雨親冒邉塵不聞獻一竒輸一䇿主憂臣辱請代此行而但糜府庫之財殫征税之奉嗚呼此可謂六蝎五蠧者是也【六蝎商鞅語五蠧見韓非子】臣所以痛心椎膺而為陛下言之耳何不簡冗食重禄之夫權令禦寇此但惜身自當為國而容養蠧蝎輕勞聖躬賈誼所以長太息繼之慟哭為此也昔楚漢相持楚强而漢弱漢祖猶曰使刑徒擊公吾不能鬬力也【項羽欲與漢王獨身挑戰漢王曰吾寜鬬智不鬬力因數羽罪曰吾使罪人刑餘擊公何苦乃與公戰】區區之時猶能如此况今四海之内皆為臣妾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而蕞爾一寇如一蚊之附九牛陛下便欲降萬乗之尊親衘蹷之變輕其帝重逸此庸臣臣竊為陛下不取也夫三皇善用仁聖五帝善用智勇陛下當三五之運而捨其所長非英武之稱也議者或謂陛下前欲征匈奴制行而止令必須一出示信萬人此大謬也夫兵者以正合以竒勝故不厭詐而尚以權今以陛下英雄之資發親征之令敵聞而懼我勢已張更練熊羆推轂將帥見可而進騁變如神適謂幽逺而難知河漢而不測人是以服信是以孚夫何疑也今夫頓岐隴之外擾疲之人率徵之兵不過數萬阻饑積嵗師不宿飽州縣急於供費力不足以救邉軍容制於部伍勢不足以赴敵脱突騎紛擾京城空虚人情易動難安不可不慮也如太上皇暫勤旰食是陛下以天下之大不能安其親也惟陛下圖之今卜征有期不可頓止但更延發日示擇良辰以西軍動静似為長䇿臣愚所陳衆計亦願陛下擇善而從之臣聞資父事君惟忠與孝况臣職參衮闕逾念讜言茍益涓塵死而無悔昨四日已於閣門封進一表恐未周覽今復盡愚非敢阻於成規實願廣於天聼輕言時政伏待刑辟
  張九齡【字子夀韶州曲江人官至中書令卒諡文獻開元後天下稱為曲江公而不名云】開元三十一年處分十道朝集使勅
  勅朕臨御天下二十餘載每思至理實仗羣賢何嘗不敷求循良共底于道隼旟熊軾光寵有加甘露鳳凰寂寥無紀豈朕之不徳感致所然為庶尹所能已極於此是用寤寐増歎殷勤永懷更為後圖或未晚也且一郡之政繫一已之能泉源既清蓬麻自直為長吏者可不勉之卿等至州逓相慰誨以副共理之意用光分憂之委且如江左爰及山南嵗小不登人已菜色皆由好逐朝夕之利而無水旱之儲卒遇凶年莫非艱食此則政乖慮始人無勸分欲免流庸不可得也夫氓者㝠也豈能自謀政者正也當矯其所由長吏可不勉歟相其物土之宜務以耕桑之本時無妨奪吏不侵漁既富而教奚畏不理至若征鎮役重孤弱命窮將須哀矜以遂仁恕其餘常科所禁自可舉而行之豈煩縷説方振綱領乃者庚子制書已明理要徐思其意勿謂空言若風教未議能盖闕竟入朝計兾幸遷除勿曰不知將自誣也方牧參佐各宜思之朕所待賢能不惜官秩惟聲實是與惟履行是慿古者刺史入為三公郎官出宰百里豈有限也何在汲汲不安於理郡哉誠須勵精以俟後命並即好去
  請重守令慎選舉疏【時明皇初即位九齡為左拾遺】
  乖政之氣發為水旱天道雖逺其應甚邇昔東海枉殺孝婦天旱久之一吏不明匹婦非命則天昭其寃况六合元元之衆縣命於縣令宅生於刺史陛下所與共治尤親於人者乎若非其任水旱之繇豈惟一婦今刺史京輔雄望之郡猶少擇之江淮隴蜀三河大府之外稍非其人繇京官出者或身有累或政無狀用牧守之任為斥逐之地或因附㑹以參髙位及勢衰謂之不稱京職出以為州武夫流外積資而得不計於才刺史乃爾縣令尚可言哉甿庶國家之本務本之職乃為好進者所輕承之民遭不肖所擾聖化從此銷鬱繇不選親人以成其敝也古者刺史入為三公郎官出宰百里今朝廷士入而不出其於計私甚自得也京師衣冠所聚聲名所出從容附㑹不勤而成是大利於内而不在於外也智能之士欲利之心安肯復出為刺史縣令哉國家賴智能以治而常無親人者陛下不革以法故也臣愚謂欲治之本莫若重守令守令既重則能者可行宜遂科定其資凡不厯都督刺史雖有髙第不得任侍郎列卿不厯縣令雖有善政不得任䑓郎給舍都督守令雖逺者使無十年任外如不為此而救其失恐天下猶未治也又古之選士惟取稱職是以士修素行而不為僥倖奸偽自止流品不雜今天下不必治於上古而事務日倍於前誠以不正其本而設巧於末也所謂末者吏部條章舉贏千百刀筆之人溺於文墨巧史猾徒緣奸而奮臣以謂始造簿書備遺㤀耳今反求精於案牘而忽於人才是所謂遺劍中流契舟以記者也凡稱吏部能者則曰自尉與主簿繇主簿與丞此執文而知官次者也乃不論其賢不肖豈不謬哉夫吏部尚書侍郎以賢而授者也豈不能知人如知之難拔十得五斯可矣今膠以格條據資配質為官擇人初無此意故時人有平配之誚官曹無得賢之實臣謂選部之法敝於不變今若刺史縣令精覈其人則管内嵗當選者使考才行可入流品然後送䑓又加擇焉以所用衆寡為州縣殿最則州縣慎所舉可官之才多吏部因其成無庸人之繁矣今嵗選乃萬計京師米物為耗豈多士哉盖冒濫抵此爾方以一詩一判定其是非適使賢人遺逸此明代之闕政也天下雖廣朝廷雖衆必使毁譽相亂聼受不明事則已矣如知其賢能各有品第每一官缺不以次用之豈不可乎如諸司要官以下等叨進是議無高卑惟得與不爾故清議不立而名節不修善士守志而後時中人進求而易操也朝廷能以令名進人士亦有修名獲利利之出衆之趨也不如此則小者得於茍求一變而至阿私大者許以分義再變而成朋黨矣故用人不可不第其髙下髙下有次則不可以妄干天下之士必刻意修飾而刑政自清此興衰之大端也
  上姚令公書【令公即姚崇】
  公登廟堂運天下者久之矣人之情偽事之得失所更多矣非曲學之說小子之慮所能損益亦已明矣然而意有不盡未可息區區之懷或以見容亦猶用九九之術【齊桓公時有以九九見者桓公禮之九九算法也】以此道也忍棄之乎今君侯秉天下之鈞為聖朝之佐大見信用渴日太平千載一時胡可遇也而君侯既遇非常之主已踐難得之機加以明若鏡中運如掌上有形必察無往不臻朝暮羲軒之時何云伊呂而已際㑹易失功業垂成而舉朝之衆傾心前人之弊未盡往往擬議愚用惜焉何者任人當才為政大體與之共理無出此途而曩之用才非無知人之鑒其所以失者皆縁情之舉夫見勢則附俗人之所能也與不妄受志士之所難也君侯察其不茍附及不輕受就而厚之因而用之則禽息之首為知已而必碎【禽息碎首以薦百里奚】豫讓之身感國士而能漆【豫讓感知伯國士之遇漆身為癩為之報讐】至于合如市道亷公之門客虚盈【亷頗罷將失勢客盡去及復為将客又至頗曰客退矣客曰天下以市道交有何怨乎】勢比雀羅廷尉之交情貴賤【翟公為廷尉賔客填門及廢門外可設雀羅後復為廷尉客欲往翟公大署其門曰一貴一賤交情乃見】初則許之以死殉體面俱柔終乃背之而飽飛身名已遂小人恒態不可不察自君侯職相國之重持用人之權而淺中弱植之徒己延頸企踵而至諂親戚以求譽媚賔客以取容情結笑言談生羽翼萬事至廣千變難知其間豈不有才所失在于無恥君侯或棄其所短收其所長人且不知深㫖之若斯便謂盡私情于此輩其有議者則曰不識宰相無以得遷不因交遊無以求售明主在上君侯為相安得此言猶出其口此九齡所以為君侯至惜也且人可誠感難可户說為君侯之計謝媒介之徒即雖有所長一皆阻抑専謀選衆之舉息彼訕上之失禍生有胎亦不可忽嗚呼古人有言禦寒莫若重裘止謗莫如自修修之至極何謗不息勿曰無害其禍將大夫長才廣度珠潛璧匿無先容以求達雖後時而自安今豈無之何近何逺但問于其類人焉廋哉雖不識之有何不可是知女不私人可以為婦矣士不茍進可以為臣矣此君侯之度内耳安用小人之說為固知山藏海納言之無咎下情上通氣用和洽是以不敢黙黙而已也願無以人故而廢其言以傷君侯之明此至願也幸甚幸甚【崇答書云怱辱牋翰喜慰攸集退惟自省慙懼亦深實智力之所不逮也宜朝廷之所見責也僕本凡近之材素非經濟之具叨承過聽謬膺朝委自少及長從微至著惟以直道為業匪以曲路期通歴官三朝年逾一紀凡所稱薦罕避嫌疑實有祁奚之舉非無許允之對則天之世巳被流言行之有恒久而自辯近䝉奬擢倍勵駑庸每以推賢進能為務欲使公卿大夫稱職豈陽鱎之或用及解狐之可為而悠悠之徒未足矜察嗷嗷之口欲以中傷上恃天聰俯伏神道既不得奉身而退但知信心而前然顧無隠慝亦死為明矣猥惟不敏敬承厥休時當座銘永為身寶崇頓首】













  御選古文淵鑒巻三十一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三十二目録
  唐
  張均
  宗廟加籩豆議
  劉秩
  貨泉議
  孔璋
  請代李邕死表
  栁芳
  氏族論
  顔眞卿
  論元皇帝祧遷狀
  百官論事疏
  諡號狀
  郭子儀
  辭太尉疏
  請乘輿還京師疏
  楊綰
  條奏貢舉疏
  賈至
  議楊綰條奏貢舉疏
  元結
  辭容州表
  劉晏
  與元載書
  常衮
  減徵京畿夏麥制
  大赦詔
  放京畿丁役及免税制
  減京畿丁役等制
  馬璘神道碑銘
  獨孤及
  唐景皇帝配昊天上帝議
  上疏陳政
  李華
  中書政事堂記
  李翰
  進張巡中丞傳表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三十二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庻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唐
  張均【均張説子自太子通事舎人遷主爵郎中襲封燕國公】
  宗廟加籩豆議【一作均與韋述同議述機曽孫】
  謹按祭統曰凡天之所生地之所長茍可薦者莫不咸在水草陸海三牲八簋昆蟲之異草木之實隂陽之物皆備薦矣聖人知孝子之情深而物類之無限故為之節制使祭有常禮物有其品器有其數上自天子下至公卿貴賤差降無相踰越百代常行無易之道也又按周禮膳夫掌王之食飲膳羞食用六穀膳用六牲飲用六清羞用百有二十品珍用八物醬用百有二十甕則與祭祀之物豐省本殊左傳曰饗以訓恭儉宴以示慈惠恭儉以行禮慈惠以布政又曰饗有體薦宴有折俎
  杜元凱曰饗有體薦爵盈而不飲肴乾而不食宴則相與食之饗與燕猶且異文祭奠所陳固不同矣又按周禮籩豆人各掌四籩四豆之實其供祭祀與賔客所用各殊據此數文祭奠不同常時其來久矣且人之嗜好本無憑准宴私之饌與時遷移故聖人一切同歸於古雖平生所嗜非禮亦不薦也平生所惡是禮則不去也楚語曰屈到嗜芰有疾召宗老而屬曰祭必以芰及祥宗老將薦芰屈建命去之曰祭典有之國君有牛享大夫有羊饋士有豚犬之奠庶人有魚炙之薦籩豆脯醢則上下安之不羞珍異不陳庶侈不以私欲干國之典遂不用此則禮外之食前賢不敢薦也今欲取甘㫖之物肥濃之味隨所有者皆充祭用苟踰舊制其何限焉雖籩豆有加豈能備也傳曰大羮不致粢食不鑿昭其儉也【左傳臧哀伯語】書曰黍稷非馨明徳惟馨【書周書君陳篇】事神在於䖍誠不求厭飫三年而禘不欲黷也三獻而終禮有成也風有采蘋采蘩【皆召南詩】雅有行葦泂酌【皆大雅詩】守以忠信神其捨諸若以今之珍饌平生所習求神無方何必師古簠簋可去而盤盂杯案當在御矣韶頀可息而箜篌笙笛當在奏矣凡斯之流皆非正物或興於近代或出於蕃夷入耳之娱本無則象用之宗廟後嗣何觀欲為永式恐未可也且自漢以降諸陵皆有寢宫歳時朔望薦以常饌此既常行亦足盡至孝之情矣宗廟正禮宜依典故率情變革人情所難又按舊制一升曰爵五升曰散禮器稱宗廟之祭貴者獻以爵此明貴小賤大示之節儉又按國語觀射父曰郊禘不過絸栗【絸繭同禮記曰祭天地之牛角繭栗】烝嘗不過把握天神以精明臨人者也求備於物不求豐大茍失於禮雖多何為豈可捨先王之遺法徇一時之所尚廢棄禮經以從流俗裂冠毁冕將安用之且君子愛人以禮不求茍合况在宗廟敢忘舊制劉秩【字祚卿知幾子開元末厯左監門尉録事參軍事至徳初遷給事中後貶撫州長史】貨泉議【開元二十二年張九齡請不禁鑄錢敕百官議之秩上此議乃止】
  臣伏奉今月二十一日勑欲不禁鑄錢更令百寮詳議可否者夫錢之興其來尚矣將以平輕重而權本末齊相得其術而國以霸【管子官山鑄幣】周景失其道而人用弊【周景王鑄大錢國人病之】考諸載籍國之興衰實繫於是陛下思變古以濟今欲反經以合道而不即改作詢之芻蕘臣雖惷愚敢不薦其聞見古者以珠玉為上幣黄金為中幣刀布為下幣管仲曰夫三幣握之則非有補於煖也捨之則非有損於飽也先王以守財物以御人事而平天下也是以命之曰衡衡者使物一髙一下不得有常故與之在君奪之在君富之在君貧之在君是以人戴君如日月親君如父母用此術也是謂人主之權今之錢即古之下幣也陛下若捨之任人則上無以御下下無以事上其不可一也夫物賤則傷農錢輕則傷賈故善為國者觀物之貴賤錢之輕重夫物重則錢輕錢輕由乎物多多則作法收之使少少則重重則作法布之使輕輕重之本必由乎是奈何而假於人其不可二也夫鑄錢不雜以鉛鐵則無利雜以鉛鐵則惡惡不重禁之不足以懲且方今塞其私鑄之路人猶冒死以犯之况啓其源而欲人之從令乎是設陷穽而誘之入其不可三也夫許人鑄錢無利則人不鑄有利則人去南畝者衆去南畝者衆則草不墾草不墾又鄰於寒餒其不可四也夫人富溢則不可以賞勸貧餒則不可威禁故令法不可以行人之理亂皆由貧富之不齊也若許其鑄錢則貧者必不能為臣恐貧者彌貧而服役於富室富室乗之而益恣昔漢文帝之時吴濞諸侯也富埓天子【吴王濞即豫章銅山鑄錢】鄧通大夫也財侔王者【漢文帝賜鄧通蜀嚴道銅山鑄錢】此皆鑄錢之所致也必欲許其私鑄是與人利權而捨其柄其不可五也陛下必以錢重而傷本工費而利寡則臣願言其失以効愚計夫錢重者由人日滋於前而爐不知加於舊又公錢重與銅之價頗等故盜鑄者破重錢以為輕錢錢輕禁寛則行錢重禁嚴則止止則棄矣此錢之所以少也夫鑄錢用不贍者在乎銅貴銅貴在於採用者衆夫銅以為兵則不如鐵以為器則不如漆禁之無害陛下何不禁於人禁於人則銅無所用無所用則銅益賤賤則錢之用給矣夫銅不布下則盜鑄者無因而鑄無因而鑄則公鑄不破人不犯死刑錢又日増必復利矣是一舉而四美兼也惟陛下熟察之謹議
  孔璋【許昌人布衣】
  請代李邕死表【李邕字太和揚州江都人時為陳州刺史明皇封泰山還邕見於汴州獻詩賦帝悦之素與張説不合㑹仇人告邕賍貸枉法下獄當死璋上書邕得減死貶遵化尉流璋嶺南】
  臣聞明主御宇捨過取能舉材棄行烈士抗節勇不避死見危致命晉用林父豈念過乎【荀林父敗於邲晉侯使復其位及獲狄土晉侯曰此子之功也賞以狄臣千室】漢用陳平豈念行乎【陳平歸漢灌嬰等讒之髙祖以讓魏無知無知曰臣所言者能也陛下所問者行也】禽息殞身豈惜生乎【息薦百里奚於秦穆公不見納公出當車以頭擊車闑腦破精出曰臣生無補於國不如死也公感悟而用奚】北郭碎首豈愛死乎【北郭騒隠於齊不仕晏嬰知之時恤其貧及晏子見逐其君北郭自刎託其友以頭獻景公其友亦自刎景公大駭立召嬰歸而復其位】向若林父死陳平棄百里不用晏嬰見逐是晉無赤狄之利漢無皇極之尊秦不兼西戎齊不霸東海矣臣伏見陳州刺史李邕學成師範文堪經國剛毅忠烈難不茍免往者張易之弄權人畏其口而邕折其角韋氏恃勢言出禍應而邕挫其鋒雖身受謫屈終姦謀中損然則邕有大造於吾邦家也前宋璟毎厚遇者豈以才重抑嘉其忠於國矣今聞坐贓醜敗厥行且斯人所能者拯孤恤窮救乏賙患積而能散家無私聚陛下下吏訊之聞諸道路執法者將極加之以刑噫天之將喪斯文死在朝夕永辭聖代臣聞生無益於國不如殺身以明賢臣顧朽材輪轅無取徒獸視禽息雖生何為况賢為國家之寶社稷之衛若喪國家之寶失社稷之衞哲人云亡國將若之何是臣痛惜深矣臣願以六尺之軀甘受膏斧以代邕死臣之死所謂落一毛邕之生有足照千里然臣與邕生平不欵臣知有邕邕不知有臣是臣不逮邕明矣夫知賢能舉仁也代人任患義也臣獲二善而死死亦不朽則又何憾陛下若以臣之賤不足以贖邕鴈門縫掖【後漢書皇甫規歸安定有雁門太守謁之規卧不迎有頃王符至規衣不及帶屣履出迎人為之語曰徒見二千石不如一縫掖】有足效矣伏惟陛下寛邕之生速臣之死令邕率徳改行全林父之功使臣得瞑目黄泉附北郭之跡臣之大願畢矣陛下若以陽和之始難於用斧鉞俟天成命敢忘伏劍豈煩大刑然後歸死皇天后土實鑒臣之心昔吴楚七國反周亞夫得劇孟以為寇不足憂矣【史記劇孟任俠顯諸侯吴楚反條侯為太尉至洛陽得孟喜曰吴楚舉大事而不求孟吾知其無能為矣】夫以一賢之能敵七國之衆伏惟陛下敷垢之道存棄瑕之義逺思劇孟近取李邕豈惟成愷悌之澤實亦歸天下之望臣先君孔子曰鄉人皆惡之未可也况大禮之後天地更新捨之復論人誰無罪惟明主深思之臣聞士為知己者死且臣不為死者所知而甘於死者豈獨為惜邕之賢亦成陛下矜能之徳惟明主圖之臣璋死罪死罪栁芳【字仲敷蒲州河東人開元末擢進士第由永寧尉直史館厯官右司郎中集賢殿學士】氏族論
  氏族者古史官所記也昔周小史定繫世辯昭穆故古有世本錄黄帝以來至春秋時諸侯卿大夫名號繼統左丘明傳春秋亦言天子建徳因生以賜姓胙之土命之氏諸侯以字為氏以諡為族昔堯賜伯禹姓曰姒氏曰有夏伯夷姓曰姜氏曰有吕下及三代官有世功則有官族邑亦如之後世或氏於國則齊魯秦吴【齊姜姓太公後魯姬姓周公後秦嬴姓伯翳後吴姬姓泰伯後】氏於諡則文武成宣【左傳以諡為氏因以為族楚昭景亦諡也武成不盡出於諡文氏為周文王支孫宣氏為魯大夫叔孫宣伯之後】氏於官則司馬司徒【程伯休父為周司馬子孫因以為氏舜為堯司徒支孫因以為氏】氏於爵則王孫公孫【王孫滿之後為王孫氏太岳之後為公孫氏】氏於字則孟孫叔孫【魯卿】氏於居則東門北郭【魯大夫東門襄仲之後為東門氏齊大夫北郭子車之後為北郭氏】氏於志則三烏五鹿【志當作地三烏五鹿皆地名古有三烏大夫子孫因以為氏見風俗通漢有三烏郡晉文公封舅犯於五鹿支孫因以為氏】氏於事則巫卜匠陶【周禮有巫氏卜人匠人虞思為周陶正其子孫因以為氏風俗通曰巫卜醫匠以事為氏】於是受姓命氏粲然衆矣秦既滅學公侯子孫失其本系漢興司馬遷父子乃約世本修史記因周譜明世家乃知姓氏之所由出虞夏商周昆吾大彭豕韋齊桓晉文皆同祖也【黄帝四世孫顓頊生窮蟬窮蟬六傳至舜是為虞顓頊又生駱明駱明生鯀鯀生禹是為夏黄帝三世孫帝嚳生契稷契傳十三世至湯是為商稷傳三十世至武王是為周顓頊又生稱稱四傳為彭祖昆吾彭祖生大彭大彭生豕韋齊出於炎帝炎帝與黄帝皆少昊氏之後而晉為周同姓故曰皆同祖也】更王迭霸多者千祀少者數十代先王之封既絶後嗣䝉其福猶為彊家漢髙祖興徒步有天下命官以賢詔爵以功誓曰非劉氏王無功侯者天下共誅之先王公卿之胄才則用不才棄之不辨士與庶族然則始尚官矣然猶徙山東豪傑以實京師齊諸田楚屈景皆右姓也【事見漢髙帝紀】其後進拔豪英論而錄之蓋七相五公之所由興也【華隂楊氏自震至準七世名徳汝南袁氏自安至隗三公五人】魏氏立九品置中正尊世胄卑寒士權歸在姓已其州大中正主簿郡中正功曺皆取著姓士族為之以定門胄品藻人物晉宋因之始尚姓巳然其別貴賤分士庶不可易也於是有司選舉必稽譜籍而考其真偽故官有世胄譜有世官賈氏王氏譜學出焉【姓氏之學漢有鄧氏官譜應劭有氏族篇王符潛夫論亦有姓氏一篇至晉散騎常侍賈弼太保王始有傳書宋何承天齊王儉梁王僧䖍皆宗其説】由是有譜局令史職皆具過江則為僑姓王謝袁蕭為大【瑯琊王氏陳郡謝氏汝南袁氏河南蕭氏皆以永嘉之亂南徙】東南則為吴姓朱張顧陸為大【吴縣朱桓廣陵張綋吴郡顧雍陸績皆孫吴貴族】山東則為郡姓王崔盧李鄭為大【此所謂郡望也王氏太原崔氏清河盧氏范陽李氏趙郡鄭氏滎陽】闗中亦號郡姓韋裴栁薛楊杜首之【此闗西之望也楊氏華隂韋氏杜氏皆京兆裴氏栁氏薛氏皆河東】代北則為虜姓元長孫宇文于陸源竇首之【北魏拓拔氏改姓曰元獻帝三兄拓拔氏孝文以為皇枝之長命姓長孫宇文自言神農之後北荒謂草曰俟汾以神農嘗百草指草為姓後又訛為宇文于陸以下皆大臣貴族于出萬紐于氏陸出步陸孤氏源出河西王秃髪傉檀之子竇出沒鹿回部神元皇后家也】虜姓者魏孝文帝遷洛有八氏十姓三十六族九十二姓八氏十姓出於帝宗屬或諸國從魏者三十六族九十二姓世為部落大人並號河南洛陽人郡姓者以中國士人差第閥閲為官也凡三世有三官者曰膏粱有令僕者曰華腴尚書領䕶而上者為甲姓九卿若方伯者為乙姓散騎常侍大中大夫者為丙姓吏部正員郎為丁姓凡得入者謂之四姓又詔代人之胄初無族姓其穆陸奚于下吏部勿猥官得視四姓【以上北魏詳定氏族之例也孝文雅重族望命司徒左長史宋弁等定諸士族多所升降以范陽盧敏清河崔宗伯滎陽鄭義太原王瓊為首代北貴姓亦與焉皇家婚姻必選右族】北齊因仍舉秀才州主簿郡功曹非四姓不在選故江左定氏族凡郡上姓第一則為右姓【取淵源尊貴者】太和以郡四姓為右姓【太和魏孝文年號】齊浮屠曇剛類例凡甲門為右姓【取近世官尊者】周建徳氏族以四海通望為右姓【兼論鄉評徳望】隋開皇氏族以上品茂姓則為右姓【取丁力蕃盛者】唐貞觀氏族志凡第一等則為右姓【自魏重士族山東人士自矜地望婚姻多責財幣或捨其鄉里而妄稱名族或兄弟齊列而更以妻族相陵太宗惡之命吏部尚書髙士㢘等撰氏族志徵天下譜諜質諸史籍以考其真偽辨其昭穆第其甲乙褒進忠賢貶退姦逆分為九等以皇族為首外戚次之崔民幹為第三凡二百九十三姓千六百五十一家】路氏著姓略【路敬淳】以盛門為右姓栁冲姓族系錄【栁冲修國史改氏族志為姓系錄】凡四海望族則為右姓不通厯代之説不可與言譜也今流俗獨以崔盧李鄭為四姓加太原王氏號五姓蓋不經也【唐初以四姓為右族如北魏制但李氏則進隴西而退趙郡髙宗時又加太原王博陵崔趙郡李為七姓以其專重五姓槩略餘族皆違國制故曰不經】夫文之弊至於尚官官之弊至於尚姓姓之弊至於尚詐隋承其弊不知其所以弊乃反古道罷鄉舉離地著尊執事之吏於是乎士無鄉里里無衣冠人無㢘恥士族亂而庶人僭矣故善言譜者繫之地望而不惑質之姓氏而無疑綴之婚姻而有别山東之人質故尚婚婭其信可與也江左之人文故尚人物其智可與也闗中之人雄故尚冠冕其達可與也代北之人武故尚貴戚其泰可與也及其弊則尚婚姻者先外族後本宗尚人物者進庶孽退嫡長【子弟以才智凌其尊長】尚冠冕者略伉儷慕榮華【趨暴貴者】尚貴戚者徇勢利亡禮教四者俱弊則失其所尚矣人無所守則士族削士族削則國從而衰管仲曰為國之道利出一孔者王二孔者彊三孔者弱四孔者亡故冠婚者人道大倫周漢之官人齊其政一其門使下知禁此出一孔也故王魏晉官人尊中正立九品鄉有異政家有競心此出二孔也故彊江左代北諸姓紛亂不一其要無歸此出三孔也故弱隋氏官人以吏道治天下人之行不本鄉黨政煩於上人亂於下此出四孔也故亡唐承隋亂宜救之以忠忠厚則鄉黨之行修鄉黨之行修則人物之道長人物之道長則冠冕之緒崇冠冕之緒崇則教化之風美乃可與古參矣【自隋唐而上官有簿狀家有譜系官之選舉必由於簿狀家之婚姻必由於譜系有家狀者則上之官為考定而藏之秘閣副在左户私書有濫則糾之以官籍官籍不及則稽之以私書蓋周官舊法所以重明徳辨等威也自五季以來取士不問家世婚姻不問閥閲故其書散佚而其學不傳】
  顔眞卿【字清臣師古五世從孫開元中舉進士遷御史楊國忠惡之出為平原太守禄山反與兄杲卿起義兵肅宗即位拜工部尚書徳宗時為盧杞所忌使李希烈不屈死封魯國公贈司徒諡文忠】
  論元皇帝祧遷狀【代祖元皇帝諱昞神堯皇帝之父太祖景皇帝之子周安州總管柱國大將軍襲封唐國公唐初太廟七室代宗時祀九室謂太祖代祖髙祖太宗髙宗中宗睿宗宗肅宗也徳宗立代宗升祔眞卿時為禮儀使謂代祖當祧故有此奏】
  王制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又禮器云有以多為貴者天子七廟又伊尹曰七世之廟可以觀徳此經典之明證也七廟之外則曰去祧為壇去壇為墠故厯代儒者制迭毁之禮皆親盡宜毁伏以太宗文皇帝七代之祖髙祖神堯皇帝國朝首祚萬葉所承太祖景皇帝受命於天始封於唐【諱虎魏後衞左僕射封隴西郡公周受禪以功參佐命追封唐國公】元本皆在不毁之典代祖元皇帝地非開統親在七廟之外代宗皇帝升祔有曰元皇帝神主禮合祧遷或議者以祖宗之名難於迭毁昔漢朝廷近古不敢以私滅公故前漢十二帝為祖宗者四而已【西漢惟髙祖及太宗文帝世宗武帝中宗宣帝有廟號】至後漢漸違經意子孫以推美為先自光武以下皆有廟號則祖宗之名莫不建也【光武帝為世祖明帝為顯宗章帝為肅宗和帝為穆宗殤帝生三百日而崩不列於廟】安帝以讒害大臣廢太子及崩無上宗之奏後自建武以來無毁者因以陵號稱宗【陵曰恭陵遂稱恭宗順帝號敬宗冲帝質帝皆以幼崩如殤帝故事】至桓帝失徳尚有宗號【曰威宗】故初平中左中郎蔡邕以和帝以下功徳無殊而有過差不應為宗及餘非宗者追尊三代皆奏毁之是知祖有功宗有徳存至公之義非其人不居蓋三代立禮之本也自東漢以來則此道喪矣魏明帝自稱烈祖論者以為逆自稱祖宗故近代此名悉為廟號未有子孫踐阼而不祖宗先王者以此明之則不得獨據兩字而為不合祧遷之證假令傳祚百代豈可上存百代以為孝乎請依三昭三穆之義永為通典寶應二年升祔宗肅宗則獻祖懿祖已從迭毁伏以代宗睿文孝皇帝卒哭而祔則合上遷一室元皇帝代數已逺其神主準禮祧而禘祫之時然後饗祀
  論百官論事疏【代宗時元載專權恐奏事者攻訐其私乃請百官論事皆先白宰相然後奏聞真卿疏奏】
  御史中丞李進等傳宰相語稱奏進止緣諸司官奏事頗多朕不憚省覽但所奏多挾私讒毁自今論事者諸司官皆須先白長官長官白宰相宰相定可否然後奏聞者臣自聞此語以來朝野囂然人心亦多衰退何則諸司長官皆達官也言皆專達於天子也郎官御史陛下腹心耳目之臣也故其出使天下事無巨細得失皆令訪察迴日奏聞所以明四目達四聪也今陛下欲自屏耳目使不聰明則天下何述焉詩云營營青蠅止於棘讒言罔極交亂四國【詩小雅青蠅篇】以其能變白為黒變黒為白也詩人深惡之故曰取彼讒人投畀豺虎豺虎不受投畀有北【詩小雅巷伯篇】昔夏之伯明【左傳寒浞伯明氏之讒子弟也伯明寒國君名】楚之無極【費無極讒殺伍奢者】漢之江【武帝時讒戾太子者】皆讒人也孰不惡之陛下惡之深得君人之體矣陛下何不深迴聽察其言虚誣者則讒人也因誅殛之其言不虚者則正人也因奬勵之陛下舎此不為使衆人皆謂陛下不能明察倦於聽覽以此為辭拒其諫諍臣竊為陛下痛惜之臣聞太宗勤於聽覽庶政以理故著司門式云【唐式三十三篇以尚書省諸曹及秘書太常司農光祿太府太僕少府及監門宿衛計帳為其篇目】其有無門籍人有急奏者皆令監門司與仗家引對【唐制門籍流内記官爵姓名流外記年齒狀貌月一易具籍仗家宿衞五仗之執事者】不許闗礙所以防壅閉也并置立仗馬二疋須有乗騎便往所以平治天下正用此道也天寶已後李林甫威權日盛羣臣不先諮宰相輒奏事者仍托以他故中傷之不敢明約百官令先白宰相又閹官袁思藝日宣詔至中書宗動靜必告林甫先意奏請宗驚喜若神以此權柄恩寵日甚道路以目上意不下宣下情不上達所以漸致潼闗之禍【哥舒翰敗於潼闗禄山遂入長安】皆權臣誤主不遵太宗之法故也陵夷至於今日天下之弊盡萃於聖躬豈陛下招致之乎葢其所從來者漸矣自艱難之初百姓尚未彫弊太平之理立可便致屬李輔國用權【輔國倚附張淑妃勢傾朝野】宰相專政遞相姑息莫肯直言大開三司【三司太尉司徒司空也時節度使多加三司】不安反側逆賊散落將士北走党項合集土賊至今為患偽將更相驚恐因思明危懼扇動却反【李光弼使烏成玭謀史思明思明覺之集將佐吏民大哭曰臣以十三州降朝廷何負陛下而欲殺臣遂殺成玭以叛】又令相州敗散東都陷沒【乾元二年郭子儀李光弼率九節度圍安慶緒於鄴思明來救九節度之師潰於相州河陽再陷】先帝繇此憂勤至於損壽【後三年肅宗崩】臣每思之痛切心骨天下兵戈未戢瘡痏未平陛下豈得不日聞讜言以廣視聽而欲頓隔忠讜之路乎臣竊聞陛下在陜州時【代宗廣徳元年土蕃入寇上幸陜州】奏事者不限貴賤務廣聞見乃堯舜之事也凡百臣庶以為太宗之理可翹足而待也臣又聞君子難進易退繇此言之朝廷開不諱之路猶恐不言况懐厭怠令宰相宣進止使御史臺作條目不令直進從此人人不敢奏事則陛下聞見只此三數人耳天下之士方箝口結舌陛下後見無人奏事必謂朝廷無事可論豈知懼不敢進即林甫國忠復起矣凡百臣庶以為危殆之期又翹足而至也如今日之事曠古未有雖李林甫楊國忠猶不敢公然如此今陛下不早覺悟漸成孤立後縱悔之無及矣臣實知忤大臣者罪在不測不忍有負陛下無任懇迫之至【載衘之㑹真卿攝事太廟言祭器不飭載以言誹謗貶陜州別駕】
  諡號狀【時代宗崩真卿為禮儀使因奏列聖諡繁請自中宗以上悉從初諡】
  謹按禮記曰先王諡以尊名節以一惠故行出於已而名生於人使夫善者勸而惡者懼也而虞夏之質殷周之文至矣而禹湯文武之君咸以一字為諡言文則不稱武言武則不稱文豈聖徳所不優乎盖羣臣稱其至者是以子不得議父臣不得議君天子崩則臣下制諡於南郊明受之於天也諸侯薨則太子赴告於天子明受之於君也至於周室卑太樸散諡始以兩字為重人或以虚美為榮漢承戰國餘烈參而用之君臣易名事歸至當少不以為貶多不以為褒雖衆美所歸可一言而盡矣魏晉以降蓋不足徵聖唐欽明憲章周漢爰初創業順考古道髙祖諡太武用漢制太宗諡曰文用周道也名正理順垂之無窮上元中【髙宗年號】政在宫壼亂名改作始建神堯文武大聖之號蓋非髙宗之所獲已自宗之末奸臣竊柄析言而亂舊法輕議以改鴻名遂廣累聖之諡有加至十一字者皇帝則悉有大聖之號皇后則皆有順聖之名使言之者惑於今行之者異於古非舊制也其後劍門下罪已之詔叙髙祖以下累聖悉用舊諡則宗悔已往之失亦已明矣寶應中二聖山陵有司請諡事不師古變而行權去古質而尚浮華舎舊名而廣新諡謂一名不足以節惠乃十倍於古焉而累聖諡名悉以字多者為定是廢髙祖太宗之令豈曰愛君今制諡非古人皆知之有司因循其事而無敢言者假使當今守之而不改後人議之以為非然則所失豈不大哉何者臣子之於君父莫不欲廣其美稱先王制禮不敢過也故至敬無文至文尚質質之數極於一堯舜之美足以彰矣文之數極於二孝文孝景之徳亦已明矣質則近古文則近今此髙祖太宗所以更用其法後王所宜守之法也非天下之至聖其孰能定之此天皇所以興聖主而正鴻名太宗所以待孝孫而修廢典微臣所以守經義而崇聖朝陛下宜奉天心繼先太宗之志使子孫䝉其法而萬代守之此天下之能事也臣愚以為髙祖以下累聖諡號悉宜取初諡為定謹按舊制宜上髙祖為武皇帝太宗為文皇帝髙宗為天皇大帝中宗為孝和皇帝睿宗為聖真皇帝其二聖諡名字數太廣有逾古制臣愚謹擇其美稱而正之謹按諡法秉徳不回曰孝臨照四方曰明宜上宗為孝明皇帝又按諡法聖善周聞曰宣宜上肅宗為孝宣皇帝仍准漢魏及國朝故事於尚書省議定奏御夫文弊則救之以質至敬也名惑而反之以正至明也祖作之而孫述之至孝也三者備矣然後能立天下之大本正天下之大名建天下之大業能事畢矣伏惟皇帝陛下詳擇【徳宗命百官集議皆是之獨袁傪固排之云陵廟玉册己刻不可輕改事遂寢傪盖妄奏不知玉册皆止刻初諡也】
  郭子儀【字子儀華州鄭人安史之亂自朔方提孤軍轉戰逐北再造王室進太尉中書令賜號尚父爵汾陽王卒諡忠武】
  辭太尉疏
  太尉職雄任重竊憂非據輒敢上聞伏奉詔書未允誠懇臣疇昔之分早知止足今兹累請竊懼盈滿義實由衷事非矯飾志之所至敢不盡言自兵亂已來紀綱寖壊時多躁競俗少㢘隅徳薄而位尊功微而賞厚實煩有衆不可殫論臣每見之深以為念昔范宣子讓其下皆讓欒黶為汰不敢違也【皆左傳語范宣子首以中軍讓其下諸卿皆從而讓雖以欒黶之侈汰亦讓韓起趙武也】臣雖薄劣竊慕古人務欲以身率先大變浮俗是用勤勤懇懇願罷此官庶禮讓興行由臣而致也臣位為上相爵為真王參啓沃之謀受腹心之寄恩榮已極功業已成尋合乞骸保全餘齒但以寇讎在近家國未安臣子之心不敢寧處茍西戎即叙懐恩就擒疇昔官爵誓無所受必當追蹤范蠡繼迹留侯臣之鄙懐切在於此
  請乗輿還京師疏【代宗時吐蕃入寇帝幸陜以子儀為京城留守自變生倉卒天下皆咎元振元振懼乃説帝都洛陽帝可其奏子儀因上疏云】
  臣聞雍州之地古稱天府右控隴蜀左阨崤函前有終南太華之險後有清渭濁河之固神明之奥王者所都地方數千里帶甲十餘萬兵彊士勇雄視八方有利則出攻無利則入守此用武之國非諸夏所同秦漢因之卒成帝業其後或處之而泰去之而亡前史所書不惟一姓及隋氏季末煬帝南遷河洛丘墟兵戈亂起髙祖倡義亦先入闗用能翦滅姦雄底定區宇以至於太宗髙宗之盛中宗宗之明多在秦川罕居東洛間者羯胡搆亂九服分崩河北河南盡從逆命然而先帝仗朔方之衆【肅宗即位於靈武】慶緒奔亡【安禄山子】陛下席西土之師朝義就戮【史思明子】豈惟天道助順抑亦地勢則然比吐蕃凌逼鑾駕東巡蓋以六軍之兵素非精練皆市肆屠沽之人務竄虚名茍逃實賦及驅以就戰百無一堪亦有潛輸貨財因以求免又宦豎掩迷庶政荒奪遂令陛下仿偟暴露越在陜服斯闗於委任失人豈可謂秦地非良者哉今道路流言不識信否咸謂陛下已有成命將幸洛都臣熟思其端未見其利夫以東周之地久陷賊中宫室焚燒十不存一百荒廢曾無尺椽畿内不滿千户井邑榛棘豺狼羣嘷既乏軍儲又鮮人力東至鄭汴達於徐方北自覃懐徑於相土人烟斷絶千里蕭條將何以奉萬乗之牲餼供百官之次舎矧其土地狹阸裁數百里閒東有成臯南有二室險不足恃適為鬬塲陛下奈何棄久安之勢從至危之策忽社稷之計生天下之心臣雖至愚竊為陛下不取且聖指所慮豈不以京畿新罹剽掠田野空虚恐糧峙不充國用有闕以臣所見深謂不然昔衞文公小國之君諸侯之主耳遭懿公為狄所滅始廬於漕衣大布之衣冠大帛之冠元年革車三十乗季年三百乗卒能恢復舊業享無疆之休况明明天子恭儉節用茍能斥素飡之吏去冗食之官抑豎刁易牙之權【豎刁易牙皆齊宦官】任蘧瑗史鰌之直【蘧瑗史鰌皆衞賢臣】薄征弛力䘏隠迨鰥委諸相以簡賢任能付老臣以訓兵禦侮則黎元自理寇盜自平中興之功旬月可兾願時邁順動迴鑾上都再造邦家維新庶政奉宗廟以修薦享謁陵寢以崇孝思臣雖隕越死無所恨【代宗省表泣謂左右曰子儀用心真社稷臣也朕西決矣遂自陜還京師】
  楊綰【字公權華隂人第進士補太子正字肅宗即位綰見行朝拜起居舎人擢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卒諡文貞】
  條奏貢舉疏【寶應二年綰為禮部侍郎上言先是取士之科多因隋舊其科有明經有進士及秀才諸科明經試大義十策三義通七策通二者及第進士試策五帖大經一全通為甲第次為乙第秀才科不時舉惟重二科其後進士以聲韻為學明經以帖誦為功罕知實學故綰以為言】
  國之選士必藉賢良蓋取孝友純備言行敦實居常育徳動不違仁體忠信之資履謙恭之操藏器則未嘗自伐虚心而所應必誠夫如是故能率已從政化人鎮俗者也自叔世澆詐兹道寖微爭尚文辭互相矜衒馬卿浮薄竟不偶於任用【司馬相如有遺行為文多虚辭濫説仕竟不達】趙壹虚誕終取擯於鄉閭【壹東漢人恃才倨傲為郷閭所擯屢抵罪】自時厥後其道彌盛不思實行皆狗空名敗俗傷教備載前史古人比文章於鄭衞盖有由也近煬帝始置進士之科當時猶試策而已至髙宗朝劉思立為考功員外郎又奏進士加雜文明經加帖經【髙宗永隆二年思立奏明經多抄義條進士惟誦舊策皆忌實材而有司以人第乃詔自今明經試帖十得六以上進士試雜文二篇通文律者然後試策】從此積弊寖而成俗幼能就學皆誦當代之詩長而博文不越諸家之集遞相黨與用致虚聲六經則未嘗開巻三史則皆同挂壁况復徵以孔門之道責其君子之儒者哉祖習既深奔競為務矜藝者曾無愧色勇進者但欲凌人以毁讟為常談以向背為已任投刺干謁驅馳於要津露才揚已喧騰於當代古之賢良方正豈有如此者乎朝之公卿以此待士家之長老以此垂訓欲其返淳朴懐禮讓守忠信識㢘隅何可得也譬之於水其流已濁若不澄本何當復清方今聖徳御天再寧寰宇四海之内顒顒向化皆延頸舉踵思聖朝之理也不以此時而理之則太平之政又矣凡國之大柄莫不先擇下臣古先哲后皆側席待賢今之取人令將牒自舉非經國之體也望請依古制縣令察孝㢘審知在鄉閭有孝悌及信義㢘恥之行加以經業才堪策試者以孝㢘為名薦之於州刺史當以禮待之試其所通之學其通者送名於省自縣至省不得令舉人輒自陳牒比來有到狀保辨識牒等一切並停其所習經左傳公羊穀梁禮記周禮儀禮尚書毛詩周易任通一經務取深義奥㫖通諸家之義試日差諸司官有儒學者對問每經問義十條【通鑑綱目云問義二十條誤】問畢對策三道其策皆問古今理體及當時要務取堪行用者其經義并策全通為上第望付吏部便與官其經義通八策通二為中第與出身下第罷歸其明經比試帖經例非古義皆誦帖括兾圖僥倖并近有道舉亦非理國之體望請與明經進士並停其國子監舉人亦請准此如有行業不著所由妄相推薦請量加貶黜所兾數年之閒人倫一變既歸實學當識大猷居家者自修徳業從政者皆知㢘恥浮競自止敦龎自勸教人之本實在兹焉事若施行即別立條例詔左右丞諸司侍詔御史大夫中丞給舎同議奏聞【疏上詔諸司通議給事中李栖筠左丞賈至京兆尹嚴武並是綰議後雖不行識者是之】
  賈至【字幼鄰河南洛陽人禮部侍郎曾之子官至㪚騎常侍】
  議楊綰條奏貢舉疏【此文文獻通考但云李栖筠等盖諸司公奏也文粹文苑英華皆作賈至】
  謹按夏之政尚忠殷之政尚敬周之政尚文然則文與忠敬皆統人之行也且諡號述羙行極於文文興則忠敬存焉是故前代以文取士本文行也由辭以觀行則及辭也宣父稱顔子不遷怒不貳過謂之好學至乎修春秋則游夏之徒不能措一辭不亦明乎間者禮部取人有乖斯義易曰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易賁卦彖辭】闗雎之義曰先王以是經夫婦成孝敬厚人倫美教化移風俗蓋王政之所由廢興也故延陵聽樂知諸侯之存亡今試學者以帖字為精通而不窮㫖義豈能知遷怒貳過之道乎考文者以聲病為是非而務擇浮艶豈能知移風易俗化天下之事乎是以上失其源而下襲其流乗流波蕩不知所止先王之道莫能行也夫先王之道消則小人之道長小人之道長則亂臣賊子由是生焉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來者漸矣漸者何謂忠信之陵頽恥尚之所失末學之馳騁儒道之不舉四者皆由取士之失也夫一國之事繫一人之本謂之風讚揚其風繫卿大夫也卿大夫何常不出於士乎今取士試之小道而不以逺者大者使干禄之徒趨馳末術是誘導之差也夫以蝸蚓之餌雜垂滄海而望吞舟之魚至不亦難乎所以食垂餌者皆小魚就科目者皆小藝四人之業士最闗於風化近代趨仕靡然向風致使禄山一呼而天下震蕩思明再亂而十年不復向使禮讓之道仁義之風著則忠臣孝子比屋可封逆節不得而萌也人心不得而搖也且夏有天下四百載禹之道喪而殷始興焉殷有天下六百祀湯之法棄而周始興焉周有天下八百年文武之政廢而秦始并焉觀三代之選士任賢皆考實行故能風俗淳一運祚長逺秦坑儒士二代而亡漢興雜三代之政四科之舉西京始振經術之學東都終持名節之行至有近戚竊位彊臣擅權弱主孤立母后專政而社稷不隕終彼四百豈非學行扇化於鄉里哉厥後文章道弊尚於浮侈取士術異茍濟一時自魏至隋僅四百載三光分景九州阻域竊號僣位徳義不修是以子孫連顚享國咸促國家革魏晉梁隋之弊承夏商周漢之業四隩既宅九州攸同覆燾亭育合徳天地安有捨皇王舉士之道蹤亂代取人之術此公卿大夫之辱也楊綰所奏實為正論然自典午覆敗【典午謂晉司馬氏】中原版蕩寇盜僣偽衣冠遷徙南北分裂人多僑處聖朝一平區宇尚復因循版圗則張閭井未設士居鄉土百無一二因縁官族所在耕築地望繫之數百年之外而身皆東西南北之人焉今欲依古制鄉舉里選猶恐取士之未盡也請兼廣學校以訓誘今兩京有太學州縣有小學兵革一動生徒流離儒臣師氏禄廩尚無貢士不稱行實胄子何嘗講習獨禮部每嵗擢甲乙之第謂奬擢不甚謬哉秪足長浮薄之風啓僥倖之路矣其國子博士等望加員數厚其禄秩選通儒碩生間居其職十道大郡【唐十道闗内河南河東河北山南隴右淮南江南劍南嶺南】量置太學館令博士出外兼領郡官召置生徒依乎故事保桑梓者鄉里舉焉在流寓者庠序推焉朝而行之夕見其利如此則青青不復興刺【詩鄭風青青子衿刺學校廢也】擾擾由其歸本矣人倫之始王化之先不是過也【奏上勑禮部具條目以聞楊綰又奏國子監舉人令博士薦於祭酒試通者升之於省如鄉貢法明法委刑部考試衆論以為明經進士行之已久廢之恐其失業乃詔明經進士與孝㢘俱行事遂寢】
  元結【字次山後魏常山王遵裔天寶中舉進士上第厯官道州刺史進授容管經略使】辭容州表
  臣結言臣伏奉今月二十二日勅授臣使持節都督容州諸軍事守容州刺史中丞充本管經略守捉使臣聞孝於家者忠於國以事君者無所隱臣有至切不敢不言臣實一身奉養老母醫藥飲食非臣不喜臣暫違離則憂悸成疾臣又多疾近日加劇前在道州黽勉六嵗實無政理多是假名頻請停官使司不許今臣所屬之州陷賊嵗久頹城古木逺在炎荒管内諸州多行賔服行營野次向十餘年在臣一身為國展效死當不避敢憚艱危但以老母念臣疾疹日久時方大暑南逾火山舉家漂泊寄在湖上單車就命赴於賊庭臣將就路老母悲泣聞者悽悽臣心可知臣欲扶持版輿南之合浦則老母氣力難於逺行臣欲奮不顧家則母子之情禽畜猶有臣欲久辭老母則又汚辱名教臣欲便不之官又恐稽違詔命在臣肝腸如煎如燭昔徐庶心亂先主不逼【徐庶母為曹操所得庶謂先主曰本與將軍共圖大業以此方寸地也今方寸亂矣先主因聽庶歸操】令伯陳情晉武允許【李宻被召為太子洗馬密以祖母年老上表陳情】君臣國家萬代為規伏惟陛下以孝理萬姓慈育生類在臣情志實堪矜愍臣每讀前史見吴起遊宦噬臂不歸【吴起去衛與母決嚙臂盟曰不為將相終不歸遂事曾子頃之母死起不歸曾子遂與起絶】溫嶠奉使絶裾而去【溫嶠欲為劉琨將命江左其母崔氏固止之琨絶裾而去】嘗恨不逢斯人使之殊死臣所以冒犯聖㫖乞停今授待辠私門長得奉養供給井税臣之懇願塵黷天威不勝惶恐謹遣某官奉表陳讓以聞
  劉晏【字士安曹州南華人明皇封泰山晏始八嵗獻頌行在帝竒之授太子正字天寶中為度支郎中厯吏部尚書仍兼轉運等使綰利權三十餘年楊炎惡之貶忠州賜死】
  與元載書【廣徳二年晏為河南江淮鑄錢盬鐵轉運使自喪亂以來汴水堙廢漕運者自江漢抵梁洋迂險勞費兵火之後中外艱食晏乃按行江淮遺元載書具陳漕運利害令中外相應】
  浮於淮泗達於汴入於河底柱硤石少華楚㠶越客直抵長樂建章此安社稷之奇策也【唐都闗中常運東南之粟然渡淮涉汴每苦水淺上河入渭又有三門之險多置倉轉盤其制屢變晏謂能疏漕道令無梗滯社稷之策也】晏賔於東朝猶有官謗【晏坐與程元振善罷為太子賔客】相公終始故舊不信流言賈誼復召宣室羊重興功利敢不悉力以答所知驅馬陜郊見三門渠津遺跡【開元閒於三門置集冿倉渠津或當作集津】到河隂鞏洛見宇文愷置梁公堰分黄河水入通濟渠【隋文帝開皇四年詔宇文愷鑿渠引渭水至潼闗曰廣道渠明年乂開通濟渠自西苑引穀洛水達於河】大夫李傑新隄故事【御史大夫李傑初為河南尹河汴之間有梁公堰年久毁廢江淮漕運不通傑發汴鄭丁夫以濬之刻石水濵以紀其績】飾像河廟凛然如生涉滎郊浚澤遙瞻淮甸步步探討知古人用心則潭衡桂陽必多積穀闗輔汲汲只緣兵糧漕引瀟湘洞庭萬里幾日淪波掛席西指長安三秦之人待此而飽六軍之衆待此而彊天子無側席之憂都人見泛舟之役四方旅拒者可以破膽三河流離者於兹請命相公匡戴明主為富人侯此今之切務不可失也使僕湔洗瑕穢率罄愚懦當慿經義請䕶河隄㝠勤在官不辭水死【㝠勤其官而水死】然運之利病各有四五焉晏自尹京入為計相【晏自河南尹為户郎侍郎】共五年矣京師三輔百姓唯苦税畝傷多若使江湖米來每年三二十萬即頓減徭賦歌舞皇澤其利一也東都殘毁百無一存若米運流通則饑人皆附村落邑廛從此滋多命之日引海陵之倉以食鞏洛是計之得者其利二也諸將在邊者諸戎有侵敗王略者或聞三江五湖貢輸紅粒雲㠶桂楫輸納帝鄉軍志曰先聲後實可以震耀夷夏其利三也自古帝王之盛皆云書同文車同軌日月所照莫不率俾今舟車既通商賈來往百貨雜集航海梯山聖神輝光漸近貞觀永徽之盛其利四也所可疑者函陜凋殘東州尤甚過宜陽熊耳至武牢成臯五百里中編户千餘而已居無尺椽人無烟㸑蕭條悽慘獸逰鬼哭牛必羸角輿必説輹棧車輓漕亦不易求今於無人之境興此勞人之運固難就矣其病一也河汴有初不修則毁澱【説文澱滓泥也】故每年正月發近縣丁男搴長茭決沮淤【瓠子歌搴長茭兮沈美玉】清明桃花已後逺水自然安流陽侯宓妃【皆水神名】不復太息頃因寇難搃不掏拓澤滅水岸石崩役夫需於沙津吏旋於濘千里洄上罔水行舟其病二也東垣底柱澠池二陵北河運處五六百里戍卒久絶縣吏空拳奪攘姦宄窟穴囊槖夾河為藪豺狼誾誾舟行所經宼亦能往其病三也東自淮隂西臨蒲阪亘三千里屯戍相望中軍皆鼎司元侯賤卒儀同青紫每云食半菽又云無挾纊輓漕所至船到便留即非單車使折簡書所能制矣其病四也惟小子畢其慮奔走之惟中書詳其利病裁成之晏累年已來事缺名毁聖慈含育特賜生全月餘家居遽即臨遣恩榮感切思殞百身見一水不通願荷挿而先往見一粒不運願負米而先趨焦心苦形期報明主丹誠未尅漕引多虞屛營中流掩泣獻狀【載得書盡以漕事委晏晏則疏浚汴水即鹽利雇傭分吏督之随江汴河渭所宜為歇艎支江船自揚州部送至河隂上三門號上門填闕船調巴蜀襄漢麻枲竹篠為綯挽舟以朽索腐材代薪物無棄者未十年人人習河險江船不入汴汴船不入河河船不入渭江南之運積揚州汴河之運積河隂河隂之運積渭口渭船之運入太倉嵗轉粟百一十萬石無升斗溺者】
  常衮【京兆人天寶末進士代宗時拜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徳宗即位貶潮州刺史尋起為福建觀察使卒於官】
  減徵京畿夏麥制
  夏后氏五十而貢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畝而徹其實皆什一也故謂之天下中正而頌聲作矣廼者因三代之制定其税典務於行古庶以便人屬外攘四夷嵗㑹戎事軍國用度公儲匱乏役費薦至近於倍征而吏或奉法不謹失我字人之意孤惸者恣其厚斂豪富者貸以租徭動而生奸浸以流弊謂之什一其實太半致有去父母之邦甘傭保之役流離逋蕩靡室靡家或阽於死亡而莫之省每一念至良深憫惻頃亦釐革從其便安量沃瘠之差寛賦斂之重今邦畿之内宿麥非稔去秋墾田又減常税昨者徵税其數頗多朕以萬姓不安三農將廢憂勤鬱悼中夜以興思有康濟未臻其道每欲悉免量入息其重困而未解兵嚴猶資日費用蠲恒數以恤疲人
  大厯四年大赦詔
  至理之代先徳後刑上歡心以臨下下欣然而事上禍亂不作法令何施去聖久逺薄於教化簡書填委獄訟煩興苛吏舞文寃人致辟思欲刷恥改行厥路無由豈天地父母慈愛之意也朕主三靈之重託羣后之上夕惕若厲不敢荒寧内訪卿士外咨方岳日不暇給八年於兹而大道淳風鬱而不振四郊多壘連嵗備邊師旅在外役費尤廣賦輿輸轉疲耗吾人困極無聊窮斯濫矣下庶愚昧不見刑網戎士在軍未習法令犯禁抵罪其徒實繁幽繫狴牢未詳事實吏議不決動淹時序傷沮和氣屢彰咎徵此皆朕之不明教之未至豈上失其道而繩下以刑敢不罪已以答災眚且人者君之支體害之則君有所傷刑者教之輔助失之則人無所措慮有寃濫慘然憂傷用明慎罰之典俾在宥之澤宣示中外宜悉朕懐
  大厯六年放京畿丁役及免税制
  王者承天命以養人也愛之如身豈止如子餒者食之寒者衣之猶恐仁之不至愧悼之心惻隠於内而不能已也故天下有道藏於百姓古之使人不過三日可以長孺齒可以養孤老盖太平至理之化何施而集於此乎朕承奉大業於兹八載不能恢王道被此六合雖徳之寡昧未燭於理常亦憂勤損節以濟元元豈不知乾坤以易簡成物帝王以惇儉守位從賦斂之薄省哉然時或多故事非獲已屬外攘夷狄連嵗備邊兵車之會不下十萬餉饋耗竭邦畿大殘又郊社宗廟之祀府庫賜與之用庶事之費皆仰給焉急賦暴徴日益煩重加以水旱相乗嵗非豐熟方冬之首穀已翔貴又宿豪大猾横恣侵漁致有半價倍稱分田刼假於是棄田宅鬻子孫蕩然逋散轉徙就食行者甚衆念之疚心夫安土重遷人之常性向非誅求之數豈去父母之邦哉盖以朕不敏不明鬱於教化徳之寡薄以至於斯傳曰百姓不足君孰與足書曰民非后何戴后非衆罔與守邦今縣内告病流亡不已失於撫育之道得不愧於心乎哀痛勤灼明發不寐在予之情懼惕良深宜有蠲除以惠貧弱
  大厯十四年減徴京畿丁役等制
  天之所命俾朕子人豈敢怠荒期於康濟勞精極慮十有四年務崇省約以訓天下方其疾苦屢有蠲除公税之差僅從盍徹宫衞之備仍罷踐更兼損服御用資軍國大去煩弊以休邦畿逰食之人悉歸南畝墾田之數漸復平時神降嘉生嵗乃大熟震於珍物景福紛委盖上列聖之儲祉也豈寡昧之徳而臻此耶夙夜祗惕永懐増懼然以令有緩急物有輕重故粟輕而易散錢重而難聚古人所謂糴之至賤與貴其傷一也如聞閭閻未免告疾至乃以粟數斛易錢一緡雜以他徭難以償費轉用所寶念之惻然深可重惜所宜節省朕以帝王之教人如父母之訓子所以至纎至悉必躬必親茍或便之豈憚煩也宜示百姓知朕意焉
  馬璘神道碑銘【璘扶風人開元末挾䇿從安西府以奇功累遷金吾衞將軍厯四鎮北庭節度使入朝檢校左僕射】
  皇帝使常侍以故征西扶風郡王臣璘功行之錄詔門下侍郎平章事臣衮曰古諸侯大夫計功稱伐書於太常勒之彜器徳勲髙故其文懿事業實故其言逺有國之大經也納忠於王室豈褒紀之禮闕歟宜文其頌聲以昭示承休於豐碑焉臣謹按司勲之戎籍史官之年表而叙之云聖上稽黄虞之道以武功文徳統宇天下赫赫明明罔不率俾唯犬戎自擅寇於我西土而猶懐以威徳久而浸驕時乃大稽命將考之令典惟三年夏六月庶邦百辟洎侯王列將咸㑹於明廷乃大誥於爾在位有能典我西師僉曰璘哉是用詔以鷹揚之命【至徳三年吐蕃寇邊璘以太常卿授河西】於夏有鸞旂琱戈之賜公拜手稽首不敢辭難遂帥師朝那弭節涇流恢輝武威以臨於戎狄既至乃以戎服立於軍門之外奉敭天子之威命而訓於將軍列校六正五吏三軍之大夫曰惟昔盛明必有憂難其在殷髙宗也有鬼方之征其在周文祖也有昆夷之患秦以安定北地戎狄内侮漢以金城隴西氐羌入宼故遣率以守衞中國修戰而髙尚武力國家道徳盛於殷周甲兵富於秦漢亦有邊患尚勞睿謀則疆臣之罪也將何以塞責誓將上奉神武之算下慿戎士之力鼔行而前殄殱羣慝詞情抗厲風雲動色於是舉軍法以誓之令簡而一衆畏而服雖嚄唶老將【嚄唶多辭句也】聞而竦然乃周覽其山川以備其戰守有若犀兕其威貙豻其勇屹立而不動者持重之將統焉禦於水硤之衝䝉輪超乗【俱言勇也左傳狄虒彌建大車之輪而之以甲以為櫓左執之右拔㦸以成一隊又秦師超乗者三百乗】縵胡突鬢【莊子説劒篇吾王所見劒士皆頭突鬢垂冠縵胡之纓短後之衣瞋目而語難】耽盼而横奮者雄毅之將董焉捍於瓦亭之隂輕軒飛翰闐闐桓桓於射聲校尉以出松谷百夫之特萬人之敵属於車師後部以殿銅城火渠門之旗【管子葵丘之會天子致胙桓公賞以渠門赤旗】舒於大回川雷宻須之鼓【左傳昭公十五年王謂籍談曰密須之鼔與其大路文所以蒐也唐叔受之宻須國名】殷於都盧山周之以木樵校聨布之以藺石渠答【漢書鼂錯傳具藺石布渠答註藺石城上雷石也渠答鐵蒺藜也】部勒既定天地肅然遂使魁健氣索猛鷙魂駭郤略引去不敢近塞故八年之間再寇而已此皆親禀睿略協用武經前後獻功悉如宸㫖方將大復流沙逺收故地奪我良將罔卒西事以大厯十一年月日薨於戎府春秋五十六天子廢朝而歎曰安得雄邊威敵之臣如扶風乎遣中使以迎喪顧近侍而流涕其至第也百官會弔其遣奠也五校啓行賵以車馬含有貝玉所以褒大勳也初公自二庭【安西北庭也】統甲士三千赴鳳翔行在遂陳滅寇之策先皇帝奇之曰吾無憂於東方也遂戰青渠陣灃水收二陜復三川渭南以百騎破五千河陽以一旅摧十萬史朝義悉師自將大戰邙山國家以天下勁兵夾攻未動公獨率所部不陣而馳偃旗先登闞如虓虎鬬酣披靡横貫而出迴戈奮擊虜陣始破交突數合轟然大潰時副元帥太尉光弼【李光弼】壯之曰吾用兵三十年未見以少擊衆雄㨗之若此每有征伐大計悉咨訪焉斯亦羣帥之傑既而移軍右輔疾援河西固巳離之心存將棄之地又聞僕固懐恩之變即日旋師萬類千羣延曼山谷輕行轉鬭虜殺而歸屈於岐都寇巳四合公乃持滿外嚮坌入轅門【坌涌也○音刎】未及解甲背城出戰戎師北走數騎前追眥血横漉朱殷金甲【左傳左輪朱殷註齊晉戰於鞌晉觧張為車御中兩矢血汚車輪御猶不敢息殷赤黒色○殷音煙】觸㦸而墜應而倒者數千萬人可謂三軍之絶也至於理鄭國撫潁封化郇邠寧上郡勤於藩職恵於長人勞倈流庸贍恤孤老縑綜綿纊工於織紝入而有制故大東之刺不作【詩小雅大東篇刺東國困於役而傷於財也】禾麻菽麥業於播藝用之有節故自北之化可懐【詩序南言化自北而南也】此又列郡之率化也公字某扶風人也勳胄華茂雄姿髙爽少有四方之志以才氣自任擺落凡格不嬰細微故弋獵畋漁嘯咤川澤年二十讀伏波傳至大丈夫當於邊野以馬革裹屍而還慨然而嘆曰豈使吾祖勳業墜於地乎【馬援為伏波將軍】由是氣憤邊戎徘徊孤劒遂西至絶域以竒功累授禆將厯金吾將軍殿中監太保御史中丞遷御史大夫領北庭行軍使邠州刺史加工部尚書節制涇原以鄭潁二州之尋拜右僕射知省事階至儀同進封異姓副軍以降略而不書以英明之識遇聖明之運故得竭其智謀極其任遇抗大節以激危難攄洪仁以庇傷殘公之理軍也以穰苴兵法孫子十三萹先以正合終以竒勝閒廓深邃應變無端與之安與之危故可合不可離同其敗同其成故樂死不樂生至於木罌濟河登山拔幟【木罌拔幟俱韓信事】觧鞍而卧鞭馬而馳【觧鞍鞭馬俱李廣事】兼之有餘亦不差異嘗以家財二百萬贍三軍與其散巳食於行伍【闔廬在軍熟食者分而後食其所嘗者卒乗與焉】陳賜金於廊廡【竇嬰拜大將軍賜金千斤嬰陳金廊廡下軍吏遇輒令裁取為甪】何相去之逺哉公之事君也奉之以實納之以忠造膝前籌詞禮明順檢身無過恭謹畏慎禄賜所加則受小辭大任使所及則履險讓夷以忠材而親重有絳侯之遇也以簡質而倚愛有吴漢之信也所謂國之神將朝之藎臣終慶於家永於福祚鐘石享於祖考帶礪傳於子孫宜哉嗣子旴等重族之盛業承家哀哀執喪痛結天壤萬家葬地能誡昔賢十里丘封亦非遺志獲承君命欽率朝經請諡嘉名謂之合禮銘曰
  峩峩雍城積髙氣靈氣主金行良將乃生琅琅司徒雄略縱横耽耽其視震震厥聲四方靜難二紀操兵初奮厥武車師戎府鐵馬蛇矛大黄白羽天山瀚海歕薄風雨驍騎三千披荆謁主從我撫軍擊胡滅虜迴戈涼野觧敵岐下烈烈英風横飛西土遂佩珩璜分雄棨㦸寵臨方鎭廼蔚廼赫洪稜遐振虜氣外折惠化滂流人心内結昆夷先零白斾至涇受算宸扆朱旗撫征宻隂前塞義渠故城丘巒陵谷逺近相屬澶漫傾合紆餘迴復野戰髙秋金羈馳逐左揮右射虎捷神速番渠愕視百姓推服國於扶風祚爾嘉庸位長庶寮鴈行三公王用蕃錫我有鼓鐘叔父昆弟燕私邕邕功成身殁寵厚厥終周漢二宣皆有勞臣北征西討出車轔轔今我司徒實同厥勳勳在王室光昭後昆
  獨孤及【字至之河南洛陽人天寶末舉髙第補華隂尉厯左拾遺檢校司封郎中常州刺史】唐景皇帝配昊天上帝議【寶應元年太常卿杜鴻漸等請以太祖郊配天地乃罷髙祖以景皇帝配明年旱言事者以為髙祖不得配之故也代宗疑之詔羣臣議及為太常博士上議】
  謹按禮經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而以祖配之凡受命始封之君皆為太祖繼太祖以下六廟則以親盡迭毁而太祖之廟雖百世不遷此五帝三王所以尊祖敬宗也故受命於神宗禹也而夏后氏祖顓頊而郊鯀纘禹黜夏湯也而殷人郊㝠而祖契革命作周武王也而周人郊稷而祖文王則自古必以首封之君配昊天上帝惟漢氏崛起豐沛豐公太公【太公太上皇也豐公太上皇之父】皆無位無功徳不可以為祖宗故漢以髙皇帝為太祖其先世微故也非足為後代法伏惟太祖景皇帝以柱國之任翼周弼魏肇成王業建封於唐【景皇帝名虎佐周伐魏有功為柱國周受魏禪封唐國公初諡襄髙祖即位追諡景皇帝】髙祖因之遂以為有天下之號天所命也亦由契之封商后稷之封邰禘郊祖宗之位宜在百世不遷之典郊祀太祖宗祀髙祖猶周之祖文王而宗武王也今若以髙祖創業當躋其祀是棄三代之令典遵漢代之末制黜景皇帝之大業同於豐公太公之不祀返古違道失孰甚焉夫追尊景皇帝廟號太祖所以崇尊之禮也若配天之位既易則太祖之號宜廢祀之不修廟亦當毁尊祖報本之道其墜於地乎漢制擅議宗廟以大不敬論今武徳貞觀之憲章未改國家方將敬祀事以和神人禘郊之間恐非所宜臣謹稽禮之舊文參諸夏殷周漢故事配食天地之制請仍舊典謹議【議上由是配享不易】
  上疏陳政【及時為左拾遺上疏】
  陛下屢發徳音使左右侍臣得直言極諫壬辰詔書召裴冕等十有三人集賢殿侍制以備詢問此五帝盛徳也然頃者陛下雖容其直而不錄其言所上封皆寢不報有容下之名無聽諫之實遂使諫者稍稍自鉗口飽食相招為禄仕此忠鯁之人所以竊歎而臣亦恥之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况朝廷之大卿大夫之衆陛下選授之精歟假令不能如文王之多士其中豈不有溫故知新可懋陳政要而億則屢中者陛下議政之際曽不採其一説堯之疇咨禹之昌言豈若是耶昔堯設謗木於五達之衢孔子曰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然則多聞闕疑不恥下問聖人之心也願陛下以堯孔之心為心日降清問其不可者罷之可者議於朝與執事者共之使知之必言言之必行行之必公則君臣無私論朝廷無私政陛下以此辨可否於獻替而建太平之階可也師興不息十年矣人之生產空於杼軸擁兵者第館旦街陌奴婢厭酒肉而貧人羸餓就役剝膚及髓長安城中白晝椎剽吏不敢詰官亂職廢將惰卒暴百揆隳刺如沸粥紛麻民不敢訴於有司有司不敢聞陛下茹毒飲痛窮而無告今其心顒顒獨恃於麥麥不登則易子齩骨矣陛下不以此時厲精更始思所以救之之術忍令宗廟有纍卵之危萬姓悼心失圗臣實懼焉去年十一月丁已夜星隕如雨昨清明降霜三月苦熱錯繆顚倒沴莫大焉此下陵上替怨讟之氣取之也天意丁寧譴戒以警陛下宜反躬罪已旁求賢良者而師之黜貪佞不肖者下哀痛之詔去天下疾苦廢無用之官罷不急之費禁止暴兵節用愛人兢兢乾乾以徼福於上下必能使天感神應反妖災為和氣矣又臣言減江淮山南諸道兵以贍國用陛下初不以臣言為愚然許即施行及今未有沛然之詔臣竊遲之今天下惟朔方隴西有吐蕃僕固之虞邠涇鳳翔兵足以當之矣自此而往東洎海南至番禺西盡巴蜀無䑕竊之盜而兵不為觧傾天下之貨竭天下之穀以給不用之軍為無端之費臣不知其故假令居安思危以備不虞自可阨害之地俾置屯禦悉休其餘以糧儲屝屨之資充疲人貢賦嵗可以減國租半陛下豈遲疑於更改逡巡於舊貫使大議有所壅而率土之患日甚一日是益其弊而厚其疾也夫療癰者必決之使潰今兵之為患猶癰也不以漸戢之其害滋大大而圗之必力倍而功寡豈易不俟終日之義耶
  李華【字遐叔趙州人官至檢校吏部員外郎】
  中書政事堂記
  政事堂者自武徳已來嘗於門下省議事謂之政事堂故長孫無忌起復授司空房齡授左僕射魏徴授太子太保皆知門下省事至髙宗光宅元年裴炎自侍中除中書令執宰相筆乃移政事堂於中書省記曰政事堂者君不可以枉道於天反道於地覆道於社稷無道於黎元此堂得以議之臣不可悖道於君逆道於人黷道於貨亂道於刑尅一方之命變王者之制此堂得以移之兵不可以擅誅權不可以擅施貨不可以擅蓄王澤不可以擅奪君恩不可以擅間私讐不可以擅報公爵不可以擅私此堂得以誅之事不可以輕入重罪不可以生入死法不可以剝害於人財不可以擅加於賦情不可以委之於倖亂不可以啓之於萌伐紊不賞削紊不封聞荒不救見饉不驚逆諫自賢違道傷古此堂得以殺之故曰廟堂之上樽俎之前有兵有刑有挺有刃有斧鉞有鴆毒有夷族有破家登此堂者得以行之故伊尹放太甲之不嗣周公逐管蔡之不義霍光廢昌邑之亂狄公正廬陵之位【武后廢中宗為廬陵王賴仁傑方得還東宫】自君弱臣彊之後宰相主生殺之柄天子掩九重之耳燮理化為權衡論思變成機務道變傾身禍敗不可勝數列國有傳青史有名可以為終身之誡
  李翰【趙州贊皇人華之從子擢進士第官左補闕大厯中客陽翟死】
  進張巡中丞傳表【巡鄧州南陽人開元末進士為楊國忠所惡調真源令禄山反巡起兵討賊後與許逺同守睢陽城陷不屈死翰素與巡善巡死後人媢其功頗有異論翰乃傳巡功狀表上】
  臣聞聖主褒死難之士育死事之孤或親推轜車【轜喪車也○音而】或追建封邑厚死有以慰生撫存有以答亡然後君臣之義貫以生死激勸之道著於存亡君所以不遺於臣臣所以不背其君君恩臣節於是乎立伏見故御史中丞贈揚州大都督張巡生於昌時少習儒訓属逆藩搆亂㓙虐滔天挺身下位忠勇奮發率烏合之衆當漁陽之鋒賊時竊據洛陽控引幽朔驅其猛鋭吞噬河南巡前守雍丘潰其心腹【雍丘令令狐潮舉城附賊巡逐潮守雍丘潮引兵來攻積六旬大小數百戰潮遂敗走】及魯炅十萬之師棄甲於宛葉【賊將武令珣田承嗣圍炅於南陽凡周歲城中食盡炅力竭不能支遂棄城奔襄陽】哥舒以天下之衆敗績於潼闗【哥舒翰守潼闗引兵出遇賊於靈寶為賊將崔乾祐所敗賊遂入潼闗】兩宫出居【謂宗幸蜀肅宗奔靈武】萬國波蕩賊遂僣盜神器鴟峙兩京南臨漢江西逼岐雍羣帥遷延而不進列郡望風而出奔而巡獨守孤城不為之卻賊乃繞出巡後議圗江淮巡退軍睢陽阨其咽領前後拒守自春徂冬大戰數十小戰數百以少擊衆以弱制彊出奇無窮制勝如神殺其兇醜凡九十餘萬賊所以不敢越睢陽而取江淮江淮所以保全者巡之力也城孤糧盡外救不至猶奮羸起病摧鋒陷堅俾三軍之士噉膚而食知死不叛及城陷見執終無撓詞顧叱兇徒精貫白日雖古之忠烈何以加焉伏以陛下聰明文思睿哲神武提一旅之衆復配天之業賞功褒節大賚羣臣遂贈揚州官及其子此誠陛下發徳音之美也而議者或罪巡以食人愚巡以守死臣切痛之今臣敢取十倫以議巡過以塞衆口惟聖聰鑒焉臣聞人禀教以立身刑原情而定罪故事有虧教則人道不列刑有非罪則王法不加忠者臣之教恕者法之情今巡握節而死非虧教也析骸而㸑非本情也春秋之義以功覆過咎繇之典容過宥刑故大易之戒遏惡揚善【易大有卦象辭君子以遏惡揚善】為國之體録用棄瑕今衆議巡罪是廢君臣之教絀忠義之節不以功掩過不以刑恕情善遏惡揚録瑕棄用非所以奬人倫明勸戒也且逆賊背徳人鬼所讐朝廷衣冠沐恩累代大臣將相從逆比肩而巡朝廷不登坐宴不與不階一伍之衆不假一節之權感肅義旅奮身死節此巡之忠大矣賊勢憑凌連兵百萬巡以數千之衆横而制之若無巡則無睢陽無睢陽則無江淮賊若因江淮之資兵彌廣財彌積根結盤據西向以拒王師雖終於殱夷而曠日持久國家以六師震其西巡以堅壘扼其東故陜鄢一戰而犬羊北走王師因之而勢勝聲勢纔接而城陷此天意使巡保江淮以待陛下之師師至而巡死也【至徳二載九月廣平王俶郭子儀等收復西京賊將安守忠李歸仁等夜遁子儀遂克華隂農冬十月睢陽陷是月廣平王俶郭子儀等收復東京】此巡之功大矣古者列國諸侯或相侵伐猶有分災救患之義况諸將同受國恩奉辭伐罪乎巡所以固守者非惟懐獨克之志亦以恃諸軍之救救不至而食盡食既盡而及人乖其本圗非其素志則巡之情可求矣設使巡守城之初已有食人之計損數百之衆以全天下臣猶曰功過相掩况非其素志乎在周典之三宥其一曰宥過失故語巡之忠則可以敦世教議巡之功則可以繫中興原巡之情則可以宥過失昔夫子制春秋明褒貶齊桓將封禪【史記齊桓將封禪管仲諫止之】略而不書晉文公召王河陽書而諱之蓋以匡戴之功大可以掩僣禪之也今巡蒼黄之罪【蒼黄小也以蒼為黄其失不相逺】輕於僣禪興復之功重於匡戴罪疑惟輕功疑惟重聖人之訓昭然可徴臣故謂巡者足可以為訓矣臣又聞罰不及嗣賞延於世此三代所以直道而行今巡子亞夫雖受一官不免饑寒之患江淮既巡所保户口充完臣謂宜封以百户俾食其子臣又聞彊死為厲逰魂為變有所歸往則不為災巡既身首支離將士等骸骼不掩臣謂宜於睢陽城北擇一髙原招魂送巡并將士大作一墓而葬使九原之魂猶恐効命三軍之衆有以輕生既感幽明且無寃厲亦國家忘過旌善垂誡百世之義也臣少與巡逰巡之平生臣所知悉今巡死大難不覩休明惟期令名是其榮禄若不時紀録日月寖悠或掩而不傳或傳而不實而巡生死不遇誠可悲焉臣敢採所聞得其親覩撰傳一巻昧死獻上儻以臣所撰纘列史官雖退死丘壑骨且不朽














  御選古文淵鑒巻三十二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三十三目録
  唐
  陸贄
  興元元年奉天改元大赦詔
  興元元年命馬燧渾瑊招討河中制
  興元元年命李晟制
  論治亂之畧疏
  論徴税疏
  論納諫疏
  論闗中事宜狀
  論前所答奏未施行狀
  請罷瓊林大盈庫狀
  論兩税以布帛為額狀
  請罷兵狀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三十三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唐
  陸贄【字敬輿蘇州嘉興人中博學宏詞徳宗時以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因論裴延齡姦邪帝發怒欲誅之賴陽城等力救乃貶忠州别駕卒贈兵部尚書謚曰宣】興元元年奉天改元大赦詔【徳宗因朱泚反出幸奉天術者言國家厄運宜有變更羣臣請更加尊號一二字贄曰尊號之典本非古制行於安泰之日已累謙冲襲乎䘮亂之時尤傷事體必也俯稽術數須有變更與其増美稱而失人心不若黜舊號以祗天戒帝納其言但改年號而已帝又以中書所撰赦文示贄贄曰動人以言所蹙已淺言又不切人誰肻懐今兹徳音悔過之意不得不深引咎之辭不徳不盡乃别為詔】
  致理興化必在推誠忘已濟人不恡改過朕嗣守丕搆君臨萬方失守宗祧越在草莽不念率徳誠莫追于既往永言思咎期有復于將來明徴厥初以示天下【明徴厥初】
  【言明叙曩事無所掩覆也】惟我烈祖邁徳庇人致俗化於和平拯生靈於塗炭重熙積慶垂二百年伊爾卿尹庶官洎億兆之衆代受亭育【亭肓即亭毒】以迄於今功存於人澤垂於後肆予小子獲纉鴻業懼徳不嗣罔敢怠荒然以長于深宫之中暗于經國之務積習易溺居安忘危不知稼穡之艱難不察征戍之勞苦澤靡下究情不上通事既壅隔人懐疑阻猶昧省已遂用興戎徴師四方轉餉千里賦車籍馬逺近騷然行齎居送衆庻勞止或一日屢交鋒刃或連年不解甲胄祀奠乏主室家靡依生死流離怨氣凝結力役不息田萊多荒暴命峻于誅求疲民空于杼軸【杼持緯器布帛織成者以機軸卷之】轉死溝壑離去鄉閭邑里丘墟人烟斷絶天譴於上而朕不寤人怨于下而朕不知馴致亂階變興都邑賊臣乗釁肆逆滔天曾莫愧畏敢行陵逼萬品失序九廟震驚【唐太廟有九室】上辱于祖宗下負於黎庶痛心靦貌罪實在予永言愧悼若墜泉谷【泉谷即淵谷唐人避諱皆改之】賴天地降佑人神叶謀將相竭誠爪牙宣力屏除大盗載張皇維將永圖必布新命朕晨興夕惕惟念前非乃者公卿百寮累抗章疏猥以徽號加於朕躬固辭不獲俯遂輿議昨因内省良用矍然體隂陽不測之謂神與天地合徳之謂聖顧惟淺昧非所宜當文者所以化成武者所以定亂今化之不被亂是用興豈可更徇羣情茍膺虚美重予不徳祗益懐慙自今以後中外所上書奏不得更稱聖神文武之號【建中元年羣臣上徳宗尊號曰聖神文武皇帝】夫人情不常繫于時化大道既隠亂獄滋豐朕既不能徳導人又不能一法齊衆茍設密網以羅非辜為之父母實増愧悼今上元統厯獻嵗發生宜革紀年之號式敷在宥之澤與人更始以答天休可大赦天下改建中五年為興元元年自正月一日昧爽以前大辟罪已下罪無輕重咸赦除之李希烈田悦王武俊李納等有以忠勞任膺將相有以勲舊繼守藩維朕撫馭乖方信誠靡著致令疑懼不自保安兵興累年海内騷擾皆由上失其道下罹其災朕實不君人則何罪屈已物予何愛焉庶懐引慝之誠以洽好生之徳其李希烈等並與洗滌各復爵位待之如初朱滔雖與賊泚連坐【滔泚弟】路逺未必同謀朕方推以至誠務欲貸如能効順亦與惟新其河南北諸軍兵馬並宜各于本道自固封彊勿相侵軼朱泚大為不道棄義蔑㤙反易天常盗竊名器暴犯陵寢所不忍言獲罪祖宗朕不敢赦其應被朱泚脇從將士官吏百姓及諸色人等有遭其扇誘有廹以凶威茍能自新一切不問人之行業或未必兼搆大厦者方集於羣材建竒功者不限扵常檢茍在適用則無棄人况黜免之人沉鬰既乆朝過夕改仁何逺哉流移降黜亡官失爵配人等有材能著間者特加録用勿拘常例諸軍使諸道赴奉天及進收京城將士等或百戰摧敵或萬里勤王扞固全城驅除大憝濟危難者其節著復社稷者其業崇我圖爾功特加彛典錫名疇賦永永無窮宜並賜名奉天定難功臣身有過犯遞減罪三等子孫有過犯遞减罪二等見危致命先哲攸貴掩骼埋胔禮典所先雖效用而或殊在惻隠而何間諸道將士有死王事者各委所在州縣遞給送歸本管官為祭其有因戰陣殺戮及擒獲伏辜暴骨原野者亦委所在逐近便收自頃軍旅所給賦役繁興吏因為姦人不堪命咨嗟怨嘆道路無聊汔可小康與之休息其墊陌及税間架竹木茶漆鐵等諸色名目悉宜停罷【建中四年户部侍郎趙贊請税屋間架及除陌錢至是始罷】京畿之内屬此宼戎攻刦焚燒靡有寜室王師仰給人以重勞特宜減放今年夏税之半朕以兇醜犯闕遽用于征爰度近郊息駕兹邑軍儲克辦師旅攸寜式當褒旌以志吾過其奉天宜升為赤縣百姓並給復五年尚徳者教化之所先求賢者邦家之大本永言兹道夢想勞懐而澆薄之風趨競不息幽棲之士寂寞無聞盖誠所未孚故求之未至天下有隠居行義才徳髙逺晦迹丘園不求聞逹者委所在長吏具姓名聞奏當備禮邀致諸色人中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及博通墳典逹于教化并洞識韜鈐堪任將帥者委常㕘官及所在長吏聞薦天下孤老鰥寡惸獨不能自活者並委州縣長吏量事優恤其有年九十以上者刺史縣令就門存問義夫節婦孝子順孫旌表門閭終身勿事大兵之後内外耗竭貶食省用宜自朕躬當節乗輿之服御絶宫室之華飾率已師儉為天下先諸道貢獻自非供宗廟軍國之用一切並停布澤行賞抑惟舊章今以餘孽未平帑蔵空竭有乖慶賜深愧於懐赦書有所未該者委所司類例條件聞奏敢以赦前事相言告以其罪罪之亡命山澤挾蔵軍器百日不首復罪如初赦書日行五百里布告遐邇咸使聞知【詔下四方人心大悦山東宣布詔書士卒皆感泣】
  興元元年命馬燧渾瑊招討河中制【朔方節度使李懐光反詔馬燧渾瑊討之】
  天地殊位君臣異制茍不率道兹謂亂常退而増修扵是有舞干之義諭以遷善于是有文告之辭若猶未悛乃用致討興戎動衆豈得已哉李懐光擢自軍委之節制亟有勤績累加寵榮總衆駿奔自逺赴難解圍盪宼朕甚徳之【懐光初自蒲城趨涇陽敗朱泚兵于醴泉逆解奉天之圍】位極上台寄崇統帥親之若同體信之無間言朕於斯人亦已厚矣而器小任重固貽顛覆有功自棄無罪自疑【時上欲親總禁兵幸咸陽趣諸将進訃或謂懐光此漢祖逰雲夢之策也懐光懼反謀益甚對使者投鐵劵于地】崇信䜛邪卻逐將帥養宼資亂蓄姦幸災朕素所推誠猶謂非實優容任遇坦然如初凶徳既盈醜迹彌露謀危社稷通結渠魁公相往來無復畏忌【懐光養子石演芬告懐光潜與朱泚通謀且宣言吾與泚連和車駕且當逺避】窮極兇悖所不忍言朕播遷巴梁逺違陵寢【懐光逼帝自奉天幸山南】大懼失墜為列聖羞賴先澤在人兆庶知感朔方將士忠節不渝【懐光既反羣下多叛之】懐光既沮姦謀詭稱効順累陳欵疏請詣闕庭朕深惟舊勳務欲全貸授以師保之重疇其井賦之食璽書勞問誓以始終懐光遂殺辱使臣完聚守備【時授懐光太子太保罷其副元帥等官遣孔巢父往宣諭之懐光左右殺巢父及中使談守盈復治兵為拒守之備】將以悖慢之罪加於忠義之軍【朔方軍士于安史亂後最為有㓛推忠義軍】因兹脅從兾與同惡謂衆可罔謂天可欺覆載所不容人神所共棄討除大憝招輯非辜爰咨輔臣以董戎寄檢校司徒平章事北平郡王馬燧操業端亮器宇閎達秉難奪之節負不羈之才恒持至誠深識大體感慨而三軍有勇彌綸而庻績允諧威聲所臨郡邑皆復殿于北土隠若長城兵馬副元帥樓煩郡王渾瑊淳粹積衷仁厚成性布寛大以容衆著誠信以撫人事必沉詳臨危益辦節惟貞固在險逾彰濟艱難茂昭勲閥出納朕命光膺具瞻並文武全才安危注意副我憂矚時維二臣比徳叶謀往濟多難燧可兼充奉誠軍及晉絳慈隰等州節度并管内諸軍行營兵馬副元帥瑊可兼河中絳州節度觀察處置等使仍充河中同絳陜虢等州節度及管内諸軍行營兵馬副元帥嗚呼朕之不敏不明失於君道連禍未息勞師靡居中心自咎鬰若焚灼又以朔土之衆代著忠勞横遭汙脅深所閔惜爾其敬敷朕命明諭朕懐務于招綏非黷威武惟輸誠歸順罔有不赦惟執迷拒順罰止元兇寜失不經無濫非罪列爵懸賞用俟勲賢布告逺邇咸令知悉
  興元元年命李晟制
  周之元老以分陜為重漢之丞相以憂邉見稱【漢書丙吉以詔問邉吏具對見謂憂邉使職詳本傳】故方嶽克寜疆埸不聳安人保大致理之端今所以重煩上台作鎮西土奉天定難功臣司徒兼中書令合川郡王李晟勵精剛之操體博厚之徳適時通變而大節不奪虚受廣納而獨斷自明奉法以律身推功以及下衆無犯命人用樂推懐徳畏威令行禁止誓羣帥于危疑之際駐孤軍于版蕩之中【通鑑晟流涕誓衆决志平賊以孤軍處二彊宼之間内無資糧外無救援徒以忠義感激將士故衆雖單弱而鋭氣不衰】氣凌風雲誠動天地一鼓而兇徒折北再駕而京邑廓清師皆如歸人不知戰載安社稷功格皇天而明識秉彛清風激俗雅尚恬曠撝謙有光朕以汧隴近郊扶風右地川阜連亘抵于囘中【秦築囘中宫在北定安定之間】限界諸夷藩屏王室所屬誠重付之元臣兼二將之甲兵【晟鳯隴節度仍涇原節度】崇十連之統帥【王制十國以為連】宣威耀徳罷警息人俾予仰成時乃丕烈可兼鳯翔尹充鳯翔隴右節度度支營田觀察處置等使仍充鳯翔隴右涇原節度兼管内諸軍及四鎮北庭行營兵馬副元帥改封西平郡王功臣本官兼官勳並如故
  論治亂之畧疏【初徳宗倉卒變故毎自尅責䞇曰陛下引咎堯舜意也然致寇者乃羣臣罪䞇意指盧杞等帝䕶杞因曰卿不忍歸過朕有是言哉然自古興衰其亦有天命乎今之厄運恐不在人也贄退而上書】
  自安史之後朝廷因循涵養而諸方自擅壤地未嘗㑹朝陛下將一區宇乃命將興師以討四方一人征行十室資奉居者疲饋轉戰者苦鋒鏑去留騷然而閭里不寜矣聚兵日衆供費日博常賦不給乃議蹙限而加斂焉【蹙限廹蹙期限也】加斂既殫乃别配之【别設名目徴之】别配不足于是算之科設率貸之法興禁防滋章吏不堪命農桑廢于追呼膏血竭于笞捶兆庶嗷然而郡邑不寜矣邉陲之戍以保封疆禁衛之旅以備巡警邦之大防也陛下悉而東征邉備空缺又捜私牧責將家以出兵籍馬夫私牧者元勲貴戚之門也將家者統帥岳牧之後也其復除征徭舊矣今奪其畜牧事其子孫丏假以給資裝破産以營卒乗元臣貴位孰不解體方見税侯王之廬算裨販之緡貴不見優近不見異羣情囂然而闗畿不寜矣陛下又謂百度弛廢則持義以掩恩任法以成治斷失于太速察失于太精斷速則寡恕于人而疑似不容辨也察精則多猜于物而億度未必然也寡恕而下懼禍故反側之釁生多猜而下防嫌故苟且之患作由是叛亂繼産忿讟並興非常之虞惟人主獨不聞凶卒鼓行白晝犯闕重門無結草之禦環衛無誰何【何音訶】之人陛下雖有股肱之臣耳目之佐見危不能竭誠臨難不能效死是則羣臣之罪也陛下方以興衰委之天命亦過矣書曰天視自我民視天聴自我民聴則天所視聴皆因于人非人事外自有天命也紂之辭曰我生不有命在天此捨人事推天命必不可之理也易曰自天祐之仲尼以為祐者助也天之所助者順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履信思乎順是以祐之【繫辭傳】易論天人祐助之際必先履行而吉凶之報象焉此天命在人盖昭然矣人事治而天降亂未之有也人事亂而天降康亦未之有也尚恐有可疑者請以近事信之自比兵興物力耗竭人心驚疑如風濤然洶洶靡定族謀聚議謂必有變則京師之人固非悉通占術曉天命也則致宼之由豈運當然夫治或生亂亂或資治有以無難而亡多難而興治或生亂者恃治而不修也亂或資治者遭亂而能治也無難而失者忽萬㡬之重而忘憂畏也多難而興者涉庶事之艱而知敇慎也今生亂失序之事不可追矣其資治興邦之業在刻勵而謹修之當至危之機得其道則興失其道則廢其間不容復有所悔也惟勤思而熟計之捨已以従衆違欲以遵道逺憸佞親忠直推至誠去逆詐斯道甚易知甚易行不耗神不劬力第約之于心耳何憂乎亂人何畏乎厄運何患乎不寜哉
  論徴税疏
  建官立國所以養人也賦人取財所以資國也明君不厚其所資而害其所養故必先人事而借其暇力先家給而斂其餘財遂人所營人所乏借必以度斂必以時有度則忘勞得時則易給是以官事無闕人力不殫公私相全上下交愛古之得衆者其率用此歟法制或虧本末倒置但務取人以資國不思立國以養人非獨徭賦繁多夐無蠲貸至於徴收廹促亦不矜量蠶事方興已輸縑税農功未艾遽斂榖租上司之繩責既嚴下吏之威暴愈促有者急賣而耗其半直無者求假而費其倍酬所繫遲速之間不過月旬之異一寛税限歳嵗相承遲無所妨速不為益何急敦逼重傷疲人頃縁定税之初期約未甚詳衷旋屬征役多故復令先限量徴近雖優延尚未均濟望委轉運使與諸道觀察使商議更詳定徴税期限聞奏各隨當土風俗所便時所宜務于紓人俾得辦集所謂恵而不費者則此類也論納諫疏【徳宗謂贄曰往為君臣一體故推信不疑至憸人賣為威福今兹之禍推誠之也又諌者不密要須歸曲于朕以自取名故頃不詔次對豈曰倦哉贄因上疏諫】
  臣聞人之所助在信信之所本在誠一不誠心莫之保一不信言莫之行故聖人重焉傳曰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物者事也言不誠即無所事矣匹夫不誠無復有事况王者賴人之誠以自固可不誠於人乎陛下所謂誠信以致害者臣竊非之民者至愚而神蚩蚩之倫或昬或昧此似於愚也然上之得失靡不辨好惡靡不知所秘靡不傳所為靡不效馭以智則詐示以疑則偷接不以禮則其徇義輕撫不以情則其効忠薄上行則下従之上施則下報之若影附形若響應聲故曰惟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不盡於已而責盡于人不誠于前而望誠于後必紿而不信矣今方鎮有不誠于國陛下興師伐之臣有不信于上陛下下令誅之有司奉命不敢赦者以陛下所有責彼所無也故誠與信不可斯須去已願陛下慎守而力行之恐非所以為悔也傳曰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仲虺歌成湯之徳曰改過不吝吉甫美宣王之功曰衮職有闕仲山甫補之【詩烝民之篇】夫成湯聖君也仲虺聖輔也以聖輔贊聖君不稱其無過稱其改過周宣中興賢王也吉甫文武賢臣也歌誦其主不美其無闕而美其補闕則聖賢之意貴于改過較然甚明盖過差者上智下愚所不免惟智者能改而之善愚者恥而之非也中古以降其臣尚䛕其君亦自聖掩盛徳行小道乃有入則造膝出則詭辭姧由此滋善由此沮天子意由此惑争臣罪由此生媚道行而害斯甚矣太宗有文武仁義之徳治致太平之功可謂盛矣然而人到於今以従諫改過為稱首是知諫而能従過而能改帝王之大烈也陛下謂諫官論事引善自予歸過于上者信非其美然盛徳未有虧焉納而不違傳之適足增美拒而違之又安能禁之勿傳不宜以此梗進言之路也聖人不忽細㣲不侮鰥寡奓言無驗不必用質言當理不必違遜于志不必然逆于心不必否異于人不必是同于衆不必非辭拙而效迂者不必愚言甘而利重者不必智考之以實惟善所在則可以盡天下之言矣夫人情蔽于所信沮于所疑忽于所輕溺于所欲信偏則聴言不盡其實故有過當之言疑甚則雖實不聴其言故有失實之聴輕其人則遺可重之事欲其事則存可棄之人茍縱所私不考其實則是失天下之心矣故常情之所輕聖人之所重不必慕髙而好義也陛下又以雷同道説加質則窮臣謂陛下雖窮其辭而未窮其理能服其口而未服其心且下之情莫不願達其上上之情莫不求知於下然而下常苦上之難達上常苦下之難知若是者何九不去也所謂九者上有六下有三好勝人恥聞過騁辨給衒聰明厲威嚴恣强愎上之也諂䛕顧望畏懦下之也好勝而恥過必甘佞辭忌直言則諂䛕者進而忠實之語不聞矣騁辨而衒明必折人以言虞人以詐則顧望者自便而切摩之益不盡矣厲威而恣愎必不能降情接物引咎在已則畏懦者至而情理之説不申矣人之難知堯舜所病胡可以一酬一詰而得盡其能哉夫欲治天下而不務得人心則固不治矣務得人心而不勤接下則心固不得矣務即下而不辨君子小人則下固不可接矣務辨君子小人而惡直嗜䛕則君子小人固不可辨矣趨和求媚人之甚利存焉犯顔冒禍人之甚害存焉居上者易其害而以美利利之猶懼忠告之不暨况疏隔而猜忌者乎
  論闗中事宜狀
  夫君人之柄在明其徳威立國之權在審其輕重徳與威不可偏廢也輕與重不可倒持也蓄威以昭徳偏廢則危居重以御輕倒持則悖恃威則徳䘮于身取敗之道也失重則輕移諸已啟禍之門也陛下天錫勇智志期削平忿兹昬迷整旅奮伐海内震疊莫敢寜居此誠英主撥亂拯物不得已而用之然威武四加非謂蓄美所可兢兢保惜慎守而不失者惟居重馭輕之權耳陛下又果於成務急於應機竭國以奉軍傾中以資外倒持之勢今又似焉臣是以疚心如狂不覺妄發輒踰顧問之旨深測憂危之端此臣之愚扵自量而忠于事主之分也古人所謂愚夫言之而明主擇之惟陛下幸留聴焉臣聞國家之立也本大而末小是以能固又聞理天下者若身之使臂臂之使指則小大適稱而不悖焉身所以能使臂者身大于臂故也臂所以能使指者臂大于指故也王畿者四方之本也京邑者又王畿之本也其勢當令京邑如身王畿如臂四方如指故用則不悖處則不危斯乃居重馭輕天子之大權也非獨為御諸夏而已抑又有鎮撫戎狄之術焉是以前代之制轉天下租税委之京師徙郡縣豪傑處之陵邑選四方壯勇實之邉城其賦役則輕近而重逺也其恵化則悦近以來逺也太宗文皇帝既定大業萬方底乂猶務戎備不忘慮危列置府兵分禁衛大凡諸府八百餘所而在闗中者殆五百焉舉天下不敵闗中則舉重馭輕之意明矣承平漸乆武備漸㣲雖府衛具存而卒乗罕習故祿山竊倒持之柄【漢人言秦倒持太阿授楚以柄】乗外重之資一舉滔天兩京不守尚賴經制頗存典刑强本之意則忘㳂邉之備猶在加以諸牧有馬毎州有糧故肅宗得以為資中復興運乾元之後【肅宗年號】大憝初夷繼有外虞悉師東討邉備既弛禁戍亦空吐蕃乗虚深入為宼故先皇帝莫與為禦避之東逰【代宗廣徳元年吐蕃度便橋帝倉猝不知所為出幸陜州】是皆失居重馭輕之權忘深根固柢之慮内宼則崤函失險外宼則汧渭為戎于斯之時朝市離析事變可慮須㬰萬端雖有四方之師寜救一朝之患陛下追想及此豈不為之寒心哉尚賴宗社威靈先皇仁聖攘卻醜類再安宸居城邑具全宫廟無霣此又非常之幸振古所未聞焉足以見天意之于皇家保祐深矣故示大儆將永圖陛下誠宜上副心下察時變逺考前代成敗近鑒國朝盛衰垂無疆之休建不拔之業今則勢可危慮又甚于前伏惟聖謀已有成業而臣未達敢獻所憂先皇帝還自陜郛懲艾徃事稍益禁衛漸修邊防是時闗中有朔方涇原隴右三帥以扞西戎河東有太原全軍以控北虜此四軍者皆聲勢雄盛士馬精强又徴諸道戍兵毎嵗乗秋備塞尚不能保固封守遏其奔衝京師戒嚴比比而有陛下嗣膺寳位威攝殊鄰蠢兹昆夷猶肆毒蠚舉國來宼志呑岷梁貪冒既深覆亡㡬盡遂求通好少息交侵盖緣馬䘮兵疲務以計謀相緩固非畏威懐徳必欲守信結和所以厯年優柔竟未堅定要約息兵稍乆育馬漸蕃必假小事忿争因復大肆侵掠張光晟又于振武誘殺羣蕃自爾以來絶無虜使其為嫌怨足可明徴借如吐蕃實和囘紇無憾所慮貪詐乃其常情苟有便利可窺豈肻端然自守今朔方太原之衆逺在山東【時建中四年李懐光以朔方軍馬燧以太原軍討田悦兵不解】神策六軍之兵繼出闗外【唐兵志左右羽林左右龍武左右神策為六軍神策軍最盛時李晟哥舒曜等皆以禁兵出闗討賊】倘有賊臣啗宼黠虜窺邉伺隙乗虚㣲犯亭障此愚臣所竊為憂者也未審陛下其何以禦之側聞伐叛之初議者多易其事僉謂有征無戰役不逾時計兵未甚多度費未甚廣于事為無擾於人為不勞曽不料兵連禍挐【挐亂相搏持也音袽】變故難測日引月長漸乖始圖故前志以兵為凶器戰為危事至戒至慎不敢輕用之者盖謂此也當勝而反敗當安而倒危變亡而為存化小而成大在覆掌之間耳何可不畏而重之乎近事甚明足以為鑒往歳為天下所患咸謂除之則可致昇平者李正已【淄青節度使】李寳臣【成徳節度使】梁崇義【山南東道節度使】田悦【魏博節度使】是也往歳為國家所信咸謂任之則可除禍亂者朱滔【盧龍節度使】李希烈【淮西節度使】是也既而正已死李納繼之寳臣死惟岳繼之崇義卒希烈叛惟岳戮朱滔携然則往嵗之所患者四去其三矣而患竟不衰往歳之所信者今則自叛矣而又難保是知立國之安危在勢任事之濟否在人勢茍安則異類同心也勢茍危則舟中敵國也陛下豈可不追鍳往事惟新令圖循偏廢之柄以靖人復倒持之權以固國而乃孜孜汲汲極思勞神徇無已之求望難必之效其於為人除害之意則已至矣其為宗社自重之計恐未至焉自頃將帥徂征乆未盡敵茍以藉口則請濟師陛下乃為之輟邊軍缺環衛虚内廏之馬竭武庫之兵占將家之子以益師賦私養之畜以増騎猶且未戰則曰乏財陛下又為之算室廬貸商賈傾司府之幣設請之科闗輔之間徴發巳甚宫苑之内備衛不全【唐北軍舊屯苑中時悉在行營】萬一將帥之中又如朱滔希烈或負固邉壘誘致豺狼或竊發郊畿驚犯城闕此亦愚臣所竊為憂者也未審陛下復何以備之【姚令言朱泚之變果如贄所料】以陛下聖徳君臨率土欣戴非常之慮豈所宜言然居安備危哲王是務以言為諱中主不行若備之已嚴則言亦何害倘忽而未備又安可勿言臣是以罄陳狂愚無所諱避罔敢以中主不行之事有虞于聖朝也惟陛下熟察之過防之且今之闗中即古者邦畿千里之地也王業根本于是在焉秦嘗用之以傾諸侯漢嘗因之以定四海盖由憑山河之形勝宅田里之上腴弱則内保一方當天下之半可以養力俟時也彊則外制東夏據域中之大可以蓄威昭徳也豪勇之在闗中者與籍於營衛不殊車乗之在闗中者與列于廏牧不殊財用之在闗中者與貯于帑蔵不殊有急而須一朝可取今執事者先拔其本棄重取輕議制置則强幹弱枝之術反語綏懐則悦近來逺之道乖求諸通方無適而可顧臣庸懦竊為陛下惜之陛下倘俯照㣲誠過聴愚計使李芃援東洛【芃河陽節度使】懐光救襄城【李懐光朔方節度使】希烈兇徒勢必退衂則所遣神策六軍士馬及㸃召節將子弟東行應援者悉可追還【時神策軍使白志貞奏遣將子弟東征】河北既有馬燧抱真【李抱真昭義節度使】固亦無藉李晟亦令旋斾完復禁軍明勑涇隴邠寜但令嚴備封守仍云更不徴發使知各保安居又降徳音勞徠畿甸具言京輦之下百役殷繁且又萬方㑹同諸道朝進䘏勤懐逺理合優容其京城及畿縣所税間架酒抽貫貸商㸃召等請如此類一切停罷則冀已輸者弭怨見處者獲寜人心不揺邦本自固禍亂無従而作朝廷由是益尊然後可以度時宜施教令弛張自我何有不従端本整棼無易于此謹奏
  論前所答奏未施行狀
  臣某言賊泚逋誅尚穴宫禁陛下思戀宗廟痛傷黎元仁孝交感至于憤激猥以急務下詢㣲臣臣雖鄙儒尊慕行義荷陛下知已之愚感陛下思理之誠愚衷所懐承問輒發不以淺深自揆不以喜怒上虞誠缺于周防承順之規是亦忠於陛下一至之分也前奉詔問尋具上陳請延羣臣稍與親接廣咨訪之路開諫諍之門通壅鬰之情採拔之道自獻答奏迨兹彌旬不聞施行不賜酬詰未審宸旨以為何如昩於忖量但務竭盡恐由辭理蹇拙不能暢達事情慺慺血誠復願披瀝頻煩黷冒豈不慚惶盖犬馬感恩思效之心睠睠而不能自止者也臣聞立國之本在乎得衆得衆之要在乎見情故仲尼以為人情者聖王之田言理道所由生也是則時之否泰事之損益萬化所繫必因人情情有通塞故否泰生情有厚薄故損益生通天下之情者莫智于聖人盡聖人之心者莫深于易象其列卦也乾下坤上乃為泰乾上坤下則曰否其取象也損上益下則曰益損下益上乃為損乾為天為君坤為地為臣天在下而地處上于位乖矣而反謂之泰者上下交故也君在上而臣處下于義順也而反謂之否者上下不交故也氣不交則庻物不育情不交則萬邦不和天氣下降地氣上騰然後歳功成君澤下流臣誠上達然後理道立損益之義亦由是焉上約已而裕于人人必悦而奉上矣其不謂之益乎上蔑人而肆于已人必怨而叛上矣其不謂之損乎然則上下交而泰不交而否自損者人益自益者人損情之得失豈容易哉故喻君為舟喻人為水言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也舟即君道水即人情舟順水之道乃浮違則没君得人之情乃固失則危是以古先聖王居人之上也必以其心從天下之心而不敢以天下之人従其欲乃至兢兢業業一日二日萬㡬夫㡬者事之㣲也以聖人之徳天子之尊且猶慎事之㣲乃至一日萬慮豈不以居上接下懼失其情歟書曰人心唯危道心唯㣲㣲則萬㡬之慮不得不精也危則覆舟之戒不可不畏也夫揆物以意宣意以言言或是非莫若考于有跡跡或成敗莫若驗于已行自昔王業盛衰君道得失史冊盡在粲然可徴與衆同欲靡不興違衆自用靡不廢従善納諫靡不固逺賢恥過靡不違故詩書稱堯之徳則曰稽於衆捨已從人【大禹謨】數舜之功則曰明四目達四聰【舜典】言務同欲也序禹之所由興則曰益賛于禹禹拜昌言【大禹謨】述湯之所以王則曰用人惟已改過不吝【仲虺之誥】言能納諫也歌文王作周則曰濟濟多士文王以寜【大雅文王篇】武王克殷則曰亂臣十人【秦誓】言皆従善也堯舜禹湯文武此六君者天下之盛王也莫不従諫而輔徳詢衆以成功是則徳益盛而慮益㣲功愈髙而意愈下及代之衰也則道亦反焉故書曰紂有億兆夷人離心離徳【泰誓】言違衆也詩曰汝炰烋于中國斂怨以為徳不明爾徳時無背無側爾徳不明以無陪無卿又曰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曾是莫聴大命以傾【並大雅蕩之篇】言逺賢也書曰謂人莫已若者亡【仲虺之誥】詩曰惟彼不慎自獨俾臧自有肺腸俾人卒狂【大雅桑柔篇】言自用也前史數桀紂之惡曰智足以拒諫言足以飾非言恥過也考得失于已行之跡鑑盛衰於已騐之符孰失道而不衰孰得理而不盛報應以類影響不差胡可不則而象之敬而畏之乎自秦漢暨于周隋其間將歴千載代興者非一姓繼覆者非一君雖所遇殊時所為異跡然失衆必敗得衆必成與堯舜禹湯同務者必興與桀紂幽厲同趣者必覆多同于善則功多甚同于惡則禍甚善惡従類端如貫珠成敗象行明若觀火此厯代之元也尚恐議者曰時異事殊臣請復為陛下粗舉近效之尤章者以辯焉太宗文皇帝以天縦之才有神器之重武定禍亂文致太平威行如雷霆明照侔日月英畧施於百勝聖功被於九歌固非庶品之所度量常情之所鑚仰然猶兢兢畏慎懼失人心毎戒臣下獻規恒以危亡為慮夙興聴理日旰忘勞公卿迭進廷奏庶務評議得失與衆共之下無滯情上無私斷退朝之暇宴接侍臣咨訪謀猷詢求過闕或論往古成敗或問人間事情毎言及暗主亂朝則省懼自戒言及賢君理代則企竦思齊言及稼穡艱難則上下相匡務遵勤儉言及閭閻疾苦則君臣同慮議息征徭懋徳懲違觸類滋長尚恐過言謬舉既往難追毎召宰輔平章必遣諫官俱入小有頗失隨即箴規得一善必遽命甄昇聴一諫必明加褒錫故得時無闕事人樂輸誠又引文學之流更直宿于内署或講求典禮或諷誦詩書毎至夜分情忘厭倦夫以太宗之徳美貞觀之理安且猶務得人心其勤若此是則人之于理道可一日不接乎髙宗初年亦親聴納故當時翕然歸美以為有貞觀之風兼賴遺澤在人先範垂裕幸無改作俗以阜康數十年間天下無事承平之業滋乆倦怠之意頗彰燕居益深接下彌簡前哲之耿光寖逺中宫之威柄漸移卒有嗣聖臨朝天授革命豈不以經邦之道闕疇咨于大猷宴安之懐溺偏信于近狎馴致禍變㡬將傾危雖亂匪自他然其失一也弊俗一靡餘風遂流訖神龍景雲之間【神龍中宗年號景雲睿宗年號】皆嬖倖亂朝忠義不逹宗躬定大難手振宏綱開懐納忠克已従諫尊用舊老廣採羣才大臣不敢壅下情私眤不敢干公議朝清道泰垂三十年謂化已成謂安可保耳目之娱漸廣憂勤之志稍衰侈心一萌邪道並進貪權竊柄者則曰徳如堯舜矣焉用勞神承意趣利者則曰時已太平矣胡不為樂有深謀逺慮者謂之迂誕驚衆有讜言切議者謂之誹謗邀名至尊收視於穆清上宰養威于廊廟諫曹以頌美為奉職法吏以識旨為當官司府以厚斂為公忠權門以多賂為聞望外寵持竊國之勢内寵擅迴天之謡禍機熾然燄燄滋甚舉天下如居積薪之上人人懼焚而朝廷相䝉曽莫之省日務逰宴方謂有無疆之休大盗一興至今為梗豈不以忽於戒備逸於居安憚忠鯁之怫心甘䛕詐之従欲漸漬不聞其失以至於大失者乎肅宗懲致宼之由藴撥亂之畧虚受廣納同符乎太宗招延詢謀輟食廢寢洞啟城府推心與人豁披胷襟忘已應物故得來蘇之望允塞配天之業勃興先皇帝繼守恭勤而益之以和恵恵則有感和則有親雖時繼艱屯而衆不離析理尚寛大務因循而重作為然于紫宸聴朝常限三人奏事亦宣諭徳令謀責侍臣或賞其盡規或讓以容黙性本仁恕事多含諫雖未従且不深忤情茍有阻終獲上通故君臣相安而人亦小息陛下英資逸辯邁絶人倫武畧雄圖牢籠物表憤習俗以妨理任削平而在躬以明威照臨以嚴法制斷流日乆浚恒太深逺者驚疑而阻命逃死之亂作近者畏懾而偷容避罪之態生君臣意乖上下情隔君務致理而下防誅夷臣將納忠又上慮欺誕故睿誠不布于羣物物情不達于睿聰臣于往年曾任御史獲奉朝謁僅欲半年陛下嚴邃髙居未嘗降旨臨問羣臣跼蹐趨退亦不列事奏陳軒墀之問且未相諭宇宙之廣何由自通雖復例對使臣列延宰輔既殊師錫且異公言未行者則戒以樞宻勿論已行者又謂之遂事不諫漸生拘礙動涉猜嫌由是人各隠情以言為諱至于變亂將起億兆同憂獨陛下恬然不知方謂太平可致陛下以今日之所覩驗往時之所聞孰真孰虚何得何失則事之通塞備詳之矣人之情偽盡知之矣列聖升降之效厯厯如彼當今理亂之由昭昭如此未有不興於得衆殆於失人裕於僉諧蔽於偏信濟美因乎納諫虧徳由乎自賢善始本乎憂勤失全萌乎安泰今陛下將欲悔禍徼福去危従安若不循太宗創業之規襲肅宗中興之理監天寳致亂之所以【天寳明皇年號】懲今者遷幸之所由則何以孚聖懐彰令聞新逺邇之聴歸反側之心乎前承徳音訪及庸鄙敢縁斯議輒以獻聞自爾已來反覆千慮愚智有分信非可移至今拳拳猶滯所見不勝愚誠懇欵僅復布露以聞臣某惶怖死罪謹言
  請罷瓊林大盈庫狀【徳宗在奉天仍于行宫廡下貯諸道貢獻之物榜曰瓊林大盈庫贄上諫疏】
  臣聞作法于凉其弊猶貪作法于貪將安救示人以義其患猶私示人以私患必難弭故聖人之立教也賤貨而尊讓逺利而尚亷天子不問有無諸侯不言多少百乗之室不畜聚斂之臣夫豈皆能忘其欲賄之心哉誠懼賄之生人心而開禍端傷風教而亂邦家耳是以務鳩聚而厚其帑櫝之積者匹夫之富也務散發而收其兆庶之心者天子之富也天子所作與天地同生之長之而不恃其為成之收之而不私其有付物以道混然忘情取之不為貪散之不為費以言乎體則博大以言乎術則精㣲亦何必撓廢公方崇聚私貨降至尊而代有司之守辱萬乗以効匹夫之藏虧法失人誘姦聚怨以斯制事豈不過哉今之瓊林大盈自古悉無其制傳諸耆舊之説皆云創自開元貴臣貪權飾巧求媚乃言郡邑貢賦所用盍各區分税賦當委之有司以給經用貢獻宜歸乎天子以奉私求宗悦之新是二庫蕩心侈慾萌柢於兹迨乎失邦終以餌宼記曰貨悖而入必悖而出豈非明效歟陛下嗣位之初務遵理道敦行約儉斥逺貪饕雖内庫舊藏未歸太府而諸方曲獻不入禁闈清風肅然海内丕變議者咸謂漢文卻馬晉武焚裘之事【漢文帝却千里馬晉武帝焚程據所獻雉頭裘】復見于當今近以宼逆亂常鑾輿外幸既屬憂危之運宜遵儆勵之誠臣昨奉使軍營出繇行殿忽覩右廊之下牓列二庫之名戄然若驚不識所以何則天衢尚梗【時京城未復】師旅方殷瘡痛呻吟之聲噢咻未息忠勤戰守之效賞賫未行而諸道貢珍遽私别庫萬目所視孰能忍懐竊揣軍情或生觖望試詢館之吏兼採道路之言果如所虞積憾已甚或忿形謗讟或醜肆謳謡頗含思亂之情亦有悔忠之意是知甿俗昏鄙識昧髙卑不可以尊極臨而可以誠義感頃者六師初降百物無儲外捍兇徒内防危堞晝夜不息迨將五旬凍餒交侵死傷相枕畢命同力竟夷大艱良以陛下不厚其身不私其欲絶甘以同卒伍輟食以啗功勞無猛制而人不攜懐所感也無厚賞而人不怨悉所無也今者攻圍已解衣食已豐而謡讟方興軍情稍阻豈不以勇夫恒性嗜貨矜功其患難既與之同憂而好樂不與之同利苟異恬黙能無怨咨此理之常固不足怪記曰財散則人聚財聚則人散豈其殷鑒歟衆怒難任蓄怨終泄其患豈徒人㪚而已亦將慮有締姦鼓亂干紀而强取者焉夫國家作事以公共為心者人必樂而従之以私奉為心者人必咈而叛之故燕昭築金臺天下稱其賢殷紂作玉杯百代傳其惡盖為人與為已殊也周文王之囿百里時患其尚小齊宣之囿四十里時病其太大盖同利與専利異也為人上者當辨察至理洒濯其心奉三無私【天無私覆地無私載日月無私照此之謂三無私】以壹有衆人或不率於是用刑然則宣其利而禁其私天子所恃以理天下之具也捨此不務而壅利行私欲人無貪不可得已今兹二庫珍幣所歸不領度支是行私也【唐制國用出入皆領于度攴】不給經費非宣利也物情離怨不亦宜乎智者因危而建安明者矯失而成徳以陛下天資英聖倘加之見善必遷是將化蓄怨為銜恩反過差為至當促殄遺孽永垂鴻名易如轉規指顧可致然事有未可知者但在陛下行與否耳能則安否則危能則成徳否則失道此乃必定之理也願陛下慎之惜之陛下誠能近想重圍之殷憂【謂朱泚兵圍奉天時也】追戒平居之専欲器用取給不在過豐衣食所安必以分下凡在二庫貨賄盡令出賜有功坦然布懐與衆同欲是後納貢必歸有司毎獲珍華先給軍賞瓌異纖麗一無上供推赤心於其腹中降殊恩于其望外將卒慕陛下必信之賞人思建功兆庶悦陛下改過之誠孰不歸徳如此則亂必靖賊必平徐駕六龍旋復都邑興行墜典整緝棼綱乗輿有舊儀郡國有恒賦天子之貴豈當憂貧是乃散其小儲而成其大儲也損其小寳而固其大寳也舉一事而衆美具行之又何疑焉恡少失多亷賈不處溺近彌逺中人所非况乎大聖應機固當不俟終曰不勝管窺願効之至【疏奏帝即命去其牓】
  請兩税以布帛為額状【徳宗時楊炎為相作兩税法夏輸無過六月秋輸無過十一月以大厯十四年墾田之法為定而均收之馬】
  夫國家之制賦税也必先導以厚生之業而後取其什一焉其所取也量人之力任土之宜非力之所出則不征非土之所有則不貢謂之通法厯代常行大凡生于天地之間而五材之用為急五材者金木水火土也水火不資于作為金木自産于山澤唯土爰播植非力不成衣食之源皆出于此故可以勉人功定賦入者唯布麻繒纊與百榖焉先王懼物之貴賤失平而人之交易難准又立泉貨之法【泉錢也鄭樵曰謂之泉者言其形如泉文古錢其形即篆泉文也後人代以錢字周官有泉府】以節輕重之宜斂散弛張必由於是盖御財之大柄為國之利權守之在官不以任下然則榖帛者人之所為也錢貨者官之所為也人之所為者故税租取焉官之所為者故賦斂捨焉此又事理著明者也是以國朝著令稽古作程所取於人不踰其分租出榖庸出絹調雜出繒纊布麻【唐初始定租庸調之法以人丁為本一曰租丁男一人授田百畆但嵗納租粟二石二曰調毎丁随鄉土所出歳輸絹或綾絁共二丈綿三兩輸布者麻三斤三曰庸毎丁定役二十日不役則日為絹三尺】非此族也不在賦法列聖遺典粲然可徴曷嘗有禁人鑄錢而以錢為賦者也今之兩税獨異舊章違任土之通方效算緡之末法不稽事理不揆人功但估資産為差便以錢榖定税臨時拆徴雜物毎嵗色目頗殊唯計求得之利宜靡論供辦之難易所徴非所業所業非所欲遂或増價以買其所無減價以賣其所有一増一減耗損以多且百姓所營唯在耕織人力之作為有限物價之貴賤無恒而乃定税計錢折錢納物是將有限之産以奉無恒之輸納物賤則供税之所出漸多多則人力不給納物貴則收税之所入漸少少則國用不充公私二途常不兼濟以此為法未之前聞往者初定兩税之時百姓納絹一匹折錢三千二三百文大率萬錢為絹三匹價既稍貴數則不多及乎頒給軍裝計數而不計價此所謂税入少而國用不充者也近者百姓納絹一匹折錢一千五六百文大率萬錢為絹六匹價既轉賤數則漸加向之蠶織不殊而所輸尚欲過倍此所謂供税多而人力不給者也今欲不甚改法而粗救災害者在乎約循典制而以時變損益之臣謂宜令所司勘㑹諸州府初納兩税年絹布定估比類當今時價加賤减貴酌取其中總計合税之錢折為布帛之數仍依庸調舊制各隨鄉土所宜某州某年定出税布若干端某州某年定出稅絹若干匹其有絁綿雜貨亦隨所出定名勿更計錢以為税數如此則土有常制人有常輸衆皆知上令之不遷于是一其心而専其業應出布麻者則務于紡績供綿絹者則事于蠺桑日作月營自然便習各修家技皆足供官無求人假手之勞無賤鬻貴買之費無暴徴給辦之無易常改作之煩物甚賤而人之所出不加物甚貴而官之所入不減是以家給而國足事均而法行此直稍循令典之舊規固非創制之可疑者也然蚩蚩之俗罕見事情好騁異端妄行沮議臣請假為問答以備討論陛下誠有意乎憐愍蒼生將務救恤但垂聴覽必有可行議者若曰毎嵗經費所資大抵皆約錢數若令以布帛為額是令支計無慿答曰國初約法以來常賦率由布帛輸二甲子制用不愆何獨當今則難支計且經費之大其流有三軍食一也軍衣二也内外官月俸及諸色資課三也軍衣固在於布帛軍食又取於地租其計錢為數者獨月俸資課而已制祿唯不計錢故三代以食人衆寡為差兩漢以石數多少為秩【漢俸祿自萬石以下至百石】盖以錢者官府之權貨祿者吏屬之常資以常徇權則豐約之度不得恒于家以權為常則輕重之柄不得専於國故先王制祿以食而平貨以錢然後國有權而家有節矣况今餽餉方廣倉儲未豐盡復古規或慮不足若但據羣官月俸之等随百役資課之差各依錢數少多折為布帛定數某官月給俸絹若干匹某役月給資布若干端所給色目精粗有司明立條例便為恒制更不計錢物甚賤而官之所給不加物甚貴而私之所禀不減官司有凖何利如之生人大端衣食為切有職田以供食有俸絹以供衣從事之家固足自給以兹制事誰曰不然夫然則國之用財多是布帛定以為賦復何所傷議者若曰吏祿軍装雖頒布粟至于以時斂糴用權物價重輕是必須錢於何取給答曰古之聖人所以取山澤之藴材作泉布之寳貨國専其利而不與人共之者盖為此也物賤由乎錢少少則重重則加鑄而散之使輕物貴由乎錢多多則輕輕則作法而斂之使重是乃物之貴賤繫于錢之多少錢之多少在于官中盈縮官失其守反求于人人不得鑄錢而限令供税是使貧者破産而假資于富有之室富者蓄貨而竊行于輕重之權下困齊人上虧利柄今之所病諒在于斯誠宜廣即山殖貨之功峻用銅為器之禁茍制持得所則錢不乏矣有糶鹽以入其直有酒以納其資茍消息合宜則錢可收矣錢可收固可以斂輕為重錢不乏固可以散重為輕弛張在官何所不可慮無所給是未知方議者若曰自定兩税以來恒使計錢納物物價漸賤所納漸多出給之時又増虚估廣求羨利以贍庫錢嵗計月支猶患不足今若定供布帛出納以平軍國之資無乃有闕答曰自天寳以後師旅數起法度消亡肅宗撥滔天之災而急于功賞先帝邁含垢之徳而緩于糾繩由是用頗殷繁俗亦靡公賦已重别獻繼興私賂競長誅求刻剥日長月滋積累以至于大厯之間【代宗年號】所謂取之極甚者也今既總收極甚之數定為兩税矣所定别獻之類復在數外矣間縁軍用不給已嘗加徴矣近屬折納價錢則又多獲矣比于大厯極甚之數迨將再益其倍焉復幸年榖屢豐兵車少息而用常不足其故何哉盖以事逐情生費従事廣物有劑而用無節夫安得不乏乎茍能黜其情約其用非但可以布帛為税雖更減其税亦可也茍務逞其情侈其用非但行今重税之不足雖更加其税亦不足也夫地力之生物有大數人力之成物有大限取之有度用之有節則常足取之無度用之無節則常不足生物之豐敗由天用物之多少由人是以聖王立程量入為出雖遇災難下無困窮理化既衰則乃反是量出為入不恤所無故魯哀公問年饑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對以盍徹乎桀用天下而不足湯用七十里而有餘是乃用之盈虚在節與不節耳不節則雖盈必竭能節則雖虚必盈今人窮日甚國用歳加不時節量其勢必蹙而議者但憂財利之不足罔慮安危之不持若然者則太宗漢文之徳曷見稱秦皇隋煬之敗靡足戒唯欲是逞復何規哉幸屬休明將期致理急聚斂而忽于勤恤固非聖代之所宜言也
  請罷兵狀【貞元元年馬燧破李懐光贄以河中既平慮有希旨生事之人請乘勝討李希烈者因上奏云】
  兇梗殲盪闗畿廓清實聖謀廣運之功亦宗社無疆之祚應須處置大畧已附欽漵口陳展轉傳言恐未盡意謹復薦其固陋願陛下少留察焉臣間禍或生福福亦生禍䘮有得之理得有䘮之端故晉勝鄢陵范燮祈死【左傳晉范文子反自鄬陵使祝宗祈死曰君驕侈而克敵是天益其疾也難將作矣愛我者惟祝我使我速死無及于難范氏之福也】吴尅勁越夫差啓殃是知福不可以屢徼幸得不可以常覬覦居福而慮禍則其福可保見得而忘䘮則其䘮必臻臣竊懼諂䛕希旨之徒險躁生事之輩幸兇醜覆亡之㑹揣英主削平之心必將競效甘言誘開利欲謂王師所向莫敵謂餘孽指顧可平請迴蒲坂之戈復起淮沂之役斯議一起必有亂階故㣲臣姑以生禍為憂而未敢以獲福為禍也何則建中之難其事可徴始以蓄憾而隘于含容或以亟勝而輕于戰伐故文喜之討涇上瘡痛未平崇義之征漢南芟夷繼起【劉文喜梁崇義皆當時叛人也】阻命之帥非不誅也伐叛之師非不克也介焉之斷非不堅也赫斯之怒非不逞也然以人不見恤惟戮是聞有辜無辜莫敢自保是以抱釁反側者懼鈇鉞之次加畏禍危疑者慮猜譖之交及遂乃蠭結以懼討狼顧以背恩彌兩河而亘淮夷盪三輔而盗京邑鑾輅為之再駕【朱泚亂一幸奉天李懐光反再幸梁州】行宫至于合圍【朱泚圍奉天】于時海内大揺物情㡬去天命莫保于寸晷王威不出於一城邦國之杌陧艱屯綿綿聫聫若苞桑綴旒幸而不殊者屢矣【殊絶也】勢之危窘實足寒心非有曩時熊羆翕習之師雷霆奮發之勢武庫劍㦸之利帑藏財賦之殷其所以施令率人取威定亂比於建中之始豈不至㣲哉然而陛下懐悔過之深誠降非常之大號知黷武窮兵之長亂知急征重斂之勦財知殘人肆欲之取危知違衆率心之稔慝知烝庶困極之興怨知上下鬰堙之失情徳音渙然與之更始所在宣敭之際聞者莫不流涕雖或兇獷匪人亦必為之歔欷誠之動物乃至扵斯懐梟䲭以好音消祲沴為和氣由是姦回易慮黎獻歸心假王叛渙之夫削偽號以請罪【興元元年王武俊田悦李納去王號謝罪】觀釁首䑕之將壹純誠以効勤【謂韓滉陳少逰等】流亡凍餒者希保於室家屯戍戰争者冀全其性命徳澤將竭而重霈君臣已絶而更交天下之情翕然一變曩討之而愈叛今釋之而畢來曩以百萬之師而力殫今以咫尺之詔而化洽是則聖王之敷理道服暴人任徳而不任兵明矣羣帥之悖臣禮拒天誅圖活而不圖亡又明矣尚恐陛下以臣言之畧而未喻也請復循其本而申備之往以河朔青齊同惡相扇擁戎據土易代不庭陛下恥王化之未同忿姦慝之未格於是發六軍神策河陽河東澤潞朔方之騎士以徂征於北命永平汴宋幽隴江淮閩嶺之將卒以奮伐於南罄國家廪帑以贍軍悉公私廏牧以張武算斂周於萬類徴徭被于八荒勞已甚矣威亦盛矣既而曠日綿歳老師費財兩河之宼患有加無瘳而邦本已殆覆矣洎涇卒唱亂泚戎搆災豺狼整居於禁闈猰㺄擇肉於馳道【猰㺄獸名能食人】河朔問罪之衆布路而歸宋郊服順之師守壘不暇于斯之亂海内沸騰倘有問鼎之雄圖滔天之巨猾幸災乗間何所不為既而悦納之儔咸自斂縮内無非望之議外無軼境之侵及聞天澤滌瑕制書復爵㑹不蔕芥望風欵降爭馳表章唯恐居後【先是徳宗赦田悦李納罪賂以官爵悦等皆密歸欵而猶未敢絶朱滔至興元元年見大赦令皆上表謝罪】跡其素志於此可知是皆假兵救死之流戀土偷安之軰懐生畏死蠢動之大情慮危求安品物之恒性有天下而子百姓者以天下之欲為欲以百姓之心為心固當遂其所懐去其所畏給其所求使家家自寜人人自遂家苟寜矣國亦同焉人茍遂矣君亦泰焉是則好生以及物者乃自生之方施安以及物者乃自安之術擠彼于死地而求此之乆生也従古及今未之有焉措彼于危地而求此之乆安也従古及今亦未之有焉是以昔之聖王知生者人之所樂而已亦樂之故與人同其生則上下之樂兼得矣聖王知安者人之所利而已亦利之故與人共其安則國家之利兩全矣其有反易常理昬迷不恭則當外察其崛强之由内省於撫馭之失修近以來逺檢身而率人故書曰惟干戈省厥躬【説命】又曰舞干羽於兩階七旬有苖格【大禹謨】孔子曰逺人不服則修文徳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此其證也如或昧於懐柔務在攻取不徴教化之未至不疵誠感之未孚惟峻威是臨惟忿心是肆視人如禽獸而暴之原野輕人如草芥而勦之銛鋒叛者不賔則命致討討者不克則將議刑是使負釁者懼必死之誅奉辭者慮無功之責編甿以困扵杼軸而思變士卒以憚於死䘮而念歸萬情相攻亂豈有定一夫不率闔境罹殃一境不寜普天致擾兵挐禍結變起百端故孔子曰逺人不服而不能來也邦分崩離析而不能守也而謀動干戈於邦内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㬰而在蕭墻之内矣此盖必然之常理至當之格言足以為朗鑑元龜貫百王而不易者也事之至此得無懼乎夫理有必然則殊途歸於同轍言有至當則異代應如合符頃以東北孽徒職貢廢闕陛下忿其違命大舉甲兵至令逆泚誘姦乗釁而動所備之宼猶逺介于河山不虞之戎已竊發於都輦蕭墻之戒不其信歟世典垂訓既如彼近事明驗又如此所以徳音敘哀痛之情悔征伐之事引衆慝以咎已布明信以示人既往之失畢懲莫大之辜咸宥約之以省賦誓之以息兵由是億兆汚人四三叛帥感陛下自新之旨悦陛下盛徳之言革面易辭具修臣禮其於深心宻議固亦未盡坦然必當聚黨而謀傾耳而聴觀陛下所行之事考陛下所誓之言若言與事符則遷善之心漸固儻事與言背則慮禍之態復興自京邑底寕乗輿旋返屬懐光繼亂天討又行息兵之言我則未復山東羣帥所以未敢生亂者盖為河中之地密近王城廹于朝夕之虞不得不剪除之爾今若改轅移斾復指淮西則淮西元兇必將誑脅其同惡之徒間説于新附之帥謂之曰奉天息兵之旨乃因窘急而言朝廷稍安必復誅伐是以朱泚滅而懐光戮懐光戮而希烈征希烈儻平禍將次及則彼之蓄素疑而懐宿負者能不為之動心哉心既動則盈其䘮身覆族之憂憂既盈則慮以唇亡齒寒之病夫病同者雖胡越而相愍憂同者不邀結而自親河朔青齊固嘗響應建中之禍勢必重興以國家再造之初當羣孽息肩之後迭來鳴吠或肆奔衝討之則我力未遑縦之乃宼患斯甚臣愚竊以為禍非細未審陛下何方以待之若有其方悔之可也如其未有願陛下勿輕易焉凡將圖終必在慎始禍機一發難可復追臣請粗陳當今維馭之所宜惟聖主省擇萬一夫君之大柄在恵與威二者兼行廢一不可恵而㒺威則不畏威而罔恵則不懐茍知夫恵之可懐而廢其取威之具則所敷之恵適足以示弱也其何懐之有焉茍知夫威之可畏而遺其施恵之徳則所作之威適足以召敵也其何畏之有焉故善為國者宣恵以養威蓄威以尊恵威而能養則不挫恵而見尊則有恩是以恵與威交相蓄也威與恵互相行也人主之欲柔逺人而服强暴不明斯術之要莫之得焉今皇運中興天禍將悔以逆泚之偷居上國【泚僣偽京師故曰上國】以懐光之竊保中畿【開元時以河中為中都】歳未再周相次梟殄實衆慝驚心之日羣生改觀之時威則已行恵猶未洽誠宜上副天眷下收物情布恤人之恵以濟威乘滅賊之威以行恵宥河中染汚之黨悉無所問【河中指懐光】赦淮右僣逆之罪咸與維新【淮右指希烈】蠲貸疲甿休罷戰士符往歳息兵之令以彰信丕大君含垢之徳以布仁俾萬姓皆曰大哉王言又曰一哉王心如是則威不用而畏如神明恵不費而懐如父母凡在危疑懐懼者必將曰淮右僣逆之罪且赦矣吾屬何患焉凡在脅從同惡者必將曰河中染汚之黨且宥矣吾屬何疚焉凡在倦苦思安者必將曰吾君有戰勝之師抑而不騁信乎其罷征矣凡在凋殘望理者必將曰吾君有嫉亂之憤忍而不攄信乎其恤隠矣天下之心若此而禍亂不息理道不行者無之臣所未敢保其必從者唯希烈一人而已揆其私心非不願從也想其潛慮非不追悔也但以猖狂失計已竊大名雖荷陛下全宥之恩然不能不自靦於天地之間耳縱未順命斯為獨夫内則無辭以起兵外則無類以求助其計不過厚撫部曲偷容歳時雖欲陸梁勢必不敢陛下但敇諸鎮各守封疆彼既氣奪算窮乃是狴牢之虜不有人禍則當鬼誅朝廷務崇徳以待之臣固知其必不逃於所揣矣古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者斯之謂歟今若不顧機宜復興戎役瀆威而蔑恵拾易而即難是棄明信而務忿心假敵辭而資宼援窮者不暇恤勞者不得居國之安危或未可保此乃成敗理亂之所繫願陛下難之慎之區區上干憂惜在此倘䝉過納狂瞽不疑所行謹當抄其招諭之辭詳陳備禦之畫伏侯宣許方敢以聞謹奏【書奏帝従之詔諸道與淮西接者各守封境非被侵軼不須進討李希烈若降當待以不死自餘一無所問希烈果窮盛為其將陳仙竒毒死妻子皆㐲誅如贄所策】

  御選古文淵鑒巻三十三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三十四目録
  唐
  權徳輿
  兩漢辯亡論
  答栁福州書
  陸贄翰苑集序
  髙郢
  魯議
  栁冕
  再答張僕射書
  與權徳輿書
  復杜相公書
  梁肅
  補闕李君前集序
  代太常答蘇端駁楊綰諡文貞議
  沈既濟
  論行辟召之法疏
  于公異
  收西京露布
  裴度
  諫用皇甫鎛程异為相疏
  論魏簡元稹疏
  李絳
  請崇國學疏
  論裴均進銀器状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三十四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唐
  權徳輿【字載之秦州畧陽人徙州丹徒憲宗時自太常卿拜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出為山南西道節度使以病乞還卒於道徳輿貫綜經術貞元元和間為搢紳羽儀云】兩漢辯亡論
  言兩漢所以亡者皆曰莽卓予以為莽卓簒逆汙神器以亂齊民自賈夷滅天下耳目顯然聞知静徴厥初則亡西京者張禹亡東京者胡廣皆以假道儒術得伸其邪心徼一時大名致位公輔【禹為丞相廣厯太尉】辭氣所發損益繫之而多方善柔保位持祿或陷時君以滋厲階或附兇沴以結禍胎故其蕩覆之基簒奪之兆皆指導馴致之雖年祀相逺猶手授頤指之然也其為賊害豈直莽卓之比乎禹以經術為帝師身備漢相特見尊信當主
  臣之重極儒者之貴永始元延【俱成帝年號】之間天地之眚屢見言事者皆譏切王氏専政時成帝亦悔懼天變而未有以決駕至禹第辟左右以問之須其一言以為律度為禹計者亦宜陳大易堅冰之誡【坤卦初六履霜堅冰至】誦小雅十月之刺【十月之交刺厲王也時害政者有皇父卿士之屬】乗其嚮納痛言得失反以罕言命不語怪為辭致成帝不疑之心授王氏寖盛之勢上下恬然䁆忽亡國儻帝慮不至是猶當開陳切靡面别廷辯矧當就第宴閒之際虚懐訪決之時方且小男于牀下官子婿於近郡【漢書天子幸禹第禹言老臣有四男一女愛女甚于男逺嫁為張掖太守蕭咸妻不勝父子私情思與相近上即時徙咸為農太守又禹小子未有官上臨禹禹數視其小子上即禹牀下拜為黄門郎給事中】欵然用家人匹婦為心以身圖安不恤國患致使羣盜㺯權迭執魁柄禍稔毒流至於新都不可遏也斯可憤也逮至東都順桓之間國統三絶胡廣以巨儒柄用位極上台初梁冀席外戚之重貪戾當國既鴆質帝議立嗣君公卿大臣皆以清河王蒜年長有徳屬最尊親可以靖人亦既定䇿cq=292冀乃憚其明哲且不利長君私於蠡吾獨異羣議為廣計者亦當中立如石介然不回率趙戒之徒同李杜所守然後三事百工正辭於朝雖冀之暴恣豈能一旦盡誅漢廷羣公耶反徇一息之安首䑕畏懦【質帝崩廣與李固杜喬趙戒等欲立清河王梁冀欲立蠡吾侯廣戒懾憚不能與争而李杜堅守本議兾説太后先策免固】竟使清河徙廢蠡吾為梗【蠡吾王志既立是為桓帝清河王徙桂陽自殺】邦家陵夷漢道日蹙結黨錮之獄成閹寺之禍【宦官使牢修上書告李膺等交結逰士誹訕朝廷于是大治鉤黨名士無免者中常侍迭用事以訖亂亡】禍亂循環以至董卓赫赫漢室化為當塗【三國志裴注當塗髙者魏也言當道而髙大者魏明魏當代漢】盖棟橈鼎折之所由來乆矣【大過卦九三棟橈凶鼎卦九四鼎折足覆公餗其刑剭凶】彼梅福以孤逺上疏【成帝時福見王氏浸盛災異數見臣下莫肻正言乃上書】張綱以卑秩埋輪【桓帝時選八使巡行風俗網埋輪于洛陽都亭曰犲狼當路安問狐狸遂劾梁冀】獨何人哉而不是思也噫嘻就利違害榮通醜窮大凡有生之常性也暨乎手持政柄體國存亡則謹之于初決之于始以導善氣以遏亂源若禍胎既萌則死而後已白刃可蹈鴻毛斯輕奈何禹廣以貌安之時則務小忠立細行數數然獻吉筮於靈蓍【漢書禹見時有變異若上體不安擇日潔齊露蓍正衣冠立筮得吉卦則獻其占】沮立后於探籌【後漢書順帝欲立后而貴人有寵者四人莫知所建議欲探籌以神定選廣上疏諌乃立梁貴人為皇后】及夫安危之際邦家之大則甘心結舌隂拱觀變豈正然也方又熾焰焰以燎原決湯湯以襄陵投天下於煙煨擠萬人於昬墊百代之下無所指名雖史賛粗言而不究論本末且出不越境書殺君之惡言偽而辯有兩觀之誅若當春秋之時明禹廣之罪作誡來世可勝紀乎向使西京抑損王氏尊君卑臣則庻乎無哀平之壊東京登庸清河主明臣忠則庻乎無靈獻之亂大漢之祚未易知也或以國之興亡皆有隂隲之數非人謀能亢則但取瞽聾者而相之立土木偶而尊之被以章組列于廊廟斯可矣何堯舜之或咨或吁殷周之或夢或卜【殷髙宗夢帝賚良弼得傅説周文王卜田渭陽得太公望】憂勤日昃之若是然後為理耶予因古史且嗜春秋褒貶之學心所憤激因辯其所以然
  答栁福州書【栁冕為福建觀察使】
  來問見愛殷勤甚厚疏以先師對仲弓有司之説又曰繇於有司以風天下誠哉大君子之言理道也今之取士在於禮部吏部按資格以擬官奏郎官以考别失權衡輕重之本無乃甚乎至於禮部求才猶似為仁由已然亦沿於時風豈能自振嘗讀劉秩祭酒上疏云太學設官職在造士士不知方時無賢才臣之罪也毎讀至此心常慕之當時置於國庠似在散地而方以乏賢内訟慨然上奏此君子之心也君子之言也况以䝉劣辱當儀曹為時求人豈敢容易然再歳計偕多有親故故進士初牓有之帖落有之䇿落有之及第亦有之不以名廢實不敢自愛不訪于人兩漢設科本于射策故公孫董仲舒之倫痛言道理近者祖習綺靡過於雕蟲俗謂之甲賦律詩儷偶對屬况十數年間至大官右職教化所繫其若是乎是以二年以來参考對策不妨名物不徴隠奥求通理而已求辯惑而已習常而力不足者則不能迴復于此故或得其人庻他時有通識懿文可以持重不遷者而不盡在於齪齪科第也明經文義有幸中所記者則書不停綴令釋通其意則面牆木偶遂列上第末如之何頃者參五其間令書釋意義則於䟽注之中茍刪撮旨要有數句而通者昧其理而未盡有數紙而黜者雖未盡善庻稍得之至於來問眀六經之義合先王之道而不在於注疏者雖令學究一經之科毎歳一人猶慮其不能至也且明經者仕進之多數也注疏者猶可以質騐也不者倘有司率情下上其才既失其末又不得其本則蕩然矣無乃然乎古人云勉强行道則徳日起而大有功中庸有困而行之勉强而行之鄙雖不敏敢忘勉强之道耶大凡常情為近習所勝没沒於聞見汲汲於進取茍避患安時俾躬處休以致老死自為得計豈復有揣摩古今風俗整齊教化根本原始要終長轡逺御如閣下吐論之若是者此鄙人所以喟然三復而不知其已也來問又言三代兩漢至近古所不同豈古化夐逺之不可復耶復因縁漸靡而操執者不之思耶鄙人頑固謹俟餘論因自發舒慙怍無量徳輿載拜
  陸贄翰苑集序
  嘗讀賈誼書觀其經制人文鋪陳帝業術亦至矣待之宣室恨得後時遇亦深矣然竟不能逹四聰而盡其善排羣議而試厥謀道之難行亦已乆矣東陽絳灌何代無之【文帝議以誼任公卿之位東陽侯張相如絳侯周勃及灌嬰之屬皆害之】嘻一薰一蕕善齊不能同其器【齊和也】方鑿圓枘【鑿穿空也枘木端所以入鑿宋玉九辯曰圓枘而方鑿兮吾固知鉏鋙而難入○鑿音造枘音芮】良工無以措巧心所以治世少而亂日多大雅衰而正聲寢漢道未融既失之於賈傅吾唐不幸復擯棄於陸公公諱贄字敬輿吴郡蘇人溧陽令偘之子年十八登進士第應博學宏辭科授鄭縣尉調渭南主簿徳宗皇帝春宫時知名召對翰林即日為學士由祠部員外轉考功郎中朱泚之亂從幸奉天時車駕播遷詔書旁午公灑翰即成不復起草初若不經思慮及成而奏無不曲盡事情中於機㑹倉卒填委同職者無不拱手嘆伏不能復有所助嘗從容奏曰此時詔書陛下宜痛自引過以感人心昔禹湯以罪已勃興楚昭以善言復國陛下誠能不恡改過以言謝天下俾臣草辭無諱庶㡬羣盜革心上従之故行在詔書始下雖武人悍卒無不揮涕激發議者以徳宗克平宼亂不惟神武之功爪牙宣力盖亦資文徳腹心之助焉及還京師李抱真來朝【抱真為昭義軍節度使】奏曰陛下在山南時山東士卒聞書詔之辭無不感泣思奮臣節時臣知賊不足平也公自行在帶本職拜諫議大夫中書舍人精敏小心未嘗有過艱難扈從行在輒隨啟沃謨猷特所親信有時讌語不以公卿指名但呼陸九而已初幸梁洋棧道危狹従官前後相失上夜次山館召公不至然號於禁旅曰得陸贄者賞千金頃之公至太子親王皆賀初公既職内署母韋氏尚在吳中上遣中使迎致京師道路置驛文士榮之貞元八年拜中書侍郎平章事公以少年入侍内殿特䝉知遇不可與衆浮沉茍且自愛事有不可必諍之上察物太精躬臨庻政失其大體動與公違姦䛕従而間之屢至不悦親友或規之公曰吾上不負天子下不負吾所學不恤其他公精於吏事斟酌剖決不爽錙銖其經綸制度具在徳宗實録及竇參納劉士寜之賂為李巽所發得罪左遷横議者以公與參素不協歸罷相之議于公户部侍郎判度支裴延齡以姦回得幸害時蠧政物議莫敢指言公獨以身當之屢言不可翰林學士吴通忌公先逹毎切中傷隂結延齡互言公短宰相趙憬公之引拔昇為同列以公排邪守正心復異之羣邪沮謀直道不勝十年退公為賓客罷政事眀年夏旱芻糧不給軍校訴于上延齡奏曰此皆陸贄輩怨望鼔扇軍人也貶公忠州别駕上怒不可測賴陽城張萬福救之獲免蜀帥韋令抗表請以贄代已嵗賂資糧公在南賓閉門卻掃郡人稀識其面復避謗不著書唯考校毉方撰集驗方五十巻行于世江峽十稔永貞初與鄭餘慶陽城同徵還公已薨殁時年五十二公之秉筆内署也㩁古揚今雄文藻思敷之為文誥伸之為典謨俾僄狡向風懦夫増氣則有制誥集一十巻覽公之作則知公之為文也潤色之餘論思獻納軍國利害巨細必陳則有奏草七巻覽公之奏則知公之為臣也其在相位也推賢與能舉直錯枉將斡璿衡而掲日月清氛沴而平泰階敷其道也與伊説爭衡考其文也與典謨接軫則有中書奏議七巻覽公之奏議也知公之事君也古人以士之遇也其要有四焉才位時命也仲尼有才而無位其道不行賈生有時而無命終于一慟唯公才不謂不長位不謂不達逢時而不盡其道非命歟裴氏之子焉能使公不遇哉説者又以房魏姚宋【房喬魏徴姚崇宋璟】逢時遇主克致清平陸君亦獲幸時君而不能與房魏争列盖道未至也應之曰道雖自我之在人蜚蝗竟天農稷不能善稼奔車覆轍丘軻亦廢規行若使四君與公易時而相則一否一臧未可知也而致君不及貞觀開元者盖時不幸也豈公不幸哉以為其道未至不亦誣乎公之文集有詩文賦集表狀為别集十五巻其闗於時政昭昭然與金石不朽者惟制誥奏議乎雖已流行多謬編次今以類相従冠於編首兼畧書其官氏景行以為序引俾後之君子覽公制作效之為文為臣事君之道不其偉歟髙郢【字公楚衛州人寳應初及進士第貞元末擢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順宗立出為華州刺史尋内召以尚書右僕射致仕卒諡曰貞】
  魯議
  周公居攝七年致政而沒成王康王追思其徳命魯侯代之祀以天子禮樂魯君得乗大輅建大常外祭郊社内祭嘗禘虞夏商周之服器與官兼而用之以廣魯於天下郢竊謂自天子至於庶人尊卑貴賤待禮而别豐者不可殺殺者不可豐成康過賜非禮也魯君受賜亦非禮也何則郢聞有位而後行典禮仲尼不臣門人非君也季札不嗣吳爵非長也周公不王而以禮樂王者是以非禮誣周公也設欲誣周公以非禮曾謂昊天上帝亦可誣乎奈何使魯人郊昔孔子憤歎于衰周而欲求禮于魯及覩其僣乃言曰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乎魯用天子禮樂者本以郊上帝既非聲明文物之不當用可知矣又恐來者以杞宋用王禮為從因言杞之郊也禹也宋之郊也契也是天子之事守也杞宋二王後得守祖禮樂魯何守而用之邪猶懼其未能又言曰天子祭天地諸侯祭社稷祝嘏莫敢易其常古是謂大嘏【祭禮祝于始嘏于終告神之辭也常古常事古法也大嘏大福也見禮運】此乃申言名位不同禮亦異數之定分也夫子之言昭昭如掲日月而學者或以為事更聖人未聞可否難措辭於魯議者於謙黙之道則可矣於發揮之義恐未盡也詩曰爾之教矣人胥效矣【小雅角弓篇】魯侯用王禮其臣亦用侯之禮故季氏舞八佾旅泰山設公廟歌雍徹嗟乎禮之不早辯也如此古者父為天子諸侯子為士祭禮従子不得従其父晉應武王之穆【左傳富辰曰䢴晉應韓武之穆也】得用備物享武王乎若享非禮之褒是周公不得為聖也知其不享是成康祗以王者禮樂餒周公于魯矣安在其廣乎且周公之績孰與伊尹佐商成康之眀孰與太戊崇異伊尹不過號為保衡至於沃丁大戊亦不加以王禮或謂周公叔父也於伊尹為親故尊而異之夫太伯太王之元子三以天下讓於王季王季得之以傳祚于文武故孔子曰泰伯其可謂至徳也已矣及武王克紂追太王王季文王而不追王泰伯豈武王忘泰伯之徳而不親乎盖以等威之禮名分之别為萬代之準不為一人私也夫人情無常以禮為常以禮従情動則有悖且如王者祖有功而宗有徳祖宗之廟代代不毁大凡繼體之君皆欲祖宗其父至于功徳未著不敢妄加廟稱者情非不欲限禮而已矣故禮之行於宗廟父子不得遂其私而况成康又得以天地之公器大典獨私於周公乎周公有大勲於周土田附庸以益之則可秬鬯圭瓉以賜之則可若天子禮樂成康所恃以為尊也胡可以假人成康雖欲尊于周公伯禽其忍受之以出僣其君入陷其父乎若周公躬制禮樂墳土未乾而子孫不克負荷亂王者之度孔子稱其衰不亦宜乎
  栁冕【字敬叔蒲州河東人芳之子名至福建觀察使卒贈工部尚書】
  再答張僕射書【張僕射建封字本立鄧州南陽人】
  辱還答知朝廷之事事無小大難易一切言之言之輒從從乃中變故吾子言有進退之心誤矣夫言之不入諫而怒之國之患也言之輒從從而中變是可諫也又何患乎故下之説上患其志不固不患無時謀合於天即天為之時謀合於人即人為之時天且不違况於人乎伊尹負鼎爼五千湯其道乃行天為之時也商鞅以彊國三説孝公其功乃立人為之時也譬如為山累土過扵九仞然後功就茍待天時功不成矣愚公者志欲移山必能移山【列子太行王屋二山髙萬仞愚公年九十欲移之帝感其誠命夸娥氏二子負山一措朔東一措雍南】故天地之心與人不逺人能感天在扵心耳昔犬戎滅周申甫復之【犬戎殺幽王申侯立故太子宜臼】無知亂齊【齋公子無知弑襄公】管仲霸之晉室中絶王導興之太平干紀姚宋挫之【太平公主髙宗女武后所生睿宗立明皇以太子監主欲廢之姚崇宋璟知其謀請出主于東郡】彼謀之如神即用之如神故賢人君子匡救時運有其才必有其志有其言必有其事事至而退君子不為今一言未行其志乃衰是無志也故君子白刃可蹈也鼎鑊可赴也其志不可奪也今有其位有其時不一動再言之再不動三四言之即天地可動况于人乎天地氣合即君臣氣合又何患乎冕白
  與權徳輿書
  冕白昔仲弓問為政子曰先有司有司之政在于舉士是以三代尚徳尊其教化故其人賢西漢尚儒明其理亂故其人智後漢尚章句師其傳習故其人守名節魏晉尚氏族故其人矜伐隋氏尚吏道貴其官位故其人寡亷恥唐承隋法不改其理此天所以待聖主正之何者進士以詩賦取人不先理道明經以墨義考試不本儒意選人以書判殿最不尊人物故吏道之理天下天下奔競而無亷恥者以教之者末也閣下豈不謂然乎kao自頃有司試眀經奏請毎經問義十道五道全寫疏五道全寫注其有眀聖人之道盡六經之意而不能誦疏與注一切棄之恐清識之士無繇而進腐生豎子比肩登第不亦失乎閣下因從容啟明主稍革其奏為二等其有明六經之義合先王之道者以為上等其精于誦注者與下等不亦善乎且明六經之義合先王之道君子之儒教之本也明六經之疏小人之儒教之末也今者先章句之學後君子之儒以求清識之士不亦難乎是以天下至大仕人至衆而人物殄瘁亷恥不興者亦在取士之道未盡其術也誠能革其尊其本舉君子之儒先於履行者俾之入仕即清識君子也俾之立朝即王公大人也一年得一二十人十年得一二百人三十年得五六百人即海内人物不亦盛乎昔唐虞之盛也十六族而已周之興也十亂而已漢之王也三傑而已太宗之聖也十八學士而已豈多乎哉今海内人物顒然思理推而廣之以風天下即天下之士靡然而至矣是則繇于有司以化天下之士得無亷恥乎冕頓首復杜相公書【杜黄裳字遵素元和初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去年續奉相公手疏以國家承文弊之後房杜為相【房喬杜如晦】不能反之於質誠如髙論又以文章承徐庾之弊【徐陵庾信】不能反之於古愚以為不然故追而論之以獻左右且今之文章與古之文章立意異矣何則古之作者因治亂而感哀樂因哀樂而為詠歌因詠歌而成比興故大雅作則王道盛矣小雅作則王道缺矣雅變風則王道衰矣詩不作則王澤竭矣至於屈宋【屈原宋玉】文而不思流而不反皆亡國之音也至於西漢揚馬已降【揚雄司馬相如】置身盛明之代而習亡國之音所失豈不大哉然而武帝聞子虚之賦歎曰嗟乎朕不得與此人同時故武帝好神仙相如為大人賦以諷上讀之飄飄然反有陵雲之志子雲非之曰諷則諷矣吾恐不免於勸也子雲知之不能行之於是風雅之文變為形似比興之體變為飛動禮義之情變為物色詩之六義盡矣何則屈宋唱之兩漢扇之魏晉江左随波而不反矣故蕭曹雖賢【蕭何曹参】不能變淫麗之體二荀雖盛【荀彧荀攸】不能變聲色之詞房杜雖明不能變齊梁之是則風俗好尚繫在時王不在人臣明矣故文章之道不根教化别是一技耳當時君子恥為文人語曰徳成而上藝成而下文章技藝之流也故夫子末之是以四楊荀陳【楊震楊秉楊賜楊彪荀淑陳寔並東漢人】以徳行經術名震海内門生受業皆一時英俊而文章之士不得行束脩之禮非夫兩漢近古猶有三代之風乎惜也繫士風而不本於王化至荀孟賈生【荀况孟子賈誼】明先王之道盡天人之際意不在文而文自隨之此真君子之文也然荀孟之學困於儒墨賈生之才廢于絳灌道可以濟天下而莫能行之文可以變風雅而不能振之是天下皆惑不可以一人正之今風俗移人乆矣文雅不振甚矣茍以此罪之即蕭曹輩皆罪人也豈獨房杜乎相公如變其文即先變其俗文章風俗其弊一也變之之術在教其心使人日用而不自知也伏惟尊經術卑文士經術尊則教化美教化美則文章盛文章盛則王道興此二者在聖君行之而巳冕載拜
  梁肅
  補闕李君前集序【翰趙州贊皇人華之子】
  文之作上所以發揚道徳正性命之紀次所以裁成典禮厚人倫之義又所以昭顯義類立天下之中三代之後其流别炎漢制度以霸王道雜之故其文亦二賈生馬遷劉向班固其文博厚出于王風者也枚叔相如揚雄張衡其文雄富出於霸塗者也其後作者理勝則文薄文勝則理消理消則言愈繁斯亂矣文薄則意愈巧斯弱矣故文本於道失道則搏之以氣氣不足則飾之以辭盖道能兼氣氣能兼辭辭不當則文斯敗矣唐有天下㡬二百載而文章三變初則廣漢陳子昂以風雅革浮靡次則燕國張公説以宏茂廣波瀾天寳以還則李員外【名華】蕭功曹【名穎士】賈常侍【名至】獨孤常州【名及】比肩而作故其道益熾若乃辭源辯博馳騖古今之際髙步天地之間則有左補闕李君君名翰趙郡贊皇人也天姿朗秀率性聰達博涉經籍其文尤工故其作叙治亂則明白坦蕩衍餘條暢端如貫珠之可觀也陳道義則㳺咏性情探㣲豁㝠渙乎春冰之將泮也廣勸誡則得失相維吉凶相追焯乎元龜之在前也頌功美則温直顯融協於大中穆如清風之中人也議者又謂君之才若崇山出雲神禹導河觸石而彌六合随山而注巨壑盖無物足以遏其氣而閡其行者也世所謂文章之雄捨君其誰歟君弱冠進士登科解褐補衛縣尉其後以書記再㕘淮南節度軍累遷大理司直天子聞其才召拜左補闕俄加翰林學士夫士之處世用捨闗乎才進退牽乎時始君筮仕值蔽善者當路故屈於下位【天寳末房公琯韋少師陟薦公充史官諫司之任當國者不聴乃已】中嵗多難時方用武故委于外藩及夫入宣室而揮宸翰也方用人文以飾王度則因疾罷免噫昔之賢人運與事并得信其志者寡矣其餘屬雅道䘮缺黄鍾毁棄若孟子轗軻士安多病【皇甫謐字士安有風痺疾】亦何可勝論惟斯文足以振當世餘烈足以遺後嗣此之謂不朽君既退歸于河南之陽翟家愈貧而禄不及志愈邁而文益壯暇日以嘗所述作三十巻目為前集命予序之君與予實有伯喈仲宣之義【王粲幼為蔡邕所器粲嘗過邕邕倒屣迎之賓客盡驚邕曰此冇異才吾家書籍當盡與之】故書於篇
  代太常答蘇端駁楊綰諡文貞議
  議曰有國之典存以位叙其徳沒以諡易其名名之小大視徳之美惡盖書其著而畧其㣲要其終而明其義故曰諡以尊名節以一恵恥名之浮於行也楊文貞體淳素之質協時中之徳爰自下列至于宰司秉心不渝動必由道與夫立功立事開物濟衆不同日語矣而清儉厲俗明哲保身曰文與貞在我惟允秉公議者其誰曰不然今奉符謂公與元載交逰嘗為載薦引載之咎惡悉歸於公斯乃昧於觀行定諡之義且非君子成人之美也請區而評之昔荀爽為董卓所舉致位三公及卓斁亂漢政可謂甚矣而漢史曾不以卓之過累于慈明晏子陳氏俱事齊侯陳志邪而晏志正春秋亦不以陳之惡延於平仲是知道不必合事不必同則載之於公其事可見况當載秉鈞而公不㕘大政載以時望慕我我則静而守中因疎為簡適見清節又有發載之惡皆漏泄致辭患自掇也庸可叙乎及夫載覆其餗公膺大任任職月淺屢以疾辭位且不安安可以啟悟而責之乎昔季文子相三君無食粟之馬衣帛之妾君子以為忠楊公以大名厚位出入三朝無宅一區無馬一駟志於清白交不諂瀆可不謂貞乎掌訓誥秉銓衡處成均貳宗伯潤色王度無替厥美加以敏而好學見善如不及可不謂文乎謹按諡法貞之例有三清白守節曰貞大憲克統曰貞憂國忘死曰貞文之義有六經緯天地曰文道徳博聞曰文愍人接禮曰文不恥下問曰文慈恵愛人曰文修徳來逺曰文名既不備事亦殊貫又安可以私廟家祭之闕併責於一名哉【蘇端原駁謂楊公厯處厚俸人謂儒宗曽不立家又無私廟】若具美果在一名則士文伯孔文子且無經緯天地之文孟武伯武子又非克定禍亂之武若以非禮不稱其名臧孫辰縦逆祀不得諡文管夷吾臺門反坫不得諡敬是知議名之道取其所長則捨其所短志大行則遺其小節使善惡決於一字褒貶垂於將來盖先王制諡之方也若綜覈名實形於公論宜在取坦然明白章於遐邇者今或乘人之意肆誣謗之辭所謂抉瑕刺骨之説非正議也且聖人無全能才不必備以鄭公徴立言正色恥君不如堯舜其節大矣而昧於知人【徴嘗薦杜正倫侯君集有宰相材後正倫以罪黜君集犯逆誅】許公瓌固執條詔廷沮邪計其志明矣終不能守【中宗崩遺制相王輔政中書令宗楚客韋温欲停相王輔政瓌正色拒之楚客等怒卒削遺制宣行】故春秋為賢者諱過傳稱不以一眚掩大徳語曰無求備於一人盖二公所以為文貞也若曰百行所歸九徳咸事如周公之文宣父之宣然後擬議則千古莫嗣而諡典絶矣安在一二蘇魏足為定制乎【蘇魏皆諡文貞蘇端原駁引以為言謂綰慙于蘇魏故答之云然】謹上參典禮近考故事楊公之名請如前議云爾
  沈既濟【蘇州吴人官至禮部員外郎】
  論行辟召之法疏
  近世爵祿失之者乆其失非他四太而已入仕之門太多世胄之家太優祿利之資太厚督責之令太薄臣以為當輕其祿利重其督責夫古今選用之法九流常叙有三科而已曰徳也才也勞也而今選曹皆不及焉且吏部甲令雖曰度徳居任量才授職計勞升叙然考校之法皆在書判簿厯言辭俯仰之間侍郎非通神不可得而知則安行徐言非徳也空文善書非才也累資積考非勞也茍執不失猶乖得人况衆流茫茫耳目有不足者乎盖非鑒之不明非擇之不精法使然也按前代選用皆州府察舉至于齊隋叙置多由請托故當時議者以為與其率私不若自舉與其外濫不若内收是以罷州府之權而歸於吏部此矯時懲弊之權法非經國不刋之常典今吏部之法蹙矣不可以坐守刓臣請五品以上及羣司長官宰臣進叙吏部兵部得參議焉六品以下或僚佐之屬聴州府辟用則銓擇之任委於四方結奏之成歸於二部必先擇牧守然後授其權髙者先署而後聞卑者聼版而不命其牧守將帥或選用非公則吏部兵部得察而舉之聖主明目逹聰逖聼遐視罪其私冒不慎舉者小加譴斥大正典刑責成授任誰敢不勉夫如是則竊名偽命之徒菲才薄行之人貪叨賄貨懦弱姦宄下詔之日隨聲而廢通大數十去八九矣如是人少而員寛事覈而官審賢者不奬而自進不肖者不抑而自退或曰開元天寳中不易吏部之法而天下砥平何必外辟方臻於理臣以為不然夫選舉者經邦之一端雖制之有美惡而行之由法令是以州郡察舉在兩漢則理在魏齊則亂吏部選集在神龍景龍則紊在開元天寳則理當其時乆承升平御以法術慶賞不軼威行必齊由是而理匪用吏部而臻此也况以此時用辟召之法則理不益乆乎【天子雖嘉其言而重於改作訖不能用】
  于公異【蘇州吴人擢進士第李晟表為招討府掌書記公異與陸贄故有隙贄執政奏公異不能事後母既仕不歸省詔賜孝經罷歸田里】
  收西京露布【為西平王李晟作帝覽之泣下曰誰為之辭或以公異對帝再三咨歎】
  臣聞春司生榮秋主殺伐若終始煦嫗則不能成歳功仁則順成暴則滅絶若一貫邪正則不能建大忠是故春秋序行則通元和而充氣母【莊子伏羲得之以襲氣母注襲入也氣母元氣之毋也】徳刑具舉則協王道而經彛倫亂由是除兵不可去堯舜禹湯之徳統元立極之君或制五兵或張九伐盖欲攘削姦寇保乂生靈補雍熙之未洽佐聲教之不暨有以然者抑實為何伏惟皇帝陛下溥博法於乾坤貞明侔於日月陶埏六籍表正萬邦揚髙祖太宗之耿光奉肅宗代宗之丕烈自纂大前緒髙居穆清率土承有截之風懐生無不遂之物邉鄙或聳干戈爰設有征無戰許蔡傒首領之誅【李希烈反蔡州寇襄城帝遣神䇿軍擊賊乘虚襲其許州】陸梁背誕涇原生肘掖之變【帝發涇原兵救襄城節度姚令言率衆至京師擁朱泚以叛】逆賊朱泚所以委身㓙徳假翮姦徒熒惑我生人僣賊我神器聚為起穢之物腥彼宫闈【莊子曰羊肉不慕蟻蟻慕羊肉言泚如腥腐之肉能使羣賊附之也】㪚作句始之妖孛于躔次【旬始妖星】先皇懐柔河朔敷佑下人【先皇謂代宗也河朔諸將多安史餘孽皆録用之】録其率化之類優以登賢之禮【大厯七年盧龍節度使朱希彩為其下所殺擁朱泚為留後上許之九年泚入朝賜第居京師】恩澤汪濊集凡庻之門名位薰灼加闒茸之質兾革桀驁將馴大和殊不知惡木生槎枿之荑瘈狗吠豢牢之主【左傳國狗之瘈無不噬也瘈狂也】頃屬鑾輿順動郊圻駐蹕【帝遣中人慰諭涇原卒不聴幸奉天】而泚乃嘯兇命醜阻兵安忍【左傳衛州吁阻兵安忍】長戈指闕流矢射天【泚自將犯奉天】穿髙墉以䑕牙【詩曰誰謂䑕無牙何以穿我墉】毒王師以蠆尾【蠆蝎也鄭人謗子産曰其父死於道已為蠆尾言毒害於人也】罪踰羿浞【羿滅夏寒浞滅羿】惡貫梟獍【梟食父破鐃食母】是以萬方憤怒九服囂騰思齒劍者投袂而興争剚刃者不期而㑹【李晟李建徽楊恵元等赴長安韓逰瓌渾瑊李懐光援奉天】賊伺間釁隂貸兇謀【泚敗於奉天隂與李懐光通謀懐光襲殺楊恵元賊勢復振】既緩雷霆之誅遂延晷刻之命臣是用祗承睿算恭行天討【興元元年正月帝再幸梁州加晟同平章事晟得制痛哭謂將佐曰長安天下根本若諸將皆従行誰當滅賊流涕誓衆决志平賊】攝衣登壇明君臣之大義禡牙饗社【禡祭名詩是類是禡】假神祗之幽贊以今月二十五日總領師徒直趨都邑【五月晟牒渾瑊駱元光尚可孤集京城下】畧灞滻以揚斾【官軍壊龍首香積二堨城中水絶泚東出灞水與王師戰大敗奔還】瞰苑囿而下營【晟以賊重兵皆聚苑中遂自苑發之】土垡雲舒【垡與墢同臿土也】木棚林植養威蓄鋭直殄兇渠臥鼓偃旗猶輕小利賊初凌犯已畧芟夷謂其氣竭而來歸尚敢尸居而作固敵若可縱師多奚為至二十七日㑹諸將於中權【左傳中權後勁】召勝風於大斾【兵法順風所向擊賊者勝萬畢術召風者當焚鷄羽】未鼓而人心粗厲【左傳一鼔作氣】先庚而軍令凝嚴【易巽五爻辭先庚三日取其剛㫁也】各懐報國之心争淬復讎之刃臣知其可用遂此長驅五月二十八日寅時鎮國軍節度使駱元光等承命於牙旂之下分麾於轅門之外將士等超乗賈勇免胄啟行【左傳秦師過周北門左右免胄而下超乗者三百乗】夾川陸而左旋右抽【詩鄭風清人篇左旋右抽旋旋車抽抽刃】抵丘陵而浸淫布濩聲塞宇宙氣雄鉦鼓陳兵於光泰門外【晟自東渭橋移軍光泰門敗賊將張廷芝李希倩賊棄門保白華殿】盡鋭於神䴥倉東【晟使兵馬使王佖將騎兵史萬頃將步兵直抵苑牆神䴥村】繚垣摧以成塵【晟先聞苑墻二百餘步賊柵斷之晟怒欲斬萬頃萬頃拔柵而入佖繼之賊遂潰】滋水涸而為地【滋濁也即壊二堨事】左廣未離於舊壘【廣兵車也楚人二廣之法左廣鷄鳴而駕右廣日中而駕先用左廣右廣繼之】前偏已交於賊鋒【偏亦兵車也鄭禦王師於繻葛前偏後伍伍承彌縫】若降於天【匈奴謂李廣從天而降】如出於地【公孫瓉曰袁氏之攻如鬼神梯衝舞於城上鼔角鳴于地中】賊將姚令言張雲等志懐僄狡心尚憑凌作忠盡謀力則不及怙亂賊義氣如有餘勢同飈馳衆若蠭集横列堅陣旁連髙岡猶張蹭蹬之鱗【木華海賦蹭蹬窮波言鯨魚之失勢也】更舉螳螂之臂衙前兵馬使王佖等自相約誓又合軍聲指麾而貙兕作威感激而風雲動色遂先登進擊深入合攻七擒連發而星馳兩翼旁張而雲合【諸軍分道直入且戰且前凡十餘合賊不能支皆潰】霜刃交光而霍燿鼉鼓騰聲而隠轔賊方土崩我乃霆擊乘其踣藉遂至於上蘭【王師入孟渉屯白華殿尚可孤屯望仙門駱元尤屯章敬寺晟屯安國寺】取彼鯨鯢直通於中禁段成諫賊之心膂既已生擒【新書段誠伏莽中為王佖所擒誠即成諌也舊書作誠諌】沈厚運賊之羽毛終制死命故其係頸求活投戈乞降崩騰於莽蒼之間【莊適莽蒼者三旬而返】震懾於旌麾之下臣以其雖染汚俗【書云舊染汚俗咸與維新】昔實平人推赤心以如初敷王化而如一姚令言等力扞王師退而復合惡鳥將墜尚顧危巢妖狐就擒猶守舊穴自卯以及酉來拒而復攻讙譟之聲山傾而河泄鼓鼙之氣霆鬭而雷馳【姚令言張庭芝李希倩猶殊死戰伏千騎出官軍背晟以百騎馳之左右呼曰相公來賊皆驚潰】屏翳發向敵之風【屏翳風神】囘祿扇燎原之焰【囘祿火神】馬逸未止【左傳解張御郤充及齋師戰於鞍左幷轡右援枹而鼓馬逸不能止遂入齊師】士怒未舒既自北而徂南竟輿尸而折首【易師六三師或輿尸離上九有嘉折首】又使決勝軍節度使工部尚書唐良臣等領馬步為副勢均破浪【王融云願乗長風破萬里浪】攻其決河【晟令唐良臣等歩騎奔突十餘遇皆捷】雖其恃武庫之五兵憑宫垣之萬雉及兹翦滅纔欲乗陵曽乏鐏刃之鋒【曲禮進戈者前其鏄後其刃疏鐏在尾而鈍】已失藩籬之固遂生擒偽署侍郎董奉等逆賊朱泚與同惡姚令言張芝等輕騎走出【張芝史作張廷芝泚既敗與令言廷芝及源休凡子遂等率殘兵西走】臣已遣兵馬使田子竒追躡計即誅夷臣竊以此賊包蔵逆謀參㑹凶徳祲沴其氣豺虎其心背先皇亭育之恩傷陛下黙之化漢之莽卓未有如此之大者也或者上天之意申儆於巨唐中興之期光啟於陛下不然何王師奮發勢無駐於建瓴醜類搶攘功有輕於折箠猶逃宻網尚返隻輪誠當盡敵之時更發追亡之騎且稽分體【梁擒侯景分其體為三首送江陵手足送魏身陳於建康市】未即燃臍【董卓既諌暴尸市中卓素肥脂流于地守吏燃火臍中光明逹曙】快億兆之歡心蕩宗社之深恥即當梟戮用申刑典今已肅清宫禁修謁寢園鍾簴不移廟貌如故盖宸極之所垂祐列聖之所雄都神扶業業之傾【揚雄甘泉賦神莫莫以扶傾】天降穰穰之福【周頌執競篇降福穰穰】不然豈免於毁圮之患崩剥之虞者哉此皆上天降鑒睿慮旁施制兵要於事先規雄圖於彀内再造可封之俗因櫜不戰之弓【詩載弓矢】左武右文銷鋒鑄鏑澹乎華胥之夢【周穆王夢逰華胥之國見列子】熙然葛天之風【古帝有葛天氏見莊子】臣謬寄台司幸當統帥乏吉甫之文武【詩文武吉甫萬邦為憲】缺郤縠之詩書【左傳郤縠説禮樂而敦詩書】此皆諸將叶心羣帥宣力非臣庸績敢自矜大不勝慶快之極謹差某官奉露布以聞【泚奔涇州其下韓旻等斬其首以降】
  裴度【字中立河東聞喜人貞元初擢進士官至宰相封晉國公卒贈太傅諡文忠】諫用皇甫鎛程异為相疏【元和十三年憲宗既平淮西浸驕侈判度支皇甫鏄鹽鐵使程异曉其意數進羡餘由是有寵遂以為宰相裴度極諌不聴求退不許因上疏奏之】
  鎛异皆錢榖俗吏佞巧小人陛下一旦寘之相位中外駭笑况鎛在度支専以豐取刻與為務中外仰給之人無不思食其肉比者裁損江西糧料㡬至潰亂程异雖人品庸下然心事和平可處繁劇不宜為相臣若不退天下謂臣無恥臣若不言天下謂臣負恩今退既不許言又不聴臣如烈火燒心衆鏑叢體所可惜者淮西盪定河北底寜承宗斂手削地【承宗王士真之子為鎮冀節度時淮西平承宗懼求哀于田正請以二子為質及獻徳棣二州】韓輿疾討賊【憲宗用兵伐蔡拜為淮西諸軍行營都統遣子公武領兵二千屬李光顔淮西平入朝以足疾命中人掖拜】豈朝廷之力能制其命哉直以處置得宜能服其心耳陛下建升平之業十巳八九何忍還自墮壊使四方解體乎【疏奏帝以為朋黨不之省】
  論魏簡元稹疏【長慶元年以度為鎮州四面行營招討使度自將兵討王庭凑時翰林學士元稹與知樞密魏簡深相結求為宰相稹以度望重恐復有功大用妨已進取故度所奏軍事多與簡從中沮之度乃上疏云】
  臣聞主聖臣直今既遇聖主輒為直臣上答殊私下塞羣望誓除國蠧無以家為茍獻替之可行何性命之足惜臣某伏惟文武孝徳皇帝陛下【穆宗尊號】纂承丕業光啟雄圖方殄頑人之風以立天下之事而逆豎構亂震驚山東【成徳軍都知兵馬使王庭凑作亂殺節度使田正】奸臣作朋撓亂國政【姧臣指魏簡等】陛下欲掃蕩幽鎮先宜肅清朝廷何者為患有大小議事有先後河朔逆賊只亂山東禁闈奸臣必亂天下是則河朔患小禁闈患大小者臣等與諸道戎臣必能翦滅大者非陛下制斷非陛下覺悟無計驅除今文武百僚中外萬品有心者無不憤忿有口者無不咨嗟直以威權方重奬用方深有所畏避不敢抵觸恐事未行而禍已及不為國計且為身計者耳臣比猶懐隠忍不願發明一則以罪惡如山怨謗如雷伏料聖君必自誅殛一則以四方無事萬樞且過紀綱漸壊賄賂公行待其貫盈必自顛覆今屬兇徒擾攘宸衷憂軫凡有制命繫於安危痛此姧臣恣其欺罔干亂聖畧非止一途又與翰苑近臣結為朋黨陛下聴其所説則必訪於近臣不知近臣已先計㑹更唱迭和蔽惑聰明所以臣自兵興以來所陳章疏皆是至切所奉書詔多有参差䝉陛下委寄之意不輕被姧臣抑損之事不少臣所與佞幸亦無讎嫌秪是昨者臣請乗傳詣闕面陳戎事姧臣之黨最所畏懼知臣若到御座之前必能悉數其罪以此百計止臣此行臣又請領兵齊衆逐便討賊姧臣之黨尤所阻礙恐臣統率諸道或有成功進退皆受羈牽意見悉遭杜塞復與一二險狡同辭合力或令兩道招撫逗留旬時或遣蔚州行營拖拽日月但欲令臣失所使臣無成則天下理亂山東勝負悉不顧矣為臣事君一至於此且陛下前後左右忠良至多亦有熟㑹典章亦有飽諳師旅足得任使何獨斯人以臣愚見若朝中姧臣盡在則河朔逆賊雖平益熾臣伏讀國史知代宗之朝蕃戎侵軼直至畿甸代宗不知盖被程元振壅蔽㡬危社稷當時栁伉乃太常一博士耳猶抗表歸罪為國除害【代宗時宦官程元振用事人情胥怨吐蕃党項犯京畿徴兵無至者遂蒼黄出幸至陜州栁伉請誅元振乃放歸田里】今臣所任兼總將相豈可坐觀兇邪有曀日月臣不勝感恩嫉惡之至謹附中使趙奉國奉表以聞倘陛下未甚信臣猶惑姧黨伏乞出臣此表令三事大夫與百僚集議彼不受責臣合伏辜天鑒孔明照臣肝血但得天下之人知臣不負陛下則臣雖死之日猶生之年【疏奏上雖不悦以度大臣不得已罷簡樞密解稹翰林而恩遇如故】
  李絳【字深之裔本贊皇擢進士宏辭元和中授翰林學士擢平章事文宗立出為山南西道節度使兵變遇害】
  請崇國學疏
  自三代哲王已降奄有天下者未嘗不崇建太學尊重名儒習干戚羽籥之容盛樽俎揖讓之禮以興教化以致太平天子親舉皇太子行齒胄之禮斯所以化成天下也故記曰如欲化民成俗必由學乎當征討之急則先武士丁治平之運則尚文徳二柄相須百王不易故漢光武於兵革之中投戈講藝魏太祖於擾攘之際崇立學校厯代之於儒道如此急也後漢儒學之盛太學至有三萬人諷失聖之言酌當代之務鴻名碩徳匡國濟時未有不逰於太學以躋於顯位者也國家自髙祖初立闗中便修太學并為功臣宗室子弟别立小學建黌舍大加儒訓増置生徒各立博贍鴻儒碩學盛於朝列質疑應問酌古辯今咸徴經據並傳師法故朝廷無不根之論蕃夷有慕義之名風教大成禮樂咸備貞觀之理謂之太平至於開元中亦國學之制復覩儒道之盛故太學興廢従古至今皆興於理化之時廢于衰亂之代所以俾風俗趨末而背本好虚而忘實盖由國學廢講論之禮儒者靡師資之訓自是以降不本經義不識君臣父子之道不知禮樂制度之方和氣不流悖亂遂作其師氏之廢如是之害也今天下遭逢聖明蕩除瑕穢前代所不能舉百王所不能行而陛下行之萬方傾耳兆人企踵思望聖化希承徳風而徳盛道光闕歌之雅詠政流化洽鮮儒學之髙風頃自安史構禍乗輿避狄中夏凋耗生人流離儒碩解散國學毁廢生徒無鼓篋之志博士有倚席之譏馬廏園蔬殆恐及此伏惟陛下挺超代之姿發振俗之令復崇太學重延碩儒精選生徒奬寵博士備徴天下名徳専門之士増飾學中屋室廚饌之制殿最講習之優劣彰明義訓之得失明立科品使有懲勸拔萃出羣者縻之以祿廢業怠教者寘之以刑自然儒雅日興典墳日重先王之道日盛太學之訓日崇陛下垂拱明庭受釐清禁使師氏教徳不獨美于周時【周禮師氏以三徳教國子】橋門觀禮豈復謝于漢日【明帝幸辟雍禮畢坐講圜橋門觀聴者億萬計】伏希天造特鑒愚言起兹廢墜於教化冀禆聖教以助皇風
  論裴均進銀器狀【元和二年春徳音以天下方鎮因緣進獻裒刻百姓賦斂煩重外以進奉為名内以貨財為事遂有痛哀之詔斷方鎮非時進奉其夏襄陽節度使裴圴素交結内官恃其援助遂進銀甕銀盆之類萬餘兩憲宗納之學士李絳等論奏】
  陛下聖明之徳超邁百王英特之姿跨越千古察百役之繁猥愍萬人之愁苦念杼軸之積知姦臣之狗私外以進入為名内以賄遺為計厚斂於下半入其家所以特降鴻恩大拯頽俗罷方鎮不時之貢禁天下無藝之費蘇息下民革除宿頒宣之日遐邇畢臻感恩涕泣仰徳歌舞更相謂曰不圖今日復覩聖時利澤布於四海徳施周於萬類家吟戸詠氣舒目明纔及數月今自廢罷受納裴均所進銀器天下之人皆謂詔書不信必為陛下以財貨為先此甚非益於聖徳也其裴均行不由道姦以事君固違制書敢進銀器此是試陛下之意若不容納必知英主不可以利啗則須恭守典憲遵奉朝廷若為受領則知聖懐必可以財動因此厚斂於下此不忠不誠之大罪也儻陛下以裴均位當藩鎮官極崇顯未能行法以懲姦人伏望准制書令度支收納既不違制文又免入内庫無虧聖政以示外方【憲宗覧疏曰我事繁都不記得許令受納是我誤也所進是赦書未到前發來裴均特赦其過依卿所奏便送納度攴收管其日遂令中使押領銀器於中書宣示宰臣云裴均違勑進此銀器縁赦書未到前已在道路所以特捨其過並令送納度支所宜知悉宰臣驚悦進狀稱賀中外皆喜上之從諫求理馬】










  御選古文淵鑒巻三十四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三十五目録
  唐
  韓愈
  論佛骨表
  禘祫議
  復讐狀
  論今年權停舉選狀
  原道
  守戒
  師説
  張中丞傳後序
  争臣論
  答李翊書
  答劉正夫書
  與孟尚書書
  再與鄂州栁中丞書
  與祠部陸員外書
  送水陸運使韓侍御歸所治序
  送浮屠文暢序
  送鄭尚書序
  送齊皥下第序
  送許郢州序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三十五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唐
  韓愈【字退之鄧州南陽人厯官吏部侍郎卒贈禮部尚書諡曰文】
  論佛骨表【憲宗迎佛骨入大内留三日乃送佛寺王公士庶奔走贊嘆愈時為刑部侍郎上表極諫】
  伏以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後漢時流入中國上古未嘗有也昔者黄帝在位百年年百一十歳少昊在位八十年年百嵗顓頊在位七十九年年九十八歳帝嚳在位七十年年百五歳帝堯在位九十八年年百一十八歳帝舜及禹年皆百歳此時天下太平百姓安樂夀考然而中國未有佛也其後殷湯亦年百歳湯孫太戊在位七十五年武丁在位五十九年書史不言其年夀所極推其年數盖亦俱不減百歳周文王年九十七嵗武王
  年九十三嵗穆王在位百年此時佛法亦未入中國非因事佛而致然也漢眀帝時始有佛法明帝在位纔十八年耳其後亂亡相繼運祚不長宋齊梁陳元魏已下事佛漸謹年代尤促惟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前後三度捨身施佛宗廟之祭不用牲牢晝日一食止于菜果其後竟為侯景所逼餓死臺城國亦尋滅事佛求福乃更得禍由此觀之佛不足事亦可知矣髙祖始受隋禪則議除之當時羣臣材識不逺不能深知失王之道古今之宜推闡聖明以救斯其事遂止臣嘗恨焉伏惟睿聖文武皇帝陛下神聖英武數千百年已來未有倫比即位之初即不許度人為僧尼道士又不許創立寺觀臣常以為髙祖之志必行于陛下之手今縦未能即行豈可恣之轉令盛也今聞陛下令羣僧迎佛骨于鳳翔御樓以觀舁入大内又令諸寺遞迎供養臣雖至愚必知陛下不惑于佛作此崇奉以祈福祥也直以年豐人樂徇人之心為京都士庶設詭異之觀戲玩之具耳安有聖明若此而肻信此等事哉然百姓愚㝠易惑難曉茍見陛下如此將謂真心事佛皆云天子大聖猶一心敬信百姓何人豈合更惜身命焚頂燒指百十為羣解衣散錢自朝至暮轉相倣效惟蛩後時老少奔波棄其業次若不即加禁遏更厯諸寺必有斷臂臠身以為供養傷風敗俗傳笑四方非細事也夫佛本西域之人與中國言語不通衣服殊製口不言先王之法言身不服先王之法服不知君臣之義父子之情假如其身至今尚在奉其國命來朝京師陛下容而接之不過宣政一見【宣政殿名】禮賓一設賜衣一襲衛而出之于境不令惑衆也况其身死已乆枯朽之骨凶穢之餘豈宜令入宫禁孔子曰敬鬼神而逺之古之諸侯行弔于其國尚令巫祝先以桃茢祓除不祥【桃鬼所惡茢葦苕以掃不祥左傳襄公如楚楚康王卒楚人使公親襚公使巫以桃茢先祓殯楚人悔之】然後進弔今無故取朽穢之物親臨觀之巫祝不先桃茢不用羣臣不言其非御史不舉其失臣實恥之乞以此骨付之有司投諸水火永絶根本斷天下之疑絶後代之惑使天下之人知大聖人之所作為出于尋常萬萬也豈不盛哉豈不快哉佛如有靈能作禍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鑒臨臣不怨悔無任感激懇悃之至【奏入帝大怒欲抵死崔羣裴度等為力言乃貶潮州刺史】禘祫議【時陳京顔真卿李嶸栁冕裴樞仲子陵韋武陸淳姚南仲王紹王權等各獻議惟顔真卿與愈合此議中所排五説即諸人議也】
  右今月十六日敕旨【時貞元十八年】宣令百僚議限五日内聞奏者將仕郎守國子監四門博士臣韓愈謹獻議曰伏以陛下孝追祖宗肅敬祀事凡在擬議不敢自専聿求厥中延訪羣下然而禮文繁漫所執各殊自建中之初迄至今嵗屢經禘祫未合適従臣生遭聖眀涵泳㤙澤雖賤不及議而志切効忠今輒先舉衆議之非然後申明其説一曰獻懿廟主宜永藏之夾室【司勳員外郎裴郁等議武徳始立四廟追謚皇髙祖曰宣簡公皇曽祖曰懿王皇祖曰景皇帝廟號太祖皇考曰元皇帝廟號世祖開元中乃詔宣為獻祖懿為懿祖】臣以為不可夫袷者合也毁廟之主皆當合食于太廟獻懿二祖即毁廟主也今雖藏于夾室至禘祫之時豈得不食于太廟乎名曰合祭而二祖不得祭焉不可謂之合矣二曰獻懿廟主宜毁之瘞之【左庶子李嶸等議】臣又以為不可謹案禮記天子立七廟一壇一墠【土封為壇除地為墠○墠時戰切】其毁廟之王皆藏于祧廟雖百代不毁祫則陳于太廟而享焉自魏晉已降始有毁瘞之議事非經據竟不可施行今國家徳厚流光創立九廟以周制推之獻懿二祖猶在壇墠之位况于毁瘞而不禘祫乎三曰獻懿廟主宜各遷于其陵所【員外郎裴樞曰建石室寝園以蔵神主至禘祫之時則祭之】臣又以為不可二祖之祭于京師列于太廟也二百年矣今一朝遷之豈惟人聴疑惑抑恐二祖之靈眷顧依違不即饗于下國也四曰獻懿廟主宜附于興聖廟而不禘祫【考功郎陳京同官尉仲子陵等議天寳二年加號凉武昭王曰興聖皇帝】臣又以為不可傳曰祭如在景皇帝雖太祖其於屬乃獻懿之子孫也今欲正其子東向之位廢其父之大祭固不可為典矣五曰獻懿二祖宜别立廟于京師【吏部郎中栁冕等十二人議】臣又以為不可夫禮有所降情有所殺是故去廟為祧去祧為壇去壇為墠去墠為鬼漸而之逺其祭益稀昔者魯立煬宫春秋非之【定公九年公羊傳曰非禮也宫廟即逺冇毁而無立】以為不當取已毁之廟既蔵之主而復築宫以祭今之所議與此正同又雖違禮立廟至于禘祫也合食則禘無其所廢祭則于義不通此五説者皆所不可故臣博采前聞求其折中以為殷祖王【商頌王桓撥注曰契也】周祖后稷太祖之上皆自為帝又其代數已逺不復祭之故太祖得正東向之位子孫従昭穆之列禮所稱者盖以紀一時之宜非傳于後代之法也傳曰子雖齊聖不先父食盖言子為父屈也景皇帝雖太祖也其於獻懿則子孫也當禘祫之時獻懿宜居東向之位景皇帝宜従昭穆之列祖以孫尊孫以祖屈求之神道豈逺人情又常祭甚衆合祭甚寡則是太祖所屈之祭至少所伸之祭至多比于伸孫之尊廢祖之祭不亦順乎【禮儀使顔真卿議曰太祖景皇帝以受命始封之君處百世不祧之廟至禘祫之時暫居昭穆之位屈巳伸孝實太祖明神烝烝之本意】事異殷周禮從而變非所失禮也臣伏以制禮作樂者天子之職也陛下以臣議有可采粗合天心斷而行之是則為禮如以為猶或可疑乞召臣對面陳得失庶冇發明謹議【後卒従尚書王紹等議正景皇帝東向之位附獻懿二主于興聖廟禘祫就本室饗之凡二十年而後决○米子曰韓公本意獻祖為始祖其主當居初室百世不遷懿祖之主則當遷于太廟之西夾室而太祖以下次列于諸室四時之享則唯懿祖不與而獻祖太祖以下各祭于其室室自為尊不相降厭所謂所伸之祭常多者也禘祫則唯獻祖居東向之位而懿祖太祖以下皆序昭穆南北相向于前所謂祖以孫尊孫以祖屈而所屈之祭常少者也韓公所議深得孝子慈孫不忘所自生之本意可為萬世通法不但可施于一時也】
  復讐狀【元和六年九月冨平縣人梁悦為父報讐殺人自投縣請罪勑復讐殺人固冇彞典以其申寃請罪視死如歸自詣公門發于天性志在殉節本無求生寜失不經特従減死宜决杖一百配流循州愈于是獻議云】
  右伏奉今月五日勑復讐據禮經則義不同天徴法令則殺人者死禮法二事皆王教之端有此異同必資論辨宜令都省集議聞奏者朝議郎行尚書職方員外郎上騎都尉韓愈議曰伏以子復父讐見於春秋【公羊傳定四年父不受誅子復譻可也】見於禮記【檀弓子夏問于孔子曰居父毋之讐如之何子曰寝苫枕干不仕弗與共天下也遇諸市朝不反兵而鬬】又見周官【周官調人凡殺人而義者今勿讐讐之則死】又見諸子史不可勝數未有非而罪之者也最宜詳於律而律無其條非闕文也盖以為不許復讐則傷孝子之心而乖先王之訓許復讐則人將倚法専殺無以禁止其端矣夫律雖本于聖人然執而行之者有司也經之所明者制有司者也丁寜其義於經而深没其文于律者其意將使吏一斷于法而經術之士得引經而議也周官曰凡殺人而義者令勿讐讎之則死義宜也明殺人而不得其宜者子得復讐也此百姓之相讐者也公羊傳曰父不受誅子復讐可也不受誅者罪不當誅也誅者上施于下之辭非百姓之相殺者也又周官曰凡報讐者書于士殺之無罪言將復讐必先言于官則無罪也今陛下垂意典章思立定制惜有司之守憐孝子之心示不自専訪議羣下臣愚以為復讐之名雖同而其事各異或百姓相讐如周官所稱可議于今者或為官所誅如公羊所稱不可行于今者又周官所稱將復讐先告于士則無罪者若孤稚羸弱抱㣲志而伺敵人之便恐不能自言于官未可以為斷於今也然則殺之與赦不可一例宜定其制曰凡有復父讐者事發具其事申尚書省尚書省集議奏聞酌其宜而處之則經律無失其指矣謹議【梁悦事舊唐書見于憲宗紀刑法志新唐書見于孝子張琇傳自太宗至是復讐者七人原者三不原者四悦其一也】
  論今年權停舉選狀【徳宗貞元十九年自正月至五月不雨七月以闗輔饑罷吏部選禮部貢舉愈時為四門博士抗疏論列】
  右臣伏見今月十日今年諸色選舉宜權停者道路相傳皆云以歳之旱陛下憐憫京師之人慮其乏食故權停舉選以絶其來者所以省費而足食也臣伏思之竊以為十口之家益之以一二人于食未有所費今京師之人不啻百萬都計舉者不過五七千人併其童僕畜馬不當京師百萬分之一以十口之家計之誠未為有所損益又今年雖旱去嵗大豐商賈之家必有儲蓄舉選者皆齎持資用以有易無未見其今若暫停舉選或恐所害實深一則逺近驚惶二則人士失業臣聞古之求雨之詞曰人失職歟然則人之失職足以致旱今緣旱而停選舉是使人失職而召災也臣又聞君者陽也臣者隂也獨陽為旱獨隂為水今者陛下聖眀在上雖堯舜無以加之而羣臣之賢不及于古又不能盡心于國與陛下同心助陛下為理有君無臣是以乆旱以臣之愚以為宜求純信之士骨鯁之臣憂國如家忘身奉上者超其爵位置在左右如殷髙宗之用傅説周文王之舉太公齊桓公之拔甯戚漢武帝之取公孫清閒之餘時賜召問必能輔宣王化銷殄旱災臣雖非朝官月受俸錢歳受祿粟茍有所知不敢不言謹詣光順門奉狀以聞伏聴聖㫖
  原道【真徳秀云程正公曰退之晚年為文所得處甚多學本是修徳有徳然後有言退之因學文日求其所未至遂冇所得如云軻死不得其傳似此言語非蹈襲前人非鑿空撰出必冇所見若無所得不知言所傳者何事又曰韓愈亦近世豪傑之士如原道中語言雖有病然自孟子以後能將許大見識尋求者才見此人又曰孟子而後却只有原道一篇大意儘近理又曰原道云孟子醇乎醇又曰茍楊擇不精語不詳若不是他見得豈千餘年後便能斷得如此分明也朱文公曰自古罕冇人説得端的惟退之原道庶㡬近之或問揚子韓子優劣曰各冇長處韓公見得大意已分明如原道不易得也揚子之學似本于老氏如清浄淵黙之語皆是韓公綱領正却無近老氏説話又曰原道中説得仁義道徳極好問定名虚位之説如何曰後人多譏議之某謂如此亦無害盖此仁也此義也便是定名此仁之道仁之徳義之道義之徳則道徳乃搃名乃虚位也且須知此語為老氏説老氏謂失道而後徳失徳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所以原道云吾之所謂道徳合仁與義言之也程朱二先生有取于原道者如此惟發端二語則程子嘗曰仁是性愛是情豈可専以愛為仁退之言博愛之謂仁非也仁者固博嗳然便以愛為仁則不可而朱子亦曰韓愈云云是指情為性又曰仁義皆當以體言若曰博愛曰行而宜之則皆用矣又曰以博愛為仁則未博爱之前將非仁乎問由是而之焉之謂道曰此是説行非是説道體問足乎己無待于外之謂徳曰此是説行道而有得于身者非是説自然得之于天者也學者即二先生之説而參玩之則此篇大指瞭然于冑中矣】
  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足乎已無待於外之謂徳仁與義為定名道與徳為虚位故道有君子小人而徳有凶有吉老子之小仁義非毁之也其見者小也【老子大道廢有仁義】坐井而觀天曰天小者非天小也彼以煦煦為仁孑孑為義其小之也則宜其所謂道道其所道非吾所謂道也其所謂徳徳其所徳非吾所謂徳也【老子道可道非常道又上徳不徳是以冇徳】凡吾所謂道徳云者合仁與義言之也天下之公言也老子之所謂道徳云者去仁與義言之也一人之私言也周道衰孔子没火于秦黄老于漢佛于晉魏梁隋之問其言道徳仁義者不入于楊則入于墨不入于老則入于佛入于彼必出於此入者主之出者奴之入者附之出者汙之【主異端者必以聖人為奴附異端者必以聖人為汙】噫後之人其欲聞仁義道徳之説孰從而聴之老者曰孔子吾師之弟子也佛者曰孔子吾師之弟子也為孔子者習聞其説樂其誕而自小也亦曰吾師亦嘗云爾不惟舉之于其口而又筆之于其書噫後之人雖欲聞仁義道徳之説其孰從而求之甚矣人之好怪也不求其端不訊其末惟怪之欲聞古之為民者四今之為民者六古之教者處其一今之教者處其三農之家一而食粟之家六工之家一而用器之家六賈之家一而資焉之家六奈之何民不窮且盗也古之時人之害多矣有聖人者立然後教之以相生養之道為之君為之師驅其蟲蛇鳥獸而處之中土寒然後為之衣饑然後為之食木處而顛土處而病也然後為之宫室為之工以贍其器用為之賈以通其有無為之醫藥以濟其夭死為之埋祭祀以長其恩愛為之禮以次其先後為之樂以宣其壹鬰為之政以率其怠勌為之刑以鋤其强梗相欺也為之符璽斗斛權衡以信之相奪也為之城郭甲兵以守之害至而為之備患生而為之防今其言曰聖人不死大盗不止剖斗折衡而民不爭嗚呼其亦不思而己矣如古之無聖人人之類滅乆矣何也無羽毛鱗甲以居寒熱也無爪牙以爭食也是故君者出令者也臣者行君之令而致之民者也民者出粟米麻絲作器皿通貨財以事其上者也君不出令則失其所以為君臣不行君之令而致之民則失其所以為臣民不出粟米麻絲作器皿通貨財以事其上則誅今其法曰必棄而君臣去而父子禁而相生養之道以求其所謂清浄寂滅者嗚呼其亦幸而出于三代之後不見黜于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也其亦不幸而不出于三代之前不見正于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也帝之與王其號名殊其所以為聖一也夏葛而冬裘渇飲而饑食其事殊其所以為智一也今其言曰曷不為太古之無事是亦責冬之裘者曰曷不為葛之之易也責饑之食者曰曷不為飲之之易也傳曰古之欲明明徳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然則古之所謂正心而誠意者將以有為也今也欲治其心而外天下國家滅其天常子焉而不父其父臣焉而不君其君民焉而不事其事孔子之作春秋也諸侯用夷禮則夷之夷而進于中國則中國之經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詩曰戎狄是膺荆舒是懲今也舉夷狄之法而加之先王之教之上㡬何其不胥而為夷也夫所謂先王之教者何也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足乎巳無待於外之謂徳其文詩書易春秋其法禮樂刑政其民士農工賈其位君臣父子師友賓主昆弟夫婦其服麻絲其居宫室其食粟米果蔬魚肉其為道易明而其為教易行也是故以之為已則順而祥以之為人則愛而公以之為心則和而平以之為天下國家無所處而不當是故生則得其情死則盡其常郊焉而天神假廟焉而人鬼饗曰斯道也何道也曰斯吾所謂道也非向所謂老與佛之道也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禹以是傳之湯湯以是傳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傳之孔子孔子傳之孟軻軻之死不得其傳焉荀與揚也擇焉而不精語焉而不詳由周公而上上而為君故其事行由周公而下下而為臣故其説長然則如之何而可也曰不塞不流不止不行人其人火其書廬其居明先王之道以道之鰥寡孤獨廢疾者有養也其亦庶乎其可也
  守戒【自安史亂後河南河北地裂為七八蔡地最近成徳淄青連結為援所謂通都大邑介于屈强之間而不知為之備者也篇終曰在得人及裴度平蔡而愈之言驗矣】
  詩曰大邦維翰【大雅板之篇】書曰以蕃王室【㣲子之命】諸侯之扵天子不惟守土地奉職貢而已固將有以翰蕃之也今人有宅於山者知猛獸之為害則必髙其柴楥【楥籬也○音絢】而外施窞穽以待之宅于都者知穿窬之為盗則必峻其墻垣而内固扃鐍以防之此野人鄙夫之所及非有過人之智而後能也今之通都大邑介于屈强之閒而不知為之備噫亦惑矣野人鄙夫能之而王公大人反不能焉豈材力為有不足歟盖以為不足為而有不為耳天下之禍莫大于不足為材力不足者次之不足為者敵至而不知材力不足者先事而思則其于禍也有間矣彼之屈强者帶甲荷戈不知其多少其緜地則千里而與我壤地相錯無有丘陵江河洞庭孟門之闗其閒又自知其不得與天下齒朝夕舉踵引頸冀天下之有事以乗吾之便此其暴於猛獸穿窬也甚矣嗚呼胡知而不為之備乎哉賁育之不戒童子之不抗【蒯通曰孟賁之狐疑不如童子之必至】魯鷄之不期蜀鷄之不支【爾雅鷄大者曰蜀魯鷄當作赴鷄小鷄也莊子越鷄不能伏鵠卵魯鷄固能之矣】今夫鹿之于豹非不巍然大矣然而卒為之禽者爪牙之材不同猛怯之資殊也曰然則如之何而備之曰在得人
  師説
  古之學者必有師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無惑惑而不従師其為惑也終不解矣生乎吾前其聞道也固先乎吾吾従而師之【閣本無此五字非是】生乎吾後其聞道也亦先乎吾吾從而師之吾師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後生扵吾乎是故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從師之所存也嗟乎師道之不傳也乆矣欲人之無惑也難矣古之聖人其出人也逺矣猶且從師而問焉今之衆人其下聖人也亦逺矣而恥學于師是故聖益聖愚益愚聖人之所以為聖愚人之所以為愚其皆出於此乎愛其子擇師而教之於其身也則恥師焉惑矣彼童子之師授之書而習其句讀者非吾所謂傳其道解其惑者也句讀之不知惑之不解或師焉或不焉小學而大遺吾未見其明也巫醫樂師百工之人不恥相師士大夫之族曰師曰弟子云者則羣聚而笑之問之則曰彼與彼年相若也道相似也位卑則足羞官盛則近䛕嗚呼師道之不復可知矣巫醫樂師百工之人君子鄙之今其智乃反不能及其可怪也歟聖人無常師孔子師郯子萇師襄老聃郯子之徒其賢不及孔子孔子三人行則必有我師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于弟子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専攻如是而已李氏子蟠年十七好古人六藝經傳皆通習之不拘扵時學于余余嘉其能行古道作師説以貽之
  張中丞傳後敘
  元和二年四月十三日夜愈與吳郡張籍閲家中舊書得李翰所為張巡傳翰以文章自名為此傳頗詳密然尚恨有闕者不為許逺立傳【逺鹽官人鹽宗召拜睢陽太守城陷與巡俱死】又不載雷萬春事首尾【萬春事巡為偏將令狐潮圍雍丘萬春面中六矢不動】逺雖材若不及巡者開門納巡位本在巡上授之柄而處其下無所疑忌竟與巡俱守死成功名城陷而虜與巡死先後異耳兩家子弟材智下不能通知二父志以為巡死而逺就虜疑畏死而辭服于賊【大厯中巡子去疾上書以逺使國威喪衂巡功業堕敗請追奪逺官爵詔下尚書省去疾與許峴對薄百官議二人忠烈不可妄輕重事乃寢】逺誠畏死何苦守尺寸之地食其所愛之肉以與賊抗而不降乎當其圍守時外無蚍蜉蟻子之援所欲忠者國與主耳而賊語以國亡主滅【宗幸蜀令狐潮以書招巡大將六人白巡主上存亡未可知不如降賤巡斬之】逺見救援不至而賊來益衆必以其言為信外無待而猶死守人相食且盡雖愚人亦能數日而知死處矣逺之不畏死亦明矣烏有城壊其徒俱死獨䝉愧恥求活雖至愚者不忍為鳴呼而謂逺之賢而為之耶説者又謂逺與巡分城而守城之陷自逺所分始以此詬逺此又與兒童之見無異人之將死其臓腑必有先受其病者引繩而絶之其絶必有處觀者見其然從而尤之其亦不達扵理矣小人之好議論不樂成人之美如是哉如巡逺之所成就如此卓卓猶不得免其他則又何説當二公之初守也寜能知人之卒不救棄城而逆遁茍此不能守雖避之他處何益及其無救而且窮也將其創殘餓羸之餘雖欲去必不逹二公之賢其講之精矣【當時有謂二公當去之大郡者愈特辨其不然】守一城捍天下以千百就盡之卒戰百萬日滋之師蔽遮江淮阻遏其勢天下之不亡其誰之功也【司馬光曰賊知巡善用兵不滅巡不敢越過其南睢陽今歸徳府治】當是時棄城而圖存者不可一二數擅强兵坐而觀者相環也不追議此而責二公以死守亦見其自比於逆亂設滛辭而助之攻也愈嘗従事於汴徐二府屢道于兩府間親祭於其所謂雙廟者【時詔贈巡揚州大都督逺荆州大都督立廟睢陽號雙廟】其人往往説巡逺時事云南霽雲之乞救扵賀蘭也【霽雲頓丘人時賀蘭進明以重兵守臨淮故巡遣霽雲乞援】賀蘭嫉巡逺之聲威功績出己上不肻出師救愛霽雲之勇且壯不聴其語强留之具食與樂延霽雲坐霽雲慷慨語曰雲來時睢陽之人不食月餘日矣雲雖欲獨食義不忍雖食且不下咽因拔所佩刀斷一指血淋漓以示賀蘭一座大驚皆感激為雲泣下雲知賀蘭終無為雲出師意即馳去將出城抽矢射佛寺浮圖矢著其上甎半箭曰吾歸破賊必滅賀蘭此矢所以志也愈貞元中過泗州船上人猶指以相語城陷賊以刃脅降巡巡不屈即牽去將斬之又降霽雲雲未應巡呼雲曰南八男兒死耳不可為不義屈雲笑曰欲將以有為也公有言雲敢不死即不屈張籍曰有于嵩者少依于巡及巡起事嵩常在圍中籍大厯中於和州烏江縣見嵩嵩時年六十餘矣以巡初常得臨渙縣尉好學無所不讀籍時尚小麤問巡逺事不能細也云巡長七尺餘鬚髯若神嘗見嵩讀漢書謂嵩曰何為乆讀此嵩曰未熟也巡曰吾於書讀不過三徧終身不忘也因誦嵩所讀書盡巻不錯一字嵩驚以為巡偶熟此巻因亂抽他帙以試無不盡然嵩又取架上諸書試以問巡巡應口誦無疑嵩從巡乆亦不見巡常讀書也為文章操紙筆立書未嘗起草初守睢陽時士卒僅萬人城中居人户亦且數萬巡因一見問姓名其後無不識者巡怒鬚髯輒張及城陷賊縛巡等數十人坐且將戮巡起旋其衆見巡起或起或泣巡曰汝勿怖死命也衆泣不能仰視巡就戮時顔色不亂揚揚如平常逺寛厚長者貌如其心與巡同年生月日後于巡呼巡為兄死時年四十九嵩貞元初死于亳宋間或傳嵩有田在亳宋間武人奪而有之嵩將詣州訟理為所殺嵩無子張籍云
  爭臣論【陽城字亢宗北平人好學貧不能得書乃求為集賢寫書吏竊讀官書六年成進士隠中條山逺近慕其徳行多従之學徙居陜州李泌為陜虢觀察使間城名泌入相薦為著作郎徳宗時拜諫議大夫】
  或問諫議大夫陽城于愈可以為有道之士乎哉學廣而聞多不求聞于人也行古人之道居于晉之鄙晉之鄙人薰其徳而善良者㡬千人大臣聞而薦之天子以為諫議大夫人皆以為華陽子不色喜居於位五年矣視其徳如在野彼豈以富貴移易其心哉【陽為諫官人仰望其風采曰必能以死奉職而城與二弟日夜痛飲人以虚名譏切之】愈應之曰是易所謂恒其徳貞而夫子凶者也惡得為有道之士乎哉【恒卦六五恒其徳貞婦人吉夫子凶】在易蠱之上九云不事王侯髙尚其事蹇之六二則曰王臣蹇蹇匪躬之故夫不以所居之時不一而所蹈之徳不同也若蠱之上九居無用之地而致匪躬之節以蹇之六二在王臣之位而髙不仕之心則冒進之患生曠官之刺興志不可則而尤不終無也【蠱上九象曰志可則也蹇六二象曰終无尢也】今陽子在位不為不乆矣聞天下之得失不為不熟矣天子待之不為不加矣而未嘗一言及于政視政之得失若越人視秦人之肥瘠忽焉不加喜戚於其心問其官則曰諫議也問其禄則曰下大夫之秩也問其政則曰吾不知也有道之士固如是乎哉且吾聞之有官守者不得其職則去有言責者不得其言則去今陽子以為得其言乎哉得其言而不言與不得其言而不去無一可者也陽子將為祿仕乎古之人有云仕不為貧而有時乎為貧謂祿仕者也宜乎辭尊而居卑辭富而居貧若抱闗擊柝者可也盖孔子嘗為委吏矣嘗為乗田矣亦不敢曠其職必曰㑹計當而已矣必曰牛羊遂而已矣若陽子之秩禄不為卑且貧章章明矣而如此其可乎哉或曰否非若此也夫陽子惡訕上者惡為人臣招其君之過而以為名者【招讀曰翹】故雖諫且議使人不得而知焉書曰爾有嘉謀嘉猷則入告爾后于内爾乃順之于外曰斯謀斯猷惟我后之徳【周官君陳篇】夫陽子之用心亦若此者愈應之曰若陽子之用心如此滋所謂惑者矣入則諫其君出不使人知者大臣宰相者之事非陽子之所宜行也夫陽子本以布衣隠于蓬蒿之下主上嘉其行誼擢在此位官以諫為名誠宜有以奉其職使四方後代知朝廷有直言骨鯁之臣天子有不僣賞從諫如流之美庶巖穴之士聞而慕之束帶結髪願進于闕下而伸其辭説致吾君于堯舜熙鴻號於無窮也若書所謂則大臣宰相之事非陽子之所宜行也且陽子之心將使君人者惡聞其過乎是啟之也或曰陽子之不求聞而人聞之不求用而君用之不得已而起守其道而不變何子過之深也愈曰自古聖人賢士皆非有求於聞用也閔其時之不平人之不乂得其道不敢獨善其身而必以兼濟天下也孜孜矻矻死而後已故禹過家門不入孔席不暇暖而墨突不得黔彼二聖一賢者豈不知自安佚之為樂哉誠畏天命而悲人窮也夫天授人以賢聖才能豈使自有餘而已誠欲以補其不足者也耳目之于身也耳司聞而目司見聴其是非視其險易然後身得安焉聖賢者時人之耳目也時人者聖賢之身也且陽子之不賢則將役于賢以奉其上矣若果賢則固畏天命而閔人窮也惡得以自暇逸乎哉或曰吾聞君子不欲加諸人而惡訐以為直者若吾子之論直則直矣無乃傷于徳而費于辭乎好盡言以招人過國武子之所以見殺于齊也【國語柯陵之㑹單襄公見國武子其言盡襄公曰立于淫亂之間而好盡言以招人過怨之本也魯成公十八年齊人殺武子招亦音翹】吾子其亦聞乎愈曰君子居其位則思死其官未得位則思修其辭以明其道我將以明道也非以為直而加人也且國武子不能得善人而好盡言於亂國是以見殺傳曰惟善人能受盡言謂其聞而能改之也子告我曰陽子可以為有道之士也今雖不能及已陽子將不得為善人乎哉【後裴延齡逐陸贄等城守延英閣上言帝欲相延齡城顯語人曰果爾吾當取白麻裂之哭於庭延齡卒不相城之力也盖冇感于此文】
  答李翊書【貞元十八年陸傪佐主司權徳與于禮部愈薦翊于傪翊用是其年登第】
  愈白李生足下生之書辭甚髙而其問何下而恭也能如是誰不欲告生以其道道徳之歸也有日矣况其外之文乎抑愈所謂望孔子之門墻而不入于其宫者焉足以知是且非耶雖然不可不為生言之生所謂立言者是也生所為者與所期者甚似而㡬矣抑不知生之志蘄勝于人而取于人耶將蘄至于古之立言者耶蘄勝于人而取于人則固勝于人而可取於人矣將蘄至於古之立言者則無望其速成無誘于勢利養其根而竢其實加其膏而希其光根之茂者其實遂膏之沃者其光曄仁義之人其言藹如也抑又有難者愈之所為不自知其至猶未也雖然學之二十餘年矣始者非三代兩漢之書不敢觀非聖人之志不敢存處若忘行若遺儼乎其若思茫乎其若迷當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惟陳言之務去戛戛乎其難哉其觀于人不知其非笑之為非笑也如是者亦有年猶不改然後識古書之正偽與雖正而不至焉者昭昭然白黒分矣而務去之乃徐有得也當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汩汨然來矣其觀于人也笑之則以為喜譽之則以為憂以其猶有人之説者存也如是者亦有年然後浩乎其沛然矣吾猶懼其雜也迎而距之平心而察之其皆醇也然後肆焉雖然不可以不養也行之乎仁義之途㳺之乎詩書之源無迷其途無絶其源終吾身而已矣氣水也言浮物也水大而物之浮者大小畢浮氣之與言猶是也氣盛則言之短長與聲之髙下者皆宜雖如是其敢自謂㡬於成乎雖㡬扵成其用扵人也奚取焉雖然待用扵人者其肖於器耶用與舍屬諸人君子則不然處心有道行已有方用則旋諸人舍則傳諸其徒垂諸文而為後世法如是者其亦足樂乎其無足樂也有志乎古者希矣志乎古必遺乎今吾誠樂而悲之亟稱其人所以勸之非敢褒其可褒而貶其可貶也問扵愈者多矣念生之言不志乎利聊相為言之愈白
  答劉正夫書【謂賢尊給事者劉伯芻也伯芻三子寛夫端夫巖夫無名正夫者蜀本作嵒夫今從舊】
  愈白進士劉君足下辱牋教以所不及既荷厚賜且愧其誠然幸甚幸甚凡舉進士者于先進之門何所不往先進之於後輩茍見其至寜可以不答其意邪來者則接之舉城士大夫莫不皆然而愈不幸獨有接後軰名名之所存謗之所歸也有來問者不敢不以誠答或問為文宜何師必謹對曰宜師古聖賢人曰古聖賢人所為書具存辭皆不同宜何師必謹對曰師其意不師其辭又問曰文宜易宜難必謹對曰無難易惟其是爾如是而已非固開其為此而禁其為彼也夫百物朝夕所見者人皆不注視也及覩其異者則共觀而言之夫文豈異于是乎漢朝人莫不能為文獨司馬相如太史公劉向揚雄為之最然則用功深者其收名也逺若皆與世沉浮不自樹立雖不為當時所怪亦必無後世之傳也足下家中百物皆賴而用也然其所珍愛者必非常物夫君子之於文豈異於是乎今後進之為文能深探而力取之以古聖賢人為法者雖未必皆是要若有司馬相如太史公劉向揚雄之徒出必自于此不自于尋常之徒也若聖人之道不用文則已用則必尚其能者能者非他能自樹立不因循者是也有文字來誰不為文然其存于今者必其能者也顧常以此為説耳愈于足下忝同道而先進者又常從逰於賢尊給事既辱厚賜又安得不進其所有以為答也足下以為何如愈白與孟尚書書【孟簡字㡬道由工部侍郎進户部出為山南東道節度使終太子賓客佞佛過甚為時所誚常與劉伯芻軰譯次梵言故為此書曉之】
  愈白行官自南迴過吉州得兄二十四日手書數畨忻悚兼至未審入秋來眠食何似伏惟萬福來示云有人傳愈近少信奉釋氏此傳之者妄也潮州時【元和十四年愈謫潮州】有一老僧號大顛頗聰明識道理逺地無可語者故自山召至州郭留十數日實能外形骸以理自勝不為事物侵亂與之語雖不盡解要自胷中無滯礙以為難得因與來往【他本刪胷中無滯礙五字朱子云此書稱許大顛之語多為後人妄意隠避刪節太過故多脱落失其正意如上兩條猶無大利害若此語中刪去五字則要自以為難得一句不復成文理矣盖韓公之學見于原道者雖有以識夫大用之流行而于本然之全體則疑其冇所未睹且于日用之間亦未見其冇以存養省察而體之于身也是以雖其所以自任者不為不重而其平生用力深處終不離乎文字言語之工至其好樂之私則又未能卓然冇以自抜于流俗所與逰者不過一時之文士其餘僧道則亦僅得暢觀靈恵之流耳是其身心内外所立所資不越乎此亦何所據以為息邪詎詖之本而充其所以自任之心乎是以一旦放逐憔悴亡聊之中方且鬰鬰不能自遣而卒然見夫癉海之濱異端之學乃有能以義理自勝不為事物侵亂之人與之語雖不盡解亦豈不足以蕩滌情累而暫空其滯礙之懐乎然則凡此稱譽之言自不必諱而於公所謂不求其福不畏其禍不學其道者初亦不相妨也雖然使公於此能因彼秭稗之有秋而悟我黍稷之未熟一旦翻然反求諸身以盡聖賢之藴則所謂以理自勝不為外物侵乳者將無復羡于彼而吾之所以自任者益恢乎其有餘地矣豈不偉哉】及祭神至海上遂造其廬及來袁州留衣服為别乃人之情非崇信其法求福田利益也孔子云丘之禱乆矣凡君子行已立身自有法度聖賢事業具在方册可效可師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内不愧心積善積惡殃慶自各以其類至何有去聖人之道捨先王之法而從西域之教以求福利也詩不云乎愷悌君子求福不囘【大雅旱麓篇】傳又曰不為威惕不為利疚【左傳昭公二十年】假如釋氏能與人為禍祟【祟或作福】非守道君子之所懼也况萬萬無此理且彼佛者果何人哉其行事類君子邪小人邪君子也必不妄加禍於守道之人如小人也其身已死其鬼不靈天地神祇昭布森列非可誣也又肻令其鬼行胸臆作威福于其間哉進退無所據而信奉之亦且惑矣且愈不助釋氏而排之者其亦有説孟子云今天下不之楊則之墨楊墨交亂而聖賢之道不明則三綱淪而九法斁禮樂崩而邪説横㡬何其不為禽獸也故曰能言距楊墨者皆聖人之徒也揚子雲云古者楊墨塞路孟子辭而闢之廓如也夫楊墨行正道廢且將數百年以至於秦卒滅先王之法燒除其經坑殺學士天下遂大亂及秦滅漢興且百年尚未知修明先王之道其後始除挾書之律稍求亡書招學士經雖少得尚皆殘缺十亡二三故學士多老死新者不見全經不能盡知先王之事各以所見為守分離乖隔不合不公二帝三王羣聖人之道扵是大壊後之學者無所尋逐以至于今泯泯也其禍出于楊墨肆行而莫之禁故也孟子雖賢聖不得位空言無施雖切何補然賴其言而今學者尚知宗孔氏崇仁義貴王賤霸而已其大經大法皆亡滅而不救壊爛而不收所謂存十一於千百安在其能廓如也然向無孟氏則皆服左袵而言侏矣故愈嘗推尊孟氏以為功不在禹下者為此也漢氏以來羣儒區區修補百孔千瘡隨亂隨失其危如一髪引千鈞緜緜延延寖以微滅於是時也而唱釋老於其間鼓天下之衆而従之鳴呼其亦不仁甚矣釋老之害過于楊墨韓愈之賢不及孟子孟子不能救之于未亡之前而韓愈乃欲全之于巳壊之後嗚呼其亦不量其力且見其身之危莫之救以死也雖然使其道由愈而粗傳雖滅死萬萬無恨天地鬼神臨之在上質之在傍又安得因一摧折自毁其道以役于邪也籍湜軰雖屢指教不知果能不叛去否辱吾兄眷厚而不獲承命惟増慙懼死罪死罪愈再拜
  再與鄂州栁中丞書【栁公綽自御史中丞出為鄂州觀察使時方計吴元濟詔發鄂岳兵安州刺史李聴公綽曰朝廷謂吾儒生不知兵耶請自行許之引兵渡江毎戰輒勝】
  愈愚不能量事勢可否比常念淮右以靡困頓三州之地【彰義節度管申光蔡三州】蚊蚋蟻蟲之聚感兇豎喣濡飲食之恵提童子之手坐之堂上奉以為帥出死力以抗逆明詔戰天下之兵乗機逐利四出侵暴屠燒縣邑賊殺不辜環其地數千里莫不被其毒洛汝襄荆許潁淮江為之騷然丞相公卿士大夫勞于圖議握兵之將熊羆貙虎之士畏懦䠞蹜莫肻仗戈為士卒前行者獨閣下奮然率先揚兵界上將二州之守親出入行間與士卒均辛苦生其氣勢見將軍之鋒頴凛然冇向敵之意用儒雅文字章句之業取先天下武夫闗其口而奪之氣愚初聞時方食不覺棄匕箸起立豈以為閣下真能引孤軍單進與死宼角逐爭一旦僥倖之利哉就令如是亦不足貴其所以服人心在行事適機宜而風采可畏愛故也是以前狀輒述鄙誠眷恵手翰還答益増欣悚夫一衆人心力耳目使所至如時兩三代用師不出是道閣下果能其言繼之以無倦得形便之地甲兵足用雖國家故所失地旬歳可坐而得况此小宼安足置齒牙間勉而卒之以俟其至幸甚夫逺徴軍士行者有羇旅别之思居者有怨曠騷動之憂本軍有饋餉煩費之難地主多姑息形迹之患急之則怨緩之則不用命浮寄孤懸形勢銷弱又與賊不相諳委臨敵恐駭難以有功若召募土人必得豪勇與賊相熟知其氣力所極無望風之驚愛䕶鄉里勇于自戰徴兵滿萬不如召募數千閣下以為何如儻可上聞行之否計已與裴中丞相見【裴中丞即度也時憲宗遣度視淮西諸軍還奏多合旨】行營事宜不惜時賜示及幸甚不宣愈再拜
  與祠部陸員外書【貞元十八年中書舍人權徳輿典貢舉陸傪佐之愈時為四門博士薦侯喜等十人于傪唐制主司取士于試文外又擇行誼采間望故其為書如此也】
  執事好賢樂善孜孜以薦進良士明白是非為巳任方今天下一人而已愈之獲幸于左右其足跡接於門墻之間陞乎堂而望乎室者亦將一年于今矣念慮所及輒欲不自疑外竭其愚而道其志况在執事之所孜孜為已任者得不少助而張之乎誠不自識其言之可采與否其事則小人之事君子盡心之道也天下之事不可遽數又執事之志或有待而為未敢一二言也今但言其最近而切者爾執事之與司貢士者相知誠深矣彼之所望于執事執事之所以待乎彼者可謂至而無間疑矣彼之職在乎得人執事之志在乎進賢如得其人而授之所謂兩得其求順乎其必從也執事之知人其亦博矣夫子之言曰舉爾所知然則愈之知者亦可言巳文章之尤者有侯喜者侯雲長者【喜雲長皆以貞元十九年中進士第喜終國子主簿】喜之家在開元中衣冠而朝者兄弟五六人及喜之父仕不達棄官而歸喜率兄弟操耒耜而耕于野地薄而賦多不足以養其親則以其耕之暇讀書而為文以干扵有位者而取足焉喜之文章學西京而為也舉進士十五六年矣雲長之文執事所自知其為人淳重方實可任以事其文與喜相上下有劉述古者【述古貞元二十一年中進士第】其文長于為詩文麗而思深當今舉于禮部者其詩無與為比而又工扵應主司之試其為人温良誠信無邪佞詐妄之心彊志而婉容和平而有立其趣事静以敏著美名而負屈稱者其日已乆矣有韋羣玉者京兆之從子【京兆者韋夏卿也貞元十七年夏卿以吏部侍郎為京兆尹羣玉不見于登科記或云韋紓即羣玉】其文有可取者其進而未止者也其為人賢而有材志剛而氣和樂于薦賢為善其在家無子弟之過居京兆之側遇事輒争不從其令而從其義求子弟之賢而能業其家者羣玉是也凡此四子皆可以當執事首薦而極論者主司疑焉則以辨之問焉則以告之未知焉則殷勤而語之期乎有成而後止可也有沈杞者張苰者尉遲汾者李紳者張後餘者李翊者【杞汾翊皆貞元十八年進士苰元和二年進士紳元和元年進士後餘元和二年進士】或文或行皆出羣之才也凡此數子與之足以收人望得才實主司疑焉則與觧之問焉則以對之廣求焉則以告之可也往者陸相公司貢士考文章甚詳愈時亦幸在得中而未知陸之得人也【貞元八年陸贄知貢舉賈稜等二十二人登第愈與焉】其後一二年所與及第者皆赫然有聲原其所以亦由梁補闕肅王郎中礎佐之梁舉八人無有失者【歐陽詹傳詹與韓愈李觀李絳崔羣王涯馮宿庾承宣聫第皆天下選時稱龍虎榜梁舉八人疑此是也】其餘則王皆與謀焉陸相之考文章甚詳也待梁與王如此不疑也梁與王舉人如此之當也至今以為美譚自後主司不能信人人亦無足信者故蔑蔑無間今執事之與司貢士者有相信之資謀行之道惜乎其不可失也方今在朝廷者多以逰讌娱樂為事獨執事眇然髙舉有深思長慮為國家樹根本之道宜乎小子之以此言聞於左右也愈恐懼再拜
  送水陸運使韓侍御歸所治序【憲宗用李絳議以韓重華為振武京西營田和糴水陸運使振武故單于大都䕶府地重華後改名約預甘露之禍】
  六年冬振武軍吏走驛馬詣闕告饑公卿廷議以轉運使不得其人宜選才幹之士往換之吾族子重華適當其任【時薛謇為代北水陸運使振武告饑户部侍即盧坦請以重華代謇】至則出贓罪吏九百餘人脱其桎梏給耒耜與牛使耕其傍便近地以償所負釋其粟之在吏者四十萬斛不徴吏得去罪死假種糧齒平人有以自效莫不涕泣感奮相率盡力以奉其令而又為之奔走經營相原隰之冝指授方法故連二嵗大熟吏得盡償其所亡失四十萬斛者而私其贏餘得以蘇息軍不復饑君曰此未足為天子言請益募人為十五屯屯置百三十人而種百頃令各就髙為堡東起振武轉而西過雲州界極扵中受降城【雲州今大同府中受降城奏漢九原地又有東受降城漢雲中地西受降城古豐州地三城皆張仁愿所築】出入河山之際六百餘里屯堡相望宼來不能為暴人得肆耕其中少可以罷漕輓之費朝廷從其議秋果倍收嵗省度支錢干三百萬八年詔拜殿中侍御史錫服朱金銀緋其冬來朝奏曰得益開田四千頃則盡可以給塞下五城矣【五城謂三受降城及朔方振武也】田五千頃法當用人七干臣令吏于無事時督習弓矢為戰守備因可以制虜庶㡬所謂兵農兼事務一而兩得者也大臣方持其議【八年冬重華入朝時李絳已罷後宰相持重華議不行見食貨志】吾以為邉軍皆不知耕作開口望哺有司常僦人以車船自他郡往輸乗沙逆河逺者數千里人畜死蹄踵交道費不可勝計中國坐耗而邉吏恒苦食不繼今君所請田皆故秦漢時郡縣地其課績又已驗白若従其言其利未可遽以一二數也今天子方舉羣䇿以收太平之功寜使士有不盡用之嘆懐竒見而不得旋設也君又何憂而中臺士大夫亦同言侍御韓君前領三縣紀綱二州奏課常為天下第一行其計于邉其功烈又赫赫如此使盡用其策西北邊故所沒地可指期而有也聞其歸皆相勉為詩以推大之而屬予為序
  送浮屠文暢師序
  人固有儒名而墨行者問其名則是校其行則非可以與之㳺乎如有墨名而儒行者問之名則非校其行而是可以與之㳺乎揚子雲稱在門墻則揮之在夷狄則進之吾取以為法焉浮屠師文暢喜文章其周逰天下凡有行必請于縉紳先生以求咏歌其所志貞元十九年春將行東南栁君宗元為之請解其裝得所得敘詩累百餘篇非至篤好其何能致多如是邪惜其無以聖人之道告之者而徒舉浮屠之説贈焉夫文暢浮屠也如欲聞浮屠之説當自就其師而問之何故謁吾徒而來請也彼見吾君臣父子之懿文物事為之盛其心有慕焉拘其法而未能人故樂聞其説而請之如吾徒者宜當告之以二帝三王之道日月星辰之行天地之所以著鬼神之所以幽人物之所以蕃江河之所以流而語之不當又為浮屠之説而瀆告之也民之初生固若禽獸蠢蠢然聖人者立然後知宫居而粒食親親而尊尊生者養而死者蔵【粒或作榖】是故道莫大乎仁義教莫正乎禮樂刑政施之于天下萬物得其宜措之于其躬體安而氣平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禹以是傳之湯湯以是傳之文武文武以是傳之周公孔子書之于冊中國之人世守之今浮屠者孰為而孰傳之邪夫鳥俛而啄仰而四顧夫獸深居而簡出懼物之為已害也猶且不脱焉弱之肉彊之食今吾與文暢安居而暇食優㳺以生死與禽獸異者寜可不知其所自邪夫不知者非其人之罪也知而不為者惑也悦乎故不能即乎新者弱也知而不以告人者不仁也告而不以實者不信也余既重栁請又嘉浮屠能喜文辭於是乎言
  送鄭尚書序【鄭權字復常開封人貞元六年舉進士弟】
  嶺之南其州七十其二十二嶺南節度府其四十餘分四府府各置帥然獨嶺南節度為大府【通典嶺南五府經畧使治廣州邕管經畧使治邕州容管經畧使冶容州桂管經畧使治桂州鎮南經畧使治交州】大府始至四府必使其佐啟問起居謝守地不得即賀以為禮嵗時必遣賀問致水土物大府帥或道過其府府帥必戎服左握刀右屬弓矢帕首袴鞾迎郊及既至大府帥先入據館帥守屏若將趨入拜庭之為者大府與之為讓至一再乃敢改服以賓主見適位執爵皆興拜不許乃止䖍若小侯之事大國有大事諮而後行府之州府逺者至三千里懸隔山海使必數月而後能至蠻夷悍輕易怨以變其南州皆岸大海多洲島颿風一日踔數千里漫瀾不見蹤跡控御失所依險阻結黨仇機毒矢以待將吏撞搪【上徒工切下音唐】呼號以相和應蜂屯蟻雜不可爬梳好則人怒則獸故常薄其征入簡節而疎目時有所遺漏不究切之長養以兒子至紛不可治乃草薙而禽獮之【芟草曰薙秋田曰獮○薙音雉獮息淺切】盡根株痛斷乃止其海外雜國若耽浮羅流求毛人夷亶之州林邑扶南真臘于陀利之屬【山海經海外冇毛民之國郭璞云吴孫權黄龍二年使人浮海求夷州亶州在海中所在絶逺卒不可至但得夷州數千人還林邑一曰環玉在交州南海行三千里真臘一曰吉蔑在林邑西北去京師二萬七百里】東南際天地以萬數或時風潮朝貢蠻夷賈人舶交海中若嶺南帥得其人則一邉盡治不相宼盗賊殺無風魚之災水旱癘毒之患外國之貨日至珠香象犀玳瑁竒物溢於中國不可勝用故選帥常重扵他鎮非有文武威風知大體可畏信者則不幸往往有事長慶三年四月以工部尚書鄭公為刑部尚書兼御史大夫往踐其任鄭公嘗以節鎮襄陽又帥滄景徳棣厯河南尹華州刺史皆有功徳可稱道入朝為金吾將軍散騎常侍工部侍郎尚書家屬百人無數畆之宅僦屋以居可謂貴而能貧為仁者不富之效也【按通鑑權家多姬妾干王守澄求節鎮得廣州此語盖譏之也】及是命朝廷莫不悦將行公卿大夫士茍能詩者咸相率為詩以美朝政以慰公南行之思韻必以來字者所以祝公成政而來歸疾也
  送齊皥下第序
  古之所謂公無私者其取捨進退無擇扵親疎逺邇惟其宜可焉其下之視上也亦惟視其舉黜之當否不以親疎逺邇疑乎其上之人故上之人行志擇誼坦乎其無憂于下也下之人克已慎行確乎其無惑于上也是故為君不勞而為臣甚易見一善焉可得詳而舉也見一不善焉可得明而去也及道之衰上下交疑于是乎舉讐舉子之事載之傳中而稱美之而謂之忠【左傳祁奚薦解狐其讐也又舉祁午其子也】見一善焉若親與邇不敢舉也見一不善焉若疏與逺不敢去也衆之所同好焉矯而黜之乃公也衆之所同惡焉激而舉之乃忠也于是有違心之行有怫志之言有内媿之名若是者俗所謂良有司也膚受之訴不行于君巧言之誣不起扵人矣嗚呼今之君天下者不亦勞乎為有司者不亦難乎為人嚮道不亦勤乎是故端居而念焉非君人者之過也則曰有司焉則非有司之過也則曰今舉天下人焉則非今舉天下人之過也盖其漸有因其本有根生於私其親成於私其身以已之不直而謂人皆然其植之也固乆其除之也實難非百年畢世不可得而化也非知命不惑不可得而改也已矣乎其終能復古乎若髙陽齊生者其起予者乎齊生之兄為時名相出藩於南【時皥兄映為江西觀察使】朝之碩臣皆其舊交齊生舉進士有司用是連枉齊生齊生不以云乃曰我之未至也有司其枉我哉我將利吾器而俟其時耳抱負其業東歸于家吾觀于人有不得志則非其止者衆矣亦莫計其身之短長也若齊生者既至矣而曰我未也不以閔于有司其不亦鮮乎哉吾用自知齊生後日誠良有司也能復古者也公無私者也知命不惑者也
  送許郢州序【許志雍安陸人貞元九年進士時于頔節制山南東道斂民方急愈因志雍為郢州刺史將行序以規之】
  愈常以書自通于于公【即頔也】累數百言其大要言先逹之士得人而託之則道徳彰而名問流後進之士得人而託之則事業顯而爵位通下有矜乎能上有矜乎位雖恒相求而苦不相遇于公不以其言為不可復書曰足下之言是也于公身居方伯之尊蓄不世之材而能與卑鄙庸陋相應答如影響是非忠乎君而樂乎善以國家之務為已任者乎愈雖不敢私其大㤙抑不可不謂之知已恒矜而誦之情已至而事不従小人之所不為也故扵使君之行道刺史之事以為于公贈凡天下之事成于自同而敗于自異為刺史者恒私于其民不以實應乎府為觀察使者恒急於其賦不以情信乎州繇是刺史不安其官觀察使不得其政財己竭而斂不休人已窮而賦愈急其不去為盗也亦幸矣誠使刺史不私于其民觀察使不急扵其賦刺史曰吾州之民天下之民也恵不可以獨厚觀察使亦曰某州之民天下之民也歛不可以獨如是而政不均令不行者未之有也其前之言者于公既已信而行之矣今之言者其有不信乎縣之于州猶州之於府也有以事乎上有以
  臨乎下同則成異則敗者皆然也非使君之賢其誰能信之愈於使君非燕逰一朝之好也故其贈行不以頌而以規









  御選古文淵鑒巻三十五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三十六目録
  唐
  韓愈
  平淮西碑
  曹成王碑
  處州孔子廟碑
  魏博節度觀察使沂國公先廟碑銘
  袁氏先廟碑
  司勲員外孔君墓志銘
  烏氏廟碑銘
  南海神廟碑
  司徒兼侍中中書令贈太尉許國公神道碑銘鱷魚文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三十六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唐
  韓愈
  平淮西碑【元和十二年裴度以宰相出為淮西宣慰處置使兼彰義軍節度使愈為行軍司馬准蔡平以功授刑部侍郎奉詔撰平淮西碑】
  天以唐克肖其徳聖子神孫繼繼承承於千萬年敬戒不怠全付所覆四海九州罔有内外悉主悉臣髙祖太宗既除既治髙宗中睿休養生息至于宗受報收功極熾而豐物衆地大孽牙其間肅宗代宗徳祖順考以勤以容大慝適去稂莠不薅相臣將臣文恬武嬉習熟見聞以為當然睿聖文武皇帝既受羣臣朝乃考圖數貢曰鳴呼天既全付予有家今傳次在予予不能事事其何以見於郊廟羣臣震懾奔走率職明年平夏【楊恵琳反】
  【兵馬使張承金討斬之】又明年平蜀【東川節度使髙崇文擒劉闢以獻】又明年平江東【大將張子良執李錡以獻】又明年平澤潞【鎮州招討使吐突承璀執盧從史歸京師】遂定易定【義成節度使張茂昭以易定二州歸于有司】致魏博貝衛澶相【魏博節度使田正以六州歸朝廷】無不從志皇帝曰不可究武予其少息九年蔡將死蔡人立其子元濟以請不許【彰義節度使吴少陽卒其子元濟攝蔡州刺史匿䘮以病聞白領軍務表請主兵上不許】遂燒舞陽犯葉襄城以動東都放兵四刼皇帝厯問于朝一二臣外皆曰蔡帥之不廷授於今五十年傳三姓四將【李忠臣陳仙竒吴少誠相繼為准西節度使是為三姓李忠臣吴少誠及李希烈吴少陽是為四將】其樹本堅兵利卒頑不與他等因撫而有順且無事大官臆决唱聲萬口和附并為一談牢不可破皇帝曰惟天惟祖宗所以付任予者庶其在此予何敢不力况一二臣同不為無助曰光顔汝為陳許帥【李光顔為忠武節度使】維是河東魏博郃陽三軍之在行者汝皆將之曰重汝故有河陽懐今益以汝【烏重為河陽節度使】維是朔方義成陜益鳯翔延慶七軍之在行者汝皆將之曰汝以卒萬二千屬而子公武往討之【以韓為准西諸軍都統請使子公武以兵㑹蔡下歸財與糧以濟諸軍】曰文通汝守夀【李文通為夀州團練使】維是宣武淮南宣歙浙西四軍之行於夀者汝皆將之曰道古汝其觀察鄂岳【李道古為鄂岳觀察使】曰愬汝帥唐鄧隨各以其兵進戰【李愬為唐鄧随節度使】曰度汝長御史其往視師【裴度為御史中丞】曰度惟汝予同汝遂相予以賞罰用命不用命曰汝其以節都統諸軍曰守謙汝出入左右汝惟近臣其往撫師【命知樞密梁守謙監軍】曰度汝其往衣服飲食予士無寒無饑以既厥事遂生蔡人賜汝節斧通天御帶衛卒三百凡兹廷臣汝擇自從惟其賢能無憚大吏庚申予其臨門送汝曰御史予閔士大夫戰甚苦自今以往非郊廟祠祀其無用樂顔武合攻其北大戰十六得柵城縣二十三降人卒四萬道古攻其東南八戰降萬三千再入申破其外城文通戰其東十餘遇降萬二千愬入其西得賊將輒釋不殺用其䇿戰比有功【愬獲騎將李祐以歸待以客禮】十二年八月丞相度至師都統責戰益急顔武合戰益用命元濟盡并其衆洄曲以備【蔡人董昌齡以郾城降李光顔引兵入據之元濟懼時董仲瓆守洄曲元濟悉發親近詣之】十月壬申愬用所得賊將自文城因天大雪疾馳百二十里用夜半到蔡破其門取元濟以獻盡得其屬人卒辛已丞相度入蔡以皇帝命赦其人淮西平大饗賚功師還之日因以其食賜蔡人凡蔡卒三萬五千其不樂為兵願歸為農者十九悉縦之斬元濟京師冊功加侍中愬為左僕射帥山南東道顔皆加司空公武以散騎常侍帥鄜坊丹延道古進大夫文通加散騎常侍丞相度朝京師道封晉國公進階金紫光祿大夫以舊官相而以其副總為工部尚書領蔡任【以蔡州留後宣慰副使馬總為彰義節度使】既還奏羣臣請紀聖功被之金石皇帝以命臣愈臣愈再拜稽首而獻文曰
  唐承天命遂臣萬邦孰居近土襲盗以狂往在宗崇極而圯河北悍驕河南附起四聖不宥屢興師征有不能克益戍以兵夫耕不食婦織不裳輸之以車為卒賜糧外多失朝曠不嶽狩百怠官事亡其舊帝時繼位顧瞻咨嗟惟汝文武孰恤予家既斬吴蜀旋取山東魏將首義六州降従淮蔡不順自以為强提兵叫讙欲事故常始命討之遂連姦鄰隂遣刺客來賊相臣【元和十年宰相武元衡入朝東平李師道遣刺客暗中射之】方戰未利内驚京師羣公上言莫若恵來帝為不聞與神為謀乃相同徳以訖天誅乃敕顔愬武古通咸統于各奏汝功三方分攻五萬其師大軍北乗厥數倍之常兵時曲軍士蠢蠢既剪陵雲【元和十年五月光顔大破賊黨于時曲抜陵雲柵】蔡卒大窘勝之邵陵郾城來降自夏入秋復屯相望兵頓不厲告功不時帝哀征夫命相往釐士飽而歌馬騰於槽試之新城賊遇敗逃盡抽其有聚以防我西師躍入道無留者頟頟【與額同】蔡城其壃千里既入而有莫不順俟帝有恩言相度來宣誅止其魁釋其下人蔡之卒夫投甲呼舞蔡之婦女迎門笑語蔡人告饑船粟往哺蔡人告寒賜以繒布始時蔡人禁不往來今相從戲里門夜開始時蔡人進戰退戮今旰而起左餐右粥為之擇人以收餘憊選吏賜牛教而不税蔡人有言始迷不知今乃大覺羞前之為蔡人有言天子明聖不順族誅順保性命汝不吾信視此蔡方孰為不順往斧其吭凡叛有數聲勢相倚吾强不支汝弱奚恃其告而長而父而兄奔走偕來同我太平淮蔡為亂天子伐之既伐而饑天子活之始議伐蔡卿士莫隨既伐四年小大並疑不赦不疑由天子明凡此蔡功惟斷乃成既定淮蔡四夷畢來遂開明堂坐以治之【李愬以先入蔡州擒元濟功第一意頗不平愬妻唐安公主也因訴碑辭不實詔令斵其文更令翰林學士叚文昌撰】
  曹成王碑
  王姓李氏諱臯字子蘭諡曰成其先王明以太宗子國曹絶復封傳五王至成王成王嗣封在宗世【明坐與太子賢通謀降封零陵王徙黔州子俊嗣垂拱間遇害神龍初復以俊弟傑之子嗣王明子備自南還詔停封而授備備卒復封卒子戢嗣戢卒子臯嗣】盖扵時年十七八紹爵三年而河南北兵作天下震擾王奉母太妃逃禍民伍得間走蜀從天子天子念之自都水使者拜左領軍衛將軍轉貳國子秘書王生十年而失先王哭泣哀悲弔客不忍聞䘮除痛刮磨豪習委已扵學稍長重知人情急世之要恥一不通侍太妃従天子於蜀既孝既忠持官持身内外斬斬由是朝廷滋欲試之於民上元元年除温州長史行刺史事江東新刳于兵郡旱饑民交走死無弔王及州不解衣下令掊鎖擴門悉棄倉實與民活數十萬人奏報升秩少府與平袁賊【寶應元年台州賊袁晁反河南道副元帥李光弼討平之】仍徙秘書兼州别駕部告無事遷真于衡法成令修治出張施聲生勢長觀察使噎媢不能出氣【時辛京杲為湖南觀察使】誣以過犯御史治之貶潮州刺史楊炎起道州相徳宗還王扵衡以直前謾王之遭誣在理念太妃老將驚而戚出則囚服就辯入則擁笏垂魚坦坦施施即貶於潮以遷入賀及是然後跪謝告實初觀察使虐使將國良往戍界【國良王國良也】良以武岡叛戍衆萬人斂兵荆黔洪桂伐之二年尤張于是以王帥湖南將五萬士以討良為事王至則屏兵投良以書中其忌諱良羞畏乞降狐䑕進退王即假為使者從一騎踔五百里抵良壁鞭其門大呼我曹王來受良降良今安在良不得已錯愕迎拜盡降其軍太妃薨王棄部随䘮之河南及荆被詔責還㑹梁崇義反王遂不敢辭以還升秩散騎常侍明年李希烈反遷御史大夫授節帥江西以討希烈命至王出止外舍禁無以家事闗我裒兵大選江州羣能著職王親教之摶【音團】力勾卒嬴越之法【嬴秦也謂奏越之兵法左傳越子伐吴為左右勾卒】曹誅五畀【謂敗則誅及其曹有獲則分畀其伍也】艦步二萬人以與賊遌【遌遇也○五故切】嘬鋒蔡山踣之【嘬謂一舉盡臠也踣僵也李希烈柵廣濟之蔡山臯聲言取蘄遣舟師潛襲蔡山拔之○嘬楚快切踣蒲墨切】剜蘄之黄梅【臯取蘄州降李良又攻黄梅殺賊將韓霜】大鞣長平【鞣音柔】鏺廣濟【鏺兩刃木柄可以去草○普活切】掀蘄春【掀舉出也】撇蘄水【撇擊也】掇黄岡筴漢陽【筴箸也鍼箭具○音夾】行跐汊川【跐蹋也○音紫】還大膊蘄州界中【膊磔也】披安三縣【安州三縣也】拔其州斬偽刺史【興元元年臯遣伊慎王鍔圍安州拔之斬偽刺史王嘉祥】標光之北山随光化【大食也○他合切】捁其州【捁古酷切】十抽一推【唐令民二十成丁以下為推十推而取其一以為兵也】救兵州東北屬鄉還開軍受降大小之戰三十有二取五州十九縣【五州蘄黄安沔随也十九縣安六黄三蘄随各四又漢陽汊州屬沔州】民老㓜婦女不驚市賈不變田之果榖下無一跡加銀青光祿大夫工部尚書改户部再換節臨荆及襄真食三百王之在兵天子西巡於梁希烈北取汴鄭東畧宋圍陳西取汝薄東都王坐南方北向落其角距賊死咋不能入寸尺亡將卒十萬盡輸其南州王始政於温終政於襄恒平物估賤斂貴出民用有經一吏軌民使令家聴户視姦宄無所宿府中不聞急步疾呼治民用兵各有條次世傳為法任馬彛將慎將鍔將潛【時馬彞掌幕府潛李伯潜也】偕盡其力能薨贈右僕射元和初以子道古在朝更贈太子太師道古進士司門郎刺利隨唐睦徴為少宗正兼御史中丞以節督黔中朝京師改命觀察鄂岳蘄沔安黄提其師以伐蔡且行泣曰先王討蔡實取沔蘄安黄其恵未忘今余亦受命有事于蔡而四州適在吾封庶其有集先王薨于今二十五年吾昆弟在而墓碑不刻無文其實有待子無用辭乃序而詩之辭曰
  太支十三【太宗十三子】曹於弟季或亡或㣲曹始就事曹之祖王畏塞絶遷零王黎公【傑嘗為黎國公】不聞僅存子父易封三王守名延延百載以有成王成王之作一自其躬文被明章武薦畯功蘇枯弱彊齦其姦猖以報於宗以昭於王王亦有子處王之所唯舊之視蹶蹶陛陛實取實似刻詩其碑為示無止
  處州孔子廟碑
  自天子至郡邑守長通得祀而遍天下者惟社稷與孔子為然而社祭土稷祭榖句龍與弃乃其佐享非其専主又其位所不屋而壇豈如孔子用王者事巍然當座以門人為配【開元二十七年追謚孔子為文宣王南面而坐以顔子配享】自天子而下北面跪祭進退誠敬禮如親弟子者句龍弃以功孔子以徳固自有次第哉自古多有以功徳得其位者不得常祀句龍弃孔子皆不得位而得常祀然其祀事皆不如孔子之盛所謂生人以來未有如孔子者其賢過於堯舜逺矣此其效歟郡邑皆有孔子廟或不能修事雖設博士弟子或役於有司名存實亡失其所業獨處州刺史鄴侯李繁【繁鄴侯泌之子】至官能以為先既新作孔子廟又令工改為顔子至子夏十人像其餘六十子及後大儒公羊髙左丘明孟軻荀况伏生毛公韓生董生髙堂生揚雄鄭等數人皆圖之璧【貞觀二十一年詔左丘明公羊髙毛萇鄭伏勝髙堂生等二十二人春秋行釋奠之禮而無孟茍韓董楊五人韓名嬰作詩傳】選博士弟子必皆其人又為置講堂教之行禮肄習其中置本錢廩米令可繼處以守廟成躬率吏及博士弟子入學行釋菜禮【歐陽氏曰釋奠釋菜祭之畧者也古者士之見師以菜為贄始入學者必釋菜以禮其先師其學官四時之祭乃皆釋菜釋奠有樂無尸而釋菜無樂則又其畧也故其禮亡焉而今釋奠幸存然亦無樂又不徧舉于四時獨春秋行事而巳】耆老嘆嗟其子弟皆興於學鄴侯尚文其于古記無不貫逹故其為政知所先後可歌也巳乃作詩曰
  惟此廟學鄴侯所作厥初庳下神不以宇生師所處亦窘寒暑乃新斯宫神降其獻講讀有常不誡用勸掲掲元哲有師之尊羣聖嚴嚴大法以存像圖孔肖咸在斯堂以瞻以儀俾不或忘後之君子無廢成美琢詞碑石以賛攸始
  魏博節度觀察使沂國公先廟碑銘
  元和八年十一月壬子上命丞相元衡【武元衡】丞相吉甫【李吉甫】丞相絳【李絳】召太史尚書比部郎中韓愈至政事堂傳詔曰田正始有廟京師朕惟正先祖父厥心靡不嚮帝室訖不得施乃以教付厥子惟正銜訓嗣事朝夕不怠以能迎天之休顯有丕功【正父廷玠大厯中為滄州刺史恒州李寳臣幽州朱滔連兵攻之廷玠固守朝廷嘉之遷洛州建中初魏博節度使田悦召廷玠為副盖悦伯父承嗣與廷玠為從兄弟也悦懐逆謀廷玠規切甚力悦不能悛廷玠憤鬰病死】維父子繼忠孝予維寵嘉之是以命汝愈銘欽哉惟時臣愈承命悸恐明日詣東上閤門拜疏辭謝不報退㐲念昔者魯僖公能遵其祖伯禽之烈周天子實命其史臣克作為駉駜泮閟之詩【四詩皆見魯頌】使聲於其廟以假魯靈今天子嘉田侯服父訓不違用康靖我國家盖寵銘之所以休寜田氏之祖考而臣適執筆太史奉明命其可以辭謹案魏博節度使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工部尚書兼魏州大都督府長史御史大夫沂國公田正北平盧龍人故為魏博諸將忠孝畏慎田季安卒其子㓜弱用故事代父人吏不附迎正於其家使領軍事【季安承嗣孫緒子季安卒子懐諌自知軍務年十一以正為都知兵馬使時軍政決於家僮蒋士則衆不附迎正于家正拒之不可】正籍其軍之衆與六州之人還之朝廷悉除河北故事比諸州故得用為帥已而復贈其父故滄州刺史兵部尚書母夫人鄭氏梁國太夫人得立廟祭三代曾祖都水使者府君祭初室祖安東司馬贈襄州刺史府君祭二室兵部府君祭東室【都水名璟襄州名延惲兵部即廷玠也璟長子守義即承嗣父】其銘曰
  唐繼古帝海外受制狎於太寜燕盗以驚羣黨相維河北失平號登元和大聖載營風揮日舒咸順指令嶪嶪魏土嬰兒戲兵吏戎愁毒莫保腰頸人曰田侯其徳可倚叫譟奔趨乗門請起田侯攝事奉我天明束縛弓戈考挍度程提壃籍賦來復邦經帝欽良臣曰維錫予嗟我六州始復故初告慶于宗以降命書旌節有韜豹尾神旗櫜兠㦸纛以長魏師田侯稽首臣愚不肖迨兹有成祖考之教帝曰俞哉維汝忠孝予思乃父追秩夏卿嫓徳娠賢梁國是榮田侯作廟相方視阯見於蓍龜祖考咸喜暨暨田侯兩有文武訖其外庸可作承輔咨汝田侯勿亟勿遲覲饗式時爾祖爾思
  袁氏先廟碑【本傳滋字徳深朗山人建中初黜陟使趙贊薦授試校書郎御史中丞韋貞伯表為侍御史歴遷湖南觀察使封淮陽郡公】
  袁公滋既成廟明歳二月自荆南以旂節朝京師【考之史袁滋以元和十一年朝京師】留六日得壬子春分率宗親子屬用少牢扵三室既事退言曰嗚呼逺哉維世傳徳襲訓集予乃今有濟今祭既不薦金石音聲使工歌詩載烈象容【歌詩所以載其功烈象其形容】其奚以飭稚昧於長乆唯敬繫羊豕幸有石【祭儀云祭之之日君牽牲入廟門麗于碑麗繫也】如具著先人名跡因為詩繫之語下于義其可雖然予不敢必屬篤古而達于詞者遂以命愈愈謝非其人不獲命則謹條袁氏本所以出與其世系里居起周厯漢魏晉拓拔魏周隋入國家以來髙曾祖考所以劬躬燾後【謂覆燾其後人】委祉於公公之所以逢將承應者有㮣有詳而綴以詩其語曰周樹舜後陳陳公子有為大夫食國之地袁鄉者其子孫世守不失因自别為袁氏春秋世陳常壓於楚與中國相加尤疏袁氏猶班班見可譜常居陽夏【今亳州○音賈】陽夏至晉屬陳郡故號陳郡袁氏博士固申儒遏黄【漢儒轅固齊人竇太后好黄老言召問固固曰此家人言耳太后怒之】唱業於前至司徒安懐徳於身袁氏遂大顯連世有人終漢連魏晉分仕南北始居華隂為拓拔魏鴻臚諱恭生周梁州刺史新縣孝侯諱頴【新下或有安字頴或作頻】孝侯生隋左衛大將軍諱温去官居華隂武徳九年以大耋薨始華州左衛生南州刺史諱士政南州生當陽令諱倫於公為曾祖當陽生朝㪚大夫石州司馬諱知司馬生贈工部尚書咸寜令諱皣是為皇考袁氏舊族而當陽以通經為儒位止縣令石州用春秋持身治事為州司馬以終咸寧備學而貫以一文武隨用謀行功從出入有立不爵於朝比三世宜達而窒歸成後人數當扵公公惟曾大父大父皇考比三世存不大夫食歿祭在子孫唯將相能致備物世彌逺禮則益不及在慎徳行業治圖功載名以待上可無細大無敢不敬畏無早夜無敢不思成扵家進扵外以立扵朝自侍御史歴工部員外郎祠部郎中諫議大夫尚書右丞華州刺史金吾大將軍由卑而鉅莫不官稱遂為宰相以贊辨章【史記曰便章百姓即平章也】仍持節將蜀滑荆襄【滋扵永貞元和間歴西川義成山南東道荆南莭度使蜀謂西川滑謂義成襄謂山南東道荆謂荆南也】畧苞河山秩豋禄富以有廟祀具如其志又垂顯刻以教無忘可謂大孝詩曰袁自陳分初尚蹇連越秦造漢博士發論司徒任徳忍不錮人【博士轅固司徒袁安也明帝時安為河南尹未嘗以贜罪鞫人嘗曰凡學仕者髙則望宰相下則希牧守錮人聖世所不忍為左傳陳有轅濤塗又冇袁僑漢有轅固轅豐又有袁安葢兩姓也杜預謂袁僑濤塗四世孫不知何以至漢復出兩姓○按歐陽公集古録漢三老袁良碑亦云濤塗立姓為袁葢轅袁古字通用袁盎又通作爰亦非别為一姓也】收功厥後五公重尊【安司徒湯太尉逢司空隗太傳敝司空是為五公】晉氏扵南來處華下鴻臚孝侯用適操捨南州勤治取最不懈當陽耽經唯義之畏石州烈烈學専春秋懿哉咸寧不名一休趨難避成與時泛浮是生孝子天子之宰出把將符羣州承楷數以立廟禄以備器由曾及考同堂異置栢版松楹其筵肆肆維袁之廟孝孫之為順勢即宜以諏以以平其巇屋牆持持孝孫來享來舞廟廷陟堂進室親登籩鉶肩臑胉骼【禮記其禮太牢則以牛左肩臂臑折九箇臑臂節也儀禮臂臑膊骼又兩胉脊肺設肩鼐胉脅也骼骨也四者皆所薦之羞○臑奴報切又女朱切胉音柏骼音格】其樽清降登受祚扵慶爾成維曾維祖維考之施扵汝孝嗣以報以祗凡我有今非本曷思刻詩牲繫維以告之
  司勲員外孔君墓誌銘
  昭義節度盧從史有賢佐曰孔君諱戡字君勝【昭義軍潞州也在河東貞元間從史表戡為書記闕里志孔戡孔子三十八世孫】從史為不法君隂争不從則扵㑹肆言以折之從史羞面頸發赤抑首伏氣不敢出一語以對立為君更令改章辭者前後累數十坐則與従史説古今君臣父子道順則受成福逆輒危辱誅死曰公當為彼不得為此従史常聳聴喘汗居五六嵗益驕有悖語君争無改悔色則悉引從事空一府往争之従史雖羞退益甚君泣語其徒曰吾所為止於是不能以有加矣遂以疾辭去卧東都之城東酒食伎樂之燕不與當是時天下以為賢論士之宜在天子左右者皆曰孔君孔君云㑹宰相李公鎮揚州【元和三年宰相李吉甫為淮南節度使】首奏起君君猶臥不應従史讀詔曰是故舍我而従人耶即誣奏君前在軍有某事上曰吾知之矣奏三上乃除君衛尉丞分司東都詔始下門下給事中吕元膺封還詔書上使謂吕君曰吾豈不知戡也行用之矣明年元和五年正月將浴臨汝之湯泉壬子至其縣食遂卒年五十七公卿大夫士相弔於朝處士相弔於家君卒之九十六日詔縛従史送闕下數以違命流扵日南遂朝贈君尚書司勳員外郎盖用嘗欲以命君者信其志其年八月甲申従河南河隂之廣武原【元和郡國志河南府冇河隂縣】君於為義若嗜欲勇不顧前後於利與祿則畏避退處如怯夫然始舉進士第自金吾衛録事為大理評事佐昭義軍軍帥死【貞元二十年昭義節度使李長榮卒】從史自其軍諸將代為帥請君曰從史起此軍行伍中凡在幕府惟公無分寸私公茍留唯公之所欲為君不得已留一嵗再奏自監察御史至殿中侍御史從史初聴用其言得不敗後不聴信惡益聞君棄去遂敗祖某某官贈某官父某某官贈某官【祖如圭海州司户贈工部員外郎父岑父著作郎贈駕部員外郎】君始娶農楊氏女卒又娶其舅宋州刺史京兆韋屺女皆有婦道凡生一男四女皆幼前夫人従舅姑兆次卜人曰今茲嵗未可以祔從卜人言不祔君母兄戣【音逵】尚書兵部員外郎母弟戢殿中侍御史以文行稱朝廷將以韋夫人之弟前進士楚材之狀授愈曰請為銘銘曰
  允義孔君兹惟其藏更千萬年無敢壊傷
  鳥氏廟碑銘
  元和五年天子曰盧従史始立議用師於恒【恒州成徳節度使王士真卒子承宗自為留後上欲革河北世襲之未授従史時為昭義節度使遭父䘮因左軍中尉吐突承璀説上請發本軍討承宗上許之】乃隂與宼連夸謾兇驕出不遜言其執以來其四月中貴人承璀即誘而縛之其下皆甲以出操兵趣譁牙門都將烏公重當軍門叱曰天子有命従有賞敢違者斬於是士皆斂兵還營卒致従史京師壬辰詔用烏公為銀青光祿大夫河陽軍節度使兼御史大夫封張掖郡開國公居三年河陽稱治詔贈其父工部尚書且曰其以廟享即以其年營廟于京師崇化里軍佐竊議曰先公既位常伯而先夫人無加命號名差卑于配不宜語聞詔贈先夫人劉氏沛國太夫人八年八月廟成三室同宇祀自佐領府君而下作主于第乙已升于廟烏氏著于春秋譜於世本列於姓苑在莒者存【左傳昭二十三年莒子庚與虐而好劍烏存率國人逐之】在齊有餘枝鳴皆為大夫【左傳襄二十四年齊鳥餘以廩丘奔晉昭二十一年齊鳥枝鳴戍宋】秦有獲為大官其後世之江南者家鄱陽處北者家張掖或入夷狄為君長唐初察為左武衛大將軍實張掖人其子曰令望為左領軍衛大將軍孫曰䝉為中郎將是生贈尚書諱承玼字某烏氏自莒齊秦大夫以來皆以材力顯及武徳以來始以武功為名將家開元中尚書管平盧先鋒軍屬破奚契丹従戰捺祿走可突干【捺祿山名可突干契丹勇將】渤海擾海上至馬都山吏民逃徙失業【渤海王武藝出海濱至馬都山屠陷城邑】尚書領所部兵塞其道壍原壘石綿四百里深髙皆三丈宼不得進民還其居嵗罷運錢三千萬餘黒水室韋以騎五千來屬麾下【黒水室韋二國名】邉威益張其後與耿仁智謀説史思明降思明復叛尚書與兄承恩謀殺之事發族夷尚書獨走免李光弼以聞詔拜冠軍將軍守右威衛將軍檢校殿中監封昌化郡王石嶺軍使積粟厲兵出入耕戰以疾去職貞元十一年丁已薨于華隂告平里年若干即于其地二子大夫為長季曰重元為某官銘曰
  鳥氏在唐有家于初左武左領二祖紹居中郎少卑屬於尚書不償其勞乃相大夫授我戎節制有壃墟數備禮豋以有宗廟作廟天都以致其孝右祖左孫爰饗其報云誰無子其有無孫克對無羞乃惟有人念昔平盧為艱為瘁大夫承之危不弃義四方其平士有怠息來覲來齋以饋黍稷
  南海神廟碑
  海于天地間為物最鉅自三代聖王莫不祀事考于傳記而南海神次最貴在北東西三神河伯之上號為祝融天寳中天子以為古爵莫貴于公侯故海嶽之祀犧幣之數放而依之所以致崇極于大神今王亦爵也而禮海嶽尚循公侯之事虚王儀而不用非致崇極之意也由是冊尊南海神為廣利王祝號祭式與次俱昇因其故廟易而新之在今廣州治之東南海道八十里扶胥之口黄水之灣常以立夏氣至命廣州刺史行事祠下事訖驛聞而刺史常節度五嶺諸軍仍觀察其郡邑于南方事無所不統地大以逺故常選用重人既貴而富且不習海事又當祀時海常多大風將往皆憂慼既進觀顧怖悸故常以疾為解而委事于其副其來已乆故明宫齋廬上雨旁風無所盖障牲酒瘠酸取具臨時水陸之品狼籍籩豆薦祼興俯不中儀式吏滋不供神不顧享盲風怪雨【月令盲風至疾風也山海經符陽之山多怪雨】發作無節人䝉其害元和十二年始詔用前尚書右丞國子祭酒魯國孔公【孔戣】為廣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以殿南服【殿定也】公正直方嚴中心樂易祗慎所職治人以明事神以誠内外單盡不為表襮至州之明年將夏祝冊自京師至吏以時告公乃齋祓視冊誓羣有司曰冊有皇帝名乃上所自署其文曰嗣天子某謹遣官某敬祭其恭且嚴如是敢有不承明日吾將宿廟下以供晨事明日吏以風雨白不聴於是州府文武吏士凡百數交謁更諫皆揖而退公遂陞舟風雨少弛櫂夫奏功雲隂解駮日光穿漏波伏不興省牲之夕載暘載隂將事之夜天地開除月星明穊【穊稠也○古愛切】五鼓既作牽牛正中公乃盛服執笏以入即事文武賓屬俯首聴位各執其職牲肥酒香罇爵静潔降登有數神具醉飽海之百靈祕怪慌惚畢出蜿蜿虵虵來享飲食闔廟旋艫祥飈送颿旗纛旄麾飛揚晻藹鐃鼓嘲轟髙管噭譟武夫奮櫂工師唱和穹龜長魚踴躍後先乾端坤倪軒豁呈露祀之之嵗風災熄滅人厭魚蟹五榖胥熟明年祀歸又廣廟宫而大之治其庭壇改作東西兩序齋庖之房百用具修明年其時公又固往不懈益䖍嵗仍大和耋艾歌詠始公之至盡除他名之税罷衣食於官之可去者四方之使不以資交以身為帥燕享有時賞與以節公蔵私畜上下與足于是免屬州負逋之緡錢廿有四萬米三萬二千斛賦金之州耗金一嵗八百困不能償皆以丏之加西南守長之俸誅其尤無良不聴令者由是皆自重慎法人士之落南不能歸者與流徙之胄百廿八族用其才良而廪其無告者其女子可嫁與之錢財令無失時刑徳並流方地數千里不識盗賊山行海宿不擇處所事神治人其可謂備至耳矣咸願刻廟石以著厥美而繫以詩乃作詩曰
  南海隂墟祝融之宅即祀于旁帝命南伯吏惰不躬正自今公明用享錫右我家邦惟明天子惟慎厥使我公在官神人致喜海嶺之陬既足既濡胡不均俾執事樞公行勿遲公無遽歸匪我私公神人具依
  司徒兼侍中中書令贈太尉許國公神道碑銘
  韓姬姓以國氏【唐叔虞之後曲沃桓叔之子萬食邑于韓】其先有自潁川徙陽夏者其地於今為陳之太康【今屬河南開封府】太康之韓其稱盖乆然自公始大著公諱公之父曰海為人魁偉沈塞以武勇㳺仕許汴之間寡言自可不與人交【交一作校】衆推以為鉅人長者官至㳺擊將軍贈太師娶鄉邑劉氏女生公是為齊國太夫人夫人之兄曰司徒佐有功建中貞元之間【皆徳宗年號】為宣武軍帥有汴宋亳潁四州之地兵士十萬人【劉佐滑州匡城人起永平牙將建中初為宋亳節度使破李納又敗李希烈加汴宋節度使】公少依舅氏讀書習騎射事親孝謹偘偘自將不縦為子弟華靡遨放事出入敬恭軍中皆目之嘗一抵京師就明經試退曰此不足發名成業復去従舅氏學將兵數百人悉識其材鄙怯勇指付必堪其事司徒歎竒之士卒屬心諸老將皆自以為不及司徒卒去為宋南城將比六七嵗汴軍連亂不定【貞元八年佐卒朝議欲用吴湊衆亂擁其子士寜代為使九年軍又亂逐士寜以副使李萬榮為節度使出為宋州南城將汴卒復叛萬榮劉逸淮撫之萬榮病死鄧惟恭廢其子廼朝議用董晉晉薨于鎮巳而劉逸淮領之】貞元十五年劉逸淮死軍中皆曰此軍司徒所樹必擇其骨肉為士卒所慕賴者付之今見在人莫如韓甥且其功最大而材又俊即柄授之而請之於天子天子以為然遂自大理評事拜工部尚書代逸淮為宣武軍節度使【事逸淮為都知兵馬使逸淮死汴卒懐佐之恵以長厚表請為留後】悉有其舅司徒之兵與地當此時陳許帥曲環死而吴少誠反自將圍許求援於逸淮【盖逸淮巳死而少誠不知猶來求援其使者遂以啗逸淮者語而誅之】啗之以陳歸汴使數軰在館公悉驅出斬之選卒三千人㑹諸軍擊少誠許下少誠失勢以走河南無事公曰自吾舅殁五亂于汴者吾苖薅而髪櫛之㡬盡【淮南子云聖人之用兵也櫛髪薅苖所去者少而所利者多】然不一揃刈不足令震駴命劉鍔以其卒三百人待命於門數之以數與於亂自以為功并斬之以徇血流波道自是訖公之朝京師廿有一年莫敢有讙呶叫號於城郭者李師古作言起事【師古為平盧淄青節度使】屯兵於曹以嚇滑師且告假道公使謂曰汝能越吾界而為盗耶有以相待無空言滑師告急【師或作帥滑衛節度名義成軍時姚南仲為帥】公使謂曰吾在此公無恐或告曰翦棘夷道兵且至矣請備之公曰兵來不除道也不為應師古詐窮變索遷延旋軍少誠以牛皮鞵材遺師古【鞵與鞋同】師古以鹽資少誠潜過公界覺皆留輸之庫曰此于法不得以私相餽田正之開魏博李師道使來告曰【師道師古之弟時師古已卒師道代之】我代與田氏約相保援今正非其旌又首變兩河事亦公之所惡我將與成徳合軍討之【成徳節度使王承宗】敢告公謂其使曰我不知利害知奉詔行事耳若兵北過河我即東兵以取曹師道懼不敢動正以濟誅吴元濟也命公都統諸軍曰無自行以遏北宼公請使子公武以兵萬三千人㑹討蔡下歸財與糧以濟諸軍卒擒蔡姦【三千淮西碑作二千】於是以公為侍中【元和十二年録平淮西功加檢校司徒兼侍中封許國公】而以公武為鄜坊丹延節度使師道之誅公以兵東下進圍考城克之遂進廹曹曹宼乞降鄆部既平【曹鄆即師道所統】公曰吾無事於北其朝京師天子曰大臣不可以暑行其秋之待公曰君為仁臣為恭可矣遂行既至獻馬三千匹絹五十萬匹【五十或作七十】他錦紈綺纈又三萬金銀器千而汴之庫廏錢以貫數者尚餘百萬絹亦合百餘萬匹馬七千糧三百萬斛兵械多至不可數初公有汴承五亂之後掠賞之餘且斂且給恒無宿儲至是公私充塞至於露積不垣冊拜司徒兼中書令進見上殿拜跪給扶賛元經體不治細㣲天子敬之元和十五年今天子即位【穆宗也】公為冢宰又除河中節度使在鎮三年以疾乞歸復拜司徒中書令病不能朝以長慶二年十二月三日薨于永崇里第年五十八天子為之罷朝三日贈太尉賜布粟【按舊史實賜未千石】其物有司官給之京兆監䕶明年七月某日扵萬年縣少陵原京城東南三十里楚國夫夫翟氏祔子男二人長曰肅元某官次曰公武某官肅元早死公之將薨公武暴病先卒公哀傷之月餘遂薨無子以公武子孫紹宗為主後汴之南則蔡北則鄆二冦患公居間為巳不利卑身佞辭求與公好薦女請昏使日月至既不可得則飛謀釣謗以間染我公先事情壊其機牙姦不得發王誅以成最功定次孰與髙下公子公武與公一時俱受弓鉞處藩為將疆土相望公武以母憂去鎮公母弟充自金吾代將渭北公以司徒中書令治蒲扵時弟充自鄭滑節度平宣武之亂以司空居汴【長慶二年汴州逐節度李愿立牙將李岕為留後充自義成節度使徙宣武汴州監軍斬岕降充詔加檢校司空】自唐以來莫與為比公之為治嚴不為煩止除害本不多教條與人必信吏得其職賦入無所失漏人安樂之在所以富公與人有畛域不為戲狎人得一笑語重扵金帛之賜其罪殺人不發聲色問法何如不自為輕重故無敢犯者其銘曰在貞元世汴兵五猘【猘狂犬也自劉元佐死汴州五亂】將得其人衆乃一愒【愒息也與憩同詩不尚愒焉】其人為誰韓姓許公磔其梟狼養以雨風桑榖奮張厥壤大豐貞元元孫【憲宗貞元皇帝之孫】命正我宇公為臣宗處得地所河流兩壖盗連為羣雄唱雌和首尾一身公居其問為帝督姦察其嚬呻與其睨眴【睨眴也又目動貌淮南子視焉無眴邪視也】左顧失視右顧而跽蔡先鄆鉏三年而墟槁乾四呼終莫敢濡常山【成徳軍】幽都【幽州】孰陪孰扶天施不留其討不逋許公預焉其賚何如悠悠四方既廣既長無有外事朝廷之治許公來朝車馬干戈相乎將乎威儀之多將則是矣相則三公釋師十萬歸居廟堂上之宅憂公讓太宰養安蒲坂萬邦絶等有弟有子提兵守藩一時三侯人莫敢扳生莫與榮殁莫與令刻文此碑以鴻厥慶
  鱷魚文【潮惡谿有鱷魚食民産且盡愈至數日令其屬以一羊一豚投谿水而祝之其夕冇暴風震雷起湫水中數日水盡涸西徙六十里自是潮州無鱷魚患】
  維年月日潮州刺史韓愈使軍事衙推秦濟以羊一豬一投惡谿之潭水以與鱷魚食而告之曰昔先王既有天下列山澤罔繩擉刃【擉初切】以除蟲蛇惡物為民害者驅而出之四海之外及後王徳薄不能逺有則江漢之間尚皆棄之以與蠻夷楚越况潮嶺海之間去京師萬里哉鱷魚之涵淹卵育扵此亦固其所今天子嗣唐位神聖慈武四海之外六合之内皆撫而有之况禹跡所揜揚州之近地刺史縣令之所治出貢賦以供天地宗廟百神之祀之壤者哉鱷魚其不可與刺史雜處此土也刺史受天子命守此土治此民而鱷魚睅然不安谿潭據處食民畜熊豕鹿麞以肥其身以種其子孫與刺史亢拒争為長雄刺史雖駑弱亦安肻為鱷魚低首下心伈伈【悉枕切】睍睍【吴典切】為民吏羞以偷活於此邪且承天子命以來為吏固其勢不得不與鱷魚辨鱷魚有知其聴刺史言潮之州大海在其南鯨鵬之大蝦蟹之細無不容歸以生以食鱷魚朝發而夕至也今與鱷魚約盡三日其率醜類南徙於海以避天子之命吏三日不能至五日五日不能至七日七日不能是終不肻徙也是不有刺史聴從其言也不然則是鱷魚㝠頑不靈刺史雖有言不聞不知也夫傲天子之命吏不聴其言不徙以避之與㝠頑不靈而為民物害者皆可殺刺史則選材技吏民操强弓毒矢以與鱷魚從事必盡殺乃止其無悔








  御選古文淵鑒巻三十六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三十七目録
  唐
  栁宗元
  獻平淮夷雅表
  駮復讐議
  晉文公問守原議
  與太學諸生書
  答韋中立論師道書
  與韓愈論史官書
  段太尉逸事狀
  封建論
  守道論
  南府君雎陽廟碑
  箕子碑
  陸文通先生墓表
  裴墐崇豐二陵集禮後序
  栁宗直西漢文類序
  嶺南節度使饗軍堂記
  邠寧進奏院記
  監祭使壁記
  興州江運記
  劍門銘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三十七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唐
  栁宗元【字子厚其先河東人後徙於吳貞元中第進士為監察御史裏行善王叔文坐貶永州徙栁州卒】
  獻平淮夷雅表
  臣宗元言臣負罪竄伏違尚書牋奏十有四年聖恩寛宥命守遐壤【元和十年三月為栁州刺史】懐印曳紱有社有人臣宗元誠感誠荷頓首頓首伏惟睿聖文武皇帝陛下天造神斷克清大憝金鼓一動萬方畢臣太平之功中興之徳推校千古無所與讓因伏自忖度有方剛之力不得備戎行致死命况今已無事思報國恩獨惟文章伏見周宣王時稱中興其道彰大于後罕及然徴于詩大小雅其選徒出狩則車攻吉日【皆小雅】命官分土則崧髙韓
  奕烝人【皆大雅烝人本作烝民避唐諱也】南征北伐則六月采芑【皆小雅】平淮夷則江漢常武【皆大雅】鏗鍧炳燿【鏗鍧鐘鼓聲】盪人耳目故宣王之形容與其輔佐由今望之若神人然此無他以雅故也臣伏見陛下自即位以来平夏州【永貞元年憲宗即位楊恵琳反元和元年張承全斬恵琳】夷劍南【元和元年命將討誅劉闢】取江東【元和二年誅李錡】定河北【元和十年王承宗降】今又發自天衷克翦淮右【元和九年克蔡州吳元濟伏誅】而大雅不作臣誠不佞然不勝憤踊伏以朝多文臣不敢盡専數事謹撰平淮夷雅二篇雖不及尹吉甫召穆公等【崧髙烝民韓奕江漢尹吉甫所作常武召穆公所作】庻施諸後代有以佐唐之光眀謹昧死再拜以獻臣宗元誠恐誠懼頓首頓首謹言
  駮復讐議【天后時徐元慶復讐議者欲捨其罪左拾遺陳子昂議元慶宜伏國法然後旌其閭墓時韙其言宗元駮之】
  臣伏見天后時有同州下邽人徐元慶者父爽為縣尉趙師韞所殺卒能手刄父讐束身婦罪【師韞為御史元慶變姓名於驛家傭力乆之師韞舎亭下元慶予刄之自囚詣官】當時諫臣陳子昂建議誅之而旌其閭且請編之於令永為國典臣竊獨過之臣聞禮之大本以防亂也若曰無為賊虐凡為子者殺無赦刑之大本亦以防亂也若曰無為賊虐凡為治者殺無赦其本則合其用則異旌與誅莫得而並焉誅其可旌兹謂濫黷刑甚矣旌其可誅兹謂僣壊禮甚矣果以是示于天下傳於後代趨義者不知所向違害者不知所立以是為典可乎蓋聖人之制窮理以定賞罰本情以正褒貶統於一而巳矣嚮使刺讞其誠偽考正其曲直原始而求其端則刑禮之用判然離矣何者若元慶之父不陷於公罪師韞之誅獨以其私怨奮其吏氣虐於非辜州牧不知罪刑官不知問上下䝉冒籲號不聞而元慶能以戴天為大恥枕戈為得禮【禮記父之讐不與共戴天又曰居父母之仇如之何夫子曰寝苫枕干不仕勿與共天下也】處心積慮以衝讐人之胸介然自克即死無憾是守禮而行義也執事者宜有慚色将謝之不暇而又何誅焉其或元慶之父不免於罪師韞之誅不愆於法是非死於吏也是死於法也法其可讐乎讐天子之法而戕奉法之吏是悖驁而陵上也執而誅之所以正邦典而又何旌焉且其議曰人必有子子必有親親親相讐其亂誰救是惑於禮也甚矣禮之所謂讐者盖其寃抑沉痛而號無告也非謂抵罪觸法陷於大戮而曰彼殺之我殺之不議曲直暴寡脇弱而巳其非經背理不亦甚哉周禮調人掌司萬人之讐凡殺人而義者令勿讐讐之則死有反殺者邦國交讐之又安得親親相讐也春秋公羊傳曰父不受誅子復讐可也【不受誅謂罪不當誅也】父受誅子復讐此推刃之道復讐不除害【一往一来曰推刃不除害謂取讐身而巳不得兼讐子】今若取之以斷兩下相殺則合於禮矣且夫不㤀讐孝也不愛死義也元慶既不越於禮服孝死義是必達禮而聞道者也夫達禮聞道之人豈其以王法為敵讐者哉議者反以為戮黷刑壊禮其不可以為典明矣請下臣議附於令有斷斯獄者不宜以前議從事謹議
  晉文公問守原議【左傳僖公二十五年晉侯朝王王與之陽樊温原攢茅之田陽譔不服圍之出其民冬晉侯圍原原又不降命去之退一舎而原降晉侯問原守于寺人㪍鞮對曰昔趙衰以壺餐従徑餒而勿食故使處原】
  晉文公既受原于王難其守問寺人㪍鞮【㪍音勃鞮音低】以畀趙衰余謂守原政之大者也所以承天子樹霸功致命諸侯不宜謀及媟近以忝王命而晉君擇大任不公議于朝而私議于宫不博謀于卿相而獨謀于寺人雖或衰之賢足以守國之政不為敗而賊賢失政之端由是滋矣况當其時不乏言議之臣乎狐偃為謀臣先軫將中軍晉君疏而不咨外而不求乃卒定于内豎其可以為法乎且晉君將襲齊桓之業以翼天子乃大志也然而齊桓任管仲以興進豎刁以敗則獲原啟疆適其始政所以觀視諸侯也而乃背其所以興跡其所以敗然而霸諸侯者以土則大以力則彊以義則天子之冊也誠畏之矣烏得其心服哉其後景監得以相衛鞅【景監秦孝公寵臣衛鞅因景監以見孝公】石得以殺望之【宣帝宦官恭石顯譖蕭望之】始之者晉文公也嗚呼得賢臣以守大邑則問非失舉也盖失問也然猶羞當時陷後代若此况于問與舉又兩失者其何以救之哉余故著晉君之罪以附春秋許世子止趙盾之義【趙穿弑靈公太史書曰趙盾弑其君許悼公疾飲太子之藥而卒太子奔晉書曰許世子且弑其君買○按唐自徳宗懲朱泚之亂以左右神䇿天威等軍委宦者主之置䕶軍中尉中䕶軍分提禁兵威柄下遷政在宦人其視晉文問原守於寺人尤甚宗元此議雖論晉文之失其意實憫當時宦者之禍逮憲宗元和十五年而陳志之亂作】
  與太學諸生書【貞元十四年太學生薛約言事得罪謫連州陽城送之郊外帝惡城黨有罪黜為道州刺史太學諸生何蕃等詣闕請留宗元以此書勉之】
  二十六目集賢殿正字栁宗元敬致尺牘太學諸生足下始朝廷用諫議大夫陽公為司業諸生陶煦醇懿熙然大洽于兹四祀而已詔書出為道州僕時通籍光範門就職書府聞之悒然不喜非特為諸生戚戚也乃僕亦失其師表而莫有所矜式焉既而署吏有傳致詔草者僕得觀之盖主上知陽公甚熟嘉羙顯寵勤至備厚乃知欲煩陽公宣風裔土覃布羙化于黎獻也遂寛然少喜如獲慰薦于天子休命然而退自感悼幸生明聖不諱之代不布露所蓄論列大體聞于下執事冀少見採取而還陽公之南也翌日退自書府就車于司馬門外聞之于抱闗掌管者道諸生愛慕陽公之徳教不忍其去頓首西闕下懇悃至願乞留如故者百數十人輒用撫手喜甚震抃不寧不意古道復形于今僕嘗讀李元禮嵇叔夜傳觀其言太學生徒仰闕赴訴者僕謂訖干百年不可覩聞乃今日聞而覩之誠諸生見賜甚盛於戲始僕少時常有意逰太學受師說以植志持身焉當時說者咸曰太學生聚為朋曹侮老慢賢有墮窳敗業而利口食者有崇飾惡言而肆鬬訟者有凌傲長上而誶罵有司者其退然自克特殊于衆人者無㡬耳僕聞之恟駭怛悸良痛其逰聖人之門而衆為是也遂退託鄉閭家塾考厲志業過太學之門而不敢跼顧尚何能仰視其學徒者哉今乃奮志厲義出乎千百年之表何聞見之乖剌歟豈說者過也將亦時異人異無嚮時之桀害者耶其無乃陽公之漸漬導訓明效所致乎夫如是服聖人遺教居天子太學可無愧矣於戲陽公有博厚恢之徳能容善偽来者不拒曩聞有狂惑小生【謂薛約也】依託門下或乃飛文陳愚醜行無賴而論者以為言謂陽公過于納汙無人師之道是大不然仲尼吾黨狂狷南郭獻譏【荀子南郭恵子問于子貢曰夫子之門何其雜也】曾參徒七十二人致禍負芻孟軻館齊従者竊屨彼一聖兩賢人繼為大儒然猶不免如之何其拒人也俞扁之門不拒病夫【俞跗扁鵲古良醫】繩墨之側不拒枉材師儒之席不拒曲士理固然也且陽公之在于朝四方聞風仰而尊之貪冒茍進邪薄之夫庶得少沮其志不遂其惡雖微師尹之位而人實具瞻焉與其宣風一方覃化一州其功之逺近又可量哉諸生之言非獨為巳也於國體實甚宜願諸生勿得私之想復再上故少佐筆端耳朂此良志俾為史者有以紀述也努力多賀栁宗元白【太學生得書守闕下數日為吏遮止不得上】
  答韋中立論師道書【新史年表云中立潭州刺史彪之孫】
  辱書云欲相師僕道不篤業甚淺近環顧其中未見可師者雖嘗好言論為文章甚不自是也不意吾子自京師来蠻夷間乃幸見取僕自卜固無取假令有取亦不敢為人師為衆人師且不敢况敢為吾子師乎孟子稱人之患在好為人師由魏晉氏以下人益不事師今之世不聞有師有輒譁笑之以為狂人獨韓愈奮不顧流俗犯笑侮收召後學作師說因抗顔而為師世果羣怪聚罵指目牽引而增與為言詞愈以是得狂名居長安炊不暇熟又挈挈而東如是者數矣屈子賦曰邑犬羣吠吠所怪也僕往聞庸蜀之南恒雨少日日出則犬吠余以為過言前六七年僕来南二年冬幸大雪踰嶺被南越中數州數州之犬皆蒼黄吠噬狂走者累日至無雪乃巳然後始信前所聞者今韓愈既自以為蜀之日而吾子又欲使吾為越之雪不以病乎非獨見病亦以病吾子然雪與日豈有過哉顧吠者犬耳度今天下不吠者㡬人而誰敢衒怪于羣目以召閙取怒乎僕自謫過以来益少志慮居南中九年增脚氣病漸不喜閙豈可使呶呶者早暮咈吾耳騷吾心則固僵仆煩憒愈不可過矣平居望外遭齒舌不少獨欠為人師耳抑又聞之古者重冠禮將以責成人之道是聖人所尤用心者也數百年来人不復行近有孫昌者獨發憤行之既成禮明日造朝至外廷薦笏言於卿士曰【薦撍也】某子冠畢應之者咸憮然京兆尹鄭叔則怫然曳笏却立曰何預我耶廷中皆大笑天下不以非鄭尹而快孫子何哉獨為所不為也今之命師者大類此吾子行厚而辭深凡所作皆恢恢然有古人形貌雖僕敢為師亦何所增加也假而以僕年先吾子聞道著書之日不後誠欲往来言所聞則僕固願悉陳中所得者吾子茍自擇之取某事去某事則可矣若定是非以教吾子僕材不足而又畏前所陳者其為不敢也決矣吾子前所欲見吾文既悉巳陳之非以耀明于子聊欲以觀子氣色誠好惡何如也今書来言者皆大過吾子誠非佞譽誣䛕之徒直見愛甚故然耳始吾幼且少為文章以辭為工及長乃知文者以明道是固不茍為炳炳烺烺務采色夸聲音而以為能也凡吾所陳皆自謂近道而不知道之果近乎逺乎吾子好道而可我文或者其於道不逺矣故吾毎為文章未嘗敢以輕心掉之懼其剽而不留也未嘗敢以怠心易之懼其弛而不嚴也未嘗敢以昬氣出之懼其昧沒而雜也未嘗敢以矜氣作之懼其偃蹇而驕也抑之欲其奥揚之欲其明疎之欲其通㢘之欲其節激而發之欲其清固而存之欲其重此吾所以羽翼夫道也本之書以求其質本之詩以求其恒本之禮以求其宜本之春秋以求其斷本之易以求其動此吾所以取道之原也參之榖梁氏以厲其氣參之孟荀以暢其支參之莊老以肆其端參之國語以博其趣參之離騷以致其幽參之太史以著其潔此吾所以旁推交通而以為之文也凡若此者果是耶非耶有取乎抑其無取乎吾子幸觀焉擇焉有餘以告焉茍亟来以廣是道子不有得焉則我得矣又何以師云爾哉取其實而去其名無招越蜀吠怪而為外廷所笑則幸矣
  與韓愈論史官書【元和八年愈為史館修撰劉秀才作書勉之愈答書宗元見愈書藁乃與愈書】
  前獲書言史事云具與劉秀才書【劉秀才或云名軻】及今乃見書藁私心甚不喜與退之往年言史事甚大謬若書中言退之不宜一日在館下安有探宰相意以為茍以史榮一韓退之耶若果爾退之豈宜虚受宰相榮已而冒居館下近宻地食奉養役使掌故利紙筆為私書取以供子弟費古之志於道者不宜若是【愈答劉秀才書云宰相哀其老窮齟齬無所合猥言之上荀加一職榮之耳非必督責廹蹙令就功役也】且退之以為紀録者有刑禍避不肯就尤非也史以名為褒貶猶恐懼不敢為設使退之為御史中丞大夫其褒貶成敗人愈益顯其宜恐懼尤大也則又將揚揚入臺府美食安坐行呼唱于朝廷而已耶在御史猶爾設使退之為宰相生殺出入升黜天下士其敵益衆則又將揚揚入政事堂美食安坐行呼唱於内庭外衢而已耶何以異不為史而榮其號利其禄者也又言不有人禍則有天刑若以罪夫前古之為史者然亦甚惑凡居其位思直其道道茍直雖死不可回也如回之莫若亟去其位孔子之困於魯衛陳宋蔡齊楚者其時暗諸侯不能以也其不遇而死不以作春秋故也當其時雖不作春秋孔子猶不遇而死也若周公史佚雖紀言書事猶遇且顯也又不得以春秋為孔子累范曄悖亂雖不為史其族亦赤【范曄刪衆家後漢書以謀反族誅】司馬遷觸天子喜怒【司馬遷作史記遷盛稱李陵武帝以遷欲沮貳師下之蠶室】班固不檢下【班固作前漢書固僕罵洛陽令种競競怒以事捕固固死獄中】崔浩沽其直以鬭暴虜【崔浩作魏史立碑以彰直筆衆譖于魏太武帝被誅】皆非中道左丘明以疾盲出于不幸子夏不為史亦盲不可以是為戒其餘皆不出此是退之宜守中道不㤀其直無以他事自恐退之之恐唯在不直不得中道刑禍非所恐也【以上皆愈書所稱引謂為史者不有人禍則有天刑不可不畏懼故宗元駮之】凡言二百年文武事多有誡如此者今退之曰我一人也何能明則同職者又所云若是後来繼今者又所云若是人人皆曰我一人則卒誰能記傳之耶【愈書云唐有天下二百年矣聖君賢相相踵餘文武之士立功名者不可勝數豈一人卒卒能記而傳之耶】如退之但以所聞知孜孜不敢怠同職者後来繼今者亦各以所聞知孜孜不敢怠則庶㡬不墮使卒有明也不然徒信人口語毎毎異辭日以滋乆則所云磊磊軒天地決必不沉沒者且亂雜無可考非有志者所忍恣也【書又云聖唐鉅跡及賢士大夫事皆磊落軒天地決不沉沒】果有志豈當待人督責廹蹙然後為官守耶又凡鬼神事茫荒惑無可準明者所不道退之之智而猶懼於此今學如退之辭如退之慷慨自為正直行行焉如退之猶所云若是則唐之史述其卒無可託乎明天子賢宰相得史才如此而又不果甚可痛哉退之宜更思可為速為果卒以為恐懼不敢則一日可引去又何以云行且謀也【書又云行且謀引去】今當為而不為又誘館中他人及後生者此大惑已不勉已而欲勉人難矣哉
  段太尉逸事狀【段太尉名秀實字成公此狀宗元元和九年在永州作】
  太尉始為涇州刺史時【涇州屬平凉府】汾陽王以副元帥居蒲【郭子儀為河中節度使河中蒲中也】王子晞為尚書領行營節度使【晞子儀第三子】寓軍邠州【屬西安府】縦士卒無賴邠人偷嗜暴惡者卒以貨竄名軍伍中則肆志吏不得問日羣行丏取於市不嗛輒奮撃拆人手足椎釡鬲甕盎盈道上把臂徐去至撞殺孕婦人邠寧節度使白孝徳以王故戚不敢言太尉自州以狀白府願計事至則曰天子以生人分公理公見人被暴害因恬然且大亂若何孝徳曰願奉教太尉曰某為涇州甚適少事今不忍人無寇暴死以亂天子邉事公誠以都虞命某者能為公巳亂使公之人不得害孝徳曰幸甚如太尉請既署一月晞軍士十七人入市取酒又以刃刺酒翁壊釀器酒流溝中太尉列卒取十七人皆斷頭注槊上植市門外晞一營大譟盡甲孝徳震恐召太尉曰將奈何太尉曰無傷也請辭於軍孝徳使數十人從太尉盡辭去解佩刀選老躄者一人持馬至睎門下甲者出太尉笑且入曰殺一老卒何甲也吾戴吾頭来矣甲者愕因諭曰尚書固負若屬耶副元帥固負若屬耶奈何欲以亂敗郭氏為白尚書出聴我言晞出見太尉太尉曰副元帥勲塞天地當務始終今尚書恣卒為暴暴且亂亂天子邊欲誰歸罪罪且及副元帥今邠人惡子弟以貨竄名軍籍中殺害如是不止㡬日不大亂大亂由尚書出人皆曰尚書倚副元帥不戢士然則郭氏功名其與存者㡬何言未畢晞再拜曰公幸教晞以道恩甚大願奉軍以從顧叱左右曰皆解甲散還大伍中敢譁者死太尉曰吾未晡食請假設草具既食曰吾疾作願留宿門下命持馬者去旦日来遂卧軍中晞不解衣戒卒撃柝衛太尉旦俱至孝徳所謝不能請改過邠州由是無禍先是太尉在涇州為營田官涇大將焦令諶取人田自占數十頃給與農曰且熟歸我半是嵗大旱野無草農以告諶諶曰我知入數而已不知旱也督責益急且饑死無以償即告太尉太尉判狀辭甚巽使人求諭諶諶盛怒召農者曰我畏段某耶何敢言我取判鋪背上以大杖擊二十垂死輿来庭中太尉大泣曰乃我困汝即自取水洗去血裂裳衣瘡手注善藥旦夕自哺農者然後食取騎馬賣榖代償使勿知淮西寓軍帥尹少榮剛直士也入見諶大罵曰汝誠人耶涇州野如頳【頳赤土也】人且饑死而必得榖又用大杖撃無罪者段公仁信大人也而汝不知敬今段公唯一馬賤賣市榖入汝汝又取不恥凡為人傲天災犯大人撃無罪者又取仁者榖使主人出無馬汝將何以視天地尚不愧奴耶諶雖暴抗然聞言則大愧流汗不能食曰吾終不可以見段公一夕自恨死及太尉自涇州以司農徴戒其族過岐朱泚幸致貨幣慎勿納及過泚固致大綾三百疋太尉壻韋晤堅拒不得命至都太尉怒曰果不用吾言晤謝曰處賤無以拒也太尉曰然終不以在吾第以如司農治事堂棲之梁木上泚反太尉終吏以告泚泚取視其故封識具存
  封建論【唐興疏屬畢王至太宗時名臣共論封建事子厚深探其本據古驗今反覆論之】
  天地果無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生人果有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然則孰為近曰有初為近孰明之由封建而明之也彼封建者更古聖王堯舜禹湯文武而莫能去之蓋非不欲去之也勢不可也勢之来其生人之初乎不初無以有封建封建非聖人意也彼其初與萬物皆生草木榛榛【揚雄賦枳棘之榛榛】鹿豕狉狉【羣走貌】人不能搏噬而且無毛羽莫克自奉自衛荀卿有言必將假物以為用者也夫假物者必争争而不巳必就其能斷曲直者而聽命焉其智而明者所伏必衆告之以直而不改必痛之而後畏由是君長刑政生焉故近者聚而為羣羣之分其争必大大而後有兵有徳又有大者衆羣之長又就而聽命焉以安其屬於是有諸侯之列則其争又有大者焉徳又大者諸侯之列又就而聽命焉以安其封於是有方伯連帥之類【禮記十國以為速連有帥】則其争又有大者焉徳又大者方伯連帥之類又就而聽命以安其人然後天下會於一是故有里胥而後有縣大夫有縣大夫而後有諸侯有諸侯而後有方伯連帥有方伯連帥而後有天子自天子至於里胥其徳在人者死必求其嗣而奉之故封建非聖人意也勢也夫堯舜禹湯之事逺矣及有周而甚詳周有天下裂土田而分之【鮑昭賦竟剖而豆分】設五等邦羣后布履星羅【左傳管仲對楚子曰賜我先君履揚誰賦渙若天星之羅】四周於天下輪運而輻集合為朝覲會同離為守臣扞城然而降于夷王害禮傷尊下堂而迎覲者厯于宣王挟中興復古之徳雄南征北伐之威卒不定魯侯之嗣【魯武公以二子括與戲見宣王王立戲仲山甫誎不聽後魯人殺戲而立括】陵夷迄於幽厲王室東徙而自列為諸侯厥後問鼎之輕重者有之【左傳宣公三年楚子觀兵於周疆問鼎之大小輕重】射王中肩者有之【左傳桓公五年王以諸侯伐鄭鄭伯禦之射王中肩】伐凡伯誅萇者有之【春秋隠公七年戎伐凡伯哀公三年趙鞅殺萇】天下乖盭無君君之心余以為周之䘮乆矣徒建空名於公侯之上耳得非諸侯之盛强末大不掉之咎歟遂判為十二【謂魯齊晉秦楚宋衛陳蔡曹鄭燕】合為七國威分于陪臣之邦國殄於後封之秦則周之敗端其在乎此矣秦有天下裂都會而為之郡邑廢侯衛而為之守宰據天下之雄圗都六合之上㳺攝制四海運於掌握之内此其所以為得也不數載而天下大壊其有由矣亟役萬人暴其威刑竭其貨賄負鋤梃謫戍之徒圜視而合従大呼而成羣時則有叛人而無叛吏人怨於下而吏畏於上天下相合殺守刼令而並起咎在人怨非郡邑之制失也漢有天下矯秦之枉徇周之制剖海内而立宗子封功臣數年之間奔走扶傷而不暇困平城【髙帝被圍平城七日】病流矢【髙帝撃英布為流矢所中】陵遲不救者三代後乃謀臣獻畫而離削自守矣然而封建之始郡國居半時則有叛國而無叛郡秦制之得亦以明矣繼漢而帝者雖百代可知也唐興制州邑立守宰此其所以為宜也然猶桀猾時起虐害方域者失不在於州而在於兵時則有叛將而無叛州州縣之設固不可革也或者曰封建者必私其土子其人適其俗修其理施化易也守宰者茍其心思遷其秩而已何能理乎余又非之周之事跡斷可見矣列侯驕盈黷貨事戎大凡亂國多理國寡侯伯不得變其政天子不得變其君私土子人者百不有一失在於制不在於政周事然也秦之事跡亦斷可見矣有理人之制而不委郡邑是矣有理人之臣而不使守宰是矣郡邑不得正其制守宰不得行其理酷刑苦役而萬人側目失在於政不在於制秦事然也漢興天子之政行於郡不行於國制其守宰不制其侯王侯王雖亂不可變也國人雖病不可除也及夫大逆不道然後掩捕而遷之勒兵而夷之耳大逆未彰姦利浚財怙勢作威大刻於民者無如之何及夫郡邑可謂理且安矣何以言之且漢知孟舒於田叔【漢書文帝召田叔問曰公知天下長者乎叔曰故雲中守孟舒長者也後召以為雲中太守】得魏尚於馮唐【漢文帝因馮唐白魏尚功復以為雲中守】聞黄霸之明審【霸為潁川太守治為天下第一】覩汲黯之簡靖【黯為淮陽太守治民好清淨】拜之可也復其位可也卧而委之以輯一方可也有罪得以黜有能得以賞朝拜而不道夕斥之矣夕受而不法朝斥之矣設使漢室盡城邑而侯王之縦令其亂人戚之而已孟舒魏尚之術莫得而施黄霸汲黯之化莫得而行明譴而導之拜受而退巳違矣下令而削之締交合從之謀周於同列則相顧裂眦勃然而起幸而不起則削其半削其半民猶瘁矣曷若舉而移之以全其人乎漢事然也今國家盡制郡邑連置守宰其不可變也固矣善制兵謹擇守則理平矣或者又曰夏商周漢封建而延秦郡邑而促尤非所謂知理者也魏之承漢也封爵猶建晉之承魏也因循不革而二姓陵替不聞延祚今矯而變之垂二百祀大業彌固何繋於諸侯哉或者又以為殷周聖王也而不革其制固不當復議也是大不然夫殷周之不革者是不得巳也蓋以諸侯歸殷者三千焉資以黜夏湯不得而廢歸周者八百焉資以勝殷武王不得而易徇之以為安仍之以為俗湯武之所不得巳也夫不得已非公之大者也私其力於巳也私其衛於子孫也秦之所以革之者其為制公之大者也其情私也私其一巳之威也私其盡臣畜於我也然而公天下之端自秦始夫天下之道理安斯得人者也使賢者居上不肖者居下而後可以理安今夫封建者繼世而理繼世而理者上果賢乎下果不肖乎則生人之理亂未可知也將欲利其社稷以一其人之視聽則又有世大夫世食禄邑以盡其封畧聖賢生於其時亦無以立於天下封建者為之也豈聖人之制使至於是乎吾固曰非聖人之意也勢也
  守道論【左傳昭公二十年齊侯田于沛招虞人以弓不進曰昔先君之田也旃以招大夫弓以招士皮冠以招虞人臣不敢進仲尼曰守道不如守官君子韙之】
  或問曰守道不如守官何如對曰是非聖人之言傳之者誤也官也者道之器也離之非也未有守官而失道守道而失官之事者是固非聖人言乃傳之者誤也夫皮冠者是虞人之物也物者道之準也守其物由其準而後其道存焉茍舍之是失道也凡聖人之所以為經紀為名物無非道者命之曰官官是以行吾道云爾是故立之君臣官府衣裳輿馬章綬之數㑹朝表著周旋行列之等【左傳杜預注云朝内列位常䖏謂之表著】是道之所存也則又示之典命書制符璽奏復之文參伍殷輔陪臺之役【周禮設其參傅其伍陳其殷置其輔參謂卿三人伍謂大夫五人殷衆士輔府史庶人在官者陪臺者亦謂臣也】是道之所由也則又觀之以爵禄慶賞之羙懲之以黜逺鞭扑梏拲斬殺之慘【周禮上罪梏拲而桎梏手械拲兩手共械○拲居悚居玉二切】是道之所行也故自天子至於庶民咸守其經分而無有失道者和之至也失其物去其準道從而䘮矣易其小者而大者亦從而䘮矣古者居其位思死其官可易而失之哉禮記曰道合則服從不可則去孟子曰有官守者不得其職則去然則失其道而居其官者古之人不與也是故在上不為抗在下不為損矢人者不為不仁函人者不爲仁率其職司其局交相致以全其工也易位而處各安其分而道達於天下也且夫官所以行道也而曰守道不如守官蓋亦䘮其本矣未有守官而失道守道而失官之事者也是非聖人之言傳之者誤也果矣
  南府君雎陽廟碑【并序】
  急病讓夷義之先【國語臧文仲曰賢者急病讓夷夷平也】圗國忘死貞之大利合而動乃市賈之相求恩加而感則報施之常道雎陽所以不階王命横絶凶威超千祀而挺生奮百代而特立者也時惟南公天與拳勇神資機智藝窮百中豪出千人不遇興詞鬱尨眉之都尉【漢武帝至郎省見一郎鬚眉皓白問之對曰臣姓顔名駟三葉不遇上感其言擢為會稽都尉】數竒見惜挫猨臂之將軍【漢李廣猨臂善射武帝以李廣數竒不令當單于注言廣命竒隻不偶也○竒居宜切】天寳末寇劇憑陵隳突河華天旋虧斗極之位地圯積狐狸之穴親賢在庭子駿陳謩以佐命【謂陳希烈等漢劉歆字子駿佐王莽為國師】元老用武夷甫委師而勸進【謂哥舒翰等晉王衍為石勒所破勸勒稱尊號】惟公與南陽張公巡髙陽許公逺義氣懸合訏謀大同【訏大也說文云齊楚謂信曰訐】誓鳩武旅以遏横潰裂裳而千里来應左袒而一呼皆至柱厲不知而死難【列子柱厲叔事莒敖公自以為不知巳去之海上及公有難乃往死之曰以愧後世之人主不知其臣者也】狼曋見黜而奔師【左傳文公二年狼瞫為右先軫黜之狼瞫怒及彭衙既陳以其屬馳秦師死焉】忠謀朗然萬夫齊力公以推讓且専奮擊為馬軍兵馬使出戰則羣校同强入守而百雉齊固【城三堵為雉】初據雍丘謂非要害將保江淮之臣庻通南北之奏復拔我義類扼於雎陽前後捕斬要遮【要邀同】凶氣連沮漢兵已絶守疏勒而彌堅【後漢耿恭據疏勒匈奴擁絶澗水兵不至車師復叛恭守彌篤穿井而得水】虜騎雖强頓盱眙而不進【宋文帝元嘉二十八年魏主攻旴眙輔國將軍臧質堅守三旬不拔】賊徒乃棄疾于我悉衆合圍技雖窮于九攻【吕氏春秋公輸般設攻宋之械墨子設守宋之備公輸般九攻之墨子九却之】志益専于三板【史記智伯率韓魏攻趙晉陽引汾水灌其城城不没者三板】偪陽懸布之勁【左傳襄公十年晉伐偪陽主人懸布秦堇父登之及堞而絶之隊則又懸之蘇而復上者三】城鑿穴之竒【潘岳馬汧督誄□元康六年氐羌反時馬敦守汧城羣氐四靣攻城中鑿穴而處氐又掘地攻之敦以爌火薰之潛氐殲焉辛全汧城】息意牽羊羞鄭師之大臨【臨哭也左傳宣公十二年楚子圍鄭國人大臨楚于退師鄭人修城進復圍之三月克之鄭伯肉坦牽羊以逄】甘心易子鄙宋臣之病告【左傳宣公十五年楚子國宋宋華元夜入楚師登子反之牀曰寡君使元以病告曰敝邑易子而食】諸侯環顧而莫救【唐張廵傳時賀蘭進眀屯臨准許叔兾尚衛次彭城皆觀望莫肯赦】國命阻絶而無歸【張廵傳當此時王命不復通廵設天子畫像率軍士朝之人盡泣】以有盡之疲人敵無巳之强寇公乃躍馬潰圍馳出萬衆抵賀蘭進明乞師進明乃張樂侑食以好䀻待之公曰敝邑父子相食而君辱以燕禮獨何心歟乃自噬其指曰噉此足矣遂慟哭而返即死孤城首碎秦庭終懵無衣之賦【左傳定公四年申包胥如秦乞師秦哀公為賦無衣九頓首而坐】身離楚野徒傷帶劍之辭【楚辭九歌國殤篇云帶長劍兮挾秦弓首雖離兮心不懲】至德二年十月城陷遇害無傅燮之歎息【後漢傳燮為漢陽太守賊欲送燮歸郷里燮歎曰吾行何之遂戰没】有周苛之慷慨【漢高祖使周苛守滎陽項羽生得苛苛罵羽羽烹之】聞義能徙果其初心【賊欲降霽雲未應巡呼曰南八男兒死耳不可為不義屈雲笑曰欲以有為也公有言雲敢不死】烈士抗詞痛臧洪之同日【後漢袁紹執臧洪殺之陳邈曰寧與臧洪同日死遂見殺見者相謂曰如何一日戮二烈士】直臣致憤惜蔡恭於累旬【梁武帝天監三年魏兵圍義陽蔡道恭禦之相持百餘曰道恭病卒詔曹景宗救援景宗不進義陽遂陷任昉彈景宗曰道恭云逝城守累旬景宗之存一朝棄甲】朝廷加贈特進揚州都督定功為第一等與張氏許氏並立廟雎陽歲時致祭男在襁褓皆受顯秩賜之土田刻鮑信之形【魏初平二年鮑信擊黄巾戰死求尸不能得乃刻木為信形祭而哭焉】陵圖龎德之狀【魏龎徳與闗侯戰敗不降為侯所殺魏帝令於陵屋畫問侯戰克龎徳憤怒于禁降㐲之狀】納官其子見勾踐之心【越語勾踐棲于㑹稽乃令于三軍曰孤子寡婦疾疹貧病者納官其子】羽林字孤知孝武之志【前漢百官表武帝時從軍死事者之子養羽林官教以五兵號羽林孤鬼】舉門闗于周典【周禮司門凡財物犯禁者舉之以其財養死政之老與其孤】徴印綬于漢儀王猷以光寵錫斯備於戲雎陽之事不惟以能死為勇善守為功所以出竒以恥敵立慬以怒寇【慬勇也勤謹二音】俾其專力于東南而去備于西北力專則堅城必陷備去則天討可行是故即城陷之辰為克敵之日世徒知力保于江淮而不知功靖乎醜虜論者或未之思歟公諱霽雲字某范陽人有子曰承嗣七歲為婺州别駕賜緋魚袋歴施涪【音浮】二州服忠思孝無替負荷懼祠宇久逺徳音不形願斵堅石假辭紀美惟公信以許其友剛以固其志仁以殘其肌勇以振其氣忠以摧其敵烈以死其事出乎内者合于貞行乎cq=293外者貫于義是其所以奮百代而超千祀者矣其志不亦宜乎廟貌斯存碑記攸託洛陽城下思鄉之夢儻來【後漢温序為隗囂將所執不降而死光武命送喪到洛陽城旁為冢地長子夀為鄒平侯相夢序告之曰乆客思郷里夀即棄官乞歸帝許之】麒麟閣中即圖之詞可繼【前漢趙國以功德畫未央宫至成帝時西羌甞有警上思將帥之臣召揚雄即國圖畫而頌之】銘曰
  貞以圖國義惟急病臨難㤀身見危授命漢寵死事周崇死政烈烈南公忠出其性控扼地利奮楊兵柄東䕶吳楚西臨周鄭婪婪羣凶害氣彌盛長蛇封豕【封大也】踴躍不定屹彼雎陽制其要領横潰不流疾風斯勁梯衝外舞缶穴中偵【賊攻雎陽為雲梯置精兵其上推之臨城巡潛鑿三穴梯將至一穴中出大木鈎之一穴中出木拄之一穴中出鐵龍盛火焚之按氐攻汧城鑿地道馬馬敦命穴坑浚塹寘壺鐳瓶甒以偵之將穿響作因以火薰之偵伺也○五正切】鉗馬非艱【公羊傳宣公十五年鉗馬而秣之】析骸猶競【華元告司馬子反曰析骸以㸑】浩浩烈士不聞濟師兵食殲焉守逾三時公奮其勇單車載馳投軀無告噬指而歸力窮就執猶抗其辭圭璧可碎堅貞不虧寇力東盡兇威西恧孤城既抜渠魁受戮雷霆之誅由我而速巢穴之固由我而覆江漢淮湖羣生咸育倬焉勲烈孰與齊躅天子震悼陟是元功旌褒有嘉命秩斯崇位尊九牧禮視三公建兹祠宇式是形容牲牢伊碩黍稷伊豐䖍䖍孝嗣望慕無窮刋碑河滸萬古英風
  箕子碑【箕子名胥餘食采于箕故曰箕子】
  凡大人之道有三一曰正䝉難二曰法授聖三曰化及民殷有仁人曰箕子實具兹道以立于世故孔子述六經之㫖尤殷勤焉當紂之時大道悖亂天威之動不能戒聖人之言無所用進死以併命誠仁矣無益吾祀故不為委身以存祀誠仁矣與亡吾國故不忍具是二道有行之者矣是用保其明哲與之俯仰晦是謨範辱於囚奴【周書囚奴正士正士謂箕子也】昬而無邪隤而不息故在易曰箕子之明夷正䝉難也【明夷卦六五箕子之明夷利貞夷傷也取日入地中明夷之義也】及天命既改生人以正乃出大法用為聖師周人得以序彛倫而立大典故在書曰以箕子歸作洪範法授聖人也及封朝鮮推道訓俗惟徳無陋惟人無逺用廣殷祀俾夷為華化及民也【漢書地理志箕子去之朝鮮教其民以禮義田蠶織作】率是大道藂于厥躬天地變化我得其正其大人歟於虖當其周時未至殷祀未殄比干已死微子巳去向使紂惡未稔而自斃武庚念亂以圗存國無其人誰與興理是固人事之或然者也然則先生隠忍而為此其有志於斯乎唐某年作廟汲郡嵗時致祀嘉先生獨列于易象作是頌云
  䝉難以正授聖以謨宗祀用繁夷民其蘇憲憲大人顯晦不渝聖人之仁道合隆汙明哲在躬不陋為奴沖讓居禮不盈稱孤高而無危卑不可踰非死非去有懐故都時詘而伸卒為世模易象是列文王為徒大明宣昭崇祀式孚古闕頌辭繼在後儒
  陸文通先生墓表【文通先生名淳字元冲避憲宗諱改名質子厚此表作於邵州○按質附韋執誼王叔文為給事中故唐書與執誼叔文同傳宗元自與質善特為褒美然史亦稱其能文聖人書通于後世其功蓋不可冺也】
  孔子作春秋千五百年以名為傳者五家今用其三焉【左氏公羊榖梁三傳故有鄒氏夾氏凡五家】秉觚牘焦思慮以為論注疏說者百千人矣攻訐狠怒以辭氣相擊排冒没者其為書處則棟宇出則汗牛馬或合而隠或乖而顯後之學者窮老盡氣左視右顧莫得而本則専其所學以訾其所異黨枯竹【即竹簡】䕶朽骨以至於父子傷夷【劉向受榖梁春秋其子歆見左氏傳大好數以難向向不能答】君臣詆悖者【後漢陳元疏曰陛下知丘明親受孔子而公榖傳于後學故立左氏博士論者洸溺所習玩守舊聞左氏孤學少與遂為墨家所排】前世多有之甚矣聖人之難知也有吳郡人陸先生質與其師友天水啖助【助字叔佐趙州人】洎趙匡【匡字伯淳河東人】能知聖人之㫖故春秋之言及是而光眀使庸人小童皆可積學以入聖人之道傳聖人之教是其徳豈不侈大矣哉先生字某既讀書得制作之本而獲其師友于是合古今散同異聨之以言累之以文蓋講道者二十年書而志之者又十餘年其事大備爲春秋集注十篇辯疑七篇微指二篇眀章大中發露公器其道以生人為主以堯舜為的包羅旁魄【封禪書旁魄四塞○魄歩角切】膠轕下上【膠轕驅馳也】而不出于正其法以文武為首以周公為翼揖讓升降好惡喜怒而不過乎物既成以授世之聰眀之士使陳而眀之故其書出焉而先生爲巨儒用是爲天子爭臣尚書郎國子博士給事中皇太子侍讀皆得其道【質佐淮南節度陳少遊幕府少遊薦之授左拾遺自給事中為太子侍讀】刺二州守人知仁【質歴台信二州刺史】永貞年侍東宫言其所學為古君臣圗以獻而道達乎上是歲嗣天子踐阼而理【謂憲宗即位】尊優師儒先生以疾聞臨問加禮某月日終于京師某月日于某郡某里嗚呼先生道之存也以書不及施于政道之行也以言不及覩其理門人世儒是以增慟將以先生為能文聖人之書通於後世遂相與諡曰文通先生後若干祀有學其書者過其墓哀其道之所由乃作石以表碣裴墐崇豐二陵集禮後序【子厚甞為墐誌其墓碣謂其撰崇豐二陵集禮藏之南閣蓋如序所言云】
  傳曰詩書執禮禮不執則不行自開元制禮大臣諱避去國恤章【開元禮一百五十巻獨無國恤篇】而山陵之禮遂無所執世之不學者乃妄取預凶事之說【左傳隠公元年預凶事非禮也】而大典闕焉由是累聖山陵皆摭拾殘缺附比倫類巳乃斥去其後莫能徵永貞元和間【永貞順宗年號元和憲宗年號】天禍仍遘自崇陵至於豐陵【徳宗崇陵順宗豐陵】不能周嵗司空杜公【杜黄裳】由太常相天下連為禮儀使擇其僚以備損益於是河東裴墐以太常丞隴西辛秘以博士用焉内之則攅塗秘器象物之宜【攅積木以殯也秘器作棺象物塗車芻靈之屬】外之則復土斥土因山之制【漢文紀張武為復土將軍穿壙下棺斥開也開土地為冢壙又文帝贊因其山不起墳】上之則顧命典冊與文物以受萬國下之則制服節文頒憲則以示四方由其肅恭禮無不備且苞并總統千載之盈縮羅絡旁午百氏之異同搜揚剪截而畢得其中顧問闗決而不悖於事議者以司空公得其人而邦典不墜裴氏乃悉取其所刋定及奏復於上辨列於下聫百執事之儀以為崇豐二陵集禮藏之於太常書閣君子以為愛禮而近古焉昔韋孟以詩禮傳楚而郊廟之制辛正於成【韋孟五世孫成】鄭以箋注師漢而禪代之儀卒集於小同【鄭孫名小同】賈誼以經術起而嘉最好學【賈誼孫名嘉】盧植以儒學用而諶爲祭法【盧植五世孫諶】舊史咸以為榮今裴氏太尉公以禮匡義嗣【墐之高祖裴行儉】侍中公以禮議封禪【曾祖光庭】祠部公以禮承大事【祖稹遷祠部員外郎】大理公以禮輔東宫【父儆大理卿】而墐也以禮奉二陵又能成書以其闕其為愛禮近古也源逺乎哉墐字封叔其伯仲咸以文學顯於世【儆四子堅墐塡塤皆有文學】大理之兄正平節公【稹子倩字容卿】以儀範成家道以文雅經邦正今相國郇公其宗子也【倩子均字若齊】郇公以孝友勤勞揚於家邦遊其門若聞韶濩入其廟如至鄒魯恩溢乎九族禮儀乎他門則封叔之習禮也其出於孝弟歟成書也其本於忠敬歟由於家而達於邦國其取榮於史氏也果矣
  柳宗直西漢文類序【宗直子厚之從弟】
  左右史混久矣言事駁亂尚書春秋之㫖不立自左丘明傳孔氏太史公述歴古今合而為史記迄於今交錯相糺【即糾字】莫能離其説獨左氏國語紀言不㕘於事戰國䇿春秋後語【晉孔衍以戰國䇿所書為未盡善乃引太史公所記參其同異號春秋後語】頗本右史尚書之制然無古聖人蔚然之道大抵促數耗矣而後之文者寵之文之近古而尤壯麗莫若漢之西京班固書傳之吾甞病其畔散不屬無以考其變欲采比義㑹年長疾作駑墮愈日甚未能勝也幸吾弟宗直愛古書樂而成之搜討磔裂攟摭融結【攟摭拾取也○攟俱運切摭之石切】離而同之與類推移不易時月而咸得從其條貫森然炳然若開羣玉之府指揮聫累圭璋琮璜之狀各有列位不失其叙雖第其價可也以文觀之則賦頌詩歌書奏詔䇿辨論之辭畢具以語觀之則右史紀言尚書戰國䇿成敗興壊之説大備無不苞也噫是可以為學者之端耶始吾少時有路子者自贊為是書吾嘉而敘其意而其書終莫能具卒俟宗直也故刪取其敘繫於左以為西漢文類首紀殷周之前其文簡而野魏晉以降則盪而靡得其中者漢氏漢氏之東則既衰矣當文帝時始得賈生眀儒術武帝尤好焉而公孫董仲舒司馬遷相如之徒作風雅益盛敷施天下自天子至公卿大夫士庶人咸通焉於是宣於詔䇿達於奏議諷於辭賦傳於歌謠由高帝迄於哀平王莽之誅四方之文章蓋爛然矣史臣班孟堅修其書拔其尤者於簡冊則二百三十年間列辟之逹道名臣之大範賢能之志業黔黎之風美列焉若乃合其英精離其變通論次其敘位必俟學古者興行之唐興用文理貞元間【徳宗年號】文章特盛本之三代浹於漢氏與之相準於是有能者取孟堅書類其文次其先後爲四十巻
  嶺南節度使饗軍堂記
  唐制嶺南爲五府【謂廣州安南桂管邕管容管】府部州以十數其大小之戎號令之用則聽於節度使焉其外大海多蠻夷由流求訶陵【流求東夷訶陵南蠻也】西抵大夏康居【大夏康居西域二國名】環水而國以百數則統于押蕃舶使焉内之幅員萬里以執秩拱稽【左傳僖公二十七年作執秩以正其官執秩主爵秩之官又吳語擁鐸拱稽拱執也稽計兵名籍】時聽教命外之羈屬數萬里以譯言贄寶嵗帥貢職合二使之重以治于廣州故賔軍之事宜無與校大且賓有牲牢饔餼嘉樂好禮以同逺合疏軍有犒饋宴饗勞旋勤歸以羣力一心於是治也閈閎階序不可與他邦類必厚棟大梁夷庭高門然後可以上於揖讓下周於步武今御史大夫扶風公廉廣州【元和八年御史大夫扶風郡公馬總爲嶺南節度使】且專二使增徳以來遠人申威以修戎政大饗宴合樂從其豐盈先是爲堂於治城西北陬其位公北向賓衆南向奏部伎於其西視泉池於其東隅奥庳側庭廡下陋日未及晡則赫炎當目汗更起而禮莫克終故凡大宴饗大賔旅則寓於外壘儀形不稱公於是始斥其制為堂南面横八楹從十楹嚮之宴位化為東序西又如之其外更衣之次膳食之宇列觀以游目偶亭以展聲彌望極顧莫究其往泉池之舊增濬益植以暇以息如在林壑問工焉取則師輿是供問役焉取則蠻是徵問材焉取則隙宇是遷或益其闕伐山浮海農賈拱手張目視具乃十月甲子克成公命饗於新堂幢牙茸纛【幢幅牙牙旗纛羽幢】金節析羽旂旗旟旞【周禮山國用虎節澤國用龍節皆以金為之又軍吏載旗百官載旟又熊虎為旗馬隼為旟全羽為旞析羽為旌】咸飾於下鼓以鼖晉【周禮鼖鼔長八尺晉鼓長六尺六寸】金以鐸鐃公與監軍使肅上賔延羣僚將校士吏咸次于位卉裳罽衣【卉草也書島夷卉服罽氊類織毛謂之罽】胡夷蜑蠻睢盱就列者千人以上鉶鼎體節【鉶盛羮之器體謂全體節支節也】燔炰胾炙【胾大臠灸炙肉○胾側吏切炙之夜切】羽鱗貍互之物【周禮鼈人所掌互物謂冇甲貍物龜鼈之屬貍㐲於泥中者】沉泛醍盎之齊【周禮酒正五齊一曰泛齊二曰醴齊三曰盎齊四曰醍齊五曰沈齊○醍他禮切盎於浪切齊才詣切】均飫于卒士興王之舞【謂七徳舞九功舞之類】服夷之伎【唐有西凉伎天竺伎龜兹伎安國伎䟽勒伎康國伎之類】揳擊吹鼓之音【揳先結切吹尺瑞切】飛騰幻怪之容寰觀于遠邇禮成樂遍以敘而賀且曰是邦臨䕶之大五人合之【嶺南節度兼五府討擊使】非是堂之制不可以備物非公之徳不可以容衆曠於往初肇自今兹大和有人以觀遠方古之戎政其曷用加此華元名大夫也殺羊而御者不及【左傳宣公二年華元殺羊食士其御羊斟不與】霍去病良將軍也餘肉而士有饑色【霍去病為侍中貴不省士其從軍上為遣太官齎數十乘既還重車餘棄粱肉而士有饑色】猶克稱能以垂到今矧兹具美其道不廢願訪於金石以永示後祀遂相與來告且乞辭某讓不獲乃刻於兹石
  邠寧進奏院記
  凡諸侯述職之禮必有棟宇建於京師朝覲為修容之地㑹計為交政之所其在周典則皆邑以具湯沐其在漢制則皆邸以奉朝請【邸朝宿之舍在京師者漢律春曰朝秋曰請】唐興因之則皆院以備進奏政以之成禮於是具由舊章也皇帝宅位十一載悼邊氓之未乂惡兇虜之猶阻博求羣臣以朗寧王張公為能【張獻甫】俾其建節剖符守股肱之郡統爪牙之職董制三軍撫柔萬人乃新斯院宏我舊制高其閈閎壯其門閭以奉王制以修古典至敬也以尊朝覲以率貢職至忠也執忠與敬臣道畢矣公甞鳴珮執玉展禮天朝又嘗伐叛獲醜獻功魏闕其餘歸時事修常職賔屬受辭而來使旅賁奉章而上謁稽疑於大宰質政於有司下及奔走之臣傳遽之役川流環運kao以達教令大凡展采於中都率由是焉【唐史獻甫以軍功試九禄卿殿中監從河中節度使賈耽討梁崇義有勞徳宋西幸又從渾瑊討朱泚戰多累遷至金吾將軍檢校工部尚書李懐光叛吐蕃盜邊獻甫領禁兵戍咸陽累年兵農恱安】故領斯院者必獲歴閶闔登太清仰萬乘之威而通内外之事王宫九闗而不間【九闗天門九重也】轅門十舍而如近斯乃軍府之要樞邠寧之能政也惟公端眀而厚溫裕而肅宏略特出大志高邁施徳下邑而黎人咸懐設險西陲而戎虜伏息【獻甫斷山峻塹選巖要地築烽堡請復鹽州及洪門洛原鎮屯兵詔可遂遣兵馬使魏光逐吐蕃築鹽夏二城虜衆畏不敢入寇】茂功溢於太常盛烈動於人聽則斯院之設乃他政之末者也贊公於他政之末故詞不周徳稱公於天子之都故禮不稱位斯古道也貞元十二年十月六日河東栁宗元為記
  監祭使壁記
  禮檀弓曰祭禮與其敬不足而禮有餘也不若禮不足而敬有餘也是必禮與敬皆足而後祭之義行焉周禮祭僕視祭祀有司百官之戒具誅其不敬者漢以侍御史監祠唐開元禮凡大祠若干中祠若干咸以御史監視祠官有不如儀者以聞其刻印移書則曰監祭使寶應中【肅宗年號】尤異其禮更號祠祭使俄復其初又凡制供祠之吏雖當齋戒得以決罰由是禮與敬無不足者聖人之於祭祀非必神之也蓋亦附之教焉事於天地示有尊也不肅則無以教敬事於宗廟示廣孝也不肅則無以教愛事於有功烈者示報徳也不肅則無以勸善凡肅之道自法制始奉法守制由御史出者也故將有事焉則祠部上其日吏部上其官奉制書以來告然後頒於有司以謹百事太常修其禮光禄合其物百工之役先一日咸至於祠而考閱焉御史㑹公卿有司執簡而臨之故其粢盛牲牢酒醴菜果之饌必實於庖厨鐘鼓笙竽琴瑟戛擊之樂簨簴綴兆之數【懸鼓者横曰簨縱曰簴綴謂舞者行列連綴兆謂位外之營兆】必具於庭内樽彝罍洗【音蘚】俎豆醆斚之器必絜於壇堂之上奉奠之士贊禮之童樂工舞師洎執役而衛者咸引數其實設箠扑於堂下以修官刑而羣吏莫敢不備物羅奏牘於几上以嚴天憲而衆官莫敢不盡誠而祭之日先升立於西階之上以待卒事其禮之周旋樂之節奏必周知之退而視其燔燎瘞埋終之以敬也居常則飭四方祀貢之物以時登於王府服器之修具祠宇之繕理牛羊毛滌之節三宫御廩之實【榖梁桓十四年甸粟而納之三宫三宫米而藏之御廩】畢備而聽命焉舊以監察御史之長居是職貞元十九年十二月御史多缺予班在三人之下進而領焉眀年中山劉禹錫始復舊制由禮與敬以臨其人而官事益理制令有不宜於時者必復於上革而正之扵是始為記求簿書得為是職者若干人書焉
  興州江運記【江嘉陵江也在漢中府鳳縣北】
  御史大夫嚴公牧於梁【貞元十五年興州刺史嚴礪兼御史大夫為山南西道節度使】五年嗣天子【順宗也】舉周漢進律增秩之典【王制有功徳于民者加地進律律法也謂法度諸事如上公九命冕服九章建常九斿之等是也漢書宣帝時二千石有治理效輒増秩賜金】以親諸侯謂公有功徳理行就加禮部尚書是年四月使中謁者來錫公命賔僚吏屬將校卒士黧老童孺塡溢公門舞躍歡呼願建碑紀徳垂億萬祀公固不許而相與怨咨遑遑如不飲食於是西鄙之人密以刋山導江之事願刻巖石曰維梁之西其蔽曰某山其守曰興州興州之西為戎居嵗備亭障實以精卒以道之險隘兵困于食守用不固公患之曰吾甞為興州凡其土人之故吾能知之自長舉北至於青泥山又西抵于成州過栗亭川踰寶井堡崖谷峻隘十里百折負重而上若蹈利刃盛秋水潦窮冬雨雪深泥積水相輔為害顚踣騰藉【踣音匐】血流棧道糗糧芻藁填谷委山馬牛羣畜相藉物故餫夫畢力【野饋曰餫○音運】守卒延頸嗷嗷之聲其可哀也若是者綿三百里而餘自長舉而西【屬鞏昌府】可以導江而下二百里而至昔之人莫得知也吾受命於君而育斯人其可巳乎乃出軍府之幣以備器用即山僦功由是轉巨石仆大木焚以炎火沃以食醯摧其堅剛化為灰燼畚鍤之下易甚朽壤【新史地理志興州長舉縣元和中節度使嚴礪自縣而西疏嘉陵江二百里焚巨沃醯以碎之通溝以饋成州戍兵石】 乃闢乃墾乃宣乃理随山之曲直以休人力順地之高下以救湍悍厥功既成咸如其素於是決去壅土疏導江濤萬夫呼抃莫不如志雷騰雲奔百里一瞬既㑹既遠淡爲安流烝徒謳歌【詩烝徒楫之烝衆也】枕臥而至戍人無虞專力待寇惟我公之功疇可侔也而無以酬徳致其大願又不可得命矧公之始來屬當惡嵗府庾甚虚器備甚殫饑饉昬札【左傳昭公十九年注天死曰札小疫曰搓短折曰天未名曰昬】死徙路賴公節用愛人克安而生老窮有養幼乳以遂不問不使咸得其志公命鼓鑄庫有利兵公命屯田師有餘糧選徒練旅有衆孔武平刑議獄有衆不續增石為防膏我稻粱嵗無凶災家有積倉傳館是飾旅㤀其歸杠梁以成人不履危若是者皆以戎隙帥士而爲之不出四方之力而百役巳就且我西鄙之職官故不能具舉惟公和恒直方廉毅信讓敦尚儒學揖損貴位率忠與仁以厚其誠有可以安利於人者行之堅勇不俟終日其興功濟物宜如此其大也昔之爲國者惟水事爲重故有障大澤勤其官而受封國者矣【左傳昭公元年臺駘宣汾洮障大澤帝用嘉之封諸汾川禮記祭法篇㝠勤其官而水死】西門遺利史起興歎【前漢溝洫志史起曰鄴田惡漳水在其旁西門豹不知用是不智也】白圭壑鄰孟子不與公能夷險休勞以惠萬代其功烈尤章章焉不可蓋也是用假辭謁工勒而存之用永憲於後祀
  劒門銘【并序○一統志大劒山在四川劒州張載劒閣記即此又名劒門山】
  惟蜀都重險多貨混同戎蠻人尨俗剽【尨雜也】嗜爲寇亂皇帝元年八月帥喪衆暴【永貞元年八月劔南西川節度使韋皋卒】羣疑不制妖㜸煽行怙恃富强滔天阻兵【書象恭滔天左傳阻兵安忍臯既卒度支副使劉闢自爲留後諷諸將徼旄節時帝即位欲静鎮四方即拜檢校工部尚書西川節度使闢益鷔蹇吐不臣語求統三川】攻陷他部北包劔門【闢欲以所善盧文若節度東川即以兵取梓州】憑負丘陵以張驁猛堅利鋒鏑以拒大順謂雷霆之誅莫巳加也惟梁守臣禮部尚書嚴公【蜀為古梁州之地故謂嚴礪為梁守臣】以國害爲私讐以天討爲巳任【宰相杜黄裳薦神䇿軍使高崇文勇略可用元和元年正月以崇文為行營節度使將歩騎五千為前鋒率京西兵馬使李元奕東川節度使李康山南西道節度使嚴礪同討闢】推仁仗信不待司使而人致其命立義抗憤不待喋血而士一其心悉師出次祗俟明詔凡諸侯之師必出于是儲偫饗賚【偫直里切】取其豐穰乃遣前軍嚴秦奉揚王誅誕告南土十一月右師逾利州蹈寇地乘山斬虜以遏奔衝左師出於劒門大攘頑嚚諭引刼脅蟻潰鼠駭險無以固收奪利地以須王師【礪命嚴秦自漢原至神泉凡數十合下劍門覆盪口收劍州破契丹命禆將可提彌珠斬虜之特將文昭徳】刲刳腎腸【刲刺也刳剖也】振拔根柢俾無以肆毒用集我勲力鼓一振【周禮以鼓鼓軍○音墳】元戎啓行【詩元戎十乗以先啓行】取其渠魁以為大戮【九月崇文克成都擒闢送長安】由公忠勇憤悱授任堅明謀猷宏長用能啟闢險阨夷爲大塗消沮害氣對乎天意帝用休嘉議功居首增秩師長【傳云劉闢反以礪儲備有素檢校尚書左僕射】進爲大藩宅是南服【十月以礪爲東川節度】將校羣吏願刋山石昭著公之功垂號無窮銘曰
  井絡坤垠【蜀在星分野爲井絡在卦為坤維河圖括地象曰岷山之地上為井絡】時惟外區【張載劒問銘云矧兹狹隘土之外區外區謂在區域之外】界山爲門環於蜀都叢險積貨混幷羌髳【書牧誓及庸蜀羌髳微盧彭濮人八國皆戎狄屬羌在西蜀髳在巴蜀○髳音矛】狂猾窺隙狺狺嘯呼【狺狺大吠聲楚詞猛大狺狺○狺魚斤切】憑據勢勝厚其兇徒皇帝之仁宥而不誅暴非徳馴害及巴渝【巴渝在唐屬劒南道】乃出王旅乃咨列嶽牧臣司梁【即嚴礪】當其要束器備攸積糗糧是蓄【書費誓峙乃糗糧糗乾飯】人無增賦師以饒足喋血誓士元機在握分命貔貅陳為掎角【左傳譬如捕鹿晉人掎之諸戎角之掎偏引也○居綺切】右逾岷山左直劒門攻出九地【孫子云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動乎九天之上】上披重雲攀天蹈空夷視阻艱破裂層壘殄殲羣頑内獲固圍【左傳亦聊以固吾圍也】外臨平原天兵徐驅卒乘嘽嘽【詩王旅嘽嘽嘽嘽衆也○嘽他丹切】大憝囚戮【大憝謂闢也書元惡大憝○憝徒對切】戎夏咸歡帝圗厥功惟梁是先開國進位南服于藩邦之清夷人以完安銘功鑒亂永代是觀【按宋臣歐陽脩曰唐有天下文章無慮三變太祖太宗時仍江左餘風則王楊為之伯明皇好經術崇雅黜浮則燕許擅其宗大歴貞元間韓愈倡之栁宗元李翺皇甫湜等和之排逐百家法度森嚴抵轢晉魏上軋周漢完然為一王法此其極也今於燕許諸家各存一二以備當時之體其他雕琢藻繪窮妍盡致之作則載入别集而韓愈之文采録為獨多昔愈之門人李漢編録愈集言文者貫道之器而宋儒亦稱愈為因文見道者葢自愈以後士始知以道徳仁義為文章之旨歸易詩書禮春秋為文章之根抵無論翺與湜皆受其陶冶而成即宗元且力與角而卒莫出其範圍也要之宗元視愈伯仲之間而翺與湜之徒若附庸焉有唐一代之文源流正變不外是矣】












  御選古文淵鑒巻三十七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三十八目録
  唐
  白居易
  初授拾遺獻書
  授孔戣右散騎常侍制
  授鄭覃給事中制
  元稹
  獻事表
  論諫職表
  與韓愈書
  劉禹錫
  許州文宣王新廟碑
  李翺
  論事疏四篇
  復性書
  平賦書序
  上宰相書
  答進士朱載言書
  楊烈婦傳
  髙愍女碑
  田正
  謝賜節鉞表
  吕温
  功臣恕死議
  張荆州畫贊
  皇甫湜
  論進奉書
  故吏部侍郎昌黎韓先生墓誌銘【并序】
  舒元輿
  上論貢士書
  季漢
  韓愈文集序
  歐陽詹
  太學張博士講禮記記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卷三十八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庻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唐
  白居易【字樂天其先太原人徙下邽貞元中進士元和中召入為翰林學士遷左拾遺㑹昌初以刑部尚書致仕卒贈尚書右僕射】
  初授拾遺獻書
  臣謹按六典【唐六典三十卷唐眀皇撰列職司官佐叙其秩品以擬周禮】左右拾遺掌供奉諷諌凡發令舉事有不便於時不合於道者小則上封大則廷諍其選甚重其秩甚卑【唐百官志左拾遺從八品】所以然者抑有由也大凡人之情位髙則惜其位身貴則愛其身惜位則偷合而不言愛身則茍容而不諌此必然之理也故拾遺之置所以卑其秩者使位未足惜身未足愛也所以重其選者使上不忍負恩下不忍負心也夫位未足惜恩不忍負然後能有闕必規有違必諌
  朝廷得失無不察天下利病無不言此國朝置拾遺之本意也由是而言豈小臣愚劣昩懦所宜居之哉况臣本鄉里豎儒府縣走吏【本傳元和元半對制䇿乙等調盩厔尉】委心泥滓絶望烟霄豈意聖慈擢居近職【元年召入翰林為學士】每宴飫無不先及每慶賜無不先霑中廏之馬代其勞内廚之饍給其食朝慙夕惕已逾半年塵曠漸深憂愧彌劇未申微効又擢清班臣所以授官以來僅經十日食不知味寝不遑安唯思粉身以答殊寵但未獲粉身之所耳今陛下肇建皇極初受鴻名【元和三年羣臣上憲宗尊號曰睿聖文武皇帝】夙夜憂勤以求致理每施一政舉一事無不合於道便於時故天下之心顒顒然日有望於太平也然而今而後萬一事有不便於時者陛下豈不欲聞之乎萬一政有不合於道者陛下豈不欲革之乎倘陛下言動之際詔令之間小有遺闕稍關損益臣必密陳所見潛獻所聞但在聖心裁斷而已臣又職在中禁不同外司欲竭愚合先陳露伏希天鑒深察赤誠無任感恩欲報懇欵屏營之至謹言
  授孔戣右散騎常侍制【孔戣字君嚴登進士第憲宗元和初為諌議大夫歴嶺南節度使敬宗即位召為吏部侍郎改右散騎常侍】
  勅昔齊桓公心體懈墮則隰朋侍【隰朋才亞管夷吾桓公問誰可繼仲父者仲曰隰朋可】漢成帝親重儒術則劉向從【本傳成帝即位顯等伏辜向復進用以故九卿召拜郎中使遷光祿大夫上方精於詩書觀古文詔向領校中五經祕書】今之常侍是其任矣中吾選者莫匪正人大中大夫守尚書吏部侍郎上柱國賜紫金魚袋孔戣言行謹直風操端莊肅然禮容清廟之器始自筮仕至於天官虚舟為心【莊子方舟濟河有虚船來觸舟雖褊心之人不怒】利刃在手全材具美時論多之可使珥貂立於左右【輿服志侍中中書令加貂蝉佩紫綬】從容侍從以備顧問隰朋劉向豈遠乎哉可右散騎常侍
  授鄭覃給事中制【鄭覃故相珣瑜子穆宗長慶元年由諌議大夫轉給事中】
  勅給事中之職【唐志給事中正五品位次門下侍郎掌陪侍左右分判省事】凡制勅有未便於時者得封奏之刑獄有未合於理者得駮正之天下寃滯無告者得與御史糾理之有司選補不當者得與侍中裁退之率是而行號為稱職故不專於掌侍奉讚詔令而已中大夫行諌議大夫雲騎尉滎陽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户鄭覃清節直行正色審詞先臣之風藹然猶在【先臣指其父珣瑜也珣瑜性嚴重人不敢干以私】自居首諌益勵謇諤【覃為諌議時憲宗用内官為京西北和糴使覃上疏論罷穆宗即位不恤政事喜游宴軍廷奏抗論人皆相賀】擢領是職必有可觀亦欲天下聞之知吾奨骨鯁之臣來諌諍之道也可行給事中散官勲如故
  元稹【字微之河南人元和初舉制科對策第一拜右拾遺後為相三月而罷以武昌節度使卒】獻事表【稹為拾遺時自以職諌諍不得數召見乃上疏云】
  臣聞理亂之始各有萌象二者無門在君上啟之而已所謂萌象豈有他哉容直言廣視聽躬勤庻務委信大臣使左右近習者不敢蔽疎遠之臣庶此理之象也此而不理萬無一焉大臣不親直言不進抵忌諱者殺犯左右者刑與一二近習者決事於深宮之中羣臣莫得參籌畫此亂之萌也此而不亂亦萬無一焉是以古者人君即位之始萌象未見之時必有狂直敢言之士抵忌諱獻危言在上者茍或宥而容之激而進之則天下之君子望風而悦曰彼之狂而猶容於上上之人其欲來天下之士乎吾之道可以行矣其小人擇利而言曰彼之直可以得幸於上吾将直言以徼利可也繇是天下之賢不肖各以所忠貢言於上上下之志霈然而通得失之情幽遠必逹合天下之智理萬物之心人人樂得其所戴其上如赤子之親慈母也雖欲誘之為亂其可得乎臣故曰容直言廣視聽而不理者萬無一焉及夫進計者入而不出直言者戮而不容則天下之君子自謀於心曰與其言且不用而身為戮吾寜危行言遜以保其終乎其小人擇利而言曰君之所惡者拂心逆耳之言也吾将茍順是非以事之可也繇是進見者格而不内言事者寢而不聞若此則十歩之事不得見也朝廷之情不得聞也而况於天下之大四方之遠乎故曰聾瞽之君非無耳目也蓋左右前後者屏蔽之不使視聽爾此而不亂其可得哉昔太宗文皇初即位時天下之人莫有諌者唯孫伏伽嘗以小事特諌於上【貞觀元年太宗嘗馬射伏伽上書諌】文皇帝大悦厚賜田宅以勉之自是言事者惟懼乎言不直諫不極不能激文皇之盛意曽不以觸龍鱗【韓非傳龍喉下有逆鱗徑尺嬰之必殺人人主亦有逆鱗】犯忌諱為不可矣於是房杜王魏之徒【房喬杜如晦王珪魏徵】議可否於前天下四方之人言得失於外不四三年而天下大理豈文皇獨運聰明於上哉蓋亦羣下各盡其言以宣揚發暢於天下也且夫樂全安而惡戮辱古今之情一也豈獨貞觀之人輕犯忌諱而好戮辱哉蓋文皇激而進之之功也喜順從而怒謇犯亦古今之情一也豈獨文皇甘逆耳而怒從心哉蓋以順從之利輕而危亡之禍大無窮之業重而奉已之事微思為子孫垂不朽建永安之計也為後嗣者其可順一朝之意而輕用文皇之天下乎累聖傳序於今垂二百年矣莫不率繇斯道致俗和平况陛下以上聖之資紹復前統即位之日天下維新罪叔文之徒而凶邪之黨散【順宗永貞元年憲宗立即貶王叔文渝州司户其黨韓泰等皆貶】懸惠琳之首而悖亂之氣消【韓全義入朝以共甥楊惠琳為留後杜黄裳以全義無功驕蹇不遜直令致仕惠琳勒兵反衙將張承金討斬之傳首京師】發承光之詐而假威之孽除反焦陂之田而蒸庶之情感其餘滌瑕緩死薄賦恤人賜帛耆年旌閭孝悌修廢學建義倉莫不曲被殊私覃於有截【覃及也商頌長發篇九有冇截齊一來歸也】斯皆陛下上法堯舜近法太宗致理之萌形見者數十豈臣庸劣一二能明然而下臣竊復孜孜咄咄【咄嗟咨語也】有所未決者獨以陛下即位已來既周歲矣百辟卿士至於天下四方之人曽未有獻一計進一言受陛下伏伽之賞者左右前後拾遺補闕亦未有奏一封執一諌受陛下激而進之之勸者設諫鼓置匭函【匭匣也武后始置四匭於朝堂上表者投之】曽未聞雪一寃決一事明陛下無幽不察之意者若臣等備位諌列名為供奉官曠日彌年不得召見每就列位屏氣鞠躬不敢仰視又安暇議得失獻可否哉供奉官尚爾又况於疎遠之臣庶雖有特逹不羣之智思欲自効其路何階遂使凡今之人以諌鼓匭函為虚器謂拾遺補闕為冗員臣竊思之以陛下之睿博深勵精求理豈或入而不出言而不用哉蓋羣下因循不能有所發眀之罪也且臣思之今之備召承顧問者獨一二執政而已每一對敭【揚同】不及俄頃之間議天下之事臣竊料之恭承聖問仰謝寵光之不暇又安暇陳理亂議教化哉其餘瑣瑣有司或時一召見言簿書之出入計錢榖之登降不暇又安足置牙齒間臣竊惟陛下以景命維新之初何如貞觀致理之後當貞觀致理之後以房杜王魏匡輔之智而猶上封進計者薦至獻可替否者日聞今陛下當致理之初在四方多虞之日然而言事進計者終嵗無一人豈非羣下因循竊位之罪乎若臣稹者稟性駑鈍昧然無識然以陛下臨御之始首陛下策賢之科【元和元年稹應制舉居第一】擢授諫司恩萬常品若復黙黙與在位者處則臣莫大之罪亦萬於常品矣輒敢冒昧殊死條奏十事於後一曰敬太子以崇邦本二曰任諸王以固盤石三曰出宮人以消水旱四曰嫁諸女以遂人倫五曰無時召宰相以講庶政六曰序次對百辟以廣聰明七曰復正衙奏事以示躬親【德宗貞元十八年罷正衙奏事】八曰許方幅糾彈以懾奸佞九曰禁非時貢獻以絶誅求十曰省出入畋遊以防銜橜凡此十者設使言之而是是而見用非臣之福也天下之福也茍或言之而非非而見罪乃臣之分也亦臣之願也
  論諌職表
  臣某言臣聞先王之制祿也居其位不行其職者誅是以上無虚受下不隱情臣竊觀今時備位素飡不行其職者莫過於臣輩臣聞太宗文皇帝時以王珪魏徴為諫官文皇雖宴遊寢食之間王魏實在其所用至於文皇發一言則王魏詳之而後出舉一事則王魏慮之而後行以文皇之眀合王魏之智是以舉無遺事言有典常文皇猶以為視聽未廣也因許三品以上入議軍國必遣諫官一人随入以參騐之【貞觀元年制】當是之時耳目股肱之任者有君臣之義焉有父母之恩焉有朋友之勸焉是否無不替【否不善也替廢也】可無不行不四三年而天下大理蠻夷君長帶刀入侍者不可勝計豈干戈征伐之所致蓋壅蔽之患銷而幽遠之情逹也若此然後可以稱天子之爭臣矣近之司諫爭者則不然大不得備召見次不得參時政排行就列累累而已且臣聞之諫臣之職曰左右前後拾遺補闕大則廷議小則上封近年以來正衙不奏事庶臣罷廷對【德宗貞元十七年令常參官每日引見二人訪以政事謂之廵對元和元年武元衡奏罷之】若此則不見遺闕補拾何階不得敷陳廷議安設其所謂舉諌職者唯獨誥令有不便除授有不當則奏一封執一見而已以此思之君臣之際論列是非諷諭未形籌畫於至密尚不能迴至尊之盛意備讒慝之巧言而况於既行之誥令己命之除授然後執一封奏一見而私欲收絲綸之詔【記曰王言如絲其出如綸】迴日月之光信無裨於萬一矣至使凡今之人以上封進計為妄動拾遺補闕為冗員此稱供奉官與王珪魏徴為等列臣雖至愚能不自愧且陛下若以為臣等無所裨補不足參侍從固不當假以名器立之於朝茍以為務廣聰明稍問理道又不宜屏棄疎賤之使至於此伏願陛下許臣於延英候對召臣一見賜以溫顔使臣得盡愚懇之誠備陳諌官之職茍或言有所採得裨陛下萬分之一是臣千載之一時也如或言不詣理塵黷聖聰則臣自寘刑書【寘與置同】以謝誎官之辠亦臣之所甘心也無任激切之至
  與韓愈書
  郎中退之足下某與前襄州文學掾甄逢遊善逢故刑部員外郎濟之子濟天寳中隠於衞之青巖山【按本傅甄濟字孟城中山無極人家於衛州隠居青巖山中人咸服其操行約不畋漁青巖山在淇縣】採訪使苗公【苗晉卿】等五人皆以状薦凡十徴不起末以左拾遺就拜之適祿山朝奏京城懇於上前求為賔介宗可其奏祿山還至衞遣太守鄭遵意詣山中致命輟行信宿以俟之甄生慮不得免乃偽瘖其音復隱青巖【按夲傳安祿山表薦甄濟授試大理評事充范陽節度掌書記天寶末祿山冇異志謀以智免以衛縣令齊玘誠信可托乃求使至衛具以誠告偽嘔血疾不能支遂舁歸】踰年而祿山叛即日遣偽節度使蔡希德緘刀逼召且曰或不可彊斬首來徇既而甄生禁閉無言延頸承刃氣和色定若甘心然希德義而捨之祿山亦終不能致慶緒繼逆虜而囚之東都安國觀代宗復洛【時代宗為大元帥郭子儀為副元帥肅宗至德元年冬克復洛陽安慶緒奔鄴】甄生臥匡床詣元帥府至則號撲自治【撲擊也自治自責也】代宗為之動色遂命傳置長安肅宗髙其行因授館於三司治所令從賊官囚慙拜之受汚者莫不俯伏仰歎時恨不即死於其地且夫辯所從於居易之時【記曰居易以俟命】堅直操於利仁之世【論語知者利仁】而猶褊淺選耎者之所不為【選耎劣弱也】蓋拂人之心難而害己之避深也况乎天下亂矣王澤竭矣死忠者不必顯從亂者不必誅而曰眷眷本朝甘心白刃難矣哉是以治平則為公為卿為鴛為鷺世變則為蛇為豕為獍為鴞者十常八九焉若甄生冕弁不加其身祿食不進其口於天寳末蓋青巖一男子耳及亂則延頸承刃分死不回曰不以不顯而廢忠不以不誅而從亂參合古今之士蓋萬一也某嘗讀注記闕而未書謹備所聞蓋欲執事者編此義烈以永永於來世耳子逢始生之歲顔太保【眞卿】崔太傅【祐甫】皆為歌詩以羙賢者有後且序甄生之本末及逢既長畊先人舊田於襄之宜城【襄陽宜城縣】讀書為文不詣州里歲饉則力穡節用以給足於親族歲穰則施餘於其鄰里鄉黨之不能自持者前後斥家財排患難於朋友者數四由是以義聞襄之守状為文學始就羈於吏職某聞風既乆因與之遊逢每寃其父之名不在於史将欲抱所寃詣京師告訴司史氏蓋行有日矣以愚料之甄生僕短馬疲言約行孤將不為驕閽之所排則權力者遲疑以臨之固無自而入矣因曉甄生以無自入之勢且告以執其事者辱與某游願得所寃之状告甄生厚相信待由是輟行既而自思滓賤之中猶願貢所聞於執事得非愚且僣也然誚笑之暇幸垂察焉不宣某再拜
  劉禹錫【字夢得中山人擢進士登博學宏詞科工文章累官至集賢直學士以黨王叔文貶朗州司馬】
  許州文宣王新廟碑
  歲在丙辰元日開成【開成文宗年號】許州牧尚書杜公作文宣王廟暨學舍於兑禺【兑西方之卦禺隅同作廟舍於城西隅也】謂革故而鼎新也前年公受社與鉞董淮陽汝南之師【文宗太和八年授悰忠武軍節度使陳許蔡觀察等使就加兵部尚書】八月上丁釋菜於宣父之室陋宇荒堦不足迴旋已事而歎乃詢黄髪有鄉先生前致辭曰自盜起幽陵【謂安祿山反幽燕】許為兵衝連戰交粹【粹粹杌以柄入孔亦兵器也○粹存入聲】率無寜歲耳悦鉦鼔【鉦小雅采芑篇鉦人伐鼔陳師鞠旅】不聞絃歌目不知書不害為智邇來生聚教養起居祖習一出於軍容今幸天子憐許民為擇賢侯此人人思治之時也公曰諾吾當先後之於是元年修戎律以通衆志次年成郡政以蠲民瘼【瘼病也小雅四月篇亂離瘼矣】季年崇教本以厚民風我言既從乃卜新宮瀷水之瀕【瀷水出河南密縣東入潁○音亦】城池在東登登其杵坎坎其斧繩之墨之鑿枘枝梧【小柱為枝大柱為梧】載塗載奐【塗圬抹也奐文采明粲貌檀弓輪哉奐哉】黝焉陵虚【黝微青黑色凌虚状其髙】寢廟敞齋宮嚴閟軒墀廂廡儼雅清潔門庭墻仞望之生敬外飭觚稜中設黼幄嚮眀當宁【易説卦聖人南面而聽天下嚮眀而治曲禮天子當宁而立注門内屏外】用王禮也堯頭禹身【史孔子世家其顙似堯自腰以下不及禹三寸】華冠象佩之容取之自鄒魯【謂曲阜仲尼廟堂】及門覩奥【奥室西南隅覩奥謂升堂入室者】偶形畫像之儀取之自太學宗彝籩豆【尚書孔傳宗廟彝樽以山龍華蟲為飭】青黄規矩之器秉周禮也犧牲制幣薦獻升降之節遵國章也藏經於重檐斂器於虚櫝講筵有位鼓篋有室【學記入學鼓篋遜其業也注擊鼓以召學士至則發篋中書籍等物】授經有博士督課有助教指蹤有役夫洒掃有廟幹【幹能事者之稱】公又割隟地為廣圃【隟音乞】蒔其柔蔬而常菹旨蓄之御備捨己俸為子錢權其孳贏【權集作】而鹽酪釭膏之用給濟濟莘莘化行風驅家慕恭儉户知敬讓父誨其子兄規其弟不遊學堂與撻市冋繇是縻勇爵戴鶡冠者【縻係戀也鶡冠武人之冠】往往弭雄姿而觀習禮義矜甲胄者知根於忠信服縵胡者不敢侮縫掖【莊子曼胡之纓注粗纓無文理者縫掖儒服】教化之移人也如置郵焉冬十一月許人以新儒宮成來告且乞辭欲行乎遠也公名悰字永裕故丞相岐國公之孫【岐國公杜佑也悰以䕃三遷太子司議郎元和九年選尚公主】岐公弼諧二帝【德宗憲宗】碩學冠天下嘗著書二百餘篇言禮樂刑政古今損益統名曰通典藏在石室【開元間劉秩撰政典佑以為條目未盡因而廣之成二百巻以獻命藏書府】副行人間今孝孫聿修刑平事業播於聲詩懿哉能世其家也禹錫昔年忝岐公門下生四參公府【本傳杜佑表禹錫管書記入為監察御史】近年牧汝州道許昌躬閱其政故不得讓遂銘於麗牲之碑【古之宗廟立碑以繫牲此碑所由始】銘曰
  許介韓魏四征之地兵興己還其鬭㘖㘖【㘖㘖争貌○音顔】亦有儒宮軋於兵間賢侯戾止思樂泮水【魯頌泮水之詩戾止來至也】俾人嚮學王化之始便地爰相新規鬱起廟貌斯嚴堂皇有煒秩秩禮物祁祁胄子入於門墻如造闕里春詠夏絃載颺淑聲風於閭閻浹於郊坰途譲斑白家尊父兄與化而遷其猶性成昔之委巷相詬交侮今逢親戚不道媟語昔之連營誇力使酒今遇賔客斂容拱手魯有泮林鳥革其音【魯頌泮水篇翩彼飛鴞集於泮林懷我好音】許崇學校民悦其教鐫於圭石以志新廟
  李翺【字習之趙郡人德宗貞元中登進士第授校書郎憲宗元和初轉國子博士史舘修撰忤宰相李逢吉出為廬州刺史文宗太和初入為諌議大夫尋知制誥卒諡文公】
  論事疏
  用忠正
  臣聞國之所以興者主能信任大臣臣能以忠正輔主故忠正者百行之宗也大臣忠正則小臣莫敢不為正矣小臣莫敢不為正則天下後進之士皆樂忠正之道矣後進之士皆樂行忠正之道是王化之本太平之事也今之語者必曰知人邪正是堯舜之所難也【臯陶謨惟帝其難之知人則哲能官人】焉得知忠正之人而用之耶臣以為察忠正之人蓋有術焉能盡言憂國而不希恩容者此忠正之徒也夫忠正之人亦各自有黨類邪臣嫉而讒之必矣且以為相朋黨矣夫舜禹稷契之相稱贊也不為朋顔閔之相徃來也不為黨皆在於講道德仁義而己邪人嫉而讒之且以為朋黨用以惑時主之聽從古以來皆有之矣故蕭望之周堪劉向謀退許史【車騎將軍史髙侍中許章】竟為邪臣所勝【邪臣謂史髙許章恭石顯鄭朋華龍也】漢元帝不能辯而終任用邪臣漢室之衰始於元帝此不可不察也故聽其言能數逆於耳者忠正之臣也雖任之雜以邪佞之臣則太平必不能成矣文宣王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故忠信之人不難有也在陛下辨而用之各以類進之而己臣故曰用忠正而不疑則功德成
  屏姦佞
  臣聞孔之遠佞人言不可以共為國也凡自古奸佞之人可辯也皆不知大體不懷遠慮務於利巳貪富貴固榮寵而已矣必好言諂辭以希人主之欲主之所貴因而賢之主之所怒因而罪之主好利則獻蓄聚斂剝之計主好聲色則開妖艷鄭衞之路主好神仙則通燒錬變化之術望主之色希主之意順主之言而奉承之人主悦其不違於己因而親之以至於事失怨生而不聞也若事失怨生而不聞其危也深矣自古奸邪之人未有不如此者也然則雖堯舜為君稷契為臣而雜之以奸邪之人則太平必不可興而危事潛生矣所謂奸邪之臣者榮夷公【周厲王卿士專利而敗周室厲王流於彘】費無極【楚平王時為太子少傳讒太子建伍奢為明之無極使王執奢其子員奔吳基入郢之禍】太宰嚭【太宰嚭受越賂勸夫差赦勾踐讒子胥而賜之死後越竟滅吳誅嚭】王子蘭【楚懷王稚子秦昭王欲與懷王會屈平諌子蘭勸王行懷王卒客死於秦頃襄王立子蘭為令尹又與上官大夫短屈平於頃襄王遷之江南楚日削以亡】王鳯【鳯成帝時為大司馬領尚書事專權驕僣害王商殺王章厥後根莽相代而漢室移】張禹【王氏羽翼賣國罪魁】許敬宗【勸髙宗立武后逐韓瑗來濟褚遂良殺長孫無忌上官儀】李義府【髙宗時上表請廢后立武昭儀未幾為相柔而害物人謂之李猫】李林甫【明皇相媚事左右迎合上意以固寵排逐賢相杜絶言路以成其奸人謂其口蜜腹劍】盧杞【德宗相有口才為相未半載逐楊炎貶杜佑陷顔真卿引裴延齡用趙贊括富商間架陌錢召怨生亂皆杞為之】裴延齡【延齡領度支以掊尅得幸陸贄極論其奸德宗愈厚之罷贄相】之比是也奸佞之臣信用大則亡國小則壞法度而亂生矣今之語者必曰知人邪正是堯舜之所難也焉得知其邪佞而去之耶臣以為察奸佞之人亦有術焉主之所欲皆順不違又從而承奉先後之者此奸佞之臣也不去之雖用稷契為相不能以致太平矣故人主之任奸佞則耳目壅蔽耳目壅蔽則過不聞而忠正不進矣臣故曰屏奸佞而不近則視聽聰眀
  改税法
  臣以為自建中元年初定兩税【德宗初立以楊炎為相作兩税法夏税盡六月秋税盡十一月】至今四十年矣當時絹一匹為錢四千米一斗為錢二百税户之輸十千者為絹二匹半而足矣今税額如故而粟帛日賤錢益加重絹一匹價不過八百米一斗不過五十税糧之輸十千者為絹十有二匹然後可况又督其錢使之賤賣者耶假令官雜虚估以受之【文獻通考憲宗時貨輕錢重凡留州送使所在長史又降省估使就實估以自封殖而重賦於人至裴垍為相奏請天下留州送使物一切令就省估】尚猶為絹八匹乃僅可滿十千之數是為比建中之初為税加三倍矣雖眀詔屢下哀恤元元不改其法終無所救然物極宜變正當斯時推本弊乃錢重而督之於百姓之所生也錢者官司所鑄粟帛者農之所出今乃使農人賤賣粟帛易錢入官是豈非顛倒而取其無者耶由是豪家大商皆多積錢以逐輕重故農人日困末業日増一年水旱百姓菜色家無滿歲之食况有三年之蓄乎百姓無三年之積而望太平之興亦未有也今若詔天下不問遠近一切令不督見錢皆納布帛凡官司出納以布帛為准幅廣不得過一尺九寸長不過四十尺比兩税之初猶為重加一尺然百姓自重得輕必樂而易輸不敢復望如建中之初矣行之三五年臣必知農人漸有蓄積雖遇一年水旱未有菜色父母夫婦能相保矣若税法如舊不速更改雖神農后稷復生教人耕織勤不失時亦不能躋於充足矣臣故曰改税法不督錢而納布帛則百姓足
  絶進獻
  臣以為自建中以來税法不更百姓之困已備於前篇矣今節度觀察使之進獻【德宗時江西節度李兼有月進西川節度韋臯冇日進裴肅始以刺史進奉自常州遷浙西觀察嚴綬始以幕僚進奉自宣歙判官召為刑部員外郞而人争進獻以為常矣】必曰軍府羡餘不取於百姓且供軍及留州錢各有定額若非兵士闕數不塡及減刻所給則錢帛非天之所雨也非如泉之可涌而生也不取於百姓将安取之哉故有作官店以居商賈者有釀酒而官沽者其他雜率巧設名號是皆奪百姓之利虧三代之法公託進獻因得自成其私甚非太平之事也比年天下皆厚留度支錢蓄兵士者以中原之有寇賊也今吳元濟李師道皆梟斬矣中原無虞【憲宗元和十二年擒吳元濟淮西平十四年斬李師道淄青平】而蓄兵如故以耗百姓臣以為非是也若選達吏事之臣三五人徃諸道與其節度使團練使言每道要留兵數以備鎭守責其兵士見在實數因使其逃亡不補自可以每年十銷一矣告之以中原無事蕃夷可虞每道宜配兵若干人取其衣糧以賜邊兵而召戰士使邊兵實則蕃夷不足慮也夫錢帛皆國家之錢帛也宜作眀法以取之是也若使通逹吏事之臣徃使焉雖其将帥之不誠盡者亦不敢有所隱矣今受進獻【憲宗元和四年三月以李絳居易言絶進奉四月密論諸道進奉無中御史臺故翺云云】則節度使團練使皆多方刻下為蓄聚其自為私者三分其所進獻者一分也是豈非兩税之外又加税焉百姓之所不樂其業而父子夫婦㦯有不能相養矣父子夫婦不能相養而望大平之興雖婦人女子皆知其未可也臣故曰絶進獻以寛百姓税租之重則下不困
  復性書
  晝而作夕而休者凡人也作乎非作者也與物皆作休乎非休者也與物皆休吾則不類於凡人晝無所作夕無所休作非吾作也作有物休非吾休也休有物作邪休邪二皆離而不存予之所存者終不亡且離矣【乾三爻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大傳曰通乎畫夜之道而知誠能言有教勤有法晝有為宵有得息有養瞬有存則作也休也所存者終不亡且雕矣】人之不力於道也昏不思也【洪範曰思曰睿睿作聖孟子曰心之官則思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天地之間萬物生焉人之於萬物一物也其所以異於鳥獸蟲魚者豈非道德之性全乎哉受一氣而成形一為物而一為人得之甚難也生乎世又非深長之年也以非深長之年行甚難得之身而不專專於大道肆其心之所為其所以自異於禽獸蟲魚者亡矣【孟子平旦之氣旦畫牿亡則夜氣不足以存而違禽獸不遠矣】昏而不思其昏也終不眀矣吾之生二十有九年矣思十九年時如朝日也思九年時亦如朝日也人之受命其長者不過七十八十年九十百年者則稀矣當百年之時而眡乎九十年時也與吾此日之思於前也遠近其能大相懸邪其又能遠於朝日之時邪【莊周曰人生世間猶白駒之過隙故能聞道即顔回之年非夭也不能聞道雖彭之年非壽也】然則人之生也雖享百年若雷電之驚相激也若風之飄而旋也可知矣况千百人而無一及百年之年哉故吾之終日志於道德猶懼未及也彼肆其心之所為者獨何人邪【按翺復性書有三篇今録末篇而以首篇附著於後其言曰人之所以為聖人者性也人之所以惑其性者情也喜怒哀懼愛惡欲七者皆情所為也情既昏性斯匿矣非性之過也七者循環而交來故性不能充也水之渾也其流不清火之煙也其光不眀非水火清明之過沙不渾流斯清矣煙不鬰光斯明矣情不作性斯充矣性者天之命也聖人得之而不惑者也聖人者豈其無情取聖人者寂然不動不徃而到不言而神不耀而光制作參乎天地變化合乎隂陽雖有情也未嘗有情也然則百姓者豈其無性耶百姓之性與聖人之性弗差也雖然情之所昏交相攻未始有窮故雖終身而不自覩其性焉火之潛於山石林木之中非不火也江河淮濟之未流而泉於山非不水也石弗敲木不磨則不能燒其山林而燥萬物衆之源弗疏則弗能為江為河為濟為淮東滙大壑浩浩湯湯為弗測之深情之動静弗息則弗能復其性而燭天地為不極之眀是故誠者聖人之性也寂然不動廣大清眀照乎天地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行止語言無不處於極也復其性者賢人循之而不巳者也不已則能歸其源矣聖人知人之性皆善可以循之其不息而至於聖也故制禮以節之作樂以和之安於仁樂之本也動而中禮之本也故在車則聞和鸞之聲行歩則聞佩玉之音無故不廢琴瑟視聼言行循禮法而動所以教人忘嗜欲而歸性命之道也道者至誠而不息也至誠而不息則虚虚而不息則眀眀而不息則照天地而無遺非他也此盡性命之道也哀哉人人可以及於此莫之止而不為也不亦惑耶○真德秀云翺書二篇皆論滅情復性之道然中庸有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中節謂之和是喜怒哀樂欲其中節而已未嘗以為可無也孟子以惻隱羞惡辭遜是非為四端正欲人擴而充之未嘗以為可滅也又曰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矣乃所以為善也孟子因情之善而知性之本善蓋因其所發而知其本體也以為邪妄而欲滅之可乎故程正公曰性為本情是性之動處情又幾善惡而論顔子之學則謂覺者約其情使合於中亦不以為可滅也朱文公亦曰李翺論復性則是滅情以復性則非情如何可滅此釋氏之説陷於其中而不知獨末篇之言可以警學者故錄馬】
  平賦書序
  孔子曰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孟子曰欲輕之於堯舜之道大貉小貉也欲重之於堯舜之道大桀小桀也是以什一之道公私皆足人既富然後可以服教化反淳朴古之聖賢未有不善於為政理人而能光於後代者也故善政者莫大於理人理人者莫大於既富之又教之凡人之情莫不欲富足而惡貧窮四人之苦者莫甚於農人【四人即士農工商四民】麥粟布帛農人之所生也嵗大豐農人猶不能足衣食如有水旱之災則農人先受其害有若曰百姓不足君孰與足夫如是百姓之視其長上如仇讐安既不得享其利危又焉肯盡其力自古之所以危亡未有不由此者也人皆知重斂之可以得財而不知輕斂之得財愈多何也重斂則人貧人貧則流者不歸而天下之人不來由是土地雖大有荒而不耕雖耕之而地力有所遺人日益困財日益匱是謂棄天之時遺地之利竭人之財如此者雖欲為社稷之臣建不朽之功誅暴逆而威四夷【憲宗元和間削平藩鎭破吐蕃每憂國用不足故翺云然】徒有其心豈可得邪故輕斂則人樂其生樂其生則居者不流而流者日來居者不流流者日來則土地無荒桑柘日繁【柘桑屬葉可飼蠶】盡力耕之地無餘利人日益富兵日益强四隣之人歸之如父母雖欲驅而去之其可得邪是以與之安而居則富而可教與之危而守則人皆自固孟軻所謂率其子弟攻其父母自有生人以來未有能濟者也嗚呼仁義之道章章然如大道焉人莫不知之然皆不能行何也見之有所未盡而又有嗜欲以害之【憲宗元和末稍驕侈户部侍郎皇甫鎛以聚斂得幸同平章事故翺云然】其自任太多而任人太寡是以有土地者無代無之雖莫不知之然而未有一人能行之而功及於後代者由此道也秦滅古法墮井田而夏殷周之道廢相承滋乆不可卒復【秦孝公用商鞅廢井田開阡陌漢武帝時董仲舒説上曰井田法雖難猝行宜少近古限民名田塞兼并之路唐初授田之制成丁者人一頃十畝為口分二十畝為世業天寳之後法所不行】翺是以取可行於當時者為平賦書【馬端臨曰随田之在民者税之而不復問其多寡始於商鞅随民之有田者税之而不復視其下中始於楊炎三代井田之良法壞於鞅唐租庸調之法壞於炎又按德宗貞元間嵗事豐稔上因畋問民趙光竒曰百姓樂乎曰不樂前云兩税之外悉無他徭今非税而誅求者殆過於税詔書優䘏徒空文耳是兩税之法亦壞矣此平賦書所由作也】而什一之法存焉庶幾乎有能行之者云爾
  上宰相書【此宰相乃崔羣也】
  凡居上位之人皆勇於進而懦於退但見己道之行不見己道之塞日度一日以至於黜退奄至而終不能先自為謀者前後皆是也閤下居位三年矣【按通鑑元和十二年七月以户部侍郎崔羣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至此乃十四年也】其所合於人情者不少其所乖於物議者亦巳多矣姦邪登用而不知知而不能去【時度支使皇甫鎛以聚斂得幸憲宗用以為相】柳泌為刺史疏而不止【宗正卿李道古以貪暴恐得罪因皇甫鎛薦山人栁泌能合長生藥泌言天台山多靈草願得為彼長吏以求之上以泌權知台州刺史諫官諫不聽】韓潮州直諌貶責諍而不得【元和十四年正月上命中使迎佛骨於鳯翔韓愈上表諫貶潮州刺史】道路之人咸曰焉用彼相矣閤下尚自恕以為猶可以輔政太平雖枉尺猶能直尋較吾所得者不啻補其所失何足遽自為去就也切怪閤下能容忍亦巳甚矣昨日來髙枕不寐静為閤下思之豈有宰相上三疏而止一邪人而終不信【按本傳皇甫鎛隂結權倖以求宰相崔羣屢疏其邪奸常因面對及開元天寳事羣曰用姚崇宋璟張九齡則理用李林甫楊國忠則亂用人得失所係非小詞意激切而憲宗終用鎛為相】閤下天資畏愼又不能顯辯其事忍耻署勅内愧私歎又将自恕曰吾道尚行吾言尚信我果為賢相矣我若引退則誰能輔太平邪是又不可之甚也當貞觀之初房杜為相【房喬杜如晦】以為非房杜則不可也開元之初姚宋為相【姚崇宋璟】以為非姚宋則不可也房杜姚宋之不為相亦以乆矣中書未嘗無宰相然則果何必於房杜姚宋况道不行雖臯陶伊尹将何為也房杜姚宋誠賢也若道不行言不信其心所為賢者終不敢進其心所為邪者終不敢不薦而許敬宗李義府同列用事言信道行又自度智力必不足以排之矣則将自引而止乎将坐而待黜退乎尚自恕茍安於位乎以閤下之眀度之當可知矣凡慮己事則不眀斷他人事則眀已私而他人公勇易斷也承閤下厚知受奨擢者不少能受閤下德而獻盡言者未必多人幸䝉以國士見目十五年餘矣但欲自竭其分耳聽與怪在閤下裁之而巳【羣不能用竟為鎛所搆出為湖南觀察都圍練使】
  答進士朱載言書
  某頓首足下不以某卑賤無所可乃陳詞屈慮先我以書且曰余之藝及心不能棄於時将求知者問誰則可皆告曰其李君乎告足下者過也足下因而信之又過也果若來陳雖道備德具且猶不足辱厚命况如某者多病少學其能以此堪足下所望博大而深宏者耶雖然盛意不可以不答故敢略陳其所聞蓋行巳莫如恭自責莫如厚接衆莫如用心莫如直進道莫如勇受益莫如擇友好學莫如改過此聞之於師者也相人之術有三迫之以利而審其邪正設之以事而察其厚薄問之以謀而觀其智與不才賢不肖分矣此聞之於友者也列天地立君臣親父子别夫婦明長幼浹朋友六經之旨也浩乎若江海髙乎若丘山赫乎若日火包乎若天地掇章稱詠【掇採也○都奪切】津潤怪麗六經之詞也創意造言皆不相師【莊周曰詩以道志書以道事禮以道行樂以道和易以道隂陽春秋以道名分】故其讀春秋也如未嘗有詩其讀詩也如未嘗有易其讀易也如未嘗有書其讀屈原莊周也如未嘗有六經故義深則意遠意遠則理辯理辯則氣直氣直則辭盛辭盛則文工如山有恒華嵩衡焉【北嶽恒山西嶽華山中嶽嵩山南嶽衡山】其同者髙也其草木之榮不必均也如瀆有淮濟河江焉【禹貢導淮自桐柏導沇水東流為濟導河積石岷山導江此四瀆也皆獨入於海者也】其同者出源到海也其曲直淺深色黄白不必均也如百品之雜焉【天官内甕掌王及后世子膳羞之割烹煎和之事辯百品味之物】其同者飽於腹也其味鹹酸苦辛不必均也此因學而知者也此創意之大歸也天下之語文章有六説焉其尚異者則曰文章辭句竒險而已其好理者則曰文章叙意茍通而已其溺於時者則曰文章必當對其病於時者則曰文章不當對其愛難者則曰文章宜深不當易其愛易者則曰文章宜通不當難此皆情有所偏滯而不流未識文章之所主也義不主於理言不在於教勸而詞句怪麗者有之矣劇秦美新【揚雄著】王褒僮約是也其理徃徃有是者而詞章不能工者有之矣劉氏人物志【劉劭著】王氏中説【王通著】俗傳太公家教是也古之人能極於工而巳不知其詞之對與否易與難也詩曰憂心悄悄慍于羣小【風柏舟篇刺頃公之時仁人不遇小人在側也悄悄憂貌慍怒也羣小衆小人在君側者】此非對也又曰遘閔既多【閔病也】受侮不少此非不對也書曰朕堲讒説殄行震驚朕師【虞書帝舜命龍之詞堲疾殄絶震動也】詩曰菀彼桑柔其下侯旬捋采其劉瘼此下人【大雅桑柔篇芮伯刺厲王也菀茂貌桑葉柔濡人庇其下者均得其所劉爆爍而希也瘼病也】此非易也書曰允恭克讓光被四表格于上下【堯典史臣贊堯之詞】詩曰十畝之間兮桑者閒閒兮行與子還兮【魏風十畝之間之篇】此非難也學者不知其方而稱説云云如前所陳者非吾之敢聞也六經之後百家之言興老耼【李耳著道德經五千言】列禦寇【著列子八篇唐時號冲虚眞經】莊周【著莊子内外篇唐時號南華真經】鶡冠【楚人居深山以鶡羽為冠著書一篇因以名之】田穰苴【著司馬法】孫武【著孫子十三篇】屈原【著離騷九歌九章卜居漁父等篇】宋王【著九辯招魂髙唐神女等賦】孟軻【著孟子七篇】吳起【著吳子三卷言兵】商鞅【著商子五卷刑名之學】墨翟【著墨子十五卷】鬼谷子【著鬼谷子三巻言押闔之書】荀况【著荀子十二巻】韓非【著韓子二十巻刑名法術之學】李斯【有諫逐客書上督責書】賈誼【著新書十巻】枚乘【有諫吳王書二篇賦九篇】司馬遷【著史記一百三十巻】相如【著子虚大人賦諭巴蜀檄難蜀父老諌獵封禪等書】劉向【著新序十巻説苑二十巻】揚雄【著法言十二巻大經十巻】皆足以自成一家之文學者之所師歸也故義雖深理雖當詞不工者不成為文宜不能傳也文理義三者兼并乃能獨立於一時而不冺滅於後代能必傳也仲尼曰言之無文行之不遠子貢曰文猶質也質猶文也虎豹之鞟猶犬羊之鞟此之謂也
  楊烈婦傳
  建中四年【建中德宗年號】李希烈陷汴州【代宗大厯十四年汴宋将李希烈逐其帥李忠臣詔以希烈為蔡州刺史淮西節度留後令滑亳節度李勉領汴州德宗即位改淮西節度淮寜軍以寵之建中三年秋詔李希烈討李納希烈潛與交通四年秋希烈圍東畿帥哥舒矅於襄城十一月陷襄城乘勝攻陷汴州李勉奔宋州】既又將盜陳州分其兵數千人抵項城縣蓋將掠其玉帛俘纍其男女以會於陳州縣令李偘【偘與侃同】不知所為其妻楊氏曰君縣令也寇至當守力不足死焉職也君如逃則誰守偘曰兵與財皆無將若何楊氏曰如不守縣為賊所得矣倉廩皆其積也府庫皆其財也百姓皆其戰士也國家何有奪賊之財而食其食重賞以合死士其必濟於是召胥吏百姓於庭楊氏言曰縣令誠主也雖然歲滿罷去非若吏人百姓然吏人百姓邑人也墳墓在焉宜相與致死以守其節忍失其貞而為賊之人耶衆皆泣許之乃徇曰以瓦石中賊者與之千錢以刀矢兵刃之物中賊者與之萬錢得數百人偘率之以乘城楊氏親為之㸑以食之無少長必周而均偘使與賊言曰項城父老義不為賊矣皆悉力死守得我城不足以威不如亟去徒失利無為也賊皆笑有蜚箭集於偘【蜚古飛字】偘傷而歸楊氏責之曰君不在則誰人肻固矣與其死於城不猶愈於家乎偘遂忍之復登陴【陴城上女墻】項城小邑無長㦸勁弩髙城深溝之固賊氣吞焉率其徒將從超城而下有以弱弓射者【孔鮒曰楚王張繁弱之弓楚之弓名也】中其帥墮馬死其帥希烈之壻也賊失勢相與散走項城之人無傷焉刺史上偘之功詔遷絳州太平縣令楊氏至兹猶存婦人女子之奉父母舅姑盡恭順和於娣姒【妯娌也】於卑幼有慈愛而能不失其貞者則賢矣辯行止眀攻守勇烈之道公卿大臣之所難厥自兵興朝廷寵旌守禦之臣憑堅城深池之險儲蓄山積貨財自若冠胄服甲弓矢而馳者不知幾人其勇不能以守其忠不能以死棄其城而走者有矣彼何人哉若楊氏者婦人也孔子曰仁者必有勇楊氏當之矣
  髙愍女碑
  愍女姓髙妹妹名也生七嵗當建中二年父彦昭以濮陽歸天子前此者有質妹妹與其母兄者使彦昭守濮陽【使彦昭守濮陽者乃平盧節度使李正巳也時李正已謀不軌於建中二年六月死其子納秘之擅領其衆八月始發喪奏請襲父位上不許濮陽本屬平盧軍彦昭乃以歸天子也】及彦昭以城歸妹妹與其母兄皆死其母李氏也將死憐妹妹之幼無辜請獨免其死而以為婢衆皆許之妹妹不欲曰生而受辱不如死母兄皆不免何獨生為其母與兄將被刑咸拜於四方妹妹獨曰我家為忠宗族誅夷四方神祗尚何知問其父所在之方西嚮哭再拜遂就死眀年太常諡之曰愍當此之時天下之為父母者莫不欲愍女之為子也天下之為夫者莫不欲愍女之為室家也天下之為女與妻者聞之莫不欲愍女之行在身也昔者曹娥思盱自沈於江【曹娥上虞人其父旰死於江娥因投江尋父屍抱屍而出太守度尚祀之令邯鄲淳為碑文】獄吏嘑囚章女悲號【漢書王章為王鳯所搆下獄妻子皆收繫章小女年十二夜起號哭曰平生獄上呼囚數常至九今八而止我君素剛先死者必君明日問之章果死】思唁其兄作詩載馳【風載馳之詩許穆夫人作也衞懿公為狄所滅戴公露於漕邑夫人思唁其兄又義不得歸故賦是詩】緹縈上書乃除肉刑【史記淳于意當刑少女緹縈上書願入身為官婢以贖父刑漢文帝悲其意為除肉刑】彼四女者或孝或智或義或仁噫此愍女厥生七年天生其知四女不備向遂推而布之於天下其誰不從而化焉雖有逆子必改行雖有悍妻必易心賞一女而天下勸亦王化之大端也異哉愍女之行而不家聞戸知也貞元十三年翺在汴州彦昭時為潁州刺史昌黎韓愈始為余言余既悲而嘉之於是作髙愍女碑
  田正【本名興字安道平州盧龍人田季安時為衙内兵馬使季安死正舉六州版籍請命於朝憲宗嘉之詔檢校工部尚書充魏博節度使賜名正卒贈太尉諡曰忠愍】謝賜節鉞表
  臣聞君臣父子是為大倫爰立紀綱以正上下其或子不為子臣不為臣覆載莫可得容幽冥所宜共殛臣家本邊塞累代唐人從乃祖乃父以来沐文子文孫之化【周書立政篇繼自今文子文孫注言文王之子孫】臣幸因宗族早列偏裨【正少習儒書頗通兵法善騎射勇而有禮伯父承嗣愛重之季安時為衙將】驅馳戎馬之鄉不覩朝廷之禮惟忠與孝天與臣心常思奮不顧生以身殉國無由上達私自感傷豈意命偶昌時事緣難故白刃之下謬見推崇【季安卒衙兵推正為主正拒關不出衆呼噪不已】天慈遽臨免書罪累朝章薦及仍委旂旄【故事節度使卒而請代每遣中使宣慰以觀其變使還而議之憲宗聼宰相李絳言中使未還而竟以正為魏博節度使授節鉞】錫封壤於全藩列班榮於八座【時加正銀青光禄大夫檢校工部尚書上柱國沂國公】君父之恩已極絲毛之效未伸但以靦冒知羞【小雅何人斯篇有靦面日○靦天上聲】低徊自懼是知功榮所著必俟危亂之時徼倖之来却在清平之日循涯揣分以寵為憂伏自天寳巳還幽陵肇亂【安祿山反於幽燕】山東奥壤悉化戎墟外撫軍士内懷梟獍官封代襲刑賞自專國家含垢匿瑕垂六十年臣每思此事當食忘餐若稍假天年得奉宸算兼弱攻昧【商書仲虺之誥篇】批亢擣虚【孫臏語批擊也亢髙也擣衝也救鬬者乘髙而擊之因虚而擣之其鬬自觧矣】竭鷹犬之資展獲禽之用導揚和氣洗滌偽風然後退歸田園以避賢路臣懷此志陛下察之呂溫【字和叔貞元末擢進士第再遷左拾遺以侍御史副張薦使吐蕃元和元年乃還進户部員外郎御史中丞竇羣薦知雜事宰相李吉甫持之不下温怨因搆吉甫坐貶均州刺史再貶道州徙衡州卒】
  功臣恕死議
  昔衞蒯瞶以竊國之詐盟其陪臣服冕乘軒三死無與【左傳哀公十五年衞孔圉娶太子蒯瞶之姊生悝孔氏之豎渾良夫長而羙孔文子卒通於内太子在戚孔姫使之焉太子曰茍使我入獲國服冕乘軒三死無與與之盟】近代惑者因為口號於是乎有功臣恕死之典考諸古訓其異端歟稽諸時事其亂本歟何者有國之柄莫大乎刑賞人生有欲不可以不制天討有罪不可以不刑蓋刑者聖人所以佐道德而齊天下者也功濟乎物不可以不賞賞勸乎功不可以不信葢信者聖人所以一號令而惇天下者也然則恕死之典棄信而廢刑何以言之夫立功者自八元十亂之後非盡能賢或有起屠販壟畝行陣之間乘帝王應天順人之勢用力無幾遂貪天功超騰風雲各得變化率勞怙寵崛強自負僣冒無厭見利忘義是宜崇威峻法大為之防而反丹書鐵劵許以不死其功大者可以五作亂而十犯上孰不以暴為無傷乎且人君之言如渙汗不反既與之要天地誓山河卒一旦失馭有黥韓之罪神怒人怨不得巳而誅是棄信也若恣行兇險隳突憲綱或姦鋒将發釁逼宗社乃念斯言之玷忍而不誅是廢刑也向者纔得其塵涓之勞螢燭之助而信棄刑廢将焉用之使賢而有功驚寵懼滿自居無過之地何恕死為使愚而有功小人不幸又告以無死是増驕而啓奸適所謂賞之禍也雖恕之死其能免乎夫其賢如太公忠如伊尹惟君知臣可以勿貳而遽宥以罪死是疑其不終非所以待之以誠而盡君子之心也若乃猾如狗盜庸如黥徒未有罪而先恕之死是不許其慕生廉恥自固名節非所以道之以德而勸小人之善也以為眀君之處勞臣也安之以爵祿拘之以紀律眀之以好惡聳之以禍福使得遷善遠罪保勲全名剖符傳慶與國終始恩斯勤斯是亦極矣奈何撓權亂法以罪寵人墜信賞必罰之典虧昭德塞違之道恐非哲王經邦範物之制也謹議
  張荆州畫贊【并序張九齡為相時薦周子諒為監察御史以妄言休咎見殺九齡坐引非其人左遷荆州大都督府長史】
  中書令始興文獻公【開元二十二年九齡遷中書令九齡曽祖君政韶州别駕因家於始興九齡封始興縣伯卒贈荆州大都督諡文獻】有唐鯁亮之臣也開元二十二年宗春秋髙矣謂太平自致頗易天下綜覈稍怠推納寖廣若君子小人摩肩於朝直聲遂寢邪氣始勝中興之業衰焉公於是以生人為身社稷自任抗危言而無所避秉大節而不可奪小必諫大必諍攀帝檻歴天階犯雷霆之威不霽不止日月幾蝕為公卻眀【九齡諫廢三子斥武惠妃諫以宰相賞張守珪斬突厥功諫牛仙客為尚書諤諤有大臣節】虎而冠之不敢猛視【言為強暴所懾服也】羣賢倚賴天下仰望凜凜乎千載之望矣不虞天將啓幽薊之禍【謂安祿山反於漁陽】俾姦臣乘釁【謂李林甫】以速致戎詐成讒勝【即封牛仙客貶九齡等事】聖不能保褫我公衮寘於侯服【侯服謂貶為荆州長史】身雖遠而諫愈切道既塞而誠彌堅憂而不怨終老南國於戲功業見乎變而其變有二在否則通在泰則窮開元初天子新出艱難乆憤荒政【中宗見弑韋后臨朝欲殺相王相王子臨淄王隆基勒兵誅韋后相王即位是為睿宗立隆基為太子即眀皇也景雲二年太平公主用事忌太子英武常欲害之時綱紀紊亂復如神龍之世】樂與羣下勵精致理於是乎有否極之變姚宋坐而乘之舉為時要動中上意天光照身宇宙在手勢若舟楫相得當洪流而鼓迅風崇朝千里不足怪也開元末天子倦於勤而安其安髙視穆清霈然大滿於是乎有泰極之變荆州起而扶之舉為時害動咈上欲日與讒黨抗行於交㦸之中勢若微陽戰隂衝密雲而吐丹氣歘耀而滅又何難乎所痛者逢一時事一聖踐其跡執其柄而有可有不可有成有不成况乎差池草茅沈落光耀者復何言哉復何言哉曹谿沙門靈徹【曹谿在曲江縣冇南華寺靈徹其寺僧也】雖脱離世務而猶存正直携其圖像因以示余覩而感之仍作贊曰
  唐有棟臣徃矣其邈世傳遺像以覺後學德容恢異天骨峻擢波澄東溟日照泰嶽具瞻崇崇起敬起忠貌與神會凜然生風氣藴逆鱗色形匪躬當時曲直如在胸中鯤鱗初脱激海以化【莊子北溟有魚其名曰鯤化而為鵬言九齡受知明皇時也】羊角中頽摩天而下【莊子鵬摶羊角而上者九萬里羊角旋風也中頽喻九齡罷貶時也】無喜無慍亦如斯畫嗚呼為臣儆爾夙夜
  皇甫湜【字持正睦州新安人擢進士第仕至工部郎中】
  論進奉書
  臣聞一人莫非王臣尺土莫非王有山川林藪之所産殖雨露春秋之所成就莫非王財誠宜推至公示無外今國家既有公府又為私藏【唐制天下財賦皆納左藏庫此公府也大盈内庫乃私藏也】使州郡貢賦之外進奉相及恐非以天下為家示天下無私之道也且任土之貢生産有常履畝之收等籍既定人識所出吏難為奸進奉既無度程莫知紀極恣横征發因緣贜私【徳宗屬意聚斂常賦之外進奉不絶名為羡餘權臣猾吏因緣為奸㦯矯密旨加斂㦯刻滅吏祿㦯販鬻蔬果徃徃私自入所進纔什二三無敢問者憲宗朝雖嘗詔絶進奉尋即如故】驅陛下赤子措之不存之地侈君之嗜慾惑君之聰眀實大奸之門大罪之竇也臣雖熟知陛下上聖之資深仁之理凡内藏之實以充讌賜非務積藏如四遠未知何如百姓受弊何如後嗣平中之主由此而傷儉德萌侈心何雖漢有少府水衡筦山澤之利終不若領之大農也【西漢財用之司凡三人司農為官庫少府水衡二者乃天子私藏】且地之財無盡王之用不會【周禮天官膳夫歲終則㑹惟王及后世子不㑹】何必固之内府以開濫關邪伏望陛下罷内府歸之公藏約别進合之古制徴斂有常財用無虧絶奸之根源除政之粃蠧全大體興大和天下大幸伏見正月十一日赦書【文宗開成元年正月朔帝御宣政殿受賀遂宣詔大赦改元湜此書即此年所上也】陛下深念疲民懇責貪吏徃之隨使貢來一皆罷之此實白日之眀層雲之澤也凡諸州府必有羡餘不歸之王庭必沒於私室伏請毎使當罷必上其數而謹其收水旱之不虞疾疫之不期以振罷羸以代蠲免軍旅之事工役之用以給其費以供其須居常之歲閉藏送待無敢散洩而干刑司如是則大賴於人大仲於用矣
  故吏部侍郎昌黎韓先生墓誌銘【并序】
  長慶四年八月昌黎韓先生既以疾免吏部侍郎書諭湜曰死能令我躬所以不隨世磨滅者惟子以為囑其年十二月丙子遂薨眀年正月其孤昶使奉功緒之錄【功愈生平行實也緒統系也】繼訃以至三月癸酉葬河南河陽【河陽唐屬懷州實懷慶府河内縣】乃哭而叙銘其墓其詳將揭之於神道碑云先生諱愈字退之後魏安桓王茂六代孫【本傳愈七世祖茂有功於後魏封安定王】祖朝散大夫桂州長史諱叡素父秘書郎贈尚書左僕射諱仲卿【唐書仲卿為武昌令冇羙政既去縣人刻石頌德終秘書郎】先生七嵗好學言出成文及冠恣為書以傳聖人之道【本傳其原道原性師説等數十篇皆奥衍深與孟軻楊雄相表裏而佐佑六經】人始未信既發不掩聲振業光衆方驚爆而萃排之乘危將顛不懈益張卒大信於天下先生之作無圓無方至是歸工【言不拘一格而至當不易極其匠心也】抉經之心執聖之權尚友作者跋邪觝異以扶孔氏存皇之極知與罪非我計茹古涵今無有端涯渾渾灝灝不可窺校及其酣放豪曲快字凌紙怪發鯨鏗春麗驚耀天下然而栗密窈章妥句適精能之至入神出天嗚呼極矣後人無以加之矣姬氏已來一人而已矣始先生以進士三十有一仕歴官其為御史尚書郎中書舍人前後三貶【本傳為監察御史上疏極論宮市德宗大怒貶山陽令憲宗元和初遷職方員外郎坐栁澗事復為博士後累遷中書舍人言平淮西事與執政不合改太子右庻子】皆以疏陳治事廷議不隨為罪常惋佛老氏法潰聖人之隄乃唱而築之及為刑部侍郎遂章言憲宗迎佛骨非是任為身恥震怒天顔先生處之安然就貶八千里海上【憲宗十四年諫迎佛骨貶潮州刺史】嗚呼古所謂非茍知之亦允蹈之者耶吳元濟反吏兵乆屯無功國涸將疑衆懼洶洶【通鑑元和九年秋吳少陽卒子元濟反上用李吉甫策以山南東道帥嚴綬合諸道兵討之十年綬為元濟所敗以汴帥韓代之四年不克饋運疲弊宰相李逢吉等皆欲罷兵裴度獨請自徃督戰】先生以右庻子兼御史中丞行軍司馬【通鑑上以裴度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兼彰義節度充淮西宣慰使度奏愈為行軍司馬】宰相軍出潼關請先乘遽至汴感説都統【乘遽即乘傳都統汴帥韓也】師乘遂和卒擒元濟王廷湊反圍牛元翼於深【穆宗長慶元年成徳将王廷凑殺田正又圍深冀帥牛元翼於深州】救兵十萬望不敢前詔擇庭臣徃諭衆慄縮先生勇行元稹言於上曰韓愈可惜穆宗悔馳詔無徑入先生曰止君之仁死臣之義遂至賊營麾其衆責之賊恇汗伏地乃出元翼春秋羙臧孫辰告糴於齊以為急病【春秋莊公二十八年冬大無麥禾臧孫辰告糴於齊左傳曰禮也】校其難易孰為宜襃嗚呼先生真古所謂大臣者邪還拜京兆尹斂禁軍【通鑑穆宗長慶三年六月以愈為京兆尹六軍不敢犯法私相謂曰是尚欲燒佛骨何可犯也】帖旱糴齾倖臣之鋩【凡器缺謂之齾時李紳與愈爭臺參及他職事李逢吉奏二人不協以愈為兵部侍郎紳為江西觀察使紳愈入謝上令各自叙其事乃深寤復以愈為吏部侍郎紳為戸部侍郎此倖臣即逢吉也】再為吏部侍郎薨年五十七贈禮部尚書先生與人洞朗軒闢不施㦸級族姻友舊不自立者必待我然後衣食嫁娶喪葬【本傳凡内外親交友無後者為嫁遣孤女而䘏其家】平居雖寢食未嘗去書怠以為枕飡以飴口講評孜孜以磨諸生恐不完羙游以詼笑嘯歌使皆醉義忘歸【舊唐書愈與洛陽孟郊東郡張籍友善二人名位未振愈不避寒暑稱薦於公卿而藉終成科第退公之隟即相與談讌論文賦詩誘厲後進館之者十六七雖晨炊不給怡然不介意】嗚呼可謂樂易君子鉅人者矣夫人髙平郡君范陽盧氏孤前進士昶聓左拾遺李漢【漢亦為愈門人昌黎文集乃漢所編聓婿同】集賢較理樊宗懿次女許嫁陳氏三女未笄銘曰
  維天有道在我先生萬頸胥延坐廟以行令望絶邪痌此四方惟聖有文乖微歲千先生起之焯役於前彍義滂仁【彍引滿也與擴同○忽郭反】耿照充天有如先生而合亘年【亘長也】按我章書經紀大瓌唫不時施昌極後昆噫嘻永歸奈知之悲
  舒元輿【江州人元和八年登進士第與李訓善太和九年以御史中丞同平章事訓詐為甘露降謀伏兵誅中官不克中尉仇士良率兵殺訓及元輿等】
  上論貢士書
  草茅臣某昩死奏書皇帝陛下聖德修三代之教盡善矣唯貢士一門闕然不修臣竊以為有司過矣臣為童子時學讀書見禮經有鄉舉里選【周禮地官郷大夫三年則大比考其德行道藝而興賢者能者以禮禮賔之厥眀獻賢能之書於王王再拜受之登於天府王制命鄉論秀士升之司徒曰選士】必得其人而貢於上上然後以弓旌束帛招之臣年十五既通經無何心中有文竅開則又學之徧觀羣籍見古人有片善可稱必聞於天子有司天子有司亦修禮待之不茍臣既學文於古聖人言皆信之謂肖質待問上國【問聘也儒行儒有席上之珍以待聘】必見上國禮無幾前年臣年二十三學文成立為州縣察臣臣得備下土貢士之數【唐制舉選不由館學者謂之鄉貢皆懷牒自列於州縣試巳長吏以郷飲酒禮㑹僚屬陳爼豆備管絃牲用少牢歌鹿鳴之詩】到闕下月餘待命有司始見貢院懸版樣立束縛檢約之目勘磨状書曰【貢士既至省 疏名列到結欵通保及所 始由户部集閲而關於考功員外郎試之】劇責與吏胥等倫臣幸状書備不被駮放得引到尚書試試之日見八百人盡手攜脂燭水炭【唐制舉人試日既暮許燒燭三條】洎朝晡餐器或荷於肩或提於席為吏胥縱慢聲大呼其名氏試者突入棘圍重重乃分坐廡下寒餘雪飛單席在地嗚呼唐虞闢門三代貢士未有此慢易者也臣見今之天下貢士既如此有司待之又如此乃益大不信古聖人言及覩今之甲賦律詩【甲令甲也甲賦猶言律賦也唐制進士試以詩賦䇿論】皆是偷拆經誥侮聖人之言者乃知非聖人之徒也臣伏見國朝開進士一門茍有登升者皆資之為宰相公侯卿大夫則此門固不難矣凡将為公侯卿相者非賢人君子不可有司坐舉子於寒廡冷地是比僕已下非所以見徴賢之意也施棘圍以截遮是疑之賊姦徒黨非所以示忠直之節也試甲賦律詩是待之以雕蟲微藝非所以觀人文化成之道也有司之不知其為弊若此臣恐賢人君子遠去不肖汚辱為陛下用且指近陳之今四方貢珠玉金銀有司則以篋篚皮弊承之貢賢才俊乂有司以單席冷地承之是彰陛下輕賢才而重金玉也賢才恥之臣亦耻之臣又見每嵗禮部格下天下未有不言察訪行實無頗邪然後上貢茍不如格抵罪舉主臣初見之竊獨心賀謂三代之風必作於今日矣及格既下而法不下是以嵗有無藝朋黨譁然扇突不可絶此又惡用格為徒亂人耳又於中程之人數每嵗多者固不出三十少㦯不滿二十此又非天子納士之心也何以言之今日月出沒皆為陛下内地自漸海流沙朔南周環綿億萬千里其間異氣所鍾生英豪俊彦固不少矣若陛下眀詔必以禮舉之忽一嵗之内有百數元凱楊馬之才德者來之則有司必曰吾格取二十而黜八十是為求賢邪若有司以僕待之忽一嵗之内負才德來者無十數輩則有司必曰吾拔二十是繆收其半徒足滿人數是為取才邪取合格耶其不可先定人數亦昭昭矣向之數事臣乆為陛下疾有司不供職使聖朝取士首科【唐制科目獨重進士故曰首科】委就地矣臣寒微若此出言不足以定貢士之得失然百慮之中㦯幾一得之臣竊欲陛下詔有司按三代故事眀修格文使天下入貢者皆茂行實不拘人數其不茂行實法與之隨此為澄源源既澄則來者皆向方矣俾有司加嚴禮待之舉六義試之【唐以詩賦取士按詩有六義】試之時免自擔荷廊廡之下特設茵榻陳爐火脂燭設朝晡飯饌則前日之病庶幾其有瘳矣人人知天子重賢奨士之道勝氣漫如此士之立身無不由正以成之者為士身正公卿正公卿正未有天下不治者天下治而陛下求不垂拱以髙揖羲軒不可得也茍不如此則士之求名無不由邪以成者為士名邪未有公鄉不邪者公卿邪未有天下而治者天下不治而陛下欲不役聖慮而憂黔首不可得也臣雖至愚以此觀之知貢士之道所繫尤重是以願書寫血誠以正此門陛下無以臣迹在貢士中疑臣自謂臣雖不敏竊窺太常一第不為難得何以眀之若使臣為今日貢士之體事便僻巧佞馳騖關鍵固臣之力所不能也耻不為也故繆以頑才干有司得之固無忝不得則納履而去蹤跡巢由以樂陛下熙熙之化何徃而無泉石之快哉伏惟陛下留神獨聽天下之幸也於臣何幸死罪死罪李漢【字南紀宗室淮陽王道眀之後韓愈子壻少師愈元和七年擢進士第長慶末為左拾遺文宗時李宗閔作相用為知制誥累遷吏部侍郎李宗閔得罪罷相漢坐其黨貶汾州司馬】韓愈文集序
  文者貫道之器也不深於斯道有至焉者不也易繇爻象春秋書事詩詠歌書禮剔其偽【孔頴逹曰安國作書傳值巫蠱不行諸儒知孔本五十八篇不見孔傳遂有張霸偽作舜典汨作九共九篇大禹謨益稷五子之歌征湯誥咸有一德典寳伊訓肆命原命武成旅冏命二十四篇隋經籍志髙唐生傳儀禮十七篇外又冇古禮出於淹中又得司馬穰苴兵法及眀堂隂陽孔子三朝記王氏史氏記合二百十四篇戴德刪其煩重合為八十五篇謂之大戴記戴聖义刪大戴之書為四十六篇謂之小戴記】皆深矣乎秦漢巳前其氣渾然迨乎司馬遷相如董生揚雄劉向之徒尤所謂傑然者也至後漢曹魏氣象萎茶司馬氏已來規範蕩悉謂易已下為古文剽掠僭竊為工耳文與道蓁塞固然莫知也先生生於大厯戊申【代宗大厯三年也】幼孤隨兄播遷韶嶺【本傳愈生三而孤隨伯兄㑹貶官嶺表】兄卒鞠於嫂氏辛勤來歸自知讀書為文日記數千百言比壯經書通念曉析【通念背誦也曉析解悟也】酷排釋氏諸史百子皆搜抉無隠汗瀾卓踔奫澄深詭然而蛟龍翔蔚然而虎鳳躍鏘然而韶鈞鳴日光玉絜周情孔思千態萬貌卒澤於道德仁義炳如也洞視萬古愍惻當世遂大拯頽風教人自為時人始而驚中而笑且排先生志益堅終而翕然隨以定嗚呼先生之於文摧陷廓清之功比於武事可謂雄偉不常者矣長慶四年冬先生殁門人隴西李漢辱知最厚且親遂收拾遺文無所失墜得賦四古詩二十五聨句十一律詩一百七十三雜著六十四書啓序八十六哀辭祭文三十八碑誌七十六筆硯鱷魚文三表状四十七總七百并目錄合為四十一巻目為昌黎先生集傳於代又有注論語十巻傳學者順宗實錄五巻列於史書不在集中
  歐陽詹【字行周衆州晉江人閩人舉進士自詹始詹為國子監四門助教率其徒伏闕下舉韓愈博士率年四十餘崔羣哭之甚愈為詹哀辭自書以遺羣】
  太學張博士講禮記記
  説釋典籍謂之講講之為言構也【構架也合也集也成也合集訓詁以成講義猶架屋然】如農之耕田疇焉田疇将植而不實雖耕矣必耨分其畦壟嘉榖由是乎生典籍将肄以求明雖習矣必講窮其㫖趣儒術由是乎成我國家春享先師後更月命太學博士清河張公講禮記成儒術也聖祖三刋經九公通其六精於五而禮記在其中禮也者御人之大故首於羣籍而講之束脩既行【唐制國子監生徒各奉束脩以見其師表】筵肆乃設公就几北坐南面直講抗牘南座北面大司成端委居於東小司成率屬列於西國子師長序公侯子孫自其館四門師長序八方俊造自其館廣文師長序天下秀彦自其館其餘法家墨家書家算家【唐志國子監有六學一國子學二太學三四門學四律學即法家五書學六算學此又有墨家未詳屬於何學疑是畫家亦屬於書學】輟業以從亦自其館沒階雲來即席鱗居攢弁如星連襟成帷公先申有禮之本次陳有禮之要正三代損益得失定百家義疏長短鎔乎作者之意注乎學者之耳河傾於懸【謂懸河之辯也】風落於天清泠灑蕩幽遠無泥所昧鏡徹於靈臺【靈臺心也】所疑氷釋於心泉後一日聞於朝百司達官造者半後一日聞於都九城知名造者半皆尋聲得器虚來實歸予職在下庠六掌有教道不足訓領徒從公惟始洎終覩公之羙敬書盛事記諸屋壁并列當時執簡摳衣者於左偏貞元十四年五月二十七日記






  御選古文淵鑒巻三十八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三十九目録
  唐
  劉蕡
  制策對
  李徳裕
  討劉稹制
  賜囘鶻書意
  賜囘鶻可汗書意
  賜太和公主敇書
  賜石雄詔意
  賜王宰詔意
  又賜王宰詔意
  代劉沔與囘鶻宰相頡于伽思書
  為宰相與李執方書
  論侍講奏孔子門徒事狀
  議禮法等大事
  論維州事狀
  丹扆六箴【并序】
  臣子論
  忠諫論
  近倖論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卷三十九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庻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唐
  劉蕢【字去華幽州昌平人對䇿不第貶柳州司戸㕘軍至昭宗時贈右諫議大夫】制䇿對【神䇿中尉王守澄負弑逆罪不能討文宗即位思洗宿恥太和二年引諸儒策之於廷蕢對䇿極言其禍】
  褐衣小生沐浴齋戒伏於彤庭之内謹頓首上言皇帝陛下臣誠不佞有匡國致君之術無位而不得行有犯言敢諫之心無路而不得達但懐憤鬰抑思有時而一發耳尚欲與庻人議於道商賈謗於市得通上聴一悟主心雖被妖言之罪無所悔焉况逢陛下詢求過闕咨訪謀猷制詔中外舉直言極諫臣辱斯舉専承大問敢不悉意以言至于上所忌時所禁權幸所諱惡有司所與奪臣愚不識大體伏惟陛下少加優容不使聖時有
  讜言受戮者天下之幸也謹昧死以對伏以聖䇿有思古先之理念黙之化將欲通天人以濟俗和陰陽以煦物見陛下慮道之深也臣以為哲王之理其則不逺惟致之之道何如耳伏以聖䇿有祇荷丕構而不敢荒寧奉若謨訓而罔有怠忽見陛下憂勤之至也臣以為任賢惕厲宵衣旰食宜絀左右之纎佞進肱股之大臣若夫追踪三五紹復祖宗以鑒前古之興亡明當代之成敗心有不達以下情蔽而不得上通行有未孚以上澤壅而不得下洽欲人之化在修己以先之欲氣之和在遂性以導之捄災旱在致精神廣布殖在視食力國廪罕蓄本乎冗食尚繁吏道多端本乎選用失當豪猾踰檢由中外之法殊生徒惰業由學校之官廢列郡干禁由授任非人百工滛巧由制度不立伏以聖䇿有擇官濟治之心阜財發號之歎見陛下教化之本也且進人以行則枝葉安有難辨乎防下以禮則恥格安有不形乎念生寡而食衆可罷斥惰遊念令煩而理鮮要察其行否博延羣彦願陛下必納其言造庭待問則小臣安敢愛死伏以聖䇿有求賢箴闕之言審政辨疵之令見陛下咨訪之勤也遂小臣斥姦豪之志則革于前守陛下念康濟之心則恵敷於下邪正之道分而治古可近禮樂之方著而和氣克充至若夷吾之法非皇王之權嚴尤所陳無最上之䇿【漢書嚴尤三䇿謂周得中䇿漢得下策秦無䇿焉】元凱之所先不若唐堯考績【晉書杜預上黜陟之課謂當委任達官各考所統在官一年以後每嵗舉優者一人為上第劣者一人為下第】叔子之所務不若虞舜舞干【晉書羊祜與吴人交兵尅日方戰不為掩襲之計有進譎詐之䇿者輒飲以醇酒使不得言】且俱非大徳之中庸上聖之鑒又何足為陛下道㢤或有以繫安危之機兆存亡之變者臣請披肝膽為陛下别白而重言之臣前所謂哲王之理其則不逺者在陛下慎思之力行之始終不懈而已謹案春秋元者氣之始也春者嵗之元也春秋以元加于嵗以春加于王明王者當奉若天道以謹其始也又舉時以終嵗舉月以終時春秋雖無事必書首月以存時眀王者當承天之道以謹其終也【隠元年春王正月穀梁傳雖無事必舉正月謹始也】王者動作終始必法於天者以其運行不息也陛下能謹其始又能謹其終懋而修之勤而行之則執契而居簡【老子聖人執左契而不責於人】無為而不宰廣立本之大業崇建中之盛徳安有三代循環之【史記髙帝賛言夏政忠其敝野故殷人承之以敬敬之敝鬼故周人承之以文文之敝僿救僿莫若忠三代之道若循環周而復始】百偽滋熾之漸乎臣故曰惟致之之道何如耳臣前所謂任賢惕厲宵衣旰食宜黜左右之纎佞進股肱之大臣實以陛下憂勞之至也臣聞不宜憂而憂者國必衰宜憂而不憂者國必危陛下不以國家存亡社稷安危之䇿而降于清問臣未知陛下以布衣之臣不足與定大計耶或萬幾之勤而聖慮有所未至也不然何宜憂而不憂乎臣以為陛下宜先憂者宫闈將變社稷將危天下将傾四海將亂此四者國家已然之兆故臣謂聖慮宜先及之夫帝業既艱難而成之固不可容易而守之太祖肇其基髙祖勤其績太宗定其業宗繼其眀至于陛下二百餘載其間聖明相因擾亂繼作未有不用賢士近正人而能興者或一日不念則顛覆大器宗廟之恥萬古為恨臣謹按春秋人君之道在體元以居正昔董仲舒為漢武帝言之畧矣有未盡者臣得為陛下備論之夫繼故不書即位所以正其始也終必書所終之地所以正其終也故為君者所發必正言所履必正道所居必正位所近必正人春秋閽弑吴子餘祭【左傳呉人伐越獲俘以為閽使守舟吴子餘祭觀舟閽以刀弑之】不書其君譏疏逺賢人昵近刑人有不君之道伏惟陛下思祖宗開國之勤念春秋繼故之誠明法度之端則法正言履正道杜簒弑之漸則居正位近正人逺刀鋸之殘親骨鯁之直輔相得以顓其任庻寮得以守其官柰何以䙝近五六人總天下大政外専陛下之命内竊陛下之權威攝朝廷勢傾海内羣臣莫敢指其状天子不得制其心禍稔蕭墻姦生帷幄臣恐曺節侯覽【節覽漢宦官也】復生於今日此宫闈将變也臣謹按春秋定公元年春王不言正月者春秋以為先君不得正其終則後君不得正其始故曰定無正也【昭公薨于乾侯不得正其終定公制在權臣不得正其始】今忠賢無腹心之寄閽寺専廢立之權陷先帝不得正其終致陛下不得正其始【春秋穀梁傳定元年春王不言正月定無正也定之無正何也昭公之終非正終也定之始非正始也昭無正終故定無正始】况太子未立郊祀未修將相之職不歸名分之宜不定此社稷将危也臣謹按春秋王札子殺召伯毛伯春秋之義兩下相殺不書此書者重其顓王命也夫天之所授者在君君之所授者在命操其命而失之者是不君也侵其命而専之者是不臣也君不君臣不臣此天下所以将傾也【宣公十五年王札子殺召伯毛伯此所引多穀梁之辭】臣謹案春秋晉趙鞅以晉陽之兵叛入於晉書其歸者能逐君側之惡以安其君故春秋善之【定公十三年秋晉趙鞅入于晉陽以叛冬晉趙鞅歸于晉公羊傳此叛也其言歸何取晉陽之甲以逐荀寅士吉射君側之惡也】今威柄陵夷藩臣跋扈有不達人臣之節首亂者将以安君為名不究春秋之微稱兵者以逐惡為義則典刑不繇天子征伐必自諸侯此海内所以将亂也故樊噲排闥而雪涕【史記髙祖病詔户者無得入羣臣噲乃排闥直入見上流涕】袁盎當車以抗辭【史記文帝出宦者趙談參乘盎伏車前曰漢雖乏人柰何與刀鋸餘人共載上笑下趙談】京房發憤以殞身【漢書元帝時石顯顓權京房數為上言顯乃譖殺房】竇武不顧而畢命【後漢書竇武欲誅宦官曹節等猶豫未决反為節所害】此皆陛下眀知之矣臣謹按春秋晉狐射姑殺陽處父書襄公殺之者以其君漏言也襄公不能固陰重之戒處父所以及殘賊之禍故春秋非之【文公六年晉殺其大夫陽處父穀梁傳稱國以殺君漏言也晉将與狄戰使狐射姑為将軍趙盾佐之處父不可襄公謂射姑曰今汝佐盾矣襄公死射姑使人殺處父】夫上漏其情則下不敢盡意上泄其事則下不敢盡言故傳有造膝詭辭之文【穀梁傳入則造辟出則詭辭辟君也造膝造君之膝】易有失身害成之戒【易繫辭君不宻則失臣臣不宻則失身㡬事不宻則害成】今公卿大臣非不欲為陛下言之慮陛下不能用也陛下既忽而不用必泄其言臣下既言而不行必嬰其禍適足鉗直臣之口而重姦臣之威是以欲盡其言則有失身之懼欲盡其意則有害成之憂俳佪鬱塞以須陛下感悟然後盡其啟沃陛下何不以聴朝之餘時御便殿召當世賢相與舊徳老臣訪持變扶危之謀求定傾捄亂之術塞隂邪之路屏䙝狎之臣制侵陵迫脇之心復門户掃除之役戒其所宜戒憂其所宜憂既不能理於前當理于後不得正其始當正其終則可以䖍奉典謨克承丕構終任賢之效無宵旰之憂矣臣前所謂追踪三五紹復祖宗宜鑒前古之興亡明當時之成敗者臣聞堯禹為君而天下大治者以能任九官四岳十二牧不失其舉不貳其業不侵其職居官惟其能左右惟其賢元凱在下雖微而必舉四凶在朝雖强而必誅考其安危明其取舍至秦二世漢元成咸願措國如唐虞致身如堯舜而終敗亡者以其不見安危之機不知取舍之道不任大臣不辨姦人不親忠良不逺讒佞也伏惟陛下察唐虞之所以興而景行于前鑒秦漢之所以亡而戒懼于後陛下無謂廟堂無賢相庻官無賢士今綱紀未絶典刑猶在人誰不欲致身為王官致時為升平陛下何忽而不用邪又有居官非其能左右非其賢惡如四㓙詐如趙髙姦如恭顯【恭石顯】陛下何憚而不去邪神器固有歸天命固有分祖宗固有靈忠臣固有心陛下其念之哉昔秦之亡也失於强暴漢之亡也失於微弱强暴則姦臣畏死而害上【謂趙高也】微弱則强臣竊權而震主【謂外戚宦官蕡意専指宦官】臣伏見敬宗不虞亡秦之禍不翦其萌伏惟陛下深軫亡漢之憂以杜其漸則祖宗之洪業可紹三王之遐軌可追矣臣前所謂陛下心有所未逹以下情塞而不能上通行有所未孚以上澤壅而不得下浹且百姓有塗炭之苦陛下無繇而知陛下有子恵之心百姓無繇而信臣謹按春秋書梁亡不書取者梁自亡也以其思慮昏而耳目塞上出惡政人為寇盜皆不知其所以然自取其滅亡也【僖十九年梁亡穀梁傳湎于酒淫于色心昏耳目塞上無正長之治大臣背叛民為寇盜自亡也】臣聞國君之所以尊者重其社稷也社稷之所以重者存其百姓也茍百姓不存則社稷不得固其重社稷不重則人君不得保其尊故治天下者不可不知百姓之情夫百姓者陛下之赤子陛下宜令慈仁者親育之如保傅焉如乳哺焉如師之教導焉故人信于上也恭之如神眀愛之如父母今或不然陛下親近貴倖分曹建署補除卒吏召致賓客因其貨賄假以聲勢大者統藩方小者為守牧居上無清恵之政而有饕餮之害居下無忠誠之節而有姦欺之罪故人之於上也畏之如豺狼惡之如讐敵今海内困窮處處流散饑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鰥寡孤獨不得存老幼疾病不得養加以國權兵柄顓于左右貪臣聚斂以固寵姦吏因緣而弁法寃痛之聲上達于九天下入于九泉鬼神為之怨怒隂陽為之愆錯君門萬里不得告訴士人無所歸化百姓無所歸命官亂人貪盗賊並起土崩之勢憂在旦夕即不幸因之以病癘繼之以凶荒陳勝呉廣不獨起於秦赤眉黄巾不獨生於漢臣所以為陛下發憤扼腕痛心泣血也如此則百姓有塗炭之苦陛下何由而知之乎陛下有子恵之心百姓安得而信之乎使陛下行有所未孚心有所未達固其然也臣聞漢元帝即位之初更制七十餘事其心甚誠其稱甚美然紀綱日紊國祚日衰姧宄日强黎元日困繇不能擇賢良而任之失其操柄也自陛下即位憂勤兆庶屢降徳音四海之内莫不抗首而長思自喜復生於死亡之中也伏惟陛下慎終如始以塞四方之望誠䏻掲國柄以歸於相持兵柄以歸於将去貪臣聚斂之政除姧吏因緣之害惟忠賢是近惟正直是用内寵便僻無所聴焉選清慎之官擇仁恵之長敷之以利煦之以和教之以孝慈道之以徳義去耳目之塞通上下之情俾萬國懽康庻兆蘇息即心無不達而行無不孚矣臣前所謂欲人之化也在修己以先之臣聞徳以修己教以導人修之也則人不勸而自立導之也則人敦行而率従君子欲政之必行也故以身先之欲人之従化也故以道御之今陛下先之以身而政未必行御之以道而人未従化豈立教之㫖未盡其方邪夫立教之方在乎君以眀制之臣以忠行之君以知人為眀臣以匡時為忠知人則任賢而去邪匡時則固本而守法賢不任則重賞不足以勸善邪不去則嚴刑不足以禁非本不固則民流法不守則政散而欲教之必至化之必行不可得也陛下能斥姧邪而不私其左右舉賢正而不遺其疏逺則化浹朝廷矣愛人而敦本分職而奉法修其身以及其人始于中而成於外則化行天下矣臣前所謂欲氣之和也在遂其性以導之者當納人於仁夀也夫欲人之仁夀也在立制度修教化夫制度立則財用省財用省則賦斂輕賦斂輕則人富矣教化修則爭競息爭競息則刑罸清刑罸清則人安矣既富矣則仁義興焉既安矣則夀考至焉仁夀之心感於下和平之氣應於上故災害不作休祥荐臻四方底寧萬物咸遂矣臣前所謂捄災旱在乎致精誠者臣謹按春秋魯僖公一年之中三書不雨者以其人君有恤人之志也【僖公三年春王正月不雨夏四月不雨六月雨穀梁傳不雨者勤雨也一時而言不雨閔雨也】文公三年之中一書不雨者以其人君無閔人之心也【文公二年書自十有二月不雨至于秋七月十年書自正月不雨至于秋七月十三年亦書自正月不雨至於秋七月穀梁傳厯時而言不雨不憂雨也】故僖致精誠而旱不害物文無䘏閔而變則成災陛下有閔人之志則無成災之變矣臣前所謂廣播殖在乎視食力者臣謹案春秋君人者必時視人之所勤人勤于力則功築罕人勤于財則貢賦少人勤於食則百事廢今財食與力皆勤矣願陛下廢百事之用以廣三時之務則播殖不愆矣臣前所謂國廩罕蓄本于冗食尚繁者臣謹按春秋臧孫辰告糴于齊春秋譏其無九年之蓄一年不登而百姓饑【事見莊公二十八年譏國無三年之蓄乃穀梁傳語】臣願斥游惰之人以篤耕植省不急之費以贍黎元則廪蓄不乏矣臣前所謂吏道多端本乎選用失當者繇國家取人不盡其材任人不明其要故也今陛下之用人也求其聲而不求其實故人之趨進也務其末而不務其本臣核考課之實定遷序之制則多端之利息矣臣前所謂豪猾踰檢繇中外之法殊者以其官禁不一也臣謹按春秋齊桓公盟諸侯不以日而葵丘之㑹特以日者美其能宣明天子之禁率奉王官之法故春秋備而書之【僖公九年秋九月戊辰諸侯盟於葵丘穀梁傳曰桓盟不日此何以日美之也為見天子之禁故備之也】然則官者五帝三王之所建也法者髙祖太宗之所制也法宜畫一官宜正名今又分外官中官之員立南司北司之局【百官赴南牙朝㑹者謂之外官亦謂之南司宦官列局于武門内兩軍中尉䕶諸營於苑中謂之中官亦謂之北司】或犯禁于南則亡命於北或正刑于外則破律于中法出多門人無所措繇兵農勢異而中外法殊也臣聞古也因井田以制軍賦開農事以修武備提封約卒乗之數命将在公卿之列故兵農一致而文武同方以保乂邦家式遏亂畧太祖置府兵臺省軍衛文武㕘掌閒嵗則櫜弓力穡有事則釋耒荷戈所以修復古制不廢舊物今則不然夏官不知兵籍止於奉朝請六軍不知武事止于養階勲【兵部古夏官之職六軍上将軍大将軍将軍統軍皆以養勲階】軍容合中官之政戎律附内臣之職【謂歡軍容使及諸監軍使也】首一戴武弁疾文吏如仇讐足一蹈軍門視農夫如草芥謀不足以翦除姦兇而詐足以抑揚威福勇不足以鎮衛社稷而暴足以侵軼閭里【軼徒結切又音佚突也】羈絏藩臣干陵宰輔隳裂王度汨亂朝經張武夫之威上以制君父假天子之命下以御英豪有蔵姦觀釁之心無仗節死難之誼豈先王經文緯武之㫖耶臣願陛下貫文武之道均兵農之功正貴賤之名一中外之法選軍衛之職修省署之官近崇貞觀之風逺復成周之制自邦畿以刑下國始天子而達諸侯可以制姦猾之强無踰檢之患矣臣前所謂生徒惰業由學校之官廢者葢國家貴其祿賤其䏻先其事後其行故庻官乏通經之學諸生無修業之心矣臣前所謂列郡干禁由授任非人者臣以為刺史之任理亂之根本繫焉朝廷之法制在焉權可以御豪强恩可以恵孤寡强可以禦姦寇政可以移風俗其将校曾經戰陣及功臣子弟請隨宜酬賞苟無理人之術者不當任此官即絶干禁之患矣臣前所謂百工滛巧由制度不立者臣請以官位祿秩制其器用車服禁以金銀珠玉錦繡雕鏤不蓄於私室則無蕩心之巧矣臣前所謂辨枝葉者由考言以詢行也臣前所謂形于恥格者由道徳而齊禮也臣前所謂念生寡而食衆可罷斥游惰者已備于前矣臣前所謂令煩而理鮮要察其行否者臣聞號令者理國之具也君審而行之臣奉而行之或虧上㫖罪在不赦今陛下令煩而理鮮得非持之者有所蔽欺乎臣前所謂博延羣彦願陛下必納其言造廷待問則小臣不敢愛死者昔晁錯為漢畫削諸侯非不知禍之将至也忠臣之心壯夫之節茍利社稷死無悔焉臣非不知言發而禍應計行而身僇葢痛社稷之危哀生人之困豈忍姑息時忌竊陛下一命之寵㢤【周禮一命受職後世以初品官為一命】昔龍逄死而啓商比干死而啟周韓非死而啟漢陳蕃死而啓魏今臣之来也有司或不敢薦臣之言陛下又無以察臣之心退必戮於權臣之手臣幸得従四子游於地下固臣之願也所不知殺臣者臣死之後将孰為啟之哉至如人主之闕政教之疵前日之臣既言之矣若乃流下土之恵修近古之理而致和平者在陛下行之而已然上之所陳者實以臣親承聖問敢不條對雖臣之愚以為未極教化之大端皇王之要道伏惟陛下事天地以教人恭奉宗廟以教人孝養髙年以教人悌長字百姓以教人慈幼調元氣以煦育扇太和於仁夀可以逍遥無為垂拱成化至若念陶鈞之道在擇宰相以任之使權造物之柄念保定之功在擇将帥以任之使修閫外之寄念百度之未貞在厯庻官而任之使顓職業之守念百姓之怨痛在擇良吏以任之使明恵養之術自然言足以為天下教動足以為天下法仁足以勸善義足以禁非又何必宵衣旰食勞神惕厲然後致理哉【是時第䇿官左散騎常侍馮宿太常少卿賈餗庫部郎中龎嚴見蕡對嗟服以為過古晁董而畏中官眦睚不敢取士人讀其詞至有感慨流涕者諌官御史交章論其直于時被選者二十有二人所言皆冗齪常務類得優調河南府參軍事李郃曰蕡逐我留吾顔其厚邪乃上疏曰陛下御正殿求直言使人得自奮臣才知懦劣不能質古今是非使陛下聞未聞之言行未行之事忽忽内思愧羞神明今蕡所對敢空臆盡言至皇王之成敗陛下所防閑時政之安危不私所料又引春秋為據漢魏以来無與蕡比而有司以言涉訐忤不敢聞臣恐忠良道窮網紀遂絶季漢之亂復興于今矣帝不納】
  李徳裕【字文饒賛皇人宰相吉甫子相武宗官拜太尉進封衛國公宣宗立貶崖州卒】討劉稹制【澤潞劉従諫死其従子稹擅留軍以邀節度徳裕言于武宗詔稹䕶喪還東都稹不奉詔奪従諫稹官勅諸軍進討】
  門下定天下者致風俗於大同安生人者齊法度于畫一雖晉之欒趙【欒盈趙盾趙鞅】家有舊勲漢之韓黔【韓信黔布】身為佐命至於干紀亂律罔不梟夷禁暴除殘古今大義劉悟填居海岱嘗列爪牙屬師道阻兵六師問罪三面開網一境離心乘此危機遂能歸命【元和末詔誅李師道師道趣悟與魏博軍戰未及進馳使召悟将殺之悟整兵入鄆執殺師道獻首于朝】憲宗嘉其誠欵授以南燕【憲宗授悟義成軍節度使治滑州南燕慕容徳所居地】穆宗待以腹心委之上黨【穆宗即位移鎮澤潞】招致死士固䕶一方逮於末年已虧臣節【長慶初悟縦軍衆執監軍劉承日益縦恣欲效河朔三鎮朝廷失意不逞之徒多投潞州求援往往論事辭㫖不遜】劉従諫生稟戾氣動扇剛風因跋扈之資以専封壤恃紀綱之律以逞驕恣暫展執珪之儀終無上綬之請隙駒為樂魏豹姑務於絶河【漢王敗選至滎陽魏豹請視親病至國則絶河津畔漢漢王命酈生説豹豹謝曰人生一世間如白駒過隙今漢王嫚侮人吾不忍復見也】井蛙自居孫述頗聞於巴蜀【隗囂使馬援觀公孫述巳而辭述歸謂囂曰子陽井底蛙耳】大受亡命妄作妖言中詗朝廷潛圖左道輒謀動戎帥屢奏隂謀顧苕卵之可矜豈泉魚之是察暨乎沉痼曽靡哀鳴猶駐将盡之魂恣行邪僻之志罔惑舊校樹立狡童中使挾醫莫覩其朝服近臣銜命不入於壘門逆節甚明人神共棄其贈官及先授官爵并劉稹在身官並宜削奪成徳軍節度使王元逵魏博節度使何敬或連姻王室或任重藩維懇陳一志之誠願揚九伐之命吴漢任職受詔而初無辦嚴【吳漢每當出師朝受詔夕即引道初無辦嚴之日】卜式朴忠未戰而義形于内【初漢以卜式朴忠拜為齊王太傅専為相㑹吕嘉反式上書請行上下詔曰往年西河惡嵗率齊人入粟今又首奮雖未戰可謂義形於内矣】况成徳軍嘗以驍騎横衝首破朱滔【徳宗興元元年王武俊李抱真同破朱滔】戰勢方酣再反魯陽之日【淮南子魯陽公與韓搆戰戰酣日暮援戈而揮之日反三舍】鼓音不息三周不注之山【成公元年季孫行父㑹晉郤克等及齊侯戰于鞌齊師敗績逐之三周華不注】魏博軍亦以大斾涉河竟殱師道建十二郡之旗鼔以列降人削六十年之厲階盡歸王化士賈餘勇軍有雄名必能禀鄼侯之指蹤【蕭何封鄼侯功臣皆言蕭何未有汗馬之勞上曰諸君知獵乎諸君徒能得走獸耳功狗也至如蕭何發蹤指示功人也】成葛亮之心伐【諸葛亮南征㕘軍馬謖曰夫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咨汝二帥朕尤注懐元逵守本官充北面招討澤潞使敬守本官充東面招討澤潞使潞府曩者烈祖在藩【烈祖指明皇也】先天啟聖符瑞昭晰【景龍二年明皇兼潞州別駕前後符瑞凡十九事】績事焕於泗亭【泗水亭班固有高祖碑并十八侯銘】鑾輅巡游金石烈於代邸【開元十一年正月車駕自東都北巡至潞州給復五年以故第為飛龍館張説有潞州祥瑞頌十九首又有述聖頌云将表潛龍之官勒啟聖之圖代邸漢文帝為代王時之邸也】實為可封之俗久為仁夀之鄉艱難以来頗著誠節必非同惡咸許自新其昭義軍舊将士及百姓等如保初心並赦而不問昭義軍舊大将等如能舍逆效順以州郡兵衆歸降者必厚加封賞如能擒送劉稹者别授土地以振勲庸其邨鄉百姓如所在團結歸順者亦加爵賞劉悟下鄆州舊将校子孫及劉従諫近招致将士等喻以善道宜聴朕言凡秉義立名須明大順未有忠于所奉上悖君親昔郤至有言受君之禄是以聚黨有黨而爭命罪孰大焉田横能得士心人多致命伏於海島莫敢猖狂及漢髙召之奔走向闕惟慕殉以成仁不相挺而作亂沒延殊寵光顯令名爾等既有義心宜思改悔如能感喻劉稹束身歸朝必當待之如初特與洗雪爾等舊校亦並甄酬乃委夷行【河中節度使陳夷行】劉沔【河東節度使劉沔】茂元【河陽節度使王茂元】各務進兵同力攻討其諸道進軍並不得焚燒廬舍發掘丘墓擒執百姓以為俘囚桑麻田苖皆許本户為主罪止元惡務安生靈於戲藩維大臣抗疏於外髦雋舊老昌言于朝戒朕以祖宗之法不可私一族刑賞之柄所以正萬邦宜用甲兵陳于原野雖朕以恩不聴羣臣以義固爭詢自僉謀諒非獲已布告中外明體朕懐主者施行
  賜囘鶻書意【㑹昌中回鶻為黠戛斯所破其可汗温介特勒南徙侵逼天徳欲借振武城居其部落武宗不許故作書諭之】
  朕想可汗公主以久修隣好累降嘉姻望我國家如歸親戚朕每容納之意固無纎芥之嫌但以将相大臣累陳公議以可汗代居絶漠臨長諸蕃名聲既雄部伍甚衆今逗留塞上逼近邊城百姓不安人心疑惑耕種盡廢士馬疲勞朕二年以来保䕶可汗一國内阻公卿之議外遏將帥之言朕於可汗心亦至矣可汗亦須深見事體早見歸還所求種糧及安存摩尼尋勘退渾党項刼掠等事並當應接處置必遣得宜惟是擬借一城自古以来未有此事天地以沙漠山河限隔南北想蕃中故老亦合備知只如長安東有潼闗西有散闗南有藍田闗北有蕭闗今四海一家天子所都猶有限隔况蕃漢殊壤豈可通同且天下者髙祖太宗之天下朕守祖宗成業常懐兢畏豈敢上違天地之限中隳祖宗之法每欲發一號施一令皆告于宗廟不敢自専所借一城理絶言議想可汗便須息意勿更披陳其餘令楊觀專往視喻朕意
  賜回鶻可汗書【回鶻既殘破其王子嗢沒斯内附詔封為懷化郡王授天徳節度使烏介可汗怒欲中國縛而送之帝不許賜書喻之】
  楊觀至覽表欲求糧食牛羊糧食已許自已馬價絹就振武和糴三千石緣中國以農為本最貴耕牛百姓所蓄無多常㫁屠殺羊則産於北土不出中華惟塞上蕃渾各有畜牧朝廷未嘗徵率務使安存今之所求難允来意又所請束縛嗢沒斯送歸者嗢沒斯比自投邊将屢獻誠欵自本國破亡之初奔迸先至塞上不隨可汗公主已是二年慮彼猜嫌自懐憂懼窮迫歸命望朕保持未嘗有交搆之言離間兩國前可汗已緣失制馭之道無兼愛之仁侵擾諸蕃肆為暴虐所以親屬内叛部落外離國破家殘實由於此今可汗失地逺客危難之中尤須追悔前非以安反側若又仁愛不至骨肉相殘可汗左右信臣誰敢自保朕統萬國非止一蕃未附者須務懐柔歸誠者因宜存撫倘徇可汗之意殊乖覆育之恩今巳特許歸降止于存其種族必不别有任使授以腹心在可汗不失恩慈於朝廷免虧信義豈不兩全事體深叶良圖况前代以来盡有故事漢朝呼延邪單于款塞其下大將烏厲屈烏厲温敦並来降附漢宣帝封以列侯【漢書呼韓邪單于左大将烏厲屈與父呼遫累烏厲温等率其衆數萬人南降漢封烏厲屈為新城侯烏厲温敦為義陽侯】又國初頡利可汗之破敗也降者甚衆酋豪首領至朝廷皆拜将軍僅百餘人無不撫納想可汗深明朕意勿更再論摩尼教天寳以前中國禁㫁自累朝緣囘鶻敬信始許興行江淮數鎮皆令闡教近各得本申奏緣自聞囘鶻破亡奉法者因兹懈怠蕃僧在彼稍似無依吳楚水鄉人性囂薄信心既去翕習至難且佛是大師尚隨緣行教與蒼生緣盡終不力為朕深念異國逺僧欲其安堵且令於兩都及大原信嚮處行教其江淮諸寺權停待囘鶻本土安寧即卻令如舊奉宣撰太和公主書【公主憲宗女也穆宗時下嫁囘鶻可汗至武宗㑹昌中囘鶻國亂其部衆奉主至漠南侵掠雲朔諸郡故作書遺之】
  勑姑逺嫁絶域二十餘年跋履險難備罹屯苦朕每念於此良用惘然恭惟太皇太后春秋已髙慈愛深厚比者望姑朝謁再叙悲歡倐已嵗暮寂亡音耗想姑見舊國之城邑能不銷魂望漢將之旌麾必當流涕今朔風既至霰雪已零絶國蕭條固難乆處旃墻罽幕何以禦冬肉飯酪漿且非適口朕撫臨萬㝢子育羣生一物未安終食三歎况姑累年漂泊何日忘懐想姑髙明必是懸鑑姑承宗廟之餘慶為王室之懿親先朝割愛降婚義寧家國謂囘鶻必能禦侮安靜塞垣使邊人子孫不見兵革射獵者不敢西向畏軒轅之臺【大荒西經云有軒轅臺射者不敢西嚮射畏軒轅之臺郭璞注敬難黄帝之神】今囘鶻所為甚不循理蕃渾是朕之人百姓牛羊亦國家所有因依漢地遂致蕃孳囘鶻托以私讐恣為侵掠每馬首南向姑得不畏髙祖太宗之威靈欲侵擾邊疆姑得不思太皇太后之慈愛為其國母足得指揮若囘鶻能不禀命則是棄絶姻好今日以後不得以姑為辭若恃吾為親禀姑教命則須便自戢斂以繼舊歡想姑以朕此書喻彼将相使其知分更不徇非塞外祁寒且無絲纊朕每御裘服則思彼未授衣豈可囘鶻譸張遂忘親愛今寄冬衣若干具如別録
  賜石雄詔意【㑹昌三年澤潞節度使劉従諌死其従子稹以郭誼為謀主遂自立求節鉞不得發兵反徳裕勸武宗討之先是潞州市有男子磬折唱曰石雄七千人至矣因薦石州刺史石雄将七千人以往草詔奨戒之】
  古者有必勝之将無必勝之人欲立竒功實在謀帥朕所以求鷙鳥于累百【孔融云鷙烏累百不如一鶚】得飛将于無雙【李廣稱飛将軍蕭何曰如韓信者國士無雙】總率諸軍以臨賊境况卿受尺一之詔初無辦嚴【辦嚴治装也雄将七千人刻期至潞州故曰無辦嚴】盤丈八之矛【劉曜圍陳安於隴城安刀矛俱發盪決無前卒戰死隴上為之歌曰七尺大刀奮如湍丈八蛇矛左右盤】果能盪寇眷言勲績沃注予懐近聞従諫時【従諫劉悟之子稹之叔也】百姓相驚云卿以七千兵至數告於衆魄兆於人今天䇿向晨已及成軍之【左傳晉侯圍虢卜偃曰童謡云鶉之賁賁天策焞焞火中成軍虢公其奔果滅虢】龍驤建旂必協渡江之謡【晉書孫皓時童謡云阿童復阿童銜刀浮渡江不畏岸上虎但畏水中龍武帝因加王濬龍驤将軍率樓船伐吳遂定秣陵皓出降阿童濬小字】舊史昭然㝠符可騐加以天道在乎西北順嵗有功福星煥乎龍庭為國大慶勉方略契此休徵昔鍾㑹以二十萬兵頓於劍閣鄧艾衆纔一萬直抵成都【鍾㑹字士季鄧艾字士載司馬昭使鍾艾伐蜀㑹屯兵劍閣艾従隂平道裹氊而下直抵綿竹蜀不能守遂降】只在決機豈由衆寡知卿䏻辦故諭此懐然聞卿每自履軍常先士卒既自輕敵未足耀竒朕惜卿一夫之功以定必擒之計至於小陣不可自行魏武帝嘗戒夏侯妙才曰【妙才夏侯淵字】為将當有怯時不可但恃勇也當以勇為本行之以智計但知任勇一匹夫敵耳【淵後果為蜀将黄忠所斬】張遼單身入昌豨家魏武責曰此非大将法【三國志魏武遣遼圍昌豨于東海數月糧盡議引軍還遼知豨計猶豫乃挑豨與語説降之遼遂單身上三公山入豨家太祖責遼曰此非大将法也】今卿為萬人之帥啟十乘之行舉必貴謀動資持重報國在于平日不在輕身為将本於坐籌寧勞陷陣卿宜以朕之戒嘗自書紳務建功名副茲委遣
  賜王宰詔意【宰智興子邠寜慶節度使方討劉稹徙忠武詔以兵出魏博趨磁州兼統河陽行營進取天井闗徳裕以宰乗破竹勢不遂取澤州撰詔切責】
  省所奏差張公輔入澤州潞州亦粗得賊中軍情若許招誘乞賜詔命事宜具悉劉稹喪父之初巳拒朝命旋又焚爇晉絳廬舍侵逼萬善孤軍罪惡貫盈言詞甚悖自卿全師壓境頻挫其勢尋得天井重闗【㑹昌三年十二月丁已王宰引兵攻天井闗薛茂卿小戰遽引兵走宰遂克天井闗守之】下臨髙平危壁邇来頗自知懼方獻偽詞然天奪其心鬼迷其志宋人已病不告析骸之情【宣十五年宋使華元夜入楚師登子反之牀起之曰寡君使元以病告曰敝邑易子而食析骸以㸑】朱鮪乞降曽無面縛之效【建武元年九月朱鮪面縛詣河陽光武解其縛召見之】尚聞張皇叛卒覬望鴻恩不戢羣兇徒云繼襲想卿忠憤必志梟夷况自去年以來月頻奄畢今又福星煥燿正臨天駟【漢天文志房為天府曰天駟】東漢書云畢為天網網羅不善之人房為明堂方集重華之慶懸象昭晰前史所書朕奉天道以行誅守祖宗之成法顧兹小寇終不貸刑亦知晏實是卿之愛弟【王宰生子宴實其父智興愛而子之是時晏實為磁州刺史為劉稹所質宰之顧望不進或為此故詔及之】将申大義在抑私懐豈無鴒原【詩脊令在原兄弟急難】固慎名器今料其初通信使必謂卿且駐軍想彼叛徒猶希洗雪乗此討襲必有竒功韓信襲厯下之軍【酈食其已説下齊信欲止蒯通説信令擊齊信然其計遂渡河襲厯下】李靖翦隂山之寇【討吐谷渾】皆因敵心懈弛故得機討不遺想卿乆習兵符備詳虜態便須覆其巢穴不可更有招擕劉稹縦有表章請自面縛不得便自報答亦須奏聞當務逺圖勿拘小信速宜攻討以副朕懐想宜知悉
  又賜王宰詔意
  将帥大略前史備書保境者以守險自固進攻者以過險必尅制其死命務須批亢【頸也】今賊在網羅只守巢穴廣立虚柵多設疑兵葢謂自防豈暇侵軼且欲偷安嵗月以老王師卿分兵相守果中姧計况卿已得天井尋扼咽喉遊刃其間更何顧慮聞天井前後寨柵二十餘所以備奔衝如此費兵固須寡力料賊四面設備兵數可知卿進大軍便須拒捍何暇更于諸路敢軼封疆以近事明之足可為據昨者榆社兵馬【九域志遼州遼山縣有榆社鎮唐之榆社縣也】盡赴太原自沁至儀五百餘里賊已却得石㑹【㑹昌三年十二月甲戌河東奏克石㑹闗】其間細路至多數旬無備竟不馳突卿以此揣度可見其情又諸軍都頭各守一寨遷延避寇苟務過時卿若更廣詢謀取其自便必恐撓卿思慮難見成功卿宜宻度事機自為心計其賊路逼近州縣及當卿腹背受敵之處即須留兵防守用備寇虞其他抽隨大軍併力攻討如此則出其不意必覆妖巢國家無徵發之勞計司減饋運之廢足得制勝豈在濟師又聞每度出兵傷夷不少待其瘡痛皆復不免戰鬭闕人今為卿方圓無所愛惜其陣沒官健如無子弟便别擇少壮者充替其亡殁家糧賜亦許不停其傷夷校重有妨役使者亦任擇人充替其傷夷者仍不停糧非惟感勵士心亦冀漸完兵力卿宜以此宣示使各聞知故令中使専往看卿處置須待事了方得遣回
  代劉沔與囘鶻宰相頡于伽思書
  㑹昌三年八月二十日大唐河東節度使檢校右僕射劉沔致書于九姓回鶻【始突厥滅于天寳時後或朝貢皆舊部九姓也其地盡入回紇故云九姓回紇】頡于相公閣下曩者回鶻因延陀之亂歸心中國太宗親幸靈武納彼降人置瀚海都督【唐既滅突厥回紇南攻薛延陀破之奄有其地貞觀二十年南過賀蘭山臨黄河遣使入貢太宗為幸靈武受其降欵因以回紇等部為瀚海等六府皋蘭等七州皆以其酋領都督刺史】列於内地爰初封植自我深恩回體立國立家莫非唐徳皇帝自聞回鶻乖亂繼以灾荒為紇扢斯所攻【黠戛斯一名紇吃斯又作紇扢斯語音相近】國已殘滅可汗率傷痍之衆席捲而来朝廷遣告諭之使轂擊於外誠宜恭聴詔命漸歸漠南國家得以施拯捄之恩成招擕之禮昔呼韓單于亦以離亂歸附漢庭定計之初則遣子入侍欵塞之後又来朝京師【漢宣帝時呼韓邪單于引衆南近塞遣子入侍已而求入朝以客禮待之令單于位諸侯上賛謁稱臣而不名】既得為臣之義實展外藩之敬然後漢家擁䕶出塞救恤加恩况回鶻累代稱藩乆修臣禮只合先請朝謁自陳艱危太和公主【穆宗時回鶻請昏以太和公主女之】是帝室愛女太皇太后夙所鍾念可汗亦宜遂其情禮便遣入朝雖皇帝不許當勤固請為可憐之意陳自托之誠豈不感明主之心塞華夷之望則我之捄恤無所愧懐而乃睥睨邉城桀驁自若邀求過望如在本蕃遐邇之人無不驚嘆今又深入邊境殘虐生人以退渾為名【吐谷渾部落也回鶻烏介於塞上求助兵糧田牟請以沙陀退渾諸部擊之即此】侵暴未已黎庶伏竄莫敢定居秋稼盈疇不遑收刈夫欲求大國之援繼姻好之情當務交懽豈宜如是来書又云蕃人易動難安如忿怒後不可制得只如囘鶻為紇扢斯所困豈可一日暫㤀舉國将相遺骸棄於草莽累代可汗墳墓隔在天涯固宜泣血枕戈嘗膽思破大雪寃耻告諭幽魂回鶻忿怒之心合施于彼而欲滅棄仁義逞志中華天地神祗豈容此事詩云剛亦不吐柔亦不茹【大雅蒸民篇】回鶻以紇扢斯之强不敢報復可謂吐剛矣輕退渾之弱惟務傷煞可謂茹柔矣又詩云君子如怒亂庶遄沮【大雅巧言篇】君子怒以止亂不聞生亂望相公深思此義勿更輕言今敝邑恃囘鶻之信不憚回鶻之怒若外與中國結怨内為紇扢斯所排遷集鳥徙流離蓬轉以沔揣度終難取濟前代郅支單于不事大漢寄命堅昆尋又逺託康居自成夷滅【郅支單于聞呼韓邪遣質子亦遣子入侍未㡬破堅昆留都之巳又怨漢助呼韓邪求侍子漢使谷吉送之郅支殺吉㑹康居王數為烏孫所困迎郅支至康居其後甘延夀與陳湯發兵即康居誅斬郅支】往事之戒得不在懐昔呼韓之敗也其臣伊秩訾勸呼韓稱臣事漢従漢求節【呼韓邪之敗也左伊秩訾王為呼韓邪計勸令入朝事漢従漢求助】呼韓納用其䇿竟保安全又戎子駒支將預晉盟執政以其有貮親數於朝駒支乃自稱不侵不叛何惡能為執政嘉之遽命即事【左傳襄公十四年㑹于向為吴謀楚故也将執戎子駒支范宣子親數諸朝戎子對曰不侵不叛何惡能為賦青蠅而退宣子辭焉使即事於㑹成愷悌也】今相公以雄才偉略匡弼可汗既無秩訾之明謹於事大又無駒支之辨自達其誠而欲絶累代之懽興二國之禍偁雖釋憾何以戴天又古人云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淮南子日至于衡陽是謂隅中又曰西日垂景在樹端謂之桑榆桑榆謂晚也此二句本光武勞馮異語】倘自改悔實未為晚恐未嘗思此聊布所懐信之與否幸垂見示不具沔白為宰相與李執方書【開成五年十一月魏博節度使何進滔卒其子重順自稱留後武宗詔河陽李執方滄州劉約諭朝京師或割地自效不聴宰相與執方書正此時也○時帝新即位重起兵乃授福王綰節度大使以重順自副賜名敬】
  何司徒【即進滔】頃因軍中擾攘起授翰垣推體國之誠動遵朝典罄守藩之禮終保令名遽此淪亾【進滔開成五年卒】深可悼惜聞以監車朝覲貴安物情軍府事令後嗣勾當本於忠順固非循私伏以聖上君臨惟新景化施王者之號令事貴有名奉祖宗之法度不可輕易旋觀臣節豈惜恩榮今公卿之議皆請别命戎帥聖上恩深悼往義在安人以司徒之盡忠方垂茂軌想後嗣之善繼必有令圖只在鄰近将帥成其美志元和初兩河跋扈之勢尚未可懐朝廷制置之宜難于今日李師道兵鋒物力足以自强猶悉獻吏員請頒貢賦管内鹽法皆歸有司瀝款披肝乃授留務王承宗迷而知復尋自納忠進徳棣兩州以効誠節故得舉族榮盛一門保安望尚書以朝廷公議兩鎮舊體令速効忠自求寵榮不使河朔隣封誤其大計尚書藩方重寄宗室信臣報國之忠仰思展用成人之美必當為忠謀望早布嘉言勤於善誘邀其實效勿受詭詞臨事制宜固在明略若未獲要領無憚再三待知赤誠方可聞奏但出于雅意不可云某等令布此懐其若須商量者望於判官大将中揀忠信有才識人令充使至此伏希鑒悉
  論侍講奏孔子門徒事状
  右今月十三日於延英殿陛下謂臣等云侍講稱孔子其徒三千亦可謂之朋黨臣等自元和以来嘗聞此説幸因聖慈下問輒敢覼縷而言【覼縷委曲貌○覼音羅】西漢劉向云昔孔子與顔回子貢更相稱譽不為朋黨禹稷與皋陶轉相汲引不為比周何則忠于為國無邪心也臣嘗以鯀共工驩兜與舜禹雜處堯朝共工驩兜則為黨舜禹則不為黨何者共工驩兜相與比周迭為掩蔽也如賢人君子則不然忠于國則同心聞于義則同志退而各自行已不可交以私是則趙宣子【趙盾】隨㑹【士㑹】繼而納諫司馬侯【女齊】叔向【羊舌肸】比以事君不為黨也公孫每與汲黯請間黯先發之推其後武帝所言皆聼汲黯雖與公孫並進然庭詰云齊人少情譏其布被為詐則知先發後繼不為黨矣國史稱太宗嘗與房齡圖事則曰非杜如晦莫能籌之及杜如晦至竟以齡之策此又同心圖國不為黨也何者為黨漢書稱朱博陳咸相為腹心背公死黨【蕭育少與朱博陳咸為友著聞當世育與博後有隙不能終】東漢周福房植各以其黨相傾議論相軋故漢朝朋黨始于甘陵二部【初桓帝受學于甘陵周福及即位擢福為尚書時同郡河南尹房植有名當朝鄉人為之謡云天下規矩房伯武因師獲印周仲進二家賓客各樹朋徒由是甘陵有南北部黨人之議自此始】及其盛也謂之鉤黨繼受誅夷以王制言之非不幸也魏朝何晏丁謐依附曺爽祖尚浮虚使有魏風俗由兹大壊此皆為朋黨也【初畢軌鄧颺李勝何晏丁謐皆有才名而急於富貴曹爽數與親善及輔政驟加引擢以為腹心】略舉數節以明其類至於厯代朋黨不可殫言仲尼知季路之不免【孔子聞衛亂曰嗟乎由死矣已而果然】子游識子張之未仁曽子罪卜商喪親無聞【子夏喪子而失明曽子弔之子夏哭曰天乎予之無罪也曽子怒曰喪爾親使民未有聞焉爾罪也】夫子罪宰我鑽燧為乆惡既不掩善固宜稱此又不為黨也班固稱周室既微由是列國公子魏有信陵趙有平原齊有孟嘗楚有春申抵掌而游談者以四豪為稱首於是背公私黨之議成守職奉上之義廢矣此四豪者各有門客三千而謂之黨仲尼三千則不為黨葢仲尼之徒惟務仁義不以爵禄為貴四豪之門惟務譎詐常以勢力相髙今侍講欲以奔走權勢之徒攫拿名利之軰比方孔門上哲實罔聖聰臣未知元和以来所謂黨者為國乎為身乎若以為國則隨㑹叔向汲黯房齡之道可得行矣不必聚黨成羣以臣觀之今所為黨者進則誣善蔽忠附下罔上歙歙相是態不可容退則車馬馳驅唯務權勢聚於私室朝夜合謀清美之官盡須其黨華要之選不在他人隂附者羽翼自生中立者抑壓不進孔門顔冉豈有是也陛下以此察之則姧偽自見臣恐更有小人妄陳此説輒舉事例庶禆聰明伏望陛下留臣此状時賜覽閲所冀小臣瞽説免惑聖心臣不任懇激之至謹錄奏聞
  議禮法等大事
  右按史記仲尼在位獄訟之詞有可與人共者不獨有也伏以漢魏以来朝廷大政為令公卿奏議講求理道博盡羣情所以政必有經人皆務學著在史䇿粲然可觀臣等商量如有事闗禮法羣情凝滯者各望令夲司申尚書都省下禮官樂官詳議意見不同者任為别狀如是刑獄亦令法官同議然後丞郎以下詳具可否奏聞如郎吏有能駁難者皆許上聞並須先據經義其次取正史䇿故事不得自為意見言涉浮華如禮官樂官才識出人議論精當者向後擢授臺省官郎吏别與遷擢所冀漢魏之風復行今日
  論維州事状【文宗太和五年吐蕃維州副使悉怛謀請降帥衆歸成都徳裕以聞且欲遣生羌擣西戎腹心羣臣請如徳裕䇿牛僧孺持不可詔以其城歸吐蕃執悉怛謀等與之㑹昌三年徳裕追論此事】
  右臣頃蒙先朝授劍南西川節度使其悉怛謀雖是吐蕃酋長乆樂皇風将彼堅城降臣當道臣差行維州刺史虞蔵儉便領兵馬入據其城飛章以聞先帝驚喜其時與臣仇者【指牛僧孺】望風疾臣遽興疑言上罔宸聴以為與吐蕃盟約不可背之必恐将此為詞侵犯郊境遂詔臣却還此城兼執送悉怛謀等令彼自戮復降中使迫促送還昔白起殺降終于杜郵致禍陳湯見按是為郅支報仇【漢書湯既斬郅支以所鹵獲財物入塞多不法司校尉繫吏士按驗之湯上疏言臣與吏士共誅郅支單于今反收繫按驗是為郅支報仇也】感歎前事愧心終日今者幸逢英主忝備台司輒敢追論伏希省察且維州據髙山絶頂三面臨江在戎虜平州之衝是漢地入邊之路初河隴盡沒惟此州獨存吐蕃潛将婦人嫁與此州門子二十年後兩男長成竊開壘門引兵而入遂為所滅號無憂城従此得併力於西邊更無虞于南路【併力於西邉謂吐蕃併力以攻岐隴邠涇靈夏也無虞於南路謂西川在吐蕃之南也自長安言之西川亦在劍閣之南若吐蕃寇蜀則南路自維茂入北路自嶲州入】憑陵近甸旰食累朝貞元中韋臯以經略河湟此城為始盡鋭萬旅急攻數年吐蕃愛惜既甚遣其舅論莽熱来救雉堞髙峻臨衝難及於層霄鳥徑屈蟠猛士多麋於礧石莫展公輸之巧空擒莽熱而還及南蠻負恩掃地驅刦臣初到西蜀衆心未安外揚國威中緝邊備其維州熟臣信令乃送款與臣臣告之以須俟奏報貴探情偽其悉怛謀等尋帥城兵并州印甲仗塞途相繼空壘来歸臣即大出牙兵受其降禮南蠻在列莫敢仰視况西山八國隔在此州比帯使名都成虚語諸羌久苦番中徵役願作王人自維州降後皆云但得臣信牒帖子便相率内属其蕃界合水棲雞等城【翼州有合江守捉城與棲雞城本皆唐地没於吐蕃】既失險阻自須抽歸可減八處鎮兵坐收千餘里舊地臣見此有莫大之利為恢復之機所以面許奏聞各加酬賞臣自與錦袍金帯顒視朝㫖且吐蕃維州未降以前一年猶圍逼魯州【魯州河曲六胡州之一也在宥州西界】以此言之豈守盟約况臣未嘗用兵攻取彼自感化来降又沮議之人豈思事實犬戎遲鈍土曠人稀每欲乗秋犯邊皆須數嵗聚食臣得維州逾月未有一使入疆自此之後方應破膽豈有慮其復怨鼓此游辭臣受降之初指天為誓寧忍将三百餘人性命棄信累表陳論乞垂矜舍荅詔嚴切竟令執還加以體被三木輿於竹畚及將即路寃叫鳴呼將吏對臣無不隕涕其部送者更遭蕃帥譏誚云既以降彼【言吐蕃謂中國為彼】何須送来乃却将此降人戮於漢界之上恣行殘忍周固擕離至乃擲其嬰孩承以槍槊臣聞楚靈誘殺蠻子春秋明譏【昭十六年春楚子誘戎蠻子殺之此楚平王事而徳裕以為楚靈似誤】周文收送鄧叔簡冊致貶【突厥木杆可汗擊柔然鄧叔子滅之叔子收其餘燼奔魏木杆恃其强請盡誅鄧叔子等於魏宇文泰收叔子以下三千餘人付其使者盡殺之】况乎大國負此異族塞忠款之路快凶虐之情従古以来未有此事伏惟仁聖文武至誠大孝皇帝陛下振睿聖之宏圖得懐来之上策故南蠻申請朝之願北虜效欵塞之誠臣實痛惜悉怛謀等舉誠向化解辮歸義而未加昆邪之爵【昆邪王殺休屠王并将其衆降漢封濕隂侯】不賞庻其之功【襄二十一年邾庶其以漆閭丘来奔季武子以公姑姊妻之皆有賜於其従者】翻以忠愛徒為仇讐所快身遭此酷名又不彰職由愚臣陷此非罪雖時更一紀而運屬千年臣所以具陳根本不憚煩細冀䝉睿鑒追奬忠魂伏乞宣付中書各加褒贈冀華夷感徳幽顯伸寃警既往之倖心激將来之峻節臣徳裕無任懇願之至謹録奏聞伏敕㫖【詔贈悉怛謀右衛将軍】
  丹扆六箴【并序寳厯元年徳裕為浙西觀察使時所獻】
  臣聞詩云心乎愛矣遐不謂矣【詩小雅隰桑篇】此古之賢人所以篤於事君者也夫蹟疎而言親者危地逺而意忠者忤然臣竊念拔自先聖偏荷寵光若不愛君以忠則是上負靈鑒臣頃事先朝屬多隂沴嘗著大眀賦以諷頗䝉先朝嘉納臣今日盡節明主亦由是心昔張敞之守逺郡【張敞為山陽太守㑹霍光薨宣帝始親政敞上封事】梅福之在遐徼【福去官歸夀春數因縣道上言變事】尚竭誠盡規不避尤悔况臣嘗學舊史頗知箴諷雖在踈逺猶思獻替謹稽首上丹扆六箴具列於後仰塵睿鑒伏積兢惶宵衣箴曰先王聴政昧爽以俟鷄鳴既盈日出而視伯禹大聖寸隂為貴【帝王世紀曰堯命禹為司空繼鯀治水乃勞身涉勤不重徑尺之璧而愛日之寸隂】光武至仁反支不忌【王充論衡光武時公車以反支日不受章奏帝聞而怪之曰廢農桑逺詣闕而復拘以禁忌豈為政之意乎遂蠲其例】無俾姜后獨去簪珥【周宣王夜卧而晏起姜后脱簪珥待罪于永巷】彤管記言克念前志正服箴曰聖人作服法象可觀雖在宴游尚不懐安汲黯荘色能正不冠【武帝見黯不冠不見】楊阜慨然亦譏縹紈【魏太祖遣曹洪禦馬超洪置酒大㑹令女娼著羅縠之衣蹋鼔楊阜厲聲責洪曰男女之别國之大節何有於廣坐之中裸女人形體遂奮衣辭出】四時所御各有其官非此勿服惟辟所難罷獻箴曰漢文罷獻詔還騄駬鑾輅齊驅焉用千里【漢文帝却千里馬】厥後令王亦能恭巳翟裘既焚【晉武帝時太醫司馬程據上雉頭裘帝命於殿前燒之】筒布則毁【武徳六年昆州刺史沈遜融州刺史歐陽世普象州刺史秦元賢並獻筒中布帝以勞民不受】道徳為麗慈儉為美不過天道斯為至理納誨箴曰惟后納誨以求厥中従善如流乃能成功漢驁沈酒舉白浮鍾【驁漢成帝名帝嘗與張放等宴飲禁中皆引滿舉白談笑大噱】魏叡侈汰凌霄作宫【叡魏明帝名帝好土工大營宫室起凌雲臺】忠雖不忤不善亦従以規為瑱【國語是以規為瑱也言塞耳不聴諫】是謂塞聰辨邪箴曰居上處深在察微萌雖有讒慝不能蔽明漢之孝昭叡過周成上書知詐照姧得情燕葢既折【燕王旦葢公主皆以謀反見誅】王猷洽平百代之後乃留淑聲防微箴曰天子之孝敬遵王度安必思危乃無遺慮亂臣猖獗非可遽數服莫辨觸瑟始仆【漢武帝幸林光宫旦未起莽何羅衣服袖白刃走趨卧内以急遽觸寳瑟而仆金日磾抱持縛之】栢谷微行豺豕塞路覩貌獻飱【漢武帝微行夜至栢谷逆旅主人疑為姦盜欲攻之主人嫗覩上状貌而異之乃殺雞為食以獻上】斯可戒懼【帝覽箴手詔荅曰卿文雅大臣方隅重寄表率諸部肅清全呉化洽行春風澄坐嘯眷言善政想歎在懐卿之宗門累著聲績冠内庭者兩代襲侯伯者六朝果能激愛君之誠喻詩人之㫖在逺而不忘忠告諷上而常深慮㣲博我以端躬約我以循禮三復規諌累夕稱賢致之坐隅用比韋絃之益銘諸心府何啻藥石之功卿既以投誠朕每懐開諫苟有過舉無忘宻陳山川既遐眷矚何已必當勉巳以副朕懐】
  臣子論
  士之有氣志而思富貴者必能建功業有志氣而輕爵祿者必能立名節二者雖其志不同然時危世亂皆人君之所急也何者非好功業不能以戡亂非重名節不能以死難此其梗概也好功業者當理平之世或能思亂唯重名節者理亂皆可以大任平澹和雅世所謂君子者居平必不能急公理煩遭難亦不能捐軀濟危可以羽儀朝廷潤色名教如宗廟瑚璉園林鴻鵠雖不常為人用而自然可貴也然世亦有不拘小疵而能全大節者如陳平背楚歸漢漢王疑其多心令䕶諸将又疑其受金可謂不能以名節自固矣及功成封侯辭曰非魏無知臣安得進漢高曰若子可謂不背本矣其後竟誅諸吕以安劉氏近日宰相上官儀詩多浮艷時人稱為上官體實為正人所病及髙宗之初竟以謀廢武后心存王室至於宗族受禍【麟徳元年髙宗與儀謀廢武后后遽詣上自訴上恐后怨怒紿之曰我初無此心皆上官儀教我后於是使許敬宗誣奏儀與王伏勝故太子忠謀大逆儀與子庭芝皆死籍沒其家】郭代公【郭元振】倜儻不羈之士也少不以名節自檢當蕭岑内難【蕭至忠岑羲】保䕶睿宗雖履危機竟全臣節【開元元年七月宗與岐王範薛王業郭元振等執至宗羲于朝堂斬之】則名節之間不可以一概論也陳平能不背魏無知所以必不負漢王矣今士之背本者人君豈可保之哉
  忠諫論
  人君拒諫有二一曰生於愛名二曰不能去欲雖桀紂桓靈之君未能忘名自知為惡多矣畏天下之人知之将謂諫則惡不可掩故不欲人之諫已如晉獻非驪姬寢不安齊桓非易牙食不美必不能去之亦不欲人諫已人臣忠諫亦有二欲道行于君可使身安理國者其辭婉欲名髙後世不顧身危國傾者其辭訐若考叔啟大隧以成莊公之孝倉唐獻犬鴈以復文侯之愛【魏文侯封太子擊於中山舍人趙倉唐請以文侯之所嗜晨鳬北犬獻之文侯大悦乃復太子擊而出少子摯于中山】留侯封雍齒以安羣臣招四皓以定恵帝此所謂婉也諫大夫言婢不為主【漢成帝欲立趙倢伃為后劉輔諫曰腐木不可以為柱卑人不可以為主】白馬令言帝欲不諦【後漢桓帝寵中常侍單超等白馬令李雲上書曰帝者諦也今官位錯亂政化日損是帝欲不諦乎帝震怒】激主之怒自有其名望其聴従固不可得此所謂訐也漢元帝欲御樓船薛廣徳當乗輿諫曰臣自刎以血汚車輪則陛下不入廟矣張猛曰乗船危就橋安聖主不乗危元帝曰曉人不當如是耶則知諫之道在於婉矣惟英主能従諫何者自知功徳及生人者大矣雖有小惡不諱人言如漢髙械繫蕭相國及聞王衛尉之言【漢百官公卿表衛尉王氏無名字】乃曰我不過為桀紂主而相國為賢相此所為不諱也近日名臣王石泉【王方慶世封石泉故稱王石泉】居相時子為眉州司士天后嘗問曰卿在相位子何逺乎對曰廬陵是陛下愛子今猶在逺臣之子焉敢相近有以見君子之心亦倉唐之比也
  近倖論
  自古中主以降皆安于近習踈逺忠良其主非不知君子可親小人可去而不改者其蔽有二一曰性相近二曰嗜欲深桓靈之主與小人氣合如水之走下火之就燥皆自然而親結不可解也侯覽張讓所以得蔽君矣元成二后皆有所嗜吹簫撾鼔之娱㣲行沉湎之樂非倖臣無以承意非近習無以近歡恭石顯所以得蠧政矣惟人君少欲英明者則能反是如文帝雖有鄧通趙談所信者賈誼張釋之爰盎此所謂少慾也武帝雖有韓嫣李延年而所貴者公孫倪寛卜式此所謂英明也故君聴不惑政無頗纇近則開元初内有姜皎崔滌以極宫中之樂外有姚【崇】盧【懐慎】蘇【頲】宋【璟】以修天下之政得元成之欲享舜禹之名六合晏然千古莫及其故何也倖臣不得干政事也後代能如漢之文武及開元致理之要雖有倖臣亦何害於理哉













  御選古文淵鑑巻三十九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四十目録
  唐
  杜牧
  罪言
  原十六衛
  戰論
  守論
  燕將傳
  鄭亞
  唐丞相太尉衛國公李徳裕㑹昌一品制集序
  孫樵
  復佛寺奏
  書何易于
  書褒城驛
  孫氏西齋録
  李商隠
  為濮陽公檄劉稹文
  羅隠
  上招討宋將軍書
  陸龜蒙
  復友生論文書
  皮日休
  請孟子為學科書
  請韓文公配饗書
  沈顔
  象刑解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四十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唐
  杜牧【字牧之京兆人太和中進士舉賢良方正歴官監察御史進中書舍人】罪言【是時劉従諫守澤潞何進滔據魏博頗驕蹇不循法度牧追咎長慶以来朝廷措置亡術復失山東鉅封劇鎮所以繫天下輕重不得承襲輕授皆國家大事嫌不當位而言實有罪】
  國家大事某不當言實言之有罪故作罪言生人常病兵兵祖於山東於天下不得山東兵不可死山東之地禹畫九土一曰冀州舜以其分太大離為幽州為并州程其水土與河南等常重十一二故其人沈鷙多材力重許可能辛苦自魏晉以下浮羨淫工機纎雜意態百出俗益卑弊人益脆弱唯山東敦五種本兵矢他不能蕩而自若也復産健馬下者日馳二百里所以兵
  常當天下冀州以其恃强不循理兾其必破弱雖已破兾其復强大也并州力足以并吞也幽州隂慘殺也故聖人因其風俗以為之名黄帝時蚩尤為兵階自後帝王多居其地豈尚其俗都之耶自周劣齊霸不一世晉文常傭役諸侯至秦萃鋭三晉經六世乃能得韓遂拆大下脊復得趙因拾取諸國秦末韓信聨齊有之故蒯通知漢楚輕重在信光武始於上谷成於鄗魏武舉官渡【在今河南中牟縣縣有官渡城即曹操袁紹相持官渡口】三分天下有其二晉亂胡作至宋武號為英雄得蜀得闗中盡得河南地十分天下有八然不能使一人渡河以窺魏至於高齊荒蕩宇文取得隋文因以滅陳五百年間天下乃一家隋文非宋武敵也是宋不得山東隋得山東故隋為王宋為霸由此言之山東王者不得不可為王霸者不得不可為霸猾賊得之是以致天下不安國家天寳末燕盜徐起出入成臯函潼間若涉無人地郭李輩常以兵五十萬不能過鄴自爾一百餘城天下力盡不得尺寸人望之若回鶻吐蕃義無有敢窺者國家因之畫河修障戍塞其術蹊齊魯梁蔡被其風流因亦為寇以裏拓表以表撐裏混澒迴轉【澒洪上聲】顛倒横斜未嘗五年間不戰生人日頓委四夷日昌熾天子因之幸陜幸漢中焦焦然七十餘年矣嗚呼運遭孝武澣衣一肉不畋不樂自卑冗中拔取將相凡十三年乃能盡得河南山西地洗削更革罔不順適唯山東不服亦再攻之皆不利以返豈天使生人未至於帖泰耶豈其人謀未至耶何其艱哉何其艱哉今日天子聖明超出古昔志於理平若欲悉使生人無事其要在先去兵不得山東兵不可去是兵殺人無有巳也今者上策莫如自治何者當貞元時山東有燕趙魏叛河南有齊蔡叛梁齊陳汝白馬津盟津襄鄧安黄夀春皆戍厚兵凡此十餘所纔足自䕶治所實不輟一人以他使遂使我力解勢弛熟視不軌者無可奈何階此蜀亦叛吴亦叛其他未叛者皆迎時上下不可保信自元和間至今二十九年間得蜀得吳得蔡得齊凡收郡縣二百餘城所未能得唯山東百城耳土地人户財物兵甲校之徃年豈不綽綽乎亦足自以為治也法令制度品式條章果自治乎賢才姧惡捜選置捨果自治乎障戍鎮守干戈車馬果自治乎井閭阡陌倉廪財賦果自治乎如不果自治是助虜為虐環土三千里植根七十年復有天下隂為之助則安可以取故曰上䇿莫如自治中䇿莫如取魏魏於山東最重於河南亦最重何者魏在山東以其能遮趙也既不可越魏以取趙固不可越趙以取燕是燕趙常取重於魏魏常操燕趙之性命也故魏在山東最重黎陽距白馬津三十里新鄉距盟津一百五十里【黎陽新鄉並屬衛州】陴壘相望朝駕暮戰是二津虜能潰一則馳入成臯不數日間故魏於河南間亦最重今者願以近事明之元和中纂天下兵誅蔡【吳元濟】誅齊【李師道】頓之五年無山東憂者以能得魏也【田正来降】胙日誅滄頓之三年無山東憂者亦以能得魏也【史憲誠来降】長慶初誅趙【王廷凑之變】一日五諸侯兵四出潰解以失魏也【田布死】昨日誅趙一日罷如長慶時亦以失魏也【李聴敗】故河南山東之輕重常懸在魏明白可知也非魏强大能致如此地形使然也故曰取魏為中䇿最下䇿為浪戰不計地勢不審攻守是也兵多粟多敺人使戰者便於守兵少粟少人不敺自戰者便於戰故我常失於戰虜常困於守山東之人叛且三五世矣今之後生所見言語舉止無非叛也以為事理正當如此沈酣入骨髓無以為非者指示順向詆親族臠語曰叛去酋酋起矣至於有圍急食盡餤屍以戰以此為俗豈可與決一勝一負哉自十餘年来凡三收趙食盡且下堯山敗【郗士美】趙復振下博敗【杜叔良】趙復振館陶敗【李聴】趙復振故不計地勢不審攻守為浪戰最下䇿也
  原十六衛
  國家始踵隋制開十六衛將軍總三十員屬官總一百二十八員署守分部夾峙禁省厥初歴今未始替削然自今觀之設官言無謂者其十六衛乎本原事跡其實天下之大命也始自貞觀中既武遂文内以十六衛畜養武臣【褒公鄂公之徒並為諸衛將軍】外開折衝果毅府五百七十四以儲兵伍或有不幸方二三千里為寇土數十百萬人為寇兵蠻夷戎狄踐踏四作此時戎臣當提兵居外至如天下平一暴㪍消削單車一符將命四走莫不信順此時戎臣當提兵居内當其居内也官為將軍綬有朱紫章有金銀千百騎趨奉朝謁第觀車馬歌兒舞女念功賞勞出於曲賜所部之兵散舍諸府上府不越一千二百人【五百七十四府凡有四十萬人】三時耕稼襏襫耞耒【襏襫即蓑也耞打榖具】一時治武騎劍兵矢裨衛以課父兄相言不得業他籍蔵將府伍散田畝力解勢破人人自愛雖有蚩尤為師帥亦不可使為亂耳及其當居外也縁部之兵被檄乃来受命於朝不見妻子斧鉞在前爵賞在後以首爭首以力搏力飄暴交捽豈暇異畧雖有蚩尤為師帥亦無能為叛也自貞觀至於開元末百三十年間戎臣兵伍未始逆簒此聖人所能柄統輕重制障表裏聖算神術也至於開元末愚儒奏章曰天下文勝矣請罷府兵詔曰可武夫奏章曰天下力强矣請搏四夷詔曰可於是府兵内剷邊兵外作戎臣兵伍湍奔矢徃【言其疾也】内無一人矣起遼走蜀繚絡萬里事五强寇【奚契丹吐蕃雲南大石國】十餘年中亡百萬人尾大中乾成燕偏重而天下掀然根萌燼燃七聖旰食【天寳以来七帝】求欲除之且不能也由此觀之戎臣兵伍豈可一日使出落鈐鍵哉然為國者不能無也居外則叛【韓黥七國及祿山僕固懐恩是也】居内則簒【莽卓曹馬已下是也】使外不叛内不簒兵不離伍無自焚之患將保頸領無烹狗之論古今已還法術最長其置府立衛乎近代以来於其將也弊復為甚人囂曰廷詔命將矣名出視之率市兒輩葢多賂金玉負倚幽隂折劵交貨所能也絶不識父兄禮義之教復無慷慨感槩之氣百城千里一朝得之其强傑愎㪍者則撓削法制不使縛巳斬族忠良不使違己力壹勢便罔不為宼其隂泥【去聲】巧校者亦能家算口斂委於邪倖由卿市公去郡得都四履所治指為别館或一夫不幸而夀則戛【擊也】割生人畧市天下是以天下每每兵亂涌溢齊人乾耗【齊人猶言平民也】鄉黨風俗淫窳衰薄【窳惡也○音輿】教化恩澤擁抑不下召来灾沴被及牛馬嗟乎自愚而知之人其盡知之乎且武者任誅如天時有秋文者任治如天時有春是天不能倒春秋是豪傑不能總文武是此軰受鉞誅暴乎曰於是乎在某人行教乎曰於是乎在欲禍蠧不作者未之有也伏惟文皇帝十六衛之㫖誰復而原其實天下之大命也故作原十六衛
  戰論
  兵非危也榖非殫也而戰必挫北是曰不循其道也故作戰論焉
  論曰河北視天下猶珠璣也天下視河北猶四支也珠璣茍無豈不活身四支茍去吾不知其為人何以言之夫河北者俗儉風渾淫巧不生朴毅堅强果於戰耕名城堅壘峉嶭相貫【峉嶭山高大貌○峉音額嶭音薛】高山大河盤互交鎖加以土息健馬便於馳敵是以出則勝處則饒不窺天下之産自可封殖亦猶大農之家不待珠璣然後以為富也天下無河北則不可河北既虜則精甲鋭卒利刃良弓健馬無有也卒然夷狄驚四邊摩封疆出表裏吾何以禦之是天下一支兵去矣河東盟津滑臺大梁彭城東平盡宿厚兵以塞虜衝是六郡之師嚴飭䕶疆不可他使是天下二支兵去矣六郡之師厥數三億低首仰給横拱不為則縁淮已北循河之南東盡海西叩洛經數千里赤地盡取纔能應費是天下三支財去矣咸陽西北蕃渾大屯嚇呼搏噬徹於帝居周秦單師不能排闢於是盡剷吴越荆楚之饒以啖兵戍是天下四支財去矣乃使吾用度不周徵徭不常無以膏齊民無以接四夷禮樂刑政不暇修治品式條章不能備具是天下四支盡解頭腹兀然而已焉有人解四支其自以能久為安乎今者誠能治其五敗則一戰可定四支可生夫天下無事之時殿寄大臣偷處榮逸為家治具戰士離落兵甲鈍弊車騎刓弱而未嘗為之簡帖整飭天下雜然盜發則疾敺疾戰此宿敗之師也何為而不北乎是不蒐練之過者其敗一也夫百人荷戈仰食縣官則挾千夫之名大將小裨操其餘贏以虜壯為幸以師老為娛是執兵者常少糜食者常多築壘未乾公囊已虚此不責實料食之過其敗二也夫戰輒小勝則張皇其㓛奔走獻狀以邀上賞或一日再賜一月累封凱旋未歌書品已崇爵命極矣田宅廣矣金繒溢矣子孫官矣焉肯捜竒外死勤於我矣此賞厚之過其敗三也夫多喪兵士顛翻大都則跳身而来刺邦而去迴眎刀鋸菜色甚安一嵗未更旋已立於壇墀之上矣此輕罸之過其敗四也夫大將將兵柄不得専恩臣詰責第来撝之至如鏜然將陣殷然將鼓一則曰必為偃月一則曰必為魚麗【偃月魚麗皆陣名】千軍萬夫環旋翔佯愰駭之間虜騎乗之遂取吾之鼓旗此不専任責成之過其敗五也元和時天子急太平嚴約以律下常團兵數十萬以誅蔡天下乾耗四嵗然後能取此盖五敗不去也長慶初盜據子孫悉来走命是内地無事天子寛禁厚恩與人休息未㡬而燕趙甚亂【是時王庭凑反于成徳朱克融反於盧龍史憲誠逼殺田布于魏博由是再失河朔】引師起將五敗益甚登壇注意之臣死竄且不暇【杜叔良為横海節度使将諸道兵與鎮人戰大敗于博野脱身還營䘮其旌節】復焉能加威於反虜哉今者誠欲調持干戈洒埽垢汙以為萬世安而乃踵前非是不可為也古之政有不善士傳言庶人謗發是論者亦且将書於謗木傳於士大夫非偶而已
  守論
  往年兩河盜起屠囚大臣刼戮二千石國家不議誅迺束兵自守反修大厯貞元故事而行姑息之政是使叛臣益横終唱患禍故作守論焉
  論曰厥今天下何如哉干戈朽鉄鉞鈍含混貸煦育逆孽殆為故常而執事大人曾不厯算周思以為宿謀方且嵬岸抑揚自以為廣大繁昌莫巳若也嗚呼其不知乎其俟蹇頓顛傾而後為之支計乎且天下幾里列郡㡬所而自河已北蟠城數百金堅蔓織角奔為寇伺吾人之憔悴天時之不利則将與其朋伍羅絡郡國將駭亂吾民於掌股之上耳今者及吾之壮不圖擒取而乃偷處恬逸次第相符以為後世子孫背脅疽根此復何也今之議者咸曰夫倔强之徒吾以良将勁兵為銜䇿髙位美爵充飽其腸安而不撓外而不拘亦猶豢擾虎狼而不拂其心則忿氣不萌此大厯貞元所以守邦也亦何必疾戰焚煎吾民然後以為快也愚曰大厯貞元年之間適以此為禍也當是之時有城數十千百卒夫則朝廷待之貸以法故於是乎濶視大言自樹一家破制削法角為尊奢天子養威而不問有司守恬而不呵王侯通爵越録受之覲聘不来几杖扶之逆息虜皇子嬪之装緣采飾無不備之是以地益廣兵益强僣擬益甚侈心益昌於是土田名器分劃大盡而賊夫貪心未及畔岸遂有滛名越號或帝或王詛自立恬淡不畏走兵四略以飽其志者也是以趙魏燕齊卓起大倡梁蔡吳蜀躡而和之其餘混澒軒囂【振動不寧之意】欲相效者往往而是運遭孝武【武宗】宵旰不忘前英後傑夕思朝議故能大者誅鋤小者恵来不然周秦之郊幾為犯獵哉太抵生人油然多欲欲而不得則怒怒則争亂隨之是以教笞於家刑罸於國征伐於天下此所以隨其欲而塞其争也大厯貞元之間盡反此道提區區之有而塞無涯之争是以首尾指支【古肢字】幾不能相運掉也今者不知此非而反用以為經愚見為盜者非止於河北而已嗚呼大厯貞元守邦之術永戒之哉
  燕將傳
  談忠者絳人也祖瑶天寳末令内黄死燕寇忠豪健善兵始去燕燕牧劉濟與二千人障白狼口後將漁陽軍留范陽元和五年中黄門出禁兵伐趙【使吐突承璀討王承宗也】魏牧田季安合其徒曰師不跨河二十五年矣【自徳宗討田恱不克王師不復跨河】今一旦越魏伐趙趙誠虜魏亦虜矣計為之何其徒有超佐伍而言曰願借騎五千以除君憂季安大呼曰壯夫哉兵決出格沮者斬忠時為燕使魏知其謀乃入謂季安曰某之謀是引天下之兵也何者徃年王師取蜀取吳算不失一自相臣之謀今王師越魏伐趙不使耆臣宿將而専付中臣不輸天下之甲而多出秦甲君知誰為之謀此乃天子自為之謀欲將誇服於臣下也今若師未叩趙而先碎於魏是上之謀反不如下且能不恥於天下乎既恥且怒於是任智畫䇿仗猛將練精兵畢力再舉涉河鑒前之敗必不越魏而伐趙校罪輕重必不先趙而後魏是上不上下不下當魏而来也季安曰然則若之何忠曰王師入魏君厚犒之於是悉甲壓境號曰伐趙則可隂遺趙人書曰魏苦趙則河北義士謂魏賣友魏若與趙則河南忠臣謂魏反君賣友反君之名魏不忍受執事若能隂解陴障遺魏一城魏得持之奏捷天子以為符信此乃使魏北得以奉趙西得以為臣【長安在魏西】於趙有角尖之耗於魏獲希世之利執事豈能無意於趙乎趙人脱不拒君是魏霸基安矣季安曰善先生之来是天眷魏也遂用忠之謀與趙隂計得其堂陽忠歸燕謀欲激燕伐趙㑹劉濟合諸將曰天子知我怨趙今命我伐之趙亦必大備我伐與不伐孰利忠疾對曰天子終不使我伐趙趙亦不備燕劉濟怒曰爾何不直言濟以趙叛命忠繫獄因使人視趙果不備燕後一日詔果来曰燕南有趙北有胡胡猛趙孱不可捨胡而事趙也燕其為予謹䕶北疆勿使予復掛胡憂而得専心於趙此亦燕之㓛也劉濟乃解獄召忠曰信如子㫁矣何以知之忠曰潞牧盧従史外親燕内實忌之外絶趙内實與之此為趙畫曰燕以趙為障雖怨趙必不殘趙不必為備一且視趙不敢抗燕二且使燕獲疑天子趙人既不備燕潞人則走告於天子曰燕厚怨趙今趙見伐而不備燕則燕反與趙也此所以知天子終不使君伐趙趙亦必不備燕劉濟曰今則奈何忠曰燕趙孕怨【自朱滔以来燕趙交惡】天下無不知今天子伐趙君坐全燕之甲一人未濟易水此正使潞人將燕賣恩於趙敗忠於上兩皆售也是燕持忠義之心卒染私趙之口不見徳於趙人惡聲徒嘈嘈於天下耳惟君熟思之劉濟曰吾知之矣乃下令軍中曰五日畢出後者醢以徇濟乃自將七萬人南伐趙屠饒陽束鹿【二縣屬深州】殺萬人暴卒於師濟子總襲職忠復用事元和十四年春趙人獻城十二【徳州管平原安陵長河棣州管厭次滳河陽信蓚平昌將陵蒲臺潡口】冬誅齊三分其地忠因説總曰凡天地數窮合必離離必合河北與天下相離六十年矣此亦數之窮也必與天下復合且建中時【建中徳宗年號】朱泚搏天子狩畿甸李希烈僭於梁王武俊稱趙朱滔稱冀田悦稱魏李納稱齊郡國往往弄兵者低目而視當此之時可謂危矣然天下卒於無事自元和以来劉闢守蜀棧道劍閣自以為子孫世世之地然甲卒三萬數月見羈李錡橫大江撫石頭全吴之兵不得一戰反束縛帳下田季安守魏盧従史守潞皆天下之精甲駕趙為騎鼎力相視可謂强矣然従史繞塹五十里萬㦸自䕶身如大醉忽在檻車季安死墳杵未收家為逐客蔡人被重葉之甲圓三石之持九尺之刃突前跳後卒如搏鶚一可支百者累數萬人四嵗不北二三可為堅矣然夜半大雪忽失其城齊人經地數千里倚渤海墻泰山塹大河精甲數萬鈐劍其阨可謂安矣然兵折於潭趙【地名鄆西六十里】首竿於都市【謂李師道】此皆君之自見亦非人力所能及蓋上帝神兵下来誅之耳今天子巨謀纎計必平章於大臣鋪樂張獵未嘗戴星俳倡顐翫之臣【諧臣也顐音魂去聲】顔澁不展縮衣節口以賞戰士此志豈須臾忘於天下哉今國兵駸駸北来趙人已獻城十二助魏破齊惟燕未得一日之勞為子孫夀後世其能帖帖無事乎吾深為君憂之總泣且拜曰自數月以来未聞先生之言今者幸枉大教吾心定矣明年春劉總出燕卒於趙忠䕶總䘮未數日亦卒年六十四官至御史大夫忠弟憲前范陽安次令持兄䘮歸葬於絳常往来長安間元年孟夏某遇於馮翊屬縣北衛中因吐其兄之狀某因直書其事至於褒貶之間俟學春秋者焉
  鄭亞【字子佐滎陽人元和十五年擢進士第又應賢良方正直言極諌制科又以書判拔萃數嵗之内連中三科㑹昌初監察御史累遷中丞給事中觀察使】
  唐丞相太尉衛國公李徳裕㑹昌一品制集序
  綸紼之興【紼與綍同】載籍之始唐虞之盛二典存焉夏殷之隆厥有訓誥自征甘誓乃有誓命之書皆三代之文一王之法也虞夏之際代祀綿逺其代工掌制之名氏莫得而知至於成湯太甲則有仲虺伊尹為之訓誥高宗得傅説則有説命之篇周公召公相成王則有洛誥酒誥周官顧命漢興當秦焚書之後侍従之臣皆不習文史蕭曹之輩又乏儒墨之用每封功臣建子弟其辭多天子為之縦委於執翰者亦非彰灼知名之士武帝使司馬相如視草率皆文章之流以相如非將相器也厥後寖微寖長下至魏晉亦代有其人我高祖革隋文物大備在貞觀中則顔公師古岑公文本興焉在天后cq=294時則李公嶠崔公融出焉燕許【燕公張説許公蘇頲】角立於宗之朝常楊【常衮楊綰】繼美於代宗之世洎憲宗皇帝英武啟運雄圖赫張中興之業高映前古其時則先太師忠公【宰相李吉甫徳裕之父】翺翔内署有宻勿贊佐之績平吴【李錡之亂】定蜀【平劉闢】實惟其㓛及登樞衡作霖雨尊王室卑諸侯圖蔡【吳少陽】料齊【李師道】外定内理顯王言于典誥彰帝範于圖籍紀在徽册播於無窮特進太子少保分司東都衛公【徳裕】長慶中事恵皇【穆宗睿聖文恵孝皇帝】為翰林學士訓誥之業彰于傳聞【穆宗顧徳裕厚凡號令大典册皆更其手】昭肅皇帝【武宗至道昭肅孝皇帝】統握乾符寤寐良弼詔自淮海復升台庭盡付機允厭神度每彤墀奏罷别承天睠帝亦講伊訓説命之㫖定元首股肱之契以太平之制度上古之文教咸屬於公焉㑹先太后懿號未立帝明發有永懐之痛公述沙麓【春秋沙麓崩晉使卜之六百四十五年生聖女後生王政君為漢元后】神井之瑞贊繞樞懐日之慶【黄帝母附寳見大雷繞北斗樞星漢武帝母王皇后夢日入懐】懋遵聖緒光慰孝思於是承命有宣懿祔廟之制及武宗郊昊天拜清廟文物胥備朝廷有禮華夷述職河朔修貢乃顯神休薦徽號奉揚一徳以示萬方於是撰仁聖文武至神大孝之册封域無虞天子翛然有求之思乃範貞金模聖表隆準日角燭於宫庭中外臣寮咸欲頌山河而褒日月也公於是有聖容之讃天街之北獯鬻攸居因飢憑凌怙衆强禦嚴之以刁斗而勃爾無懼申之以文告又腆然不率天子震怒旋命征之公獨用沉機上資宸㫁萬里勝負決于帷中雷霆既震蠕蠢遂潰疣贅披抉腥膻解離遁其名王【回鶻烏介可汗】復我貴主【太和公主至京改封安定大長公主】公於是有討北狄之詔天寳末薊門為首亂之地瘡痏榛棘襲世未平至是漁陽帥仲武【盧龍帥張仲武】掃除妖孽臧獲仇讎【仲武命裨將石公緒等諭意兩部戮回鶻八百人回鶻遣宣門將軍等四十九人詭詞結歡潛伺邊隙仲武宻賂其下盡得隂謀故云臧獲仇讐】奉揚威神乃底康靖仍願勒石於盧龍之塞以敘聖功飛章上聞帝用允若公祇應明命舒展格言呼嘯神祇吐納嵩華當晝而文星現不寐而白鳯来【揚雄作甘泉賦成夢吐白鳯】成諸侯不朽之勲尊元后無私之化公於是有幽州紀聖功之碑潞帥劉従諫死其子【従諌之従子稹】因闗河之險恃甲兵之衆請爵爭地屢聞王庭中外疑迷互撓天聴帝將耀神武公累獻忠謀且言曰重耳在䘮不聞利父【檀弓晉獻公之喪秦穆公使人弔公子重耳且曰喪亦不可乆也時亦不可失也舅犯曰孺子其辭焉父死之謂何又因以為利而天下其孰能説之】雄渠受戮秪以拒君【七國既敗膠東王雄渠伏誅】况明皇舊宫【明皇先是兼潞州别駕開元十一年以故第為飛龍宫後又改啟聖宫】天井内地跨連河北脅倚山東豈可行有匪人坐為汙俗若是可忍孰不可容沃心無疑躡足乃定又曰上黨居天下之脊當河朔之喉今漳水雄兵常山勁卒是為脣齒實懼因依不若乗於未萌制其將動帝俞其奏乃妙選使臣以勞諭之【帝命李回宣慰河北三鎮】嚴立刑賞以勸戒之【令鎮魏平澤潞】魏侯鎮侯【何敬魏帥王元逵鎮帥也】戮力従命絶壺闗之右臂收泜水之上游獲兹渠魁在此成算又轅門叛將横水餘兇【叛將楊弁也初劉沔破回鶻留兵三千戍横水柵王逢時以河東兵屯榆社詔河東以兵二千赴之時河東無兵李石召横水戍卒千五百人使都將楊弁將之詣逢時已嵗盡軍士求過正旦而行監軍者累牒趣之弁因衆怒作亂李石奔汾州弁乃通劉稹勢張甚王宰請招納之徳裕不従上於是命李石歸太原遂平揚弁】竊上相之旌旗【上相李石也】盜晉陽之管鑰帝怒斯赫人心愈疑咸以師老於郊梟巢尚固議罷兵者蚊聚請宥過者雷同公又揚笏而言曰彼地則義師帥分宗室【謂李石】是祖勤商之邑【祖謂契也】后稷造周之邦瓞具存堂構斯在茍虧䇿畫不襲仇讐則是奬彌牟逐主之風【哀公二十五年五月衛褚師比公孫彌牟公文要等作亂衛侯輒出奔宋】長冒頓射親之俗【冒頓従其父單于頭曼獵射殺頭曼】詩稱築室于道【小雅小旻篇】書謂疑謀勿成【大禹謨】由是洞啓宸衷大破羣議運籌制勝舉無遺䇿防微慮逺必契神機授鉞之臣服膺承命謝安之圍棊尚刼【謝安兄子㓜度破苻堅驛書至安方圍棊了無喜色】曹參之飲酒方酣【參為相日飲醇酒不事事客欲有言輒飲之酒】果有軍書繼聞戎捷砥磨周鉞【武王左仗黄鉞】水淬鄭刀【考工記鄭之刀】萬里来袁紹之頭顱【臣按三國志注袁熙與袁尚謀欲擊公孫康得遼東康誘熙尚入伏兵縛之坐於凍地尚寒求席熙曰頭顱方行萬里何席之為遂斬首然則此語乃熙尚非紹也鄭亞似誤】二冢葬蚩尤之肩髀【皇覽肩髀冢在山陽郡鉅野縣傳言黄帝戮蚩尤身體異處故别之】歡聲雖震於朝市喜氣不見於形容何其纂立功勲鎮定風俗若是之重也公於是有伐上黨之制平晉陽之敕宗英可汗【㑹昌五年黠戛斯可汗為宗英雄武誠明可汗】獻琛輸賮越自絶域通於本朝大畢伯士之呼韓鹿蠡之師【鹿蠡漢書作谷蠡單于之弟谷蠡王○谷音鹿蠡音離】或執玉而朝靈囿或解辮而拜甘泉【甘泉宫】並垂於册書光被明命公於是有諭回鶻之命五慰堅昆之書四【黠戛斯之先貞觀時授堅昆都督徳裕書云堅者不朽之名昆者有後之稱令其便以堅昆為國云云】文章等於訓傳機事出於神明固將偃仰邳石之符【黄石公兵符】傲睨鬼籍之錄【鬼谷子書】聞之者可以袪聾聵得之者可以弼邦國每牙管既拔芝泥將熟嘗於席前親授筆札公亦分隂可就落簡如飛時有急宣闗於宻畫内庭外制皆不與聞或勢切疾雷機難終日宣室未召武帳莫開公則手疏封章達於旒衮當乙夜觀書之際未嘗不稱美再三此又豈可與賦洞簫而諷於後庭【漢元帝嘉王褒所為洞簫頌令後宫貴人皆誦讀之】聞子虚而嗟不同世者【武帝讀司馬相如子虚賦而善之曰朕獨不得與此人同時哉】論㓛較徳邪嵗在乙丑羣公常伯以天子之道貫於神祗一年而風雨攸序災沴不作二年殱醜虜興北伐之詩【擊回鶻】四年誅狡童【討劉稹也】詠東征之歌而又伐摩尼之風【㑹昌時外教如回鶻摩尼之類皆禁】壊浮圖之俗【僧尼皆勒歸俗】偃兵返樸四海胥定思欲増鴻名光下武公乃觀東序之圖按西崑之牒鋪舒名實藻縟文采類於上帝為唐神宗【神宗見書大禹謨】公於是篹章天成功神徳明道之冊文號位既畢華夷㑹同方將命禮官召儒者訪匡衡后土之儀採公玉明堂之圖【公玉帯有明堂圖】考肆覲之禮於梁生【梁松明習故事與諸儒修明禮儀】叩封禪之書於犬子【司馬相如小名犬子相如未死時為一巻書言封禪事後命所忠徃取】盡皇王之盛事極臣子之殊功而軒鼎將成【黄帝鑄鼎荆山下鼎既成乃上仙】禹書就掩【吴越春秋禹蔵書之所謂之禹穴】然猶進先嘗之藥【曲禮君有疾飲藥臣先嘗之】獻高手之醫藏周旦請代之書【武王有疾周公祝告先王請以身代藏其書金縢之匱】追漢宣易名之美【㑹昌元年諸臣請以憲宗為不祧之廟如漢宣帝尊武帝為世宗故事其表留中不出】作于大誥祈于昊天始終一朝紹續九徳其功伐也既如彼其制作也又如此故合武宗一朝冊命典詔奏議碑賛軍機羽檄凡二帙二十巻輒署曰㑹昌一品制集紀年追聖徳也書位旌官業也嵗在丁卯亞自左掖出為桂林九月公書至自洛以典誥制命示于幽鄙且使為序以集成書尋珠不究于倪域聴希聲莫窮于高下承命震惴幾移朝夕援筆而復止者三四伏念江陸修盪辭讓不及因齋潔以敘焉【按文粹文苑英華並載此篇為鄭亞作及考李商隠集有太尉衛公㑹昌一品制集序代桂府滎陽公作亦見英華與此語多相同滎陽公即亞是時亞為桂管觀察使辟商隠判官當是商隠屬稿而亞刋定也】
  孫樵【字可之大中間舉進士官職方郎中】
  復佛寺奏【宣宗敕所廢寺有僧能營葺者聴自居之僧尼皆復其舊樵乃上奏】
  賤臣樵上言臣以為殘蠧於民者羣髠最大且十口之家男力而耕女力而織雖乗樂嵗其衣食僅自給也棟宇僅自完也若羣髠者所飽必稻粱所衣必緜縠居則邃宇出則肥馬是則中户不十不足以活一髠武皇帝元年籍天下羣髠凡十七萬夫以十家給一髠是編户一百七十萬困於羣髠矣武皇帝一旦髮天下羣髠悉歸平民是時一百七十萬家之心咸知生地陛下自即位以来詔營廢寺以復羣髠自元年正月洎今年五月斤斧之聲不絶天下而工未以訖聞陛下即復之不休臣恐數年之間天下十七萬髠如故矣臣以為武皇帝即不能除羣髠陛下尚宜勉思而去之以蘇疲甿况將興於已廢乎請以開元之事明之開元之間大駕還自東封従以千官之衆六軍之事三日留於陳留民猶有餘力今陛下即能東封道次給一食則民力殫矣何開元之民有餘力而陛下之民力不足邪開元之間率户出兵籍而為伍春夏縦之家以力耕稼秋冬叢之將以戒武事如此則兵未始廢於農農未嘗奪於兵故開元之民力有餘也今天下常兵不下百萬皆衣食於平民嵗度其費率中户五僅能活一兵如此則編户不五百萬不足以給之故陛下之民力不足也今陛下以力不足之民而欲重困於羣髠將何以踵開元太平事邪貞觀以還開元户口最為殷䌓不能逾九百萬即今有問户部其能如開元乎借如陛下以五百萬給天下之兵今又欲以百七十萬給於羣髠是七百萬無羨賦矣即今户口不下於開元其餘止二百萬而國家萬故畢出其間陛下孰與其足也即其鹽鐵不可除而筦加算矣天下之民得不重困乎日者陛下嘗欲營國東門諫大夫諍於前言未及終陛下非徒輟其工而又賜帛以優之今所復寺宇豈特國門之急乎聚徒嘯工豈特國門之役乎寧諫大夫不以言而陛下不以聴乎陛下即不能復廢之臣願陛下已復之髠止而勿復加已營之寺止而勿復修庶幾天下之民尚可活也今天下最不可去者兵也臣尚為陛下日夜思去兵之術究開元太平之事兾異日為陛下言之况去無用之髠也臣樵昧死以言【中書門下奏言崇奉釋氏恐財力不逮因之生事擾人望委所在長吏量加撙節従之】
  書何易于
  何易于嘗為益昌令縣距刺史治所四十里城嘉陵江南刺史崔朴嘗乗春自上游多従賔客歌酒泛舟東下直出益昌旁至則索民挽舟易于即自腰笏引舟上下刺史驚叫問狀易于曰方春百姓不耕即蠶隙不可奪易于為屬令當其無事可以充役刺史與賔客跳出舟偕騎還去益昌民多即山樹茶私利自入㑹鹽鐵奏重筦詔下所在不得為百姓匿易于視詔曰益昌不征茶百姓尚不可活矧厚其賦以毒民乎命吏剗去吏爭曰天子詔所在不得為百姓匿今剗去罪愈重吏止死明府公寧免竄海裔耶易于曰吾寧愛一身以毒一邑民乎亦不思罪蔓爾曹即自縦火焚之觀風使聞其狀以易于挺身為民卒不加劾邑民死喪子弱業破不能具葬者易于輒出俸錢使吏為辦百姓入常賦有垂白僂杖者易于必召坐與食問政得失庭有競民易于輒親自與語為指白枉直罪小者勸大者杖悉立遣之不以付吏治益昌三年獄無繫民民不知役改緜州羅江令其治視益昌是時相國裴公出鎮緜州獨能嘉易于治嘗従觀其政導従不過三人其全易于㢘約如此㑹昌五年樵道出益昌民有能言何易于治狀者且曰天子設上下考以勉吏而易于考止中上何哉樵曰易于督賦何如曰上請貸期不欲緊絶百姓使賤出粟帛督役何如曰度支費不足遂出俸錢冀優貧民饋給徃来權勢何如曰傳符外一無所與擒盜何如曰無盜樵曰余居長安中十年嵗聞給事中校考則曰某人為某縣得上下考某人由上下考得某官問其政則曰某人能督賦先期而畢某人能督役省度支費某人當道能得徃来達官為好言某人能擒若干盜縣令得上下考者如此邑民不對笑去
  書褒城驛【褒城今屬漢中府漢中唐為梁州因徳宗南幸陞興元府】
  褒城驛號天下第一及得寓目視其沼則淺混而茅視其舟則離敗而膠庭除甚蕪堂廡甚殘烏覩其所謂宏麗者訊扵驛吏則曰忠穆公嘗牧梁州【嚴震字遐聞鹽亭人建中為山南西道節度使朱泚反徳宗幸奉天李懐光與賦連和奉天危蹙震奉迎至梁州帝改梁州為興元府即用震為尹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卒諡忠穆】以褒城控二節度治所龍節虎旗馳驛奔軺以去以来轂交蹄劘由是崇侈其驛以示雄大葢當時視他驛為壯且一嵗賔至者不下數百軰茍夕得其庇饑得其飽皆暮至朝去者寧有顧惜心邪至如棹舟則必折篙破舷碎鷁而後止漁釣則必枯泉汨泥盡魚而後止至扵飼馬於軒宿隼於堂凡所以汚敗室廬糜毁器用官小者其下雖氣猛可制官大者其下益暴横難禁由是日益碎破不與曩類某曹八九軰雖以供饋之隙一二力治之其能補數十百人殘暴乎語未既有老甿笑扵旁且曰舉今州縣皆驛也吾聞開元中天下富蕃號為治平踵千里者不裹糧長子孫者不知兵今者天下無金革之聲而户口日益破疆埸無侵削之虞而墾田日益寡生民日益困財力日益竭其故何哉凡與天子共治天下者刺史縣令而巳以耳目接于民而政令速于行也今朝廷命官既已輕任刺史縣令而又促數于更易且刺史縣令逺者三嵗再更故州縣之政茍有不利於民可以出意革去者其在刺史則曰我即去何用如此當愁醉醲當飢飽鮮囊帛匱金笑與秩終嗚呼州縣者真驛邪矧更代之隙黠吏因緣恣為奸欺以賣州縣者乎如此而欲望生民不困財力不竭户口不破墾田不寡難哉予既揖退老甿條其言書於褒城驛屋壁
  孫氏西齋錄
  孫樵謂陸長源唐春秋乃編年雜録因掇其絜切峭獨可以示懲勸者擲其叢俗秃屑不足以警訓者自為十八通書號孫氏西齋錄起高祖之初武皇之終首廟號以表元首日月以表事尚功力正刑名登崇善良蕩戮兇回有所鯁避則微文示譏無所顧慄則直書志慝所謂高祖殺太子建成者何黜功徇愛譏失教也【太宗有大功宜嗣有天下高祖不當立建成為太子至有六月四日事故書曰高祖殺太子建成】李勣立皇后武氏者何忘諌贊慝懲廢命也【李勣為顧命大臣儻堅諫不奪高宗不敢立武氏為后故書曰李勣立皇后武氏】起王氏已廢之魂上配天皇者何登嫌黜冢不可謂順予懼後世疑于禘祼也【高宗廢王立武武乃貞觀侍女何以立昭穆故特以王后配高宗示天后有嫌於禘祼】條高后擅政之年下繫中宗者何紫色閏位不可謂正予懼後世牽以稱臨也【天后改元即真今悉以天后年號及行事繫于中宗示女子不得改元有政也】崔察賊殺中書令裴者何【裴名炎武宗廟諱】詭䛕梯亂肇殺機也【裴為顧命大臣屢白天后歸政御史崔察廷詰曰裴若不有異謀何故使太后歸政天后遂怒斬裴于都亭驛故書曰崔察賊殺中書令裴也】張守珪以安祿山叛者何貸刑咈教稔禍階也【祿山乃張守珪部將嘗犯令張曲江令守珪斬之守珪不從果使亂天下故書曰張守珪以安祿山叛】稱天下殺者何罪暴天下示衆與殺也稱天子殺者何死非其罪示衆不與殺也臣或不稱卒者何不以直終去卒以示貶也君或不書葬者何不以正終去葬以示譏也懼怠去瑞示戒志濔【説文濔水滿貌志濔猶言志滿也】尚徳必書賤尸位則黜貴皆所以敺邪合正俾滙大義操實寘例以示懲勸嗚呼宰相昇沉人於十數年間史官出沒人於千百嵗後是史官與宰相分挈死生權也為史官者不能抃忠骨於枯墳臠諂魂于地下磨毫黷札叢閣飽帙豈國家任史官意邪樵既序其畧授其友高錫傳云
  李商隠【字義山懐州河内人開成二年登進士第由農尉厯為王茂元鄭亞等辟舉後補太學博士檢校工部郎中】
  為濮陽公檄劉稹文【王茂元濮陽人徳宗時上書自薦擢賜校書郎仕至涇原節度使封濮陽郡侯改陳許時澤潞節度使劉従諫卒大將郭誼等匿不發喪擁其姪稹權領軍務宰相李徳裕請命稹䕶喪歸洛以聴朝㫖稹竟叛茂元與従諌有舊移檄規之】
  足下前以肺肝布諸簡素仰承復命猶事枝詞夫豈告者之不忠抑乃聴之而未審擇福莫若重擇禍莫若輕一去不返者良時一失不復者機事噫嘻執事誰與為謀延首北風心焉如灼是以再陳禍福用釋危疑言不避煩理在易了丁寧懇欵至扵再三者誠以某與先太師相國俱沐天光並為藩后【稹父従諫以節度使檢校司空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武宗立兼太子太師與茂元同時為藩鎮】昔云與國今則親鄰而大年不登同盟未至飯貝纔畢襚衣莫陳乃睠後生遽乖先訓遷延朝命迷失臣職不思先縠之忠將覆欒書之族【先縠欒書皆晉大夫先縠以晉師敗於邲因召狄人欲為變晉殺之滅其族不應以忠見稱疑先軫或郤縠之譌欒書即欒武子晉人徳之至孫盈以曲沃叛其族遂滅此言劉稹不守其祖劉悟之訓而將覆其宗也】此僕隸之所共惋兒女之所同悲况某擁節臨戎援旗誓衆封疆甚邇音㫖猶存忍欲賣之以為已功間之以開戎役將袪未寤欲罷不能思苦口之言以定束身之計昔先太尉相公常陷亂邦不従逆命翻身歸國全家受封【稹祖悟従諌之父嘗為淄青節度使李師古牙門將師古死又事其弟師道師道隂通淮蔡憲宗討之悟將兵拒魏反戈誅師道以降擢義成節度使封彭城郡王】居韓之西為國之屏弃代之際人情帖然【十五年移鎮澤潞檢校司空同平章事卒贈太尉遺表請以子従諫繼纘戎事】太師相公以早副軍牙久従征斾【従諫先以金吾衛大將軍充昭義節度副大使】事君之節已著居喪之禮又彰故乃奬其象賢仍以舊服【敬宗授従諌昭義節度使文宗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納職貢賦十五餘年於我唐為忠臣於劉氏為孝子人之不幸天亦難忱纔加壯室之年奄有壊梁之歎主上深固義烈是降優恩葢將顯足下之門為列藩之式不欲劉氏有自立之帥上黨為辜恩之軍俾之還朝以聴後命其義甚著其恩莫偕昨者秘不發喪已逾一月安而拒詔又厯數旬秘喪則於孝子未聞拒詔則於忠臣巳失失忠於國失孝於家望此用人由兹保族是亦坐薪言泰【賈誼云厝火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火未及然因謂之安】巢幕曰安【季札謂孫林父曰夫子在此猶燕之巢于幕上】智士之所寒心謀夫之所齚舌矧於僕者得不動心竊計足下之懐執事之論當以趙氏傳子【趙氏謂鎮冀也節度使王士真卒子承宗代】魏氏襲侯【魏氏謂魏博也節度使田緒卒子季安代】欲以逡巡希恩顧望謀立耳夫事殊者趨異勢别者跡睽胡度其始而議其終搴其華而尋其實願為足下一二而陳之趙魏二侯於其先也親則父子【承宗為士真嫡長子季安母微賤公主命為已子寵冠諸兄】於其人也職則副戎【承宗先以御史大夫為副大使季安數嵗即以左衛胄曹㕘軍為副使】賞罰得以相㕘恩威得以相抗故朝廷推而與之今足下之於太師也地則相近職非副戎賞罸未嘗相㕘恩威未嘗相抗稽喪則於義爽拒詔則於事乖比趙魏二侯信事殊而勢别矣此施之於太師趙魏則為繼代象賢之美【従諌嗣悟事與趙魏同】施之於足下則為自立擅命之尤得失之間其理甚白又計足下未必不恃太師之好賢下士重義輕財吴國之錢往往而有【吴王濞曰寡人之錢天下往往而有】梁園之客比比而来將倚以為墻藩託以為羽翼使之謀取使以數求細而思之此又非計山高則羝羊自至泉深則沉玉自来已立然後人歸身正然後主附語有之曰政亂則勇者不為鬭徳薄則賢者不為謀故吳濞有姧而鄒陽去燕恵無徳而樂生奔晉寵大夫卒成分國之禍衛多君子孰救渡河之烖【吴季札適衛説蘧瑗史狗史鰌公子荆諸人曰衛多君子未有患也先是衛獻公為孫文子所攻奔齊十有二年而復故曰孰救渡河之烖】此之前車得不深鏡代憲四祖文明繼興當時燕趙中山淮陽齊魯連結者幾姓旅拒者幾侯咸逆天用人背恵忘徳據指掌之地謂可逃刑倚親戚之私謂能取信一旦地空家破首裂支分闇者不能為謀明者固以先去悔而莫及未如之何先太尉與李洧尚書齊之宻戚【齊謂淄青劉悟在淄青為牙將李師古妻以従妹李洧者節度李正巳之従父兄也】楊太保與蘇肇給事蔡之懿親【蔡謂淮西楊元卿為節度吴少誠之従事少誠死又事少陽為御史裏行蘇肇則少陽之節度判官也】並據要地方州領精甲鋭卒及其王師戾至我武惟揚則割地驅人以降【正巳子李納叛洧不為賊守朝廷加洧沂宻海觀察使檢校户部尚書劉悟反正事見前】送欵輸忠以入【元卿為吴元濟齎奏入都盡以情輸朝廷事覺元濟殺元卿妻子以蘇肇常保䕶元卿并殺之元卿仕至河陽節度加太子太保】非不顧宻戚非不念懿親非不思恩非不懐惠直以逆順是逼死生實難能與其同休不能與其共戚故也以足下大未侔齊蔡久未及李吴將以其人動於不義僕固恐夙沙之國縛主之卒重生【帝王世紀炎帝時夙沙氏叛炎帝退而修徳夙沙之民自政其君而歸炎帝】彭寵之家不義之侯更出【彭寵之僕執寵以獻光武封之為不義侯】又計足下當恃太行九折之險部内數州之饒兵士尚强倉儲且足謂得支久謀而使安危哉此心自弃何速昔李抱真相國【抱真澤潞節度使檢校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用彼州之人破朱滔於燕國困田悦於魏郊連兵轉戰綿嵗經時而潞人夫死不敢哭子死不敢悲何者李相國奉討逆之命為勤王之師義著而誠順故也及盧従史釋喪就位賣降冀功【盧従史為澤潞節度副大使丁父喪獻計誅王承宗由是奪服復領澤潞冀謂承宗為鎮冀節度也】將乗討伐之時欲肆兇邪之性【従史又隂與承宗通上書言兵未可進】計未就而人神已怒事未立而兵衆已離以萬夫之長困一卒之手驅轞北闕弃尸南荒【憲宗隂令神䇿中尉吐突承璀圖之承璀伏壮士幕下執従史送京師貶驩州賜死】而潞之人猶老者捫胷少者扼腕謂朝廷不即顯戮深為失刑其故何哉以従史不義不暱去安就危衆黜其謀下不為用故也二帥去就非因傳聞鳩杖之人鮐背之叟知其本末尚能言之則太行之險固不為悖者之守數州之衆固不為邪者之徒此又其不足恃也由此言之則何以敗名譽隳家聲何事捨君命何道求死士何計得人心此僕者所以對案忘飱推枕不寢為足下惜為足下危而不知其所以然也况太師比者養牛添卒畜馬訓兵旁招武幹之材中舉將軍之令然而經扵逺近頗有是非雖朝廷推赤心大度然而不逞者已有乖異之説横議者屢興悖惡之嘆【李徳裕素惡従諫之姦回不欲用其子代將】人之多言亦可畏也誰為来者宜其弭之又足下背季父引進之恩失大朝文誥之令則是實先太師之浮議彰昭義軍之有謀為人侄則致叔父於不忠為人孫則敗乃祖於無後亦何以對燕趙之士見齊魯之人邪又計足下旬日之前造次為慮今兹追改懼有後艱【以下謂稹或慮釋兵之後更加罪譴則可保其不然】此左右之不明而咨詢之未盡也近者李尚書祐董常侍重質之軰並親為賊將拒我官軍納質扵匪人効用扵戎首久乃来復尚䝉殊恩皆受郡符咸領旗鼓【李祐蔡州牙將董重質吴少誠之壻也亦為牙將師討蔡祐為李愬所獲釋而用之與謀擒元濟仕為夏州刺史綏宥節度使蔡城既破重質為賊守郾城愬以書招之重質遂降授鹽州刺史劔南節度使】不能悉數厥徒實繁豈有藉兩代之餘資弄數萬之舊旅俯首聴命舉宗効誠則朝廷又豈以一日之稽遲片辭之疑異而致足下於不測沮足下於後至故事具存可以明騐幸請自求多福無辱前人䕶龍旐以歸洛師秉象笏而朝魏闕必當勲庸繼代富貴通身無為隣道所資使作他人之福倘尚淹歸欵未整来軒戎臣鼓勇以爭先天子赫斯而降怒金玦一受牙璋四馳魏衛壓其東南晉趙出其西北拔距投石者數踰萬計科頭擊手者動以千羣兼驅挽虎之材官仍率射鵰之都督感義則日月能駐拗憤則砂石可吞使兵用火焚城將水灌魏趨邢郡趙出洺州分二大都之間是古平原之地車甲盡輸於此境糗糧反聚於他人恃河北而河北無儲倚山東而山東不守以兩州之殘殍抗百道之竒兵比累卵而未危寄孤根於何所則老夫不佞亦有志焉願驅敢死之徒以従諸侯之未下飛狐之口入天井之闗巨浪難防長飈易扇此際必當驚地底之鼓角駭樓上之梯衝【公孫瓉作高樓千計拒袁紹紹為地道突壞其樓瓉遣書告子續曰袁氏之功似若神鬼鼓角鳴於地中梯衝舞吾樓上】喪貝躋陵飛走之期既絶【易震六二震来厲億䘮貝躋于九陵勿逐七日得注震来則危喪其資貨亡其所處雖復超越陵險必困于窮匱不過七日】投戈散地灰釘之望斯窮【司馬懿既執王凌淩自知不免試索棺釘以探懿意懿與之遂自殺】自然麾下平生盡忘舊愛帳中親信即起他謀辱先祖之神靈為明時之哂笑静言其漸良以驚魂今故再遣使車重申丹素惟鑒前代之成敗訪厯事之賔寮思返道敗徳之難念順令畏威之易時以吉日蹈兹坦途勿餒劉氏之魂勿汚潞人之俗封帛増欷含毫益酸延望還章用以上表成敗之舉慎惟圖之不宣河陽三城節度使王茂元頓首【稹不能用詔削奪稹官命徐許滑孟魏鎮幽并八鎮之師四面進攻郭誼斬稹傳首京師】
  羅隠【字昭諫新登人累舉不第錢鏐辟為従事節度判官副使歴遷諫議大夫給事賜金紫】上招討宋將軍書【僖宗乾符元年濮州人王仙芝及其黨尚君長作亂二年以平盧節度宋威為諸道行營招討使受任乆之賊勢轉盛隠謂威養寇上書】
  朝廷以簡陵【懿宗陵號】九年彭虺肆螫【懿宗咸通九年徐泗戍卒自桂州擅還推判官龎勛為主攻陷宿州還聚彭城轉掠淮泗踰年而平】而東南一臂為之枯耗其後吴卒以狼山叛則東西淛之筋力殆矣【僖宗乾符二年浙西狼山鎮遏使王郢作亂陷蘇常州泛江入海轉掠二浙南及福建大為人患】自爾天子不重困百姓由是官未實爵諸葛爽【諸葛爽為龎勛小校勛勢率百餘人自歸累遷汝州防禦使】秩安文佑皆自盜而昇朝序也所以不幸者江南水鍾陵火㳂淮饑汴滑以東螟故無賴輩一食之不飽一衣之不覆則磨寸鐵挺白棒【龎勛叛募人為兵人利扵剽掠皆㫁鉏首而鋭之執以應募】以望朝廷姑息而王仙芝尚君長等凌突我盧夀燖剝我梁宋【乾符三年仙芝陷汝州陽武攻鄭州又寇淮南諸州】天子以蟣虱痒痛不足搔爬因處分十二州取將軍為節度非方鎮之無帥非朝廷之乏人盖以將軍跳出隴右不二十餘年三擁節旄謂將軍必能知恩用命耳今聞羣盜巳拔雎陽二城大梁亦板築自固彼之望將軍其猶沸之待沃壓之待起也而將軍朱輪大斾優游東道抑不知朝廷八十三州奉將軍侍衛者乎復俾將軍誅翦草寇者乎【時鄭畋上言仙芝屠陷五六州瘡痍數千里宋威衰老殊無進取之意】昔韓之醫良而性嗇故為人治未嘗剔去根源所以延其疾而養其財也後有商于韓者以疽見醫醫且欲大其疽而沽直因以藥稔之而疽潰商斃商之家表扵韓韓侯屍其旌而籍其有且二賊齧夀春啗潁上刷亳社掠合肥經營於梁宋其為老者殺而少者傷驅人之婦女輦人之財貨將軍固知之矣自將軍受命迄今三月闗東之慘毒不解殺傷驅輦之不已乃將軍為之非君長仙芝之所為也文皇帝時衛公靖【李靖】大帝時鄭仁泰薛仁貴或戢斂不謹或伺輜重當時憲司悉依法繩今將軍勲業不若衛公靖之多也出師非鄭薛之敵也而横擁士伍鞭撻餽運以愚度之將軍之行酷於君長仙芝之行也甚為將軍憂前者天子慮將軍以愛子之念復授禁秩俾在軍前則朝廷寵待將軍倚望將軍也俱不淺矣茍將軍戮力以除暴推誠以報國今其時也無使躡韓之醫陸䝉【字魯望居松江甫里以高士召不至及拜左拾遺詔方下卒】
  復友生論文書
  辱示近年作者論文書二篇使僕是非得失扵其間僕雖極頑㝠亦惴息汗下見詆訶之甚難招禍患之甚易也况僕少不攻文章止讀古聖人書誦其言思行其道而未得也每涵咀義味獨坐日昃案上有一杯藜羮如五鼎七牢饋于左右加之以撞金石萬羽籥也【萬舞之總名】未嘗干有司對問希品第未嘗厯王公丏貸飾車馬故無用文處江湖間不過美泉石則記之聳節槩則傳之觸離㑹則序之值巾罍則銘之簡散澹誕無所避諱又安知文之是歟非歟生過聴我太甚苟嘿嘿不應非朋友切切偲偲之義也故扶病把筆一二論之曰我自小讀六經孟軻揚雄之書頗有熟者求文之指趣規矩無出於此及子史則曰子近經經語古而微史近書書語直而淺所言子近經近何經史近書近何書書則記言之史也史近春秋春秋則記事之史也六籍中獨詩書易象與魯春秋經聖人之手耳禮樂二記雖載聖人之法近出二戴未能通一純實故時有齟齬不安者葢漢代諸儒爭撰而獻之求購金耳記言記事㕘錯前後曰經曰史未可定其體也按經解則悉謂之經區而别之則詩易為經書與春秋實史耳學者不當混而言之且經解之篇句名出於載聖耳王輔嗣因之以易為經杜元凱因之以春秋為經【杜預始作經傳集解】孔子曰學詩乎學禮乎易之為書也原始要終知我以春秋罪我以春秋未嘗稱經稱經非是聖人㫖也蓋出于周公諡法經緯天地曰文故也有經書必有緯書聖人既作經亦當作緯譬猶織也經而不緯能成幅乎緯者且非聖人之書則經亦後人名之耳【按荘子天運篇六經先王之陳迹則經之名巳久】非聖人之㫖明矣苟以六籍謂之經習而稱之可也指司馬遷班固之書謂之史何不思之甚乎六籍之内有經有史何必下及子長孟堅然後謂之史乎孔子曰吾猶及史之闕文也曰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又曰董狐古之良史也此則筆之曲直體之是非聖人悉論而辨之矣豈須班馬而後言史哉
  皮日休【字襲美隠鹿門山咸通二年登進士第為著作佐郎太常博士】
  請孟子為學科書
  聖人之道不過乎經經之降者不過乎史史之降者不過乎子子不異乎道者孟子也捨是子者必戾乎經史又率乎子者則聖人之盜也夫孟子之文粲若經傳天惜其道不燼於秦自漢氏得之嘗置博士以専其學故其文繼乎六藝光乎百氏真聖人之微㫖也若然者何其道曄曄扵前其書汲汲扵後得非道拘乎正文極乎奧有好邪者憚正而不舉嗜淺者鄙奧而無稱邪葢仲尼愛文王嗜昌歜以取味【昌歜昌蒲葅也吕覽文王嗜昌歜孔子聞而服之】後之人將愛仲尼者其嗜在乎孟子矣嗚呼古之士以湯武為逆取者其不讀孟子乎以楊墨為達智者其不讀孟子乎由是觀之孟子功利扵人亦不輕矣今有司除茂才明經外其次有熟荘周列子書者亦登於科其誘善也雖深而懸科也未正夫荘列之文荒唐之文也讀之可以為方外之士習之可以為鴻荒之民有能汲汲以救時補教為志哉伏請命有司去莊列之書以孟子為主有能精通其義者其科選視明經苟若是也不謝漢之博士矣既遂之如儒道不可聖化無補則可刑於言者
  請韓文公配饗書
  於戲聖人之道不過乎求用用於生前則一時可知也用於死後則百世可知也故孔子之封賞自漢至隋其爵不過乎公侯至於吾唐乃䇿王號七十子之爵命自漢至隋或卿大夫至於吾唐乃封公侯曾參之孝道動天地感鬼神自漢至隋不過乎稱子至於吾唐乃旌入十哲噫天地久否忽泰則平日月久昬忽開則明雷霆久息忽震則驚雲霧久鬱忽廓則清仲尼之道否於周秦而昬於漢魏息於晉宋而鬱於陳隋遇於吾唐萬世之憤一朝而釋儻死者可作其志可知也今有人身行聖人道口吐聖人言行如顔閔文若游夏死不得配入於夫子之側愚又不知尊先聖之道也夫孟子荀卿翼傳孔道以至於文中子【隋王通字仲淹龍門人敎授河汾門人私諡文中子】文中子之末降及貞觀開元其傳者醨其繼者淺或引刑名以為文或援従横以為理或作詞賦以為雅文中之道曠百祀而得室授者唯昌黎文公之文蹴楊墨於不毛之地蹂釋老於無人之境故得孔道巍然而自正夫今之文人千百士之作釋其巻觀其詞無不裨造化補時政翳公之力也公之文曰僕自度若世無孔子僕不當在弟子之列設使公生孔子之世公未必不在四科焉國家以二十賢者【左丘明卜子夏公羊高穀梁赤伏勝高堂生戴聖毛公孔安國劉向杜子春馬融盧植鄭康成服慎何休王肅王弼杜預范甯】代用其書垂於國胄並配饗於孔聖廟堂者其為典禮也大矣美矣苟以代用其書不能以釋聖人之辭箋聖人之義哉况有身行其道口傳其言吾唐以来一人而已不得在二十一賢之列則未聞乎典禮為備伏請命有司定其配饗之位則自兹以後天下以文化未必不繇夫是也
  沈顔【字可鑄湖州徳清人天復初進士官翰林有詞藻後仕楊行宻】
  象刑解
  舜禹之代象刑而人不敢犯言象刑者以頳以墨染其衣冠異其服色凡為三等及秦法苛虐方用肉刑鋸鑿箠扑楚毒畢至而人犯愈多俗益不治其故何也非徒上古淳樸人易為化亦由聖智逺深得其理故也夫法過峻則犯者多犯者多則刑者衆刑者衆則民無恥民無恥則雖日劓之刖之笞之扑之而不為畏也何以知其然耶夫九人冠而一人髽【髽今之露紒也禮記曰男子免而婦人髽○髽音撾紒古髻字】則髽者慕而冠者勝九人髽而一人冠則冠者慕而髽者勝民不知冠之髽之為勝但見衆而為慕矣今免者多而刑者少人尚慕其多矣及刑者多而免者少焉以少為勝乎故曰法過峻則犯者多犯者多則刑者衆刑者衆則民無恥民無恥則雖日劓之刖之笞之扑之而不為畏也凡民之心知恣其所為而不知戒其所失今辱而恥之不足以為法也何者蓋笞絶則罪釋痛止則恥滅恥滅則復為其非矣故不足以為法也虞舜染其衣冠異其服色是罪終身不釋恥畢世不滅豈特已以為恥也人之見之者皆以為恥也皆以為戒也愚故曰非徒上古淳樸人易為化亦由聖智深邈深得其理故也【按唐文三變至韓栁極盛固矣然其間亦不乏能自奮拔者如唐初陳子昂高識遐覽破襞績為疎宕可云傑出其後徳宗時陸贄論成敗決事機綿婉入情為千古奏議所未有雖復多用駢偶與夫浮夸無實者相去逺矣李翺皇甫湜李漢歐陽詹得力扵韓各有成就李徳裕氣象雄毅見事明審㑹昌一品集鐘鍠球鼎震曜耳目非于喁細響所可及也杜牧原本先秦國䇿太史公書發揮才情豪宕感激故扵賛皇樊川采取稍多李商隠工扵書札一時絶調今錄其非儷體者一篇唐之文章如數家者可以觀矣姚炫取唐文編為百巻名曰文粹其言曰擷英掇華正以雅古侈言蔓詞率皆不取黄吉父以為纂次未公品題未當以粹自命實多可疵之體今考諸家之文選者尚非其至特為論定如此】















  御選古文淵鑒巻四十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四十一目録
  五代
  後唐莊宗
  冊封吳越國文
  李繼岌
  伐蜀檄
  李嚴
  聘蜀笏記
  周世宗
  賜南唐主李景書
  又賜南唐主李景書
  伐江南詔
  王朴
  平邊策
  南唐主李昪
  舉用儒吏詔
  諭廷臣勿言用兵勅
  南唐主李景
  災異詔
  答留守周宗乞罷鎮詔
  張義方
  上南唐烈祖疏
  江文蔚
  對仗彈馮延巳魏岑文
  歐陽廣
  論邊鎬必敗書
  潘佑
  代南唐主勸南漢劉鋹書
  馮涓
  諫蜀主屢興兵旅疏
  幸寅遜
  諫撃毬疏
  田淳
  言朝政得失疏
  吳越王錢鏐
  杭州羅城記
  丁思覲
  諫楚王馬希範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四十一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五代【朱温篡唐為後梁李存朂滅梁為後唐石敬塘叛後唐為晉劉知逺自立為後漢郭威自立為後周至宋太祖建隆元年共五十七年是為五代】
  後唐荘宗【諱存朂晉王李克用之子為唐復仇滅朱氏遂即帝位】
  册封吴越國文【同光三年命吏部侍郎李徳林等賜錢鏐金印玉册仍賜紅袍御服一副及衣冠劍馬等】
  王者恵濟黎元輯寧方夏重名器任股肱忠而能力則禮崇賞不失勞則人勸所以啟周公之土宇裂漢祖之膏腴者錄彼茂勲寘之異數登進賢哲焜燿事功也惟爾錢鏐朝海靈源承天峻嶽以英風彰徳望以勇氣贊忠貞往因義舉之徒盛推韜畧遂著襲封之績高步藩維挺魚鯤鳥鳯之姿【宋玉對楚王問非獨鳥有鳯而魚有鯤也士亦有之】擁岸虎水龍之衆【晉書孫皓時童謡云不畏岸上虎但畏水中龍】居方面任將五十年
  【鏐自二十四嵗為偏將破王郢至此年七十四嵗矣】宣導休聲攘除兇醜【鏐破王郢次敗黄巢次斬漢劉宏次討薛朗次擒徐約次却孫儒次㓕董昌】摧堅奮鋭鄙許東固圉之謀【左傳鄭伯入許使許大夫百里奉許叔居東偏曰不惟許國之為亦聊以固吾圉也】阜俗頒條廣冀北安居之頌環塹浙江之要雲滋星紀之墟閲禮敦詩位崇元帥前茅後勁名重中權守畫一之規奉在三之節信立靡移於風雨義行曷倦於津塗効珍則罔顧險難薦幣則常歸宰府【前一年錢鏐遣錢詢貢唐方物又進萬夀節禮甚厚是年獻孔雀二又遣王浩貢重午簟扇龍鳯紗蚊厨】振英謀而端右弼鍾懿號而異列藩可謂職貢不乏梯航時至翼戴天子加之以恭也載念尊奬爰示徽章今遣某官【李徳林聶璵也】持節備禮胙土苴茅册爾為吴越國王於戲地畫數圻賦過千乗墨守闔閭之境軌圍句踐之封子弟量才序進多分於棨㦸【謂傳瓘傳璙傳球等俱加食邑】土疆漸海方輸豈限於魚鹽貴盛富强雖古之封建諸侯禮優夾輔不加於此慎厥終始無以位期驕無以欲敗度欽承賜履協予一人汝嘉【時冊禮既備在右猶具竹冊銅印樞宻院承㫖段佃受鏐厚賂遂用玉冊非禮也】
  李繼岌【唐莊宗李存朂之子封魏王】
  伐蜀檄【後唐同光三年莊宗命繼岌充西川四面行營都統郭崇韜充東北面行營招討帥李紹琛毛璋等伐蜀因傳此檄出師凡七十日蜀主衍出降】
  葢聞捨過論功王者示好生之道轉禍為福聖人垂善變之文矧彼蜀民代承唐徳宗朝以兵興河塞久駐金鑾僖宗時以盜起中原曽停玉輅【僖宗時黄巢入長安田令孜刼帝幸蜀】蜀之乃祖乃父或士或民皆内禀忠貞外資驍果武負闗張之氣【闗雲長張飛皆萬人敵劉先主資之以取蜀】文傳揚馬之風【揚雄司馬相如皆蜀人】迎大駕以涉岷峨合諸軍而定闗輔忠義貫乎日月勲業著乎山河凡在幽遐皆所傳達不幸龍忽去蛇豕尋生逐此匪人【匪人謂陳敬瑄田令孜等】據斯重地蜀主先父【謂衍之父王建也】出身陳許據衆巴庸【建襲閬州逐其刺史楊茂實節度楊守亮漸不能制建遂冇圖蜀之意】接王室之頻遷【光化四年韓全誨刼昭宗如鳯翔天復四年朱全忠刼遷于洛陽】保邊隅而自大【建既逐韋昭度據西川復殺顧彦暉并東川】葢屬昭宗皇帝方兹播越正切撫綏洗彼瑕疵潤之雨露綰紅旗碧幢之葢兼鳯池雞樹之榮【建為節度使同平章事後進加司徒封蜀王紅旗碧幢節度使之儀衛也鳯池雞樹指中書省謂平章也】狂兕逢山漸展横行之志鳴梟出穴曽無返哺之聲拔本塞源見利忘義加以結連同惡聚集羣兇【天復四年建與李茂貞結為㛰姻】當天步多艱莫展扶持之節及坤維暫絶却為僭偽之謀【天復七年朱温簒唐建遂僣號】烈士聞之撫膺懦夫見之攘臂洎兹狂裔益奮殘妖【謂蜀主衍也】閹豎擅權勛賢結舌【閹豎唐文扆宋光嗣等也】不稼不穡奢侈者何啻千門【謂徐延瓊韓昭王承休王宗弼顧在珣等】内淫外荒塗炭者已餘萬室【衍以韓昭顧在珣為狎客陪侍遊晏蜀中山川無不巡歴時又至秦州】而更納其短見侮我大朝【初唐遣李嚴以馬市珍玩錦繡蜀悉以粗惡者與之謂之入草物唐主怒曰衍豈免為入草人乎時宋光葆上言後唐有憑陵我國家之意宜選將練兵屯戍邊鄙以待乃以光葆充武徳軍節度使王宗諤等屯洋州利州】輒横拒轍之臂【譬若螳螂奮臂以拒車轍】擬舉投羅之翼【譬鳥巳投羅而思舉翼】我皇帝仰膺䜟再造皇圖【謂荘宗滅梁興唐也】四時順而玉燭明萬彚安而金繩正惟兹蜀土敢隔朝風連營虧恤養之恩比屋困煩苛之政每聞殘酷深所憫傷是命車徒以申弔伐步卒則矗如山列騎車則迅若雷奔震雄聲而聒動乾坤騰鋭氣而動揺河嶽彼若率兵赴死我則無陣不摧彼若據壘偷生我則無城不拔却慮高低士庻逺近封巡不早迴翔終同覆滅故令曉示貴在保全【檄至諸軍皆降於唐】
  李嚴【幽州人初名讓坤事唐荘宗為客省使使於蜀歸言王衍可取之狀唐遂發兵滅蜀】聘蜀笏記【嚴至蜀為衍陳唐興復功徳之盛因作朝見笏記】
  伏自朱温肆逆運屬昭宗三年痛别於西秦【天復元年宦者韓全誨以邠岐宿衛兵刼天子奔於鳯翔】一旦逼遷於東洛【天祐元年朱温逼遷天子於洛陽】誅殘南北焚爇宫闈雖列藩悉是其唐臣無一處不従其偽命由是大唐中興皇帝念高祖太宗之業倐爾隳張憤朱温崔之徒同謀簒弑遂乃神機迥發心鼎獨燃竭滄溟而誓戮鯨鯢芟林莽而決除虎兕十年對壘萬陣交鋒慮久困於生靈乃選挑其死士纔過汶水縛王彦章於馬前【彦章敗保中都夏魯竒舉矟刺之彦章傷重被擒】旋及夷門斬朱友貞於樓上【李嗣源至曹州朱友貞自殺】劔霜未匣槍雪猶輝叚凝統八萬雄師倒戈伏死【梁亡凝以兵降唐因伶人納賂於劉后莊宗寵之賜姓名曰李紹欽】趙巖知一人應運引頸代誅【友貞死於樓上巖走投温韜韜斬其首以獻段凝奏族誅之】遂使賊將寒心謀夫拱手取乾坤只勞於八日【唐兵従鄆州入襲汴八日而滅梁】救塗炭遂定於四維備振皇威咸遵帝力今則秦庭貢表【岐王李茂貞上表稱臣遣其子従曮来朝】兩浙稱臣【吴越錢鏐遣使貢獻求玉册】淮南陳附拜之儀【吴主楊溥使司農卿盧頻来賀】回紇備朝天之禮【同光二年封回紇王仁美為英義可汗】甫安宇宙便息干戈未盡梟兇方議除剪豈謂大蜀皇帝柔懐逺邇居安慮危嘉我帝祚中興羣妖悉滅特遣蘇張之士来追唐蜀之歡吾皇適感於蜀皇復禮逺酬於厚禮則叨承造獲奉皇華載馳得面於天顔戰汗不任於地跼
  周世宗【本姓柴氏名榮邢州龍岡人周太祖聖穆皇后兄守禮之子㓜従姑長太祖家遂以為子太祖無嗣遂即位帝英武雄傑慨然有削平天下之志在位六年崩】
  賜南唐主李景書【顯徳五年世宗復伐江南至揚州江南主大懼遣鍾謨盡獻江北十有四州地世宗乃許班師而賜之以書】
  自有唐失御天步方艱六紀於兹分鼎峙自為聲教各擅蒸黎交結四夷憑陵上國華風不競否運所鍾凡百有心孰不興憤朕擅一百州之富庶握三十萬之甲兵農戰交修士卒樂用苟不能恢復内地申畫邊疆便議班旋真同戲劇至於削去尊稱願輸臣節孫權事魏蕭詧奉周古也雖然今則不取但存帝號何爽嵗寒儻堅事大之心必不迫人於險俟諸郡之悉來即大軍之立罷言盡扵此更不煩云茍曰未然請従兹絶
  又賜南唐主李景書【唐元宗既獻江北地受盟扵周自以在位日久恥扵降屈屢遣鍾謨等奉表貢方物請傳位扵冀俾為大國附庸周世宗答以璽書力止之元宗乃已】
  皇帝致書敬問江南國主兹覩来章備形縟㫖叙此日傳讓之意述向来高尚之心仍以數載以来交兵不息爰陳追悔之事無非克責之詞雖古者省咎責躬因災致懼亦無以過也况君血氣方剛春秋鼎盛為一方之英主得百姓之驩心豈可高謝君臨輕辭世務與其慕希夷之道孰若懐康濟之誠且天災流行國家代有昔之聖哲所不能逃茍盛徳之日新斯景福之彌逺諒惟英敏必照誠懐
  伐江南詔
  蠢爾淮甸敢拒大邦盜據一方僭稱偽號晉漢之代寰海未寧而乃招納叛亡朋助兇逆金全之據安陸【晉安州節度使李金全叛附于唐唐遣其將李承裕迎之與晉將馬全節等戰于安陸南】守貞之叛河中【漢隠帝時李守貞反河中乞兵于唐遣潤州節度使李金全將兵攻沭陽】大起師徒来為應援追奪閩越塗炭湘潭至於應接慕容憑陵徐部沭陽之役曲直可知勾誘契丹入為邊患結連并壘實我世讐罪惡難名人神共憤
  王朴【字文伯東平人少舉進士為周校書郎世宗即位超遷至樞宻使凡外事征伐攻取戰勝内修制度議刑法定律厯講求禮樂之遺文皆朴一人之力而已及卒世宗臨其喪以玉鉞叩地大慟者數四贈侍中】
  平邊䇿【世宗初即位朴遷比部郎中因獻平邊之䇿世宗竒之遷左諌議大夫充端明學士】
  唐失道而失吴蜀晉失道而失幽并觀所以失之由知所以平之術當失之時君暗政亂兵驕民困近者姦扵内逺者叛扵外小不制而至扵僣大不制而至於濫天下離心人不用命吴蜀乗其亂而竊其號【吴楊溥于後唐天成二年僭號改元蜀孟知祥於清泰元年僭號改元稱後蜀】幽并乗其間而據其地【石晉時以幽州與契丹并地為北漢】平之之術在乎反晉唐之失而已必先進賢退不肖以清其時用能去不能以審其材恩信號令以結其心賞功罰罪以盡其力恭儉節用以豐其財徭役以時以阜其民俟其倉廩實器用備人可用而舉之彼方之民知我政化大行上下同心力强財足人安將和有必取之勢則知彼情狀者願為之間諜知彼山川者願為之先導彼民與此民之心同是與天意同與天意同則無不成之功攻取之道従易者始當今惟吴易圖東至海南至江可撓之地二千里従少備處先撓之備東則撓西備西則撓東彼必奔走以救其奔走之間可以知彼之虚實衆之强弱攻虚擊弱則所向無前矣勿大舉但以輕兵撓之彼人怯弱知我師入其地必大發以来應數大發則民困而國竭一不大發則我獲其利彼竭我利則江北諸州乃國之所有也既得江北則用彼之民揚我之兵江之南亦不難平之也如此則用力少而收功多得吴則桂廣皆為内臣岷蜀可飛書而召之如不至則四面並起席巻而蜀平吳蜀平幽可望風而至惟并必死之冦不可以恩信誘必須以强兵攻力已竭氣已䘮不足以為邊患可為後圖方今兵力精練器用具備羣下知法諸將用命一稔之後可以平邊臣書生也不足以講大事至於不達大體不合機變惟陛下寛之
  南唐主李昪【字正倫徐州人楊行宻養為子後以與徐温乃姓徐氏名知誥即位後乃復姓李氏廟號烈祖】
  舉用儒吏詔【時四方競起武人用事烈祖昇元六年冬十月下詔命有司舉用儒者罷去苛政與民更始】
  前朝失御强梗崛起大者帝小者王不以兵戈利勢弗成不以殺戮威武不行民受其弊葢有年矣或有意於息民者尚以武人用事不能宣流徳化其宿學巨儒察民之故者嵁巖之下往往有之彼無路光亨而進以拊嫗為嫌退以清寧為樂則上下之情將何以通簡易之政將何所議乎昔漢世祖數年之間被堅執鋭提戈斬馘一日晏然而兵革之事雖父子之親不以一言及之則兵為民患其来尚矣今唐祚中興與漢頗同而眇眇之身坐制元元之上思所以舉而措之者㷀㷀在疚罔有所發三事大夫可不矜乎自今宜舉用儒者以補不逮論廷臣勿言用兵勅【烈祖生長兵間知民厭亂凡有言宜出兵恢拓舊土者恒歎息曰兵為民害深矣誠不忍復言使彼民安吾民亦安矣又何求焉時馮延已等勸取閩楚吳越三國因諭之云】
  常觀劉徳輿乗累捷之威羣醜斂袵之際不得據有中原乃留弱子而狼狽東歸【劉裕滅姚得闗中留子義真守之歸謀晉禪竟為赫連勃勃所并】朕甚陋之及聞李宻勸感鼓行入闗【李宻勸楊感入闗為上䇿】意壯其言至宻自王亦不能決意以西也近徐敬業起江淮之衆鋒鋭不可當不能因人之心直趣河洛而反游兵南度自營割據識者知其不能成事矣此皆已事之騐也錢氏父子動以奉中國為辭卒然犯之其名不祥閩土險瘠若連之以兵必半嵗乃能下恐所得不能當所失也况其俗怙强喜亂既平之後彌煩經防惟諸馬在湖湘間【馬殷卒子希聲立希聲卒弟希範立希範卒弟希廣希萼互相争立而亡】恣為不法兵若南指易如拾芥孟子謂齊人取燕恐動四鄰之兵徒得尺寸之地享天下之惡名我不願也孰若悉輿税之入君臣共為節儉惟是不腆圭幣以奉四鄰之歡結之以盟詛要之以神明四封之外俾人自為守是我之存三國乃外以為蔽障者也數年國内殷足兵旅訓練積日而不試其氣必倍有如天啟其意而中原忽有變故朕將起而為天下倡云
  南唐主李景【字伯玉烈祖李昪之長子廟號元宗】
  災異詔【保大八年春正月】
  春秋日食地震星孛木冰【孛彗星也木冰五行傳謂之木介春秋雨木冰】感召靡爽比災異頻仍豈人君不徳以致之耶抑亦天心仁愛而譴告之耶朕甚惕焉曩者兵連閩越武夫悍將不喻朕意【閩王審知之後越吴越錢鏐保大二年閩人朱文進弑其君曦遣使来告查文徽固請伐之是年敗扵葢竹三年又敗扵汀州四年入福州據其門以諸將爭功不能克五年吳越兵救福州大敗陳覺魏岑馮延魯等時王建封忿覺等専恣燒營而遁七年留従効據南州以叛兵連閩越謂此也武夫悍將即文徽陳覺等】務為窮黷以至父征子餉上違天意下奪農時咎將誰執在余一人其大赦境内窮民無告者咸賜粟帛
  答留守周宗乞罷鎮詔
  崧嶽降靈誕生良弼佐我先朝施及朕躬尚賴保釐底於成績乃遽爾請罷豈朕不能優禮勛舊而致然也昔蕭何守巴蜀高祖無西顧之患寇恂守河内光武無分民之嫌【光武賜竇融書曰王者有分土無分民】今任公以何恂之事宜强飯扶力以副朕意
  張義方【始名元達南唐烈祖李昇受吳禪用為侍御史方倚以肅正邪慝取前朝王義方名易之後病瘖卒】
  上南唐烈祖疏【義方甫就御史職即上疏言事烈祖大加稱賞制曰孤始任義方以風憲乃能力振朝綱辭加讜切可宣示朝野加賜義方衣一襲以旌直言】
  古之任御史者非止平獄訟肅班列也有怙威侮法棄忠賊義樹朋黨蔽聰明者得以糾彈至於人主好逰畋聲色悦奢侈佞媚賞非功罸非罪得以論爭使諸侯不敢亂法百司不得盜權則御史不為失職今文武材行之士固不為乏而貪墨陵犯傷風教棄仁義者猶未革心臣欲奉陛下徳音先舉忠孝潔㢘請頒爵賞然後繩糾乖戾以正典刑小則上疏論列大則對仗彈奏臣每痛國家之敗非獨人君不明葢官卑者畏罪而不言位尊者持祿而不諫上下茍且至於淪亡今臣誠不忍忘君親之意有所不盡惟陛下幸赦之
  江文蔚【字君章建安人後唐長興中舉進士坐秦王重榮事南奔烈祖用為宣州觀察判官保大初遷御史中丞以彈馮延已魏岑貶逾年召還命為翰林學士卒諡曰簡】
  對仗彈馮延已魏岑文【時馮延已當國與弟延魯魏岑陳覺竊弄威福及用師福州敗績死者萬計詔斬覺及延魯而延已岑置不問文蔚對仗彈之文蔚將上疏先具小舟載老母以待左降元宗果怒貶文蔚江州司士㕘軍而覺延魯以宋齊丘救解復不死延已雖暫罷旋復柄用方宣延已制百官在廷常夢錫大言曰白麻雖佳要不如江中丞疏耳是時文蔚直聲震江左傳寫彈文為之紙貴】
  賞罸者帝王所重賞以進君子不自私恩罰以退小人不自私怒陛下踐阼以来所信重者馮延已馮延魯魏岑陳覺四人皆擢自下僚驟升高位【此四人皆宋齊丘之黨共為朋比以亡南唐者】未嘗進一賢臣成國家之美隂狡圖權引用羣小【謂與李徵古查文徽結為死黨也】陛下初臨大政常夢錫居封駁之職正言讜論首罹譴逐【元宗在藩邸有過失時夢錫為給事中輒盡言規正無所撓及即位欲用為翰林學士齊丘黨惡其不附已坐封駁制書貶夢錫為池州判官】棄忠拒諌此其始也姧臣得計欲擅威權於是有保大二年正月八日勅公卿庶僚不得進見【時勅齊王景遂總庶政惟馮延已魏岑查文徽得白事餘非召對不得見給事中蕭儼上疏極論不報賈崇叩閤切諌涕下嗚咽始得感悟遽寢是令】履霜堅冰言者恟恟再降御札方釋羣疑御史張緯論事忤傷權要其貶官勅曰罔思職分傍有奏論御史奏彈尚為越職况非御史孰敢正言嚴續國之戚里備位大臣不附姧險尚遭排斥【續可求之子烈祖以女妻之元宗即位進禮部尚書時齊丘専國公卿皆附之惟續持正不屈卒為黨人所排出為池州刺史】張義方上疏僅免嚴刑自是守正者得罪朋邪者信用上之視聴惟在數人雖日接羣臣終成孤立陛下深思逺慮始信終疑復常夢錫宥宻擢蕭儼侍従授張緯赤令【赤縣之令】羣小疑懼與酷吏司馬正彛同惡相濟迫脅忠臣高越之與盧氏義兼親故受其寄託痛其侵陵訴於君父乃敢蔽陛下聰明枉法竄逐【馮延已素惡盧文進文進亦不少下文進死延已誣以隂事收其諸子扵獄欲籍其家營田判官高越文進女夫也上書訟寃指延已過詞氣甚厲時延已方用事元宗怒其言切以越屬吏貶為蘄州司士㕘軍】羣凶勢力可以回天在外者握兵居中者當國師克在和而三凶邀利迭為前却天生五材國之利器一旦為小人忿爭妄動之具使精鋭者奔走饋運者死亡榖帛戈甲委而資寇取弱隣邦貽譏海内同列之中有敢議論則馮魏毁之於中正彛持之於外搆成罪狀死而後已今陳覺延魯雖已伏辜而魏岑猶在本根未殄枝榦復生馮延已善柔其色才業無聞憑恃舊恩遂階任用蔽惑天聰斂怨歸上高審知累朝宿將墳土未乾逐其子孫奪其居第使輿臺竊議將帥狐疑陛下方以孝理天下而延已母封縣太君妻為國夫人與弟異居捨棄其母作為威福専任愛憎咫尺天威敢行欺罔以至紀綱大壊刑賞失中風雨由是不時隂陽以致失序傷風敗俗蠧政害人蝕日月之明累乾坤之徳天生魏岑道合延已蛇豕成性専利無厭逋逃歸國鼠姧狐媚讒疾君子交結小人善事延已遂當樞要面欺人主孩視親王侍燕諠譁逺近驚駭進俳優以取容作淫巧以求寵視國用如私財奪君恩為已恵上下相䝉道路以目征討之柄在岑折簡帑蔵取與繫岑一言先帝卑宫勤儉陛下守之勿失而岑營建大第廣役丁夫孽子之居過於内殿亭觀之侈逾於上林前年建州勞還文徽入覲西苑㑹燕捨爵䇿勳岑披猖無禮狂悖妄言與延已用意多私行恩不當俾軍士懐恨怒之志受賞無感勵之心將校争功諠動京邑姧謀詭計誑惑國朝致漳州屠害使者【查文徽固請伐王延政遂敗績於蓋竹待詔臧循屯兵邵武被執死焉】福州違拒朝命【保大三年閩李仁達以福州来附賜名義四年陳覺諭義入朝不従】百姓肝腦塗地國家帑藏空虚福州之役岑為東面應援使而自焚營壁縦兵入城使窮冦堅心大軍失勢【義既不入朝覺恥無功擅興汀建撫信州兵以岑為應援使與延魯王崇文四面攻之彼此争功而岑尢躁悻輒自焚營壁縦兵入城為福人所殱義又乞師於吴越兵至延魯與戰大敗諸軍皆潰委軍實戎器數十萬國帑為之虚耗焉】軍法逗遛畏懦者斬律云主將守城為賊所攻不固守而棄去及守備不設為賊掩覆者皆斬昨勅赦諸將葢以軍威政令各非已出岑與覺延魯更相違戾互肆威權號令並行理在無赦烈祖孝高皇帝櫛風沐雨勤勞二紀成此慶基付之陛下比諸鄰邦我為强國奈何賞罰大柄肆姧宄之謀軍國資儲為凶狡所散昨天兵敗衂統内震驚將雪宗廟之羞宜醢姧臣之肉已誅二罪未塞羣情盡去四凶方袪衆怒今民多飢饉政未平和東有伺隙之隣北有霸强之國【東謂吴越北謂後漢】市里訛言遐邇危懼陛下宜軫慮殷憂誅鋤虺蜮延已不忠不孝在法難原魏岑同罪異誅觀聴疑惑請行典法以謝四方
  歐陽廣【吉州吉水人仕於南唐為縣令】
  論邊鎬必敗書【保大中廣薄遊湖湘時邊鎬下湖南將遂取桂州而鎬御下無法又不為備廣策其必敗因詣闕上書書入不省及失湖南元宗思廣言命授以官執政請召試廣不肯乃授本縣令】
  臣近遊潭州伏見節度使邊鎬初非將才偶逢聖代加之任使措置乖刺大失人心致奉節兵士乗夜大呼共焚譙門㑹明而遁散不然幾致大變是仁不足恵下也【鎬得湖南㑹南漢潘崇徹攻郴州鎬禦之敗績遂失郴州未幾而孫朗之亂作朗故奉節軍校也歸附於鎬鎬薄其廩給糧料使王紹顔又刻削之朗與諸卒恟恟思亂官屬請斬紹顔以謝將士鎬不聴朗乃謀殺鎬及紹顔夜率所部焚府門火輒不發傳漏者覺之亟吹角以亂之朗等以為將旦斬闗出奔盡以潭州虚實告劉言言素懐叛志得朗大喜鎬不為備言襲之鎬遁走】朗陵近在肘掖曽不為虞【朗陵即劉言也時言在朗州】乃圖桂林以取奔走是智不足謀逺也與監軍使昌延恭不相協和動輒疑阻是義不足和衆也堂堂幕府空無才賢是禮不足得士也軍中號令朝出暮更是信不足使人也五者無一長考之前古未或不敗請擇帥濟師以全境土
  潘佑【幽州人陳喬韓熙載交薦于南唐元宗起家秘書省正字後主嗣位為内史舍人上疏極論時政厯詆大臣將相後主發怒乃自殺】
  代南唐主勸南漢劉鋹書【宋開寳三年南漢主劉鋹遣兵侵道州宋道州刺史王繼勲言鋹肆為暴虐數出盜邊請師南伐宋乃詔江南國主李煜以書諭鋹稱臣歸湖南舊地因命潘佑為書遣給事中龔慎儀持以遣鋹】
  僕與足下叨累世之盟雖疆畿阻濶休戚實同敢奉尺書敬布腹心昨大朝伐楚足下疆吏弗靖遂成釁隙【宋乾徳二年鋹遣師侵宋潭州為潘美所敗鋹以邵廷琄為招討使帥舟師以拒宋】初為足下危之今者敝邑使臣入貢皇帝幸以此宣示曰彼若能幡然改圖單車之使造廷則百萬之師不出矣不然將有不得已者僕料大朝之心非貪土地也怒扵不賔而已且古之用武不計强弱大小而必戰者有四父母宗廟之讐一也彼此烏合民無定心二也敵人進不捨我退無守路戰亦亡退亦亡三也彼有敗亡之勢我乘進取之機四也今足下與大朝無是四者而坐受天下之兵決一旦之命安國家利社稷者固如是乎夫强則南面而王弱則玉帛事大屈伸在我何常之有違天不祥好爭危事天方相楚尚未可爭而况今日之事耶地莫險扵劍閣而蜀亡矣【蜀亡于乾徳三年】兵莫强於上黨而李筠失守矣【建隆三年太祖拔澤州李筠自焚死】竊意足下國中必有矜智好謀之臣獻尊主强兵之䇿謂五嶺之險【五嶺大庾始安臨賀桂陽揭陽也】非可遽前堅壁清野絶其饟道依山阻水射以强弩彼雖百萬之兵安能成功不幸而敗則輕舟浮海猶足自全豈能以萬乗之主而屈於人哉此説士之常談可言而不可用異時王師南伐水陸並舉百道俱進豈暇俱絶其饟道盡保其壁壘或用吳越舟師自泉州航海不數日至足下國都矣人情恟恟則舟中皆為敵國忠義敢死之士未易可見雖有巨海孰與足下俱行乎近奉大朝諭㫖以為足下無通好之心必舉上秋之役即命敝邑速絶連盟雖善鄰之心期于永保而事大之節焉敢固違恐煜之不得事足下也臣子之情尚不逾于三諫煜之極言於此三矣是為臣者可以逃為子者可以泣為交友者亦惆悵而遂絶矣【鋹得書囚慎儀驛書答江南國主詞多不屈宋主乃命潘美伐之鋹出降○全文載宋史幾二千餘言此従陸游南唐書中錄出較為簡浄】
  馮涓【字信之夔州東陽人唐大中進士王建表為節度判官厯官前蜀御史大夫】諫蜀主屢興兵旅疏
  古之用兵非以逞威暴而肆殺戮葢以安民為先豐財為本湯武無忿怒之師高光有魚水之士故能應天順人弔民伐罪今土徳云衰朱梁逞虐雍都洛邑盡是荆榛江南山東各有割據鬭力則人各有力用兵則人各有兵陛下欲以一方之强舉萬全之䇿臣恐陛下之憂不在於秦雍而在於肘腋之下也
  幸寅遜【夔州雲安監人唐上柱國幸希之後善屬文後主孟昶時為茂州錄事㕘軍後加史館修撰與修前蜀書寅遜常夢掌中抽草占者曰君必作學士未幾果遷翰林學士後隨後主降宋年九十餘尚有仕進意治装赴闕未行而卒】
  諫擊毬疏【後主初嗣位酷好擊毬馳騁雖盛暑不已左右多不敢諫寅遜乃上疏云】
  臣聞召公曰玩人喪徳玩物喪志不作無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貴異物賤用物民乃足又曰不寳逺物則逺人格所寳惟賢則邇人安夫心猶火也縦則自焚故文王命周公召公太公畢公輔相太子發太子嗜鮑魚太公不進曰鮑魚不登于俎豆豈可以非禮養太子哉由此觀之飲食必遵禮况起居玩好乎高祖皇帝【孟知祥也】節衣儉食恵養黎元化家為國傳之陛下陛下宜親賢俊去壬佞視前代書傳究歴世興廢選端良之士置於左右訪時政得失天下利病奈何博戲擊鞠妨怠政事奔車躍馬輕宗廟社稷昔陶侃藩臣猶投摴蒱於江【晉書侃㕘佐或以戲廢事者侃取其蒱博棊局之具悉投扵江】况萬乗之主乎前蜀王氏覆車不逺矣【前蜀王衍以荒淫亡】臣又聞食君之祿懐君之憂臣雖為外官每聞陛下賞一功誅一罪未嘗不振衣踴躍以為再覩有唐貞觀之風也今復聞陛下採戲打毬雖宫禁無事止扵釋悶亦可一兩時為之臣慮積習生常不惟勞倦聖體復且妨於庻務諸司申覆因之淹滯其次奔蹄失馭奄有驚蹶陛下雖自輕奈宗廟社稷何【後主得疏雖不能盡従亦優容不之罪也】
  田淳【成都人仕蜀為龍游令屢扵後主孟㫤前言王昭逺伊審徵韓保貞不可當大任為朝貴切齒官卒不顯】
  言朝政得失疏【淳好談治亂大畧廣政中後主與周世宗交惡叠興師旅淳因上疏】
  伏見三年以来民頗怨嗟謂陛下求賢失道為政不平重纂組奪女工貴雕鏤損農事法令不信賞罸無誠納諫之心微自滿假馭朽之年漸乖始卒載舟覆舟不可不懼而况北有大敵方藉支禦若失人心其何以濟臣又見頻發士卒逺戍邊庭人心揺動莫測其故家搆異議如臨湯火人且憂駭將何撫寧若夫舉動興師須明利害况闗大事豈可容易必若金鼔一鳴前鋒稍却一敗一成疾如反掌願陛下先事而計無貽後患今之動静頗涉因循臣不知所發之兵為防邊乎為赴敵乎若云防邊不當驟有徵發則須先決便宜師出無名三軍必怨三軍既怨何以成功以我朝之甲兵擬柴氏之士馬以我朝之將領比柴氏之師帥以我朝之帑蔵比柴氏之囷廩至扵法律刑名聲明文教彼長此大差等不同須用權竒以謀拒捍若二國交鬭恐未十全况我天府之邦用武之地一夫守隘萬旅無前假使柴師由於野戰攻城奪壘利在平川倘入隘途如無手足願陛下以短兵自固扼塞要衝分布腹心把㫁細徑精加號令老彼敵師縦柴氏親来未敢便謀深入以日繼月以月繼年敵勢自羸我師彌鋭不折一㦸不失一卒而柴氏自疲信所謂彼竭我盈以逸待困此為上計合符天機吳越王錢鏐【字具美杭州臨安人始従董昌為偏將後討劉漢宏封彭城郡開國侯董昌僭亂鏐討平之遂有吳越之地為吴越王諡武肅】
  杭州羅城記【唐景福元年鏐率十三都兵洎徒役二十餘萬築羅城自秦望山薄錢塘湖霍山范浦七十里自為之記】
  大凡藩籬之設者所以規其内溝洫之限者所以虞其外華夏之制其揆一焉故魯之祝丘【桓公五年城祝丘】齊之小榖【荘公三十二年城小榖左傳為管仲也】猶以多事不時而成况在州郡之内乎自大寇犯闕【黄巢入長安也】天下兵革而江左尤所䌓併余始以郡之子城嵗月滋久基址老爛狹而且卑每至㸃閲士馬不足迴轉遂與諸郡聚議崇建雉堞【方丈曰堵三堵曰雉一雉者長三丈高一丈也堞者城上女垣也】夾以南北矗然而峙帑蔵得以牢固軍士得以帳幕是所謂固吾圉【圉邊陲也左傳聊以固吾圉】以是年上奏天子嘉以拙政優詔奨飾以為牧人之道其盡此乎俄而孫儒叛蔡渡江侵吾西鄙以剪以逐蹶於宛陵勁弩之次泛舟之助我有力焉【大順二年孫儒自淮南入姑蘇將乗勝以圖越鏐出舟師禦之儒遂燒掠蘇常進逼宣州因圍楊行宻行宻遣使求救鏐出糗糧甲兵以助之敗之於宣城斬儒首傳送京師泛舟秦餽晉粟自雍及絳人謂泛舟之役】後始念子城之謀未足以為百姓計東眄巨浸輳閩粤之舟櫓北倚郭邑通商旅之寳貨苟或侮刦之不意攘竊之無狀則向者吾皇優詔適足以自慚由是復與十三都【十三都者石鏡清平於潛鹽官新登唐山富春龍泉八都外又有紫溪保城龍通三泉三鎮是為十三都】經緯羅郭上上下下如響而應爰自秋七月丁巳訖於冬十有一月某日由北郭以分其勢左右而翼合於冷水源綿亘若干里其高若干丈其厚得之半民庶之負販童髦之緩急燕越之車葢及吾境者俾無他慮千百年後知我者以此城罪我者亦以此城苟得之於人而損之已者吾無媿云
  丁思覲【楚牙將】
  諫楚王馬希範書【希範馬殷第四子性奢侈作㑹春園嘉晏堂其費鉅萬加賦國中思覲廷諫希範謝之思覲嗔目視希範曰孺子終不可教也乃扼喉而死】
  先王起卒伍以攻戰而得此州倚朝廷以制隣敵傳國三世有地數千里養兵十萬今天子䝉塵朝廷無主真霸者立功之時誠能悉國之兵出荆襄以趣京師倡義於天下桓文之業也奈何耗國用而窮土木為兒女之樂乎







  御選古文淵鑒巻四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四十二目録
  宋
  太祖
  諭輔臣詔
  平刑詔
  下孟㫤詔
  禁獻羡餘詔
  禁鑄銅詔
  治河詔
  江南平下詔
  太宗
  非課最不書勞績詔
  限日決獄詔
  禁喪葬舉樂詔
  戒許王元僖等詔
  止尊號詔
  答樊知古詔
  選寺監官詔
  平權衡詔
  議立贖法詔
  賜上官正手札
  申理寃滯諭
  答李至詔
  真宗
  順時行火詔
  切責陳堯咨詔
  仁宗
  戒貢士進學詔
  恤刑詔
  禁按赦前事詔
  立制科舉詔
  給致仕官奉詔
  改定樂制詔
  戒百官詔
  頒樂名大安詔
  戒飭轉運使詔
  戒百官詔
  賑濟災傷路詔
  儆百工敦行實詔
  頒久任格詔
  英宗
  飭百官詔
  飭舉人制
  神宗
  賜韓琦詔
  諭邊臣詔
  求直言詔
  求言詔
  諭文彦博手詔
  資治通鑑序
  髙宗
  罷上壽詔
  察吏詔
  幸學手詔
  禁加耗詔
  孝宗
  斷獄詔
  奬諭魏王愷詔
  興水利詔
  賜魏王愷詔
  禁兩税折錢詔
  罷官鬻鹽詔
  光宗
  諭守令詔
  寧宗
  賑荒詔
  理宗
  從祀五臣詔
  罪己詔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卷四十二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宋【伯益之後五代喪徳九土分裂太祖以歸徳軍節度使受周禪乘火而帝興於商丘為火墟因建有天下之號曰宋自太祖厯南渡至度宗共三百十七年】
  太祖【諱匡姓趙氏涿郡人宣祖殷仲子母昭憲太后杜氏事周為殿前都㸃檢恭帝初將兵禦契丹至陳橋驛而還受恭帝禪】
  諭輔臣詔【建隆三年】
  五代諸侯䟦扈有枉殺人者朝廷置而不問人命至重姑息蕃鎮當若是耶自今諸州決大辟錄案聞奏付刑部覆視之
  平刑詔【建隆三年】
  禁民為非乃設法令臨民以簡必務哀矜竊盜之生本非巨蠧近朝立制重於律文非愛人之㫖也自今竊盜贓滿五貫足陌者死
  下孟㫤詔【乾徳二年十一月命忠武節度使王全斌等率步騎六萬討蜀十二月全斌入利州敗其將王昭逺三年正月蜀主㫤降全斌入成都㫤遣其弟雅王仁贄奉表求哀帝賜詔】
  朕以受命上穹臨制中土姑務保民而崇徳豈思右武以佳兵【老子佳兵者不祥之器】至於臨戎葢非獲巳矧惟益部僻處一隅靡思僭竊之愆輒肆窺覦之志潛結并寇自啟釁端【先是王昭逺勸蜀主遣孫遇趙彦韜等以蠟彈書潛約北漢令其濟河同舉彦韜以書上聞】爰命偏師往申弔伐靈旗所指逆壘自平朕嘗中宵憮然兆民何罪屢馳驛騎嚴戒兵鋒務宣拯溺之懐盡招攜之禮而卿果能率官屬而請命拜表疏以祈恩託以慈母【㫤母李氏㫤降表言有親年幾七十願終甘㫖之養免賜暌離之責】保其宗祀悉封府庫以待王師追咎改圖將自求於多福匿瑕含垢當盡滌於前非朕不食言爾無它慮
  禁獻羡餘詔【乾徳四年】
  出納之吝謂之有司儻規致於羡餘必深務於掊克知光化軍張全操上言三司令諸處場院主吏有羡餘粟及萬碩芻五萬束以上者上其名請行賞典此茍非倍納民租私減軍食亦何以致之宜追寢其事勿復頒行除官所定耗外嚴加止絶
  禁鑄銅詔【開寳三年】
  古者不貴難得之貨後代賦及山澤上加侵削下益彫弊每念兹事深疚於懐未能捐金於山豈忍奪人之利自今桂陽監嵗輸課銀宜減三分之一民鑄銅為佛像浮圖及人物之無用者禁之銅鐵不得䦨出蕃界及化外
  治河詔【開寳五年五月河大決澶州濮陽縣又決大名府朝城縣河南北皆大水發諸州軍士及丁夫凡五萬人塞決河命潁州團練使曹翰䕶其役帝下詔】
  近者澶濮等數州霖雨薦降洪河為患朕以屢經決溢重困黎元每閱前書詳究經瀆至若夏后所載但言導河至海隨山濬川未嘗聞力制湍流廣營髙岸自戰國專利堙塞故道小以妨大私而害公九河之制遂隳厯代之患弗弭凡搢紳多士草澤之倫有素習河渠之書深知疏導之䇿若為經久可免重勞並許詣闕上書附驛條奏朕當親覽用其所長勉副詢求即示甄奬【是月決口盡塞】
  江南平下詔【開寳九年二月平江南都部署曹彬以李煜至京師授右千牛衛上將軍封違命侯帝降詔】
  上天之徳本於好生為君之心貴乎含垢自亂離之云瘼致跨據之相承諭文吿而弗賔申弔伐而斯至慶兹混一加以寵綏江南偽主李煜承奕世之遺基據偏方而竊號惟乃先父早荷朝恩【建隆元年宋太祖受周禪放江南降將三十四人歸本國煜父元宗李景遣使朝貢】當爾襲位之初未嘗禀命【建隆二年元宗殂煜嗣位乃遣馮延魯奉表陳襲位】朕方示以寛大每為含容雖陳内附之言罔效駿奔之禮聚兵峻壘包蓄日彰朕欲全彼始終去其疑間雖頒召節亦冀來朝【開寳七年九月帝遣李穆使江南召煜入朝】庶成玉帛之儀豈願干戈之役蹇然弗顧潛蓄異謀【穆至江南煜將從之為陳喬張洎所止遂稱病固辭】勞鋭旅以徂征傅孤城而問罪洎聞危迫累示招攜何迷復之不悛果覆亡之自掇昔者唐堯光宅非無丹浦之師【吕氏春秋堯戰於丹水之浦以服南蠻】夏禹泣辜不赦防風之罪稽諸古典諒有明刑朕以道在包荒恩推惡殺在昔騾車出蜀【晉諸公贊劉禪乘騾車詣鄧艾不具亡國之禮】青葢辭呉【呉先有青葢入洛之謡孫皓應之】彼皆閏位之降君不預中朝之正朔及頒爵命方列公侯爾實為外臣戾我恩徳比禪與皓又非其倫特升拱極之班【宋十六衛在京師為環衛取環拱之義此指煜為右千牛衛也】賜以列侯之號式優待遇盡捨尤違
  太宗【初名匡義改賜名光義宣祖第三子太祖受禪封晉王初昭憲太后約太祖傳位晉王太祖崩晉王即位更名炅】
  非課最不書勞績詔【太平興國六年】
  古者懋建庶官分治百職考其幽明之狀以申黜陟之典今則無聞焉故京朝官釐務於外者咸給以御前印紙令書治迹而主司不能彰明臧否但以細碎之事混淆其間非所以副朕詳求之意也自今循常之務非課最者不得書為勞績其殿犯無有所隱
  限日決獄詔【太平興國六年】
  諸州大獄長吏不親決胥吏旁緣為姦逮捕證佐滋蔓踰年而獄未具自今長吏每五日一慮囚情得者即決之復制聴獄之限大事四十日中事二十日小事十日不他逮捕而易決者毋過三日
  禁喪葬舉樂詔【太平興國七年】
  訪聞喪葬之家有舉樂及令章者葢聞隣里之内喪不相舂【曲禮隣有喪舂不相】苴麻之旁食未嘗飽此聖王教化之道治世不刋之言何乃匪人親罹釁酷或則舉奠之際歌吹為娯靈柩之前令章為戲甚傷風教實紊人倫今後有犯此者並以不孝論預坐人等第科斷所在官吏常加覺察如不用心並當連坐
  戒許王元僖等詔【端拱元年正月陳王元僖進封許王韓王元侃為荆南湖南節度使進封襄王冀王元份為威武建寧節度使進封越王益王元傑為劒南東西兩川節度使帝下詔四王皆太宗子也】
  朕周顯徳中年十六時江淮未賔從武昭皇帝南征屯於揚泰等州【顯徳三年周世宗征南唐宋太祖之父殷以右廂都指揮從克揚州又克泰州殷卒後太祖代周追尊為宣祖武昭皇帝】朕少習弓馬屢與賊交鋒賊應而踣者甚衆太祖駐兵六合【時太祖别克清流闗將兵二千趨六合】聞其事拊髀大喜年十八從周世宗太祖下瓦橋闗瀛莫等州【顯徳六年太祖以水陸都部署從世宗北征平闗南】亦在行陣洎太祖即位親討李筠李重進朕留守帝京【建隆元年五月昭義節度使李筠叛太祖親征命太宗以大内都㸃檢居守九月淮南節度使李重進叛太祖親征命太宗以大内都部署居守】鎮撫都下上下如一其年蒙委兵權嵗餘授開封尹厯十六七年民間稼穡君子小人真偽無不更諳即位以來十三年矣朕持儉素外絶畋遊之樂内鄙聲色之娯真實之言故無虚飾汝等生於富貴長自深宫民庶艱難人之善惡必恐未曉畧説其本豈盡余懐夫帝子親王先須克已勵情聴卑納諫每著一衣則憫蠶婦每餐一食則念耕夫至於聴斷之間勿先恣其喜怒朕每親臨庶政豈敢憚於焦勞禮接羣臣無非啟沃汝等勿鄙人短勿恃已長乃可永守富貴而保終吉先賢有言曰逆吾者是吾師順吾者是吾賊此不可不察也
  止尊號詔【端拱二年十二月先是太平興國六年羣臣上帝尊號為應運統天睿文英武大聖至明廣孝皇帝至是降詔】
  古先哲王託居人上葢務求於至治豈有尚於虚名矧帝皇之稱巳極崇大爰自唐室始加美號徇臣子之愛戴著方䇿之典常踵事増華積習無改朕亦博考載籍追法古道既異三五之舊制深懼賔實之有踰憮然自思不遑寧處自今四方所上表宜只稱皇帝【吕䝉正等奏陛下功徳茂盛但可増益尊名今忽省去羣臣無不震駭趙普又率百官上表請復尊號皆不許】
  答樊知古詔【端拱二年知古為河北西路招置營田使請修城木五百餘萬牛革三百萬帝降詔○知古初名若水自南唐來歸賜名知古】
  萬里長城豈在於此自古匈奴黄河互為中國之患朕自即位以來或疆埸無事則有修築河隄之役近者邊烽稍警則黄河安流無害此葢天意更迭垂戒常令惕厲然而預備不虞古之善教深溝髙壘亦王公設險之義也所請過當不亦重困吾民乎【帝既下詔仍命有司量以官物給之】
  選寺監官詔【端拱三年】
  九寺三監國之羽儀【九寺太常寺宗正寺光祿寺衛尉寺太僕寺大理寺鴻臚寺司農寺太府寺三監國子監少府監將作監】制度聲名往往而在各有副貳率其司存品秩素髙職任尤重郎吏遷授斯為舊章比聞縉紳之流頗以臺閣自許目為散地甚無謂焉朕將振之自我而始
  平權衡詔【淳化三年】
  書云協時月正日同律度量衡【書舜典】所以建國經而立民極也國家萬邦咸乂九賦是均顧出納於有司繋權衡之定式如聞秬黍之制或差毫釐錘鈎為姦害及黎庶宜令詳定稱法著為通規
  議立贖法詔【淳化四年】
  先王用法簡約使人知禁而易從後代設茶酒鹽税之禁奪民厚利刑用滋章今之編敇皆出律外又數改更官吏且不能曉百姓安得聞之一陷於理情雖可哀法不得贖豈禮樂之化未行而專用刑罰之與漢文帝使天下人入粟於邊以受爵免罪幾於刑措其議科條非著於律者或冒利犯禁奢侈違令或過誤可憫别為贖法鄉民以穀麥市人以錢帛使人重穀麥免刑罰則農桑自勸富壽可期矣
  賜上官正手札【正時為西川招安使恃平蜀功數面攻兩川官吏之短有上章訴其不法者帝欲保全之手札戒諭】
  言者君子之樞機樞機之發榮辱之主不可不慎也夫遇事輒發悔不可及倘自恃無瑕而好面攻人之短豈謂喜怒不形於色耶當以和輯逺民為念斯盡善矣
  申理寃滯諭
  中外臣僚皆留心政務天下安有不治者古人宰一邑守一郡使飛蝗避境猛虎渡河【宋均為九江太守郡多虎暴均至虎相與東遊渡江楚沛多蝗其飛至九江界者輒東西散去】況能惠養黎庶申理寃滯豈不感召和氣乎朕每自勤不怠此志必無改易或云有司細故帝王不當親決朕意則異乎是若以尊極自居則下情不能上達矣
  答李至詔【真宗初正儲位以至與李沆並兼賔客詔太子事以師傅禮真宗每見必先拜至等上表不敢當詔答之】
  朕旁稽古訓肇建承華用選端良資於輔導藉卿宿望委以䕶調葢將朂以謙冲故乃異其禮數勿飾當仁之讓副予知子之心
  真宗【太宗第三子初名徳昌封韓王改名元休封襄王又改名元侃進封夀王立為皇太子改名恒即位】
  順時行火詔【大中祥符四年】
  火田之禁著在禮經【周禮火註火弊火止也春田主用火因焚萊除陳草皆殺而火止王制昆蟲未蟄不以火田】山林之間合順時令其或昆蟲未蟄草木猶蕃輒縱燎原則傷生類諸州縣人畬田並如鄉土舊例自餘焚燒野草須十月後方得縱火其行路野宿人所在檢察毋使延燔
  切責陳堯咨詔【大中祥符八年七月先是堯咨以尚書工部郎中知永興軍豪侈不法嘗以氣凌轉運使樂黄目黄目不能堪求解去遂徙堯咨知河南府又有發其前知長安時不法事落職知鄧州至是其兄樞宻使堯叟為言於帝請復其官帝不許僅令知制誥又聞堯咨自謂遭讒時怏怏遂下詔切責之】
  卿知永興日所為乖當非獨用刑慘酷也如擅置武庫建視草堂開三門築甬道出入列禁兵自衛此豈人臣所宜衆論甚喧不但樂黄目奏也朕念卿母氏耆年堯叟朝夕近侍未欲窮究姑示薄責旋加甄叙成命既出羣言愈讙卿曽不内省但曰為人所傾自今宜體國恩改過遷善不然當以前後事狀盡付有司
  仁宗【諱禎初名受益真宗第六子初封慶國公進封壽春郡王又封昇王立為皇太子即位】戒貢士進學詔【天聖初貢禮部數詘者得特奏名或因循不學帝乃下詔】
  學猶殖也不學將落遜志務時敏厥修乃來朕慮天下之士或有遺也既巳臨軒較得失而憂其屢不中科則衰邁而無所成退不能返其里閭而進不得預於祿仕故常數之外特為之甄采而狃於寛恩遂隳素業茍簡成風甚可恥也自今宜篤進厥學無習僥倖焉
  恤刑詔【天聖四年】
  朕念生齒之蕃抵冒者衆法有髙下情有輕重而有司巧避㣲文一切致之重辟豈稱朕好生之志哉其令天下死罪情理可矜及刑名疑慮者具案以聞有司無得舉駁【其後雖法不應奏吏當坐罪者審刑院貼奏率以恩釋為例名曰貼放吏始無所牽制請讞者多得減死矣】
  禁按赦前事詔【天聖七年】
  葢聞治古君臣同心上下協穆而無激訐之俗何其徳之盛也朕竊慕焉嘉與公卿大夫同厎斯道而教化未至澆薄日滋比者中外羣臣多上章言人過失暴揚難驗之罪或外託公言内緣私忿詆欺曖昧茍陷善良又赦令者所以與天下更始而有司多舉按赦前之事殆非信命重刑罰使人洒心自新之意也今有上言吿人罪言赦前事者訊之至於言官宜務大體非事闗朝政自餘小過細故勿須察舉
  立制科舉詔【天聖七年先是大中祥符元年言者以兩漢舉賢良多因兵荒災變所以詢訪闕政今國家受瑞登封無闕政也安取此乃罷其科惟吏部設宏詞拔萃平判等科如舊制至是乃下詔】
  朕開數路以詳延天下之士而制舉獨久不設意者吾豪傑或以故見遺也其復置此科
  給致仕官奉詔
  致仕官舊皆給半奉而未嘗為顯官者或貧不能自給豈所以遇髙年養亷恥也其大兩省太卿監正刺史閤門使巳上致仕者自今給奉並如分司官例仍嵗時賜羊酒米麵令所在長吏嘗加存問
  改定樂制詔【皇祐二年閏十一月召太子中舍致仕胡瑗同阮逸等定鐘磬制度下詔】
  朕聞古者作樂本以薦上帝配祖考三五之盛不相襲法然必平定始克明備周武受命至成王時始大合樂漢初亦沿舊樂至武帝時始定泰一后土樂詩光武中興至明帝時始改大予樂之名唐髙祖造邦至太宗時始定鍾律明皇方成唐樂是知禮樂重事須三四世聲文乃定國初亦循用王朴竇儼所定周樂太祖患其聲髙遂令和峴減一律真宗始議隨月轉律之法【咸平四年太常寺言樂工習藝匪精每祭享郊廟止奏黄鍾宫一調未嘗隨月轉律乃命翰林學士夏侯嶠判寺郭贄同按試擇曉習月律者増其奉】屢加按覈然念樂經久墜學者罕專厯古研覃亦未完緒頃雖博加訪求終未有知聲知經可信之人嘗為改更未適兹意中書門下集賢院及太常禮樂官以天地五方神州日月宗廟社稷祭享所用登歌宫縣審定聲律是非按古合今調諧中和使經久可用以發揚祖宗之功徳朕何憚改為但審聲驗書二學鮮並互詆胸臆無所援據慨然希古靡忘於懐【于是中書門下集兩制太常官置局于秘閣詳定大樂】
  戒百官詔【皇祐三年二月時茶法大壊芻粟之入大約虚估劵至京師為南商所抑往往不售北商無利入中者寡公私兩弊知定州韓琦等以為言下三司議三司請入中糧草仍用見錢法帝可之慮復有言者特下詔申戒】
  朕惟古之善為國者使變通不倦而公私相足比食貨法壊芻粟價益倍縣官之費日長商賈不行豪富之家乘時牟利本末相横吏緣為姦故詔近臣考決大議今利害曉白尚慮輕肆之人陳舞空言幸揺其端夫利百而法乃變令下而議不起然後民聴不而憲度行焉自今有依前事為議者並須究知厥理審可施行若其事巳上而驗問無狀者寘之重罰
  頒樂名大安詔【皇祐三年七月兩制禮官王堯臣等上言按太常天地宗廟四時之祀樂章凡八十九曲自景安而下七十五章率以安名曲豈特本道徳政教嘉靖之美亦緣神靈祖考安樂之故臣等謹上議國朝樂宜名大安帝下詔】
  朕惟古先格王隨代立樂亦既制作必有稱謂緣名以討義由義以知徳葢名者徳之所載而行逺垂久之致焉故韶以紹堯夏以承舜濩以救民武以象伐傳之不朽用此道也國家舉墜正失典章交備獨斯體大而有司莫敢易言之朕憫然念兹大懼列聖之休未能招掲於天下之聴是用申敇逺求博講而考定其衷今禮官學士迨三有事之臣同寅一辭以大安之議來復且謂藝祖之戡暴亂也安天下之未安其功大二宗之致太平也安天下之既安其徳盛洎朕之承聖烈也安祖宗之安安其仁厚祗覽所議熟復於懐恭惟神徳之造基神功之戢武章聖恢清淨之治冲人䝉成定之業雖因世之迹各異而靖民之道同歸以之播鐘球文羽籥用諸郊廟吿於神明曰大且安誠得其正
  戒飭轉運使詔【嘉祐三年】
  朕惟分治州縣付之守令按督守令付之轉運使提㸃刑獄而比年以來吏或貪恣害物耄昬不事事以弛為寛以苛為察賦斂有常或増重之以為勞刑罰有經或出入之以為能而使者莫之舉豈朕所以寄任之意歟其各思率職毋撓權幸毋縱有罪惠綏吾民以稱朕意
  戒百官詔【嘉祐五年】
  朕樂與士大夫惇徳明義以先天下而在位殊趣弗率朕㫖或為危言詭行務以驚衆而取譽㒺上而邀寵論事之官搜抉隱㣲無忠恕長厚之風託迹於公而原其本心實以合黨圖私甚可惡也使吾俗靡然陷溺於薄而望教成治立其可得哉書不云乎堲讒說殄行震驚朕師【舜典舜命龍之辭】中書門下其采端實之士明進諸朝察矯激巧偽者加放絀焉明揚朕言以厲多士
  賑濟災傷路詔【嘉祐五年】
  天災流行蝗潦相繼雖發廪蠲賦而民之捐瘠者尚多或鬻賣妻子或轉死溝壑方春之時羣物欣豫乃令吾民不聊若此朕心憯怛惄焉靡寧其令災傷路轉運使提㸃刑獄督州縣營濟之察不稱職者
  儆百工敦行實詔【嘉祐五年】
  臺諌為朕耳目之官而事有不能周知固將博問朝士大夫以廣聴察乃有險詖之人因緣憎嫉依倚形勢興造飛語以中傷善良殆非忠厚之行也昔夏后時官師相規【見夏書征篇】漢之公卿恥言人過今吾士大夫乃違古人之守蹈薄俗之弊甚無謂也中書門下其為朕申儆百工務敦行實循而弗改當重絀焉
  頒久任格詔【嘉祐六年】
  朕觀古者治世牧民之吏多稱其職而百姓安其業今求材之路非不廣責善之法非不謹而吏多失職非稱所以為民之意豈人材獨少而世變殊哉殆不得久於其官故也葢智能材力之士雖有興利除害禁姦勸善之意非假以嵗月則亦媮不為用欲終厥功其路無由自今諸州縣守令有清白不擾政迹尤異而實惠及民者本路若州將政迹實狀以聞中書門下察訪得實許令再任
  英宗【諱曙濮安懿王允讓第十三子初賜名宗實仁宗無子立為皇子封鉅鹿郡公嗣帝位】飭百官詔【治平二年】
  朕觀漢宣之治綜核名實而政事文學法理之士咸精其能繼統之業盛矣朕䝉先帝遺烈懼徳不明未燭厥理乃夙興以思嘉與公卿大夫厲精為治而屬天下承平日久内外因循惰職者衆未聞推利及民盡心憂國者也徒累積嵗月以幸其進又沽飾名譽以徼所知其可道者亦不過務在簿書期㑹之間朕何望焉夫憸嘿茍簡者弗懲則端良敏濟者無以勸朕持賞罰之大公固將必行之詩不云乎夙夜匪懈以事一人【大雅烝民篇】百執事其易慮孜孜各修厥職以稱朕意
  飭舉人制【治平二年】
  朕享國日淺永惟任大而守重欲聞讜直之言以鑒不逮而未始云獲夫天人之際災祥各緣類而至也朕即位以來非有歌鐘狗馬之虞與夫外家女寵爵位賞罰之過乃二月甲辰大風晝四月丁未白氣起西方七月丁丑太白經天八月庚寅大雨注京師半年之間鉅異四發豈朕不共不忱不決不達之致歟是以顧省厥違夙夜靡寧矧今吏治未醇民風未厚官溢而濫入之源未塞兵衆而選用之法未精田野雖闢而農不免饑寒闗市雖弛禁而商不通有無欲人蹈名節而亷恥常不立欲人逺刑罰而抵冒常不止宋景一言而勝妖眚朕下罪己之詔甚祗懼也而未有轉禍之感漢宣終世以核名實朕發責吏之書甚丁寧也而未有飾職之應逺鑒百王興壊之所由近慕四聖功業之所就【四聖謂太祖太宗真宗仁宗】何行而適世變何修而當天心子大夫其悉心以陳
  神宗【諱頊英宗長子初名仲鍼英宗即位封安國公進封淮陽郡王潁王立為皇太子即位】賜韓琦詔【熙寧二年】
  河北嵗比不登水溢地震方春東作民攜老幼棄舊廬日流徙於道中夜以興慘怛不安其經制之方聴便宜從事有可以左右吾民者宜為朕撫輯而振全之毋使後時以重民困
  諭邊臣詔【元豐三年】
  比者契丹出沒不常不可全恃信約以為萬世之安況河朔地勢坦平畧無險阻殆非前世之比惟是塘水實為礙塞卿等當體朕意協力増修自非地勢髙仰人力所不可施者皆在滋廣用謹邊防葢功利近在目前而不為良可惜也
  求直言詔
  朕以菲徳承至尊託於公卿兆民之上惟治忽在朕躬夙夜兢兢思有以奉天命下念所以修政事之統愧不敏明未燭厥理夫闢言路通上下之志欲治之主所同趣也其布告内外文武羣臣若朕知見思慮之所未及至於朝之闕政國之要務邊防戎事之得失郡縣民情之利害各令直言抗疏以聞無有所隱言若適用亦以得人觀其器能當從甄擢惟爾文武其各體朕兹令之非徒也
  求言詔
  傳曰近臣盡規以其榮恥休戚與上同也今在此位者視朕過失與朝廷政事之闕黙而不言乃或私議切歎若以其責為不在已夫豈皆習見成俗以為當然其亦有含章懐寳待唱而發者也今百度隳弛風俗偷惰薄惡烖異譴告不一此誠忠賢助朕憂惕以剏制改法捄弊除患之時宜令侍從官自今視朕過失與朝廷政事之闕無有巨細各具章奏極言無隱噫言善而不用朕有厥咎道之而弗言爾為不恭朕將用此考察在位所以事君之實明黜陟焉
  諭文彦博手詔
  方今馬政不修官吏無著效豈任不久而才不盡歟是何監牧之多官吏之衆而乏才之盛也昔唐用張萬嵗三世典羣牧恩信行於下故馬政修舉後世稱為能吏【唐兵志唐初用太僕少卿張萬嵗領羣牧自貞觀至麟徳四十年間恩信行於隴右】今上自提總官屬下至坊監使臣既非銓擇而遷徙迅速謂之假道欲使官宿其業而盡其能不可得也為今之計者當簡其勞能進之以序自坊監而上至於羣牧都監皆課其功而第進之以為任事者勸焉
  資治通鑑序【英宗時司馬光約戰國至秦二世如左氏體為通志八巻以進上恱之命續其事自治平開局迨元豐成書凡十九年神宗作序賜名資治通鑑詔邇英經筵常令進講】
  朕惟君子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徳故能剛健篤實輝光日新【易大畜彖傳】書亦曰王人求多聞時惟建事【尚書説命篇】詩書春秋皆所以明乎得失之迹存王道之正垂鑑戒於後世者也漢司馬遷紬石室金櫃之言據左氏國語推世本戰國䇿楚漢春秋采經摭傳㒺羅天下放失舊聞攷之行事馳騁上下數千載間首記軒轅至於麟止【漢武帝元狩元年獲白麟司馬遷史記至此而止故曰麟止猶春秋終於獲麟】作為紀表世家書傳後之述者不能易此體也惟其是非不謬於聖人褒貶出於至當則良史之才矣若稽古英考留神載籍萬幾之暇未嘗廢巻常命龍圖閣直學士司馬光論次厯代君臣事迹俾就秘閣繙閱給吏史筆札起周威烈王訖於五代光之志以謂周道衰王室㣲禮樂征伐自諸侯出平王東遷齊秦楚晉始大桓文更霸猶託尊王為辭以服天下自威烈王陪臣執命韓趙魏為諸侯周雖未滅王制盡矣此亦古人述作造端立意之所繇也其所以載明君良臣切摩治道議論之精語徳刑之善制天人相與之際休咎庶徵之原威福盛衰之本規模利害之效良將之方畧循吏之教條斷之以邪正要之以治忽辭令淵源之體箴諫深切之義良謂備焉凡十六代勒成二百四十九巻列於户牖之間而盡古今之統博而得其要簡而周於事是亦典刑之總㑹冊牘之淵林矣荀卿有言欲觀聖人之迹則於其粲然者矣後王是也若夫漢之文宣唐之太宗孔子所謂吾無間然者自餘治世盛王有慘怛之愛有忠利之教或知人善任恭儉勤畏亦各得聖賢之一體孟軻所謂吾於武成取二三䇿而巳至於荒墜顛危可見前車之失亂賊姦宄厥有履霜之漸詩云殷鑒不逺在夏后之世故賜其書曰資治通鑑以著朕之志焉耳【又奬諭司馬光詔書云史學之廢久矣紀次無法論議不明豈足以示懲勸明久逺哉卿博學多聞貫穿古今上自晚周下迄五代發揮綴緝成一家之書褒貶去取有所據依省閱以還良深嘉歎今賜卿銀絹對衣腰帶鞍轡馬具如別錄至可領也故兹奬諭想宜知悉冬寒卿比平安好遣書指不多及】
  髙宗【諱構徽宗第九子初封蜀國公進封廣平郡王康王金兵初圍京師詔王如金軍議和及金兵至復受詔至金留相州尋拜河北兵馬大元帥二帝北狩元祐皇后手書告中外俾帝嗣統乃即位於應天府】
  罷上壽詔【建炎元年五月宰臣等上言請以五月二十一日為天申節下詔】
  朕承祖宗遺澤獲託士民之上求所以扶危持顛之道未知攸濟念二聖鑾輿在逺萬民失業將士暴露夙夜痛悼寢食幾廢況以眇躬之故聞樂飲酒以自為樂乎非惟深拂朕志實増感於一心所有將來天申節百官上壽常禮可令寢罷
  察吏詔【建炎五年】
  朕惟養兵之費皆取於民吾民甚苦而吏莫之恤夤緣軍須掊歛無藝朕甚悼之監司郡守朕所委寄以惠養元元者也今慢不加省復何賴焉其各勤乃職察吏之侵漁納賄者按劾以聞茍庇覆弗治朕不汝貸
  幸學手詔【紹興二十七年車駕幸學隨至秘書省右文殿頒手詔】
  朕聞周建外史掌五帝三皇之書漢選諸儒定九流七畧之奏文徳之盛後世推焉仰惟祖宗開建冊府凡累朝名世之士由是以興而一代致治之原葢出於此朕嘉與學士大夫共宏斯道乃一新史觀新御榜題肆從望幸之忱以示右文之意嗚呼士習為空言而不為有用之學久矣爾其勉修術業益勵猷為一徳一心以共赴亨嘉之㑹用丕承我祖宗之大訓顧不善歟
  禁加耗詔【紹興三十二年】
  州縣受納秋苖官吏多收加耗肆為姦欺方時艱虞用度未足欲減常賦而未能豈忍使貪贓之徒重為民蠧自今違犯官吏並置重典仍沒其家
  孝宗【諱眘太祖七世孫秀王偁之子初名伯琮髙宗太子薨未有後詔選太祖之後育帝於宫中賜名瑗封建國公進封普安郡王尋立為皇子更名瑋封建王立為皇太子更名眘受髙宗禪即位】
  斷獄詔【乾道三年】
  獄重事也稽者有律當者有比疑者有讞比年顧以獄情白於執政探取㫖意以輕為重甚亡謂也自今其祗乃心敬於刑惟當為貴毋習前非不如吾詔吾將大寘於罰㒺攸赦
  奬諭魏王愷詔【乾道七年二月進封慶王愷為魏王判寧國府愷孝宗第二子也】
  大江之壖其地廣袤使水之蓄洩不病而皆為膏腴者圩之為利也然水土鬭齧從昔善壊卿聿修稼政巨防屹然有懐勤止深用嘉歎
  興水利詔【乾道九年臣僚言江西連年荒旱不能預興水利為之備乃下詔】
  朕惟旱乾水溢之災堯湯盛時有不能免民無病者備先具也豫章諸郡縣但阡陌近水者苗秀而實髙仰之地雨不時至苗輒就槁意水利不修失所以為旱備乎唐韋丹為江西觀察使治陂塘五百九十八所灌田二萬頃此特施之一道其利如此矧天下至廣也農為生之本也泉流灌溉所以毓五穀也今諸道名山川原甚衆民未知其利然則通溝瀆瀦陂澤監司守令顧非其職與其為朕相丘陵原隰之宜勉農桑盡地利平繇行水勿使失時雖有豐凶而力田者不至拱手受弊亦天人相因之理也朕將即勤惰而寓賞罰焉
  賜魏王愷詔【淳熙三年愷時判明州】
  陂湖川澤之利或通或塞存乎其人四明為州實治鄞鄞之鄉東西凡十四而錢湖之水實溉其東之七吏惰不䖍葑菼蕪翳利失其舊農人病焉卿臨是邦乃能講求利便而濬治之遂使並湖七鄉之田【並與傍同】無異時旱乾之患其為澤豈淺哉剡奏徹聞不忘嘉歎
  禁兩税折錢詔【淳熙五年】
  比年以來五穀屢登蠶絲盈箱嘉與海内共享阜康之樂尚念耕夫蠶婦終嵗勤動價賤不足以償其勞郡邑兩税除折帛折變自有常制當輸正色者毋以重價强之折錢若有故違重置於法臨安府刻石徧賜諸路
  罷官鬻鹽詔【淳熙十五年】
  廣南在數千里外疾痛難於上聞朕憫之尤切葢鹽者民資以食向也官利其贏轉而自鬻久為民疾朕為之更令俾通販而杜官鬻民固以為利矣然利於民者官不便焉必胥動以浮言且朕知恤民而巳浮言奚恤矧置監司守令以為民朕有美意弗廣其推顧撓而壊之可乎自今如或有此必寘之法
  光宗【名惇孝宗第三子初封恭王乾道七年孝宗以恭王英武類己立為皇太子十六年傳位在位五年】
  諭守令詔【紹熙二年】
  朕惟為政之道莫先於養民故自即位以來蠲除甚賦頒宣寛條嘉與四方臻於安富郡守縣令最近民者也誠能拊循惠愛以承休徳庶幾政平訟理之效今采之人言乃聞科斂先期競務辦集而民之虚實不問追呼相繼敢為催剝而民之安否不恤財計之外治理蔑聞甚不稱朕委屬之意國用有常固在經理而非掊克督促以為能也知本末先後之誼此朕所貴於守令者繼自今以軫恤為心以牧養為條俾民安業時予汝嘉寧宗【諱擴光宗第二子初封英國公平陽郡王光宗受禪進封嘉王孝宗崩光宗以疾不能出太皇太后呉氏詔王即皇帝位尊光宗為太上皇】
  賑荒詔【慶元元年】
  朕徳菲薄饑饉荐臻使民阽於死亡夙夜慘怛寧敢諉過於下顧使者守令所與朕分寄而共憂也乃涉春以來聞一二郡老稚乏食去南畆捐溝壑咎安在耶豈振給不盡及民歟得粟者未必饑饑者未必得歟偏聚於所近不能均濟歟官吏視成而自不省歟其各恪意措畫務使實惠不壅毋以虚文䝉上則朕汝嘉
  理宗【諱昀太祖十世孫父希壚追封榮王寧宗弟沂王薨無嗣以宗室希瞿子均為王後景獻太子薨寧宗立均為皇子賜名竑以帝嗣沂王賜名貴誠寧宗疾篤丞相史彌逺與竑有違言乃稱詔立帝為皇子賜名昀寧宗崩即位封竑為濟王湖州潘壬等謀立竑不克竑遇酖薨】從祀五臣詔【淳祐元年】
  朕惟孔子之道自孟軻後不得傳至我朝周惇頤張載程顥程頤真見實踐深探聖域千載絶學始有指歸中興以來又得朱熹精思明辨表裏混融使大學論孟中庸之書本末洞徹孔子之道益以大明於世朕每觀五臣論著啟沃良多今視學有日其令學官列諸從祀以示崇奬之意【是月丙午封周惇頤為汝南伯張載郿伯程顥河南伯程頤伊陽伯戊申視太學謁孔子遂御崇化堂命祭酒曹觱講禮記大學篇監學者各進一秩諸生推恩錫帛有差製道統十三贊就賜國子監宣示諸生復親書朱熹白鹿洞學規賜焉】
  罪己詔【端平三年四月】
  數年之間多難巳甚屬讐金之寖滅而䝉古之與隣逮合謀成破蔡之功【紹定六年遣江海孟珙從元兵合圍金主於蔡州破之】恐假道有及虞之勢心之憂矣臍可噬乎又兵民之死戰鬬户口之困流離室廬靡存骼胔相望是皆朕明不能燭徳有未孚上無以格天心下無以定民志今方施令發政以為綏輯之圖補卒蒐乘以嚴守禦之備想瘡痍之溢目如疾病之在身









  御選古文淵鑒巻四十二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四十三目錄
  宋
  張齊賢
  論安邊疏
  田錫
  論邊事疏
  上太宗疏
  王禹偁
  請諸邑嚴守備疏
  長洲縣治記
  陳靖
  勸農疏
  魯宗道
  請重親民之官疏
  孫奭
  諫祀汾隂疏
  再諫祀汾隂疏
  論天書
  尹洙
  諫時政疏
  蘇舜欽
  玉清宫災上疏
  宋祁
  言災異疏
  張方平
  條制資廕勅
  論屯田
  王珪
  賜呉奎免恩命不允詔
  戒諭夏國主詔
  賜皇長子淮陽郡王免恩命不乆批答
  賜皇伯祖承亮改封秦國公免恩命不允批答賜韓琦免明堂恩命不允批答
  除富弼依前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充武寧軍節度使判河南府兼西京留守司事仍賜功臣制
  蔡襄
  論増置諫官
  送黄子思寺丞知咸陽序
  包拯
  請罷天下科率
  論委任大臣
  石介
  明禁
  上潁川蔡侍郎書
  呉育
  駁唐詢請停賢良茂才二科疏
  錢公輔
  仁宗配明堂議
  鄭獬
  應詔上疏
  備亂
  范仲淹
  上時務書
  推委臣下論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卷四十三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宋
  張齊賢【字師亮曹州寃句人太宗朝特賜進士及第累官至左僕射司空諡文定議論慷慨有大畧厯事兩朝四踐兩府九居八座以三公就第】
  論安邊疏【時太宗北征議者皆言宜速取幽薊齊賢上疏】
  方今海内一家朝野無事關聖慮者豈不以河東新平屯兵尚衆幽燕未下輦運為勞臣愚以為此不足慮也自河東初下臣知忻州捕得契丹納米典吏皆云自山後轉般以授河東以臣料契丹能自備軍食則於太原非不盡力然終為我有者力不足也河東初平人心未固嵐憲忻代【嵐州憲州皆樓煩郡忻州定襄郡代州鴈門郡】未有軍砦入寇則田牧頓失擾邊則守備可虞及國家守要害増壁壘左控右扼疆事甚嚴恩信巳行民心巳定乃於鴈門陽武
  谷來争小利此其智力可料而知也聖人舉事動在萬全百戰百勝不若不戰而勝若動之慎之則契丹不足吞燕薊不足取自古疆埸之難非盡由敵國亦多邊吏擾而致之若緣邊諸砦撫御得人但使峻壘深溝畜力養鋭以逸自處寧我致人此李牧所以用趙也所謂擇卒不如擇將任力不如任人如是則邊鄙寧邊鄙寧則輦運減輦運減則河北之民獲休息矣民獲休息則田業増而蠶績廣務農積穀以實邊用且敵人之心固亦擇利避害安肯投諸死地而為宼哉臣聞家六合者以天下為心豈止争尺寸之事角强弱之勢而巳乎是故聖人先本而後末安内以養外人民本也疆土末也五帝三王未有不先根本者也堯舜之道無他在乎安民而利之爾民既安利則逺人斂袵而至矣陛下愛民人利天下之心堯舜也臣慮羣臣多以纎㣲之利尅下之術侵苦窮民以為功能至於生民疾苦見之如不見聞之如不聞斂怨速尤無大於此伏望慎擇通儒分路採訪兩浙江南荆湖西川嶺南河東凡前日賦斂苛重者改而正之因而利之使賦稅課利通濟可經久而行為聖朝定法除去舊弊天下諸州有不獲於民者委長吏以聞敢循故常者重寘之法使天下耳目皆知陛下之心戴陛下之惠以徳懐逺以惠刑民則逺人之歸可立而待也
  田錫【字表聖嘉州洪雅人太宗朝舉進士厯官至右諫議大夫史館修撰錫好言時務居諌位章疏五十有二真宗嘗謂宰相曰田錫直臣也朝廷少有闕失方在思慮錫之章奏巳至矣若此諫官亦不可得】
  論邊事疏【錫時為河北南路轉運副使驛書言邊事】
  臣聞動静之機不可妄舉安危之理不可輕言利害相生變易不定取舍無惑思慮必精夫動静之機不可妄舉者動謂用兵静謂持重應動而静則養寇以生姦應静而動則失時以敗事動静中節乃得其宜今北鄙繹騷葢亦有以居邊任者規羊馬細利為㨗矜捕斬小勝為功賈怨結仇興戎致寇職此之由前嵗邊陲俶擾親迂革輅戎馬既退萬乘方歸是皆失我機先落其術内煩勞耗斁可勝言哉伏願申飭將帥慎固封守勿尚小功許通互市俘獲蕃口撫而還之如此不出五載河朔之民得務農業亭障之地可積軍儲然後待其亂而取之則克乘其衰而兵之則降既心服而忘歸則力省而功倍誠願考古道務逺圖示綏懐萬國之心用駕馭四夷之策事戒輒發理貴深謀所謂安危之理不可輕言者國家務大體求至治則安舍近謀逺勞而無功則危為君有常道為臣有常職是務大體也上不拒諫下不隱情是求至治也漢武帝躬秉武節登單于之臺唐太宗手結雨衣伐遼東之國則是舍近謀逺也沙漠窮荒得之無用則是勞而無功也在位之臣敢言者少言而見聴未必䝉福言而不從方且虞禍欲下不隱情得乎惡在其務大體而求至治也臣又謂利害相生變易不定者兵書曰不能盡知用兵之害者則不能盡知用兵之利葢事有可進而退則害成之事至焉可退而進則利用之事去焉可速而緩則利必從之而失可緩而速則害必由之而致可誅而赦則姦宄之心或有時而生害可赦而誅則忠勇之人或無心於利國可賞而罰則有以害勤勞之功可罰而賞則有以利僭踰之幸能審利害則為聰明以天下之耳聴之則聰以天下之目視之則明故書曰明四目達四聰此之謂也臣又謂取舍不可以有惑者孟賁之狐疑不如童子之必至思慮不可以不精者差若毫釐繆以千里自國家圖燕以來連兵未解財用不得不耗人心不得不憂願陛下精思慮决取舍使無曠日持久窮兵極武焉【書奏太宗嘉之】
  上太宗疏【錫時以右補闕知睦州㑹文明殿災拜章極言時政】
  陛下渇聞至言切待直諫引咎自誡修徳彌新臣謂責在近臣而不在聖躬罪在臣輩而不在陛下近日陛下有朝令夕改之事由制勅所行時有未當而無人封駮者給事中之過也給事中若任得其人制勅若許之封駮則所下之勅無不當所行之事無不精事無不精則垂為典彛勅無不當則編為格式豈有朝令夕改之弊豈有不精不當之虞也臣所以謂責在近臣而不在聖躬也臣又見陛下有捨近謀逺之事由言動所為未合至理而無人敢諫諍者是左右拾遺補闕之過也今遺補是侍從之臣而不得在左右職分當獻替之事而未有上封章自此國家有舉事不便於時遺補不敢諫朝廷法令有不合於道遺補不敢言加以時久昇平天下混一致陛下謂昇平自得資陛下以功業自多日遷月移浸成聖性左取右奉無非睿謀所以陛下出一言乃一謂湯武可偕陛下行一事乃一謂堯舜可繼自纘大位於今九年四方雖寧萬國雖静然刑罰未甚措水旱未甚調陛下方欲為民求福報天之功有事於泰山展禮於上帝人謀雖克天意未從火於禁中將驚悟於英主詔下海内遂告布於輿人近臣聞陛下感悟之言寧不惕厲諫官閱陛下憂勤之詔誰不傍偟臣所以謂過在近臣不在聖躬罪在諫官不在陛下臣死罪死罪然臣兩度上疏而陛下不用一二今幸天啟聖心神贊皇運感陛下虚佇待犯顔之諫致陛下專精求逆耳之言臣是以再罄愚衷復伸鄙見臣所謂陛下有朝令夕改者試舉其一二以明之置而尋廢者農師禁而不嚴者車服也臣所謂陛下有捨近謀逺者試舉其一二以明之宰相不得用人而委員郎差遣近臣不專受責而求令錄封章也【縣令錄事參軍】自此章奏必多聴用必廣聴用既廣則條制必繁條制既繁則依從者少既依從者少則是法令不行法令不行由規畫未當乞今後凡有所奏陳幸陛下察而審之令大臣議而行之葢臣下言之則謂之封章陛下行之則出為法令法令可簡而不可使繁制度可永而不可屢變變易不定是彰思慮之不精繁多難依是令手足之無措也【書奏帝嘉納之】
  王禹偁【字元之濟州人太宗朝擢進士厯官至翰林學士兼通進銀臺封駁司尋罷厯知滁揚蘄州】
  請諸邑嚴守備疏【時濮州盗夜入城畧知州王守信監軍王昭度禹偁聞而奏疏】
  伏以體國經野王者保邦之制也易曰王公設險以守其國自五季亂離各據城壘豆分剖七十餘年太祖太宗削平僭偽天下一家當時議者乃令江淮諸郡毁城隍收兵甲徹武備者二十餘年書生領州大郡給二十人小郡減五人以充常從號曰長吏實同旅人名為郡城蕩若平地雖則尊京師而抑郡縣為强幹弱枝之術亦匪得其中道也臣比在滁州值發兵挽漕闗城無人守禦止以白直代主開閉城池頽圮鎧仗不完及徙維揚稱為重鎮乃與滁州無異嘗出鎧甲三十副與巡儆使臣彀弩張弓十損四五葢不敢擅自修治上下因循遂至於此今黄州城雉器甲復不及滁陽萬一水旱為災盗賊竊發雖思禦備何以枝梧葢太祖削諸侯跋扈之勢太宗杜僭偽覬望之心不得不爾設法救法久則弊生救弊之道在乎從宜疾若轉規固不可膠柱而鼓瑟也今江淮諸州大患有三城池墮圯一也兵仗不完二也軍不服習三也濮賊之興慢防可見望陛下特紆宸斷許江淮諸郡酌民户衆寡城池大小並置守捉軍士多不過五百人閲習弓劍然後漸葺城壁繕完甲胄則郡國有禦侮之備長吏免剽畧之虞矣【眞宗嘉納之】
  長洲縣治記
  天下稱宰邑之賢者率以宓不齊為稱首以彈琴化民民不忍欺謂得致理之要也殊不知行是道者不獨繫於人亦將繫於時矣當時皇室雖微皇經未絶有周禮在魯則單父豈曰亂邦有聖人為師則子賤宜乎行道居百里之位得諸侯之權社稷民人自我而巳井田車賦得均其輕重刑罰教令得濟其寛猛凶荒水旱得專其賑恤農時民力得聽其休息然則無私於心克儉於身辨田之腴瘠定賦之上下強暴者刑之以法孝悌者旌之以禮寛其教以誘人峻其令以納吏時豐則斂之嵗飢則賑之農有力而不奪役非時而不行闢之以庠序誨之以禮樂使父子親兄弟友夫婦和然後修祭祀以事鬼神行賚予以睦鄉黨自然懷土不散熙熙如春弗知其然而然也在上者不鳴琴而何俟哉洎王道云亡霸圖孔熾大小相併強弱相攻區區子男宗廟不保故傳曰漢南諸姬楚實盡之【城濮之戰欒貞子語】又曰楚縣陳【事見魯宣公十一年】葢縣之始也秦併天下畫三十六郡則小國皆為縣而於郡矣國之有郡猶身之有臂也郡之於縣猶臂之有指也國取於郡郡取於縣縣取於民是以臂指撫民而自奉也由是田有暴賦丁有常庸春役而夏不休朝令而夕必具小則懲之以殿最大則懾之以刑法豈惟道不能行亦將身就其辱遂使宰邑者茍祿食免笞罵而巳昔人歎徒勞賦歸去者為是也向使子賤復生亦將捨琴折腰奔走不暇况行道乎雖欲不顧其時不程其力亦猶建一指而扶天柱不其難哉時使之然也長洲之名見吳都賦貞觀中分吳縣以建之垂二百年宰名氏縣誌闕焉錢氏享國幾一百稔專建屬吏莫得而知皇上嗣位之二載漢南王歸於我國家始設官以理焉袁仁鐵首之王禹偁次之其土汙瀦其俗輕浮地無柔桑野無宿麥飪魚飯稻衣葛服卉人無亷隅户無儲蓄好祀非神好淫内典學校之風久廢詩書之教未行兼併者僭而驕貧窶者欺而墮田賦且重民力甚虚租調失期流亡繼踵或嵗一不稔則鞭楚盈庭不能輯事矣至有市男女而塞責者甚可哀也葢隔中夏之政浸小國之風使今聖人求理於上庶官陳力於下斯民之泰其有漸乎禹偁非循良之才涖凋瘵之邑仍以舊貫民安仰哉㑹到任之明年大有年也先是司漕運者轉民嵗租更送他郡苦舟檝之役糜堰埭之費者久矣至是始聽民以本屬郡輸之從便宜也亦小康之有萌矣是嵗獄訟靡繁賦調中考因鳩斂民瘼平議政體總而刋之存諸㕔事待賢者以舉之所謂言而不能行者也
  陳靖【字道卿莆田人厯官至左諌議大夫平生多建畫而於農事尤詳甞取所諌章奏目曰勸農奏議録】
  勸農疏
  先王之欲厚生民而豐其食者莫大於積榖而務農也臣早任計司判官毎獲進對伏聞聖訓以為稼穡農耕政之本茍能勸課田畝康濟黎元則鹽鐵沽斯為末謹審天下土田除江淮浙右隴蜀河東等處地里夐逺雖加勸督亦未能遽獲其利况古者強幹弱枝之法必先富實於内今京畿周環二三州幅員數千里地之墾者十才二三稅之入者又十無五六復有匿里舍而稱逃亡棄耕農而事遊惰逃亡既衆則賦額日減而國用不充斂收科率無所不行矣遊惰既衆則地利嵗削而民食不足寇盗殺傷無所不至矣又安能致人康俗阜地平天成者望擇大臣一人有深識逺畧兼領大司農事典領於中又於郎吏中選才知通明能撫民役衆者為副執事於外自京東西擇其膏腴未耕之處申以勸課臣又嘗奉使四方深見田民之利害汚萊極目膏腴坐廢亦加詢問頗得其由皆詔書累下許民復業蠲其常租寛以嵗時然鄉縣之間擾之尤甚毎一户歸業則刺報所由朝耕尺寸之田暮入差役之籍追胥責問繼踵而來雖䝉蠲其常租實無補於捐瘠况民之流徙始由貧困或避私債或逃公稅亦既亡遯則鄉里檢其資財至於室廬什器桑棗材木咸計其直鄉官用以輸稅或債主取以償逋生計蕩然還無所詣以兹浮蕩絶意言歸姦心既萌何所不至如授臣斯任則望借以閒曠之地廣募遊惰之軰誘之耕鑿未計賦租許令别置版圖便宜從事酌民力之豐寡相農畝之磽肥均配行之無煩督課令其不倦其逃民歸業丁口授田煩碎之事並取大司農裁决耕桑之外更課令益種雜木蔬果孳畜羊犬雞豚給授桑土潛擬於井田營造室居便立於保伍逮以養生送死之具慶弔問遺之資咸俾經營並立條制俟至三五年間生計成立有家可戀有土可懷即計户定徴量田輸稅以司農新附之名籍合計府舊收之簿書斯實敦本化人之宏畧也【太宗覽之喜謂宰相曰朕思欲恢復古道革其弊俗驅民南畝致於富庶前後上書言農田利害多矣或知其末而闕其本靖此奏甚詣理可舉而行之因召對奬諭令條奏以聞未幾三司以為費官錢多方水旱恐遂散失其事遂寢】
  魯宗道【字貫之亳州譙人眞宗朝舉進士官至參知政事峭直敢言上嘗書屋壁曰魯直疾惡少容貴戚畏憚人稱為魚頭參政因其姓且言骨鯁也】
  請重親民之官疏
  臣甞讀近書自唐季接五代或三四年或五六年亂離塗炭寃號天地金血之氣鑠盡冲和愁苦之聲求息不暇天禍既悔至聖勃興故太祖皇帝以神武大畧定天下有反掌之易太宗皇帝以至仁善繼恢域中成光大之業陛下奉而守之勤而行之彛倫叙矣故云亭泥檢脽壤恭祀謁太清之眞館薦玉皇之大號至於必躬聽斷勵精理道以宵旰為晏處樂菲薄而久安從古王者徒載簡策耳惟親民之官政事最切未見區别其如民何今審官例差一知州縱耄昏寡識以何道推降之銓司平配一縣令雖菽麥不分且無由擯斥之今與天下親民之官以十分論之黷貨害政未寘刑章者有其三清濁混然巧於情偽使在上知而不能糾舉者又次焉暗懦不能制猾吏不能審法令凝滯於物者又次焉貴游親屬望風䕶養而不言者又次焉是則介然自守約巳恕物不諂上不瀆下為陛下孜孜於民政者十不一二焉欲民之安其可得乎漢宣帝凡拜刺史守相必親見之考察其言觀其能否今或未然凡除知州通判京朝官知縣候滿三五人且令大臣具宴見之禮以遣之訊之以言而察其應對觀其詞氣而考其臧否才能者奬之不肖者退之縣令則擇臺閣有風鑒問望臣僚主遣之能否之間各如其狀恐於聖政稍得其宜又審官之任本宰相之職宜妙選英哲以委之庶激濁揚清漸得良牧賢宰則斯民之大幸也臣不任狂狷干犯冕旒待罪之至【疏上眞宗納之】
  孫奭【字宗古博州博平人九經及第厯官至禮部尚書以太子少傅致仕】
  諫祀汾隂疏【大中祥符初得天書於左承天門帝將奉迎召宰相對崇政殿西廡王旦等曰天祝符命實威德之應皆再拜稱萬嵗又召問奭奭對曰臣愚所聞天何言哉豈有書也帝既奉迎天書大赦改元布告其事於天下築玉清昭應宫是嵗天書復降泰山帝以親受符命遂議封禪作禮樂王欽若陳堯叟丁謂杜鎬陳彭年皆以經義左右附和由是天下爭言符瑞四年又將祀汾隂是時大旱京師近郡榖踊貴奭上疏】
  先王卜征五年嵗習其祥祥習則行不習則増修德而改卜陛下始畢東封更議西幸殆非先王卜征五年慎重之意其不可一也夫汾隂后土事不經見昔漢武帝將封禪故先封中嶽祠汾隂始巡幸郡縣遂有事於泰山今陛下既巳登封復欲幸汾隂其不可二也古者圓丘方澤所以郊祀天地今南北郊是也漢初承秦唯立五畤以祀天而后土無祀故武帝立祀於汾隂自元成以來從公卿之議遂徙汾隂后土於北郊後之王者多不祀汾隂今陛下已建北郊乃舍之而逺祀汾隂其不可三也西漢都雍去汾隂至近今陛下經重闗越險阻輕棄京師根本而慕西漢之虛名其不可四也河東唐王業之所起也唐又都雍故明皇間幸河東因祀后土聖朝之興事與唐異而陛下無故欲祀汾隂其不可五也昔者周宣王遇災而懼故詩人美其中興以為賢主比年以來水旱相繼陛下宜側身修德以答天譴豈宜下徇姦囘逺勞民庶盤游不已忘社稷之大計其不可六也夫雷以二月啓蟄八月收聲育養萬物失時則為異今震雷在冬為異尤甚此天意丁寧以戒陛下而反未悟殆失天意其不可七也夫民神之主也是以聖王先成民而後致力於神今國家土木之功累年未息水旱洊臻饑饉居多乃欲勞民事神其享之乎此其不可八也陛下必欲為此者不過效漢武帝唐明皇巡幸所至刻石頌功以崇虚名夸示後世耳陛下天資聖明當慕二帝三王何為下襲漢唐之虚名其不可九也唐明皇狃於承平肆行非義稔致禍敗今議者引開元故事以為盛烈乃欲倡導陛下而為之臣切為陛下不取此其不可十也臣言不逮意陛下以臣言為可取願少賜清問以畢臣說
  再諫祀汾隂疏【帝見前疏遣内侍皇甫繼明就問又上疏】
  陛下將幸汾隂而京師民心弗寧江淮之衆困於調發急須鎭安而矜存之且土木之功未息而奪攘之盗公行外國治兵不逺邊境使者雖至寧可保其心乎昔陳勝起於戍黃巢出於凶饑隋煬帝勤逺畧而唐髙祖興於晉陽晉少主惑小人【出帝重貴】而耶律德光長驅中國【遼太宗】陛下俯從姦佞逺棄京師涉仍嵗荐饑之墟修違經久廢之祠不念民疲不恤邊患安知今日戍卒無陳勝饑民無黃巢英雄將無窺伺於肘腋外敵將無觀釁於邊陲乎先帝常議封禪寅畏天災尋詔停寢【太宗雍熙元年羣臣三上表請封禪詔以今年十一月有事於泰山尋以乾元文明二殿災詔罷之】今姦臣乃贊陛下力行東封以為繼成先志先帝嘗欲北平幽朔西取繼遷大勲未集用付陛下則羣臣未嘗獻一謀畫一策以佐陛下繼先帝之志者反務卑辭重幣求和於契丹蹙國縻爵姑息於繼遷曾不思主辱臣死為可戒誣下罔上為可羞撰造祥瑞假托鬼神纔畢東封便議西幸輕勞車駕虚害饑民冀其無事徃還便謂成大勲績是陛下以祖宗艱難之業為姦邪僥倖之資臣所以長嘆而痛哭也夫天地神祗聪明正直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未聞事籩豆釐簠簋而邀福祥春秋傳曰國之將興聽於民將亡聽於神【魯莊三十二年虢史嚚之辭】愚臣非敢妄議惟陛下終賜裁擇【奭又言古者五載巡狩有國之事爾非必有紫氣黃雲然後登封嘉禾異草然後省方也今野鵰山鹿郡國交奏秋旱冬雷羣臣率賀退而腹非竊笑者比比皆是孰謂上天為可罔下民為可愚後世為可欺乎人情如此所損不細惟陛下深鑒其妄】
  論天書【天禧中未能獻乾祐天書奭上疏未幾能果敗】
  臣竊見朱能者姦憸小人妄言祥瑞而陛下崇信之屈至尊以迎拜歸祕殿以奉安上自朝廷下及閭巷靡不痛心疾首反脣腹非而無敢言者昔漢文成將軍以帛書飯牛陽言牛腹中有竒書殺視得之天子識其手迹又有五利將軍妄言方多不讐二人皆坐誅先帝時有侯莫陳利用者以方術暴得寵用【侯莫陳姓利用名善幻術太宗召見試之即授殿直】一旦發其姦誅於鄭州漢武可謂雄材先帝可謂英斷唐明皇得靈寶符上清䕶國經寶劵等皆王鉷田同秀等所為明皇不能顯戮怵於邪說自謂德實動天神必福我夫老君聖人也儻實降語固宜不妄而唐自安史亂離乘輿播越兩都盪覆四海沸騰豈天下太平乎明皇雖僅得歸闕復為李輔國刼遷卒以餒終豈聖壽無疆長生久視乎夫以明皇之英睿而禍患猥至曾不知者良由在位既久驕亢成性謂人莫巳若謂諫不足聽心玩居常之安耳熟導諛之說内惑寵嬖外任姦囘曲奉鬼神過崇妖妄大臣尸祿以將迎端士畏威而緘黙既惑左道即紊正經民心用離變起倉卒當是之時老君寧肯禦兵寳符安能排難邪今朱能所為或類於此願陛下思漢武之雄材法先帝之英斷鑒明皇之召禍庶幾災害不生禍亂不作
  尹洙【字師魯河南人舉進士厯官右司諫知渭州兼領涇原路經畧公事貶崇信軍節度副使徙監均州酒稅洙博學有識度尤深於春秋自元昊不庭洙嘗在兵間故於西事尤練習】諫時政疏
  漢文帝盛德之主賈誼論當時事勢猶云可為慟哭孝武帝武制四夷以強主威徐樂嚴安尚以陳勝亡秦六卿簒晉為戒二帝不以危亂滅亡為諱故子孫保有天下者十餘世秦二世時關東盗起或以反者聞二世怒下吏或曰逐捕今盡不足憂乃恱隋焬帝時四方兵起左右近臣皆隐賊數不以實聞或言賊多者輒被詰二帝以危亂滅亡為諱故秦隋宗社數年為丘墟陛下視今日天下之治孰與漢文威制四夷孰與漢武國家基本仁德陛下孝慈愛民誠萬萬於秦隋矣至於西有不臣之虜北有強大之隣非特閭巷盗賊之勢也當此之時陛下宜夙夜憂懼所以慮事變而塞禍源也陛下延訪邊事容納直言前世人主勤勞寛大未有能逺過者然未聞以宗廟為憂危亡為懼此賤臣所以感憤於邑而不已也何者今命令數更恩寵過濫賜與不節此三者戒之慎之在陛下所行爾非有難動之勢也而因循不革敝壞日甚臣謂陛下不以宗廟為憂危亡為懼者以此夫命令者人主所以取信於下也異時民間朝廷降一命令皆竦視之今則不然相與竊語以為不久當更既而信然此命令日輕於下也命令輕則朝廷不尊矣又聞羣臣有獻忠謀者陛下始甚聽之後復一人沮之則意移矣忠言者以信之不能終頗自詘其謀以為無益此命令數更之弊也夫爵賞陛下所持之柄也近時外戚内臣以及士人或因縁以求恩澤從中而下謂之内降臣聞唐氏政衰或母后專制或妃主擅朝樹恩私黨名為斜封今陛下威柄自出外戚内臣賢而才者當與大臣公議而進之何必襲斜封之弊哉且使大臣從之則壞陛下綱紀不從則沮陛下德音壞綱紀忠臣所不忍為沮德音則威柄輕於上且盡公不阿朝廷所以責大臣今乃自以私昵撓之而欲責大臣之不私難矣此恩寵過濫之弊也夫賜予者國家所以勸功也比年以來嬪御及伶官太醫之屬賜予過厚民間傳言内帑金帛皆祖宗累朝積聚陛下用之不甚愛惜今之所存無幾疎逺之人誠不能知内府豐匱之數但見取於民者日煩即知蓄於公帑者不厚臣亦知國家自西方宿兵用度寖廣帑藏之積未必悉為賜予所費然下民不可家至而户曉獨見陛下行事感動爾徃嵗聞邊將王珪以力戰賜金則無不恱服或見優人所得過厚則徃徃憤歎人情不可不察此賜予不節之弊也臣所論三事皆人人所共知近臣從諛而不言以至今日方今朝政日弊而陛下不寤人心日危而陛下不知故臣願先正於内以正於外然後忠謀漸進紀綱漸舉國用漸足士心漸奮邊境之患庶乎息矣乞深察秦隋惡聞忠言所以亡逺法漢主不諱危亂所以存日新盛德與民更始則天下幸甚
  蘇舜欽【字子美以父任為滎陽縣尉因詣登聞鼔院上疏極言時政得失舉進士范仲淹薦其才為集賢校理監進奏院坐事除名】
  玉清宮災上疏【仁宗天聖七年六月玉清昭應宫災宫為眞宗所建以奉安列聖御容者舜欽為滎陽尉上疏】
  臣觀今嵗自春徂夏霖雨隂晦未嘗少止農田被災者幾於十九臣以謂任用失人政令多過賞罰弗中之所召也天之降災欲悟陛下而大臣歸咎於刑獄之濫陛下聽之故肆赦天下以為禳救如此則是殺人者不死傷人者不抵罪而欲以合天意也古者斷决滯訟以平水旱不聞用赦故赦下之後隂霾及今前志曰積隂生陽陽生火災見焉乘夏之氣發洩於玉清宫震雨雜下烈焰四起樓觀髙疉數刻而盡非慢於火備乃天之垂戒也陛下當降服減膳避正寢責躬罪已下哀痛之詔罷非業之作拯失職之民察輔弼及左右無裨國體者罷之竊弄權威者去之念政刑之失收芻蕘之論庶幾所以變災為祜浹日之間未聞為此而將計工役以圖修復都下之人聞者駭惑聚首讙議咸謂非宜皆曰章聖皇帝勤儉十餘年天下富庶帑府流衍乃作斯宫及其畢工海内虚竭陛下即位未及十年數遭水旱雖征賦減入而百姓困乏若大興工木則費用莫知紀極財力耗於内百姓勞於下内耗下勞何以為國况天災之已違之是欲競天無省巳之意逆天不祥安已難任欲祈厚貺其可得乎今為陛下計莫若來吉士去佞人修德以勤至治使百姓足給而征稅寛減則可以謝天意而安民情矣夫賢君見變修道除凶亂世無象天不譴告今幸天見之變是陛下修巳之日豈可忽哉昔漢宣帝三年茂陵白鶴館災詔曰迺者水災降於孝武園館朕戰慄恐懼不獨變異罪在朕躬羣有司又不肯極言朕過以至於斯將何寤焉夫茂陵不及上都白鶴館大不及此宫彼尚降詔四方以求巳過是知帝王憂危念治汲汲如此臣又按五行志賢佞分别官人有敘率由舊章禮重功勲則火得其性或信道不篤或耀虚偽讒夫昌邪勝正則火失其性自上而降及濫炎妄起燔宗廟燒宫室雖興師徒而不能救魯成公三年新宫災劉向謂成公信三桓子孫之讒逐父臣之應【成公用季文子之言逐公孫歸父宣公臣也】襄公九年春宋火劉向謂宋公聽讒逐其大夫華弱奔魯之應今宫災豈亦有是乎【時舊臣晏殊曹利用等先後罷故舜欽以為諷】願陛下拱黙内省而追革之罷再造之勞述前世之法天下之幸也【七月詔天下玉清昭應宫不復繕修以災餘長生崇福二小殿為萬壽觀】
  宋祁【字子京安陸人天聖初與兄庠同舉進士號二宋厯官至工部尚書拜翰林學士卒諡景文】
  言災異疏
  臣伏見頃嵗以來災眚數見依類託寓異占同符天本視法而尊乃有躔離流薄之變地當安固而静乃有都國震動之占陛下奉承郊丘嵗豐月潔當䝉介福翻致大異何哉得非事有召姦法有階隙天於宋室諄諄存顧先幾豫慮以啓聖心欲陛下據易圖難緣微警著奮揚剛德固執主威厭銷未萌以光丕業也臣伏讀前史五行志以騐於今累威重譴不可不察若乃羣星流散則民人蕩析之象也月行黃道地震州邑邊戍窺間臣下擅恣后妃將盛年穀且饑之兆也去年火焚興國寺浮屠延燔藝祖神御殿已而盜壊宗廟釦器者再則神不昭格之意也自昔災異之發逺者數十年近者三四年隨方輒應類無虚己陛下何不暫槩清慮推求其端方今典刑設張上下禔穆而臣便論危事必難取信陛下試一念之假有蕩析以何策固安假有饑空以何理振救脫致窺間可任之將謂誰儻令擅恣可防之姦有幾災異不驗國之福也茍使遂驗則陛下禦之之慮得不素具於彀中哉臣聞君以操柄為重臣以奉命為恭柄捨之則重者反輕命竊之則恭者更僭伏惟陛下念爵賞之典刑罰之權雖覽羣言一决宸慮無委成假借以開貴近牽制之私若夫後宫戚里祈恩丐賞者日月不乏陛下且當斷而不聽以示至公内省黃門給事左右亦宜數加訓勅使思不出位此皆助陽抑隂之術也臣聞伯禹三王之長逢辜引慝宣王成周之良遇患側身故能感徹神祗收還威怒囘沴氣為太和化已衰為中興陛下覽照今古至詳至熟今變眚日著中外暴聞而罪巳之問不形於詔書思患之謀不留於詢逮委逺天戒虚而未荅踰時越月羣下黙然間者但引緇黃晨齋夕唄修不經之細祀塞可懼之大變人且未信天胡可欺臣誠至愚竊恐銷伏之間未為得計也伏望陛下不以災之未應遂為晏安不以嵗之屢豐便忘荒饉普詔百執各貢所懷庶幾天下條貫粲然先見惟陛下留神省閲
  張方平【字安道南京人仁宗朝宋綬蔡齊舉茂才異等厯官至禮部尚書參知政事以太子少師致仕慷慨有氣節既告老論事益切至於用兵起獄尤反覆言之】
  條制資廕勅
  周禮大司樂掌學政以六藝教國子漢制光禄勲典任籍以四行察三署郎兹其官材本於世胄然當辨論必屬俊良今廕法之所原古典刑之是憲惟因循之日乆寖滋蔓而倖多敝生作法之涼濫起推恩之過且賞延於世諒非及於疎宗官惟其人顧何取乎髫稚暨階仕進之路復無誨育之科室不茨墉田不疆畝處不裕立身之道出不閑從政之方畧觀貴途良鮮舊族此則上因朝廷法制之不立下自父兄訓義之不孚故俾宰司詳為定令使夫冢嗣先録以篤為後之體支子限年以明入官之重設考藝之格激之向學立保行之條勉令率履前史不云爵禄者天下之砥石人君所以礪世磨鈍兹實用焉庶乎位有稱職之才朝多濟世之美非惟為國造士是乃為臣立家咨爾具僚如朕此指
  論屯田
  臣聞古者師役不逾時無逺征久戍之勞宿軍轉餽之費故在三代無屯田之事降及秦漢務恢封畧疲弊中夏外事胡貊魏氏之後吳蜀鼎立永嘉東徙遂成南北天下割解更相鄙夷分疆占域各分戍守力穡之夫鮮被甲之士衆曠日持久兵勢未解而屯田之利興矣漢昭始調戰射士設屯於張掖充國後擊先零羌留佃於浩亹【金城郡地○浩音告亹音門】魏武之經畧四方取濟許潁之積晉氏之南征吳㑹仰給江淮之儲唐太宗既定天下思欲散兵權省國用遂因隋制相要衝以設府計隙地而置屯三時務農一時講武居則有扞城之庸而廩食自足動則備調發之籍而戎事無廢及明皇恃海㝢之泰寧承國力之全盛府兵耗散田萊不墾後又停折衝府立武士帳於是乎罷丁兵而有正兵矣寵將驕卒坐而蠧食帑庾虚竭財用不贍而商利侵刻之臣百方誅取生人困瘁漸至危亂范陽搆禍日尋干戈代宗德宗專用姑息自諸方嶽之任徒兼營田之名荷㦸之夫箕踞待哺至憲宗時有司上元和國計簿【李吉甫所撰】校天下兵農之數率以兩户而資一卒人力凋可舉而知天下兵農之業遂離而不復焉今國家之務莫大於養兵議者有獻屯田之策雖未能該盡乎體要顯辨其利跡而或者猥為異說破其端緒臣輒為之揚㩁以申其論或者曰葢聚衆邊境戰守相持留則芻糧不足解則宼患未息故且畊且守而後有屯田之事未聞平時興屯於内地也臣應之曰昔棗祗建安之迹邇布都畿【建安元年曹操用棗祗韓浩等議募民屯田許下】鄧艾正始之謀近縁陳項【魏正始中艾為尚書郎行陳項以東至壽春建議開渠引水溉田】晉荀羨興石鼈之利分界東陽【穆帝升平初筍羡為北部都尉鎮下邳屯田于東陽之石鼈石鼈地名在臨淮郡】齊嵇曄置懐義之屯乃在河内【孝昭帝皇建中平州刺史嵇曄建議於河内置懐義等屯以給河南費省轉輸之勞】唐氏府兵就田天下相望後上元中因洪澤芍陂之饒【肅宗時於楚州古射陽湖置洪澤屯壽州置芍陂屯】大資國用我朝自唐汝河朔之郡皆有田務此固不待邊境而後有屯田也今淮陽許昌汝南之域人希地曠地力不盡密接畿輔便於漕發雖内師禁旅更出就食徃復浹日不廢衞䕶又東平鉅野至於彭城率多閒田民力不贍决河之所墳淤皆為沃野嵗所收入東自濟汶漕而北洄可至河北東境西入廣利渠可至太倉曹南陶丘可為廩積置屯之地無便於此江淮之境人稠土狹田無休易【古有一易再易之田】何以布屯且國家嵗漕東南之粟度其運致費已兼倍此為謀之迂也或者曰唐氏之前兵民同業本調取於農板故可任於農事今之軍士皆市井桀猾去本惰游之民至於無所容然後入於軍籍且其驕也乆矣呴嚅保息莫敢拂其心者是可使之寒畊暑耘者乎臣應之曰昔之為屯田者多在師旅之中解甲胄而執耒耜釋耒耜而執干戈出使入勞莫之憾也惟所御用之而已又况四方無事邊疆無役衣食足而起居時安室家而守妻子使趨南畝各食其力又何慊焉漢氏之屯田也發弛刑焉曹氏之屯田也募百姓焉晉氏之屯田也置營卒焉後魏之屯田也借民力焉唐氏之屯田也以府兵焉或兵或民惟所用者今天下浮户依强家而為佃客者取分末之利輸大半之率由無以自業也儻優制招來艷之以利寛其賦入復其它徭則願屯之夫襁負而至矣為置典農之官専司力穡之事功勞報賞為法必信因使冬隙簡其强鋭教之角射賞其精力古者因農事而寄軍令葢此之謂則是募屯田夫得屯田兵也居則稼穡之人用則戰騎之士不衣庫帛不食廩榖是驕卒可放省屯倉可待益雖有凶荒水旱之變而軍不乏乎儲峙民不増乎横賦建屯之利其亦博矣王珪【字禹玉成都華陽人舉進士厯官至參知政事拜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封岐國公】賜吴奎免恩命不允詔
  天子惟君萬邦建時百辟以祗廸於乃事矧曰左右之臣以朝夕承乂乃辟予敢有弗欽爾克懋乃猷兹庸命爾圖厥政爾乃陳所以固辭朕命者三朕思有虞之世羣臣皆讓亦莫安厥位終勅之曰俞汝往哉爾弗逖聞於前人其率時訓惟厥中嗚呼慎爾止毋倚乃身乃罔弗孚於休
  戒諭夏國主詔
  維乃祖考克有西土世為漢藩輔今爾弗蹈於前烈廼竊署重爵以奉幣於朝方邊吏拒還乃復稽留境上不及廷見之期洎朕親攬貢函而僭我王命實如所聞朕疑風俗僭逺未達朝廷之儀雖然棄信慢常誼不可長其務思先世之約以保綏於斯民毋忽是圖以奸我有邦之罰今後所差使人即不得僭儗
  賜皇長子淮陽郡王免恩命不允批答
  昔我祖宗誕受天命厥惟艱哉克正皇猷丕懋乃績以遺我子孫無疆之休今朕纂厥服惟稽古建爾元子於有邦乃季秋辛亥羣公庶尹罔不祗朕言於廷爾乃陳徳弗及期畀於一二弟兄之賢我聞曰立愛惟親立敬惟長其敢示天下以私虖汝惟往哉尚廸時命無違賜皇伯祖承亮改封秦國公免恩命不允批答
  夫戚藩之建王室是毗古者皆世襲其封近代或别予之邑既非烈祖之服又失廟祠之傳故朕推近屬之長賢修先王之舊履以大子孫不絶之序以均宗社無窮之休適攬露章過形冲節宜體親親之意庸光繼繼之圖
  賜韓琦免明堂恩命不允批答
  予臨路寢之上曽覽八紘邈然有通神明之志乃季秋宗祈既右上帝亦右文考始予齋精臨獻而懼不勝及觀夫簠樽在堂鍾石在庭至陟降上下之數與夫九州四海美物之薦罔不具飭噫何其禮之盛歟非爾元宰之臣孰總裁剸之故已降之制為百辟先亦皇天降休命於我家非予之所敢專也今書固辭顧不廢予惠術之施虖
  除富弼依前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充武寜軍節度使判河南府兼西京留守司事仍賜功臣制【熙寧二年】
  三台處中以裁萬物之化四嶽總外以牧黎民之蕃如山河之經九州如股肱之衛一體出處之際朕無間然具官富弼復貫有元蹈中弗勉學幾聖而獨至識造物之未形貴名起於三朝盛徳儀於百辟鄉召從於列屏俾進翊於冢司為日尚新何恙靡已未及經邦之務遽陳避位之辭詔雖屢而莫回章甫卻而復至朕憮然自念嗟莫能勝既閔勞於政幾其聽遂於私佚建彼徐節以殿東郊守兹洛符以保西宅仍位鴻鈞之貴尚優黄髪之行於戲不處成功專老氏榮名之畏其旋元吉要羲經履道之終【易履上九視履考祥其旋元吉】雖弗從於吾游亦自保於而福
  蔡襄【字君謨興化仙遊人仁宗朝舉進士厯官端明殿學士知杭州】
  論増置諫官
  臣伏見朝廷選用王素余靖歐陽修等増備諌官是三人者皆特立之士昔以直言觸忤權臣擯斥且久今者一日並命人無賢愚萬口相慶皆謂陛下特發神斷擢任不疑葢陛下深憂政教未舉賞罰未明羣臣之邪正未分四方之利害未究故増耳目之官以廣言路此陛下為社稷生靈大計也臣竊思任諫非難用諫之難如素靖修等忠誠剛氣著信於人况䝉陛下奬拔之知必能箴闕失獻明謨擿回邪擊權倖思所以報効也然邪人惡之必有禦之之説不過曰某人也好名也好進也彰君過也或進此説正是邪人欲蔽天聰不可不察臣請為陛下陳之夫忠臣務盡其心事有必須切直者則極論之豈顧名哉若避好名之毁而無所陳施則土木其人皆可備數何煩陛下選揀如此之至况名者聖人以之勵世俗分善惡豈可廢乎借使為善近名陛下試思今之人逺權利敦潔行以近名者亦幾人哉前古諌臣之難者遭遇昏世上犯威嚴旁觸勢要鼎鑊居側斧鑕在前死且不辭安得好進乎葢近來諌官進用太速故世人得以謂之好進今諌官有盡忠補闕之效陛下但久而勿遷使其人果忠且義雖死於是官無恨矣凡諫諍之臣葢以司乎過舉也緩則密疏急則昌言期於必正若人主從而行之適以彰乎從諌之美安得謂之彰過乎然諌官亦有好名好進彰君過者異於此巧者之為諌臣事之難言者則喑而不言擇其無所符者言之就令不行不復再諫退而曰其事我嘗言之矣此可謂之好名也容容黙黙無所恥媿踐厯資序以登貴仕此可謂之好進也凡人主之有過諌官最為近密或不盡言人主何從而知且變更乎傳之當世垂之於後終以為過此可為彰君過也臣向之所論乃忠臣巧者之分願賜省覽今陛下出於聖慮自擢諌官必自主之若有陳述於理適當即賜施行無使天下之人謂朝廷有好諫之名而無好諫之實使其言有訐切亦願優假無為姦邪讒間致有斥逐使天下之人指朝廷有拒諫之失也臣迹逺言近不任兢惶激切之至
  送黄子思寺丞知咸陽序
  天子之尊下視民人逺絶不比然出政化行徳澤使之速致而均被者盖其所闗行有以始而終之者也惡乎始宰相以始之惡乎終縣令以終之輔相天子施教化徳澤自朝廷下四方而止於縣者承其上之所施然後周致於其民也近天子莫如相相必得賢故能輔其政化德澤之施也近民莫如令令無良焉雖政化之美德澤之厚而民莫由致之也相近天子而令近於民其勢固殊然其相與貫連以為本末是必動而相濟者也民知所賴而相休養以業其生惟令而巳令之於民察其土風井閭而别其善惡強弱富貴勤惰寃讐疾苦以條辨而均治之使各得其平焉令之貴豈輕也哉今之取令率以歲年不稱其能否是故天下之令有賢有不賢天下之民有幸有不幸必爾盡天下之令無有不賢則盡天下之民亦無有不幸矣子思黄君業儒以才名於時前此為獄官涖囚必直其情而未嘗以色語威之今之為縣從可知矣故予序其行既屬子思以為令之重而又慶咸陽之民之幸也
  包拯【字希仁廬州合肥人舉進士厯官至樞密副使峭直剛毅貴戚宦官一時歛手童穉婦女聞名皆憚之】
  請罷天下科率
  臣伏見自西寇已来急於饋運常賦之外調發相繼天下民力殆已竭矣且先朝當契丹未請盟之時宿兵兩路干戈日尋詎聞有今之騷動乎盖郡縣長吏鮮得其人㦯遇非次配率競效苛刻貪官猾吏縁以為姧乘釁誅求不知紀極轉運提刑又不能察其贓否各徇顔情而已且民者國之本也財用所出安危所繫當務安之為急安之在精擇郡守縣令及漸絶無名之率爾若乃横斂不已人懷危慮或因歲之饑饉以吏之殘酷相應而起塗炭海内此乃心腹之患况已萌之兆可不深慮乎臣欲乞今後應係軍需所用之物竝令三司預先計度於出産州郡置場收買或非次急切須至配率者亦乞勘㑹各於出産路分專委長吏於形勢物力户内等第均配仍委知州通判親自監納兼令轉運提刑專切提舉體量稍有違越竝乞重行朝典所貴重困之民漸獲蘓息
  論委任大臣
  臣嘗讀漢書谷永傳曰帝王之德莫大於知人誠哉是言也夫王者端居巖廊之上垂拱而仰成者以能知人能官人使之然爾或異於是則雖堯舜之焦勞癯瘠亦不能成無為之化也伏惟陛下以明睿之姿勵精求治之切中外臣僚才與不才固無有能逃聖覽者矣且丞弼之重最為今之極選而治亂繫焉若乃挺然盡心敢任天下之責者即當委而付之設或拱黙取容以徇一身之利者亦當罷而去之惟在陛下神機洞照甄别而信任之爾若任而不擇擇而不精非止不能為治抑所以為害矣夫近臣中素有公望實才衆所謂賢者陛下既得而知之亦宜亟擢而用之若知而不能用用而不能盡其才何以致理哉不可以邊陲不聳恬然便謂無事况諸路饑饉相繼財用不足府庫虛竭士卒驕惰振舉紀律杜絶萌漸正是可為之時固宜參用賢者助成治體此尤不可緩也大抵今之居位者挾姧佞則蔽善而背公溺愛憎則賣直而嫁禍然但以勢利相軋茍得無恥豈有援賢進能之意乎儻令如是輩比肩竝進而望風俗日益美敎化日益成其可得哉論者皆曰今若以亷直退讓有才之士擇焉而用置諸左右則向日之失立可矯正而邪諂茍且忌刻姦險之徒當不令而去矣陛下何憚而不為哉臣以孤賤之徒叨居言責之任圖所以為報者惟思傾竭愚慮庶上裨聖政萬分之一願陛下少畱神明則天下䝉幸
  石介【字守道兖州奉符人進士及第厯官至太子中允出判濮州介篤學有志尚樂善疾惡喜聲名遇事奮然有為作慶厯聖德詩忤觸夏竦幾萌大禍有徂徕集行於世人稱為徂徠先生】明禁
  國家之禁疎密不得其中矣今山澤江海皆有禁鹽鐵酒茗皆有禁布綿絲枲皆有禁關市河梁皆有禁子去其父則不禁民去其君則不禁男去耒耜則不禁女去織紝則不禁工作竒巧則不禁商通珠貝則不禁士亡仁義則不禁左法亂俗則不禁淫文害正則不禁市有游手則不禁官有游食則不禁衣服踰制則不禁宫室過度則不禁豪彊兼并則不禁權要橫暴則不禁賄行於上則不禁吏貪於下則不禁夫子去其父則亂也民去其君則叛也男去耒耜女去織紝則離其業也工作竒巧商通珠貝士亡仁義則棄其本也左法亂俗則大道隠也淫文害正則經籍息也市有游手官有游食則公私惰也衣服踰制宫室過度則上下僭也豪彊兼并權要横暴則貧人困也侑行於上吏貪於下則公道缺也如是而不禁彼山澤江海人所取財也鹽鐵酒茗人所取資也布綿絲枲人所取用也闗市河梁人所取濟也而禁豈先王之法乎三代之制乎哉或曰如何則先王之法也三代之制也曰惟禁其不禁而弛其禁則先王之法也三代之制也
  上潁川蔡侍郎書
  侍郎閣下夫物生而性不齊裁正物性者天吏也人生而材不備長育人材者君宰也裁正而後物性遂故曲者直者酸者辛者仆者立者皆得其和易曰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是也長育而後人材美故剛者柔者暴者舒者急者各得其中洪範曰㑹其有極歸於有極是也和謂之至道中謂之大德中和而天下之理得矣介者正所謂不合其中而不得其和者也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喜怒哀樂之將生必生幾動焉幾者動之微也事之未兆也當其幾動之時喜也怒也哀也樂也皆可觀焉是喜怒哀樂合於中也則就之是喜怒哀樂不合於中也則去之有不善知之於未兆之前而絶之故發而皆中節也易曰吉之先見【繫辭傳】不言凶而言吉者其能知善不善於幾微之時善則行之不善則改之凶何由而至也介見天下之有未得其治則憤悶發於内而言語形於外巳暴著於外猶不知協於中邪咈於事邪欲其吉之先見發而皆中節也可得乎故凶悔吝當随之冬集至闕下有人密道閣下之語於介者箴䂓訓戒丁寧切至如聽箕子皇極之義若聞孔思中庸之篇釋然大覺前日之非噫天以剛方直烈之性授於介不納介於中夫剛方直烈不以中輔之暴殘戕折日可待矣今閣下毆介歸之於中是天以剛方直烈付於介閣下納之令徳也天欲暴殘戕折於介而閣下賜之更生也介荷閣下仁育陶宰為至厚矣今西走蜀四千里不敢以跋涉為勞以平生未得一登閣下之門為恨引首南望不勝拳拳之心不宣介再拜
  吴育【字春卿建安人舉進士歴官至資政殿大學士尚書左丞知河中府】
  駁唐詢請停賢良茂才二科疏【時御史唐詢請罷制科帝刋其名付中書育奏疏駁議帝因諭輔臣曰彼言者乞從内批行下今乃知欺罔也】
  三代以來取士之盛莫若漢唐漢文帝十五年詔舉賢良文學之士上親䇿之則有若鼂錯出焉是時非有災異而舉也武帝建元元年詔舉賢良方正直言極諌之士元光元年詔賢良對䇿則有若董仲舒公孫者出焉所舉亦非因災異但䇿中語或及者亦陳事之一端爾唐開元二年六月甲子制其有茂才異等咸令自舉是年設直言極諌科逮憲宗元和間制科尤盛有若元稹白居易皆特出之材觀當時䇿目所訪者皇王之要道邦家之大務可以覆視固不專於災異也此漢唐故事有足據者其間或因天變又非時親䇿者則亦有之厥後時君或居常自逸謂毋闕政及天災巳著時蠧巳形然後下詔舉之欲救於臨事此則舉士之風而後王之末造也豈足法哉陛下自復制科於茲累年隨貢舉而開疎數適中若必俟災譴然後詔舉非惟失設科本意且尤不可者有三一則使天下賢雋滯淹之士待災異而進非所以養廉耻也二則平居不詢造形乃問非所以懼天災也三則輕改信令示天下毋渇士之心非所以廣賢路也且漢唐所立孝廉及進士等科皆每歳常選故制舉不隨而開今禮科進士數年一舉因以制舉隨之則事適其宜何害於時須此紛易况災異之出不常厥期或彌年無所則制舉奚設或比歳而有則於事太煩旣不因乎天災又不隨乎貢部而曰非時詔舉浩毋端倪乃是遂廢此科芻蕘稍詢則言路有寄餼羊一去則禮意都忘今無故而更張使遺材絶望其傷國體不亦大乎乞并下臣奏兩制詳定
  錢公輔【字君倚常州武進人仁宗朝第進士歴官至天章閣待制知制誥忤王安石罷知江寜府】
  仁宗配明堂議【治平元年正月詔以仁宗配享明堂禮院奏乞與兩制同議仁宗當配何祭故事二至祀昊天上帝皇地祇以太祖配正月上辛祈榖孟夏雩祀孟秋祭神州地祗以太宗配正月上辛祀感生帝以宣祖配季秋大享明堂以真宗配翰林學士王珪等議唐代宗即位用禮儀使杜鴻漸等議以考肅宗配享明堂徳宗卽位亦以考代宗配請以仁宗配享明堂時公輔知制誥以珪等議非是上議】
  謹按三代之法郊以祭天而明堂以祭五帝郊之祭以始封之祖有聖人之徳者配焉明堂之祭以創業繼體之君有聖人之徳者配焉故孝經曰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又曰孝莫大於嚴父嚴父莫大於配天則周公其人也以周公言之則嚴父也以成王言之則嚴祖也方是之時政則周公祭則成王安在乎必嚴其父哉我将之詩是也後時失禮不足考據請一以周事言之臣竊謂聖宋崛起非有始封之祖也則創業之君遂為太祖矣太祖則周之后稷配祭於郊者也太宗則周之文王配祭於明堂者也此二配者至大至重萬世不遷之法也眞宗則周之武王宗乎廟而不祧者也雖有配天之功而無配天之祭未聞成王以嚴父之故廢文王配天之祭而移於武王也仁宗則周之成王也雖有配天之業而亦無配天之祭cq=295亦未聞康王以嚴父之故廢文王配天之祭而移於成王也以孔子之心推周公之志則嚴父也以周公之心攝成王之祭則嚴祖也嚴祖嚴父其義一也至於兩漢去聖未甚逺而明堂配祭東漢為得在西漢時則孝武始營明堂而以髙帝配之其後又以景帝配之孝武之後無聞焉在東漢時則孝明始建明堂而以光武配之其後孝章孝安又以光武配之孝安之後無聞焉當始配之代適符嚴父之説及時異事遷而章安二帝亦弗之變此最為近古而合乎禮者也有唐始在孝和時則以髙宗配之在明皇時則以睿宗配之在永㤗時則以肅宗配之禮官杜鴻漸王涇輩不能推明經義務合古反雷同其論以惑時主延及於今牢不可破當仁宗嗣位之初儻有建是論者則配天之祭常在乎太祖太宗矣當時無一言者故使宗周之典禮不明於聖代而有唐之曲學流乎後人願陛下深詔有司博謀羣賢使配天之祭不膠於嚴父而嚴父之道不專乎配天循宗周之舊典替有唐之曲學
  鄭獬【字毅夫安陸人英宗朝舉進士第一歴官至翰林學士為王安石所惡出知杭州徙青州】應詔上疏【治平中大水求直言】
  臣竊伏思陛下發詔書以求忠言将欲用之耶将欲因災異舉故事而藻飾之耶笥欲藻飾之則固無可議者必欲用之則臣願陳其方臣觀前世之君怪變而求諌者甚衆書之史冊以為美事及考其實則能用其言而載於行事者盖亦鮮矣徒使後世襲蹈以為帝王之值災異者於此空言而足矣曷足謂之罪已修徳者耶今詔音一發天下忠勇之士必有極其所藴以薦諸朝者此當有益於治道不為妄作然而疊章累疏繁委而並集則陛下果能環復而究覽之耶計陛下一日萬幾必未能然耳而将欲如平時章疏事関深密者則畱中不出事繫政體者則下中書事属兵要者則下樞密院兩府覆奏又下羣有司及郡邑至於無所行而後止如是則有求諌之名而無求諌之實與前世為空言者等爾臣竊謂陛下萬幾之繁既未能徧覽則宜選官置屬令專掌之今之羣臣所上章疏許兩府及近臣番休更直便殿賜坐與之從容條陳講貫其可者則熟究而行之不可則罷之有疑焉則廣詢而後决之羣言得而衆事舉此應天之實也夫下之為言也甚難而上之聽常忽焉自非忠憤激於心則孰肯堕肝膽而冒忌諱者哉古之能建立功業者未嘗不好諫也好之者繇其能褒進而招徠之也祖宗時言事者多被甄賞自近年以來兹事寥濶仁宗寛仁最能容直言而亦不能甄賞也願陛下采羣臣之章疏如其宏謀偉論可施於當世者則召見之與共議不惟質其言且以觀其材大者擢之以職任次者賜金帛無取焉報罷之使史册書之以為某年大水詔求直言用某人行某事以黜夫前世之為空言者則無令陛下詔書蔵于有司復為數幅空紙而已
  備亂
  備天下之亂者古今大勢可見已而未能有善備者也始周之諸侯相禽獵剖而為六國卒併於秦㤗以諸侯之亡周也乃為之備諸侯一剗其根孽而郡縣之遂至天下無一繩之維諸侯則不作而其末乃有布衣之禍故髙祖不由尺土暴起于風埃之中五載而成帝業漢以郡縣之亡秦也則又為之偹郡縣而又裂其土地以封諸侯王盤踞過强卒用不終而布衣則不作其末乃有外戚之禍賊莽窺其隙遂盜有漢璽及光武之再開闢以外戚之亡西京也則又為之備外戚乃不復委重宰相而尊用臺閣三公拱袂而守虚器外戚則不作而其末乃有閹豎之禍積其殘暴酷烈而終之董卓天下遂暌而為三魏氏以閹豎之亡漢也則又為之備閹豎痛掃刈之一歸其房闥之役閹豎則不作而其末乃有强臣之禍故司馬父子襲據大柄更四世而禪其國晉氏以强臣之亡魏也則又為之備强臣而棓植其宗族雖愚兒懦子皆付以大國强臣則不作而其末乃有宗室之禍朝而為帝暮為囚虜劉石乗之遂荒中國瀰漫横流以至於唐太宗乃頗究覽其失得而為之大備焉及其末也則又有藩鎮之禍梁唐晉漢周皆以藩鎮而更為帝夫厯世之亂考其所以備之者不為不至窒一穴穿一穴何禍亂之不息也葢未甞取天下之公制而獨以已之私者備之耳成湯周武以諸侯得天下而商周未甞輒廢諸侯豈非用天下之公制者耶惟其公也故後世之長久由秦而來獨汲汲備其私者又矯之過嗚呼不得聖之法而備之奚有不速者邪
  范仲淹【字希文蘇州吳縣人仁宗朝舉進士累官至樞密副使參知政事尋出為河東陜西宣撫使厯知邠杭青三州仲淹始經畧西夏與韓琦齊名及為參政上十事中外想望其功業而謗毁漫行遂丐外不得竟其用】
  上時務書【真宗崩仁宗年十三章獻皇太后垂簾聽政天聖三年仲淹以大理寺丞上書】
  臣聞巧言者無犯而易進直言者有犯而難立然而直言之士千古謂之忠巧言之人千古謂之佞今臣勉思藥石切犯雷霆不遵易進之途而居難立之地者欲傾臣節以報國恩恥佞人之名慕忠臣之節感激而發萬死無恨臣聞國之文章應於風化風化厚薄見乎文章是故觀虞夏之書足以明帝王之道覽南朝之文足以知衰靡之化故聖人之理天下也文則救之以質質則救之以文質而不救則晦而不彰文而不救則華而將落故文章之薄則為君子之憂風化其壞則為來者之資伏望聖慈與大臣議文章之道師虞夏之之風敦諭詞臣興復古道更延博雅之士布於臺閣以救斯文之薄而厚其風化也天下幸甚臣乂聞聖人之有天下也文經之武緯之昔諸侯暴武之時孔子曰爼豆之事則甞聞之此聖人救之文也夫夾谷之㑹孔子則曰有文事者必有武備請設左右司馬此聖人濟之武也我國家文經武緯天下大定自真宗皇帝之初猶有舊將舊兵多經戰敵今天下休兵二十餘載昔之戰者今已老矣今之少者未知戰事人不知戰國不慮危豈聖人之意哉而况守在四夷不可不慮古來和好鮮克始終今自京至邊並無闗險其或恩信不守釁端忽作戎馬一縱信宿千里若邊少名將則懼而不守或守而不戰或戰而無功再扣澶淵豈必尋好未知果有幾將可代長城伏望聖慈與大臣議武於朝以保天下先命大臣密舉忠義有謀之人授以方畧委之邊任次命武臣密舉壯勇出羣之士試以武事遷其等差自古兵不得帥魚肉無殊乃於倉卒戰鬬之間拔卒為將豺狼競進真偽交馳此五代之前鑒也至於塵埃之間豈無壯士宜復唐之武舉則英雄之軰願在彀中此聖人居安慮危之備備而無用國家之福也臣又聞先王建官共理天下必以賢俊授任不以爵祿為恩我國家累聖求理而致太平大約紀綱法象唐室以臣觀之宜法唐興之時不宜法唐衰之後唐興之時特開館殿以待賢俊得學士十八人聲滿天下此文皇養將相之才以論道經邦而大化也【十八人内房杜及于志寜皆為相】暨之中興往往得人唐衰之後此選不盛我朝崇尚館殿目為清華輔相之材多由此選三館清密【史館昭文館集賢館】古謂登瀛近嵗遷出内庭逼居坊陌非唐所謂集仙之館也【開元中召學士張説等宴集仙殿因改名集賢殿】又其間校讐之職或不由科第以恩而除限以嵗年漸於清顯輕十八學士之選恐非文皇養將相之材之意也伏望聖慈與大臣議其可否重為制度以法唐興之時而延廊廟之器此國家之大美也又諫官御史耳目之司不諱之朝宜有賞勸自陛下臨政以來未聞旌一諌官賞一御史若言而無補是選之不精言而有補豈賞之不行徒使犯顔者危緘口者安以進藥石為虚言以陳絲髪為供職三載之後進退雷同臣恐天下竊議朝廷言路未廣忠臣未勸然令諫官御史之徒尸素於朝非國家之福也臣又聞先王義重君臣賞延於世【虞書臯陶謨】大勲之後立賢為嗣餘子則以材自調不使混淆而後大防一隳頹波千載凡居近位嵗進子孫簪紱及門冠盖塞路賢與不肖例升京朝謂之賞延毋乃大甚此必前代君危臣僭之際務相姑息因為典故以至於斯又百司之人本避鄉役不踰數嵗例與出官莫非貪忍之徒絶異孝亷之舉使親民政其如何開此二途嵗取百數無所不有實累王風恐非任官惟賢之體也人避衆怨不敢上言遂令仕途紛紜禄位填委文武官吏待闕踰年貪者益勵其牙亷者悉困於寒飢徒於禮闈之内増其艱難壯士惜年數嵗一舉乃為奔競至有訟爭而况修辭者不求大才明經者不問大㫖師道既廢文風益澆詔令雖繁何以戒勸士無亷讓職此之由其源未澄欲波之清臣未之信也願與大臣特新其議澄清此源不以謗議為嫌當以治亂為意此國家之福也臣聞以徳服人天下欣戴以力服人天下怨望堯舜以徳則人愛君如父母秦以力則人視君如仇讐是故御天下者徳可憑而力不可恃也伏望皇太后陛下皇帝陛下日崇聖徳以永服天下之心若夫敦好生之志推不忍之心薄於刑典厚於惻隱在物祝網於民泣辜常戒百官勿為苛酷示天下之慈也唯聖人能之恥珠玉之玩罷組繡之貢焚晉武之雉裘出文皇之宫人少度僧尼不興土木示天下之儉也唯聖人能之雞鳴而起孜孜聽政毎有餘暇則召大臣講議文武訪問艱難此皇王之勤也唯聖人勉之貴賤親疎賞罰惟一有功者雖憎必賞有罪者雖愛必罰捨一心之私從萬人之望示天下之公也唯聖人行之自古帝王與佞臣治天下天下必亂與忠臣治天下天下必安然則忠臣骨鯁而易疎佞臣柔順而易親柔順似忠多為美言骨鯁似彊多所直諫美言者得進則佞人滿朝直諫者見疎則忠臣避世二者進退何以辨之但日聞美言則知佞人未去此國家之可憂也日聞直諫則知忠臣左右此國家之可喜也伏惟聖明不可不察臣又聞聖人宅九重之深鎮萬國之望以靜制動以重為威如天之髙如地之深使人不得容易而議也昨覩鑾駕順動稍頻恐非深居九重靜鎮萬國之意先朝以御宇日深功成天下巡幸之費尚或諫止今繼明之始聖政kao方新宜加憂勤深防逸豫則人心大悦天道降康伏惟聖慈再三詳覽每有順動必有典禮以服天下之望臣又聞人主納逺大之謀久而成王道納淺末之議久而成亂政方今聖人在上賢人在側取舍之際豈有未至然而刑法之吏言絲毫之重輕錢穀之司舉錙銖之利病則往往謂之急務響應而行或有言政教之源流議風俗之厚薄陳聖賢之事業論文武之得失則往往謂之迂説廢而不行豈朝廷薄逺大之謀好淺末之議哉伏望聖慈納人之謀用人之議不以逺大為迂説不以淺末為急務則王道大成天下幸甚【書上後三年復上書執政請擇郡守舉縣令斥游惰去冗僭遴選舉敦教育養將材實邊備保直臣斥佞人幾萬餘言宰相王曽見而偉之時晏殊在樞府薦一士為館職曽謂之曰公知范仲淹舍而他薦乎殊遂以仲淹薦擢秘閣校理○按宋史但言上書李燾長編言上書執政今查本集知有兩書長編作大理評事今從史及年譜誌銘】
  推委臣下論
  天生兆人得王乃定萬幾百度不可獨當内立公卿大夫士外設公侯伯子男先擇材以處之次推公以委之然則委以人臣之職不委以人君之權臣請辨之夫執持典禮修舉政教均和法令調理風俗内養萬民外撫四夷師表百僚經緯百事此宰輔之職也練兵戎謹城壁修方畧威夷狄此將帥之職也肅朝廷之儀觸縉紳之邪此御史府之職也治繁劇制豪猾此京尹之職也至於金穀刑法各有攸司之職矣撫民人宣風化均徭役平賦斂此刺史縣令之職也是皆人臣之職不可不委之也若乃區别邪正進退左右操榮辱之柄制英雄之命此人主之權也不可盡委於下矣何以明之論語孔子曰天下有道政不在大夫晉委三卿延陵季子曰晉國之政歸此三家矣後果分晉為三國漢髙祖招納羣英有將將之權而取天下至於子孫不知祖宗之謀而獨委霍光又獨委王鳯至於王莽皆有大禍西漢遂傾焉後漢光武親用二十八將而取天下後之子孫不知祖宗之謀而獨委后族至於宦官故姧雄競起以去惡為名東漢遂傾焉魏委司馬晉委劉裕其禍亦然唐太宗駕馭英雄取天下致太平至髙宗朝李義府以立后之功獨見委用陷害忠良天下憤怨明皇初用姚崇宋璟為相而天下大治推心委之遂成故事及李林甫代其任仍復委之林甫姧邪能中傷善人朝廷無敢言得失者於是明皇不聞諫諍自謂宰相得人泰然無為矣言路已絶故至禄山犯闗嚮闕而明皇不知一旦喪亂天下瓦觧唐徳遂衰初以推委而天下治終以推委而天下亂何之然哉當推委之際擢十人上從其九是九分之恩出於下矣如此則數年之間左右前後皆權臣之黨也若黜辱十人上從其九是九分之威出於下矣如此則數年之間中外逺近無敢忤權臣者故下之情不達而上之勢孤矣此明皇之失為後代之鑒王者將收其權必先采人采人為難豈無其要孔子之辨門人標以四科一曰徳行二曰政事三曰言語四曰文學以四科辨之思過半矣然則朝廷清要之位覬覦者衆必審賢以與之賢傑之才讒嫉者衆必先時以辨之是故先王孜孜求賢以備選用且千官百辟豈能獨選必委之於輔弼矣惟清要之職雄劇之任不可輕授於人僉諧之外更加親選聖帝明王常精意於求賢不勞慮於臨事精意求賢則日聰明而自廣勞心臨事則日叢脞而自困宜乎屏煩細而廣詢訪其深於正道有憂天下之心可備輔相者記之其精於經術通聖人之㫖可備顧問者記之其敢言正色有端士之操可備諫諍者記之其能言方畧有烈士之風可備將帥者記之如斯之人精而求之熟而觀之然後寘清要之職授雄劇之任使人人竭力爭為腹心於是乎得以操榮辱之柄制英雄之命庻務委於下而柄歸於上始可以言無為矣猶復置御史大夫中丞使搢紳無敢慢者置諍臣七人使言路無敢蔽者置門下封駁司使制勅無得悮者此又推無為之中而不廢其防不失其權者矣若留意逸豫不孜孜於求賢親選之時無賢可用則進退賞罰於天下雖有爵禄不足為上之恩雖有誅罰不足為上之威矣














  御選古文淵鑒巻四十三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四十四目録
  宋
  韓琦
  諫垣存藁序
  富弼
  辭定策遷官奏
  司馬光
  上殿論御臣劄子
  請定儲貳疏
  上皇太后疏
  上英宗疏
  論治身先孝治國先公疏
  上英宗言時政闕失疏
  仁宗配明堂議
  崇奉濮安懿王典禮議
  應詔論體要
  辭職疏
  乞省覽農民封事劄子
  論皇城司廵察親事官劄子
  五規【保業 惜時 逺謀 重微 務實】乞改求諌詔書劄子
  知人論
  范鎭
  請裁冗官冗兵疏
  再陳官冗兵多疏
  范百祿
  對制科策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四十四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宋
  韓琦【字稚圭相州安陽人仁宗朝弱冠舉進士歴官至樞宻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拜右僕射封魏國公加司空兼侍中有盛名識量英偉嘉祐治平間再决大策安社稷與富弼齊名號稱賢相人謂之富韓云】
  諫垣存藁序
  夫善諫者無諷也無顯也主於理勝而已矣故主於諷者必優柔微婉廣引譬喻兾吾説之可行而不知事不明辨則忽而不聽也主於顯者必暴揚激訐恐以危亡謂吾言之能動而不知論或過當則怒而不信也夫欲説而必聽言而必信茍不以理勝之為主難矣哉琦景祐中任三司度支判官以族貧求外補得舒州將行而上以諫官缺擢授右司諫而畱之竊惟言責之重非面
  折廷諍之難蓋知體得宜為難夫得通明端樸髙識博學之士則動必中理日益君聽而使愚不肖者冒而處之固不勝其任矣遂兩上章辭不報乃喟然自謂曰上之知汝任汝之意厚矣汝之所言當顧體酌宜主於理勝而以至誠将之兹所以報陛下知而任之之意若知時之不可行而徒為高論以賣直取名汝罪不容誅矣在職越三載凡明得失正綱紀辨忠良擊權倖時人所不敢言必昧死論列之上寛而可其奏者十八九卒免重戮進登掖垣實前自為誡之力也其所存藁欲斂而焚之以效古人謹密之義然念詩書所載從諫而聖君之徳也衮闕而補臣之忠也前代諌諍之臣嘉言讜議布在方策使覽之者知人主從善之美致治之原若皆削而燔之則後世何法焉於是存而錄之離為上中下三巻命曰諫垣存藁以藏於家竊志夫上之聰仁大度自三代漢唐以來虚懷納諫甚盛徳之主皆所不及復俾子孫傳而閲之知直道之無咎忠教之有迹云時慶厯二年三月十五日秦亭西齋序
  富弼【字彦國河南人仁宗復制科舉茂才異等厯官至樞密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封鄭國公弼好善嫉惡出於天資常言君子小人並處其勢必不勝神宗時王安石用事因疾求退雖家居凡事關利害必切直言之】
  辭定策遷官奏【治平元年四月上初仁宗無子英宗以濮安懿王子養於宫中仁宗崩帝嗣位䘮次感疾不知人慈聖皇太后垂簾聽政帝疾益甚多過失太后有廢立意疾差乃已帝由是心懷不平太后尋還政於帝而侍養猶多廢缺至是論定䇿功加弼戸部尚書弼具奏辭】
  陛下錄臣先帝時微勞曷若報皇太后今日之大恩臣思皇族中於仁宗洎皇太后校其親疎與陛下同者多矣就衆多中獨取陛下為嗣今日貴為天子富有天下其為恩徳可與天地比其高大陛下如何報答則可以稱副而於仁宗不能謹祭祀於皇太后不能備孝養此皆人子常分尚多闕失况敢更望他有所報乎陛下向者服藥天下之人自不驚怪今陛下清明剛健專决萬務而祭祀孝養之闕殊無增加朝廷臣僚始知陛下孝心果不至非疾恙使之然也臣實不諭聖意何縁而若此若為仁宗常有小惑則陛下終不得立矣若為皇太后不當垂簾則又因陛下服藥從大臣之請况今來已盡還政於陛下矣垂簾終不能分陛下之權也二事已過盡可釋然豈宜蓄懐為恨而終不可觧谷風所謂忘我大徳思我小怨者也陛下豈可忽虞舜之大孝慕幽王之亂風【詩小弁刺幽王也】臣甚為陛下痛惜之皇太后垂簾日嘗謂臣與胡宿呉奎曰無夫孤孀婦人無所告訴臣等共聞此語實為傷心又向者竊聞先帝諸公主陛下易其所居以安已女亦未嘗聞陛下畧加恩煦恭惟先帝臨御天下四十一年仁恩徳澤入人骨髓以至徧及蟲魚草木臣事先帝亦三十餘年自布衣擢至首相其恩徳可謂至大今日不忍見其孀后幼女失所如此而臣反坐享陛下遷寵還得安乎仁宗與皇太后於陛下有天地之恩而尚未聞所以為報臣於陛下不過有先時議論絲髮之勞何賞之可加陛下忘天地之大恩錄絲髮之小勞可謂顛倒不思之甚也願陛下外則以仁恩道徳訓天下結人心内則以純孝恭恪奉仁宗事太后則臣雖歠菽飲水奔走陛下左右以死無悔苟未然也陛下雖日加爵位金帛之寵臣亦萬無可受之理臣又念天下事粗存祖宗法制百官行之萬方奉之况陛下方在諒隂或未煩聖慮其所急而宜先者惟是仁宗一后五女所謂孤遺而百官萬方力不能及其休戚係於陛下一人之手者切在陛下照䘏之恩憐之則天道助人情歸子子孫孫自然享福無窮也夫幽則有天道明則有人情陛下勿謂天冥冥而無所聞人蚩蚩而無所知遂不顧恩義略無畏憚也臣賦性狂愚不識忌諱因辭恩寵妄進瞽說惟聖慈矜容而納其一二【奏入不報又奏至六七上乃優詔答曰洪惟仁宗皇帝欲報之徳昊天㒺極皇太后子育朕躬方以天下之養承顔於朝夕矧敢云養之至乎又不允辭賞至於再三弼乃受之】
  司馬光【字君實陜州夏縣人仁宗朝進士歴官至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贈太師温國公光孝友忠信恭儉正直歴相四朝忠直如一】
  上殿論御臣劄子
  臣聞致治之道無他在三而已一曰任官二曰信賞三曰必罰康誥稱文王之徳曰庸庸祗祗威威顯民言用其可用祗其可祗刑其可刑也臣竊見國家所以御羣臣之道累日月以進秩循資塗而授任茍日月積久則不擇其人之賢愚而寘高位資塗相値則不問其人之能否而居重職夫人之材性各有所宜而官之職業各有所守自古得賢之盛莫如唐虞之際然稷降播種益主山林垂為共工龍作納言契敷五教臯陶明刑伯夷主禮后䕫典樂皆各守一官終身不易茍使之更去迭來易地而守未必能盡善也今以羣臣之材固非八人之比乃使之遍居八人之官逺者三年近者數月輒已易去而望職事之修功業之成必不可得也非特如是而已設有勤恪之臣悉心致力以治其職羣情未洽績效未著在上者疑之同列者嫉之在下者怨之當是時朝廷或以衆言而罰之則勤恪者無不觧體矣姦邪之臣衒竒以疑衆養交以市譽居官未久聲聞四逹蓄患積以遺後人當是之時朝廷或以衆言而賞之則姦邪者無不仕進矣所以然者其失在於國家采名不采實誅文不誅意夫以名行賞則天下飾名以求功以文行罰天下巧文以逃罪如是則為善者未必賞為惡者未必誅陛下誠能博選在位之士使有徳行者掌教化有文學者待顧問有政術者為守長有勇略者為将帥明於禮者典禮明於法者主法下至醫卜百工皆度材而授任量能而施職有功則增秩加賞而勿徙其官無功則降黜廢棄而更求能者有罪則流竄刑誅而勿加寛貸如是而朝廷不尊萬事不治百姓不安四夷不服臣請伏面欺之誅凡臣所言皆陛下耳所厭聞心所素知然致治之要無以易此知之非艱行之惟艱顧陛下力行何如爾
  請定儲貳疏【嘉祐元年八月先是知諫院范鎮首議建儲不從光聞而繼之又與鎮書言此大事不言則已一言豈可復反願公以死争之於是鎮言之益力光亦累奏此第三疏光方為集賢校理通判】
  臣聞書曰逺乃猷【周書康誥】詩云猶之未逺是用大諫【大雅板之篇】况國家之弊在於樂因循而多諱忌不於安治之時豫為長逺之謀此患難所由而生也自古帝王即位則立太子此不易之道也其或謙撝未暇則有司為請之所以尊社稷重宗廟未聞人主以為諱也及唐中葉以來人主始有惡聞立嗣者羣臣莫敢發言言則刑戮隨之是以禍患相尋不可復振不知本强則茂基壯則安今上自公卿下至庻人茍有忠於國家者其心皆知當今之務無此為大然而各思忤主之誅莫敢進言獨臣不愛犬馬之軀為陛下言之歴觀春秋以來迨至國初積千六百年其間兵寢不用者不過四百餘年至如聖朝芟夷僣亂一統天下朝野之人自祖及孫耳目相傳不識戰鬬蓋自上世以來未有若今之盛也且國家於州縣倉庫㪷糧尺帛未嘗不嚴固扃鐍擇人而守之况國家融明閎茂之業豈可不謹擇親戚可信任者使助陛下守之乎陛下獨不念太祖太宗跋履山川經營天下真宗宵衣旰食乂致太平之艱難乎此臣所以夙夜皇皇起則思之卧則計之感歎流泗而不能已也或者謂臣身賤居外而言朝廷之事侵官也臣愚以為治古諫諍無官自公卿大夫至於庶人百工商旅矇瞍芻蕘無有不得言者所以逹下情而察國政也若置官而守之非其官者皆不得言則下情壅而不通如是則國家雖有廹切之憂行道之人皆知之而在上者莫得聞也此其為害豈不深乎曏以水災親下明詔延訪中外而勤求得失臣安敢捨此大節隱而不言其餘瑣碎豈足道哉欲望陛下察臣區區之心斷而行之使逺近渙然無復憂疑自然神靈悦於上而災異伏衆庶喜於下而姦宄消至於草木昆蟲靡不䝉被其福其為功業豈不盛哉惟陛下蚤畱神裁察
  上皇太后疏【嘉祐八年二月仁宗崩英宗有疾皇太后稱制光上疏】
  羣生無福大行皇帝奄棄天下皇帝繼綂哀毁成疾未能親政恭請殿下同决庶務凡舉措動静不可不謹戒畱心焉方今天下之勢危於累卵大小戰戰憂慮百端若非君臣同心内外協力夙夜勤勞以徇國家之急則禍難之生豈可勝諱哉夫安危之本在於任人治亂之機在於賞罰二者不可不察也若中外百官各得其人賢能者進不肖者退忠直者親讒佞者疎則天下何得不安任職之臣多非其人賢者退不肖者進忠直者疎讒佞者親則天下何得不危賞不因喜罰不因怒賞必有所勸罰必有所懲則天下何得不治喜則濫賞怒則妄罰賞加於無功罰加於無罪則天下何得不亂然則天下安危治亂不在於他在於人主方寸之地而已矣凡御下之道恩過則驕驕則不可不戢之以威威過則怨怨則不可不施之以恩恩威之道聖人所以制世御俗猶天地之有隂陽損之益之不失中和以生成萬物者也夫恩者欲物之親已也有時而生怨威者欲物之畏已也有時而生慢小人之性恩過則驕驕而裁之則怨矣爵祿賞賜妄加於人則其同類皆曰我與彼才相若也功相敵也彼得之而我獨不得何哉是出一恩而召羣怨也故曰恩有時而生怨也威嚴太盛則人無所容刑罰煩苛則濫及無辜濫及無辜則其同類皆曰是過也人誰無之彼既不免行將及我於是乎窮廹思亂為其上者乃更畏恐而求姑息是始於嚴而終於慢也故曰威有時而生慢也如是則為人上者豈不至難哉蓋善為人上者不然恩必施於有功而罰必加於有罪恩雖至厚而人不敢妬者何也衆人之所與也罰雖至重而人無所怨者何也衆人之所惡也往者大行皇帝嗣位之初章獻明肅皇太后保護聖躬綱紀四方進賢退姦鎮撫中外於趙氏實有大功但以自奉之禮或崇重太過外親鄙猥之人或忝汚官職左右讒諂之臣或竊弄權柄此所以負謗於天下也今殿下初攝大政四方之人莫不觀聽以占盛徳臣以為凡名體禮數所以自奉者皆當深自抑損不可盡依章獻明肅皇后故事【仁宗即位劉太后被服衮冕同御承明殿出入御大安輦鳴鞭侍衛如乗輿】以成謙順之美副四海之望大臣忠厚如王曽清純如張知白剛正如魯宗道質直如薛奎者【曽知白仁宗初宰相宗道奎真宗朝宰執】殿下當信之用之與共謀天下之事鄙猥如馬季良讒諂如羅崇勲者【崇勲為入内都知】殿下當疎之逺之不可寵以祿位聽采其言也臣聞婦人内夫家而外父母家况后妃與國同體休戚如一若趙氏安則百姓皆安况於曹氏必世世長享富貴明矣趙氏不安則百姓塗地曹氏雖欲獨安其可得乎是故政者正也為政之道莫若至公臣願殿下熟詧羣臣之中有賢才則舉之有功則賞之雖賤如厮役憎如仇讐逺在千里之外皆不可棄遺如此則人誰不勸矣羣臣之中職事不修則廢之有罪則刑之雖貴為公卿親為兄弟近在耳目之前皆不可寛假如此則人誰不懼矣夫為善者勸為惡者懼百姓稱職萬民樂業天下之安猶倚泰山而坐平原也尚何憂哉然後俟皇帝聖體平寧授以治安之業自居長樂之宫坐享天下之養則殿下聖善之徳冠絶前古光映後來雖周之文母漢之明德不足比也
  上英宗疏【嘉祐八年四月】
  臣愚竊惟大行皇帝春秋未甚高以宗廟社稷之重昭然逺覽確然獨斷知陛下仁孝可守大業擢於宗族之中建為嗣子授以天下其恩德隆厚踰於天地固非微臣所能稱述今不幸奄棄萬國陛下哀慕泣血以夜繼晝過於禮制以至成疾中外聞者莫不感泣知大行皇帝能為天下得人治平之期企踵可待羣臣百姓不勝大幸今者聖體痊平初臨大政四海之人拭目而視傾耳而聽舉措云為不可不審易曰君子以作事謀始【訟卦象辭】召誥曰王乃初服嗚呼若生子㒺不在厥初生自貽哲命夫為政之要在於用人賞善罰惡而已三者之得則逺近翕然嚮風從化可以不勞而成無為而治也三者之失則流聞四方莫不解體綱紀不立萬事隳頹治亂之原安危之㡬盡在於是臣願陛下難之重之精心審慮如射之有的必萬全取中然後可發也陛下思念先朝欲報之徳奉事皇太后孝謹撫諸公主慈愛此誠仁孝之至過人逺甚臣願陛下雖天性得之復加聖心夙夜匪懈謹終如始以結億兆之心形四方之化則福祚流於子孫令聞垂於無窮矣古者人君嗣位必踰年然後改元臣願陛下一循典禮勿有更變於中年也三年之喪自天子逹於庶人一也自漢氏以來始從權制以日易月臣願陛下雖仰遵遺詔俯徇羣情二十七日而釋服至於宫禁之中音樂遊燕吉慶之事皆俟三年然後復常以盡送終追逺之義焉禮為人後者為之子故為所後服斬衰三年而為其父母齊衰期為所後者之親皆如子而為已之親皆降一等蓋以特重於大宗則宜降其小宗所以專志於所奉而不敢顧私親也漢宣帝自以為昭帝後終不敢加尊號於衛太子【宣帝祖】史皇孫【宣帝父】光武起於布衣親冒矢石以得天下自以為元帝後亦不敢加尊號於鉅鹿都尉【光武祖】南頓君【光武父】此皆循大義明至公當時歸美後世頌聖至於哀安桓靈或自旁親入繼大綂皆追尊其祖父【哀帝尊父定陶恭王為恭皇安帝尊父河間孝王為孝徳皇桓帝尊祖河間孝王為孝穆皇考蠡吾侯翼為孝崇皇靈帝祖淑父萇世封觧凟亭侯及即位追尊祖為孝元皇考為孝仁皇】此不足為孝而適足犯義侵禮取譏當時見非後世臣願陛下深以為鑑杜絶此議勿復聽也凡此數者臣伏計陛下聰明皆素知之然臣復區區進言者誠懼不幸有諂諛之臣不識大體妄有開説自求容媚陛下萬一誤加聽從欲捐軀爭之亦無及已是以不敢不先事而言庶㡬聖徳純粹完美不有秋毫之缺使一夫竊議於草萊者臣之志也
  論治身先孝治國先公疏
  臣聞治身莫先於孝治國莫先於公孔子曰孝徳之本也又曰不愛其親而愛他人者謂之悖徳不恭其親而恭他人者謂之悖禮【皆孝經之辭】未有根絶而葉茂源涸而流長者也仁宗皇帝以四海大業授之陛下其恩徳之大天地不足以為比今登遐之後骨肉至親獨有皇太后與公主數人陛下所當盡心竭力供承撫養以副仁宗皇帝之意曏者皇太后聽政之時左右侍衛之人不敢不恪求須之物無所不備既委去政柄臣竊慮有無識之人隨勢傾移侍奉懈慢供給有闕則天下之責皆歸陛下不可不畱意朝夕省察也又若有不逞之人於兩宫之間刺探動静拾掇語言外如効忠内實求媚以相搆間者臣願陛下迎拒其辭執付有司加之顯戮誅一人則羣邪自退納一言則百讒俱進此乃禍亂之機不可不深察也臣聞國事聽於君家事聽於親臣愚以為陛下在外朝之時刑賞黜陟之政當自以聖心决之至禁庭之内取捨賜予事無大小不若皆稟於皇太后而後行陛下與中宫勿有所專如此則内外之體正尊卑之序明慈母歡欣於上臣民頌詠於下矣不然皇太后歸政之後若侍衛之人稍有怠惰求須之物小失供擬加以讒邪妄興離間萬一有絲毫闕失流聞於外或皇太后憂思不樂内生疾疢則陛下何以勝此名於天下哉雖百善不能掩矣臣故曰治身莫先於孝也洪範於好惡偏黨之際六反言之【周書洪範曰無偏無陂遵王之義無有作好遵王之道無有作惡遵王之路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無反無側王道正直故曰六反言之】重之至也周任曰為政者不賞私勞不罰私怨大學曰欲明明徳於天下者必先正其心有所忿懥則不得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陛下奮發宫邸入纂皇極爰自潛躍至於天飛舊恩宿怨豈能盡無然今日即政之初皆不可置於聖慮以害至正也凡人君之要道在於進賢退不肖賞善罰惡而已爵祿者天下之爵祿非以厚人君之所善也刑罰者天下之刑罰非以快人君之所怒也是故古者爵人於朝與士共之刑人於市與衆棄之明不敢以已之私心蓋天下公議也今四海之廣百官之衆有賢有愚有善有惡比肩接迹雜遝並進臣願陛下少畱聰明詳擇其間茍有才徳髙茂合於人望者進之雖宿昔怨讐勿棄也有器識庸下無補於時者退之雖親暱姻婭勿取也有勵行立功為世所推者賞之雖意之所憎勿廢也有懐姦犯禁為衆所疾者罰之雖意之所愛勿赦也如此則野無遺賢朝無曠官為善者勸為惡者懼上下悦服朝廷大治百姓䝉福社稷永安不然若陛下專居深宫自暇自逸威福之柄盡委大臣取過目前不為逺慮賢愚不分善惡失實不則所進者皆平生所親愛所退者皆平生所不快所賞者皆諂䛕而無功所罰者皆忠諒而無罪如此則中外解體紀綱隳紊羣生失所天下可憂矣臣故曰治國莫先於公也此二者榮辱之大本安危之至要臣願陛下審思而力行之
  上英宗言時政闕失疏【治平二年八月】
  陛下即位以來災異甚衆日有黑子江淮之水或溢或涸去夏霖雨涉秋不止京畿東南十有餘州廬舍沉於深淵浮苴棲於木末老弱流離捐瘠道路妻兒之價賤於犬豕許潁之間親戚相食積尸成丘既而歴冬無雪煖氣如春草木早榮繼以黑風今夏癘疫大作彌數千里病者比屋喪車交路至秋幸而豐熟百姓欣然庶獲蘇息未及收穫而暴雨大至一晝之間川澤皆溢溝渠逆流原隰丘陵悉為洪波一苗半穂蕩無孑遺都城之内道路乘桴城闕摧圯官府倉廩軍壘民居覆没殆盡死於壓溺者不可勝紀此乃曠古之極異非常之大災陛下安得不側身恐懼思其所以致此之咎乎臣為陛下深思其故蓋有三焉竊以皇太后仁明之徳爰自先朝布聞四方加之保育聖躬入承大統當陛下初得疾之時外間傳言皇太后於先帝梓宫之前為陛下叩頭祈請額為之傷如此豈可謂無慈愛之心於陛下哉不幸為讒賦之人交相離間遂使兩宫之情介然有隙就使皇太后有不慈於陛下為人之子安可校量曲直遂生忿恨而於愛恭之心有所不備乎傳曰大徳滅小怨先帝擢陛下於衆人之中自防禦使升為天子【英宗初以秦州防禦使知宗正寺立為皇子後遷齊州防禦使尋嗣位】唯以一后數公主屬於陛下而梓宫在殯已失皇太后之歡心長公主數人皆屏居閒宫希曾省見臣請以小喻大設有閭里之民家有一妻數女及有十畝之田一金之産老而無子養同宗之子以為後其人既没其子得田産而有之遂疎其母棄其妺使之愁憤怨歎則隣里鄉黨之人謂其子為何如人哉以匹夫而為此猶見貶於鄉里况以天子之尊為四海所瞻仰哉此陛下所以失人心之始也先帝天性寛仁重違物意晚年嬰疾厭倦萬幾遂以天下之事悉委之兩府或見有所偏或意有所私取捨黜陟未必皆當及巧設倖門進拔所愛超資越級欺㒺衆人抑壓孤寒無所伸訴及陛下即位皆謂必能奮發乾剛昭明君徳收取威福復還王室進賢退愚賞善罰惡使海内廓然立見太平而陛下益事謙遜深自晦匿凡百奏請不肯與奪動循舊例不顧事情謹於細務忽於大體知人之賢不能舉知人不肖不能去知事之非不能改知事之是不能從大臣專權甚於先朝率意差除無所顧忌或非材而驟進或有罪而見寛此天下所以重失望也陛下聖質雖美亦當取法於堯舜禹湯而即政以來或意有所見執之不移如堅守嚴城禦敵外寇使羣臣之言皆無自而入殆非所以納百川而成巨海也明君之於聽納無彼無我無親無疎無先無後唯其是而已矣若重我所有而輕彼所陳信其所親而疑其所賤主先入之言而拒後來之議則雖有是者亦不可得而見矣書曰有言逆於汝心必求諸道有言遜於汝志必求諸排道【説命之辭】若必待合於聖意則悦而從之不合則怒而棄之臣恐讒諂日進方正日疎殆非所以増社稷之福也又國家置臺諌之官為天子耳目防大臣壅蔽朝廷政事皆大臣相與裁定然後施行而臺諫或以異議干之陛下當自以聖意察其是非可行則行可止則止今乃復付之大臣彼安肯以已之所行為非而以他人所言為是乎此乃陛下所以獨取拒諌之名而大臣坐得專權之利者也此天下所以又失望也凡此三者在列之臣皆知其不可而上畏嚴誅下避怨怒莫敢以此極言聞於陛下使海内憤鬰之氣積而不發宜其有以感動天地之和矣臣願陛下上稽天意下順人心於此三者皆畱聖念奉事皇太后愈加孝謹務得歡心諸長公主時加存撫無令失所總攬大柄勿以假人選用英俊循名責實賞功罰罪捨小取大剗塞倖一新大政延納讜言虚心從善皆行之以至誠非特為空言而已夫至誠可以動金石而况人乎不誠不足以感匹夫而况天乎詩云無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日監在兹【周頌敬之篇】天雖至髙視聼甚邇人之所為發於中心則天巳知之固不待見其容貌形於聲音也陛下果能盡誠於此則聖徳日新令名四逹人心既悦天道自和百榖蕃昌嘉瑞並至蠻夷率服福流子孫矣臣自知不才無補朝廷然不敢遂自塞嘿復有所陳唯陛下裁察
  仁宗配明堂議【治平元年正月時翰林學士王珪請以仁宗配享明堂知制誥錢公輔以為不可御史中丞王疇復申珪議光知諫院與吕誨同上議】
  竊以孝子之心誰不欲尊其父者聖人制禮以為之極不敢踰也故祖已訓高宗曰祀無豐於昵孔子與孟懿子論孝亦曰祭之以禮然則事親者不以數祭為孝貴於得禮而已【祭法有虞氏禘黄帝而郊嚳祖顓頊而宗堯夏后氏禘黄帝而郊鯀祖顓頊而宗禹商人禘嚳而郊冥祖契而宗湯周人禘嚳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先儒謂禘郊祖宗皆奉祀以配食也禘謂祭昊天於圓丘也祭上帝於南郊曰郊祭五帝五神於明堂曰祖宗故詩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又我將祀文王於明堂【思文我将皆周頌篇名】此其證也下此皆不見於經矣前漢以高祖配天後漢以光武配明堂以是觀之古之帝王自非建邦啓土及奄有區夏者皆無配天之文故雖周之成康漢之文景明章其徳業非不美也然而子孫不敢配天者避祖宗也孝經曰嚴父莫大於配天周公其人也孔子以周公有聖人之徳成太平之業制禮作樂而文王適其父也故引之以證聖人之徳莫大於孝答曾子之問而已非謂凡有天下者皆當以其父配天然後為孝也近世祀明堂者皆以其父配五帝此乃誤識孝經之意而違先王之禮不可以為法也景祐二年仁宗詔禮官稽案典籍辨崇配之序定二祧之位乃以太祖為帝者之祖比周之后稷太宗眞宗為帝者之宗比周之文武然則祀真宗於明堂以配五帝亦未失古禮今仁宗雖豐功美徳洽於四海而不在二祧之位議者乃欲捨真宗而以仁宗配食明堂恐於祭法不合又以人情言之是絀祖而進父也夏父弗忌躋僖公先兄而後弟孔子猶以為逆祀書於春秋【魯僖公閔公之兄文公二年八月大事於太廟躋僖公逆祀也於是夏父弗忌為宗伯君子以為失禮】况絀祖而進父乎必若此行之不獨乖違禮典恐亦非仁宗之意臣等竊謂宜遵舊禮以真宗配五帝於明堂為便【議上翰林侍讀學士孫抃請如前議詔從之光説不行】
  崇奉濮安懿王典禮議【治平二年六月時議崇奉濮安懿王典禮翰林學士王珪等相顧不敢先光獨奮筆立議珪即勅吏以光手藁為案】
  臣等謹按儀禮喪服為人後者傳曰何以三年也受重者必以尊服服之為所後者之祖父母妻妻之父母昆弟昆弟之子若子若子者皆如親子也又為人後者為其父母傳曰何以期也不二斬也特重於大宗者降其小宗也又為人後者為其昆弟傳曰何以大功也為人後者降其昆弟也以此觀之為人後者為之子不敢復顧私親聖人制禮尊無二上若恭愛之心分施於彼則不得專壹於此故也是以秦漢以來帝王有自旁支入承大統者或推尊父母以為帝后皆見非當時取譏後世臣等不敢引以為聖朝法况前代之入繼者多宫車晏駕之後援立之策或出母后或出臣下非如仁宗皇帝年齡未衰深惟宗廟之重祗承天地之意於宗室衆多之中簡拔聖明授以大業陛下親為先帝之子然後繼體承祧光有天下濮安懿王雖於陛下有天性之親顧復之恩然陛下所以負扆端冕富有四海子子孫孫萬世相承者皆先帝之德也臣等愚淺不逹古今竊以謂今日所以崇奉濮安懿王典禮宜準先朝封贈期親尊屬故事高官大國極其尊榮譙國襄國太夫人【王氏韓氏】仙遊縣君【任氏】亦改封大國太夫人考之古今實為宜稱【議上更下中書集議】
  應詔論體要【治平二年八月】
  臣聞為政有體治事有要自古聖帝明王垂拱無為而天下大治者凡用此道也何謂為政有體君為元首臣為股肱上下相維内外相制若網之有綱絲之有紀故詩云勉勉我王綱紀四方【大雅棫樸篇】又云愷悌君子四方為綱【大雅巻阿篇】古之王者設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以綱紀其内設方伯州牧卒正連帥屬長以綱紀其外尊卑有序若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率從此為政之體也何謂治事有要夫人智有分而力有涯以一人之智力兼天下之衆務欲物物而知之日亦不給矣是故尊者治衆卑者治寡治衆者事不得不約治寡者事不得不詳約則舉其大詳則盡其細此自然之勢也益稷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臯陶賡歌之辭】言君明則能擇臣臣良則能治事也又曰元首叢脞哉股肱惰哉萬事墮哉言君親細務則臣不盡力而事廢壊也立政曰文王㒺攸兼於庻言庻獄庻慎惟有司之牧夫是訓用違庻獄庻愼文王㒺敢知於兹言文王擇有司而任之其餘皆不足知也康誥曰庸庸祗祗威威顯民言文王用其可用祗其可祗刑其可刑專明此道以示民也是故王者之職重於量材任人賞功罰罪而已茍能謹擇公卿牧伯而屬任之則其餘不待擇而精矣謹察公卿牧伯之賢愚善惡而進退誅賞之則其餘不待進退誅賞而治矣然則王者所擇之人不為多所察之事不為煩此治事之要也臣竊見陛下日出視朝繼以經席將及日中乃還宫禁入宫之後竊聞亦不自閒省閲天下奏事羣臣章疏逮至昬夜又御燭火硏味經史博羣書雖中宗高宗之不敢荒寜文王日昃不暇食臣以為不能及也然自踐阼以來孜孜求治於今三年而功業未著殆未得其體要故也祖宗創業垂綂為後世法内則設中書樞密院御史臺三司審官審刑等在京諸司外則設運使知州知縣等衆官以相統御上下有叙此所謂綱紀者也今陛下好使大臣奪小臣之事小臣侵大臣之職是以大臣解體不肯竭忠小臣諉上不肯盡力此百官所以㢮廢而萬事所以隳頽者也而陛下方用為致治之本此臣之所大惑也臣微賤不得盡知朝廷之事且以耳目所接近日數事臣所知者言之其餘陛下可以類求也昔漢文帝問陳平天下一嵗决獄及錢榖出入㡬何平曰陛下即問决獄責廷尉問錢榖責治粟内史必也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職此乃宰相事也若平者可謂能知治體矣今之兩府皆古宰相之任也中書主文樞密主武若乃百官之長非其人刑賞大政失其宜此兩府之責也至於錢榖之不充條例之不當此三司之事也陛下茍能精選曉知錢榖憂公忘私之人以為三司使副判官諸路轉運使各使久於其任以盡其能有功則進無功則退名不能亂實偽不能掩真安民勿擾使之自富處之有道用之有節何患財利之不豐哉今乃使兩府大臣悉取三司條例别置一局聚文士數人與之謀議改更制置三司皆不與聞臣恐所改更者未必勝於其舊而徒紛亂祖宗成法考古則不合適今則非宜吏緣為姦農商失業數年之後府庫耗竭於上百姓愁困於下衆心離駭将不復振矣且兩府於天下之事無所不總若百官之職皆使兩府治之則在上者不勝其勞而在下者為無所用矣又監牧使主養馬四園苑主課利乃使監牧使不屬羣牧司四園苑不屬三司提舉司則在下者各得專權自恣而在上者為無所用矣陛下方欲納天下於大治而使百官在上者不委其下在下者不稟其上能為治乎若此之類臣竊恐未得其體也凡天下之事在一縣者當委知縣在一州者當委知州在一路者當委之轉運使在邊鄙者當委之将帥然後事乃可集何則久在其位識其人情知其物宜賞罰之權足以休戚所部之人使之信服故也今朝廷每有一事不委之将帥監司守宰使之自為方畧責以成效而施其刑賞嘗好别遣使者銜命奔走旁午於道所至徒有煩擾之而於事未必有益不若勿遣之為愈也夫事之利害吏之能否皆非使者所能素知臨時詢采於人詢者或遇公明忠信之人猶僅能得其一二或遇私闇姦險之人是非為之倒置矣此二者交集於前而使者不能猝辨也是以往往害事而少能為益非将帥監司守宰皆賢而使者皆愚也累嵗之講求與一朝之議論積久之采察與目前之毁譽精粗詳畧其勢不同故也其有居官累嵗而不知利害臨人積久而不知能否或雖知利害而不能變更雖知能否而不能黜陟此乃愚昧私曲之人朝廷當察而去之更擇賢者以代其位不當數遣使者擾亂其間使不得行其職業也又庸人之情茍策非已出則媢嫉沮壞惟恐其成官吏若是者十嘗五六借使使者所規畫曲盡其宜在彼之日當其職之人已怏怏不悦不肯同心以助其謀協力以成其事曰朝廷自遣專使治之我何敢與知及返命之日彼必敗之於後曰使者既謀而授我我今竭力而成之功悉歸於首謀之人我何有哉此所以為不若毋遣使者而屬任當職之人為愈也夫使者所以通逺邇之情固不可無然今之轉運使即古使者之任茍得人而委之賢於蹔遣使者逺矣若監司自為姦慝貪縦或有所隱蔽欺㒺或為部内之人所訟或所謀畫之事未得其宜朝廷欲察其罪惡審其虚實判其曲直决其是非然後别遣使者案之若察得其實監司有罪則當廢豈有但已者也今每有一事朝廷輒自京師遣使者往治之是在外之官皆無所用也使者既代之治事而當職之人亦無所興無所廢是只使拱手旁觀偷安竊祿者矣若此之類臣竊恐似未必得其體也今朝廷之士左右之人皆曰陛下聰明剛斷威福在已太平之功可指日而致臣愚竊獨以為未也臣聞古之聖帝明王聞人之言則能識其是非故謂之聰觀人之行則能察其邪正故謂之明是非既辨邪正既分姦不能惑佞不能移故謂之剛取是而捨非誅邪而用正確然無所疑故謂之斷誅一不善而天下不善者皆懼故謂之威賞一有功而天下有功者皆喜故謂之福今陛下聰明剛斷則誠體之矣欲收威福之柄則誠有其志矣然於所以為之之道尚或有所未盡故臣以為太平之功未可期也夫帝王之道當務其逺者大者而畧其近者小者國之大事當與公卿議之而不當使小臣參之四方之事當委牧伯察之而不當使左右覘之倘公卿牧伯尚不能擇賢者而任之小臣左右獨能得賢者而使之乎若茍為不賢則險詖私謁無不為已今陛下好於禁中出手詔指揮外事非公卿所薦舉牧伯所糾劾或非次遷官或無故廢罷小人疑駭不知所從此豈非朝廷之士左右之臣所謂聰明剛斷威福在已者耶陛下聞其言而信之臣切以為過矣夫公卿所薦舉牧伯所糾劾或謂之賢者而不賢謂之有罪而無罪皆有迹可見責有所歸故不敢大為欺㒺若姧臣密白陛下令陛下自為聖意以行之則威福集於私門而怨謗歸於陛下矣安得謂之威福在陛下耶且陛下曏時中詔所指揮者率非大事至於兩禁美官邊藩將帥省府職任諸路監司此皆衆人之所希求治亂之所繫屬當除授之際切恐未必一一出聖志也若乃姦邪貪猥之人陛下所明知而黜出者或更改官而升資或不久復進用然則威福之柄果不在陛下而陛下偶未思也以此觀之面譽陛下聰明剛斷威福在已太平可立致者非愚則諛不可不察也陛下必欲威福在已曷若謹擇公卿大臣明正忠信者畱之愚昧阿私者去之在位者既皆得其人矣然後凡舉一事則與之公議於朝使各言其志陛下清心平慮擇其是者而行之非者不能復奪也凡除一官亦與之公議於朝使各舉所知陛下清心平慮擇其賢者而用之不肖者不能復爭也如此則謀者舉者雖在公卿大臣而行之用之皆在陛下安得謂之威福不在已耶陛下此之不為而顧彼之久行臣竊恐似未得其要也夫三人羣居無所統一不散則亂是故立君以司牧之羣臣百姓勢均力敵不能相治故從人君决之人君者茍不為决從誰决之乎夫人心不同如其面焉國家凡舉一事朝野之人必或以為是或以為非凡用一人必或以為賢或以為不肖此固人情之常自古而然不足怪也要在人主審其是非取是而捨非則安榮取非而捨是則危辱此乃安危榮辱之所以分也是以聖王重之故博謀羣臣下及庻人然而終决之者要在人君也古人有言曰謀之在多斷之在獨謀之多故可以觀利害之極致斷之獨故可以定天下之是非若知謀而不知斷則羣下人人各欲逞其私志斯衰亂之政也詩云謀夫孔多是用不集發言盈庭誰敢執其咎如匪行邁謀是用不得于道哀哉為猷匪先民是程匪大猷是經維邇言是聽維邇言是争如彼築室於道謀是用不潰于成【小雅小旻篇】此言周室之臣不知先王之道務爭近小人之事人君不能定其可否而事終無成也漢世國家有大典禮大政令大刑獄大征伐必下公卿大夫博士議郎議其議者固不能一心有參差不齊者矣於是天子稱制决之曰丞相議是或曰廷尉當是而羣下厭然無不服者矣今陛下聽羣臣各盡其情以議事此誠善矣然終不肯以聖志裁决遂使羣下有尚勝者以巧文相攻辯口相擠至於再至於三互相反覆無有限極臣愚深恐虧朝廷之政體損陛下之明徳流聞四方取輕外國非嘉事也夫天下之事有難决者以先王之道揆之若權衡之於輕重規矩之於方圓錙銖毫忽不可欺矣是以人君務明先王之道而不習律令知本根既植則枝葉必茂故也近者登州婦人阿雲謀殺其夫有傷垂死情無可愍在理甚明已傷不首於法無疑中材之吏皆能立斷事已經審刑院大理寺刑部斷為死罪而前知登州許遵文過飾非妄為巧説朝廷命兩制定奪者再命兩府定奪者再勅出而復收者一收而復出者一争論縱橫至今未定夫以田舍一婦有罪在於四海之廣萬幾之衆其事之細何啻秋毫之末朝廷欲斷其獄委一法吏足矣今乃紛紜至此設更有可疑之事大於此者将何以决之夫執條據例者有司之職也原情制義者君相之事也分争辨訟非禮不决禮之所去刑之所取也阿雲之事陛下試以禮觀之豈難决之獄哉彼謀殺為一事為二事謀為所因不為所因此苛察繳繞之論乃文法俗吏之所事豈明君賢相所當畱意耶今議論嵗餘而後成法終於棄百代之常典悖三綱之大義使良善無告姦㓙得志豈非徇其枝葉而忘其根本之所致耶若此之類臣竊恐似未得其要也此皆衆人之所私議竊歎而莫敢明言者臣以獨受恩深重不顧斧鉞為陛下言之惟聖明裁察
  辭職疏【王安石求退帝乃拜光樞密副使光辭】
  陛下所以用臣蓋察其狂直庶有補於國家若徒以祿位榮之而不取其言是以天官私非其人也臣徒以祿位自榮而不能救生民之患是盗竊名器以私其身也陛下誠能罷制置條例司追還提舉官不行青苖助役等法雖不用臣臣受賜多矣今言靑苖之害者不過謂使者騷動州縣為今日之患耳而臣之所憂乃在十年之外非今日也夫民之貧富由勤惰不同惰者常乏故必資於人今出錢貸民而斂其息富者不願取使者以多散為功一切抑配恐其逋負必令貧富相保貧者無可償則散而之四方富者不能去必責使代償數家之負春算秋計展轉日滋貧者既盡富者亦貧十年之外百姓無復存者矣又盡散常平錢榖專行青苖它日若思復之將何所取富室既盡常平已廢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民之羸者必委死溝壑壯者必聚而為盗賊此事之必至者也
  乞省覽農民封事劄子
  臣伏覩近降農民訴疾苦實封奏狀王嗇等一百五十道除所訴重復外俱已簽帖進入竊惟四民之中惟農最苦農夫寒畊熱耘霑體塗足戴星而作戴星而息蠶婦育蠶治繭績麻紡緯縷縷而積之寸寸而成之其勤極矣而又水旱霜雹蝗間為之災幸而收成則公私之債交爭互奪榖未離塲帛未下機已非已有矣農夫蠶婦所食者糠籺而不足所衣者綈褐而不完直以世服田畝不知捨此之外更有可生之路故其子弟游市井者食甘服美目覩盛麗則不復肯歸南畝矣至使世俗俳諧共以農為嗤鄙誠可哀也又况聚斂之臣於租税之外巧取百端以邀功賞青苗則强散重斂給陳納新免役則刻剝窮民收養浮食保甲則勞於非業之作保馬則困於無益之費可不念哉夫農蠶者天下衣食之原人之所仰以生也是以聖王重之臣不敢逺引前古竊惟太宗皇帝嘗游金明池召田婦數十人於殿上賜席使坐問以民間疾苦田婦愚戅無所隱避賜帛遣之太宗興於側微民間事固無不知所以然者恐富貴而忘之也故每臨朝無一日不言及稼穡真宗皇帝乳母秦國夫人劉氏本農家也喜言農家之事真宗皇帝自幼聞之故為開封尹以善政著聞及踐大位咸平景徳之治為有宋隆平之極景德農田勅至今稱為精當昔周公相成王作無逸曰先知稼穡之艱難乃逸則知小民之依蓋以一盂之飯一尺之帛莫不出於艱難人主既知之則不肯用之於無益散之於無功驕侈之心無自而生矣伏惟太皇太后陛下深居九重皇帝陛下富於春秋自非今者濬發徳音大開言路使畎畝之民皆得上封事則此曺疾苦何繇有萬分之一得逹於天聼哉其文辭鄙俚語言叢雜皆身受實患直貢其誠不可忽也伏望太皇太后陛下與皇帝陛下同賜省覽庶以開廣聰明資益聖性於民間情偽靡不周知異日太平之業繇此為始矣取進止
  論皇城司廵察親事官劄子
  臣等伏聞皇城司親事官奏報有百姓殺人私用財物休和事下開封府推鞫皆無事實欲勾元初廵詧人照勘其皇城司庇護不肯交付臣等竊以祖宗開基之始人心未安恐有大姦隂謀無狀所以躬自選擇左右親信之人使之周流民間密行伺詧當是之時萬一有挾私誣枉者則斧鉞随之是以此屬皆知畏懼莫敢為非今海内承平已踰百年上下安固人無異望世變風移宜有釐革而因循舊貫更成大弊乃至帝室姻親諸司倉庫悉委此屬廉其過失廣作威福公受貨賂所愛則雖有大惡掩而不問所憎則舉動語言皆見掎摭臣等常病國家擇天下賢才以為公卿百官而猶不可信顧任此厮役小人以為耳目豈足恃哉今乃妄執平民加之死罪使人幽繫囹圄橫罹楚毒幸而不自誣服僅能辨明若更不聽有司詰問元初廵詧之人少加懲戒臣恐此屬無復畏憚愈加恣橫使京師吏民無所措其手足此豈合祖宗之意哉伏望朝廷指揮皇城司令送元初廵詧人下開封府推問本情或别有仇嫌或詧訪鹵莽各隨其状依法施行仍自今後永為定制庶可以塞欺㒺之源絶侵寃之門以全國家至公之道取進止
  五䂓【嘉祐六年八月十七日上】
  臣光幸得備位諫官切以國家之事言其大者逺者則汪洋濩落而無目前朝夕之益陷於迂濶言其小者近者則叢脞委頓足以煩浼聖聽失於苛細夙夜惶惑口與心謀涉歴累旬乃敢自决與其受苛細之責不若取迂濶之議伏以祖宗開業之艱難國家致治之光美難得而易失不可以不愼故作保業隆平之基因而安之者易為功頽壞之勢從而救之者難為力故作惜時道前定則不窮事前定則不困人無逺慮必有近憂故作逺謀燎原之火生於熒熒懐山之水漏於涓涓故作重微象龍不足以致雨畫餅不足以療饑華而不實無益於治故作務實合而言之謂之五䂓此皆守邦之要道當世之切務戅愚狂瞽觸冒忌諱惟知納忠不敢愛死
  保業
  天下重器也得之至艱守之至艱在昔始受天命之時天下之人皆我所比肩也相與角智力而爭之智竭不能抗力屈不能支然後肻稽顙而為臣當是之時有智相偶者則為二相參者則為三愈多則愈分自非智力首出於世則天下莫得而一也斯不亦得之至艱乎及夫繼體之君羣雄已服衆心已定上下之分明强弱之勢殊則中人之性皆以為子孫萬世如泰山之不可揺也於是有驕惰之心生驕者玩兵黷武竆泰極侈神怒不恤民怨不知一旦渙然四方潰糜秦隋之季是也惰者沉酣宴安慮不及逺善惡雜揉是非顛倒日復一日至於不振漢唐之季是也二者或失之强或失之弱其致敗一也斯不亦守之至艱乎臣竊觀自周室東遷以來王政不行諸侯並僣分崩離析不可勝紀凡五百有五十年而合於秦秦虐用其民十有一年而天下亂又八年而合於漢漢為天下二百有六年而失其柄王莽盗之十有七年而復為漢更始不能相保光武誅除僣偽凡十有四年然後能一之又一百五十有三年董卓擅朝州郡瓦解更相吞噬至於魏氏海内三分凡九十有一年合而為晉晉得天下纔二十年惠帝昏愚宗室搆難劉石乘釁相繼而起散為六七聚為二三凡二百八十有八年而合於隋隋得天下纔二十有八年煬帝無道九州幅裂八年而天下合於唐唐得天下一百有三十年明皇恃其承平荒於酒色養其疽囊以為子孫不治之疾於是漁陽竊發而四海横流矣肅代已降方鎮跋扈號令不從朝貢不至名為君臣實為讐敵陵夷衰微至於五代三綱頽絶五常殄滅懷璽未煖處宫未安朝成夕敗有如逆旅禍亂相尋戰争不息流血成川澤聚骸成丘陵生民之類其不盡者㡬希於是太祖皇帝受命於上帝起而拯之躬被甲胄櫛風沐雨東征西伐掃除海内當是之時食不暇飽寢不遑安以為子孫建太平之基大勲未集太宗皇帝嗣而成之凡二百二十有五年然後大禹之迹復混而為一黎民遺種始有所息肩矣由是觀之上下一千七百餘年天下一綂者五百餘年而已其間時時有小禍亂不可勝數國家自平河東以來八十餘年内外無事然則三代以來治平之世未有若今日之盛者也今民有十金之産猶以為先人所營苦身勞志謹而守之不敢失墜况於承祖宗艱難之業奄有四海傳祚萬世可不重哉可不愼哉夏書曰予臨兆民凜乎若朽索之馭六馬【五子之歌】周書曰心之憂危若蹈虎尾涉於春冰【君牙篇】臣願陛下夙興夜寐兢兢業業思祖宗之勤勞王業之不易援古以鑒今知太平之世難得而易失則天下生民至於鳥獸草木無不幸甚矣
  惜時
  夏至陽之極也而一隂生冬至隂之極也而一陽生盛衰之相承治亂之相生天地之常經自然之至數也其在周易泰極則否否極則泰豐亨宜日中孔子傳之曰日中則昃月盈則蝕天地盈虚與時消息而况於人乎况於鬼神乎是以聖人當國家隆盛之時則戒懼彌甚故能保其令聞永久無疆也凡守太平之業其術無他如守巨室而已今有巨室於此將以傳之子孫為無窮之䂓則必實其堂基壯其柱石强其棟梁厚其茨蓋高其垣墉嚴其關鍵既成又擇其子孫之良者使謹守之日省而月視欹者扶之者補之如是則亘千萬年無頽壞也夫民者國之堂基也禮法者柱石也公卿者棟梁也百吏者茨蓋也將帥者垣墉也甲兵者闗鍵也是六者不可不朝念而夕思也夫繼體之君謹守祖宗之成法茍不隳之以逸欲敗之以讒諂則世世相承無有窮期及夫逸欲以隳之讒諂以敗之神怒於上民怨於下一旦渙然而去之則雖有仁智恭儉之君焦心勞力猶不能救陵夷之運遂至於顛沛而不振嗚呼可不鑒哉今國家以此承平之時立綱布紀定萬世之基使如南山之不朽江河之不竭可以指顧而成耳適今不為已廼頓足扼腕而恨之将何益矣詩云我日斯邁而月斯征夙興夜寐無忝爾所生【小雅小宛篇】時乎誠難得而易失也
  逺謀
  易曰君子以思患而豫防【既濟象辭】書曰逺乃猷【康誥】詩曰猶之未遠是用大諫【大雅板之篇】昔聖人之教民也使之方暑則備寒方寒則備暑七月之詩是也今夫市井裨販之人猶知旱則資舟水則資車【二語見史記貨殖傳】夏則儲裘褐冬則儲絺綌彼偷生茍生之徒朝醉飽而暮饑寒者雖與之共為編户貧富必不侔矣况為天下國家者豈可不制治於未亂保邦於未危乎臣竊見國家邉境有急羽書相銜或一方饑饉餓莩盈野則廟堂之上焦心勞思忘寢廢食以憂之當是之時未嘗不以將帥之不選士卒之不練牧守之不良倉廩之不實追責前人以其備禦之無素也幸而烽燧息年榖登明王舉萬壽之觴於上羣公百官歌太平縱娛樂於下晏然自以為長無可憂之事矣嗚呼使自今以徃四夷不復犯邊水旱不復為災則可矣若猶未也則天下幸安可數恃哉陛下何不試以閒暇之時思不幸邊鄙有警饑饉洊臻則將帥可任者為誰牧守可倚者為誰雖在千里之外使之常如目前至於甲兵之利鈍金榖之盈虚皆不可不前知而豫謀也若待事至而後求之則已晩矣四夷水旱事之細也抑又有大於是者陛下亦嘗畱少頃之慮乎詩云維彼聖人瞻言百里維此愚人復狂以喜【大雅桑柔篇】此言逺謀之難知近言之易行也夫謀逺則似迂似迂則人皆忽之其為害至慘也而無攻身之急為利至大也而無旦夕之驗則愚者抵掌謂之迂也宜矣國家之制百官久於其位求其功也速責其過也備是故或養交飾譽以待遷或容身免過以待去上自公卿下及斗食自非憂公忘私之人大抵多懐茍且之計莫肯為十年之䂓况萬世之慮乎自非陛下惕然逺覽勤而思之日復一日長此不已豈國家之利哉此臣所以痛心泣血日夜而憂也昔賈誼當漢文帝之時以為天下之勢方病大瘇又苦盭又類辟且病痱陛下視方今國家安固公私富實百姓樂業孰與漢文然則天下之病無乃更甚乎失今不治必為痼疾陛下雖欲治之將無及已治之之術非有他竒巧也在察其病之緩急擇其藥之良苦隨而攻之勿責目前之近功期於萬世治安而已矣
  重微
  虞書曰兢兢業業一日二日萬㡬㡬之為言微也言當戒懼萬事之微也夫水之微也捧土可塞及其盛也漂木石没丘陵火之微也勺水可滅及其盛也焦都邑燔山林故治之於微則用力寡而功多治之於盛則用力多而功寡是故聖帝明王皆消惡於未萌弭禍於未形天下隂被其澤而莫知其所以然也周易坤之初六曰履霜堅冰至霜者寒之始也冰者寒之極也坤之初六於律為林鐘於厯為建未之月陽氣方盛而隂氣已萌物未之知也是故聖人謹之曰履霜堅冰至言人君者當絶惡於未形杜亂於未成也繫辭曰知㡬其神乎君子知微知彰知柔知剛萬夫之望謂此道也孔子謂魯哀公曰昧爽夙興正其衣冠平旦視朝慮其危難一物失理亂亾之端君以此思憂則憂可知矣太宗皇帝命昭宣使河州團練使王繼恩討蜀平之宰相請除繼恩宣徽使太宗不許曰宣徽使位亞兩府若使繼恩為之是宦官執政之漸也特置宣政使以授之真宗皇帝欲與章穆皇后及後宫遊内庫后辭曰婦人之性見珍寳財貨不能無求夫府庫者國家所以養六軍備非常也今耗散之於婦人非所以重社稷眞宗深以為善遂止由是觀之先帝以睿明卓越防微杜漸如此之深可不念哉昔扁鵲見齊桓侯曰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將深桓侯不悦曰醫之好利也欲以不疾為功及在血脉在腸胃桓侯皆不信及骨髓扁鵲望之遂逃去徐福言霍氏太盛宜以時抑制漢宣帝不從及霍氏誅人為訟其功以為曲突徙薪無恩澤焦頭爛額為上客故未然之言常見棄忽及其已然又無所及夫晏安怠惰肇荒淫之基竒巧珍玩發奢泰之端甘言悲辭啓僥倖之徒附耳屏語開讒賊之門不惜名器導僣逼之源假借威福授陵奪之柄凡此六者其初甚微朝夕狎玩未覩其害日增月益遂至深固比知而革之用力百倍矣伏惟陛下思萬㡬之至重覽大易之明戒誦孔子之格言繼先帝之聖志使扁鵲得蚤從事毋使徐福有曲突之歎則可以隆之於廟堂而徳冒四海治之於今日而福流萬世優游逍遥而光烈顯大豈不美哉
  務實
  周書曰若作梓材既勤樸斵惟其塗丹雘【梓材篇】此言為國家者必先實而後文也安國家利百姓仁之實也保基緖傳子孫孝之實也辨貴賤立紀綱禮之實也和上下親逺近樂之實也决是非明好惡政之實也詰姦邪禁暴亂刑之實也察言行試政事求賢之實也量材能課功狀審官之實也詢安危訪治亂納諫之實也選勇敢習戰鬬治兵之實也實之不存雖文之盛美無益也臣竊見今逺方窮民轉死於溝壑而屢赦有罪循門散錢其於仁也不亦逺乎本根不固有識寒心而道宫佛廟廣修御容其於孝也不亦逺乎綂紀不明祭器紊亂而彫繢文物修飾容貌其於禮也不亦逺乎羣心乖戾元元怨苦而斷竹數黍敲叩古器其為樂也不亦逺乎是非錯繆賢不肖混殽而鈎校簿書訪尋比例其於政也不亦逺乎姦暴不誅寃結不理而拘泥微愆糾擿細過其於刑也不亦逺乎行能之士沉淪艸野而考校文辭指决聲病其於求賢不亦逺乎材任相違職業廢弛而檢勘出身比類資序其於審官不亦逺乎久大之謀棄而不省淺近之言應時施行其於納諌不亦逺乎将帥不良士卒不精而廣聚虚數徒取外觀其於治兵不亦逺乎凡此十者皆文具而實亡本失而末在譬猶膠板為舟摶土為楫敗布為帆朽索為維畫以丹靑衣以文繡使偶人駕之而履其上以之居平陸則煥然信可觀矣若以之涉江河犯風濤豈不危哉伏望陛下撥去浮文悉敦本實選任良吏以子惠庶民深謀逺慮以保安宗廟張布綱紀使下無有覦心移易風俗使人無離怨别白是非使萬事歸正誅鋤姦惡使威令必行取有益罷無用使野無遺賢進有功退不職使朝無曠官察讜言考得失使謀無不盡選智将練勇士使征無不服如是則國家安若泰山而四維之也又何必以文彩之飾歌頌之聲惑愚俗之耳目哉
  乞改求諌詔書劄子【元豐八年上】
  臣先於三月三十日上言乞下詔書廣開言路今到京䝉降中使以五月五日詔書賜臣看閲臣狂瞽妄言曲荷采納豈獨微臣之幸抑亦天下之幸然臣伏讀詔書其間有愚心未安者不敢不冒萬死極竭以聞竊見詔書始末之言固盡善矣中間有云若乃隂有所懷犯非其分或扇揺機事之重或迎合已行之令上則觀望朝廷之意以徼幸希進下則衒惑流俗之情以干取虚譽審出於此茍不懲艾必能亂俗害治然則黜罰之行是亦不得已也臣聞明主推心以待其下而無所疑忌忠臣竭誠以事其上而無所畏避故情無不通言無不盡今詔書求諌而逆以六事防之臣以為人臣惟不上言上言則皆可以六事罪之矣其所言或於羣臣有所褒貶則可以謂之隂有所懐本職之外微有所涉則可以謂之犯非其分陳國家安危大計則可以謂之扇揺機事之重或與朝㫖暗合則可以謂之迎合已行之令言新法之不便當改則可以謂之觀望朝廷之意言民間之愁苦可閔則可以謂之衒惑流俗之情然則天下之事無復可言者矣是詔書始於求諌而終於拒諫也臣恐天下之士益箝口結舌非國家之福也又止令御史臺出牓朝堂自非趨朝之人莫之得見所詢者狹伏望聖明於詔書中刪去中間一節如臣三月三十日所奏頒布天下使天下之人曉然知陛下務在求諌無拒諫之心各盡所懷不憂黜罰如此則中外之事逺近之情如指諸掌矣取進止
  知人論
  考制度習威儀辨牢餼之等詳籩豆之數此宗人之職也察清濁别正邪協律吕之音肄綴兆之容此太師之職也練士卒簡器械戰必勝攻必取此將帥之職也明法令審獄訟禁彊禦誅姦回此士師之職也豐衣食衍貨財通有無紆滯積此司㑹之職也便舟輿利器械守法度禁淫巧此工師之職也考龜筮占祲祥相吉㐫視休咎此太卜之職也謹蓋藏吝出納治文書精㑹計此府史之職也若夫選賢而進之量能而任之成功者賞敗官者誅此則人君之職也夫天下至廣也兆民至衆也萬幾至繁也而天子兼而有之必将以一人之耳目智力為之則所及者寡所廢者多矣是以明主擇輔佐以論官師論官師以正羣吏正羣吏以和萬民則治約而事無曠矣益稷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庻事康哉此言君明則臣良矣良則事康也立政曰宅乃事宅乃牧宅乃凖兹惟后矣又曰文王惟克厥宅心乃克立兹常事司牧人以克俊有徳文王㒺攸兼於庻言庻獄庻愼惟有司之牧夫是訓用違庻獄庻慎文王㒺敢知於兹此為人君急於知人緩於知事也魏文侯與田子方飲文侯曰鐘聲不比乎左高田子方笑文侯曰何笑子方曰臣聞之君明樂官不明樂音今君審於音臣恐其聾於官也是以笑荀子曰治國有道人主有職若夫貫日而治詳一日而曲列之【貫日積日也積日而使條治詳備一日而委曲列之無差錯也】是所以使夫百吏官人為也不足以是傷遊玩安燕之樂若夫論一相以兼率之使臣下百吏莫不宿道鄉方而務是夫人主之職也【以上並荀子王霸篇】人主者守至約而詳事至佚而功垂衣裳不下簟席之上而海内之民莫不願得以為帝王夫是之謂至約樂莫大焉人主者以官人為能者也匹夫者以自能為能者也人主得使人為之匹夫則無所移之百畝一守事業竆無所移之也今以一人兼聽天下日有餘而治不足者使人為之也大有天下小有一國必自為之然後可則勞苦耗悴莫甚焉如是則雖臧獲不肯與天子易勢業以是統天下一四海何故必自為之自為之者役夫之道也墨子之説也論徳使能而官施之者聖王之道也儒之所謹守也傳曰農分田而耕賈分貨而販百工分事而勸士大夫分職而聽建國諸侯之君分土而守三公總方而議則天子恭已而已矣由是言之人君之事守莫大於知人也昔者舜導百川不如禹殖百榖不如稷布五教不如契聽五刑不如臯陶典百工不如垂典山澤不如益典禮不如伯夷典樂不如䕫然而明此八者之本能知其人而任使之者舜也譬如車之有轂宫之有棟人之有心此羣聖所以為之役而歸之功也嗚呼帝王之事美矣大矣固不可得而言也齊桓公兄弟争國暴於犲狼閨門不治甚於狗彘然獨能知管仲之賢舉國而委之一則仲父二則仲父是以兵車之㑹三乘車之㑹六指麾左右而諸侯莫敢不從後世言桓公者徒知其賢而不復知其惡也孔子言衛靈公之無道季康子曰夫如是奚而不喪子曰仲叔圉治賓客祝鮀治宗廟王孫賈治軍旅夫如是奚其喪齊文宣帝荒淫狂悖甚於桀紂然而知楊愔之賢悉以國事委之時人以為主昏於上政清於下凡此皆淫昏暴亂之君也徒以能知賢人而用之大者以霸其次以安小者以存况乎以聖君而用賢臣是猶王良之御六驥逄䝉之關繁弱【繁弱弓名關彎同】孟賁之揮干將何適而不逹何射而不中何擊而不斷哉或曰人主之職在知人則既知之矣抑以堯之聖而失之四㓙孔子之聖而失之宰我子羽夫人豈易知也哉曰是則然矣夫射者必志於的弓矢既調專精審固而發之雖或不中亦鮮矣與夫冥冥而射者不猶愈乎昔臯陶陳九徳曰寛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亂而肅擾而毅直而溫簡而亷剛而塞彊而義彰厥有常吉哉日宣三徳夙夜浚明有家日嚴祗敬六徳亮采有邦翕受敷施九徳咸事俊乂在官百僚師師百工惟時孔子曰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李克曰居視其所親富視其所與逹視其所舉窮視其所不為貧視其所不取是亦知人之術也顧人主不深察而已矣
  范鎭【字景仁成都華陽人仁宗朝舉進士歴官至翰林學士知通進銀臺司臨大節决大議篤於行義雖在帝前無所屈勸仁宗建儲章凡十九上待命百餘日鬚髮盡白依奏乃已神宗朝力諫青苖之害遂致罷黜】
  請裁冗官冗兵疏
  臣比嘗建議方今官冗兵多民力不堪請詔中書樞密大臣斟酌裁抑及今累月不報退自伏念當世之務莫急於此而朝廷恬然不以為怪此臣區區不得隱黙也夫慮之有素為之有備事至而應則安静而詳實慮之無素為之無備事至而應則倉猝而乖忤大抵近事多失於倉猝而不安静者慮之不先備之不豫也前日契丹使至虚言紛紛朝廷自顧國用之不足民力之凋弊無以待之也大臣不知計之所從於是乎請募兵以自塞責是何異欲救火而益以薪流之濁而復撓其源也景徳中契丹内寇靈夏不臣是時兵不滿五十萬西備北禦沛然有餘今兵倍之矣而尚若不足者臣不識所謂也虜才遣一介之使而增益者又數萬及其去也中外相慶謂為無事殊不知新兵之費嵗損已百萬緡矣其費非出於天非出於地非出於建議者之家一出於民也方愁苦之時又重賦之以為備豫計者未見其可也此所謂倉猝而乖忤也兵不在衆在練之與將如何爾儂智高寇嶺南前後遣将不知㡬軰遣兵不知㡬萬亡奔走北不可勝紀陛下親遣狄青然而卒能取勝者蕃落數百騎耳此兵不在衆近事之效也陛下何不持此説以詰大臣之益兵者臣愚以為備契丹莫若寛河北河東之民備靈夏莫若寛關陜之民備雲南莫若寛兩川湖嶺之民備天下莫若寛天下之民民力寛則知自愛雖有外虞人人可為兵用人人自愛之兵以禦外虞何往而不克何征而不服哉古人所謂猶手臂之捍頭目子弟之衛父兄者用此兵也臣所謂慮之有素為之有備者此也今夫官所以養民者也兵所以衛民者也今養民衛民者反殘民矣而大臣不知救民臣恐朝廷之憂不在四夷而在冗兵與竆民也近年以來地數震動河不軌道日月星辰謫見於天皆民之感也伏請明勅大臣求所以息民之術以應天地之變而為宗廟社稷計臣不勝大願【大臣以募兵塞責當是王徳用事見皇祐元年十二户】
  再陳官冗兵多疏
  伏見今嵗無麥苖朝廷放税免役及以常平倉軍食拯貸存䘏之恩不為不至矣然而人民流離父母妻子不能相保者平居無事時不少寛其力役輕其租賦嵗雖大熟使民不得終嵗之飽及少歉雖加重施固已不及事矣此無他重斂之政在前也今特一榖不熟爾而流民如此就使九榖皆不熟朝廷将如之何臣竊以水旱之作由民之不足而怨民之不足而怨由有司之重斂有司之重斂由官冗兵多與土木之費廣而經制不立也又聞許汝鄭等處蝗蝻復生亦由貪政之所感也天意以為貪政之取民猶蝗蝻之食苗故頻年生蝗蝻以覺悟陛下也春秋書秋初税畝冬蝝生説者以為縁履畝而生此所謂貪政之感也國家自陜西用兵増兵以來賦役煩重及近年不惜髙爵重禄假借匪人轉運使復於常賦外進羨錢以助南郊其餘無名斂率不可勝計此皆貪政也貪政之發於掊克暴虐此民所以怨也所以干天地之和也水旱之所以作也臣前此言官冗兵多民困者屢矣未蒙報下伏乞陛下勅大臣檢臣前所上章考今官數兵數與賦入之數立為經制又罷土木之費民得足食而少休息則天地之和至今古之言太平者止於使民之足食也今誠能立經制省官與兵節土木之費使民足食陛下髙拱深居而太平可坐致顧陛下責任大臣何如爾【按三代以後相臣徳業首諸葛惟司馬光足以匹之陳夀之評亮文也曰咎繇之謨畧而雅周公之誥煩而悉今觀光之文亦可謂煩悉矣其心力萃於通鑑一書而其奏疏皆切直精當以經術經世務者朱熹曰温公可謂知仁勇也活國救世何等次第其規模稍大又有學問集文多不勝載登其尤者盖其自謂如人參甘草可以愈病者審矣范鎮平生與光相得甚驩議論如出一口熙寧元豐之間天下賢士大夫望以為相者光與鎮二人光思濟斯民卒任天下之重鎮凝然如山確乎其不可拔讀其文可想見也】
  范百禄【字子功鎮従子神宗朝進士歴官至翰林學士拜中書侍郎】
  對制科策【時治平水災大臣方議濮禮】
  五行傳曰簡宗廟廢祭祀則水不潤下魯莊公丹桓宫楹又刻其桷以自夸大天應是而大水夫傅飾非典猶不卑其先君其變且若是况今朝廷陳奏顯言欲為兩統貳父之舉簡宗廟者豈有愈於斯耶昔漢孝哀尊共皇而河南潁川大水孝安尊徳皇而京師及郡國二十九大水孝威尊崇皇而六郡地裂水湧井溢又明年平原王以奉崇皇祀尊馬氏為崇園貴人而京師雨水孝靈尊仁皇而京師大水歴考數者之異若有期㑹而至異世同驗密如符節彼衰世之主豈足為昭代之所取而復道之哉然足以明天心之不易也今之為異先事而發有以見上天開祐有道之意豈不昭昭歟陛下之於濮安懿王情可以殺而禮不可加也恩可以斷而義不可以隆也禮為人後者為之子陛下父事先帝而繼體承祧古者特重大宗則降其私親大宗隆也小宗殺也天地宗廟社稷之祀重也門内之期輕也宜殺而隆之宜輕而重之則不得於先王之禮矣不得於先王之禮則不得於人心不得於人心則不得於天意此變異之所從來也陛下明詔罪已以來直言冀以答塞天變今踰月矣然未聞朝廷有所改修將有司之未嘗言耶抑言之而朝廷弗之行耶有司而不言則是有司不良以負陛下也言之而朝廷弗行則是朝廷之不畏天變也有司負陛下則有責朝廷不畏天變則天之責將何以復之耶臣竊以是為過矣朝廷無艱乎改之而已古之聖帝明王未嘗無過然而貴乎能改是其所以為聖帝明王也商湯之過以旱災而改中宗之過以拱木而改髙宗之過以雊雉而改成王之過以雷風而改宣王之過以雲漢而改此五帝王者皆不能無過然而或致太平或為中興榮華訖今歌頌不已惟其能改過也夫今之過特有司過言而陛下未有過行也是非世俗之所謂過也蓋仁者之情爾孔子曰觀過知仁今而改之深詔有司勿復議追尊事以禮言之上不失尊天地社稷宗廟一綂之大義以仁言之則不失思慕閨門顧復罔極之厚恩臣愚請因濮安懿王建國為之立長以為嗣王世世奉祀安懿王永為一國太祖則神靈享於禮義人心悦而天意觧矣大雨之眚何用禳哉











  御選古文淵鑒巻四十四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四十五目録
  宋
  歐陽修
  勸學詔
  弛茶禁詔
  論刪去九經正義中䜟緯劄子
  論臺諫官唐介等宜早牽復劄子
  乞補館職劄子
  論杜衍范仲淹等罷政事狀
  上范司諫書
  代人上王樞密求先集序書
  本論
  為君難論上
  為君難論下
  縱囚論
  唐書兵志論
  唐書禮樂志論
  唐書藝文志論
  唐書食貨志論
  五代史前蜀王建世家論
  五代史馮道傳論
  五代史周臣傳論
  五代史唐六臣傳論
  五代史宦者傳論
  五代史伶官傳論
  朋黨論
  送徐無黨南歸序
  吉州新學記
  王彦章畫像記
  豐樂亭記
  胡先生墓表
  瀧岡阡表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四十五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宋
  歐陽修【字永叔廬陵人仁宗朝舉進士試南宫第一歴官至樞密副使參知政事以太子少師致仕修天資明勁見義勇為放逐流離至于再三志氣自若宋興百年而文章體裁猶仍五季餘習修岀一洗卑弱天下翕然師尊之】
  勸學詔【慶厯四年四月詔天下州縣立學更定科舉法用宋祁王拱辰張方平歐陽修等言也】
  儒者通天地人之理明古今治亂之源可謂博矣然學者不得騁其説而有司務先聲病章句以拘牽之則吾豪俊奇偉之士何以奮焉士有純明朴茂之美而無斆學養成之法其飭身勵節者使與不肖之人雜而並進則夫懿徳敏行之賢何以見焉此取士之甚弊而學者自以為患議者屢以為言比令詳酌仍詔政事府參定
  皆謂本學校以教之然後可求其行實先䇿論則辨理者得盡其説簡程式則閎博者可見其才至於經術之家稍増新制兼行舊式以勉中人煩法細文一皆罷去明其賞罸俾各勸焉如此則待才之意周取人之道廣夫遇人以薄者不可責其厚也今朕建學興善以尊子大夫之行而更制革弊以盡學者之才教育之方勤亦至矣有司其務嚴訓導精察舉以稱朕意學者其進徳修業無失其時凡所科條可為永式
  弛茶禁詔【嘉祐四年二月先是茶為官禁私販甚嚴嵗報刑辟不可勝計園户困於征取往往破産逃匿葉清臣何鬲王嘉麟等先後上議請罷給茶本錢縱園戸貿易而官收租錢下三司議三司言茶課給本收利所獲甚微而煩擾為患園戸輸納侵害日甚小民趨利犯法益繁宜約嵗入息錢之數均賦茶民恣其買賣所在收算而不給本錢遂下詔】
  古者山澤之利與民共之故民足於下而君裕於上國家無事刑法以清自唐建中始有茶禁上下規利垂二百年如聞比来為患益甚民被誅求之困日惟咨嗟官受濫惡之入嵗以陳積私蔵盜販犯者實繁嚴刑重誅情所不忍是以江湖之間幅員數千里為陷穽以害吾民也朕心惻然念此乆矣間遣使者往就問之而皆驩然願弛其禁嵗入之課以時上官一二近臣件析其狀朕猶若慊然又於嵗輸裁減其課使得饒阜以相為生剗去禁條俾通商利歴世之弊一旦以除著為常經弗復更制損上益下以休吾民尚慮喜於立異之人縁而為姦之黨妄陳奏議以惑官司必寘明刑無或有貸
  論刪去九經正義中䜟緯劄子
  臣伏見國家近年以来更定貢舉之科以為取士之法建立學校而勤養士之方然士子文章未純節行未篤不稱朝廷勵賢興善之意所以化民成俗之風臣愚以謂士之所本在乎六經而自暴秦焚書聖道不絶漢興收拾亡逸所存無㡬或殘編斷簡出於屋壁而餘齡昬眊得其口傳【伏生年九十餘老不能正言言不可曉使其女傳言教鼂錯齊人語與潁川異錯所不知者十二三】去聖既逺莫可考證偏學異説因自名家然而授受相傳尚有師法洎晉宋而下師道漸亡章句之篇家蔵私畜其後各為牋傳附著經文其説存亡以時好惡學者茫昧莫知所歸至唐太宗時始詔名儒撰定九義之疏號為正義凡數百篇自爾以来著為定論凡不本正義者謂之異端則學者之宗師百世之取信也然其所載既博所擇不精多引䜟緯之書以相雜亂怪奇詭僻所謂非聖之書異乎正義之名也臣欲乞特詔名儒學官悉取九經之疏刪去䜟緯之文使學者不為怪異之言惑亂然後經義純一無所駮雜其用功至少其為益則多臣愚以謂欲使士子學古勵行而不本六經欲學六經而不去其詭異駮雜欲望功化之成不可得也伏望聖慈下臣之言付外詳議今取進止
  論臺諫官唐介等宜早牽復劄子【據李燾長編嘉祐六年四月或言樞密副使陳旭隂結宦者史志聰王世寧得大用天章閣待制知諫院唐介右司諫趙抃兵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范師道殿中侍御史吕誨交章言旭為諫官阿附貴戚及知開封府恣行請托旭奏辯上曰除拜二府朕豈容内臣預議邪介等言不已當兩罷之於是出旭知定州介知洪州抃知䖍州師道知福州○按宋史介師道傳俱作陳升之盖升之初名旭避神宗嫌名而改也】
  臣近見諫官唐介䑓官范師道等因言陳旭事得罪或與小郡或竄逺方陛下自臨御已来擢用諍臣開廣言路雖言者時有中否而聖慈毎賜優容一旦臺諫聨翩被逐四出命下之日中外驚疑臣雖不知臺諫所言是非但見唐介范師道皆乆在言職其人立朝各有夲末前後補益甚多豈於此時頓然改節故為欺罔上昧聖聰在於人情不宜有此臣竊以謂自古人臣之進諫於其君者有難有易各因其時而已若剛暴猜忌之君不欲自聞其過而樂聞臣下之過人主好察多疑於上大臣側足畏罪於下於此之時諫人主者難而言大臣者易若寛仁恭儉之主動遵禮法自聞其失則從諫如流聞臣下之過則務為優容以保全之而為大臣者外秉國權内有左右之助言事者未及見聽而怨仇已結於其身故於此時諫人主者易言大臣者難此不可不察也自古人主之聽言也亦有難有易在知其術而已夫忠邪並進於前而公論與私言交入於耳此所以聽之難也若知其人之忠邪辨其言之公私則聽之易也凡言拙而直逆耳違意初聞若可惡者此忠臣之言也言婉而順希㫖合意初聞若可喜者邪臣之言也至於言事之官各舉其職或當朝正色顯言於廷或連章列署共論其事言一出則萬口爭傳衆目共視雖欲為私其勢不可故凡明言於外不畏人知者皆公言也若非其言職又不敢顯言或密奏乞留中或面言乞出自聖斷不欲人知言有主名者盖其言涉傾邪懼遭彈劾故凡隂有奏而畏人知者皆挾私之説也自古人主能以此術知臣下之情則聽言易也伏惟陛下仁聖寛慈躬履勤儉樂聞諫諍容納直言其於大臣尤所優禮嘗欲保全終始思與下臣愛惜名節尤慎重於進退故臣謂方今言事者規切人主則易欲言大臣則難臣自立朝耳目所記景祐中范仲淹言宰相吕夷簡貶知饒州皇祐中唐介言宰相文彦博貶春州别駕至和初吴中復吕景初馬遵言宰相梁適並罷職出外其後趙抃范師道言宰相劉沆亦罷職出外前年韓絳言富弼貶知蔡州今又唐介等五人言陳旭得罪自范仲淹貶饒州後至今凡二十年間居臺諫者多矣未聞有規諫人主而得罪者臣故謂方今諫人主則易言大臣則難陛下若推此以察介等所言則可知其用心矣昨所罷黜臺諫五人惟吕誨入臺未乆其他四人出處本末迹狀甚明可以歴數也唐介前因言文彦博逺竄廣西煙瘴之地賴陛下仁恕哀憐移至湖南得存性命范師道趙抃並因言忤劉沆罷臺職守外郡連延數年然後来復今三人者又以言樞臣罷黜然則介不以前陷必死之地為懼師道與抃不以中滯進用數年為戒遇事必言得罪不悔盖所謂進退一節終始不變之士也至如王陶者本出孤寒因韓絳薦舉始得臺官及絳為中丞陶不敢内顧私恩與之爭議絳終得罪夫牽顧私恩人之常情爾斷恩以義非知義之士不能也以此言之陶可謂徇公滅私之臣矣此四人者出處本末之迹如此可以知其為人也就使言雖不中亦其情必無他議者或謂言事之臣好相朋黨動搖大臣以作威勢臣竊以為不然至於去嵗韓絳言富弼之時介與師道不與絳為黨乃與諸臺諫共論絳為非然則非相朋黨非欲動揺大臣可明矣臣固謂未可以此疑言事之臣也况介等比者雖為謫官幸䝉陛下寛恩各得為郡未至失所其可惜者斥逐諫臣非朝廷美事阻塞言路不為國家之利而介等盡忠守節未䝉憐察也欲望聖慈特賜召還介等置之朝廷以勸守節敢言之士則天下幸甚
  乞補館職劄子【治平三年上】
  臣竊以治天下者用人非止一端故取士不以一路若夫知錢榖曉刑獄熟民事精吏幹勤勞夙夜以辦集為功者謂之材能之士明於仁義禮樂通於古今治亂其文章論議與之謀慮天下之事可以决疑定䇿論道經邦者謂之儒學之臣善用人者必使有材者竭其力有職者竭其謀故以材能之士布列中外分治百職使各辦其事以儒學之臣置之左右與之日夕謀議講求其要而行之而又於儒學之中擇其尤者置之廊廟而付以大政使總治羣材衆職進退而賞罸之此用人之大略也由是言之儒學之士可謂貴矣豈在材臣之後也是以前世英主明君未有不以崇儒向學為先而名臣賢輔出於儒學者十常八九也臣竊見方今取士之失患在先材能而後儒學貴吏事而賤文章自近年以来朝廷患百職不修務奬材臣故錢榖刑獄之吏稍有寸長片善為人所稱者皆己擢用之矣夫材能之士固當擢用然專以材能為急而遂忽儒學為不足用使下有遺賢之嗟上有乏材之患此甚不可也臣謂方今材能之士不患有遺固不足上煩聖慮惟儒學之臣難進而多棄滯此不可不思也臣以庸繆過䝉任使俾陪宰輔之後然平日論議不能無異同雖日奉天威又不得從容曲盡拙訥今臣有館閣取士愚見具列如别劄欲望聖慈因宴閒之餘一迂睿覽或有可采乞嘗賜留意論杜衍范仲淹等罷政事狀【慶歴五年正月范仲淹富弼杜衍罷以御史中丞王拱辰右正言錢逸等先後論劾也衍罷知兖州仲淹知邠州弼知鄆州】
  臣聞士不忘身不為忠言不逆耳不為諫故臣不避羣邪切齒之禍敢干一人難犯之顔惟賴聖明幸加省察臣伏見杜衍韓琦范仲淹富弼等皆陛下素所委任之臣一旦相繼罷黜天下之士皆素知其可用之賢而不聞其可罷之罪臣雖供職在外事不盡知然臣竊見自古小人䜛害忠賢其説不逺欲廣陷良善則不過指為朋黨欲動揺大臣則必須誣以專權其故何也夫去一善人而衆善人尚在則未為小人之利欲盡去之則善人少過難為一二求瑕惟有指以為朋黨則可一時盡逐至如大臣已被知遇而䝉信任則難以他事動揺惟有専權是上之所惡故須此説方可傾之臣料衍等四人各無大過而一時盡逐弼與仲淹委任尤深而忽遭離間必有以朋黨専權之説上惑聖聰者臣請試辨之昔年仲淹初以忠言讜論聞於中外天下賢士爭相稱慕當時姦臣誣作朋黨猶難辨明自近日陛下擢此數人並在兩府察其臨事可見其不為朋黨也盖衍為人清慎而謹守規矩仲淹則恢廓自信而不疑琦則純信而質直弼則明敏而果鋭四人為性既各不同雖皆歸於盡忠而其所見各異故於議事多不相從至如杜衍欲深罪滕宗諒仲淹則力爭而寛之仲淹謂契丹必攻河東請急修邊備富弼料以九事力言契丹必不来至如尹洙亦號仲淹之黨及爭水洛城事韓琦則是尹洙而非劉滬仲淹則是劉滬而非尹洙【慶厯三年十一月陜西生戸獻水洛城内殿崇班劉滬請修之以通秦州涇原路安撫使韓琦以為勞費無益請遣使至涇原秦鳳路詢問文彦博尹洙狄青等洙等皆以為不便詔罷其役滬言蕃部請自備財力修城不肯止役洙械滬詣闕仲淹奏釋之令訖功】此數事尤彰著陛下素己知者此四人者可謂天下至公之賢也平日閒居則相稱美之不暇為國議事則公言廷諍而不私以此而言臣見衍等真得漢史所謂忠臣有不和之節而小人䜛為朋黨可謂誣矣臣聞有國之權誠非臣下之得専也然臣竊思仲淹等自入兩府以来不見其専權之迹而但見其善避權也權者得名位則可行故好權之臣必貪位自陛下召琦與仲淹於陜西琦等讓至五六陛下亦五六召之富弼三命學士兩命樞密副使毎一命皆再三懇讓讓者愈切陛下用之愈堅臣但見其避讓大繁不見其好權貪位也及陛下堅不許辭方敢受命然猶未敢别有所為陛下見其皆未行事乃特開天章召為賜坐授以紙筆使其條事然衆人避讓不敢下筆弼等亦不敢獨有所述因此又煩聖慈特出手詔指定姓名専責弼等條列大事而行之弼等遲回又近一月方敢略條數事仲淹深練世事必知凡百難猛更張故其所陳志在逺大而多若迂緩但欲漸而行之以乆䔬皆有效弼性雖鋭然亦不敢自出意見但多舉祖宗故事請陛下擇而行之自古君臣相得一言道合遇事便行臣方怪弼等䝉陛下如此堅意委任督責丁寧而猶遲緩自疑作事不果然小人巧譖已曰専權者豈不誣哉至如兩路宣撫聖朝嘗遣大臣况自中國之威近年不振故元昊叛逆一方而勞困及於天下契丹乗釁違盟而動其書辭侮慢至有貴國祖宗之言陛下憤恥雖深但以邊防無備未可與争屈意買和莫大之辱弼等見中國累年侵凌之患感陛下不次進用之恩故各自請行力思雪恥沿山傍海不憚勤勞欲使武備再修國威復振臣見弼等用心本欲尊陛下威權以禦四夷未見其侵權而作過也伏惟陛下睿哲聰明有知人之聖臣下能否洞見不遺故於千官百辟之中特選得此數人驟加擢用夫正士在朝羣邪所忌謀臣不用敵國之福也今此數人一旦罷去而使羣邪相賀於内四夷相賀於外此臣所為陛下惜之也伏惟陛下聖徳仁慈保全忠善退去之際恩禮各優今仲淹四路之任亦不輕矣惟願陛下拒絶羣謗委任不疑使盡其所為猶有禆補方今西北二國交争未已正是天與陛下經營之時如弼與琦豈可置之閒處伏望陛下早辨䜛巧特加圖任則不勝幸甚【疏入不報指修為朋黨者益惡焉】
  上范司諫書【范仲淹其先自邠州徙吴縣舉進士累官秘閣校理天聖七年以請太后還政通判河中府徙陳州太后崩召為右司諫】
  前月中得進奏吏報云自陳州召至闕拜司諫即欲為一書以賀多事卒卒未能也司諫七品官耳於執事得之不為喜而獨區區欲一賀者誠以諫官者天下之得失一時之公議繫焉今世之官自九卿百執事外至一郡縣吏非無貴官大職可以行其道也然縣越其封郡逾其境雖賢守長不得行以其有守也吏部之官不得理兵部鴻臚之卿不得理光禄以其有司也若天下之得失生民之利害社稷之大計惟所見聞而不繫職司者獨宰相可行之諫官可言之耳故士學古懐道者仕於時不得為牢相必為諫官諫官雖卑與宰相等天子曰不可宰相曰可天子曰然宰相曰不然坐乎廟堂之上與天子相可否者宰相也天子曰是諫官曰非天子曰必行諫官曰必不可行立於殿階之前與天子爭是非者諫官也宰相尊行其道諫官卑行其言言行道亦行也九卿百司郡縣之吏守一職者任一職之責宰相諫官繫天下之事亦任天下之責然宰相九卿而下失職者受責於有司諫官之失職也取譏於君子有司之法行乎一時君子之譏著之簡冊而昭明垂之百世而不冺甚可懼也夫七品之官任天下之責懼百世之譏豈不重耶非材且賢者不能為也近執事始被召於陳州洛之士大夫相與語曰我識范君知其材也其来不為御史必為諫官及命下果然則又相與語曰我識范君知其賢也他日聞有立天子陛下直辭正色面爭庭論者非他人必范君也拜命以来翹首企足竚乎有聞而卒未也竊惑之豈洛之士大夫能料於前而不能料於後也將執事有待而為也昔韓退之作諍臣論以譏陽城不能極諫卒以諫顯人皆謂城之不諫盖有待而然退之不識其意而妄議修獨以為不然當退之作論時城為諫議己五年後又二年始廷論陸贄及沮裴延齡作相欲裂其麻纔兩事耳當徳宗時可謂多事矣授受失宜叛將彊臣羅列天下又多猜忌進任小人於此之時豈無一事可言而須七年耶當時之事豈無急於沮延齡論陸贄兩事耶謂宜朝拜官而夕奏疏也幸而城為諫官七年適遇延齡陸贄事一諫而罷以塞其責向使止五年六年而遂遷司業是終無一言而去也何所取哉今之居官者率三嵗而一遷或一二嵗甚者半嵗而遷也此又非可以待乎七年也今天子躬親庻政化理清明雖為無事然自千里詔執事而拜是官者豈不欲聞正議而樂讜言乎然今未聞有所言使天下知朝廷有正士而彰吾君有納諫之明也夫布衣韋帶之士窮居草茅坐誦書史嘗恨不見用及用也又曰彼非我職不敢言或曰我位猶卑不得言得言矣又曰我有待是終無一人言也可不惜哉伏惟執事思天子所以見用之意懼君子百世之譏一陳昌言以塞重望且解洛士大夫之惑則幸甚幸甚
  代人上王樞密求先集序書
  某聞傳曰言之無文行而不逺君子之所學也言以載事而文以飾言事信言文乃能表見於後世詩書易春秋皆善載事而尤文者故其傳尤逺荀卿孟軻之徒亦善為言然其道有至有不至故其書或傳或不傳猶繫於時之好惡而興廢之其次楚有大夫者善文其謳歌以傳【指屈原】漢之盛時有賈誼董仲舒司馬相如揚雄能文其文辭以傳由此以来去聖益逺世益薄或衰下迄周隋其間亦時時有善文其言以傳者然皆紛雜滅裂不純信故百不傳一幸而一傳傳亦不顯不能若前數家之焯然暴見而大行也甚矣言之難行也事信矣須文文至矣又繫其所恃之大小以見其行逺不逺也書載堯舜詩載商周易載九聖【庖犧氏神農氏黄帝堯舜湯文王武王箕子】春秋載文武之法荀孟二家載詩書易春秋者楚之辭載風雅漢之徒各載其時王聲明文物之盛以為辭後之學者蕩然無所載則其言之不純信其傳之不乆逺勢使然也至唐之興若太宗之政開元之治憲宗之功其臣下又爭載之以文其詞或播樂歌或刻金石故其間鉅人碩士閎言髙論流鑠前後者恃其所載之在文也故其言之所載者大且文則其傳也章言之所載者不文而又小則其傳也不章某不佞守先人之緒餘先人在太宗時以文辭為名進士以對䇿為賢良方正既而守道純正為賢待制逢時太平奮身揚名宜其言之所載文之所行大而可恃以傳也然未能甚行於世者豈其嗣續不肖不能繼守而泯没之抑有由也夫文之行雖繫其所載猶有待焉詩書易春秋待仲尼之刪正荀孟屈原無所待猶待其弟子而傳焉漢之徒亦待其史臣之書其始出也或待其時之有名者而後發其既殁也或待其後之紀次者而傳其為之紀次也非其門人故吏則其親戚朋友如夣得之序子厚【夣得劉禹錫字】李漢之序退之也伏惟閣下學老文鉅為時雄人出入三朝其能望光輝接步武者惟先君為舊則亦先君之所待也豈小子之敢有請焉謹以家集若干巻數寫獻門下惟哀其誠而幸賜之
  本論
  佛法為中國患千餘載世之卓然不惑而有力者莫不欲去之已嘗去矣而復大集攻之暫破而愈堅撲之未滅而愈熾遂至於無可柰何是果不可去邪盖亦未知其方也夫醫者之於疾也必推其病之所自来而治其受病之處病之中人乗乎氣虚而入焉則善醫者不攻其疾而務養其氣氣實則病去此自然之效也故救天下之患者亦必推其患之所自来而治其受患之處佛為夷狄去中國最逺而有佛固己乆矣堯舜三代之際王政修明禮義之教充於天下於此之時雖有佛無由而入及三代衰王政闕禮義廢後二百餘年而佛至乎中國由是言之佛所以為吾患者乗其闕廢之時而来此其受患之本也補其闕修其廢使王政明而禮義充則雖有佛無所施於吾民矣此亦自然之勢也昔堯舜三代之為政設為井田之法籍天下之人計其口而皆授之田凡人之力能勝耕者莫不有田而耕之斂以什一差以征賦以督其不勤使天下之人力皆盡於南畝而不暇乎其他然又懼其勞且怠而入於邪僻也於是為制牲牢酒醴以養其體匏爼豆以悦其耳目於其不耕休力之時而教之以禮故因其田獵而為蒐狩之禮因其嫁娶而為婚姻之禮因其死而為喪祭之禮因其飲食羣聚而為鄉射之禮非徒以防其亂又因而教之使知尊卑長㓜凡人之大倫也故凡養生送死之道皆因其欲而為之制飾之物采而文焉所以悦之使其易趣也順其情性而節焉所以防之使其不過也然猶懼其未也又為立學以講明之故上自天子之郊下至鄉黨莫不有學擇民之聰明者而習焉使相告語而誘勸其愚惰嗚呼何其備也盖三代之為政如此其慮民之意甚精治民之具甚備防民之術甚周誘民之道甚篤行之以勤而被於物者洽浸之以漸而入於人者深故民之生也不用力乎南畝則從事於禮樂之際不在其家則在乎庠序之間耳聞目見無非仁義樂而趣之不知其倦終身不見異物又奚暇夫外慕哉故曰雖有佛無由而入者謂有此具也及周之衰秦并天下盡去三代之法而王道中絶後之有天下者不能勉强其為治之具不備防民之術不周佛於此時乗間而出千有餘嵗之間佛之来者日益衆吾之所為者日益壊井田最先廢而兼并游惰之姦起其後所謂蒐狩㛰姻喪祭鄉射之禮凡所以教民之具相次而盡廢然後民之姦者有暇而為他其良者泯然不見禮義之及己夫姦民有餘力則思為邪僻良民不見禮義則莫知所趣佛於此時乗其隙方鼓其雄誕之説而牽之則民不得不從而歸之矣又况王公大人往往倡而敺之曰佛是真可歸依者然則吾民何疑而不歸焉幸而有一不惑者方艴然而怒曰佛何為者吾將操戈而逐之又曰吾將有説以排之夫千嵗之患徧於天下豈一人一日之可為民之沈酣入於骨髓非口舌之可勝然則將柰何曰莫若修其本以勝之昔戰國之時楊墨交亂孟子患之而専言仁義故仁義之説勝則楊墨之學廢漢之時百家並興董生患之而退修孔氏故孔氏之道明而百家息此所謂修其本以勝之之效也今八尺之夫被甲荷㦸勇盖三軍然而見佛則拜聞佛之説則有畏慕之誠者何也彼誠壯狡其中心茫然無所守而然也一介之士眇然柔懦進趨畏怯然而聞有道佛者則義形於色非徒不為之屈又欲驅而絶之者何也彼無他焉學問明而禮義熟中心有所守以勝之也然則禮義者勝佛之本也今一介之士知禮義者尚能不為之屈使天下皆知禮義則勝之矣此自然之埶也
  為君難論上
  語曰為君難者孰難哉盖莫難於用人夫用人之術任之必専信之必篤然後能盡其材而可共成事及其失也任之欲専則不復謀於人而拒絶羣議是欲盡一人之用而先失衆人之心也信之欲篤則一切不疑而果於必行是不審事之可否不計功之成敗也夫違衆舉事又不審計而輕發其百舉百失而及禍敗此理之宜然也然亦有幸而成功者人情成是而敗非則又從而贊之以其違衆為獨見之明以其拒諫為不惑羣論以其偏信而輕發為决於能斷使後世人君慕此三者以自期至其信用一失而及於禍敗則雖悔而不可及此甚可歎也前世為人君者力拒羣議専信一人而不能早悟以及於禍敗者多矣不可以徧舉請試舉其一二昔秦苻堅地大兵彊有衆九十六萬號稱百萬蔑視東晉指為一隅謂可直以氣吞之耳然而舉國之人皆言晉不可伐更進互説者不可勝數其所陳天時人事堅隨以彊辯折之忠言讜論皆沮屈而去如王猛苻融老成之言也不聽太子宏少子詵至親之言也不聽沙門道安堅平生所信重者也數為之言不聽惟聽信一將軍慕容垂者垂之言曰陛下内斷神謀足矣不煩廣訪朝臣以亂聖慮堅大喜曰與吾共定天下者惟卿爾於是决意不疑遂大舉南伐兵至夀春晉以數千人擊之大敗而歸北至洛陽九十六萬兵亡其八十六萬堅自此兵威沮喪不復能振遂至於亂亡近五代時後唐清泰帝患晉祖之鎮太原也地近契丹恃兵跋扈議欲徙之於鄆州舉朝之士皆諫以為未可帝意必欲徙之夜召嘗所與謀樞密直學士薛文遇問之以決可否文遇對曰臣聞作舍道邊三年不成此事斷在陛下何必更問羣臣帝大喜曰術者言我今年當得一賢佐助我中興卿其是乎即時命學士草制徙晉祖於鄆州明旦宣麻在廷之臣皆失色後六日而晉祖反書至清泰至憂懼不知所為謂李崧曰我適見薛文遇為之肉顫欲自抽刀刺之崧對曰事已至此悔無及矣但君臣相顧涕泣而已由是言之能力拒羣議専信一人莫如二君之果也由之以致禍敗亂亡亦莫如二君之酷也方苻堅欲與慕容垂共定天下清泰帝以薛文遇為賢佐助我中興可謂臨亂之君各賢其臣者也或有詰予曰然則用人者不可専信乎應之曰齊桓公之用管仲蜀先主之用諸葛亮可謂専而信矣不聞舉齊蜀之臣民非之也盖其令出而舉國之臣民從事行而舉國之臣民便故桓公先主得以専任而不貳也使令出而兩國之人不從事行而兩國之人不便則彼二君者其肯専任而信之以失衆心而斂國怨乎
  為君難論下
  嗚呼用人之難難矣未若聽言之難也夫人之言非一端也巧辯縱横而可喜忠言質樸而多訥此非聽言之難在聽者之明暗也諛言順意而易悦直言逆耳而觸怒此非聽言之難在聽者之賢愚也是皆未足為難也若聽其言則可用然用之有輒敗人之事者聽其言若不可用然非如其言不能以成功者此然後為聽言之難也請試舉其一二戰國時趙將有趙括者善言兵自謂天下莫能當其父奢趙之名將老於用兵者也每與括言亦不能屈然奢終不以括為能也歎曰趙若以括為將必敗趙事其後奢死趙遂以括為將其母自見趙王亦言括不可用趙王不聽使括將而攻秦括為秦軍射死趙兵大敗降秦者四十萬人阬於長平盖當時未有如括善言兵亦未有如括大敗者也此聽其言可用用之輒敗人事者趙括是也秦始皇欲伐荆問其將李信用兵㡬何信方年少而勇對曰不過二十萬足矣始皇大喜又以問老將王翦翦曰非六十萬不可始皇不悦曰將軍老矣何其怯也因以信為可用即與兵二十萬使伐荆王翦遂謝病退老於頻陽已而信大為荆人所敗亡七都尉而還始皇大慙自駕如頻陽謝翦因强起之翦曰必欲用臣非六十萬不可於是卒與六十萬而往遂以滅荆夫初聽其言若不可用然非如其言不能以成功者王翦是也且聽計於人者宜如何聽其言若可用用之宜矣輒敗事聽其言若不可用捨之宜矣然必如其説則成功此所以為難也予又以謂秦趙二主非徒失於聽言亦由樂用新進忽棄老成此其所以敗也大抵新進之士喜勇鋭老成之人多持重此所以人主之好立功名者聽勇鋭之説則易合聞持重之言則難入也若趙括者則又有説焉予略攷史記所書是時趙方遣亷頗攻秦頗趙名將也秦人畏頗而知括虚言易與也因行反間於趙曰秦人所畏者趙括也若趙以為將則秦懼矣趙王不悟反間也遂用括為將以代頗藺相如力諫以為不可趙王不聽遂至於敗由是言之括虚談無實而不可用其父知之其母亦知之趙之諸臣藺相如等亦知之外至敵國亦知之獨其主不悟爾夫用人之失天下之人皆知其不可而獨其主不知者莫大之患也前世之禍亂敗亡由此者不可勝數也【二篇皆為王安石而發】
  縱囚論
  信義行於君子而刑戮施於小人刑入於死者乃罪大惡極此又小人之尤甚者也寧以義死不茍幸生而視死如歸此又君子之尤難者也方唐太宗之六年録大辟囚三百餘人縱使還家約其自歸以就死是以君子之難能期小人之尤者以必能也其囚及期而卒自歸無後者是君子之所難而小人之所易也此豈近於人情或曰罪大惡極誠小人矣及施恩徳以臨之可使變而為君子盖恩徳入人之深而移人之速有如是者矣曰太宗之為此所以求此名也然安知夫縱之去也不意其必来以冀免所以縱之乎又安知夫被縱而去也不意其自歸而必獲免所以復来乎夫意其必来而縱之是上賊下之情也意其必免而復来是下賊上之心也吾見上下交相賊以成此名也烏有所謂施恩徳與夫知信義者哉不然太宗施徳於天下於兹六年矣不能使小人不為極惡大罪而一日之恩能使視死如歸而存信義此又不通之論也然則何為而可曰縱而来歸殺之無赦而又縱之而又来則可知為恩徳之致爾然此必無之事也若夫縱而来歸而赦之可偶一為之爾若屢為之則殺人者皆不死是可為天下之常法乎不可為常者其聖人之法乎是以堯舜三王之治必本於人情不立異以為髙不逆情以干譽
  唐書兵志論
  古之有天下國家者其興亡治亂未始不以徳而自戰國秦漢以来鮮不以兵夫兵豈非重事哉然其因時制變以茍利趨便至於無所不為而考其法制雖可用於一時而不足施於後世者多矣惟唐立府兵之制頗有足稱焉盖古者兵法起於井田自周衰王制壊而不復至於府兵始一寓之於農其居處教養畜材待士動作休息皆有節目雖不能盡合古法盖得其大意焉此髙祖太宗之所以盛也至其後世子孫驕弱不能謹守屢變其制夫置兵所以止亂及其弊也適足為亂又其甚也至困天下以養亂而遂至於亡焉盖唐有天下二百餘年而兵之大勢三變其始盛時有府兵【貞觀十年置折衝府凡天下十道置府六百三十四而關内二百六十有一上府兵千二百人中府千人下府八百人領以折衝果毅都尉分番入衛京師四方有事則命將以出事解後兵散於府將歸於朝】府兵後廢而為彍騎【髙宗武后時天下乆不用兵府兵番役多不以時開元中宰相張説請募七十二萬號長從宿衛明年又更號曰彍騎】彍騎又廢而方鎮之兵盛矣【方鎮者節度使之兵也唐初邊將屯防大曰軍小曰守捉曰城曰鎮而總之者道道有大將一人曰大總管後更為大都督永徽後都督持節者曰節度使安史反後戰士有功者皆為節度使由是方鎮相望大者連城數十天子不能制】及其末也彊臣悍將兵布天下而天子亦自置兵於京師曰禁軍其後天子弱方鎮强而唐遂以亡滅者措置之勢使然也若乃將卒營陣車騎器械征防守衛凡兵之事不可以悉記記其廢置得失終始治亂興滅之迹以為後世戒云
  唐書禮樂志論
  由三代而上治出於一而禮樂達於天下由三代而下治出於二而禮樂為虚名古者宫室車輿以為居衣裳冕弁以為服尊爵爼豆以為器金石絲竹以為樂以適郊廟以臨朝廷以事神而治民其嵗時聚㑹以為朝覲聘問歡欣交接以為射鄉食饗合衆興事以為師田學校下至里閭田畝吉凶哀樂凡民之事莫不一出於禮由之以教其民為孝慈友悌忠信仁義者常不出於居處動作衣服飲食之間盖其朝夕従事者無非乎此也此所謂治出於一而禮樂達於天下使天下安習而行之不知所以遷善逺罪而成俗也及三代己亡遭秦變古後之有天下者自天子百官名號位序國家制度宫車服器一切用秦舊間雖有欲治之主思所改作不能超然逺復三代之上而牽其時俗稍即以損益大抵安於茍簡而已其朝夕從事則以簿書獄訟兵食為急曰此為政也所以治民至於三代禮樂具其名物而蔵於有司時出而用之郊廟朝廷曰此為禮也所以教民此所謂治出於二而禮樂為虚名故自漢以来史官所記事物名數降登揖讓拜俛伏興之節皆有司之事爾所謂禮之末節也然用之郊廟朝廷自搢紳大夫從事其間者皆莫能曉習而天下之人至於老死未嘗見也况欲識禮樂之盛曉然諭其意而被其教以成俗乎嗚呼習其器而不知其意忘其本而存其末又不能備其所謂朝覲聘問射鄉食饗師田學校冠㛰喪之禮在者㡬何自梁以来始以其當時所行傅於周官五禮之名各立一家之學唐初即用隋禮至太宗時中書令房齡秘書監魏徵與禮官學士等因隋之禮增以天子上陵朝廟養老大射講武讀時令納皇后皇太子入學太常行陵合朔陳兵太社等為吉禮六十一篇賔禮四篇軍禮二十篇嘉禮四十二篇凶禮十一篇是為貞觀禮髙宗又詔太尉長孫無忌中書令杜正倫李義府中書侍郎李友益黄門侍郎劉祥道許圉師太子賔客許敬宗太常卿韋琨等增之為一百三十巻是為顯慶禮其文雜以式令而義府敬宗方得幸多希㫖傅㑹事既施行議者皆以為非上元三年詔復用貞觀禮由是終髙宗世貞觀顯慶二禮兼行而有司臨事逺引古義與二禮參考増損之無復定制武氏中宗繼以亂敗無可言者博士掌禮備官而已宗開元十年以國子司業韋縚為禮儀使以掌五禮十四年通事舍人王嵒上疏請刪去禮記舊文而益以今事詔付集賢院議學士張説以為禮記不刋之書去聖乆逺不可改易而唐貞觀顯慶禮儀注前後不同宜加折衷以為唐禮乃詔集賢院學士右散騎常侍徐堅左拾遺李鋭及太常博士施敬本撰述歴年未就而鋭卒蕭嵩代鋭為學士奏起居舍人王仲丘撰定為一百五十巻是為大唐開元禮由是唐之五禮之文始備而後世用之雖時小有損益不能過也貞元中太常禮院修撰王涇考次歴代郊廟沿革之制及其工歌祝號而圖其壇屋陟降之序為郊祀録十巻元和十一年秘書郎修撰韋公肅又録開元已後禮文損益為禮閣新儀三十巻十三年太常博士王彦威為曲臺新禮三十巻又採元和以来三公士民㛰祭喪之禮為續曲臺禮三十巻嗚呼考其文記可謂備矣以之施於貞觀開元之間亦可謂盛矣而不能至三代之隆者具其文而意不在焉此所謂禮樂為虚名也哉
  唐書藝文志論
  自六經焚於秦而復出於漢其師傳之道中絶而簡編脱亂訛闕學者莫得其本真於是諸儒章句之學興焉其後傳注箋解義疏之流轉相講述而聖道粗明然其為説固己不勝其繁矣至於上古三王五帝以来世次國家興滅終始僣竊偽亂史官備矣而傳記小説外暨方言地里職官氏族皆出於史官之流也自孔子在時方修明聖經以絀繆異而老子著書論道徳接乎周衰戰國游談放蕩之士田駢慎到列莊之徒各極其辯而孟軻荀卿始専修孔氏以折異端然諸子之論各成一家自前世皆存而不絶也夫王迹熄而詩亡離騷作而文詞之士興歴代盛衰文章與時髙下然其變態百出不可窮極何其多也自漢以来史官列其名氏篇第以為六藝九種七略至唐始分為四類曰經史子集而蔵書之盛莫盛於開元其著録者五萬三千九百一十五巻而唐之學者自為之書又二萬八千四百六十九巻嗚呼可謂盛矣六經之道簡嚴易直而天人備故其愈乆而益明其餘作者衆矣質之聖人或離或合然精深宏博各盡其術而怪奇偉麗往往震發於其間此所以使好奇愛博者不能忘也然凋零磨滅亦不可勝數豈其華文少實不足以行逺歟而俚言俗説猥有存者亦其有幸不幸歟今著於篇有其名而無其書者十盖五六也可不惜哉
  唐書食貨志論
  古之善治其國而愛養斯民者必立經常簡易之法使上愛物以養其下下勉力以事其上上足而下不困故量人之力而授之田量地之産而取以給公上量其入而出之以為用度之數是三者常相須以濟而不可失失其一則不能守其二及暴君庸主縱其佚欲而茍且之吏從之變制合時以取寵於其上故用於上者無節而取於下者無限民竭其力而不能供由是上愈不足而下愈困則財利之説興而聚斂之臣用記曰寧畜盜臣盜臣誠可惡然一人之害爾聚斂之臣用則經常之法壊而下不勝其弊焉唐之始時授人以口分世業田【武徳七年始定度田之制中男授田一頃篤疾廢疾四十畝妻妾三十畝為戸者加二十畝所授之田十分之二為世業八為口分世業受子孫口分身死還官更以給人】而取之以租庸調之法【賦役之法每丁收粟二石謂之租隨鄉土所産或收綾絹絁各二丈綿三兩或收布二丈四尺麻三斤謂之調凡丁歳役二旬若不役則收其傭直謂之庸】其用之也有節盖其畜兵以府衛之制故兵雖多而無所損設官有常員之數故官不濫而易禄雖不及三代之盛時然亦可以為經常之法也及其也兵冗官濫為之大蠧自天寳以來大盜屢起方鎮數叛兵革之興累世不息而用度之數不能節矣加以驕君昬主姦吏邪臣取濟一時屢更其制而經常之法蕩然盡矣由是財利之説興聚斂之臣進盖口分世業之田壊而為兼并租庸調之法壊而為兩税【廣徳元年詔一戸二丁者免一丁地税依舊每畝二升乾元中天下用兵百寮俸錢減耗乃税天下地青苖錢以充百司課料夏税無過六月秋税無過十一月此兩税之始】至於鹽鐵轉運屯田和糴鑄錢括苖利借商進奉獻助無所不為矣盖愈煩而愈弊以至於亡焉
  五代史前蜀王建世家論
  嗚呼自秦漢以来學者多言祥瑞雖有善辯之士不能袪其惑也予讀蜀書至於龜龍麟鳳騶虞之類世所謂王者之嘉瑞莫不畢出於其國異哉然考王氏之所以興亡成敗者可以知之矣或以為一王氏不足以當之則是時天下治亂可以知之矣龍之為物也以不見為神以升雲行天為得志今偃然暴露其形是不神也不上於天而下見於水中是失職也然其一何多歟可以為妖矣鳳凰鳥之逺人者也昔舜治天下政成而民悦命䕫作樂樂聲和鳥獸聞之皆鼓舞當是之時鳳凰適至舜之史因并記以為羙後世因以鳳来為有道之應其後鳯凰數至或出於庸君繆政之時或出於危亡大亂之際是果為瑞哉麟獸之逺人者也昔魯哀公出獵得之而不識盖索而獲之非其自出也故孔子書於春秋曰西狩獲麟者譏之也西狩非其逺也獲麟惡其盡取也狩必書地而哀公馳騁所涉地多不可徧以名舉故書西以包衆地謂其舉國之西皆至也麟人罕識之獸也以見公之窮山竭澤而盡取至於不識之獸皆搜索而獲之故曰譏之也聖人己沒而異端之説興乃以麟為王者之瑞而附以符命䜟緯詭怪之言鳳嘗出於舜以為瑞猶有説也及其後出於亂世則可以知其非瑞矣若麟者前有治國如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之世未嘗一出其一出而當亂世然則孰知其為瑞哉龜物也汚泥川澤不可勝數其死而貴於卜官者用適有宜爾而戴氏禮以其在宫沼為王者難致之瑞戴禮雜出於諸家其失亦己多矣騶虞吾不知其何為也詩曰吁嗟乎騶虞賈誼以為騶者文王之囿虞虞官也當誼之時其説如此然則以之為獸者其出於近世之説乎夫破人之惑者難與争於篤信之時待其有所疑焉然後從而攻之可也麟鳳龜龍王者之瑞而出於五代之際又皆萃於蜀此雖好為祥瑞之説者亦可疑也因其可疑而攻之庶㡬惑者有以思焉
  五代史馮道傳論
  傳曰禮義亷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善乎管生之能言也禮義治人之大法亷恥立人之大節盖不亷則無所不取不恥則無所不為人而如此則禍亂敗亡亦無所不至况為大臣而無所不取無所不為則天下其有不亂國家其有不亡者乎予讀馮道長樂老敘見其自述以為榮其可謂無亷恥者矣則天下國家可從而知也予於五代得全節之士三【梁王彦章唐裴約南唐劉仁贍】死事之臣十有五【張源徳夏魯奇姚洪王思同張敬逹翟進宗沈斌王清史彦超孫晟馬彦超宋令詢李遐張彦卿鄭昭業】而怪士之被服儒者以學古自名而享人之禄任人之國者多矣然使忠義之節獨出於武夫戰卒豈於儒者果無其人哉豈非髙節之士惡時之亂薄其世而不肯出歟抑君天下者不足顧而莫能致之歟孔子以謂十室之邑必有忠信豈虚言也哉予嘗得五代時小説一篇載王凝妻李氏事以一婦人猶能如此則知世固常有其人而不得見也凝家青徐之間為虢州司戸㕘軍以疾卒於官凝家素貧一子尚㓜李氏攜其子負其遺骸以歸東過開封止旅舍旅舍主人見其婦人獨攜一子而疑之不許其宿李氏顧天已暮不肯去主人牽其臂而出之李氏仰天長慟曰我為婦人不能守節而此手為人執耶不可以一手并汚吾身即引斧自斷其臂路人見者環聚而嗟之或為之彈指或為之泣下開封尹聞之白其事於朝官為賜藥封瘡厚䘏李氏而笞其主人者嗚呼士不自愛其身而忍恥以偷生者聞李氏之風宜少知愧哉
  五代史周臣傳論
  嗚呼作器者無良材而有良匠治國者無能臣而有能君盖材待匠而成臣待君而用故曰治國譬之於奕知其用而置得其處者勝不知其用而置非其處者敗敗者臨棊注目終日而勞心使善奕者視焉為之易置其處則勝矣勝者所用敗者之棊也興國所用亡國之臣也王朴之材誠可謂能矣不遇世宗何所施哉世宗之時外事征伐攻取戰勝内修制度議刑法定律厯講求禮樂之遺文所用者五代之士也豈皆愚怯於晉漢而材智於周哉惟知所用爾夫亂國之君常置愚不肖於上而强其不能以暴其短惡置賢智於下而泯沒其材能使君子小人皆失其所而身蹈危亡治君之用能置賢智於近而置愚不肖於逺使君子小人各適其分而身享安榮治亂相去雖逺甚而其所以致之者不多也反其所置而已嗚呼自古治君少而亂君多况於五代士之遇不遇者可勝歎哉
  五代史唐六臣傳論
  嗚呼始為朋黨之論者誰歟甚乎作俑者也真可謂不仁之人哉予嘗至繁城讀魏受禪碑見漢之羣臣稱魏功徳而大書深刻自列其姓名以夸耀於世又讀梁實録見文蔚等所為如此【天祐四年唐哀帝遜位於梁遣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張文蔚等六人奉冊寳傳國璽授梁王朝賀於金祥殿】未嘗不為之流涕也夫以國予人而自夸耀及遂相之此非小人孰能為也漢唐之末舉其朝皆小人也而其君子者何在哉當漢之亡也先以朋黨禁錮天下賢人君子而立其朝者皆小人也然後漢從而亡及唐之亡也又先以朋黨盡殺朝廷之士而其餘存者皆庸懦不肖傾險之人也然後唐從而亡夫欲空人之國而去其君子者必進朋黨之説欲孤人主之埶而蔽其耳目者必進朋黨之説欲奪國而與人者必進朋黨之説夫為君子者固嘗寡過小人欲加之罪則有可誣者有不可誣者不能遍及也至欲舉天下之善求其類而盡去之惟指以為朋黨耳故其親戚故舊謂之朋黨可也交㳺執友謂之朋黨可也宦學相同謂之朋黨可也門生故吏謂之朋黨可也是數者皆其類也皆善人也故曰欲空人之國而去其君子者惟以朋黨罪之則無免者矣夫善善之相樂以其類同此自然之理也故聞善者必相稱譽稱譽則謂之朋黨得善者必相薦引薦引則謂之朋黨使人聞善不敢稱譽人主之耳不聞有善於下矣見善不敢薦則人主之目不得見善人矣善人日逺而小人日近則為人主者倀倀然誰與圖治安之計哉故曰欲孤人主之埶而蔽其耳目者必用朋黨之説也一君子存羣小人雖衆必有所忌而有所不敢為惟空國而無君子然後小人得肆志於無所不為則漢魏唐之際是也故曰可奪國而與人者由其國無君子空國而無君子由以朋黨而去之也嗚呼朋黨之説人主可不察哉傳曰一言可以喪邦者其是之謂歟
  五代史宦者傳論
  自古宦者亂人之國其源深於女禍女色而已宦者之害非一端也盖其用事也近而其為心也専而忍能以小善中人之意小信固人之心使人主必信而親之待其己信然後懼以禍福而把持之雖有忠臣碩士列於朝廷而人主以為去已踈逺不若起居飲食前後左右之親為可恃也故前後左右者日益親則忠臣碩士日益疎而人主之埶日益孤埶孤則懼禍之心日益切而把持者日益牢安危出其喜怒禍患伏於帷闥則嚮之所謂可恃者乃所以為患也患已深而覺之欲與疎逺之臣圖左右之親近緩之則養禍而益深急之則挾人主以為質雖有聖智不能與謀謀之而不可為為之而不可成至其甚則俱傷而兩敗故其大者亡國其次亡身而使姦豪得借以為資而起至抉其種類盡殺以快天下之心而後已此前史所載宦者之禍嘗如此者非一世也夫為人主者非欲養禍於内而疎忠臣碩士於外盖其漸積而埶使之然也夫女色之惑不幸而不悟則禍斯及矣使其一悟捽而去之可也宦者之為禍雖欲悔悟而埶有不得而去也唐昭宗之事是已【左右軍中尉劉季述王仲先乗昭宗醉而作亂突入宣化門掖帝赴東宫迎皇太子監國矯宣昭宗命稱上皇】故曰深於女禍者謂此也可不戒哉
  五代史伶官傳論
  嗚呼盛衰之理雖曰天命豈非人事哉原荘宗【李存朂】之所以得天下與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世言晉王【李克用】之將終也以三矢賜荘宗而告之曰梁吾仇也燕王吾所立契丹與吾約為兄弟【唐乾寧二年李克用表劉仁恭為盧龍軍節度使又明年克用徵其兵仁恭嫚罵執其使盡囚太原士之在燕者克用由是恨之天祐中克用乞盟於契丹㑹於雲州宴酣克用借兵以擊仁恭契丹許之易袍馬約為兄弟其後梁封仁恭子守光為燕王實由仁恭先為盧龍帥故克用自謂晉所立也】而皆背晉以歸梁此三者吾遺恨也與爾三矢爾其無忘乃父之志莊宗受而蔵之於廟其後用兵則遣從事以一少牢告廟請其矢盛以錦囊負而前驅及凱旋而納之方其係燕父子以組函梁君臣之首入於太廟還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氣之盛可謂壯哉及仇讐已滅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亂者四應倉皇東出未及見賊而士卒離散君臣相顧不知所歸至於誓天斷髪泣下沾襟【同光四年三月李嗣源至鄴城甲子夜軍士張破敗作亂帥衆大譟莊宗聞變東發洛陽至石橋置酒悲涕語李紹榮等相救諸將皆截髪置地誓以死報】何其衰也豈得之難而失之易歟抑本其成敗之迹而皆自於人歟書曰滿招損謙得益【大禹謨】憂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忘身自然之理也故方其盛也舉天下之豪傑莫能與之争及其衰也數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國滅為天下笑夫禍患嘗積於忽微而智勇多困於所溺豈獨伶人也哉朋黨論【初吕夷簡罷夏竦授樞密使復奪之代以杜衍同時進用富弼韓琦范仲淹在二府歐陽修為諫官石介作慶厯聖徳詩斥竦為大姦竦銜之因與其黨造為黨論目衍仲淹及修為黨人慶厯四年四月上謂輔臣曰自昔小人多為朋黨亦有君子之黨乎范仲淹對曰邪正之黨唯聖心所察茍朋而為善於國家亦何害也修於是作朋黨論上之】
  臣聞朋黨之説自古有之惟幸人君辨其君子小人而已大凡君子與君子以同道為朋小人與小人以同利為朋此自然之理也然臣謂小人無朋惟君子則有之其故何哉小人所好者禄利也所貪者財貨也當其同利之時暫相黨引以為朋者偽也及其見利而爭先或利盡而交疎則反相賊害雖其兄弟親戚不能相保故臣謂小人無朋其暫為朋者偽也君子則不然所守者道義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節以之修身則同道而相益以之事國則同心而共濟終始如一此君子之朋也故為人君者但當退小人之偽朋用君子之真朋則天下治矣堯之時小人共工讙兠等四人為一朋君子八元八凱十六人為一朋舜佐堯退四凶小人之朋而進元凱君子之朋堯之天下大治及舜自為天子而臯䕫稷契等二十二人並列於朝更相稱美更相推讓凡二十二人為一朋而舜皆用之天下亦大治書曰紂有臣億萬惟億萬心周有臣三千惟一心【泰誓之辭】紂之時億萬人各異心可謂不為朋矣然紂以亡國周武王之臣三千人為一大朋而周用以興後漢獻帝時盡取天下名士囚禁之目為黨人及黄巾賊起漢室大亂後方悔悟盡解黨人而釋之然已無救矣唐之晚年漸起朋黨之論及昭宗時盡殺朝之名士【裴樞獨孤損崔逺陸扆王溥趙崇王贊等三十餘人同日賜死於白馬驛】或投之黄河曰此輩清流可投濁流【此李振語朱全忠之言】而唐遂亡矣夫前世之主能使人人異心不為朋莫如紂能禁絶善人為朋莫如漢獻帝能誅戮清流之朋莫如唐昭宗之世然皆亂亡其國更相稱美推讓而不自疑莫如舜之二十二臣舜亦不疑而皆用之然而後世不誚舜為二十二人朋黨所欺而稱舜為聰明之聖者以能辨君子與小人也周武之世舉其國之臣三千人共為一朋自古為朋之多且大莫如周然周用此以興者善人雖多而不厭也夫興亡治亂之迹為人君者可以鑒矣
  送徐無黨南歸序
  草木鳥獸之為物衆人之為人其為生雖異而為死則同一歸於腐壊漸成泯滅而已而衆人之中有聖賢者固亦生且死於其間而獨異於草木鳥獸衆人者雖死而不朽愈逺而彌存也其所以為聖賢者修之於身施之於事見之於言是三者所以能不朽而存也修於身者無所不獲施於事者有得有不得焉其見於言者則又有能有不能也施於事矣不見於言可也自詩書史記所傳其人豈必皆能言之士哉修於身矣而不施於事不見於言亦可也孔子弟子有能政事者矣有能言語者矣若顔回者在陋巷曲肱饑臥而已其羣居則黙然終日如愚人然自當時羣弟子皆推尊之以為不敢望而及而後世更百千嵗亦未能有及之者其不朽而存者固不待施於事况於言乎予讀班固藝文志唐四庫書目見其所列自三代秦漢以来著書之士多者至百餘篇少者猶三四十篇其人不可勝數而散亡磨滅百不一二存焉予竊悲其人文章麗矣言語工矣無異草木榮華之飄風鳥獸好音之過耳也方其用心與力之勞亦何異衆人之汲汲營營而忽焉以死者雖有遲有速而卒與三者同歸於冺滅夫言之不可恃也盖如此今之學者莫不慕古聖賢之不朽而勤一世以盡心於文字間者皆可悲也東陽徐生少從予學為文章稍稍見稱於人既去而與羣士試於禮部得髙第由是知名其文詞日進如水涌而山出予欲摧其盛氣而勉其思也故於其歸告以是言然予固亦喜為文辭者亦因以自警焉
  吉州新學記
  慶厯三年秋天子開天章閣召政事之臣八人問治天下其要有㡬施於今者何宜先使坐而書以對八人者皆震恐失位俯伏頓首言此非愚臣所能及惟陛下所欲為則天下幸甚於是詔書屢下勸農桑責吏課舉賢才其明年遂詔天下皆立學置學官之員然後海隅徼塞四方萬里之外莫不皆有學嗚呼盛矣學校王政之本也古者致治之盛衰視其學之興廢記曰國有學遂有序黨有庠家有塾此三代極盛之時大備之制也宋興盖八十有四年而天下之學始克大立豈非盛美之事須其乆而後至於大備歟是以詔下之日臣民喜幸而奔走就事者以後為羞其年十月吉州之學成州舊有夫子廟在城之西北今知州事李侯寛之至也謀與州人遷而大之以為學舍事方上請而詔己下學遂以成李侯治吉敏而有方其作學也吉之士率其私錢一百五十萬以助用人之力積二萬二千工而人不以為勞其良材堅甓之用凡二十二萬三千五百而人不以為多學有堂筵齋講有蔵書之閣有賔客之位有㳺息之亭嚴嚴翼翼壯偉□耀而人不以為侈既成而来學者常三百餘人予世家於吉而濫官於朝進不能贊掦天子之盛美退不能與諸生揖讓於其中然予聞教學之法本於人情磨揉遷革使趨於善其勉於人者勤其入於人者漸善教者以不倦之意須遲乆之功至於禮讓興行而風俗純美然後為學之成今州縣之吏不得乆其職而躬親於教化也故李侯之績及於學之立而不及待其成惟後之人無廢慢天子之詔而怠以中止幸予他日因得歸榮故鄉而謁於學門將見吉之士皆道徳明秀而可為公卿問於其俗而㛰喪飲食皆中禮節入於其里而長㓜相孝慈於其家行於其郊而少者扶其羸老壯者代其負荷於道路然後樂學之道成而得時從先生耆老席於衆賔之後聽鄉樂之歌飲獻酬之酒以詩頌天子太平之功而周覽學舍思詠李侯之遺愛不亦美哉故於其始成也刻辭於石而立諸其廡以俟
  王彦章畫像記
  太師王公諱彦章字子明鄆州夀張人也事梁為宣義軍節度使以身死國於鄭州之管城晉天福二年始贈太師在梁以智勇聞梁晉之爭數百戰其為勇將多矣而晉人獨畏彦章自乾化後【梁末帝年號】嘗與晉戰屢困莊宗於河上及梁末年小人趙巖等用事梁之大臣老將多以䜛不見信皆怒而有怠心而梁亦盡失河北事勢已去諸將多懐顧望獨公奮然自必不少屈懈【自梁失魏博與晉夾河而軍彦章嘗為先鋒】志雖不就卒死以忠公既死而梁亦微矣悲夫五代終始纔五十年而更十有三君【梁太祖末帝唐莊宗明宗愍帝廢帝晉髙祖出帝漢髙祖隱帝周太祖世宗恭帝】五易國而八姓【梁朱氏唐莊宗李氏嗣源莊宗養子失其姓從珂王氏晉石氏漢劉氏周太祖郭氏世宗柴氏】士之不幸而出乎其時能不汚其身得全其節者鮮矣公本武人不知書其語質平生嘗謂人曰豹死留皮人死留名盖其義勇忠信出於天性而然予於五代書竊有善善惡惡之志至於公傳未嘗不感憤歎息惜乎舊史殘略不能備公之事康定元年【宋仁宗年號】予以節度判官来此求於滑人得公之孫睿所録家傳頗多於舊史其記徳勝之戰尤詳又言敬翔怒末帝不肯用公欲自經於帝前公因用笏畫山川為御史彈而見廢又言公五子其二同公死節此皆舊史無之又云公在滑以䜛自歸於京師而史云召之是時梁兵盡屬段凝京師羸兵不滿數千公得保鑾五百人之鄆州以力寡敗於中都【唐攻兖州彦章將保鑾五百人至遞坊戰敗退保中都又敗被擒】而史云將五千以往者亦皆非也公之攻徳勝也初受命於帝前期以三日破敵梁之將相聞者皆竊笑及破南城果三日【龍徳三年晉取鄆州末帝召彦章為招討使彦章期三日破敵兩日而馳至滑州時晉已盡有河北以鐵鎖斷徳勝口築河南北兩城號夾寨彦章命甲士六百人皆持巨斧載冶工乗流而下舉鎖燒斷之因以巨斧斬浮橋南城遂破果止三日】是時莊宗在魏聞公復用料公必速攻自魏馳馬救已不及矣莊宗之善料公之善出奇何其神哉今國家罷兵四十年一旦元昊反敗軍殺將連四五年而攻守之計至今未决予嘗持用奇取勝之議而歎邉將屢失其機時人聞予説者或笑以為狂或忽若不聞雖予亦惑不能自信及讀公家傳至於徳勝之捷乃知古之名將必出於奇然後能勝然非審於為計者不能出奇奇在速速在果此天下偉男子之所為非拘牽嘗算之士可到也每讀其傳未嘗不想見其人後二年予復来通判州事嵗之正月過俗所謂鐵槍寺者又得公畫像而拜焉嵗乆磨滅隱隱可見亟命工完理之而不敢有加焉懼失其真也公善用槍當時號王鐵槍公死已百年至今俗猶以名其寺童兒牧豎皆知王鐵槍之為良將也一槍之勇同時豈無而公獨不朽者豈其忠義之節使然歟畫已百餘年矣完之復可百年然公之不泯者不繫乎畫之存不存也而予猶區區如此者盖其希慕之至焉爾讀其書尚想乎其人况得拜其像識其面目不忍見其壊也畫既完因書予所得者於後而歸其人使蔵之
  豐樂亭記
  修既治滁之明年夏始飲滁水而甘問諸滁人得於州南百步之近其上豐山聳然而特立下則幽谷窈然而深蔵中有清泉滃然而仰出俯仰左右顧而樂之於是疏泉鑿石闢地以為亭而與滁人往游其間滁於五代干戈之際用武之地也昔太祖皇帝嘗以周師破李景兵十五萬於清流山下生擒其將皇甫暉姚鳳於滁東門之外遂以平滁修嘗考其山川按其圖記升髙以望清流之關欲求暉鳳就擒之所而故老皆無在者盖天下之平乆矣自唐失其政海内分裂豪傑並起而爭所在為敵國者何可勝數及宋受天命聖人出而四海一嚮之慿恃險阻剗削消磨百年之間漢然徒見山髙而水清欲問其事而遺老盡矣今滁介江淮之間舟車商賈四方賔客之所不至民生不見外事而安於畎畝衣食以樂生送死而孰知上之功徳休養生息涵煦百年之深也修之来此樂其地僻而事簡又愛其俗之安閒既得斯泉於山谷之間乃日與滁人仰而望山俯而聽泉掇幽芳而䕃喬木風霜氷雪刻露清秀四時之景無不可愛又幸其民樂其嵗物之豐成而喜與予游也因為本其山川道其風俗之美使民知所以安此豐年之樂者幸生無事之時也夫宣上恩徳以與民共樂刺史之事也遂書以名其亭焉
  胡先生墓表
  先生諱瑗字翼之姓胡氏其上世為陵州人後為泰州如臯人先生為人師言行而身化之使誠明者達昬愚者勵而頑傲者革故其為法嚴而信為道乆而尊師道廢乆矣自景祐明道以来【景祐明道及下慶厯皇祐嘉祐皆仁宗年號】學者有師惟先生暨泰山孫明復石守道三人而先生之徒最盛其在湖州學弟子去来常數百人各以其經轉相傳授其教學之法最備行之數年東南之士莫不以仁義禮樂為學慶厯四年天子開天章閣與大臣講天下事始慨然詔州縣皆立學於是建太學於京師而有司請下湖州取先生之法以為太學法至今為著令後十餘年先生始来居太學學者自逺而至太學不能容取傍官署以為學舍禮部貢舉嵗所得士先生弟子十常居四五其髙第者知名當時或取甲科居顯仕其餘散在四方隨其人賢愚皆循循雅飭其言談舉止不問可知為先生弟子其學者相語稱先生不問可知為胡公也先生初以白衣見天子論樂拜秘書省校書郎辟丹州軍事推官改密州觀察推官丁父憂去職服除為保寧軍節度推官遂居湖學召為諸王宫教授以疾免已而以太子中舍致仕遷殿内丞於家皇祐中驛召至京師議樂復以為大理評事兼太常主簿又以疾辭嵗餘為光禄寺丞國子監直講居太學遷大理寺丞賜緋衣銀魚嘉祐元年遷太子中允充天章閣侍講仍居太學已而病不能朝天子數遣使者存問又以太常博士致仕東歸之日太學之諸生與朝廷賢士大夫送之東門執弟子禮路人嗟歎以為榮以四年六月六日卒於杭州享年六十有七以明年十月五日於烏程何山之原其世次官邑與其行事莆陽蔡君謨具誌於幽堂嗚呼先生之徳在乎人不待表而見於後世然非此無以慰學者之思乃掲其墓之原七年八月三日廬陵歐陽修述【吕元明嘗言仁宗時國子先生必求天下賢士又擇其尤賢者専委掌教規矩之事胡瑗為直講有㫖専掌學政胡亦甄别人物擇其過人逺甚人畏服者奬之激之又各因其所好類聚而别居之故好尚經術者好談兵者好文藝者好尚節義者皆以其類羣居相與講習胡亦時召之使論其所學為定其理或自出一義故人皆樂從而有成今朝廷近臣往往胡之徒也】
  瀧岡阡表
  嗚呼惟我皇考崇公卜吉於瀧岡之六十年其子修始克表於其阡非敢緩也盖有待也修不幸生四嵗而孤太夫人守節自誓居貧自力於衣食以長以教俾至於成人太夫人告之曰汝父為吏亷而好施與喜賔客其俸禄雖薄常不使有餘曰母以是為吾累故其亡也無一瓦之覆一壠之植以庇而為生吾何恃而能自守耶吾於汝父知其一二以有待於汝也自吾為汝家婦不及事吾姑然知汝父之能養也汝孤而㓜吾不能知汝之必有立然知汝父之必將有後也吾之始歸也汝父免於母喪方逾年嵗時祭祀則必涕泣曰祭而豐不如養之薄也間御酒食則又涕泣曰昔常不足而今有餘其何及也吾始一二見之以為新免於喪適然耳既而其後常然至其終身未嘗不然吾雖不及事姑而以此知汝父之能養也汝父為吏嘗夜燭治官書屢廢而歎吾問之則曰此死獄也我求其生不得爾吾曰生可求乎曰求其生而不得則死者與我皆無恨也矧求而有得耶以其有得則知不求而死者有恨也夫常求其生猶失之死而世常求其死也回顧乳者劔汝而立於傍【劔謂抱之如執劔也】因指而歎曰術者謂我嵗行在戍將死使其言然吾不及見兒之立也後當以我語告之其平居教他子弟嘗用此語吾耳熟焉故能詳也其施於外事吾不能知其居於家無所矜飾而所為如此是真發於中者耶嗚呼其心厚於仁者耶此吾知汝父之必將有後也汝其勉之夫養不必豐要於孝利雖不得溥於物要其心之厚於仁吾不能教汝此汝父之志也修泣而志之不敢忘先公少孤立學【石本譜圖云歐陽氏夏之苗裔越王無疆之子蹄封於烏程歐餘山之陽為歐陽亭侯修之先為吉州永豐人髙祖名託曽祖名郴祖名偃父名觀】咸平三年進士及第【咸平真宗年號】為道州判官泗綿二州推官又為泰州判官享年五十有九沙溪之瀧岡太夫人姓鄭氏考諱徳儀世為江南名族太夫人恭儉仁愛而有禮初封福昌縣太君自其家少㣲時治其家以儉約其後常不使過之曰吾兒不能茍合於世儉薄所以居患難也其後修貶夷陵太夫人言笑自若曰汝家故貧賤也吾處之有素矣汝能安之吾亦安矣自先公之亡二十年修始得禄而養又十有二年列官於朝始得贈封其親又十年修為龍圖閣直學士尚書吏部郎中留守南京太夫人以疾終於官舍享年七十有二又八年修以非才入副樞密遂㕘政事又七年而罷自登二府天子推恩褒其三世盖自嘉祐以来逢國大慶必加寵錫皇曾祖府君累贈金紫光禄大夫太師中書令曽祖妣累封楚國太夫人皇祖府君累贈金紫光禄大夫太師中書令兼尚書令祖妣累封吴國太夫人皇考崇公累贈金紫光禄大夫太師中書令兼尚書令皇妣累封越國太夫人今上初郊皇考賜爵為崇國公太夫人進號魏國於是小子修泣而言曰嗚呼為善無不報而遲速有時此理之常也惟我祖考積善成徳宜享其隆雖不克有於其躬而賜爵受封顯榮褒大實有三朝之錫命是足以表見於後世而庇賴其子孫矣乃列其世譜具刻於碑既又載吾皇考崇公之遺訓太夫人之所以教而有待於修者併揭於阡俾知夫小子修之徳薄能鮮遭時竊位而幸全大節不辱其先者其来有自【按自韓愈以古文倡於唐三百餘年修出而宗之起五季論卑氣弱之敝黜天聖景祐間太學體詭異之習士始知通經學古功倍於穆修柳開矣其學長於考究古今治亂興衰别白是非利害故其文章皆與經術相發明攘斥佛老尤為知本雖性道之精微固有問焉然文家法度可謂盡矣故言行録稱之曰超然獨驁衆莫能及譬夫天地之妙造化萬物不見痕迹自極其工】












  御選古文淵鑒巻四十五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四十六目録
  宋
  周惇頤
  太極圖説
  張載
  西銘
  與吕微仲書
  程顥
  論君道
  論王霸
  論十事
  論新法
  答横渠張子厚先生書
  晉城縣令題名記
  程頤
  上仁宗皇帝書
  代彭思永論濮王典禮
  上太皇太后書
  論經筵第一劄子
  論經筵第二劄子
  易傳序
  春秋傳序
  答朱長文書
  顔子所好何學論
  明道先生墓表
  楊時
  論王安石邪説疏
  答陳瑩中書
  范育
  正蒙序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四十六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宋
  周惇頤【字茂叔道州營道人以舅任厯官知南康軍因家廬山蓮花峯下前有溪取營道所居濂溪以名之世稱為濓溪先生著大極圖通書得孔孟之原本二程子往受業焉淳祐初従祀孔子廟庭】
  太極圖説【圖見性理朱震謂出于陳搏歴傳种放穆脩以及于周子朱子訂正以為周子自作】
  無極而太極【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而實造化之樞紐品彚之根柢也】太極動而生陽動極而靜靜而生隂靜極復動一動一靜互為其根分隂分陽雨儀立焉【盖太極者本然之妙也動靜者所乗之機也】陽變隂合而生水火金木土五氣順布四時行焉【有太極則一動一靜而兩儀分冇陽隂則一變一合而五行具以質而語其生之序則曰水火木金土以氣而語其行之序則曰水火土金水】五行一隂陽也隂陽一太極也太極本無極也五行之cq=296
  生也各一其性【各一其性則渾然太極之全體無不各具于一物之中也】無極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一氣交感化生萬物萬物生生而變化無窮焉惟人也得其秀而最靈形既生矣神發知矣五性感動而善惡分萬事出矣【此言衆人具動靜之理而常失之於動也】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立人極焉故聖人與天地合其徳日月合其明四時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此言聖人全動靜之徳而常本之於靜也】君子修之吉小人悖之凶故曰立天之道曰隂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又曰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聖人作易其大義盖不出此故引之以證其說】大哉易也斯其至矣【按六經四子之書非冇意於為文而為天地之至文者也自孟夫子殁聖學失傳於是道徳文章分兩為二唐韓愈氏雖稱因文見道未能合而為一也自濓溪子起而上承其統太極一圖乃其所學之精藴横渠張子與其同時並興自言發明道理惟命字難西銘一書尤其文之粹者故朱子云自孟子後方見有此兩書盖雖未至於無意為文而醇乎其醇㡬于有徳之言也二程之文簡質温厚大儒修辭立誠自非文士之所企及劉清之謂本朝惟有四篇文字好太極圖西銘易傳序春秋傳序盖宋儒之推尊周張程之文如此所謂道徳文章合而為一者也自是而後其徒相與闡揚師説要為造道之言而四子深逺矣】
  張載【字子厚長安人舉進士吕公著薦為崇文院校書尋移疾去吕大防薦知太常禮院以議禮不合歸少喜談兵又訪諸釋老乃返而求之六經與二程語大學之要涣然自信盡棄異學淳如也為闗中人士宗師世稱為横渠先生淳祐初従祀孔子廟庭】
  西銘【張子常于學堂雙牖左書砭愚右書訂頑伊川曰是啟爭端也改曰東銘西銘】
  乾稱父坤稱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處故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乾陽坤隂此天地之氣塞于兩問而人物之所資以為體者也故曰天地之塞吾其體乾健坤順此天地之志為氣之帥而人物之所得以為性者也故曰天地之帥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與也【曰同胞則其視之也皆如已之兄弟矣曰吾與則其視之也亦如已之儕軰矣】大君者吾父母宗子其大臣宗子之家相也【天下之人皆天地之子然繼承天地統理人物則大君而已故為父母之宗子輔佐大君綱紀衆事則大臣而已故為宗子之家相】尊髙年所以長其長慈孤弱所以幼其幼聖其合徳賢其秀也凡天下疲癃殘疾惸獨鰥寡皆吾兄弟之顛連而無告者也於時保之子之翼也樂且不憂純乎孝者也【畏天以自保者猶其敬親之至也樂天而不憂者猶其愛親之純也】違曰悖徳害仁曰賊濟惡者不才其踐形惟肖者也【不循天理而循人欲者不愛其親而愛他人也故謂之悖徳戕滅天理自絶本根者賊殺其親大逆無道也故謂之賊長惡不俊不可教訓者世濟其凶増其惡名也故謂之不才若夫盡人之性而有以充人之形則與天地相似而不違矣故謂之肖】知化則善述其事窮神則善繼其志【孝子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聖人知變化之道則所行者無非天地之事矣通神明之徳則所存者無非天地之心矣此二者皆樂天踐形之事也】不愧屋漏為無忝存心養性為匪懈【孝經引詩曰無忝爾所生故事天者仰不愧俯不怍則不忝乎天地矣又曰夙夜匪懈故事天者存其心養其性則不懈乎事天矣此二者畏天之事而君子所以求踐夫形者也】惡㫖酒崇伯子之顧養育英才潁封人之錫類【好㫖洒而不顧父母之養者不孝也故遏人欲如禹之惡㫖酒則所以顧天之養者至矣性者萬物之一源非有我之得私也故育英才如潁考叔之及莊公則所以永錫爾類者廣矣】不弛勞而底豫舜其功也無所逃而待烹申生其恭也【舜盡事親之道而瞽瞍底豫其功大矣故事天者盡事天之道而天心豫馬則亦天之舜也申生無所逃而待烹其恭至矣故事天者天壽不貳而修身以俟之則亦天之申生也】體其受而歸全者參乎勇於従而順令者伯竒也【曽子之啟手啟足則體其所受乎親者而歸其全也事天者能體其所受於天者而全歸之則亦天之曽子矣子於父母東西南北唯令之従若伯竒之履霜中野則勇於従而順令也事天者能勇於従而順受其正則亦天之伯竒矣】富貴福澤將厚吾之生也貧賤憂戚庸玉女於成也【富責福澤所以天厚于我而使吾之為善也輕貧賤憂戚所以拂亂於我而使吾之為志也篤故君子之事天也以周公之富而不至於驕以顔子之貧而不改其樂其事親也愛之則喜而弗忘惡之則懼而無怨其心亦一而已矣】存吾順事没吾寧也【孝子之身存則其事親者不違其志而巳没則安而無所愧于親也仁人之身存則其事天者不逆其理而已沒則安而無所愧于天也盖所謂朝聞夕死吾得正而斃焉者故張子之銘以是終焉】
  與吕微仲書
  浮屠明鬼謂有識之死受生循環亦出莊說之流遂厭苦求免可謂知鬼乎以人生為妄見可謂知人乎天人一物輒生取舍可謂知天乎孔孟所謂天彼所謂道惑者指游䰟為變為輪回未之思也大學當先知天徳知天徳則知聖人知鬼神今浮屠極論要歸必謂生死轉流非得道不免謂之悟道可乎悟則有命有義均死生一天人推知晝夜道隂陽體之不二自其說熾傳中國儒者未容規聖學門墻巳為引取淪胥其間指為大道乃其俗逹之天下致善惡知愚男女臧獲人人著信使英才間氣生則溺耳目恬習之事長則師世儒崇尚之言遂㝠然被驅因謂聖人可不修而至大道可不學而知故未識聖人心已謂不必事其迹未見君子志巳謂不必事其文此人倫所以不察庻物所以不明治所以忽徳所以亂異言滿耳上無禮以防其偽下無學以稽其弊自古淫詖邪遁之詞翕然並興一出於佛氏之門者千五百年向非獨立不懼精一自信有大過人之才何以正立其間與之較是非計得失來簡見發狂言當為浩歎所恨不如佛氏之著明也更冀開諭傾俟程顥【字伯淳河南人舉進士以吕公著薦為太子中允監察御史裏行議新法不合乞去後責監汝州酒税哲宗立召為宗正丞未行卒顥得不傳之學于遺經以興起斯文為已任辨異端闢邪説使聖道復明孟子之後一人而已學者稱為明道先生淳祐初従祀孔子廟庭】論君道【熙寧初顥為監察御史神宗數召見曰欲常常見卿前後進説甚多嘗勸帝防未萌之欲及勿輕天下士帝優納之居職八九月數論時政】
  臣伏謂君道之大在乎稽古正學明善惡之歸辨忠邪之分曉然趨道之正故在乎君志先定君志定而天下之治成矣所謂定志者一心誠意擇善而固執之也夫義理不先盡則多聽而易惑志意不先定則守善而或移惟在以聖人之訓為必當従先王之治為必可法不為後世駮雜之政所牽制不為流俗因循之論所遷惑自知極於明信道極於篤任賢勿貮去邪勿疑必期致世如三代之隆而後已也然天下之事患常生於忽微而志亦戒乎漸習是故古之人君雖出入容閒然必有誦訓箴諫之臣左右前後無非正人所以成其徳業伏願陛下禮命老成賢儒不必勞以職事俾日親便坐講論道義以輔養聖徳又引天下賢俊使得倍侍法従朝夕廷見開陳善道講磨治體以廣聞聽如是則聖智益聰明王猷允塞矣今四海靡靡日入偷薄未俗嘵嘵無復亷恥盖亦朝廷尊徳樂道之風未率而篤誠忠厚之教尚鬱也惟陛下稽聖人之訓法先王之治一心誠意體乾剛健而力行之則天下幸甚
  論王霸
  臣伏謂得天理之正極人倫之至者堯舜之道也用其私心依仁義之偏者霸者之事也王道如砥本乎人情出乎禮義若履大路而行無復回曲霸者﨑嶇反側於曲逕之中而卒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誠心而王則王矣假之而霸則霸矣二者其道不同在審其初而已易所謂差若毫釐繆以千里者其初不可不審也故治天下者必先立其志正志先立則邪說不能移異端不能惑故力進於道而莫之禦也茍以霸者之心而求王道之成是衒石以為玉也故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而曽西恥比管仲者義所不由也况下於霸者哉陛下躬堯舜之資處堯舜之位必以堯舜之心自任然後為能充其道漢唐之君有可稱者論其人則非先王之學考其時則皆駁雜之政乃以一曲之見幸致小康其創法垂統非可繼於後世者皆不足為也然欲行仁政而不素講其具使其道大明而後行則或出或入終莫有所至也夫事有大小有先後察其小忽其大先其所後後其所先皆不可以適治且志不可慢時不可失惟陛下稽先聖之言察人事之理知堯舜之道備於巳反身而誠之推之以及四海擇同心一徳之臣與之共成天下之務書所謂尹躬暨湯咸有一徳又曰一哉王心【並商書咸有一徳篇】言致一而後可以為也古者三公不必備惟其人誠以為不得其人而居之則不若闕之之愈也盖小人之事君子所不能同豈聖賢之事而庸人可參之哉欲為聖賢之事而使庸人參之則其命亂矣既任君子之謀而又入小人之議則聰明不專而志意惑矣今將救千古深錮之為生民長久之計非夫極聽覽之明盡正邪之辨致一而不二其能勝之乎或謂人君舉動不可不慎易於更張則為害大矣臣獨以為不然所謂更張者顧理所當耳其動皆稽古質義而行則為慎莫大焉豈若因循茍簡卒致敗亂者哉自古以来何嘗有師聖人之言法先王之治將大有為而反成禍患者乎願陛下奮天錫之勇智體乾剛而獨斷霈然不疑則萬世幸甚
  論十事
  臣竊謂聖人創法皆本諸人情極乎物理雖二帝三王不無隨時因革踵事増損之制然至乎為治之大原牧民之要道則前聖後聖豈不同條而共貫哉盖無古今無治亂如生民之理有窮則聖王之法可改後世能盡其道則大治或用其偏則小康此歴代彰灼著明之效也茍或徒知泥古而不能施之於今姑欲循名而遂廢其實此陋儒之見何足以論治道哉然儻謂今人之情皆已異於古先王之迹不可復於今趣便目前不務髙逺則亦恐非大有為之論而未足以濟當今之極也謂如衣服飲食宫室器用之類茍便於今而有法度者豈亦遽當改革哉惟其天理之不可易人所賴以生非有古今之異聖人之所必為者固可槩舉然而行之有先後用之有緩速若夫裁成運動周旋曲當則朝廷講求設施如何耳古者自天子逹於庶人必須師友以成就其徳業故舜禹文武之聖亦皆有所従學今師傅之職不修友臣之義未著所以尊徳樂善之風未成於天下此非有古今之異者也王者必奉天建官故天地四時之職厯二帝三王未之或改所以百度修而萬化理也至唐猶僅存其略當其治時尚得綱紀小正今官秩淆亂職業廢弛太平之治所以未至此亦非有古今之異也天生蒸民立之君使司牧之必制其常産使之厚生則經界不可不正井地不可不均此為治之大本也唐尚能有口分授田之制【唐武徳七年始定均田賦税一夫給田百畝以二十畝為世業餘為口分】今則蕩然無法富者跨州縣而莫之止貧者流離餓殍而莫之恤幸民雖多而衣食不足者盖無紀極生齒日益繁而不為之制則衣食日蹙轉死日多此乃治亂之機也豈可不漸圖其制之道哉此亦非有古今之異者也古者政教始乎鄉里立法於比閭族黨州縣酇遂以相聨屬統治故民相安而親睦刑法鮮犯亷恥易格此亦人情之所自然行之則效亦非有古今之異者也庠序之教先王所以明人倫化成天下今師學廢而道徳不一鄉射亡而禮義不興貢士不本於鄉里而行實不修秀民不養於學校而人材多廢此較然之事亦非有古今之異者也古者府史胥徒受禄公上而農兵未始判也今驕兵耗匱國力亦已極矣臣謂禁衛之外不漸歸於農則將貽深慮府史胥徒之役毒遍天下不更其制則未免大患此亦至明之理非有古今之異者也古者民必有九年之食無三年之食者以為國非其國臣觀天下耕之者少食之者衆地力不盡人工不勤雖富室强宗鮮有餘積况其貧弱者乎或一州一縣有年嵗之凶即盗賊縦横饑羸滿路如不幸有方三二千里之災或連年之歉則未知朝廷以何道處之則其患不可勝言矣豈可曰昔何久不至是因以幸為可恃也哉固宜漸従古制均田務農公私交為儲粟之法以為之備此乃亦無古今之異者也古者四民各有常職而農者十居八九故衣食易給而民無所困苦今京師浮民數逾百萬游手不足貲度觀其窮蹙辛苦孤貧疾病變詐巧偽以自求生而常不足以生日益嵗滋久將若何事已窮極非聖人變而通之則無以免患豈可謂無可奈何而巳哉此在酌古變今均多恤寡漸為之業以救之耳此亦非有古今之異者也聖人奉天理物之道在乎六府六府之任治於五官【五官五行之官春官木正曰勾芒夏官火正曰祝融秋官金正曰蓐收冬官水正曰㝠中官土正曰后土】山虞澤衡各有常禁故萬物阜豐而財用不乏今五官不修六府不治用之無節取之不時豈惟物失其性材木所資天下皆以童赭斧斤焚蕩尚且侵尋不禁而川澤漁獵之繁暴殄天物亦已耗竭則將若之何此乃窮之極矣惟修虞衡之職使將養之則有變通長久之勢此亦非有古今之異者也古者冠婚喪祭車服器用等差分别莫敢踰僭故財用易給而民有常心今禮制未修奢靡相尚卿大夫之家莫能中禮而商販之類或踰王公禮制不足以檢飭人情名數不足以旌别貴賤既無定分則姦詐攘奪人人求厭其欲而後已豈有止息者哉此爭亂之道也則先王之法豈得不講而損益之哉此亦非有古今之異者也此十者特其端緒耳臣特論其大端以為三代之法有必可施行之驗如其綱條度數施為注措之道則審行之必也稽之經訓而合施之人情而宜此曉然之定理豈徒若迂疎無用之說哉惟聖朝裁擇論新法【顥在臺職王安石執政議更法中外攻之甚力顥被㫖赴中堂議事安石厲色待之顥徐曰天下事非一家私議願平氣以聽安石為之媿屈最後乃為此奏】
  臣聞天下之理本諸簡易而行之以順道則事無不成故曰智者若禹之行水行其所無事也舍而之於險阻則不足以言智矣盖自古興治雖有專任獨决能就事功者未聞輔弼大臣人各有心睽戾不一致國政異出名分不正中外人情交謂不可而能有為者也况於措置失宜沮廢公議一二小臣實與大計用賤陵貴以邪妨正者乎凡此皆天下之理不宜有成而智者之所不行也設令由此僥倖事小有成而興利之臣日進尚徳之風寖衰尤非朝廷之福矧復天時未順地震連年四方人心日益揺動此皆陛下所當仰測天意俯察人事者也臣奉職不肖議論無補望允前奏早賜降責【奏上安石猶敬其忠信但出提㸃京西刑獄顥固辭改僉書鎮寧軍判官司馬光在長安上疏求退稱顥公直以為已所不如】答横渠張子厚先生書【張子問定性未能不動猶累於外物何如程子答書】
  承教諭以定性未能不動猶累於外物此賢者慮之熟矣尚何俟小子之言然嘗思之矣敢貢其說於左右所謂定者動亦定靜亦定無將迎無内外茍以外物為外牽已而従之是以已性為有内外也且以性為隨物於外則當其在外時何者為在内是有意於絶外誘而不知性之無内外也既以内外為二本則又烏可遽語定哉夫天地之常以其心普萬物而無心聖人之常以其情順萬事而無情故君子之學莫若擴然而大公物来而順應易曰貞吉悔亡憧憧往来朋従爾思【咸九四爻辭】茍規規於外誘之除將見滅於東而生於西也非惟日之不足顧其端無窮不可得而除也人之情各有所蔽故不能適道大率患在於自私而用智自私則不能以有為為應迹用智則不能以明覺為自然今以惡外物之心而求照無物之地是反鑑而索照也易曰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艮卦辭】孟氏亦曰所惡於智者為其鑿也與其非外而是内不若内外之相忘也兩忘則澄然無事矣無事則定定則明明則尚何應物之為累哉聖人之喜以物之當喜聖人之怒以物之當怒是聖人之喜怒不繫於心而繫於物也是則聖人豈不應於物哉烏得以従外者為非而更求在内者為是也今以自私用智之喜怒而視聖人喜怒之正為如何哉夫人之情易發而難制者惟怒為甚苐能於怒時遽忘其怒而觀理之是非亦可見外誘之不足惡而於道亦思過半矣心之精微口不能宣加之素拙於文辭又吏事怱怱未能精慮當否佇報然舉大要亦當近之矣道近求逺古人所非惟聰明裁之【附朱子定性說○定性者存養之功至而得性之本然性定則動静如一而内外無間矣天地之所以為天地聖人之所以為聖人不以其定乎君子之學亦以求定而巳矣故擴然而大公者仁之所以為體也物来而順應者義之所以為用也仁立義行則性定而天下之動一矣所謂貞也夫豈急於外誘之除而反為是憧憧哉然常人之所以不定者非其性之本然也自私以賊夫仁用智以害夫義是以情有所蔽而憧憧耳不知白反以去其所蔽顧以惡外物為心而反求照於無物之地亦見其用力愈勞而燭理愈昩益以憧憧而不自知也艮其背則不自私矣行無事則不用知矣内外雨忘非忘也一循於理不是内而非外也不是内而非外則大公而順應尚何事物之為累哉聖人之喜怒大公而順應天理之極也衆人之喜怒自私而用知人欲之盛也忘怒則公觀理則順二者所以為自反而去蔽之方也夫張子之於道固非後學所敢議然意其彊探力取之意多涵泳完養之功少故不能無疑於此程子以是發之其㫖深哉】
  晉城縣令題名記【顥自上元主簿為晉城令三年】
  古者諸侯之國各有史記故其善惡皆見於後世自秦罷侯置守令則史亦従而廢其後自非傑然有功徳者或記之循吏與夫凶惡殘忍之極者以酷見傳其餘則冺然無聞矣如漢唐之有天下皆數百年其間郡縣之政可書者宜亦多然其見書者率纔數十人使賢者之政不幸而無傳其不肖者復幸而得盖其惡斯與古史之意異矣夫圖治與長久者雖聖知為之且不能倉卒茍簡而就盖必本之人情而為之法度然後可使去惡而従善則其綱紀條教必審定而後下其民之服循漸漬亦必待久乃淳固而不變今之為吏三嵗而代者固已遲之矣使皆知禮義者能自始至即皇皇然圖所施設亦教令未熟民情未孚而更書巳至倘後之人所志不同復有甚者欲新己之政則盡其法而去之其迹固無餘矣而况因循不職者乎噫以易息之政而復無以託其傳則宜其去皆未㡬而善惡無聞焉故欲聞古史之善而不可得則因謂令有題前政之名氏以為記者尚為近古而斯邑無之乃考之案牒訪之吏民纔得自李君而降二十一人第其嵗月之先後而記之俾民觀其名而不忘其政後之人得従而質其是非以為師戒云耳来者請嗣書其次
  程頤【字正叔哲宗初用司馬光薦以處士累擢崇政殿說書尋罷紹聖中竄涪州徙峽州頤學本於誠動止語黙一以聖人為師卒得孔孟不傳之學為諸儒倡其言若布帛菽粟知徳者尤尊崇之稱為伊川先生淳祐初従祀孔子廟庭】
  上仁宗皇帝書【時年十八】
  臣伏觀前古聖明之主無不好聞直諌博采芻蕘故視益明而聽益聰紀綱正而天下治昏亂之主無不惡聞過失忽棄正言故視益蔽而聽益塞紀綱廢而天下亂治亂之因未有不由是也伏惟陛下徳侔天地明並日月寛慈仁聖自古無比曷常害一忠臣戮一正士羣臣雖有以言事得罪者旋復拔擢過其分際此千載一遇言事之秋也茍有可以禆聖治何忍黙黙而不言哉臣今竭其愚忠非有斧鉞之虞也所慮進言者至衆豈盡有恥狂愚必多而陛下因謂賤士之言無適用者臣雖披心腹瀝肝膽不見省覽祗成徒為此臣之所懼也倘或陛下少留聖意則非臣之幸實天下之幸臣請自陳所學然後以臣之學議天下之事臣所學者天下大中之道也聖人性之為聖人賢者由之為賢者堯舜用之為堯舜仲尼述之為仲尼其為之也至大其行之也至易三代以上莫不繇之自秦而下衰而不振魏晉之屬去之甚逺漢唐小康行之不醇自古學者衆矣而考其得者盖寡焉道必充於己而後施以及人是故道非大成不茍於用然亦有不私其身應時而作者也出處無常惟義所在所謂道非大成不茍於用顔回曽參之徒是也天之大命在夫子矣故彼得自善其身非至聖人則不出也在於平世無所用者亦然所謂不私其身應時而作者諸葛亮及臣是也亮感先主三顧之義閔生民塗炭之苦思致天下於三代義不得自安而作也如臣者生逢聖明之主而天下有危亂之虞義豈可茍善其身而不以一言悟陛下哉故曰出處無常惟義所在臣請議天下之事不識陛下以今天下為安乎危乎治乎亂乎烏可知危亂而不思救之之道如曰安且治矣則臣請明其未然方今之勢誠何異於抱火厝之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火未及然因謂之安者乎書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寧【夏書五子之歌】固本之道在於安民安民之道在於足衣食今天下民力匱竭衣食不足春畊而播延息以待一嵗失望便須流亡以此而言本未得為固也臣料陛下仁慈愛民如子必不忍使之困苦一至於是臣竊疑左右前後壅蔽陛下聰明使陛下不得而知今國家財用常多不足不足則責於三司三司責諸路轉運轉運何所出誅剥於民爾或四方有事則多非時配率毒害尤深急令誅求竭民膏血往往破産亡業骨肉離散衆人觀之猶可傷痛陛下為民父母豈不憫哉民無儲備官廪復空臣觀京師縁邊以至天下率無二年之備卒有連嵗凶災如明道中不知國家何以待之【明道元二年江淮間大旱種餉皆絶人多流亡饑用疫死者十二三墟里㡬空】坐食之卒計踰百萬既無以供費將重斂於民而民己散矣强敵乗隙於外姦雄生心於内則土崩瓦解之勢深可虞也太寧之世聖人猶不忘為備必有九年之蓄以待凶嵗况今百姓困苦愁怨之氣上衝於天災沴凶災是所召也陛下能保其必無乎中民之家有十金之産子孫不能守則人皆謂之不孝陛下承祖宗基業而前有土崩瓦解之勢可不懼哉鄰敵强盛自古無比幸而目前尚守盟誓果能以金帛厭其欲乎能必料其常為今日之計乎則夫㳂邊豈宜無備益以兵則用不足省其戍則力弗支皆非長久之䇿也前者昊賊叛逆西垂用兵數年之間天下大困盖内外經制多失其宜陜西之民苦毒尤甚及多逃散重以軍法禁之以至人心大怨皆有思寇之言悖逆之深不敢以聞聖聽顧恐陛下亦頗知之故曰無恒産而有恒心者惟士為能彼庶民者饑寒既切於内父子不相保尚能顧忠義哉非民無良政使然也當時秦中寇盗屢起倘稽撲滅必多響應幸而尋時盡能誅剪【秦中自儀渭涇原環慶鎮戎等州暨于靈夏皆有諸首領太祖開寶八年秦州大石小石族寇土門知州張炳擊走之太宗太平興國二年安家族寇長山廵檢使韋韜擊走之三年秦州諸族數来寇略三陽麻穰弓門等砦監軍巡檢使周承瑨等擊敗之是年又寇八狼砦廵檢劉崇義擊敗之三月小遇冦慶州知州慕容徳豐擊走之】尚賴社稷之福西虜亦疲知未可逺圖遂且詭辭稱順向若更相牽制未得休兵内釁將生言之可駭今天下勞弊不比景祐以前復有加曩時之役臣愚切恐不能堪矣况為患者豈止西戎臣每思之神魂飛越不知朝廷議者以為何如亦嘗置之慮乎其謂制之無術乎臣竊謂今天下猶無事人命未甚危陛下宜早警惕於衷思行王道不然臣恐嵗月易失因循不思事勢觀之理無常爾竊惟王道之本仁也臣觀陛下之仁堯舜之仁也然而天下未治者誠繇有仁心而無仁政爾故孟子曰今有仁心仁聞而民不被其澤不可法於後世者不行先生之道也陛下精心庶政常懼一夫不獲其所未嘗以一喜怒殺一無辜官吏有犯入人罪者則終身棄之是陛下愛人之深也然而凶年譏嵗老弱轉死於溝壑壯者散而之四方為盗賊犯刑戮者㡬千萬人矣豈陛下愛人之心哉必謂嵗使之然非政之罪歟則何異於刺人而殺之曰非我也兵也三代之民無是病也豈三代之政不可行於今耶州縣之吏有陷人於辟者陛下必深惡之然而民不知義復迫窮困放辟邪侈而入於罪者非陛下陷之乎必謂其自然則教化聖人之妄言耶天下之治繇得賢也天下不治繇失賢也世不乏賢顧求之之道何如爾今夫求賢本為治也治天下之道莫非五帝三王周公孔子治天下之道也求乎明於五帝三王周公孔子治天下之道者各以其所得大小而用之有宰相事業者使為宰相有卿大夫事業者使為卿大夫有為郡之術者使為刺史有治縣之政者使為縣令各得其任則無職不舉然而天下弗治者未之有也國家取士雖以數科然而賢良方正嵗止一二人而己又所得不過博聞强記之士爾明經之屬惟專念誦不曉義理尤無用者也最貴盛者惟進士科以詞賦聲律為工詞賦之中非有治天下之道也人學之以取科第積日累久至於卿相帝王之道教化之本豈嘗知之居其位責其事業則未嘗學之譬如胡人操舟越客為御求其善也不亦難乎今天下未治誠繇有君而無臣也豈世無人求之失其道爾茍欲取士必得豈無術哉王道之不行二千年矣後之愚者皆云時異事變不可復行此則無知之深也然而人主往往惑於其言今有人得物於道示玉工曰玉也示衆人曰石也則將以玉工為是乎以衆人為然乎必以玉工為是矣何則識與不識也聖人垂教思以治後世而愚者謂不可行於今則將守聖人之道乎従衆人之言乎謂衆人以王道可行則猶詰瞽者以五色之鮮詢聾者以八音之美其曰不然宜也彼非憎五色而惡八者聞見限也臣觀陛下之心非不憂慮天下也以陛下憂慮天下之心以行王道豈難乎哉孟子曰以齊王猶反手也又曰師文王大國五年小國七年必為政於天下矣以諸侯之之位一國之地五年可以王天下况陛下居天子之尊令行四海如風之動茍行王政奚啻反手之易哉昔者大禹治水八年於外三過其門而不入思以利天下雖勞苦不避也今陛下行王政非有苦身體勞思慮之難也何憚而不為哉孝經曰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匹夫猶當行道以顯父母况陛下貴為天子豈不發憤求治思齊堯舜納民仁夀上光祖考垂休無窮凡所謂孝無大於此者也臣以謂治今天下猶理亂絲非持其端條而舉之不可得而治也故臣前所陳不及歴指政治之闕但見有危亂之虞救之當以王道也然而行王之道非可一二而言願得一面天顔罄陳所學如或有取陛下其置之左右使盡其誠茍實可用陛下其大用之若行而不效當服罔上之誅而不虚受陛下爵禄也昔漢武笑齊宣不行孟子之説自致不王而不用仲舒之䇿隋文笑漢武不用仲舒之䇿不致於道而不聽王通之言二主之昏料陛下亦嘗笑之矣臣雖不敢望三子之賢然臣之所學三子之道也陛下勿使後之視今猶今之視昔則天下不勝幸甚
  代彭思永論濮王典禮【英宗初立議追尊生父濮安懿王允讓翰林學士王珪等謂宜稱皇伯㕘知政事歐陽修引喪服大記云為人後者為其父母降服期是服可降而父母之名不可没也臺諫羣起非之治平三年正月皇太后手詔下中書濮王譙國夫人王氏襄國夫人韓氏仙游縣君任氏皇帝可稱親濮王稱皇夫人並稱后御史吕誨等力言不可皆斥去彭思永者字季長廬陵人由進士累官侍御史以言事謫時召為御史中丞上疏極諫而伊川為之屬草】
  伏見近日以濮王稱親事言事之臣奏章交上中外論議沸騰此盖執政大臣違亂典禮左右之臣不能開陳理道而致陛下聖心疑惑大義未明臣待罪憲府不得不為陛下辨明其事竊以濮王之生陛下而仁宗皇帝以陛下為嗣承祖宗大統則仁廟陛下之皇考陛下仁廟之適子濮王陛下所生之父於屬為伯陛下濮王出繼之子於屬為姪此天地大義生人大倫如乾坤定位不可得而變易者也固非人意所能推移茍亂大倫人理滅矣陛下仁廟之子則曰父曰考曰親乃仁廟也若更稱濮王為親是有二親則是非之理昭然自明不待辨論而後見也然而聖意必欲稱之者豈非陛下大孝之心義雖出繼情厚本宗以濮王實生聖躬曰伯則無以異於諸父稱王則不殊於臣列思有以尊大使絶其等倫如此而已此豈陛下之私心哉盖大義所當典禮之正天下之公論而執政大臣不能將順陛下大孝之心不知尊崇之道乃以非禮不正之道上累濮王致陛下於有過之地失天下之心詒亂倫之咎言事之臣又不能詳據典禮開明大義雖知稱親之非而不知為陛下推所生之至恩明尊榮之正禮使濮王與諸父夷等無有殊别此陛下之心所以難安而重違也臣以為所生之父至尊至大雖當專意於正統豈得盡絶於私恩故所繼主於大義所生存乎至情至誠一心盡父子之道大義也不忘夲宗盡其恩義至情也先王制禮本縁人情既明大義以正統緒復存至情以盡人心是故在喪服恩義别其所生盖明至重與伯叔不同也此乃人情之順義理之正行於父母之前亦無嫌間至於名稱統緒所繫若其無别斯亂大倫今濮王陛下之所生義極尊重無以復加以親為稱有損無益何哉親與父同而所以不稱父者陛下以身繼大統仁廟父也在於人倫不可有貮故避父而稱親則是陛下明知稱父為决不可也既避父而稱親則是親與父異此乃下人以邪說惑陛下言親意非一不止謂父臣以謂取父義則與稱父正同决然不可不取父義則其稱甚輕今宗室疎逺卑幼悉稱皇親加於所生深恐非當孝者以誠為本乃以疑似無正定之名黷於所尊體屬不恭義有大害稱之於仁廟乃有嚮背之嫌去之於濮王不損所生之重絶無小益徒亂大倫臣料陛下之意不必須要稱親止為不加殊名無以别於臣列臣以為不然推所生之義則不臣自明盡致恭之禮則其尊可見况當揆量事體别立殊稱要在得盡尊崇不愆禮典言者皆欲以髙官大國加於濮王此甚非知禮之言也先朝之封豈陛下之敢易爵秩之命豈陛下之敢加臣以為當以濮王之子襲爵奉祀尊稱濮王為濮國太王如此則夐然殊號絶異等倫凡百禮數必皆稱情請舉一以為率借如既置嗣襲必伸祭告當曰姪嗣皇帝某敢昭告於皇伯父濮國太王自然在濮王極尊崇之道於仁皇無嫌貮之失天理人心誠為允合不獨正今時之事可以為萬世之法復恐議者以太字為疑此則不然盖繫於濮國下自於大統無嫌今親之稱大義未安言事者論别不己前者既去後者復然雖使臺臣不言百官在位亦必繼進理不可奪勢不可遏事體如此終難固持仁宗皇帝在位日久海㝢億兆涵被仁恩陛下嗣位之初功徳未及天下而天下傾心愛戴者以陛下仁廟之子也今復聞以濮王為親含生之類發憤痛心盖天下不知陛下之孝事仁宗皇帝格於天地尊愛濮王之意非肯以不義加之但見誤致名稱所以深懷疑慮謂濮王既復稱親則仁廟不言自絶羣情訩懼異論喧囂夫王者之孝在乎得四海之歡心胡為以不正無益之稱使億兆之口指斥謗讟致濮王之靈不安於上臣料陛下仁孝豈忍如斯皆由左右之臣不能為陛下開明此理在於神道不逺人情故先聖謂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設如仁皇在位濮王居藩陛下既為冢嗣復以親稱濮王則仁皇豈不震怒濮王豈不側懼是必君臣兄弟立致釁隙其視陛下當何如也神靈如在亦豈不然以此觀之陛下雖加名稱濮王安肯當受伏願陛下深思此禮去親之文以明示天下則祖宗濮王之靈交歡於上皆當垂祐陛下享福無窮率土之心翕然慰悅天下化徳人倫自正大孝之名光於萬世矣【疏入英宗感其至切垂欲施行而中書持之甚力卒不果神宗即位御史蔣之竒糾歐陽修隂事挽思永自助思永言隂事非外人所知但言其首建濮議違典禮以犯衆怒出知黄州】
  上太皇太后書【頤在治平元豐間大臣屢薦皆不起至是司馬光吕公著共疏其行誼曰伏見河南處士程頤力學好古安貧守節言必忠信動遵禮度年踰五十不求仕進真儒者之髙蹈聖世之逸民望擢以不次使士類有所矜式詔以為西京國子監教授力辭尋召為祕書監校書郎至闕下召對頤上書○英宗后髙氏神宗立上尊號曰皇太后哲宗立加上尊號曰太皇太后】
  臣應命到闕䝉恩授館職方以義辭遂䝉召對親奉徳音擢置經筵事出望外惘然驚惕臣切内思儒者得以道學輔人主盖非常之遇尚慮陛下貪賢樂善果於取人知之或未審也故又進其狂言以覬詳察陛下不以為妄臣於是受命供職夙夜畢精竭慮惟欲主上徳如堯舜異日天下享堯舜之治廟社固無窮之基乃臣之心也伏以太皇太后陛下心存至公躬行大道開納忠信委用耆徳不止維持大業且欲興致太平前代英主所不及也但能日慎一日天下之事不足慮也臣以為今日至大至急為宗社生靈久長之計惟是輔養上徳而己歴觀前古輔養幼主之道莫備於周公周公之為萬世之法也臣願陛下擴髙世之見以聖人之言為必可信先王之道為可必行勿狃滯於近規勿遷惑於衆口古人所謂周公豈欺我哉周公作立政之書舉言常伯常任至於綴衣虎賁以為知恤者鮮【常伯常所長事常任常所委任綴衣掌衣服虎責掌射御皆左右近臣宜得其人知恤者鮮言知憂得其人者少】一篇之中丁寧重複惟在此一事而巳書又曰僕臣正厥后克正又曰后徳惟臣不徳惟臣又曰侍御僕従罔匪正人以旦夕承弼厥辟出入起居罔有不欽【皆冏命之辭】是古人之意人主跬步不可離正人也盖所以涵養氣質薰陶徳性故能習與智長化與心成後世不復知此以為人主就學所以涉書史覽古今也不知涉書史覽古今乃一端爾若止於如是則能文宫人可備勸講知書内侍可充輔道何用設官職精求賢徳哉大抵人主受天之命禀賦自殊歴考前史帝王才質鮮不過人然而完徳有道之君至少其故何哉皆輔養不得其道而位勢使之然也伏惟皇帝陛下天資粹美徳性堅厚必為有宋令主但恨輔養之道有未至爾臣供職以来六侍講筵但見諸臣拱手黙坐當講者立案傍解釋數行而退如此雖彌年積嵗所益㡬何與周公輔成王之道殊不同矣或以為主上方幼【神宗崩太子嗣位年十嵗】且當如此此不知本之論也古人生子能食能言而教之大學之法以豫為先人之幼也知思未有所至便當以格言至論日陳於前雖未曉知且當薰聒使盈耳充腹久自安習若固有之雖以他言惑之不能入也若為之不豫及乎稍長私意偏好生於内衆口辯言鑠於外欲其純完不可得也故所急在先入豈有太早者乎或又以為主上天資至美自無違道不須過慮此尤非至論夫聖莫聖於舜而禹皋陶未嘗忘規戒至曰無若丹朱好慢遊作傲虐且舜之不為慢遊傲虐雖至愚亦當知之豈禹而不知乎盖處崇髙之位儆戒之道不得不如是也且人心豈有常哉以唐太宗之英睿躬歴艱難力平禍亂年亦長矣始惡隋煬侈麗毁其層樓廣殿不六七年復欲治乾陽殿是人心果可常乎所以聖賢雖明盛之際不廢規戒為慮豈不深逺也哉况冲幼之君閑邪拂違之道可少懈乎伏自四月末間以盛暑罷講比至中秋盖踰三月古人欲旦夕承弼出入起居而今乃三月不一見儒臣何其與古人之意異也今士大夫子弟亦不肯使經時累月不親儒士初秋漸凉臣欲乞於内殿或後苑清凉處召見當日講官俾陳說道義縦然未有深益亦使天下知太皇太后用意如此又一人獨對與衆見不同自然情意易通不三五次便當習熟若不如此漸致待其自然是輔道官都不為力將安用之將来伏假既開且乞依舊輪次直日所貴常得一員獨對開發之道盖自有方朋習之益最為至切故周公輔成王使伯禽與之處聖人所為必無不當直廟使蔡伯希侍仁宗乃師古也【大中祥符八年以童子蔡伯希為秘書省正字其父龜従為校書郎伯希家本福州隨父至京師裁四嵗誦詩百餘篇直宗召見應對周詳所誦精習因命以官】臣欲乞擇臣僚家子弟十嵗己上十二己下端謹頴悟者三人侍上左右上所讀之書亦使讀之辨色則入昏而罷歸當令二人侍一人更休毎人擇有年宫人内臣二人隨逐看承不得暫離常情笑語亦勿禁止惟須言語必正舉動必莊仍使日至資善堂呈所習業講官常加教勸使知嚴憚年纔十三便令罷去嵗月之間自覺其益自来宰臣十日一至講筵亦止於黙坐而己又間日講讀則史官一人立侍史官之職言動必書施於視政時則可經筵講肄之所乃燕處也主上方問學之初宜心泰體舒乃能悦懌今則前對大臣動虞有失旁立史官言出輒書使上欲遊其志得乎欲發於言敢乎深妨問學不得不改欲乞持降指揮宰臣一月兩次與文彦博同赴經筵【元祐初文彦博平章軍國重事六日一朝一月兩赴經筵】遇宰臣赴日即乞就崇政殿講說因令史官入侍崇政殿說書之職置来已久乃是講說之所漢唐命儒士講論亦多在殿上盖故事也邇英殿廹狹講讀官内臣近三十人在其中四月間尚未甚熱而講官巳流汗况主上氣體嫩弱豈得為便春夏之際人氣蒸薄深可慮也祖宗之時偶然在彼執為典故殊無義理欲乞今後只於延和殿講讀後楹垂簾簾前置御座太皇太后毎遇政事稀簡聖體康和時至簾下觀講官進說不惟省察主上進業於陛下聖聰未必無補兼講官輔道之間事意不少有當奏禀便得上聞亦不可煩勞聖躬限以日數但旬月之間意適則往可也今講讀官共五人四人皆兼要職獨臣不領别官近復差修國子監太學條制是亦兼他職也乃無一人專職輔道者執政之意可見也盖惜人材不欲使之閒爾又以為雖他職不妨講讀此尤不思之甚也不敢言告君之道只以告衆人言之夫告於人者非積其誠意不能感而入也聖人以蒲盧喻教謂其誠化之也今夫鍾怒而擊之則武悲而擊之則哀誠意之感而入也告於人亦如是古人所以齋戒而告君者何謂也臣前後兩得進講未嘗敢不宿齋豫戒潛思存誠覬感動於上心若使營營於職事紛紛其思慮徒至上前然後善其辭說徒以頰舌感人不亦淺乎此理非知學者不能曉也道衰學廢世俗何嘗聞此雖聞之必以為迂誕陛下髙識逺見當䝉鑒知以朝廷之大人主之重置二三臣專職輔道極非過當今諸臣所兼皆要官若未能遽罷且乞免臣修國子監條制俾臣夙夜精思竭誠專在輔道不惟事理當然且使天下知朝廷以為重事不以為閒所也陛下擢臣於草野之中盖以其讀聖人書聞聖人道臣敢不以其所學上報聖明竊以聖人之學不傳久矣臣幸得之於遺經不自量度以身任道天下駭笑者雖多而近年信従者亦衆方將區區駕其說以示學者覬能傳於後世不虞天幸之至得備說於人主之側使臣得以聖人之學上沃聖聰則聖人之道有可行之望豈特臣之幸哉如陛下未以臣言為信何不一賜訪問臣當陳聖學之端緒發至道之淵微陛下聖鑒髙明必䝉照納如其妄偽願従誅殛臣愚不任懇悃惶懼待罪之至
  論經筵第一劄子【頤既授崇政殿說書上言】
  臣伏觀自古人君守成而致盛治者莫如成王成王之所以成徳繇周公之輔養昔者周公輔成王幼而習之所見必正事所聞必正言左右前後皆正人故習與知長化與心成今士大夫家善教子弟者亦必延明徳端方之士與之居處使之薰染成性故曰少成若天性習慣如自然伏以皇帝陛下春秋之富雖睿聖之資得於天禀而輔養之道不可不至所謂輔養之道非謂詔告以言過而後諫也在涵養薰陶而己大率一日之中親賢士大夫之時多親寺人宫女之時少則自然氣質變化徳器成就欲乞朝廷慎選賢徳之士以侍勸講講讀既罷常留二人直日夜則一人直宿以備訪問皇帝習讀之暇游息之問時於内殿召見従容宴語不獨漸磨道義至於人情物態稼穡艱難久自然通逹比之常在深宫之中為益豈不甚大竊聞間日一開經筵講讀數行羣官列侍儼然而退情意略不相接如是而責輔養之功不亦難乎今主上幼冲太皇太后慈愛亦未敢便乞頻出但時見講官久則自然接熟大抵與近習處久熟則生䙝慢與賢士大夫處久熟則生愛敬此所以養成聖徳為宗社生靈之福天下之事無急於此取進止
  論經筵第二箚子
  臣聞三代之前人君必有師傅保之官師道之教訓傅傅其徳義保保其身體後世作事無本知求治而不知正君知規過而不知養徳傅徳義之道固已疎矣保身體之法復無聞焉伏惟太皇太后陛下聰明睿哲超越前古皇帝陛下春秋之富輔養之道當法先王臣以為傅徳義者在乎防見聞之非節嗜欲之過保身體者在乎適起居之宜存畏慎之心臣欲乞皇帝左右扶侍祇應宫人内臣並選年四十五己上厚重小心之人服用器玩皆須樸質一應乖巧奢麗之物不得至於上前要在侈靡之物不接於目淺俗之言不入於耳及乞擇内臣十人充經筵官應以伺候皇帝起居凡動息必使經筵官知之有剪桐之戲則隨事箴規違持養之方則應時諫止調䕶聖躬莫過於此取進止【頤毎進講色甚莊繼以諷諫聞帝在宫中盥而避蟻問有是乎帝曰然誠恐傷之耳頤曰推此心以及四海帝王之要道也帝嘗憑檻偶折栁技頤正色曰方春時和萬物發生不當輕有所折以傷天地之和帝頷之】
  易傳序【頤嘗言今農夫祈雨深耕易耨播種五穀吾得而食之百工技藝作為器物吾得而用之介冑之士被堅持銳以守土宇吾得而安之無功澤及人而浪度嵗月晏然為天地間一蠧惟綴緝聖人遺書庶㡬有補於是作易春秋傳】
  易變易也隨時變易以従道也其為書也廣大悉備將以順性命之理通幽明之故盡事物之情而示開物成務之道也聖人之憂患後世可謂至矣去古雖逺遺經尚存然而前儒失意以傳言後學誦言而忘味自秦而下盖無傳矣予生千餘載之後悼斯文之湮晦將俾後人沿流而求源此傳所以作也易有聖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辭以動者尚其變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吉凶消長之理進退存亡之道備於辭推辭考卦可以知變象與占在其中矣君子居則觀其象而玩其辭動則觀其變而玩其占得於辭不逹其意者有矣未有不得於辭而能通其意者也至微者理也至著者象也體用一源顯微無間觀㑹通以行其典禮則辭無所不備故善學者求言必自近易於近者非知言者也予所傳者辭也由辭以得意則在乎人焉【張載嘗坐虎皮講易京師聽従者甚衆一夕二程至與論易次日語人曰比見二程深明易道吾所弗及汝輩可師遂撤坐罷講】
  春秋傳序
  天之生民必有出類之才起而君長之治之而爭奪息導之而生養遂教之而倫理明然後人道立天道成地道平二帝而上聖賢世出隨時有作順乎風氣之宜不先天以治人各因時而立政暨乎三王迭興三重既備子丑寅之建正忠質文之更尚人道備矣天運周矣聖王既不復作有天下者雖欲倣古之迹亦私意妄為而巳事之繆秦至以建亥為正道之悖漢專以智力持世豈復知先王之道也哉夫子當周之末以聖人不復作也順天應時之治不復有也於是作春秋為百王不易之大法先儒之傳曰游夏不能贊一辭辭不待贊也言不能與於斯耳斯道也惟顔子嘗聞之矣行夏之時乘殷之輅服周之冕樂則韶舞此其凖的也後世以史視春秋謂褒善貶惡而巳至於經世之大法則不知也春秋大義數十其義雖大炳如日星乃易見也惟其微辭隠義時措従宜者為難知或抑或縦或與或奪或進或退或微或顯而得乎義理之安文質之中寛猛之宜是非之公乃制事之權衡揆道之模範也夫觀百物而後識化工之神聚衆材而後知作室之用於一事一義而欲窺聖人之用非上智不能也故學春秋者必優游涵泳黙識心通然後能造其微後王知春秋之義則雖徳非禹湯尚可以法三代之治自秦而下其學不傳予悼夫聖人之志不明於後世也故作傳以明之俾後人通其文而求其義得其志而用其法則三代可復也是傳也雖未能極聖人之藴奥庶㡬學者得其門而入也
  答朱長文書【長文字伯源蘇州人元祐中起教授於鄉召為文學博士遷祕書省正字】
  相去之逺未知何日復為㑹合人事固難前期也中前奉書以足下心虚氣損奉勸勿多作詩文而見答之辭乃曰為學上能探古先之陳迹綜羣言之是非欲其心通而黙識之固未能也又曰使後人見之猶庶㡬曰不忘乎善也茍不如是誠懼没而無聞焉此為學之末宜兄之見責也使吾日聞夫子之道而忘乎此豈不善哉此疑未得為至當之言也頤於朋友間其問不切切者未嘗敢語也以足下處疾罕與人接渇聞議論之益故因此可論而為吾弟盡其說庶㡬有小補也向之云無多為文與詩者非止為傷心氣也直以不當輕作爾聖賢之言不得己也盖有是言則是理明無是言則天下之理有闕焉如彼耒耜陶冶之器一不制則生人之道有不足矣聖人之言雖欲己得乎然其包涵盡天下之理亦甚約也後之人始執巻則以文章為先平生所為動多於聖人然有之無所補無之亦無所闕乃無用之贅言也不止贅而巳既不得其要則離真失正反害於道必矣詩之盛莫如唐人善論文莫如韓愈愈之所稱獨髙李杜二子之詩存者千篇皆吾弟所見也可考而知矣茍足下所作皆合於道足以輔翼聖人為教於後乃聖賢事業何得為學之末乎頤何敢以此奉責又言欲使後人見其不忘乎善人能為合道之文者知道者也在知道者所以為文之心乃非區區懼其無聞於後欲使後人見其不忘乎善已也此乃世人之私心也夫子疾没世而名不稱焉疾没身無善可稱云爾非謂疾無名也名者可以厲中人君子所存非所汲汲又云上能探古先之陳迹綜羣言之是非欲其心通黙識固未能也夫心通乎道然後能辨是非如持權衡以較輕重孟子所謂知言是也揆之以道則是非了然不待精思而後見也學者當以道為本心不通於道而較古人之是非猶不持權衡而酌輕重竭其目力勞其心智雖使時中亦古人所謂億則屢中君子不貴也臨紙遽書不復思繹故言無次序辭過煩矣理或未安却請示下足以代面話
  顔子所好何學論【濓溪周惇頤掾南安時程珦通判軍事視其氣貌非常人使二子顥頤往受學敦頤毎令尋孔顔樂處所樂何事頤年十八游太學見胡瑗問諸生以顔子所好何學頤答曰學以至聖人之道也聖人可學而至歟曰然又問學之道如何頤因作此】
  聖人之門其徒三千獨稱顔子為好學夫詩書六藝七十子非不習而通也然則顔子所獨好者何學也學以至聖人之道也聖人可學而至歟曰然學之道何如曰天地儲精得五行之秀者為人其本也真而靜其未發也五性具焉曰仁義禮智信形既生矣外物觸其形而動於中矣其中動而七情出焉曰喜怒哀樂愛惡欲情既熾而益蕩其性鑿矣是故覺者約其情使合於中正其心養其性故曰性其情愚者則不知制之縦其情而至於邪僻梏其性而亡之故曰情其性凡學之道正其心養其性而己中正而誠則聖矣君子之學必先明諸心知所養然後力行以求至所謂自明而誠也故學必盡其心盡其心則知其性知其性反而誠之聖人也故洪範曰思曰睿睿作聖誠之之道在乎信道篤信道篤則行之果行之果則守之固仁義忠信不離乎心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出處語黙必於是久而弗失則居之安動容周旋中禮而邪僻之心無自生矣故顔子所事則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仲尼稱之則曰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勿失之矣又曰不遷怒不貮過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也此其好之篤學之之道也視聽言動皆禮矣所異於聖人者盖聖人則不思而得不勉而中従容中道顔子則必思而後得必勉而後中故曰顔子之與聖人相去一息孟子曰充實而有光輝之謂大大而化之之謂聖聖而不可知之謂神顔子之徳可謂充實而有光輝矣所未至者守之也非化之也以其好學之心假之以年則不日而化矣故仲尼曰不幸短命死盖傷其不得至於聖人也所謂化之者入於神而自然不思而得不勉而中之謂也孔子曰七十而従心所欲不踰矩是也或曰聖人生而知之者也今謂可學而至其有稽乎曰然孟子曰堯舜性之也湯武反之也性之者生而知之者也反之者學而知之者也又曰孔子則生而知也孟子則學而知也後人不逹以為聖本生知非學可至而為學之道遂失不求諸己而求諸外以博聞强記巧文麗辭為工榮華其言鮮有至於道者則今之學與顔子所好異矣【瑗得其文大驚異之即延見處以學職】
  明道先生墓表
  先生名顥字伯淳於伊川潞國太師【文彦博】題其墓曰明道先生弟頤序其所以而刻之石曰周公没聖人之道不行孟軻死聖人之學不傳道不行百世無善治學不傳千載無真儒無善治士猶得以明夫善治之道以淑諸人以傳諸後無真儒天下貿貿焉莫知所之人欲肆而天理滅矣先生生千四百年之後得不傳之學於遺經志將以斯道覺斯民天不憗遺哲人早世鄉人士大夫相與議曰道之不明也久矣先生出掲聖學以示人辨異端闢邪說開歴古之沉迷聖人之道得先生而復明為功大矣於是帝師採衆議而為之稱以表其墓學者之於道知所嚮然後知斯人之為功知所至然後知斯名之稱情山可夷谷可堙明道之名萬古而長存勒石墓傍以詔後人元豐乙丑十月戊子書
  楊時【字中立南劍將樂人舉進士歴官至工部侍郎師事二程子著書講學世稱為龜山先生朱熹張栻之學得程氏之正原委脉絡皆出於時】
  論王安石邪說疏【靖康元年五月時為國子祭酒上】
  蔡京用事二十餘年蠧國害民㡬危宗社人所切齒而論其罪者莫知其所本也盖京以繼述神宗為名實挾王安石以圖身利故推尊安石加以王爵配饗孔子廟庭【安石以元祐元年卒贈太傳紹聖中諡曰文配享神宗廟庭崇寧三年又配食文宣王廟列於顔孟之次追封舒王】今日之禍實安石有以啟之謹按安石挾管商之術飾六藝以文姦言變亂祖宗法度當時司馬光己言其為害當見於數十年之後今日之事若合符契其著為邪說以塗學者耳目而敗壞其心術者不可縷數姑即一二事明之昔神宗嘗稱美漢文惜百金以罷露臺安石乃言陛下若能以堯舜之道治天下雖竭天下以自奉不為過守財之言非正理曽不知堯舜茅茨土階禹曰克儉於家則竭天下以自奉者必非堯舜之道其後王黼以應奉花石之事竭天下之力【事在徽宗時】號為享上實安石有以倡之也釋鳬鷖守成之詩【大雅鳬鷖篇小序守成也】於末章則謂以道守成者役使羣衆泰而不為驕宰制萬物費而不為侈孰然以愛為事詩之所言正謂能持盈則神祇祖考安樂之而無後艱爾自古釋之者未有泰而不為驕費而不為侈之說也安石獨倡為此說以啟人主之侈心後蔡京輩輕費妄用以侈靡為事安石邪説之害如此伏望追奪王爵明詔中外毁去配享之像使邪說淫辭不為學者之惑【疏上安石遂降従祀之列士之習王氏學取科第者巳數十年不復知其非忽聞以為邪說議論紛然諌官馮澥力主王氏上疏詆時㑹學舍中有紛争者有㫖學官並罷時亦罷祭酒時又言元祐黨籍中惟司馬光一人獨褒顯而未及吕公著韓維范純仁吕大防安燾輩建中初言官陳瓘巳褒贈而未及鄒浩於是元祐諸臣皆次第爵復】
  答陳瑩中書
  辱示法界三門大㫖引據精博極儒佛之奥使蔽陋者與聞焉幸甚幸甚然其間鄙意有疑者敢不請繫辭曰爻有等故曰物物相雜故曰文賁之彖曰柔来而文剛分剛上而文柔剛柔相雜賁之所以為文也白賁受色者也賁無色色色者也惟有質為能受惟無色為能賁爻之辭曰白賁【賁上九爻辭】而卒乃曰賁無色【雜卦傳】斯謂之普融可也以文㑹友以友輔仁此學者之事而巳謂之㑹色歸空吾儒之書或恐無此意也孟子曰固哉髙叟之為詩也則為詩猶有得失焉為之髙叟是固而己非知詩者則為之一言恐未足以蔽二南也孔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則二南固在其中矣恐不須他求也顔淵三月不違實非由仁者盖有時而違也然而其復不逺矣故以復之初爻當之復之未逺也【見繫辭】坤之初六曰履霜堅冰至夫坤之初隂始凝也未至乎堅冰矣而卒乎堅冰者理之必至也辨之者不於始凝之時而於堅冰而後辨則鮮不及矣若魯昭公髙貴鄉公是也【魯昭公欲伐季氏子家子曰季氏得民久君無多辱不従遂伐季氏孟氏伐公徒公奔於齊遂以失國魏髙貴郷公欲討司馬昭尚書王經曰權在其門為日久矣毋乃欲除疾而更深之耶不聴卒見弑於成濟】此二爻以禹稷顔淵出入徃来之事當之亦恐不相似也夫乾一變而為姤五變而為剥坤一變而為復五變而為夬復者陽之来而剥者隂之極也陽極生隂隂極生陽故剥窮而反反而復隂極故也竊意剥者其乾之終乎自古亂臣賊子其初豈冇意哉馴致其道以至於此耳故易於小人㡬微之際毎致意焉姤之辭曰女壯勿用取女姤之初隂始生也女也者隂始生之象也始生未至於壯也而有壯之道焉猶坤所謂履霜堅冰至也故曰勿用取女盖取之則引而與之齊引而與之齊則終末如之何也己昔陽城之於唐其任職非不久也其初裴延齡未用也不於未壯之時止之至天子將用為相乃欲取白麻裂之而哭於庭豈不晩乎夫白麻王言也不可裂天子之庭非哭所也以是而處昏主亂相之間其免也幸而已矣故姤之初六曰繫於金柅盖於其未壯而止之使勿行也與坤初六異矣坤之文言曰履霜堅冰至盖言順也而其卒也有疑陽之戰順而無以止之故也自姤至於剥隂之進極矣坤順而艮止剥之所以成象也觀剥之象則知所以治剥矣故曰順而止之觀象也君子尚消息盈虚天行也【剥卦彖辭】消息盈虚天且不能暴為之而况於人乎然君子之尚消息盈虚無時而不然獨於剥言之者盖君子小人相為消長至剥而極矣此成敗之機而邦之興喪繫焉雖動息語黙之微一失其機不可復救矣况施於事乎東漢之衰君子欲以力勝之引姦凶而授之柄卒至乎俱傷兩敗而國隨以亡不知此故也後之治剥者可不監之哉至於夬則陽之進極矣君子衆而小人獨其夬之易矣然疾之已甚亂也故莧陸夬夬雖中行僅无咎而巳未光也况過之乎【夬九五莧陸夬夬中行无咎象曰中末光也】當是時若禹之班師可也夫亂世不可無君子治世不能無小人特其消長異耳此天地之義隂陽之理也故治世能使小人不為惡而巳不能絶之使無也此處夬之道也承示諭坤復之義故輒及此以取質左右髙明以為何如或未中理幸明教我
  范育【神宗時為御史時王安石欲用秀州推官李定為御史育與御史林旦薛昌朝共劾定不孝皆罷】
  正䝉序【張載屏居南山下左右簡編俯而讀仰而思有得則書之或中夜起坐取燭以書既成示門人曰此書予歴年致思之所得其言殆於前聖合大要發端示人而己】
  子張子校書崇文未伸其志退而寓於大白之隂横渠之陽潛心天地㕘聖學之源七年而道益明徳益尊著正䝉書數萬言而未出也間因問答之言或窺其一二熙寧丁巳嵗天子召以為禮官至京師予始受其書而質問焉其年秋夫子復西歸没於驪山之下門人遂出其書傳者寖廣至其疑義獨無従取正十有三年於兹矣痛乎微言之將絶也友人蘇子季明離其書為十七篇以示子昔者夫子之書盖未嘗離也故有枯株晬盤之說【横渠曰吾作是書譬之枯株根本枝葉莫不悉備充榮之者在人功而已又如晬盤示兒百物具在顧取之者何如爾】然斯言也豈待好之者充且擇歟特夫子之所居也今也離而為書以推明夫子之道質萬世之傳予無加損焉爾惟夫子之為此書也有六經之未載聖人之所不言或者疑其盖不必道若清虚一大之語【張子以清虚一大為萬物之源言性體也】適將取訾於末學予則異焉自孔孟沒學絶道喪千有餘年處士横議異端間作若浮屠老子之書天下共傳與六經並行而其徒侈其說以為大道精微之理儒家之所不能談必取吾書為正世之儒者亦自許曰吾之六經未嘗語也孔孟未嘗及也従而信其書宗其道天下靡然同風無敢置疑於其間况能奮一朝之辯而與之較是非曲直乎哉子張子獨以命世之宏才曠古之絶識㕘之以博聞强記之學質之以稽天窮地之思與堯舜孔孟合徳乎千載之間閔乎道之不明斯人之迷且病天下之理冺然其將滅也故為此言與浮屠老子辯夫豈好異乎哉盖不得已也浮屠以心為法以空為真故正䝉闢之以天理之大又曰知虚空即氣則有無隠顯神化性命通一無二老子以無為為道故正䝉闢之曰不有兩則無一至於談死生之際曰輪轉不息能脱是者則無生滅或曰久生不死故正䝉闢之曰太虚不能無氣氣不能不聚而為萬物萬物不能不散而為太虚夫為是言者豈得巳哉使二氏者真得至道之要不二之理則吾何為紛紛然與之辯哉其為辯者正欲排邪說歸至理使萬世不惑而已使彼二氏者天下信之出於孔子之前則六經之言有不道者乎孟子尚勤勤闢楊朱墨翟矣若浮屠老子之言聞乎孟子之耳焉有不闢之者乎故予曰正䝉之言不得已而云也嗚呼道一而己亘萬世窮天下理有易乎是哉語上極乎髙明語下涉乎形氣語大至於無間語小入於無朕一有窮而不通則於理為妄故正䝉之言髙者抑之卑者舉之虚者實之礙者通之衆者一之合者散之要之立乎大中至正之矩天之所以運地之所以載日月之所以明鬼神之所以幽風雲之所以變江河之所以流物理以辨人倫以正造端者微成能者著知徳者崇就業者廣本末上下貫乎一道過乎此者淫遁之狂言也不及乎此者邪詖之卑説也推而放諸有形而凖推而放諸無形而凖推而放諸至動而凖推而放諸至靜而凖無不包矣無不盡矣無大可過矣無細可遺矣言若是乎其至矣聖人復起有無間乎斯文矣元祐丁夘嵗予居太夫人憂蘇子又以其書屬余為之序泣血受書三年不能為一辭今也去喪而不死尚可不為夫子言乎雖然爝火之微培塿之塵惡乎助太陽之光而益泰山之髙乎盖有不得黙乎云爾則亦不得黙乎云爾門人范育謹序










  御選古文淵鑒巻四十六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卷四十七目録
  宋
  王安石
  范鎮加修撰制
  髙旦可著作佐郎制
  徳妃沈氏姪孫獻卿可試太理評事制
  磨勘轉官制
  王伯恭轉官制
  甘昭吉入内副都知制
  崔嶧刑部侍郎致仕制
  上時政疏
  論館職劄子
  禮論
  周公論
  三聖人論
  上田正言書
  䖍州學記
  度支副使㕔壁題名記
  慈谿縣學記
  復讎解
  給事中孔公墓志銘
  廣西轉運使蘇君墓誌銘
  泰州海陵縣主簿許君墓誌銘
  王深甫墓誌銘
  王安國
  後周書序
  蘇洵
  上仁宗皇帝書
  上冨相公書
  修禮書狀
  春秋論
  明論
  管仲論
  辯姦
  用間
  六國
  張益州畫像記
  上韓昭文論山陵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四十七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宋
  王安石【字介甫撫州臨川人英宗朝擢進士歴官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尚書左僕射文殿大學士封國公加司空】
  范鎮加修撰制【鎭以起居舍人知諌院嘉祐初請定繼嗣言甚激切除兼侍御史知雜事鎮以言不見從固辭又力請章十九上朝廷知不能奪乃罷知諌院改集賢殿修撰】
  昔周人藏上古之書以為大訓而孔子春秋天子之事也蓋夫討論一代之善惡而撰次之以法度之文章非夫通儒逹才有識足以知先王不欺足以信後世則孰能託尚書春秋之義勒成大典而稱吾屬任之指乎以爾具官范鎮有該通之材有純潔之操辨論深博溢於文辭論思禁林時議惟允則夫按善惡見聞之寔斷是
  非去取之疑人之所難冝以命爾爾其精思熟考自勉以古之良史而毋襲近世比事屬辭之失使來者無以考稽
  髙旦可著作佐郎制
  唐虞以三考黜陟幽明而其所命或終身於一職然則其所謂陟者蓋爵服之加而巳今之增位猶古之加爵服也以爾久於職事而功用應于有司之法故使增位以報焉雖所更之歲月與黜陟之法古今不同而吾所以褒厲庶工非與唐虞異意爾其母怠思稱厥官徳妃沈氏姪孫獻卿可試大理評事制
  朕於后妃之家不欲以恩撓法法之所當得者義亦無所愛焉爾方眇然未克有知而以外戚之恩得試理卿之屬時乃邦制不為爾私勉哉有成以待官使
  磨勘轉官制
  有司考爾等之閥閱而揚爾等于朝廷朕親覽焉皆應遷法夫命官賦禄之事朕非輕之也維以章有徳序有功名在審官則三歳而一遷亦維以閔夫職事之勞而勉之盡力爾等勿謂名噐之可計日以自取也而無報上之意焉
  王伯恭轉官制
  方今仕於朝廷者率三歲而一遷論者患其不足以勸功然日月乆矣能祗慎不怠免於罪悔則亦宜有以褒嘉此朕所以使爾得遷之意也士之為義葢有常心何必利焉然後知勸
  甘昭吉入内副都知制
  古者王之正内必有任職之臣予若稽古而思得吉士以充其選以爾服勤左右多歴歲年有專良之稱無側媚之毁其使序于正内以允廷論之公焉爾其審門闈謹房闥入宣宫令出賛朝事悉心夙夜一以忠信則維予爾嘉爾亦永綏寵禄
  崔嶧刑部侍郎致仕制【嶧京兆長安人由進士歴給事中言宰相陳執中不應罷出知慶州後復以工部侍郎集賢殿學士知河中府請老以刑部侍郎致仕】
  仕焉而告老者自一命以上必有以慰其歸况吾邇臣恩紀所厚冝增位序以示褒優以爾具官崔嶧比以明揚久於煩使入參侍從出備蕃維踐更滋多寄屬惟允引年辭位得禮之冝進貳秋卿以榮居息古之仕者非茍自佚其身惟慎行祗法以助成王徳爾所知也徃其懋哉
  上時政疏【仁宗末安石為三司度支判官改同修起居注知制誥此書言傋從官葢是時所上者】
  臣某昧死再拜上疏尊號皇帝陛下臣竊觀自古人主享國日久無至誠惻怛憂天下之心雖無暴政虐刑加於百姓而天下未嘗不亂自秦以下享國日久者有晉之武帝梁之武帝唐之明皇此三帝者皆聰明智畧有功之主也享國日久内外無患因循茍且無至誠惻怛憂天下之心趨過目前而不為久逺之計自以禍災可以無及其身徃徃身遇災禍而悔無所及雖或僅得身免而宗廟固以毁辱而妻子固以困窮天下之民固巳膏血塗草野而生者不能自脫於困餓刼束之患矣夫為人子孫使其宗廟毁辱為人父母使其比屋死亡此豈仁孝之主所宜忍者乎然而晉梁唐之三帝以晏然致此者自以為其禍災可以不至於此而不自知忽然巳至也葢夫天下至大器也非大明法度不足以維持非衆建賢才不足以保守茍無至誠惻怛憂天下之心則不能詢考賢才講求法度賢才不用法度不修偷假嵗月則幸或可以無他曠日持久則未嘗不終於大亂伏惟皇帝陛下有恭儉之徳有聰明睿智之才有仁民愛物之意然享國日久矣此誠當以惻怛憂天下而以晉梁唐三帝為戒之時以臣所見方今朝廷之位未可謂能得賢才政事所施未可謂能合法度官亂于上民貧于下風俗日以薄財力日以困窮而陛下髙居深拱未嘗有詢考講求之意此臣所以竊為陛下計而不能無慨然者也夫因循茍且逸豫而無為可以僥倖一時而不可以曠日持久晉梁唐三帝者不知慮此故災稔禍變生於一時則雖欲復詢考講求以自救而巳無所及矣以古準今則天下安危治亂尚可以有為有為之時莫急于今日過今日則臣恐亦有無所及之悔矣然則以至誠詢考而衆建賢才以至誠講求而大明法度陛下今日其可以不汲汲乎書曰若藥不瞑厥疾弗瘳臣願陛下以終身之狠疾為憂而不以一日之瞑為苦臣既䝉陛下採擢使備從官朝廷治亂安危臣實預其榮辱此臣所以不敢避進越之罪而忘盡規之義伏惟陛下深思臣言以自警戒則天下幸甚
  論館職劄子
  臣伏見今館職一除乃至十人此本所以儲公卿之材也然陛下試求以為講官則必不知其誰可試求以為諫官則必不知其誰可試求以為監司則必不知其誰可此患在于不親考試以實故也孟子曰國人皆曰賢然後察之見賢焉然後用之今所除館職特一二大臣以為賢而巳非國人皆曰賢國人皆曰賢尚未可信用必躬察見其可賢而後用况於一二大臣以為賢而已何可遽信而用也臣願陛下察舉衆人所謂材良而行美可以為公卿者召令三館祗雖巳帯館職亦可令兼祗事有當論議者召至中書或召至禁中令具條奏是非利害及所當設施之方及察其才可以備任使者有四方之事則令徃相視問察而又或令參覆其所言是非利害其所言是非利害雖不盡中義理可施用然其於相視問察能詳盡而不為蔽欺者即皆可以備任使之才也其有經術者又令講說如此至於數四則材否略見然後罷其否者而召其材者更親訪問以事訪問以事非一事而後可以知其人之寔也必至於期年所訪一二十事則其人之賢不肖審矣然後隨其材之所冝任使其尤良材行美可與謀者雖嘗令備訪問可也此與用一二大臣薦舉不考試以實而加以職固萬萬不侔然此説在他時或難行今陛下有堯舜之明洞見天下之理臣度無寔之人不能蔽也則推行此事甚易既因考試可以出材寔又因訪問可以知事情所謂敷納以言明試以功【書益稷篇】用人惟巳【仲虺之誥】闢四門明四目逹四聰者【舜典】蓋如此而巳以今在位之人上下壅隔之時恐行此不冝在衆事之後也然巧言令色孔壬之人能伺人主意所在而為傾邪者此堯舜之所畏而孔子之所欲逺也如此人當知而逺之使不得親近然如此人亦有數陛下博訪於忠臣良士知其人如此則逺而弗見誤而見之以陛下之仁聖以道揆之以人參之亦必知其如此知其如此則宜有所懲如此則巧言令色孔壬之徒消而正論不蔽於上今欲廣聞見而使巧言令色孔壬之徒得志乃所以自蔽畏巧言冷色孔壬之徒為害而一切疏逺羣臣亦所以自蔽葢人主之患在不窮理不窮理則不足以知言不知言則不足以知人不知人則不能官人不能官人則治道何從而興乎陛下堯舜之主也其所明見秦漢以來欲治之主未有能彷彿者固非羣臣所能窺望然自堯舜文武皆好問以窮理擇人而官之以自助其意以為王者之職在於論道而不在於任事在於擇人而官之而不在於自用願陛下以堯舜文武為法則聖人之功必見於天下至於有司叢脞之務恐不足以棄日力勞聖慮也以方今所急為在如此敢不盡愚
  禮論
  嗚呼荀卿之不知禮也其言曰聖人化性而起偽【見性惡篇言聖人能變化本性而興起矯偽也】吾是以知其不知禮也知禮者貴乎知禮之意而荀卿盛稱其法度節奏之美至於言化則以為偽也亦烏知禮之意哉故禮始於天而成於人知天而不知人則野知人而不知天則偽聖人惡其野而疾其偽以是禮興焉今荀卿以為聖人之化性為起偽則是不知天之過也然彼亦有見而云爾凡為禮者必詘其放傲之心逆其嗜欲之性莫不欲逸而為尊者勞莫不欲得而為長者讓擎跽曲拳以見其恭夫民之如此豈皆有樂之之心哉患上之惡巳而隨之以刑也故荀卿以為特刼之法度之威而為之于外爾此亦不思之過也夫斲木而為之噐服馬而為之駕此非生而能者也故必削之以斧斤直之以繩墨圓之以規方之以矩束聫膠漆之而後噐適於用焉前之以銜勒之制後之以鞭策之威馳驟舒疾無得自放而一聼於人而後馬適於駕焉由是觀之莫不刼之於外而服之以力者也然聖人捨木而不為噐捨馬而不為駕者固亦因其天資之材也今人生而有嚴父愛母之心聖人因其性之欲而為之制焉故其制雖有以强人而乃以順其性之欲也聖人苟不為之禮則天下蓋將有慢其父而疾其母者矣此亦可謂失其性也得性者以為偽則失其性者乃可以為真乎此荀卿之所以為不思也夫狙猿之形非不若人也欲繩之以尊卑而節之以揖讓則彼有趨于深山大麓而走耳雖畏之以威而馴之以化其可服耶以謂天性無是而可以化之使偽耶則狙猿亦可使為禮矣故曰禮始于天而成于人天則無是而人欲為之者舉天下之物吾葢未之見也
  周公論
  甚哉荀卿之好妄也載周公之言曰吾所執贄而見者十人還贄而相見者三十人貌執者百有餘人欲言而請畢事千有餘人【貌執言以禮貌接待請畢事言卑賤之人恐其言之不盡而先請其畢辭也】是誠周公之所為則何周公之小也夫聖人為政於天下也初若無為于天下而天下卒以無所不治者其法誠修也故三代之制立庠於黨立序於遂立學於國而盡其道以為養賢教士之法是士之賢雖未及用而固無不見尊養者矣此則周公待士之道誠若荀卿之言則春申孟嘗之行亂世之事也豈足為周公乎且聖世之士各有其業講道習藝患日之不足豈暇逰公卿之門哉彼遊公卿之門求公卿之禮者皆戰國之奸民而毛遂侯嬴之徒也荀卿生于亂世不能考論先王之法著之天下而惑於亂世之俗遂以為聖世之事亦若是而巳亦已過也且周公之所禮者大賢與則周公豈惟執贅見之而巳固當薦之天子而共天位也如其不賢不足與共天位則周公如何其與之為禮也子産聼鄭國之政以其乗輿濟人於溱洧孟子曰惠而不知為政蓋君子之為政立善法於天下則天下治立善法於一國則一國治如其不能立法而欲人人恱之則日亦不足矣使周公知為政則宜立學校之法于天下矣不知立學校而徒能勞身以待天下之士則不惟力有所不足而勢亦有所不得也或曰仰禄之士猶可驕正身之士不可驕也【亦荀子語】夫君子之不驕雖闇室不敢自慢豈為其人之仰禄而可以驕乎嗚呼所謂君子者貴其能不易乎世也荀卿生於亂世而遂以亂世之事量聖人後世之士尊荀卿以為大儒而繼孟子者吾不信矣
  三聖人論
  孟子曰可欲之為善有諸巳之謂信充實之為美充實而有光輝之謂大大而化之之謂聖聖之為名道之極徳之至也非禮勿動非禮勿言非禮勿視非禮勿聼此大賢者之事也賢者之事如此則可謂備矣而猶未足以鑚聖人之堅仰聖人之髙以聖人觀之猶泰山之於岡陵河海之於陂澤然則聖人之事可知其大矣易曰與天地合其徳與日月合其明與鬼神合其吉凶【乾卦文言】此葢聖人之事也徳茍不足以合於天地明苟不足以合於日月吉凶茍不足以合於鬼神則非所謂聖人矣孟子論伯夷伊尹柳下惠皆曰聖人也而又曰伯夷隘柳下惠不恭隘與不恭君子不由也夫動言視聽苟有不合於禮者則不足以為大賢人而聖人之名非大賢人之所得擬也豈隘與不恭者所得僭哉葢聞聖人之言行不茍而已將以為天下法也昔者伊尹制其行於天下曰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進亂亦進而後世之士多不能求伊尹之心者由是多進而寡退苟得而害義此其流風末俗之也聖人患其於是伯夷出而矯之制其行於天下曰治則進亂則退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而後世之士多不能求伯夷之心者由是多退而寡進過亷而復刻此其流風末世之也聖人又患其於是柳下惠出而矯之制其行於天下曰不羞汚君不辭小官遺佚而不怨阨窮而不憫而後世之士多不能求柳下惠之心者由是多汚而寡潔惡異而尚同此其流風未世之也此三人者因時之偏而救之非天下之中道也故久必至孔子之時三聖人之各極於天下矣故孔子集其行而制成法於天下曰可以速則速可以久則久可以仕則仕可以處則處然後聖人之道大具而無一偏之也其所以大具而無者豈孔子一人之力哉四人者相為終始也故伯夷不清不足以救伊尹之柳下惠不和不足以救伯夷之聖人之所以能大過人者葢能以身救于天下爾如皆欲為孔子之行而㤀天下之則惡在其為聖人哉是故使三人者當孔子之時則皆可以為孔子也然其所以為之清為之任為之和者時耳豈滯於此一端而巳乎苟在于一端而巳則不足以為賢人也豈孟子所謂聖人哉孟子之所謂隘與不恭君子不由者亦言其時耳且夏之道豈不美哉而殷人以為野殷之道豈不美哉而周人以為鬼所謂隘與不恭者何以異于是乎當孟子之時有教孟子枉尺直尋者有教孟子權以援天下者葢其俗有似於伊尹之時也是以孟子論是三人者必先伯夷亦所以矯天下之耳故曰聖人之言行豈苟而已將以為天下法也
  上田正言書【田况字元均冀州信都人以甲科舉賢良方正擢右正言管勾國子監】
  正言執事某五月還家八月抵官每欲介西北之郵布一書道區區之懐輒以事廢揚東南之吭也舟輿至自汴者日十百數因得問汴事與執事息耗甚詳其間薦紳道執事介然立朝無所跛倚甚盛甚盛顧猶有疑執事者雖某亦然某之學也執事誨之進也執事奬之執事知某不為淺矣有疑焉不以聞何以償執事之知哉初執事坐殿廡下對方正策指斥天下利害奮不顧忌且曰願陛卞行之無使天下謂制科為進取一塗耳方此時窺執事意豈若今所謂舉方正者獵取名位而巳哉葢曰行其志云爾今聫諫官朝夕耳目天子行事即一切是非無不可言者欲行其志冝莫若此時國之疵民之病亦多矣執事亦抵職之日久矣向之所謂疵者今或痤然若不可治矣向之所謂病者今或痼然若不可起矣曽未聞執事建一言寤主上也何向者指斥之切而今之疏也豈向之利於言而今之言不利耶豈不免若今之所謂舉方正者獵取名位而巳耶人之疑執事者以此為執事解者或造辟而言詭辭而出【辟君也詭辭不以實告人二語出榖梁傳】疏賤之人奚遽知其然哉是不然矣傳所謂造辟而言者廼其言則不可得而聞也其言之效則天下斯見之矣今國之疵民之病有滋而無損焉烏所謂言之效耶復有為執事解者曰葢造辟而言之矣如不用何是又不然臣之事君三諫不從則去之禮也執事對策時常用是著于篇今言之而不從亦當不翅三矣雖惓惓之義未能自去孟子不云乎有言責者不得其言則去盍亦辭其言責耶執事不能自免于疑也必矣雖堅强之辯不能為執事解也廼如某之愚則願執事不矜寵利不憚誅責一為天下昌言以寤主上起民之病治國之疵蹇蹇一心如對策時則人之疑不解自判矣惟執事念之如其不然願賜教答不宣
  䖍州學記
  䖍州江南地最曠【䖍州治贑縣】大山長谷荒翳險阻交廣閩越銅鹽之販道所出入椎理盜奪鼓鑄之姦視天下為多慶歴中嘗詔立學州縣䖍亦應詔而卑陋褊廹不足為美觀州人欲合私財遷而大之久矣然吏常力屈于聽獄而不暇顧此凡二十一年而後改築于州所治之東南以從州人之願葢經始於治平元年二月提㸃刑獄宋城蔡侯行州事之時而考之以日月者【考成也服䖍云宫廟初成祭之名】知州事錢塘元侯也二侯皆天下所謂才吏故其就此不勞而齋祠講說望宿息以至庖湢莫不有所又斥餘財市田及書以待學者内外完善矣於是州人相與樂二侯之適巳而來請文以記其成余聞之先王所謂道徳者性命之理而巳其度數在乎爼豆鐘鼔管之間而常患乎難知故為之官師為之學以聚天下之士期命辯說誦歌絃舞使之深知其意夫士牧民者也故知地之所在則彼不知者驅之耳然士學而不知知而不行行而不至則奈何先王於是乎有政矣夫政非為勸沮而巳也然亦所以為勸沮故舉其學之成者以為卿大夫其次雖未成而不害其能至者以為士此舜所謂庸之者也若夫道隆而徳駿者又不止此雖天子北面而問焉而與之迭為賔主此舜所謂承之者也蔽陷畔逃不可與有言則撻之以誨其過書之以識其惡待之以歲月之乆而終不化則放棄殺戮之刑隨其後此舜所謂威之者也【書益稷篇格則承之庸之否則威之言庶頑䜛說如其改過則進之用之如其不改然後刑以威之】蓋其教法徳則異之以智仁聖義忠和行則同之以孝友睦婣任恤藝則盡之以禮樂射御書數淫言詖行詭怪之術不足以輔世則無所容乎其時而諸侯之所以教一皆聼於天子天子命之矣然後興學命之歴數所以時其遲速命之權量所以節其豐殺命不在是則上之人不以教而為學者不道也士之奔走揖讓酬酢笑語升降出入乎此則無非教者髙可以至于命其下亦不失為人用其流及乎其衰也尚可以鼔舞羣衆使有以異於後世之人故當是時婦人之所能言童子之所可知有後世老師宿儒之所惑而不悟者也武夫之所道鄙人之所守有後世豪傑名士之所憚而愧之者也堯舜三代從容無為同四海於一堂之上而流風餘俗詠歎之不息凡以此也周道㣲不幸而有秦君臣莫知屈巳以學而樂於自用其所建立悖矣而惡夫非之者乃燒詩書殺學士掃除天下之庠序然後非之者愈多而終於不勝何哉先王之道德出於性命之理而性命之理出於人心詩書能循而逹之非能奪其所有而予之以其所無也經雖亡出于人心者猶在則亦安能使人舍巳之昭昭而從我於聾昏哉然是心非特秦也當孔子時既有欲毁鄉校者矣【鄭人遊於鄉校以議執政然明言于子産請毁鄉校子産不可孔子聞而稱之】盖上失其政人自為義不務出至善以勝之而患乎有為之難則是心非特秦也墨子區區不知失者在此而發尚同之論彼其為愚亦獨何異於秦嗚呼道之不一久矣揚子曰如將復駕其所說莫若使諸儒金口而木舌葢有意乎辟雍學校之事善乎其言雖孔子出必從之矣今天子以盛徳新即位庶幾能及此乎今之守吏寔古之諸侯其異于古者不在乎施設之不專而在于所受於朝廷未有先王之法度不在乎無所於教而在乎所以教未有以成士大夫仁義之材䖍雖地曠以逺得所以教則雖悍昏嚚凶抵禁觸法而不悔者亦將有以聰明其耳目而善其心又况乎學問之民故余為書二侯之績因道古今之變及所望乎上者使歸而刻石焉
  度支副使㕔壁題名記【宋沿五代置三司使通管度支鹽鐵户部謂之總領三部又置三部副使各一人】
  三司副使不書前人名姓嘉祐五年尚書戸部員外郎吕君冲之【吕景初字冲之酸棗人嘉祐中以戸部員外郎判都水監改度支副使】始稽之衆史而自李紘【李紘字仲綱宋州人仁宗時為三司度支副使】巳上至查道【查道字湛然休寜人真宗咸平六年始令三司分部置副召道以工部員外郎充度支副使】得其名自楊偕【楊偕字次公坊州人仁宗時由判吏部徙三司度攴副使】巳上得其官自郭勸【郭勸字仲褒須城人仁宗時為工部郎中度支副使】巳下又得其在事之歲時於是書石而鑱之東壁夫合天下之衆者財理天下之財者法守天下之法者吏也吏不良則有法而莫守法不善則有財而莫理有財而莫理則阡陌閭巷之賤人皆能私取予之勢擅萬物之利以與人主争黔首而放其無窮之欲非必貴强桀大而後能如是而天子猶為不失其民者葢特號而巳耳雖欲食疏衣敝憔悴其身愁思其心以幸天下之給足而安吾政吾知其猶不得也然則善吾法而擇吏以守之以理天下之財雖上古堯舜猶不能毋以此為先急而况於後世之紛紛乎三司副使方今之大吏朝廷所以尊寵之甚備葢今理財之法有不善者其勢皆得以議於上而改為之非特當守成法吝出入以從有司之事而巳其職事如此則其人之賢不肖利害施於天下如何也觀其人以其在事之歳時以求其政事之見於今者而考其所以佐上理財之方則其人之賢不肖與世之治否吾可以坐而得矣此蓋吕君之志也
  慈谿縣學記
  天下不可一日而無政教故學不可一日而亡於天下古者井天下之田而黨庠遂序國學之法立乎其中鄉射飲酒春秋合學養老勞農尊賢使能考藝選言之政至於受成獻馘訊囚之事無不出於學於此養天下智仁聖義忠和之士以至一偏一伎一曲之學無所不養而又取士大夫之材行完潔而其施設巳嘗試於位而去者以為之師釋奠釋菜以教不㤀其學之所自遷徙偪逐以勉其怠而除其惡【禮記王制命鄉簡不率教者不變移之郊不變移之遂不變屏之逺方偪廹也遷徙乃所以勉其怠偪逐所以除其惡】則士朝夕所見所聞無非所以治天下國家之道其服習必於仁義而所學必皆盡其材一日取以備公卿大夫百執事之選則其材行皆巳素定而士之備選者其施設亦皆素所見聞而巳不待閱習而後能者也古之在上者事不慮而盡功不為而足其要如此而巳此二帝三王所以治天下國家而立學之本意也後世無井田之法而學亦或存或廢大抵所以治天下國家者不復皆出於學而學之士羣居族處為師弟子之位者講章句課文字而巳至其陵夷之乆則四方之學者廢而為廟以祀孔子於天下斲木摶土如浮屠道士法為王者象州縣吏春秋帥其屬釋奠於其堂而學士者或不預焉蓋廟之作出於學廢而近世之法然也今天子即位若干年頗修法度而革近世之不然者當此之時學稍稍立於天下矣猶曰州之士滿二百人乃得力學於是慈谿之士不得有學而為孔子廟如故廟又壊不治今劉君在中言於州使民出錢將修而作之未及為而去時慶歴某年也後林君肇至則曰古之所以為學者吾不得而見而法者吾不可以毋循也雖然吾之人民於此不可以無教即因民錢作孔子廟如今之所云而治其四旁為學舍講堂其中帥縣之子弟起先生杜君醇為之師而興於學噫林君其有道者耶夫吏者無變今之法而不失古之實此有道者之所能也林君之為其幾于此矣林君固賢令而慈谿小邑無珍産淫貨以來四方游販之民田桑之美有以自足無水旱之憂也無遊販之民故其俗一而不雜有以自足故人慎刑而易治而吾所見其邑之士亦多茂美之材易成也杜君者越之隠君子其學行冝為人師者也夫以小邑得賢令又得冝為人師者為之師而以修醇一易治之俗而進美茂易成之材雖拘於法限於勢不得盡如古之所為吾固信其教化之將行而風俗之成也夫教化可以美風俗雖然必久而後至於善而今之吏其勢不能以乆也吾雖喜且幸其將行而又憂夫來者之不能繼也於是本其意以告來者
  復讎解
  或問復讎對曰非治世之道也明天子在上自方伯諸侯以至於有司各修其職其能殺不辜者少矣不幸而有焉則其子弟以告於有司有司不能聽以告於其君其君不能聽以告於方伯方伯不能聽以告於天子則天子誅其不能聽者而為之施刑於其讎亂世則天子諸侯方伯皆不可以告故書說紂曰凡有辜罪乃罔恒獲小民方興相為敵讎【商書㣲子】蓋讎之所以興以上之不可告辜罪之不常獲也方是時有父兄之讎而輒殺之者君子權其勢恕其情而與之可也故復讎之義見於春秋傳見於禮記【曲禮父之讎弗與共戴天兄弟之讎不反兵又居父母兄弟之讎見檀弓】為亂世之為子弟者言之也春秋傳以為父受誅子復讎不可也【定四年公羊傳】此言不敢以身之私而害天下之公又以為父不受誅子復讎可也此言不以有可絶之義廢不可絶之恩也周官之說曰凡復讎者書于士殺者無罪【見秋官朝士】疑此非周公之法也凡所以有復讎者以天下之亂而士之不能聽也有士矣不能聽其殺人之罪以施行而使為人之子弟者讎之然則何取於士而禄之也古之於殺人其聽之可謂盡也猶懼其未也曰與其殺不辜寜失不經【大禹謨】今書于士則殺之無罪則所謂復讎者果所謂可讎者乎庸詎知其不獨有可言者乎就當聽其罪矣則不殺於士師而使讎者殺之何也故疑此非周公之法也或曰世亂而有復讎之禁則寜殺身以復讎乎將無復讎而以存人之祀乎曰可以復讎而不復非孝也復讎而殄祀亦非孝也以讎未復之耻居之終身焉蓋可也讎之不復者天也不㤀復讎者巳也克已以畏天心不㤀其親不亦可矣
  給事中孔公墓誌銘
  宋故朝請大夫給事中知鄆州軍州事兼管内河隄勸農同羣牧使上護軍魯郡開國侯食邑一千六百户寔封二百户賜紫金魚袋孔公者尚書工部侍郎贈尚書吏部侍郎諱朂之子兖州曲阜縣今襲封文宣公贈兵部尚書諱仁玉之孫兖州泗水縣主簿諱光嗣之曾孫而孔子之四十五世孫也其仕當今天子天聖寳元之間以剛毅諒直名聞天下嘗知諫院矣上書請明肅太后歸政天子而廷奏樞宻使曹利用尚御藥羅崇勲罪狀【道輔自知仙源縣再遷太常丞章獻太后臨朝召為右正言受命日論奏利用崇勲竊弄威柄宜蚤斥去太后可其言乃退利用以勲舊驕蹇崇勲内官也】當是時崇勲操權利與士大夫為市而利用悍强不遜内外憚之嘗為御史中丞矣皇后郭氏廢引諫官御史伏閣以爭又求見上皆不許而固爭之得罪然後巳【明道二年道輔自應天府召為諌議大夫權御史中丞㑹郭皇后廢道輔諌官孫祖徳范仲淹等十人詣垂拱殿㐲奏皇后天下之母不當輕議廢絀願賜對盡所言帝使内使諭道輔等至中書命宰相吕夷簡以皇后當廢狀告之道輔以大義責夷簡夷簡奏伏閣請對非太平美事出道輔知泰州】蓋公事君之大節如此此其所以名聞天下而士大夫多以公不終於大位為天下惜者也公諱道輔字原濟初以進士釋褐補寜州軍事推官年少耳然斷獄議事已能使老吏憚驚遂遷大理寺丞知兖州仙源縣事又有能名其後嘗直史館待制龍圗閣判三司理欠憑由司登聞檢院吏部流内銓糺察在京刑獄知許徐兖鄆泰五州畱守南京而兖鄆御史中丞皆再至所至官治數以争執不阿或絀或遷而公持一節以終身蓋未嘗自絀也其在兖州也近臣有獻詩百篇者執政請除龍圗閣直學士上曰是詩雖多不如孔某一言乃以公為龍圗閣直學士於是人度公為上所思且不乆於外矣未幾果復召以為中丞而宰相使人說公稍折節以待遷公乃告以不能於是又度公且不得久居中而公果出初開封府吏馮士元坐獄語連大臣數人故移其獄御史劾士元罪止於杖又多更赦公見上上固怪士元以小吏與大臣交私汙朝廷而所坐如此而執政又以謂公為大臣道地故出知鄆州【按宋史程琳傳琳知開封府嘗遣吏市材木及婦女巳而其吏以贜敗御史按劾得狀降光禄卿知潁州即馮士元事也再按道輔傳云道輔受詔鞫馮士元獄事連程琳宰相張士遜惡琳又疾道輔不附巳將逐之知帝有不恱琳意詭謂道輔上顧程公厚今為小人所附見上為辨之道輔入對言琳罪薄帝怒以為朋黨出知鄆州道輔知為士遜所賣憤惋道卒】公以寳元二年如鄆道得疾以十二月壬申卒於滑州城驛享年五十四其後詔追郭皇后位號而近臣有為上言公明肅太后時事者上亦記公平生所為故特贈公尚書工部侍郎公夫人金城郡君尚氏尚書都官員外郎諱賔之女生二男子曰淘今為尚書屯田員外郎曰宗翰今為太常博士皆有行治世其家累贈公金紫光禄大夫尚書兵部侍郎而以嘉祐七年十月壬寅葬公孔子墓之西南百步公亷于財樂振施遇故人子恩厚尤篤而尤不好鬼神禨祥事在寜州道士治真武像有蛇穿其前數出近人人傳以為神州將欲視驗以聞故率其屬徃拜之而蛇果出公即舉笏擊蛇殺之自州將以下皆大驚已而又皆大服公由此始知名然余觀公數處朝廷大議視禍福無所擇其智勇有過人者勝一蛇之妖何足道哉世多以此稱公者故余亦不得而略也銘曰
  展也孔公維志之求行有險夷不改其輈權彊所忌䜛諂所讎考終厥位寵禄優優維皇好直是錫公休序行納銘為識諸幽
  廣西轉運使蘇君墓誌銘
  慶歴五年河北都轉運使龍圗閣直學士信都歐陽修以言事切直為權貴人所怒因其孤甥女子有獄誣以姦利事天子使三司戸部判官太常博士武功蘇君與中貴人雜治當是時權貴人連内外諸怨惡修者為惡言欲傾修銳甚天下汹汹必修不能自脫蘇君卒白上曰修無罪言者誣之耳於是權貴人大怒誣君以不直絀使為殿中丞泰州監稅然天子遂寤言者不得意而修等皆無恙【吹劒續録云歐陽公妹適張氏夫死携孤女歸家嫁公族子晟晟之官至宿州失其舟跡捕至京師得之開封府勘晟之妻妾皆與梢人通府尹永言者風㫖令張氏引公以自觧此所謂孤甥女子之獄也○李熹長編云修既上疏言韓琦等不當罷為黨論者益忘之修有妹適張正卒而無子有女寔前妻所生甫四歲其母携養於外氏修以嫁族子晟㑹張氏在晟所與奴姦事下開封府權知府事楊日嚴前守益州修嘗論其貪恣因使獄吏附致其言諌官錢明逸遂劾修私于張氏且欺其財詔安世及入内供奉官王昭明雜治卒無狀乃坐用張氏奩目買田立歐陽氏劵出知滁州安世等取直牒三司取録問吏人而不先以間皆得罪安世出監秦州鹽稅昭明出監壽春縣酒稅】蘇君以此名聞天下嗟乎以忠為不忠而誅不當於有罪人主之大戒然古之陷此者相隨屬以有左右之䜛而無如蘇君之救是以卒至於敗亡而不寤然則蘇君一動其功於天下豈小也哉蘇君既出逐權貴人更用事凡五年之間再赦而君六徙東西南此水陸奔走輒萬里其心恬然無有怨悔遇事强果未嘗少屈葢孔子所謂剛者殆蘓君矣蘇君之仁與智又有足稱者嘗通判陜府當葛懐敏之敗【慶歴三年元昊冦鎮戎軍涇原路招討經略安撫副使葛懐敏戰敗被困于定州砦走至長城壕遇害】邊告急樞宻使使取道路戍還之卒再戍儀渭於是延州還者千人至陜間再戍大怨即讙聚謀為變吏白閉城城中無一人敢出君徐以一騎出卒間諭慰止之而以便冝還使者戍卒喜曰㣲蘇君吾不得生陜人亦曰㣲蘇君吾其掠死矣有令刺陜西之民以為兵敗亡者死既而亡者得有司治之以死君輒縱去而言上曰令民以死者為事不集也事集矣而亡者猶不赦恐其衆相聚而為盗惟朝廷幸哀憐愚民使得自反天子以君言為然而三十州之亡者皆不死其後知坊州州稅賦之無歸者里正代為之輸歲大家數十君悉鉤治使歸其主坊人不憂為里正自蘇君始也蘇君諱安世字夣得其先武功人後徙蜀蜀亡歸家於京師今為開封人也曾大考諱進之率府副率大考諱繼殿直考諱咸熙贈都官郎中君以進士起家三十二年其卒年五十九為廣西轉運使而官止於屯田員外郎者以君十五年不求磨勘也君娶南陽郭氏又娶清河張氏為清河縣君子四人台文永州推官祥文太廟齋郎炳文試將作監主簿彦文未仕女子五人適進士㑹稽江崧單州魚臺縣尉江山趙揚三人尚幼君既卒之三年嘉祐二年十月庚午其子葬君揚州之江都東興寜鄉馬坊村而太常博士知常州軍州事臨川王某為銘曰
  皇有四極周綏以福使維蘇君奠我南服元元蘇君不圓其方不晦其明君子之剛其枉在人我得吾直誰懟誰愠祗天之役日月有丘其下冥冥昭君無窮安石之銘
  泰州海陵縣主簿許君墓誌銘
  君諱平字秉之姓許氏余嘗譜其世家所謂今泰州海陵縣主簿者也君既與兄元相友愛稱天下而自少卓犖不羈善辨說與其兄俱以智畧為當時大人所噐寳元時朝廷開方畧之選以招天下異能之士而陜西大帥范文正公鄭文肅公【鄭戩為陜西經畧安撫招討使諡文肅】争以君所為書以薦於是得召試為太廟齋郎巳而選泰州海陵縣主簿貴人多薦君有大才可試以事不冝棄之州縣君亦嘗慨然自許欲有所為然終不得一用其智能以卒噫其可哀也巳士固有離世異俗獨行其意罵譏笑侮困辱而不悔彼皆無衆人之求而有所待於後世者也其齟齬固宜若夫智勇功名之士窺時俯仰以赴勢物之㑹而輒不遇者乃亦不可勝數辯足以移萬物而窮于用說之時謀足以奪三軍而辱于右武之國此又何說哉嗟乎彼有所待而不遇者其知之矣君年五十九以嘉祐某年某月某甲子塟真州之揚子縣甘露鄉某所之原夫人李氏子男瓌不仕璋真州司戸㕘軍琦太廟齋郎琳進士女子五人巳嫁二人進士周奉先泰州泰興縣令陶舜元銘曰
  有拔而起之莫擠而止之嗚呼許君而已於斯誰或使之
  王深甫墓誌銘
  吾友深父書足以致其言言足以遂其志志欲以聖人之道為巳甚葢非至於命弗止也故不為小亷曲謹以投衆人耳目而取舍進退去就必度於仁義世皆稱其學問文章行治然真知其人者不多而多見謂迂濶不足趍時合變嗟乎是乃所以為深父也令深父而有以合乎彼則必無以同乎此矣嘗獨以謂天之生夫人也殆將以壽考成其才使有待而後顯以施澤於天下或者誘其言以明先王之道覺後世之民嗚呼孰以為道不任於天徳不酬於人而今死矣甚哉聖人君子之難知也以孟軻之聖而弟子所願止於管仲晏嬰况餘人乎至于揚雄尤當世之所賤簡其為門人者一侯芭而已芭稱雄書以為勝周易易不可勝也芭尚不為知雄者而人皆曰古之人生無所遇合至其沒乆而後世莫不知若軻雄者其沒皆過千歲讀其書知其意者甚少則後世所謂知者未必真也夫此兩人以老而終幸能著書書具在然尚如此嗟乎深父其智雖能知軻其于為雄雖幾可以無悔然其志未就其書未具而既早死豈特無所遇於今又將無所傅于後天之生夫人也而命之如此葢非余所能知也深父諱回本河南王氏其後自光州之固始遷福州之侯官為侯官人者三世曾祖諱某某官祖諱某某官考諱某尚書兵部員外郎【宋史父平言試御史】兵部葬潁州之汝隂故今為汝隂人深父嘗以進士補亳州衛真縣主簿歳餘自免去有勸之仕者輒辭以養母其卒以治平二年七月二十八日年四十三於是朝廷用薦者以為某軍節度推官【宋史云以為忠武軍節度推官】知陳州南頓縣事書下而深父死矣夫人曾氏先若干日卒子男一人某女二人皆尚幼諸弟以某年某月某日塟深父某縣某鄉某里以曾氏祔【宋史本傳回在潁州與處士常秩友善熙寜中秩上其文集補回子汾為郊社齋郎弟向字子直同字容季皆善為文長于序事】銘曰嗚呼深父維徳之仔肩以廸祖武厥艱荒遐力必踐取莫我知庸亦莫吾侮神則尚反歸形此土
  王安國【字平甫安石弟熙寜初以薦召試賜及第官秘閣校理】
  後周書序
  周書本紀八列傳四十二合五十篇唐令狐徳棻請撰次而詔徳棻與陳叔逹唐儉成之仁宗時出大清樓本合史館秘閣本又募天下獻書而取夏竦李巽家本下館閣是正其文字今既鏤板以傳學官而臣等始預其是正又序其目録一篇曰周之六帝【文帝宇文泰孝閔帝覺明帝毓武帝邕宣帝贇静帝衍】當四海分裂之時形勢劫束毅然有志合天下於一而材足以有為者特文帝而巳文帝召蘇綽于稠人之中始知之未盡也卧與之言既當其意遂起居晝夜咨諏酬酢知其果可以斷安危治亂之謀而詘已以聽之考於書唯府兵之設歛千歲已散之民而係之於兵庶幾得三代之遺意能不駭人視聼以就其事而效見於後世文帝嘗患文章浮薄使綽為大誥以勸而卒能變一時士大夫之制作然則勢在人上而欲鼓舞其下者奚患不成雖然非文帝之智内有以得于已而蘇綽之守外不絀於人則未可必其能然也以彼君臣之相遭非以先王之道而猶且懇懇以誘之言又况無所待之豪傑可易以畜哉夫以徳力行仁所以為王霸之異而至於詘巳任人則未始不同然而君能畜臣者天下之至難傳曰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葢道極於不可知之神而人有其質推之為天下國家之用者以其粗爾然非致其精於已則其粗亦不能以為人惟能自愛其身則内不敢欺其心外不蔽其物然後好惡無所作而尚何有已哉能無已始可以得巳而足以揆天下之理知人之言而邪正無以廋其寔尚何患乎論之不一哉於是賢能任使之盡其力而吾所省者以天下之耳目而小人不能託忠以誣君子又從而為之勸禁則小人忿欲之心已黜於㝠㝠之際君子樂以其類進而磨厲其俗凛然有恥君臣相與謀於上因敝以新法度而令馳騖於下者有忠信之守而無傅㑹遷就之患則法度有拂於民而下有不以情赴上者乎葢虚然後能受天下之實約然後能操天下之煩垂纓攝袵俯仰廟堂無為以應萬幾者致其思而已矣夫思之為王者事君臣一也勢則異焉世獨頌堯舜之無為安知夫人主自冝無為而思則不可一日巳也書曰思曰睿【周書洪範】揚雄曰於道則勞其不然與葢夫法善矣非以道作其人則不能為之守而民之多寡物之豐殺法度有視而革者必待人而待謀是可不致其思乎苟未能此而徒欲法度之革者豈先王為治之序哉彼區區之周何足以議徒取其能因一時君臣之致好猶足以見其效又况慨然行先王之道而得大有為之勢是固不冝無論也【安國初授武昌節度推官神宗召問曰卿凡秉政外議謂何曰恨知人不明聚歛太急耳安石不恱改崇文院校書】
  蘇洵【字明允眉山人年二十七始發㥽為學舉進士茂才皆不中益讀書遂通六經百家之說至京師歐陽修上其著書宰相韓琦見而善之除祕書省校書郎以為霸州文安縣主簿】上仁宗皇帝書
  臣聞利之所在天下趨之是故千金之子欲有所為則百家之市無寜居者古之聖人執其大利之權以奔走天下意有所嚮則天下爭先為之今陛下有奔走天下之權而不能用此由陛下輕用其爵禄使天下之士積日持乆而得之譬如傭力之人計工而受直雖與之千萬豈知徳其主哉是以雖有能者亦無所施以為謹守繩墨足以自致髙位官吏繁多溢於局外使陛下皇皇汲汲求以處之而不暇擇其賢不肖以病陛下之民而耗竭大司農之錢穀此議者所欲去而未得者也且天下無事雖庸人皆足以無過一旦改官無所不為彼其舉者曰此㢘吏此能吏朝廷不知其所以為㢘與能也幸而未有敗事則長為㢘與能矣上下相䝉請託公行涖官六七考求舉主五六人此誰不能者臣愚以為舉人者當使明著其迹曰某人亷吏也嘗有某事以知其亷某人能吏也嘗有某事以知其能雖不必有非常之功而皆有可紀之狀其特曰亷能而已者不聼如此則夫庸人雖無罪而不足稱者不得入其間老於州縣不足甚惜而天下之吏必皆務為可稱之功與民興利除害惟恐不出諸己此古之聖人所以驅天下之人而使争為善也聖人必觀天下之勢而為之法方天下初定民厭勞役則聖人務為因循之政與之休息及其久安而無變則必有不振之禍是以聖人破其苟且之心而作其怠惰之氣漢之元成惟不如此以至於亂今天下少惰矣冝有以激發其心使踴躍於功名以變其俗臣聞古者之制爵禄必皆孝悌忠信修潔博習聞於鄉黨而逹於朝廷以得之及其後世不然曲藝小數皆可以進然其得之也猶有以取之其不若今之甚也今之用人最無謂者其所謂任子乎因其父兄之資以得大官而又任其子弟子將復任其孫孫又任其子是不學而得者常無窮也夫得之也易則其失之也不甚惜以不學之人而居不甚惜之官其視民如草芥也固冝臣聞自設官以來皆有考績之法周室既亡其法廢絶自京房建考課之議其後終不能行夫有官必有課有課必有賞罸有官而無課是無官也有課而無賞罰是無課也無官無課而欲求天下之大治臣不識也然更歴千載而終莫之行行之則益以紛亂而終不可考其故何也天下之吏不可以勝考今欲人人而課之必使入於九等之中此冝其顛倒錯繆而不若無之為便也葢天下之官皆有所屬之長有功有罪其長皆得以舉刺如必人人而課之於朝廷則其長為將安用何者其位尊故課一人而其下皆可以整齊其數少故可以盡其能否而不謬今天下所以不大治者守令丞尉賢不肖混淆而莫之辨也夫守令丞尉賢不肖之不辨其咎在職司之不明職司之不明其咎在無所屬而莫為之長今莫若使職司知有所懲勸則其下守令丞尉不容復有所依違此所謂用力少而成功多法無便於此者矣臣聞為天下者必有所不可窺是以天下有急不求其素所不用之人使天下不能幸其倉卒而取其禄位唯聖人為能然何則其所素用者緩急足以使也臨事而取者亦不足用矣傳曰寛則寵名譽之人急則用介胄之士今者所用非所養所養非所用【見韓非子說難】國家用兵之時購方略設武舉使天下屠沽健武皆能徒手攫取陛下之官而休兵之日雖有超世之才而惜斗升之禄臣怨天下有以窺朝廷也今之任為將帥卒有急難而可使者誰也陛下之老將曩之所謂戰勝而善守者今亡矣臣愚以為可復武舉而為之新制以革其舊且昔之所謂武者葢疎矣其以弓馬得者不過挽彊引重市井之麤材而以策試中者亦皆紀録章句區區無用之學又其取人太多天下之知兵者不冝如此之衆而待之又甚輕故其所得皆貪汚無行之徒豪傑之士耻不忍就冝因貢士之歲使兩制各舉其所聞有司試其可者而陛下親策之權畧之外便於弓馬可以出入險阻勇而有謀者不過取一二人待以不次之位試以守邉之任文有制科武有武舉陛下欲得將相於此乎取之十人之中豈無一二斯亦足以濟矣臣聞法不足以制天下以法而制天下法之所不及天下斯欺之矣且法必有所不及也先王知其有所不及是故存其大畧而濟之以至誠使天下之所以不吾欺者未必皆吾法之所能禁亦其中有所不忍而已人君御其大臣不可以用法如其左右大臣而必待法而後能御也則其疎逺小吏當復何以哉以天下之大而無可信之人則國不足以為國矣臣觀今兩制以上非無賢俊之士然皆奉法供職無過而巳莫肯於繩墨之外為陛下深思逺慮有所建明何者陛下待之於繩墨之内也君臣之道不同人臣惟自防人君惟無防之是以歡欣相接而無間以兩府兩制為可信耶當無所請屬以為不可信耶彼何患無所致其私意安在其相徃來耶今兩制知舉不免用封彌謄録【真宗景徳三年令禮部糊名考較大中祥符八年始置謄録院】既奏而下御史親徃涖之凛凜如鞫大獄使不知誰人之辭又何其甚也臣愚以為如此之類一切撤去彼稍有知宜不忍負若其猶有所欺也則亦天下之不才無耻者矣陛下赫然震威誅一二人可以使天下奸吏重足而立想聞朝廷之風亦必有倜儻非常之才為陛下用也臣聞為天下者可以名噐授人而不可以名噐許人人之不可以一日而知也久矣國家以科舉取人四方之來者如市一旦使有司第之此固非真知其才之髙下大小也特以為姑収之而巳將試之為政而觀其悠久則必有大異不然者今進士三人之中釋褐之日天下望為卿相彼以其一日之長而擅終身之冨貴舉而歸之如有所負如此則雖天下之美材亦或怠而不修其率意恣行者人亦望風畏之不敢按此何為者也且又有甚不便者先王制其天下尊尊相髙貴貴相承使天下仰視朝廷之尊如泰山喬嶽非攀援所能及苟非大功與出羣之才而不可以輕得其髙位是故天下知有所忌而不敢覬覦今五尺童子斐然皆有意於公卿得之則不知愧不得則怨何則彼習知其一旦之可以僥倖而無難也如此則匹夫輕朝廷臣愚以為三人之中苟優與一官足以報其一日之長館閣臺省非舉不入彼果不才者也其安以入為彼果才者也其何患無所舉此非獨以愛惜名噐將以重朝廷耳臣聞古者敵國相觀不觀其於山川之險士馬之衆相觀於人而已髙山大江必有猛獸怪物時見其威故人不敢䙝夫不必戰勝而後服也使之常有所忌而不敢發使吾常有所恃而無所怯耳敵國有事相待以將無事相觀以使今之所謂使者亦輕矣曰此人也為此官也則以為此使也今歲以某來歲以某又來歲當以某如縣令署役必均而已矣人之才固有所短而不可彊其專對捷給勇敢又非可以學致也今必使彊之彼有倉皇失次為外國笑而已臣聞刑之有赦其來逺矣周制八議【周禮八議議親議故議賢議能議功議貴議勤議賔】有可赦之人而無可赦之時自三代之衰始聞有肆赦之令然皆因天下有非常之事凶荒流離之後盗賊垢汙之餘於是有以沛然洗濯于天下而猶不若今之因郊而赦使天下之凶民可以逆知而僥倖也平時小民畏法不敢趦趄當郊之歲盗賊公行罪人滿獄為天下者將何利於此而又糜散帑廪以賞無用冗雜之兵一經大禮費以萬億賦歛之不輕民之不聊生皆此之故也以陛下節用愛民非不欲去此矣顧以為所從來乆逺恐一旦去之天下必以為少恩而凶豪無賴之兵或因以為辭而生亂此其所以重改也葢事有不可改而遂不改者其憂必深改之則其禍必速且此出於五代之後兵荒之間所以姑息天下而安反側耳後之人相承而不能去以至於今法令明具四方無虞何畏而不改今不為之計使奸人猾吏養為盗賊而後取租賦以啖驕兵乗之以饑饉鮮不及亂矣當此之時欲為之計其猶有及乎臣聞古者所以採庶人之議為其疎賤而無嫌也不知爵禄之可愛故其言公不知君威之可畏故其言直臣請僭言之陛下擢用俊賢思致太平今幾年矣事垂立而輒廢功未成而旋去陛下知其所由乎陛下知其所由則今之在位者皆足以有立若猶未也雖得賢臣千萬天下終不可為何者小人之根未去也陛下遇士大夫有禮凡在位者不敢用䙝狎戲嫚以求親媚於陛下而䜛言邪謀之所由至於朝廷者天下之人皆以為陛下不疎逺宦官之過陛下特為耳目玩弄之臣而不知其隂賊險詐為害最大天下之小人無由至於陛下之前故皆通於宦官珠玉錦繡所以為賂者絡繹于道以間闗齟齬賢人之謀陛下縱不聽用而大臣常有所顧忌以不得盡其心臣故曰小人之根未去也古之小人有為君子之所抑而反激為天下之禍者臣毎痛傷之葢東漢之衰宦官用事陽球為司校尉發憤誅王甫等數人磔其尸於道中常侍曹節過而見之遂奏誅陽球而宦官之用事過于王甫之未誅其後竇武何進又欲去之而反以遇害【竇武欲誄曹節王甫等語泄節等矯詔収捕武武自殺何進白太后請書誅中常侍張讓等潛聞其言因伏兵斬進嘉徳殿前】故漢之衰至於掃地而不可救夫君子之去小人惟能盡去乃無後患惟陛下思宗廟社稷之重與天下之可畏既去之又去之既疎之又疎之刀鋸之餘必無忠良縱有區區之小節不過闈闥灑掃之勤無益於事惟能務絶其權使朝廷清明而忠言嘉謨易以入則天下無事矣惟陛下無使為臣之所料而後世以臣為知言不勝大願天下無事臣毎毎狂言以迂濶為世笑然臣以為必將有時而不迂濶也賈誼之策不用於孝文之時而使主父偃之徒得其餘論而施之于孝武之世【賈誼嘗請衆建諸侯而少其力其後偃上書欲令諸侯得推㤙分子弟以地武帝從之即誼策也】夫施之於孝武之世固不如用之于孝文之時之易也臣雖不及古人惟陛下不以一布衣之言而忽之不深越次憂國之心効其所見臣今老矣恐後無由復言故云云之多至於此也惟陛下寛之
  上冨相公書
  徃年天子震怒出逐宰相【至和元年宰相陳軌中以捶殺女奴為侍御史趙抃等劾罷】選用舊臣堪付屬以天下者使在宰府與天下更始而閣下之位寔在第三【至和二年五月以忠武節度使知永興軍文彦博為吏部尚書平章事宣徽南院使判并州冨弼為户部侍郎平章事時兵部侍郎平章事劉沆位弼上】方是之時天下咸喜相慶以為閣下惟不為宰相也故黙黙在此方今困而復起起而復為宰相而又值乎此時也不為而何為且吾君之意待之如此其厚也不為而何以副我望故咸曰後有下令而異於他日者必吾冨公也朝夕而待之跂首而望之然而不獲見也戚戚然而疑嗚呼其弗獲見也必其逺也進而及於京師亦無聞焉不敢以疑猶曰天下之人如此其衆也數十年之間如此其變也皆曰賢人焉或者彼其中則有說也而天下之人未始見也然不能無憂葢古之君子愛其人也則憂其無成且嘗聞之古之君子相是君也與是人也皆立於朝則使吾皆知其為人皆善者也而後無憂且一人之身而欲擅天下之事雖見信于當世而同列之人一言而疑之則事不可以成今夫政出於他人而不懼事不出於已而不忌是二者惟善人為能然猶欲得其心焉若夫衆人政出於他人而懼其害巳事不出於已而忌其成功是以有不平之心生夫或居於吾前或立於於吾後而皆有不平之心焉則身危故君子之處于其間也不使之不平於我也周公坐於明堂以聽天下而召公惑何者天下固惑乎大也召公猶未能信乎吾之心也周公定天下誅管蔡告召公以其志以安其身以及於成王故凡安其身者以安乎周也召公之於周公管蔡之於周公二者亦皆有不平之心焉以為周之天下周公將遂取之也周公誅其不平而不可告語者告其可以告語者而和其不平之心然則非其必不可告語者則君子未始不欲和其心天下之人從事而至於卿大夫宰相集處其上相之所為何慮而不成不能忍其區區之小忠以成其不平之釁則害其大事是以君子忍其小忠以容其小過而杜其不平之心然後當大事而聼命焉且吾之小忠不足以易吾之大事也故寜小容焉使無芥蔕於其間古之君子與賢者並居而同樂故其責之也詳不幸而與不肖者偶不圗其大而治其細則濶逺於事情而無益於當世故天下無事而後可與争此不然則否昔者諸吕用事陳平憂懼計無所出陸賈入見說之使交歡周勃平用其策卒得絳侯北軍之助以滅諸吕夫絳侯木强之人也非陳平致之而誰也故賢人者致不賢者也非夫不賢者之能致賢者也曩者陛下即位之初寇萊公為相惟其側有小人不能誅又不能與之無忿故終以斥去【㓂準以真宗天禧初同平章事後真宗得疾準欲請太子監國且言丁謂錢惟演佞人不可以輔少主已而謀洩為丁謂所傾貶道州司馬再貶雷州司户】及范文正公在相府又欲以歲月治天下事失於急與不忍小忿故羣小人亦急逐去之一去遂不復用以歿其身而止【仲淹條奏十事一明黜陟二抑僥倖三精貢舉四擇官長五均公田六厚農桑七修武備八推㤙信九重命令十咸徭役以天下為已任然更張無漸謗毁肆行朋黨之論興而仲淹遂罷政事出知外州以卒】伏惟閣下以不世出之才立于天子之下百官之上此其深謀逺慮必有所處而天下之人猶未獲見洵西蜀之人也竊有志於今世願一見於堂上伏惟閣下深思之無忽
  修禮書狀【時宰相韓琦見洵書善之奏于朝除祕書省校書郎會太常纂修建隆以來禮書乃以為霸州文安主簿同修禮書為大常因革禮一百卷書成未報卒詔贈光禄】
  【寺丞】
  右洵先奉勑編禮書後聞臣寮上言以為祖宗所行不能無過差不經之事欲盡芟去無使存録洵竊見議者之說與勑意大異何者前所授勑其意曰纂集故事而使後世無㤀之耳非曰制為典禮而使後世遵而行之也然則洵等所編者是史書之類也遇事而記之不擇善惡詳其曲折而使後世得知而善惡自著者是史之體也若夫存其善者而去其不善則是制作之事而非職之所及也而議者以責洵等不巳過乎且又有所不可者今朝廷之禮雖為詳溝然大抵徃往亦有不安之處非特一二事而巳而欲有所去焉不識其所去者果何事也既欲去之則其勢不得不盡去盡去則禮缺而不備苟獨去其一而不去其二則適足以為牴牾齟齬而不可齊一且議者之意不過欲以掩惡諱過以存臣子之義如是而巳矣昔孔子作春秋惟其惻怛而不忍言者而後有隠諱葢威公薨【威公即桓公宋人避欽宗諱改桓為威】子殺卒沒而不書其實以為是不可書也至於成宋亂及齊狩躋僖公作丘甲用田賦丹桓宫楹刻桓宫桷若此之類皆書而不諱其意以為雖不善而尚可書也今先書之所行雖小有不善者猶與春秋之所書者甚逺而悉使洵等隠諱而不書如此將使後世不知其淺深徒見當時之臣子至于隠諱而不言以為有所大不可言者則無乃欲益而反損歟公羊之説滅紀滅項也皆所以為賢者諱然其所謂諱者非不書也書而迂曲其文耳然則其實猶不沒也其實猶不沒者非以彰其過也以見其過之止於此也今無故乃取先世之事而沒之後世將不知而大疑之此大不便者班固作漢志凡漢之事悉載而無所擇今欲如之則先世之小有過差者不足以害其大明而可以使後世無疑之之意且使洵等為得其所職而不至于侵官者謹具狀
  春秋論
  賞罰者天下之公也是非者一人之私也位之所在則聖人以其權為天下之公而天下以懲以勸道之所在則聖人以其權為一人之私而天下以榮以辱周之衰也位不在夫子而道在焉夫子以其權是非天下可也而春秋賞人之功赦人之罪去人之族絶人之國貶人之爵諸侯而或書其名大夫而或書其字不惟其法惟其意不徒曰此是此非而賞罰加焉則夫子固曰我可以賞罰人矣賞罰人者天子諸侯事也夫子病天下之諸侯大夫僭天子諸侯之事而作春秋而已則為之其何以責天下位公也道私也私不勝公則道不勝位位之權得以賞罰而道之權不過於是非道在我矣而不得為有位者之事則天下皆曰位之不可僭也如此不然天下其誰不曰道在我則是道者位之賊也曰夫子豈誠賞罰之耶徒曰賞罰之耳庸何傷曰我非君也非吏也執塗之人而告之曰某為善某為惡可也繼之曰某為善吾賞之某為惡吾誅之則人有不笑我者乎夫子之賞罰何以異此然則何足以為夫子何足以為春秋曰夫子之作春秋也非曰孔氏之書也又曰非我作之也賞罰之權不得以自與也曰此魯之書也魯作之也有善而賞之曰魯賞之也有惡而罰之曰魯罰之也何以知之曰夫子繫易謂之繫辭言孝謂之孝經皆自名之則夫子之私也而春秋者魯之所以名史而夫子託焉則夫子公之也公之以魯史之名而賞罰之權固在魯矣春秋之賞罰自魯而及于天下天子之權也魯之賞罰不出境而以天子之權與之何也曰天子之權在周夫子不得已而以與魯也武王之崩也天子之位當在成王而成王幼周公以為天下不可以無賞罰故不得已而攝天子之位以賞罰天下以存周室周之東遷也天子之權當在平王平王昏亂故夫子亦曰天下不可以無賞罰而魯周公之國也居魯之地冝如周公不得已而假天子之權以賞罰天下以尊周室故以天子之權與之也然則假天子之權冝如何曰如齊桓晉文可也夫子欲魯如齊桓晉文而不遂以天子之權與齊晉何也齊桓晉文陽為尊周而實欲冨强其國故夫子與其事而不與其心周公心存王室雖其子孫不能繼而夫子思周公而許其假天子之權以賞罰天下其意曰有周公之心而後可以行桓文之事此其所以不與齊晉而與魯也夫子亦知魯君之才不足以行周公之事顧其心以為今之天下無周公故至此是故以天子之權與其子孫所以見思周公之意也吾觀春秋之法皆周公之法而又詳内而畧外此其意欲魯法周公之所為且自先治而後治人也明矣夫子歎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而田恒弑其君則沐浴而請討然則天子之權夫子固明以與魯也子貢之徒不逹夫子之意續經而書孔丘卒夫子既告老矣大夫告老而卒不書而夫子獨書夫子作春秋以公天下而豈私一孔丘哉嗚呼夫子以為魯國之書而子貢之徒以為孔氏之書也歟遷固之史有是非而無賞罰彼亦史臣之體冝爾也後之效孔子作春秋者吾惑焉春秋有天子之權天下有君則春秋不當作天下無君則天子之權吾不知其誰與天下之人惡有如周公之後之可與者與之而不得其人則亂不與人而自與則僭不與人不自與而無所與則散嗚呼後之春秋亂耶僭耶散耶
  明論
  天下有大知有小知人之智慮有所及有所不及聖人以其大知而兼其小知之功賢人以其所及而濟其所不及愚者不知大知而以其所不及䘮其所及故聖人之治天下也以常而賢人之治天下也以時既不能常又不能時悲夫殆哉夫惟大知而後可以常以其所及濟其所不及而後可以時常也者無治而不治者也時也者無亂而不治者也日月經乎中天大可以被四海而小或不能入一室之下彼固無用此區區小明也故天下視日月之光儼然其若君父之威故自有天地而有日月以至於今而未嘗可以一日無焉天下嘗有言曰叛父母䙝神明則雷霆下擊之雷霆固不能為天下盡擊此等輩也而天下之所以兢兢然不敢犯者有時而不測也使雷霆日轟轟然遶天下以求夫叛父母䙝神明之人而擊之則雷霆未必能盡而雷霆之威無乃䙝乎故夫知日月雷霆之分者可以用其明矣聖人之明吾不得而知也吾獨愛夫賢者之用其心約而成功博也吾獨怪夫愚者之用其心勞而功不成也是無他也專於其所及而及之則其及必精兼于其所不及而及之則其及必粗及之而精人將曰是惟無及及則精矣不然吾恐奸雄之竊笑也齊威王即位大亂三載威王一奮而諸侯震懼二十年是何修何營耶夫齊國之賢者非獨一即墨大夫明矣亂齊國者非獨一阿大夫與左右譽阿而毁即墨者幾人亦明矣一即墨大夫易知也一阿大夫易知也左右譽阿而毁即墨者幾人易知也從其易知而精之故用心甚約而成功博也天下之士譬如有物十焉吾舉其一而人不知吾之不知其九也歴數之至於九而不知其一不如舉一之不可測也而况乎不至於九也
  管仲論
  管仲相威公霸諸侯攘夷狄終其身齊國冨强諸侯不敢叛管仲死豎刁易牙開方用威公薨於亂【公疾易牙豎刁常之巫作亂塞宫門築髙墻不通人公無所得飲食沒於壽宫】五公子争立其禍蔓延訖簡公齊無寜歳【僖公十七年齊侯多内寵如夫人者六人長衛姬生武孟少惠姬生惠公鄭姬生孝公葛嬴生昭公宻姬生懿公宋華子生公子雍公與管仲屬孝公于宋襄公以為太子管仲卒五公子皆求立武孟立三月死無諡次孝公次昭公次懿公次惠公歴六君至簡公】夫功之成非成於成之日盖必有所由起禍之作不作於作之日葢必有所由兆故齊之治也吾不曰管仲而曰鮑叔及其亂也吾不曰豎刁易牙開方而曰管仲何則豎刁易牙開方三子彼固亂人國者顧其用之者威公也夫有舜而後知放四凶有仲尼而後知去少正卯彼威公何人也顧其使威公得用三子者管仲也仲之疾也公問之相當是時也吾意以仲且舉天下之賢者以對而其言乃不過曰豎刁易牙開方三子非人情不可近而已嗚呼仲以為威公果能不用三子矣乎仲與威公處幾年矣亦知威公之為人矣乎威公聲不絶於耳色不絶於目而非三子者則無以遂其欲彼其初之所以不用者徒以有仲焉耳一日無仲則三子者可以彈冠而相慶矣仲以為將死之言可以縶威公之手足耶夫齊國不患有三子而患無仲有仲則三子者三匹夫耳不然天下豈少三子之徒哉雖威公幸而聽仲誅此三人而其餘者仲能悉數而去之耶嗚呼仲可謂不知本者矣因威公之問舉天下之賢者以自代則仲雖死而齊國未為無仲也夫何患三子者不言可也五伯莫盛於威文文公之才不過威公其臣又皆不及仲靈公之虐【靈公文公之孫】不如孝公之寛厚文公死諸侯不敢叛晉晉襲文公之餘威猶得為諸侯之盟主百餘年何者其君雖不肖而尚有老成人焉威公之薨也一敗塗地無惑也彼獨恃一管仲而仲則死矣夫天下未嘗無賢者葢有有臣而無君者矣威公在焉而曰天下不復有管仲者吾不信也仲之書有記其將死論鮑叔賔胥無之為人且各疏其短是其心以為是數子者皆不足以託國【管仲寢疾桓公問政將安移之對曰鮑叔牙為人也好直而不能以國詘賔須無之為人也好善而不能以國詘甯戚之為人也能事而有不能以足息孫在之為人也善言而不能以足息】而又逆知其將死【仲又曰隰朋之為人動必量舉舉必量技言終喟然嘆曰天之生朋為夷吾舌也其身死舌焉得生】則其書誕謾不足信也吾觀史鰍以不能進蘧伯玉而退彌子瑕故有身後之諌【史鰍病且死謂其子曰吾生不能正君死不當成禮置尸北堂于我足矣衛靈公徃弔怪而問之其子以對公乃命殯于客位召蘧伯玉以為卿而退彌子瑕孔子稱之以為史鰍死而屍諌】蕭何且死舉曹參以自代大臣之用心固冝如此也夫國以一人興以一人亡賢者不悲其身之死而憂其國之衰故必復有賢者而後可以死彼管仲者何以死哉辨姦【張文定公安道作洵墓表云嘉祐初王安石始盛黨友傾一時其命相制曰生民以來數人而已造作語言至以為幾于聖人歐陽修亦善之勸先生與之㳺而安石亦願交于先生先生日吾知其人矣不近人情者鮮不為天下患安石之母死士大夫皆弔先生獨不徃作辨姦論一篇】
  事有必至理有固然惟天下之静者乃能見㣲而知著月暈而風礎潤而雨人人知之人事之推移理勢之相因其疎濶而難知變化而不可測者孰與天地隂陽之事而賢者有不知其故何也好惡亂其中而利害奪其外也昔者山巨源見王衍曰誤天下蒼生者必此人也郭汾陽見盧杞曰此人得志吾子孫無遺類矣自今而言之其理固有可見者以吾觀之王衍之為人容貌言語固有以欺世而盗名者然不忮不求與物浮沉使晉無惠帝僅得中主雖衍百千何從而亂天下乎盧杞之奸固足以敗國然而不學無文容貌不足以動人言語不足以世非徳宗之鄙暗亦何從而用之由是言之二公之料二子亦容有未必然也今有人口誦孔老之言身履夷齊之行収召好名之士不得志之人相與造作言語私立名字以為顔淵孟軻復出而隂賊險狠與人異趣是王衍盧杞合而為一人也其禍豈可勝言哉夫面垢不㤀洗衣垢不㤀澣此人之至情也今也不然衣巨盧之衣【巨盧謂粗枲之服】食犬彘之食囚首䘮面而談詩書此豈其情也哉凡事之不近人情者鮮不為大奸慝豎刁易牙開方是也以葢世之名而濟其未形之患雖有願治之主好賢之相猶將舉而用之則其為天下患必然而無疑者非特二子之比也孫子曰善用兵者無赫赫之功使斯人而不用也則吾言為過而斯人有不遇之歎孰知禍之至於此哉不然天下將被其禍而吾獲知言之名悲夫【避暑録云洵作論成宻以示張安道安石㣲聞之兩家自此有隙】用間【避暑録云蘇明允好言兵見元昊叛西方用事乆無功天下事當有改作因挾其所著書嘉祐初來京師一時推其文章王荆公知制誥方談經術獨不喜之按洵有權書若干篇皆論兵法今止録用間一篇】
  孫武既言五間【孫子用間有五有因間有内間有及間有死間有生間因間者因其郷人而用之内間者因其官人而用之反間者因其敵隙而用之死間者為誑事于外至敵必遭殺者也生間者反報也】則又有曰商之興也伊摯在夏周之興也吕牙在商故明君賢將能以上智為間者必成大功此兵之要三軍所恃而動也按書伊尹適夏醜夏歸亳【逸書汝鳩汝方篇序】史太公嘗事紂去之歸周所謂在夏在商誠矣然以為間用也湯文王固使人間夏商耶伊吕固與人為間耶桀紂固待間而後可伐耶是雖甚庸亦知不然矣然則吾意天下存亡寄於一人伊尹之在夏也湯必曰桀雖暴一旦用伊尹則民心復安吾何病焉及其歸亳也湯必曰桀得伊尹不能用必亡矣吾不可以安視民病遂與天下共亡之吕牙之在商也文王必曰紂雖虐一旦用吕牙則天禄必復吾何憂焉及其歸周也文王必曰紂得吕牙不能用必亡矣吾不可以久遏天命遂命武王與天下共亡之然則夏商之存亡待伊吕用否而决今夫問將之賢者必曰能逆知敵國之勝敗問其所以知之之道必曰不愛千金故能使人為之出萬死以間敵國或曰能因敵國之使而探其隂計嗚呼其亦勞矣伊吕一歸而夏商之國為决亡使湯武無用間之名與用間之勞而得用間之寔此非上智其誰能之夫兵雖詭道而本於正者終亦必勝今五間之内其歸於詐成則為利敗則為禍且與人為詐人亦將且詐我故能以間勝者亦或以間敗吾間不忠反為敵用一敗也不得敵之寔而得敵之所為示者以為信二敗也受吾財而不能得敵之隂計懼而以偽告我三敗也夫用心於正一振而羣綱舉用心而詐百補而千穴敗智於此不足恃也故五間者非明君賢將之所上明君賢將之所上者上智之間也是以淮隂曲逆【陳平封曲逆侯】義不事楚而髙祖擒籍之計定左車周叔不用於趙魏而淮隂進兵之謀决【韓信問魏得無用周叔為大將乎曰柏直也遂進兵擊魏虜魏王又信下趙廣武君李左車說成安君陳餘出竒兵絶輜重餘不聼信使間人窺知其不用乃引兵為背水陣破之】嗚呼是亦間也
  六國
  六國破滅非兵不利戰不善在賂秦賂秦而力虧破滅之道也或曰六國互䘮率賂秦耶曰不賂者以賂者䘮葢失强援不能獨全故曰在賂秦也秦以攻取之外小則獲邑大則得城較秦之所得與戰勝而得者其實百倍諸侯之所亡與戰敗而亡者其實亦百倍則秦之所大欲諸侯之所大患固不在戰矣思厥先祖父暴霜露斬荆棘以有尺寸之地子孫視之不甚惜舉以與人如棄草芥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後得一夕安寢起視四境而秦兵又至矣然則諸侯之地有限暴秦之欲無厭奉之彌繁侵之愈急故不戰而强弱勝負已判然矣至於顛覆理固冝然古人云以地事秦猶抱薪救火薪不盡火不滅此言得之齊人未嘗賂秦終繼五國遷滅何哉與嬴而不助五國也五國既䘮齊亦不免矣燕趙之君始有逺略能守其土義不賂秦是故燕雖小國而後亡斯用兵之效也至丹以荆卿為計始速禍焉趙嘗五戰於秦二敗而三勝後秦擊趙者再李牧連却之洎牧以䜛誅邯鄲為郡惜其用武而不終也且燕趙處秦革滅殆盡之際可謂智力孤危戰敗而亡誠不得已向使三國各愛其地齊人勿附於秦刺客不行良將猶在則勝負之數存亡之理當與秦相較或未易量嗚呼以賂秦之地封天下之謀臣以事秦之心禮天下之賢才并力西嚮則臣恐秦人食之不得下咽也悲夫有如此之勢而為秦人積威之所刼日削月割以趨於亡為國者無使為積威之所刦哉夫六國與秦皆諸侯也其勢弱於秦而猶有可以不賂而勝之之勢苟以天下之大下而從夫六國破亡之故事是又在六國下矣張益州畫像記【時張方平以侍講學士自滑州徙益州未至或扇言儂智髙在南詔將入宼攝守亟調兵築城日夜不得息民大驚擾朝廷發陕西步騎兵仗絡繹徃戍蜀詔趣方平行許以便冝從事方平曰此必也道遇戍卒皆遣歸他役盡罷適上元張】
  【燈城門三日不閉得卭部川譯人始造此語者梟首境上而流其餘黨蜀人遂安復以三司使召方平去蜀之日民徳之留其畫像而洵為之記】
  至和元年秋蜀人傳言有寇至邉邉軍夜呼野無居人妖言流聞京師震驚方命擇帥天子曰母養亂母助變衆言朋興朕志自定外亂不作變且中起既不可以文令又不可以武競惟朕一二大吏孰能為處兹文武之間其命徃撫朕師乃惟曰張公方平其人天子曰然公以親辭不可遂行冬十一月至蜀至之日歸屯軍撤守備使謂郡縣寇來在我無爾勞苦明年正月朔旦蜀人相慶如他日遂以無事又明年正月相告留公像於净衆寺公不能禁眉陽蘇洵言于衆曰未亂易治也既亂易治也有亂之萌無亂之形是謂將亂將亂難治不可以有亂急亦不可以無亂弛惟是元年之秋如噐之欹未墜於地惟爾張公安坐於其旁顔色不變徐起而正之既正油然而退無矜容為天子牧小民不倦惟爾張公爾繄以生惟爾父母且公嘗為我言民無常性惟上所待人皆曰蜀人多變於是待之以待盗賊之意而繩之以繩盗賊之法重足屏息之民而以碪斧令於是民始忍以其父母妻子之所仰賴之身而棄之於盗賊故毎每大亂夫約之以禮驅之以法惟蜀人為易至于急之而生變雖齊魯亦然吾以齊魯待蜀人而蜀人亦自以齊魯之人待其身若夫肆志於法律之外以威刼齊民吾不忍為也嗚呼愛蜀人之深待蜀人之厚自公而前吾未始見也皆再拜稽首曰然蘇洵又曰公之㤙在爾心爾死在爾子孫其功業在史官無以像為也且公意不欲如何皆曰公則何事於斯雖然於我心有不釋焉今夫平居聞一善必問其人之姓名與其鄰里之所在以至于其長短小大美惡之狀甚者或語其平生所嗜好以想見其為人而史官亦書之于其傳意使天下之人思之於心則存之於目存之於目故其思之於心也固由此觀之像亦不為無助蘇洵無以詰遂為之記公南京人為人慷慨有大節以度量雄天下天下有大事公可屬系之以詩曰
  天子在阼歲在甲午西人傳言有寇在垣庭有武臣謀夫如雲天子曰嘻命我張公公來自東旗纛舒舒西人聚觀於巷於塗謂公暨暨公來于于公謂西人安爾室家無敢或訛訛言不祥徃即爾常春爾條桑秋爾滌塲西人稽首公我父兄公在西囿草木駢駢公宴其僚伐鼓淵淵西人來觀祝公萬年有女娟娟閨闥閑閑有童哇哇亦既能言昔公未來期汝棄捐禾麻芃芃倉庾崇崇嗟我婦子樂此歲豐公在朝廷天子股肱天子曰歸公敢不承作堂巖巖有廡有庭公像在中朝服冠纓西人相告無敢逸荒公歸京師公像在堂
  上韓昭文論山陵書【石林燕語云仁宗山陵韓魏公為使時國用窘匱而一用乾興故事或以為過蘇明允為編禮官以書責公】
  洵本布衣書生才無所長相公不察而辱収之使與百執事之未平居思所以仰報盛徳而不獲其所今者先帝新棄萬國天子始親政事當海内傾耳側目之秋而相公寔為社稷柱石莫先之臣有百世不磨之功伏惟相公將何以處之古者天子即位天下之政必有所不及安席而先行之者葢漢昭即位休息百役與天下更始故其為天子曾未逾月而恩澤下布於海内竊惟當今之事天下之所為最急而天子之所冝先行者輒告以告於左右竊見先帝以儉德臨天下在位四十餘年而宫室遊觀無所增加幃薄噐皿敝陋而不易天下稱頌以為文景之所不若今一旦奄棄臣下而有司廼欲以末世送無益之費侵削先帝休息長養之民掇取厚之名而遺之以累其神明故洵以為當今之議莫若薄竊聞頃者癸酉赦書既出郡縣無以賞兵則皆貸錢於民民之有錢者皆莫肯自輸于是有威之以刀劔驅之以笞箠為國結怨僅而得之者小民無知不知於國同憂方且狼顧而不寜而山陵一切配率之科又以復下計今不過秋冬之間海内必將騷然有不自聊賴之人竊惟先帝平昔之所以愛惜百姓者如此其深而其所以檢身節儉者如此其至也推其平生之心而計其既沒之意則其不欲以山陵重困天下亦已明矣而臣下乃獨為此過當逾禮之費以拂戾其平生之意竊所不取也且使今府庫之中財用有餘一物不取於民盡公力而為之以稱遂臣子不忍之心猶且獲譏於聖人况夫空虚無有一金以上非取於民則不獲而冒行不顧以徇近世失中之禮亦巳惑矣然議者必將以為古者君子不以天下儉其親以天下之大而不足於先帝之葬於人情有所不順洵亦以為不然使今儉葬而用墨子之說則是過也不廢先王之禮而去近世無益之費是不過矣子思曰三日而殯凡附於身者必誠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見檀弓】古之人所由以盡其誠信者不敢有略也而外是者則略之昔者華元厚葬其君君子以為不臣【宋文公卒始厚用蜃炭益車馬始用殉重噐備槨冇四阿棺有翰檜君子謂華元樂舉於是乎不臣】漢文葬于霸陵木不改列藏無金玉天下以為聖明而後世安於太山故曰莫若建薄之議上以遂先帝恭儉之誠下以紆百姓目前之患内以解華元不臣之譏而萬世之後以固山陵不拔之安洵竊觀古者厚葬之由未有非其時君之不逹欲以金玉厚其親於地下而其臣下不能禁止僶俛而從之者未有如今日之事太后至明天子至聖而有司信近臣之禮而遂為之者是可深惜也且夫相公既已立不世之功矣而何憂一時之勞而無所建明洵恐世之清議將有任其責者如曰詔勑已行制度巳定雖知不便而不可復改則此又過矣葢唐太宗之葬太祖欲為九丈之墳而用漢氏長陵之制【髙帝陵】百事務從豐厚及羣臣建議以為不可於是改從廣武之陵【光武葬原陵】髙不過六丈而毎事儉約夫君子之為政與其坐視百姓之艱難而重改令之非孰若改令以救百姓之急不勝區區之心敢輒以告惟恕其狂易之誅幸甚幸甚不宣【魏公得書歛容起謝曰某無狀敢不奉教然華元事莫未至是否聞者服其大度○按洵文長於縱横捭闔似子家故勿多録軾也大放厥辭轍少涵歛要其痛剴時事陳安危利害之故未嘗不惓惓也賈誼以後所竿及也但其言近于功利又俱好佛則其見道不精故朱熹深斥之然嘗曰蘇氏文辭偉麗近世無匹若欲作文自不妨模範葢在諸賢之科固政事文學之亞歟】












  御選古文淵鑒巻四十七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四十八目録
  宋
  余靖
  正瑞論
  姚璹論
  劉敞
  前秀州崇德縣尉左惟温可漣水軍録事參軍太常少卿張鑄可光祿卿致仕
  無為軍録事參軍馬易簡可太子中舍致仕龍圖閣直學士兵部郎中涇原路經略使王素可諫議大夫
  前邠州觀察推官李育可著作佐郎前趙州軍事推官許林宗可大理寺丞
  西京左藏庫使忠州刺史髙陽關路駐泊兵馬鈐轄時明可文思使
  宰相富弼奏試國子四門助教王淵宰相韓琦奏鄉貢進士李常並可試將作監主簿
  定武軍節度推官衛觀可大理寺丞常州團練推官沈披可衛尉寺丞
  翰林學士給事中知制誥歐陽脩可禮部侍郎端明殿學士吏部侍郎宋祁可尚書左丞禮部郎中知制誥范鎮可吏部郎中刑部郎中知制誥王疇可右司郎中三司度支判官太常博士集賢校理宋敏求可祠部員外郎並依舊職任
  禮部侍郎㕘知政事曽公亮可加正奉大夫進封開國公食邑五百戸賜推忠佐理功臣
  將作監林洙可司農卿
  權郴州軍事判官楊永可右贊善大夫致仕前岳州平江縣張正已可大理寺丞致仕
  都官員外郎邢夢臣可侍御史殿中丞沈起可監察御史裏行
  屯田員外郎胡揆除都官員外郎
  度支郎中李碩可三司戸部判官
  陜西路都轉運使兵部郎中天章閣待制傅求可右諫議大夫河北都轉運使工部郎中天章閣待制周沆可兵部郎中依舊
  司門員外郎張鞏可開封府推官
  論邪正
  為兄後議
  奔喪議
  士相見義
  公食大夫義
  致仕義
  君臨臣喪辨
  與呉九論武學書
  劉攽
  七門廟記
  與王介甫書
  吕誨
  論選部
  奏乞致仕表
  宇文之邵
  應詔上疏
  沈括
  上歐陽㕘政書
  孫覺
  諫行青苗法疏
  鄭俠
  論新法進流民圖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四十八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宋
  余靖【字安道韶州曲江人舉進士歴官至工部尚書】
  正瑞論
  夫上古明王言為天下法動為後世則猶恐怠惰故立左右史以規之是則史之設所以謹言行於一人正褒貶於千古不獨紀嵗月辨赴告而已矣三皇墳五帝典記言之史也楚檮杌魯春秋記事之史也訓誥誓命之詞得失存亡之跡發簡可見未聞祥瑞之言焉迨於兩漢則有赤芝白鴈醴泉甘露卿雲寳鼎之應豈古史濶畧而後史該備乎蓋有司失為史之本意也竊謂國之興也在乎德不在乎瑞國之亡也在乎亂不在乎妖故堯以敦九族和萬邦而興舜以舉十六相去四凶則又
  興禹以平水土興湯以行仁政興周人以積行累德興夫是者雖無祥瑞可不謂聖且治乎癸以奢侈亡辛以暴虐亡厲王以聚斂亡幽王以女色亡夫是者雖無妖怪可不謂昏且亂乎桑穀生朝高宗復商熒惑守心景公安宋此則明君在上妖不為害矣魯獲麒麟哀公出奔【哀公十四年西狩穫麟二十七年三桓攻公公奔於衛】漢鳴鳯凰平帝失國【平帝時羌豪良願降叙安漢公莽功德言鳯凰來儀神爵降集莽尋簒國】此則闇主在下瑞不為美矣仲尼筆削春秋書日食地震山隤星隕蝝生鶂飛之變者非廣平異聞也蓋欲人君責躬脩德見災思懼而臻於治也特於篇末因麟之無應以明述作之意耳其他瑞則無聞焉鶴舞晉庭【師曠為晉平公奏清商有鶴二八舞於庭】龍見洧水【昭公十九年鄭大水龍鬬於時門之外洧淵】不由德至斥而弗叙若是之比求名而亡則聖人㣲㫖可見矣子長孟堅椎輪怪諜【昭明文選序椎輪為大輅之始此蓋謂神怪之事昉於史漢也】其啓國也以斬虵大澤為受命之符而英雄之畧棄矣其定制度也以龍見成紀為易服之感【漢文帝十五年龍見成紀文帝召公孫臣拜為博士與諸生申明土德草改厯服色事】而古人之象隳矣及乎蔚宗患其失實則云某郡上言某瑞以示㣲意與其疑而列之曷若正而削之之愈乎今之郡縣時報祥瑞以為紀事之端愚謂非良直之法也必若德施於民政易其俗賞不僣刑不濫則四靈為畜日遊於君之宫沼郊藪矣又何用索異傳怪惑天下之耳目哉茍薦紳者黙而不言則示之後嗣得無懼乎
  姚璹論【姚璹思廉之孫永㣲中明經擢第則天長夀二年累遷文昌左丞同鳯閣鸞臺平章事自永徽以後左右史雖得對仗承㫖仗下後謀議皆不預間璹表請仗下所言軍國政要宜委宰相一人專知撰錄號為時政紀每月封送史館宰相撰時政紀自璹始】
  古者天子之立史官也不獨紀嵗月逺近辨朝㑹同異而已矣蓋以五者居億兆之上喜如陽春怒如雷霆予奪生殺無不從也故立史以謹其言動動則左史書之言則右史書之以示後嗣欲其畏後世之名而不敢過舉者也竊見兩漢而下有唐制度最為詳備而史官廢置未臻大中敢試論之唐之脩史其術有二武徳故事小省之官【起居郎門下省起居舍人中書省號兩小省官】更直近陛執筆對仗隨而撰錄書之方册謂之起居注姚璹建議秉鈞之臣訏謨便殿嘉猷善經退必編次送之史館謂之時政紀於是周官六史之職不復甄叙矣累朝著作之局不復刋脩矣璹議既行而起居之官立於外朝仗退之後跡便疎逺雖延英數刻之對聖人有泣辜解網之言應機成務之謀不可得而聞也若非宰臣撰述則軍國政要何由知之繇是而言有不可者三焉古者帝王不得見當代之史何則史之為書不隠惡不虚美謂之實錄史而可見則其臣不敢以實書書而不實為已誣矣實而不諱為已戮矣不得見史者以此也宰臣監修是使自司其過者也其不可者一也昔者成王尚幼與唐叔戲剪桐葉而與之曰以是封汝明日太史上輿地圖請封唐叔自是成王終身無戲言夫是則史官常在左右也今史臣隨仗出入則是用史臣於頃刻之間耳戲言過行尚奚史之畏哉其不可者二也古者大臣不掌注記故董狐得以直筆於晉南史氏得以執簡於齊設有史官外朝既罷則目不見帝王之容耳不聞帝王之言近臣奏對孰邪孰正孰諛孰諍咸莫之辨也用他人之注記為已之筆削夫是則史官失職莫甚於此不可者三也語曰使廉士守藏不如扃鐍之固也使義士分財不如投鈞之平也何則有情之與無情也夫以廣淵之謀居翊亮之位緝熙庶績裁成萬幾而復代史臣撰述固亦勞矣向使房杜姚宋擊轂軌而自序策略人猶疑之脱不幸而有元載盧杞當其任則安所取信哉太宗文皇帝貞觀中所論政體皆可冠冕古今粉澤王度著在方册昭昭然者史臣得侍於内朝故也姚璹雖知注記之詳未知先王立史之意一失其源而莫之敢議惜哉
  劉敞【字原父臨江新喻人舉進士累官至集賢院學士判南京御史臺學問淵博尢長於春秋弟邠子奉世皆知名世號三劉】
  前秀州崇德縣尉左惟温可漣水軍録事參軍
  天下無事人得養老長幼脩孝悌之行甚善而猾惡民起為盗賊奪攘以侵擾之郡縣所患者也汝以邑尉捕擊如律尚書條上閥閲遷爾糺曹祇服明命益思自奮
  太常少卿張鑄可光祿卿致仕
  古者有司年至則致仕所以恭讓而不盡其力也具官張鑄履尚夷粹足以檢俗精力强敏足以濟物而能顧禮畏義願上印韍朕閔勞以官之煩今聽其請夫佚老之士雖不輸力於朝其矯厲風節不亦過絶保祿持寵不知止者乎俾列九卿以榮其歸祇若休命思底終譽
  無爲軍録事參軍馬易簡可太子中舍致仕
  控搏祿利者至於遷籍損年飾貌匿衰以緩退休之期爾齒未耄仕無缺行能決於去庸非廉乎自下郡掾升東宫屬歸安鄉閭足為榮觀矣
  龍圖閣直學士兵部郎中涇原路經略使王素可諫議大夫
  朕臨御天下賴宗廟之靈方内乂安元元䝉福而往者西北窺間緣隙時入為暴患皆在守圉之臣文不能附衆武不足威敵使貪暴之民震驚朕師具官王素假節部符居邊三年内鎮撫百姓外教戰士令行禁止惠於鰥寡爰及疆外羈縻之虜咸懷服集不失朝貢中國以安朝廷益尊此蕃衞之勲也【按宋史初素以天章閣待制淮南郡轉運按察使改知渭州降華州俄還其故遷龍圖閣直學士原州蔣偕議築大蟲巉堡敵伺間要擊狄青曰不可遣素曰偕敗總管行總管敗素即行矣偕卒城而還史不言素為涇原經略使似軼】詩不云乎大邦維翰【大雅板之篇】其議遷秩升於諫列以慰吏士出車東山之思【小雅出車勞還率也豳風東山周公東征三年而勞歸士】
  前邠州觀察推官李育可著作佐郎前趙州軍事推官許林宗可大理寺丞
  古之禮珪璋特達而璧琮有藉寶非不同也所從用之異豈唯寶哉士亦宜然育用文學進有以自見林宗廉吏材選稱於知已夫蓬丘圖書之府廷尉法理之本往為之屬各踐爾位思所以報母墮而守
  西京左藏庫使忠州刺史高陽關路駐泊兵馬鈐轄時明可文思使
  執干戈典兵馬之臣當以戰多勇功受賞於朝而但累歲月計資考以此取髙位壯士之恥也然今天下乂安士無所試其能故偏裨將帥例以恩進遷爾使列以觀來效爾亦毋謂易而得之因易而守之蓋亦竭節顧義思所以報國者乎
  宰相富弼奏試國子四門助教王淵宰相韓琦奏鄉貢進士李常並可試將作監主簿
  曩者朕親祀清廟推恩延賞而大臣得薦其門下之士置之仕籍今丞相以常等聞夫與我陶冶萬物長育人材者非丞相歟何惜一命以慰士大夫之望其慎所履毋辱已知
  定武軍節度推官衞觀可大理寺丞常州團練推官沈披可衞尉寺丞
  昔唐有天下諸侯自辟幕府之士唯其材能不問所從來而朝廷常收其俊偉以補王官之缺是以號稱得人今州郡從事皆吏部㫖授然其試之臨政而不茍察之行巳而有立亦皆一時之選已故吾亦且命以九卿之屬使漸而升於朝觀與披也既歴試於外又亟稱於知巳得人之聲庶必能勉焉
  翰林學士給事中知制誥歐陽脩可禮部侍郎端明殿學士吏部侍郎宋祁可尚書左丞禮部郎中知制誥范鎮可吏部郎中刑部郎中知制誥王疇可右司郎中三司度支判官太常博士集賢校理宋敏求可祠部員外郎並依舊職任【嘉祐五年六月脩等上新唐書先是帝以劉昫所撰唐史卑弱淺陋命脩祁等刋正曽公亮提舉其事十七年而成凡二百二十五巻事増於前文省於舊脩撰紀志表祁撰傳故事書首止署一人名脩以祁先進且撰述功多遂分列焉七月推賞降勅】
  古之為國者法後王為其近於已制度文物可觀故也唐有天下且三百年明君賢臣相與經營扶持之其盛德顯功美政善謀固巳多矣而史官非其人記述失序使興壞成敗之迹晦而不章朕甚恨之故擇廷臣筆削舊書勒成一家具官歐陽脩宋祁創立統紀裁成大體具官范鎮王疇宋敏求網羅遺逸厥協異同凡十有七年大典乃立閎富精覈度越諸子矣皆校讐有功朕將據古鑒今以立時治為朕得法其勞不可忘也皆遷秩一等布其書天下使學者咸觀焉
  禮部侍郎參知政事曽公亮可加正奉大夫進封開國公食邑五百户賜推忠佐理功臣【嘉祐四年冬十月大祫于太廟推恩先是嘉祐元年十二月以曽公亮為禮部侍郎參知政事】
  朕承七廟之光繼三聖之緒惟慎祀時享未足副盛德委事有司未足盡誠孝故稽曠典厯吉日親率公卿躬執豆籩昭見祖宗並受祉福若乃裒時之對【周頌般之篇裒聚也對答也】申錫無疆【見商頌烈祖篇】天㝢之内莫不受慶而況一二耄老肅雍顯相者乎【肅雍顯相見周頌清廟篇】具官曽公亮德器渾厚智謨閎遠予欲觀於雅頌參鳥清廟之詩【商頌島祀高宗也周頌清廟祀文王之樂歌】以追孝於前人汝明予欲謹於王事極四海九州之美以備物於大饗汝圖予欲時和年豐以薦厥嘉生登黍稷之馨汝翼子欲制禮協樂以對越太室交神人之雍汝助夫賞國之典不可廢也進階中朝頒爵上公衍食加田勒忠甲令使百執事粲然皆知輔德致治之報焉不其偉歟
  將作監林洙可司農卿
  自周以來稷為大官今吾非廢稷不務也而官益輕豈居其職者未能勉乎具官林洙資稟通裕臨履脩潔擢正卿位尚宜其事昔乃先正實領大農之任以廹文考今年榖未充邊人望哺爾其勤身敏行無忝名實於以勸穡劭民庶有賴焉濟爾世美不其多乎
  權郴州軍事判官楊永可右贊善大夫致仕前岳州平江縣張正巳可大理寺丞致仕
  年至還政典也而貪祿者或不能止能止者皆好禮者也至于以廉自嘉者有不待年去矣今永也禮而正已也廉忽而不錄何以慰其子弟之心或升籍朝閨或丞事卿寺歸榮鄉閭以樂暮齒
  都官員外郎邢夢臣可侍御史殿中丞沈起可監察御史裏行
  御史執憲轂下紀綱國體非雅亮勁正之士不足參論議廣聰明拯與景初吾所信也【宋史沈起傳云起知海門縣御史中丞包拯舉為監察御史時吕景初為殿中侍御史】使之慎簡厥僚必皆其人而拯也以起聞景初也以夢臣可稽之閥閲察之望譽人咸曰允哉予甚嘉之夫鑑以明故可正容繩以直故可形枉毋勤小補而遺大體毋忽近務而隳當守事君盡禮其可以報知己乎
  屯田員外郎胡揆除都官員外郎
  朝廷鎮撫四夷以綏中國貴於息民而不務佳兵故常申勅邊吏毋邀竒功五嶺已南蠻夷雜居其俗剽悍尤為易動而桂州一都㑹也前通判軍州事尚書屯田員外郎胡揆承用詔㫖悉心疆事終揆之任帖然無虞亦cq=297可謂善吏能宣明威信者矣夫守邊之患常在見小利而不達大體以侵迫驅奪之為故至大亂貽憂吾民則若揆者不可以不賞也稍増其秩以示褒寵
  度支郎中李碩可三司戸部判官
  財賦大計一出於民取之寡則用不足然而民逸取之多則用有餘然而民困此三司之難也術不能通輕重智不能調盈虚則吾不以為人僚具官李碩嘗以名牢典郡風采奉使敏以為政精於檢下所到而治有迹可紀使之參計耗登贊舉籌策庶可以不傷財不害民乎往即㑹府毋乏乃事
  陜西路都轉運使兵部郎中天章閣待制傅求可右諫議大夫河北都轉運使工部郎中天章閣待制周沆可兵部郎中依舊
  岐畢吾西土也被山帶河百二之險而有昆夷之虞燕亳吾北土也平原廣牧四戰之地而有玁狁之警贍足兵食綱領郡縣將命宣指甚難其人具官傅求明智敏察表以文雅具官周沆深中篤厚居以名檢並委節傳分按州郡【宋史傅求以天章閣待制陜西都轉運使加龍圖閣直學士知慶州沆以天章閣待制陜西都轉運使改河北】皆有述職之勤美俗之風夫較考陟明其來尚矣或正諫省之列或遷夏卿之屬所以褒善勸能爾其欽哉
  司門員外郎張鞏可開封府推官
  京師者舉衆大之辭名之者也風俗雜而獄市繁治稱浩穰吾令襄為尹【蔡襄以龍圖閣直學士知開封府】急吏緩民甚有文理其僚虚席思得敏才以左右之具官張鞏嘗使行河決川滌源衆工胥作輓漕以通其精力幹用效在巳試俾贊輦轂之政尚克有立夫都邑翼翼四方是則無習茍且違道干譽則予一人汝嘉
  論邪正【至和二年宰相陳執中以閨門不肅虐殺女奴三人爲臺諫所糾二月翰林學士吕溱復言其過惡十餘事改侍讀出知徐州時學士蔡襄亦以母老乞郡出知泉州六月翰林學士歐陽脩又言執中不學無術諂傲愎戻出知蔡州而知制誥賈黯翰林韓絳相繼出知荆南及河陽府敞以為邪正進退所係遂上疏】
  臣伏以馭臣之道在分别邪正正臣當親而近之邪臣當疎而逺之至千天下之人亦皆以此窺朝廷若正臣聚於朝則姧雄屛息治平可望若邪臣聚於朝則僥倖競進傾敗可待二者不可不深詧也臣伏覩朝廷太平積久賢能衆多然其間邪臣亦雜有之或愛君憂國非公正不發憤或朋黨比周背公樹私亦有循黙自守不能為善又不敢為惡陛下臨御三十餘年矣以上聖之姿監羣下所爲固無遁形固無隱情然有司戒謹者在此而巳凡正臣常難進而易退邪臣常易進而難退何以言之正臣者唯義所在言則逆君之耳是所以難進也言或不用不欲自顯因事而去是所以易退也邪臣者唯利所在言則逢君之欲是所以易進也行雖惡不顧禮義名雖醜不知愧恥患失之耳是所以難退也此兩臣者願陛下參伍觀之母使當親者疎當疎者親則朝廷尊榮而社稷安矣近者翰林侍讀學士吕溱樞密直學士蔡襄繼出典郡今又聞御史中丞孫抃翰林學士歐陽脩知制誥賈黯翰林韓絳並乞補外此其等人皆有直質無流心議論不阿執政有益當世者也誠不宜許之使四方有以窺朝廷而姦佞僥倖之雄因而競起此則分别邪正之一端也臣以孤拙忝官侍從日夜思維無以少裨聰明恐陛下忽於正臣之易退而忘左右前後直道之容也不勝其愚謹獻所聞唯賜采擇之
  爲兄後議
  禮天子之廟三昭三穆與太祖而七諸侯二昭二穆與太祖而五所謂昭者父道也所謂穆者子道也天子諸侯未必皆身有子故或取於兄弟之子以為嗣親同則取其賢者賢同則取其長者長同則卜其吉者非兄弟之子則弗取故不以諸兄為嗣兄亦尊也不以諸弟為嗣弟已之倫也此古者七廟五廟之序所以昭穆不相越迭毁不相害也至乎後世國家多事或傳之諸兄或傳之諸弟蓋有不得已焉則禮散久矣然既已受國家天下則所傳者雖非子亦猶子道也傳之者雖非其父亦猶父之道也以天下國家為重矣春秋僖公實閔公之兄閔公遭弑僖不書即位明臣子一體也公孫嬰齊卒春秋謂之仲嬰齊【嬰齊襄仲次子公孫歸父弟宣公十八年逐東門氏既而使嬰齊紹其後曰仲氏東門氏者襄仲居東門故以稱之】以謂為人後者為之子當下從子例不得復顧兄弟之親稱公孫也春秋之義有常有變夫取後者不得取兄弟此常也既已不可及取兄弟矣則正其禮使從子例此變也故僖公以兄繼弟春秋謂之子嬰齊以弟繼兄春秋亦謂之子所謂常用於常變用於變者也既正其子名則僖公不得不以閔公為昭歸父不得不以嬰齊為穆既正其昭穆則迭毁之次不得不以一代一也而儒者或疑禮無後兄弟之文遂以春秋書仲嬰齊為不與子為父孫非也子為父孫誠非禮之正有不得巳者春秋正其為臣子一體而已故實公孫嬰齊而謂之仲嬰齊若春秋本不聽其為後者則當書曰公孫嬰齊卒學者問之曰此仲嬰齊曷為謂之公孫嬰齊不與為兄後也乃可矣夫春秋家猶重之況國乎國爾猶重之況天下乎故凡繼其君雖兄弟必使子之繼其大宗雖兄弟必使子之如繼其君繼其大宗而不使子是教不子而輕其所託也此文公所以受逆祀之貶也【謂躋僖公】然春秋固為衰世法非太平正禮也太平之世未嘗有也漢時定迭毁之禮丞相成【韋少翁】丞相衡【匡衡】引昭宣兩帝並為昭獨以孫為昭而不知禮無兩昭使昭帝之天下無所傳宣帝之天下無所受失禮意矣又惠帝文帝皆髙祖子惠帝親受之髙祖文帝則受之惠帝雖皆兄弟此與閔公僖公何異哉存當以臣子叙之死當以昭穆正之而漢世議者推文帝使上繼髙祖而惠帝親受高祖天下者反不與昭穆之正至於光武當繼平帝又自以世次為元帝之子上繼元帝而為元帝後皆悖經違禮而不可傳者也自漢氏以來其議尤衆皆曰兄弟不相為後不當以昭穆格之妄也若不以昭穆格之則天下受之順乎凡人君以兄弟為後者必非有子者也引而為嗣臣子一體矣而當嗣者反以兄弟之故不繼所受而繼先君則是所受國者竟莫有嗣之者也不可一矣生則以臣子事之死則以兄弟治之忘生悖死不可二矣已實受之後君不受之先君今當自繼先君者不唯棄後君命已之命又當廢先君命兄之命不可三矣天下國家則歸之已而父子之禮則恥不為不可四矣徐邈曰若兄弟昭穆者設兄弟六人為君至其後世當祀不及祖禰此又妄之甚者禮有所極義有所繼為之後者為之子所以正授受重祖統也兄弟六人相代為君亦六代祀祖禰矣假令非兄弟相代其祖亦當遷矣不得故存也即如此言使有兄弟六人為君各自稱昭是有十三廟也又其最後一君當先繼先君而五君終為無後也豈其所以傳重授國之意乎禮為人後者降其私親設兄弟六君故當各自為嗣義不可曲顧其親可謂祀不及祖禰哉凡言禮者惡其諂時君之意茍曰益廣宗廟大孝之本而不詳受授之道春秋之意使當傳國者不忍以國與其宗曰非吾子也當受國者又不肯以臣子之禮事其君曰非吾父也至令宗廟猥衆昭穆積而鬼有不嗣者推生嗣死獨可悖哉獨可悖哉
  奔喪議
  臣竊見舊制官自三司副使以上及班行使臣遭父母喪者例皆有百日公除孝子雖有思慕之心猶逼於王命不得遂行此誠傷教害禮無取於今臣伏以三年之喪通於天下以義制恩古人有之自謂身在軍旅躬被金革者不敢以私事辭王事爾本非承平之時游談侍從之臣所當行也又非班行冗下之職所當預也習俗既久寖以成風其賢者則以不即人心為悲其不肖者遂以當喪墨縗為榮以之錫類是為傷恩以之教民是為忘孝今天下往往有聞哀不舉廢哀圖仕源自此始不可不慮傳曰君子不奪人之親人亦不可奪親【見禮記曽子問】竊謂唯在軍中者可權從變禮其舊制三司副使以上及班行使臣百日公除不合禮意宜聽行三年之服以崇孝悌之風臣义聞古者大夫去國三年然後收其田里明有恩也今丁憂臣僚即日絶其俸祿亦為太确豈有行禮之人反不及被放之臣臣往見丁憂者家貧無食乞丐餬口其皇皇傷孝子之心非所以化民成俗也臣以謂文官兩制武官自諸司使以上與給全俸其餘京朝官班行使臣與給半俸以明朝廷篤於禮而厚於教也乞下近臣商量可否
  士相見義【呉澄曰儀禮有士冠禮士昬禮戴記則有冠義昬義儀禮有鄉飲酒禮郷射禮大戴禮戴記則有鄉飲酒義射義以至燕聘皆然蓋儀禮有士相見禮公食大夫禮而無其義故敞採古經作此二篇儀禮經傳集解載其文謂之補亡】
  自天子至於庶人皆有摯摯者致也所以致其志也天子之摯鬯諸侯玉【禮經云凡摯天子鬯諸侯圭注云鬯釀秬黍為酒天子無客禮用之以禮天神也】卿羔大夫鴈士雉鬯也者言德之遠聞也玉也者言一度不易也羔也者言柔而有禮也鴈也者言進退之時也雉也者言死其節也【疏云雉必用死者義取耿介為君致死也】故天子以遠德為志諸侯以一度為志卿以有禮為志大夫kao以進退為志士以死節為志明乎志之義而天下治矣故執斯摯也者執斯志者也君之摯以事神臣之摯以養人惟君受養也非其君則辭摯不敢當養也古者非其君不仕非其師不學非其人不友非其大夫不見士相見之禮必依於介紹以言其不茍合者也【儀禮士相見之禮摯冬用雉夏用腒左頭奉之曰某也願見無由逹某子以命命某見】必依於摯以言其以道親也茍而合唯小人而不恥者能之君子可見也不可屈也可親也不可狎也可遠也不可疎也賓至門主人三辭見賓稱摯主人三辭摯所以致尊嚴也大夫以禮相接士以禮相諭庶人以禮相同然而爭奪興於末者未之有也人茍為悦而相若者末必爭茍為簡而相親者末必怨是故士相見之禮者人道之大也所以使人重其身而母邇於辱也所以使人審其交而無邇於禍也唯仕於君者召而往未仕而見於君者冠而奠摯在邦曰市井之臣在野曰草莽之臣君雖召不往也是故雖有南面之貴千乘之富士之所以結者禮義而已矣利不足稱焉刑罰行於國所誅者好利之人也未有好利而其俗不亂者也無介而相見君子以為諂故諸侯大國九介次國七介小國五介
  公食大夫義【鄭氏曰主國君以禮食小聘大夫之禮】
  食禮公養賓國養賢一也親之故愛之愛之故養之養之故食之食而弗愛猶豢之也愛而弗敬猶畜之也饗禮敬之至也食禮愛之至也饗爲愛弗勝其敬食為敬弗勝其愛文質之辨也公使大夫戒必以其爵恭也【戒猶告也必得同班敵者易以相敬】巳輕則卑之已重則是以其貴臨之也賓三辭聽命言是禮之貴弗敢當也弗敢當故難進也公迎賓於大門内【謂廟之大門不出大門降於國君】非不能至於外也所以待人君之禮也臣之意欲尊其君子之意欲尊其父故迎賓於大門内所以順其為尊君之意也三揖至於階三讓而升堂充其意諭其誠也於廟用祭器【甸人陳鼎宰夫設筵加席几】誠之盡也君子於所尊敬不敢狎故神明之故忠臣嘉賔樂盡其心也大夫立於東夾南西面北上【此謂主國卿大夫立位序東有夾室立於夾室之南】士立於門東北面西上【以賔在門西辟賔在此】小臣東堂下南面西上【小臣奉槃匜者】宰東夾北西面南上【宰宰夫之屬】内官之士在宰東北面南上【夫人之官内宰之屬也】百官有司備以樂養賢也設筵加席几致安厚之儀也公設醬【以其為饌本故親設】然後宰夫薦豆菹醢【宰夫薦豆六韭菹醓醢昌本麋臡菁菹鹿臡】士設俎【士設俎牛羊豕魚腊腸胃】公設大羮【大羮湆不和實於鐙公設之於醬西】然後宰夫設鉶啓簋【鉶盛和羮簋設黍稷】言以身親之也實徧祭【先置韭菹於豆間次及諸品】公設粱宰夫膳稻士膳庶羞為殷勤也【稻與庶羞俱加設不與正豆并庶羞十六豆臐膮牛炙等】賔三飯飯粱以湆醬【每飲歠湆以肴擩醬食正饌也】此君之厚已也賔必親徹有報之道也庭實乘皮侑以束帛【乘皮四皮束帛十端帛也侑猶勸也】雖備物猶欲其加厚焉也公拜送【公送於大門内賔不顧】終之以敬也有司巻三牲之俎歸於賔館【巻猶收也】不敢䙝其餘也上大夫八豆八簋六鉶九俎庶羞二十【豆加葵菹蝸醢俎加鮮魚鮮腊庶羞加雉兎鶉鴽】其餘衰是見德之殺也君子之言曰愛人者使人愛之者也敬人者使人敬之者也親人者使人親之者也自取者使人尊之者也是故公養賔國養賢其義一也未有愛之敬之親之尊之而其位不安者也未有不愛不敬不親不尊而能長有國者也將由乎好德之君則將怡焉唯恐其不足於禮將由乎驕慢之君則將曰是食於我而巳矣故禮君子所不足小人所泰也孔子食於少施氏將祭主人辭曰不足祭也將飱主人辭曰不足飱也【飱以手循口旁恐有肴汙著也少施氏事見雜記孔子曰少施氏食我以禮吾飱作而辭曰疏食也不敢以傷吾子】孔子退曰吾食而飽少施氏有禮哉故君子難親也將親之舍禮何以哉
  致仕義
  自頃有司屢言士大夫過七十而不致政請引籍校年而却之天子弗忍也以詔戒告之而已予謂致仕之義君非使之臣自行也宜乎天子弗忍督迫之而以詔書戒告也然而天下之老臣猶自若也甚矣夫其非天子之意也故作致仕義致仕之義古者大夫七十而致仕君非使之也臣自行也臣雖行之君曰是猶足以佐國家社稷也留之不可失也於是乎有几杖之賜安車之錫所以致留也君留之臣曰我不可貪於人之榮不可圂於人之朝不可塞於人之路再拜稽首反其室君不彊焉義也母奪其爵母奪其祿母去其采邑終其身而巳矣此古者致仕之義也此之謂上下有禮故古者大臣讓小臣廉庶人法百姓不競由此道也是以古之為臣者不四十不祿不五十不爵不七十不致事四十而祿為不惑也五十而爵為知命也七十而致事則以養衰老也不惑故可與謀大計知命故可以受大寵矣養衰老故可以全節儉敎百姓矣故古之仕者為道也非為食也為君也非為巳也為國也非為家也是以時進則進時止則止也是以進不貪其位止不慕其權也凡致仕之義君曰畜犬馬不可盡其力而況士大夫乎是雖誠賢也雖誠智也吾不可盡其力也此恩之至也臣曰為人臣者不顧力雖然吾力不足矣不可以當社稷之役而䝉干戈之任矣不可以勞夙夜之慮而茍旦暮之利矣全而歸焉亦可已矣此義之至也故君以恩御臣臣以義事君貪以是息而讓以是作今之人則不然仕非為道也而為食也非為君也而為已也非為國也而為家也是以進不知止而困不知恥也是以當老者上雖屢督教之而猶莫從也有司雖痛詆發之猶莫顧也此無他廉讓之節不素厲而賞罰之政混也然則奈何曰必引籍校年而命之退則薄於恩而觳於義必母引籍校年而待其退疾貪位而害民蠧國均之二者莫若察有功者而必賞之無問其齒焉察無功者而必廢之無問其齒焉彼知賞不出於有功廢不遺於無功也則震而自謀矣震而自謀則賢不肖去與就決矣如是亦焉用引籍校年而命之退以損吾義哉今夫無功與有功者皆雜然莫辨也彼所得偷容於其間也故夫偷容之人而欲其畏義由禮以自潔於繩墨之外是難能也聖王之治也非禮義所誘則敺之以法敺之以法亦不廢其禮義之指故此法之敺也嗚呼為致仕而卒以法敺也不已薄乎其亦出於不得已為之者乎然則又何憚而不為哉
  君臨臣喪辨
  君臨臣喪以桃茢先非禮也【檀弓君臨臣喪以巫祝桃茢執戈惡之也桃鬼所惡茢雀苕可掃不祥○茢音列】周之末造也事之斯為臣焉使之斯為君焉君臣之義非虚加之也寄社稷焉爾寄宗廟焉爾寄人民焉爾夫若是其孰輕之故君有慶臣亦慶君有戚臣亦戚書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益稷篇】尊卑異而已矣雖於其臣亦然故臣疾君親問之臣死君親哭之所以致忠愛也若生也而用死也而棄生也而厚死也而薄生也而愛死也而惡是教之㤀生也是教之背死也禍莫甚於背死而忘生茍為背死而忘生故不足以託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施之於人者不變於存亡然後人之視其亡猶存矣則夫桃茢胡為乎諸臣之廟哉或曰於記有之宜若禮然曰否是亦周末之記也昔者仲尼之畜狗死使子貢埋之曰丘聞之也敝帷不棄為埋馬也敝蓋不棄為埋狗也而丘也貧無蓋也亦予之席焉【禮記檀弓篇】夫不以賤而棄之為有勞也夫不以死而欺之為有生也勞雖賤不棄也死雖狗不欺也而況於君臣乎吾故曰君臨臣喪以桃茢先非禮也周之末造也雖然必有以也古者人君非弔喪問疾不至乎諸臣之家非弔喪問疾而至乎諸臣之家謂之君臣為謔故君弔於臣使巫祝先釋采於廟門然後入【儀禮君釋采入門主人辟注曰釋采者祝為君禮門神也必禮門神者明君無故不來也】釋采者告有事也世或失其義而謂巫其祓之乎及魯襄公嘗朝於荆荆君死荆人曰公必親襲魯人辭不得命則使巫祝以桃茢祓而先蓋厭之也由是觀之則魯襄公為之也曰君臨臣喪不以桃茢先則吾信之矣二人執戈以前也【儀禮小臣二人執戈先二人後注曰小臣掌正君之法儀者君行則在前後君升則俠阼階】非惡之乎曰豈謂是哉君之行固必有衛之者矣況諸臣之家乎昔者楚公子圍㑹諸侯於宋將升壇使兩人執戈設服離衛【事見左傳昭公元年言楚公子圍設君服二人執戈陳於前以自衛離陳也】諸侯之大夫皆知其為君也如茍惡之而已㑹於宋何為惡之哉
  與呉九論武學書
  前此有人自京師至言朝廷制作武舞教之庠中者小人竊喜以謂太祖太宗功業較三王德厚侔天地而廟樂未立雅頌未備公卿大夫乃宜冬不裘夏不葛而日夜謀之所以使名聲洋溢與萬世無窮百姓有以詠歌四夷有以觀聽也而濶然寖久功烈掩塞是以天子感焉而作樂崇德以薦之宗廟肆之上帝矣周室既衰管絃之書遂亡於今千嵗焉而吾徒乃且復得閲其蹈厲親其文物是千一之㑹也【謂千載一時也】以足下方為學官所以欣然奉書求粗問制度亦欲夸動下國奮揚輝光今辱來訊乃知傳者之誤而國家自以邊鄙未靖故立武學以校驍鷙之士孫呉賁育之儔小人失望又重感歎昔三代之王建辟雍成均以敦化者危冠逢掖之人居則有序其術詩書禮樂其志文行忠信是以無鄙倍之色鬬爭之聲猶懼其未也故賤詐謀爵人以德褒人以義軌度其信壹以待人故曰勇則害上不登於明堂民知所底而無貳心是以其教不肅而成其政不嚴而治曽未聞夫武學之制也夫縵胡之纓短後之衣瞋目而語難按劍而疾眎者此所謂勇力之人也將教之以術而動之以利其可得不為其容乎其容可得無變其俗乎吾恐雖有智者未易善其後也而況建博士之職廣弟子之貟本之不知教化既寖弱矣夫戰國之時天下競於馳騖於是乎有縱橫之師技擊之學以相殘也雖私議巷説有司不及然風俗猶以是薄禍亂猶以是長學者之所甚疾仁人之所憂而辨也若之何其效之且昔先王務教胄子以道而不及武者非無四夷之患誠恐示民以佻也今既示之佻矣道其已乎四方之人何觀焉且足下預其議而不能救歟吾所甚惑也足下書曰時事日新恨不我見此獨非新事乎吾既見之矣故聊以裁答【按敞攽兄弟當時稱極博聞故其文皆典據該洽弗可易也春秋列國諸大夫無不學之材識大識小彬彬載籍厥後落落如二臣之愛禮而重古也栁宗元所謂森然若入羣玉之府指據聯累圭璋琮璜不失其叙者也】
  劉攽【字貢父與兄敞同舉進士歴官至中書舍人博學能文章論治切直】
  七門廟記
  嘉祐二年予為廬州從事始以事至舒城觀所謂七門三堰者【七門堰在今舒城縣西南七門山下三堰之源出焉三堰一曰鳥羊堰在縣南十五里一曰十功堰在縣南二十里一曰漕賾堰在縣南二十五里與七門堰共溉田二萬頃】問其居人其溉田幾何對曰凡二萬頃考於圖書實魏揚州刺史劉馥所造自魏至今七百有餘歲云予於是歎美其功後二年校書郎包君廓為縣主簿嘗與予語及之包君謂予曰馥信有功然吾問於耆老而得羮頡侯信焉初漢以龍舒之地封信為列侯【漢高帝五年以舒屠六七年封兄子信為羮頡侯食邑于舒】信廼為民畎澮舒得以廣溉浸信為始基至馥時廢而復脩耳昔先王之典有功及民則祀之若信者抑可謂有功者乎然吾恨史策之有遺而吾憐舒人之不忘其思也今我將為侯廟祀之而以馥配子幸為我記之焉予因曰諾頃之包君以書告曰廟謹畢事予曰昔髙帝之起宗昆弟之有材能者賈以征伐顯【垓下之戰劉賈將九江兵來㑹封荆王】交以出入傳命謹信為功【楚元王】此二人者裂地為王連城數十代王喜以棄國見省而子濞亦用力戰王呉【濞初封沛侯以從破黥布軍立為呉王】獨信區區僅得封侯而能勤心於民以興萬世之利其愛惠豈與賈濞相侔哉夫攻城野戰滅國屠邑是二三子之所謂能殺人者也與夫闢地墾土使數十萬之民世世無饑餒之患所謂善養人者於以相譬猶天地之懸絶也然而賈濞以功自名信不見録豈殺人易以快意養人不見形象哉周公之書曰民功曰庸藉使信生當公之世其受賞非賈濞之所敢望矣雖然彼賈濞之死泯滅無聞久矣而信至今民猶思而記之此所謂得乎丘民而世之寵祿當時則榮殁則已焉者乎夫事有可繼君子繼之不必其肈於已而後為功也若劉刺史起於三國亂亡之餘蒸庶掃地顧獨以農為先事功一立迄今長存雖曰修舊是可謂功矣予既嘉包君之能徇於民使侯信之美不忘又其建祀合於先王之法於是書之
  與王介甫書
  見所與曽公立書論青苗錢大意不覺悵惋仲尼云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聽訟而能判曲直豈不為美然而聖人之意以無訟為先者貴息爭於未形也今百姓所以取青苗錢於官者豈其人富贍飽足樂輸有餘于公以為名哉公私債負逼迫取於巳無所有故稱貸出息以濟其急介甫為政不能使民家給人足毋稱貸之患而特開設稱貸之法以為有益於民不亦可羞哉甚非聖人之意也自三代以來更歴秦漢治道駮雜俗亦澆薄其取於民者百頭千緒周公之書有之而今無者非實無之也推類言之名號不同而已矣若有取周公所言以為未行而行之吾恐不但重復將有四五倍蓰者矣一部周禮治財者過半其非治財者未聞建行一語獨此一端守之堅如金石將非識其小者近者歟今郡縣之吏方以青苗錢為殿最又青苗錢未足未得催二税郡縣吏懼其黜免思自救解其材者猶能小為方略以强民其下者直以威力刑罰督迫之如此民安得不請安得不納而謂其願而不可止者吾誰欺欺天乎凡人臣之納説於時君勸其恭儉小心所謂道也莫不逆耳難從及至勸其為利取財於民廣肆志意不待辭之畢而喜矣故姦臣爭以言財利求用不復取遠古事言之在唐之時皇甫鏄裴延齡用此術致位公相【皇甫鏄累遷司農卿判度支改戸部侍郎憲宗時同平章事猶領度支裴延齡德宗時擢司農少卿假領度支俄為戸部侍郎】雖然二人者猶不敢避其聚斂之名不如介甫直以周公聖人為證上則使人主無疑下則使廷臣莫敢非若是乎周公之為桀跖嗃矢桁楊接槢也商鞅為秦變法其後夷滅張湯為漢變法後亦被殺為法逆於人心未有保終吉者也且朝廷取青苗之息專為備百姓不足至其盈溢能以貸貧下賦役乎府庫既滿吾且見其不復為民矣外之則尚武開斥境土内之則廣游觀崇益宫室鄙語曰富不學奢而奢自至自然之勢也介甫一舉事其敝至此可無念哉可無念哉
  吕誨【字獻可開封人第進士為殿中侍御史劾宋庠遷兵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爭濮議為御史中丞劾王安石三居言責皆以彈奏大臣去一時稱其鯁直】
  論選部
  臣聞漢世諸侯自得置吏四百石以下其傅相大官則漢置之郡吏督郵從事悉任之於牧守魏晉而降始歸吏部蓋所以尊王朝而削郡國之權也甄陶流品因襲於今以天下之廣民政之本委牧守自擇賢良而佐之猶慮不得其人而況專於一司乎矧用刀筆以量才按簿書而責實限歲月以稽課待賢愚於一塗將使官無瘝曠民歸治理其可得也而又吏有定員入流之人無限官隨歲積銓衡日紊不得救僿以澄源其郡吏督郵從事及縣之司籍丞簿尉當令牧守舉辟乃任命吏部謹其簿籍俟考秩當遷則稽之以課最尚之以廉節訪之以時務較之以書判審此四實第為五等三之上聞於朝當為進任四之下俾其敘進降此則覆退及三載聽敘前職如是州郡得人生民受賜雖權重於牧守而命出於朝廷亦不減吏部銓覈之要矣
  奏乞致仕表
  臣輒罄愚誠上干宸慈伏況㣲臣本無宿疾偶值醫者用術乖方殊不知脈候有虚實隂陽有逆順診察有標本治療有先後妄投湯藥率任情意差之指下禍延四肢寖成風痺遂難行步非祇憚盭之苦又將虞心腹之變勢巳及此為之奈何雖然一身之㣲固未足䘏其如九族之託良以為憂是思逃祿以偷生不俟引年而還政顧惟素志幾負明時力既不足誠豈得已況恃睿鑒夙謀孤忠進非左右之容退知榮辱之分與之全節示以曲成臣不避再煩天聽欲乞致仕仍不願改官早賜開可【此疏以身疾諭朝政得諷諫體】
  宇文之邵【字公南為文州曲水令】
  應詔上疏【神宗即位求言乃上疏】
  天下一家也祖宗創業守成之法具在陛下方居諒隂諂諛奸佞之人屏伏未動正可念五聖之功德【太祖太宗真宗仁宗英宗】常若左右前後京師者諸夏之視傚俗宜敦厚而憸薄浮侈是尚公卿大夫民之表也宜以名節自勵而勢利合雜是先願以節義廉恥風導之使人知自重干里之郡有利未必興有害未必除者轉運使提㸃刑獄制之也百里之邑有利未必興有害未必除者郡制之也前日赦令應在公逋負一切蠲除而有司操之益急督之愈甚使上澤不下流而細民益困如擇賢才以為三司之官稍假郡縣以權則民瘼除矣然後監番棸蹶楀之盛【大雅十月之篇皇父卿士番惟司徒家伯冢宰仲允膳夫棸子内史蹶惟趣馬楀惟師氏○棸側留反楀音矩】以保安外戚考棠棣角弓之義【小雅棠棣燕兄弟之詩角弓父兄刺幽王不親九族而作】以親睦九族興墜典拔滯淹逺夸毗【大雅板之篇曰無為夸毘夸毘體柔人也】來忠讜凡所建置必與大臣共議以廣其善號令威福則專致之如此則天下之人思見太平可拱而俟也【疏奏不報喟然曰吾不可仕矣遂致仕】
  沈括【字存中錢唐人擢進士第後知延州加龍圖閣學士永樂之敗坐貶】
  上歐陽參政書
  參政侍郎閣下自周公之没至於今干有餘歲其問可以有為於天下殆不過二三人二三人者不可得而待而又皆無可行之位與其時使得其人而又幸有其時與位天下知之如周公之於成王則將如何而望之其所以舉天下之政亦必自其大者而後至於無所不舉也凡世之有益於用之物一有不備者人皆知其闕禮樂在天下為用最大寂然干有餘歲而天下之人未嘗謂其闕者人之所望於聖人者意已絶不復萌於心則若初未嘗有禮樂者既絶於心又未嘗講於視聽則其謂之無闕而棄之必然禮樂之教幾何其不終廢也伏惟閣下獨立一世為天下之師三十年餘矣其養育賢才風動天下未有不如其意所未能必者天下之時與朝廷之位則今既又得之矣以其不可得而待於古者而遇於今而又有其時與位天下之所望於閣下閣下所以自處某愚淺不敢懸定於心抑將舉天下之政必自其大者則禮樂宜巳在閣下之所先久矣然觀古者至治之時法度文章大備極盛後世無不取法至於技巧器械大小尺寸黒黄蒼赤豈能盡出於聖人百工羣有司市井田野之人莫不預焉其卒使天下之材不遺而至於大備極盛後世無不取法在所用之何如耳某嘗得古之樂說習而通之其聲音之所出法度之所施與夫先聖人作樂之意粗皆領略成書一通亦百工羣有司之一技不敢嘿而不獻非敢以為是也蓋以謂必欲盡天下之議則荒唐悠謬之論亦將有來獻者也孫覺【字莘老高郵人英宗朝進士歴官至吏部侍郎擢御史中丞覺有德量别邪正雅與王安石善卒不附之為所逐】
  諫行青苗法疏
  成周賒貸特以備民之緩急不可徒與也故以國服為之息然國服之息說者不明鄭康成釋經乃引王莽計贏受息無過歲什一為據【周禮地官泉府凡賒者祭祀無過旬日喪紀無過三月凡民之貸者與其有司辨而受之以國服為之息註謂以其於國服事之稅為息也】不應周公取息重於莽時況載師所任地漆林之征特重【周禮地官載師掌任土之法園㕓二十而一近郊十一逺郊二十而三甸稍縣鄙無過十二惟漆林之征二十而五】所以抑末作也今以農民乏絶將補耕助斂顧比末作而征之可乎國事取具蓋謂泉府所領若市之不售貨之滯於民用有買有予并賒貸之法而舉之儻專取具於泉府則冢宰九賦【周禮冢宰以九賦斂財賄一曰邦中二曰四郊三曰邦甸四曰家削五曰邦縣六曰邦都七曰關市八曰山澤九曰幣餘】將安用邪聖世宜講求先王之法不當取疑文虚説以圖治今老臣疎外而不見聽輔臣遷延而不就職門下執政而不行諫官引罪而求去臣誠恐姦邪之人結黨連伍乘衆情之洶洶動搖朝廷釣直干譽非國家之福也【青苗法行首議者謂周官泉府民之貸者至輸息二十而五國事之財用取具焉覺條奏其妄安石覽之怒覺適以事詣中書安石以語動之曰不意學士亦如此始有逐覺意】鄭俠【字介夫福州福清人神宗朝舉進士官光州司法參軍監安上門】
  論新法進流民圖【熙寧六年七月不雨至於七年之三月東北流民扶攜塞道並城民買麻籶麥麩合米為糜或茹木實草根時又以新法嚴急至身被杻械而負瓦揭木賣以償官俠知安石不可諫㑹光州秩滿上都監安上門悉繪所見為圖詣閣門上奏不納乃假稱宻急發馬遞上之銀閣臺司】
  臣伏覩去年大蝗秋冬亢旱以至於今經春不雨麥苗焦枯黍粟麻豆粒不及種旬日來街市米價暴貴羣情憂惶十九懼死方春斬伐竭澤而漁大營官錢小求升米草木魚鼈亦莫生遂蠻夷輕肆敢侮中國皆由中外之臣輔相陛下不以道以至於此臣切惟災患有可召之道無可試之形其致之有漸而來如疾風暴雨不可復禦流血藉尸方知喪敗此愚夫庸人之見而古今比比有之所貴於聖神者為其能圖患未然而轉禍為福者也方今之勢猶有可救臣願陛下開倉廩賑貧乏諸有司斂掠不道之政一切罷去庶幾早召和氣上應天心調隂陽降雨露以延天下萬姓垂死之命而固宗社萬萬年無疆之祉君臣際遇貴乎知心以臣之愚深知陛下養愛黎庶甚於赤子故自即位來一有利民便物之政靡不毅然主張而行陛下之心亦欲其人壽富而躋之堯舜三代之盛耳夫豈區區滿府庫盈溢倉廩終以富衍彊大勝天下哉而中外之臣略不推明陛下此心而乃肆其叨懫【周書多方篇叨懫日欽注貪叨忿懫也○懫二反】劓割生民侵肌及骨使之困苦而不聊生坐視天民之死而不恤夫陛下所存如彼羣臣所為如此不知君臣際遇欲作何事徒只日超百資意指氣使而已乎臣又惟何世而無忠義何代而無賢德亦在乎人君所以駕御之如何耳古人之在山林畎畝不忘其君其芻蕘負販匹夫匹婦咸欲自盡以贊其上陛下之朝臺諫黙黙具位而不敢言事至有規避自為不敢居是職者而左右輔弼之臣又皆貪猥近利使夫抱道懐識之士皆不欲與之言不知時然耶陛下以使之然耶以為時然則堯舜在位便有䕫契湯文在上便有伊吕以至漢唐之明君我祖宗之聖朝皆有大忠義大賢德之臣而在中外君臣之際若腹心手足然君唱於上臣和於下主發於内臣應於外而休嘉之德下浸於昆蟲草木千百世之下莫不欣慕而傚則之獨陛下以仁聖當御撫養為心而羣臣所以應和之者如此夫非時然抑陛下所以駕馭之道未審爾陛下以爵祿駕馭天下忠賢而使之如此甚非宗廟社稷之福也夫得一飯於道傍則遑遑圖報而終身饜飽於其父則不知德此庸人之常情也今之食祿往往如此若臣所聞則不然君臣之義父子之道也故食其祿則憂其事凡以移事父之孝而從事於此也若乃思慮不出其位尸祝不越樽俎治庖人之事牛羊茁壮㑹計當各以其職而不相侵也至於邦國若否知無不言豈有君憂國危羣臣乃飽食饜觀若視路人之事而不救曰吾各有守天下之事非吾憂哉故知朝廷設官位有高下臣子事上忠無兩心與其得罪於有司孰與不忠於君父與其茍容於當世孰與得罪於皇天臣所以不避萬死冒干萬重之天閽以告訴於陛下者凡以上畏天命中憂君國而下憂生民耳若臣之身使其粉碎如一螻蟻無足顧憂臣切聞南征西伐者皆以其勝捷之勢山川之形為圖而來獻料無一人以天下之民質妻賣兒流離逃散斬桑伐棗拆壊廬舍而賣於城市輸官輸粟遑遑不給之狀為圖而獻前者臣不敢以所聞謹以安上門逐日所見續成一圖百不及一但經聖明眼目已可嗟咨涕泣而況數干里之外有甚於此者哉其圖謹附狀投進如陛下觀圖行臣之言十日不雨即乞斬臣宣德門外以正欺君慢天之罪如稍有
  濟亦乞正臣越分言事之刑甘俟誅戮【疏奏神宗反覆觀圖長吁數四䄂以入是夕寢不能寐翌日命開封體放免行錢三司察市易司農發常平倉三衛具熙河所用兵諸路上民物流散之故青苗免役權息追呼方田保甲並罷凡十有八事民間讙叫相賀又下責躬詔求言越三日大雨逺近沾洽輔臣入賀帝示以俠所進圖狀且責之皆再拜謝安石上章求去外間始知所行之由羣姦切齒遂以俠付御史治其擅發馬遞罪於是新法一切如故俠坐徙英州】




  御選古文淵鑒巻四十八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四十九目録
  宋
  蘇軾
  賜尚書刑部侍郎范百祿乞外任不允詔賜阿里骨詔
  太常少卿趙瞻可戸部侍郎
  楊繪可知徐州
  楊王子孝騫等二人荆王子孝治等七人並諸州團練使
  李承之知青州
  韓維父億贈冀國公
  賜韓絳上第二表乞致仕不允詔
  賜新除落致仕依前光祿大夫范鎮赴闕詔賜太師文彦博乞致仕不許批答
  賜文武百寮太師文彦博巳下上第一表請舉樂不允批答
  又
  賜宰相吕公著乞罷相位除一外任不許批答又
  賜太師文彦博乞致仕不許詔
  賜資政殿學士大中大夫新知成都府王安禮乞知陳潁等一郡不允詔
  賜宰相吕公著上第一表乞致仕不許批答賜宰相吕公著上第二表乞致仕不允斷來章批答
  太皇太后賜門下手詔
  上神宗皇帝書
  擬進士對御試策一道
  代張方平諫用兵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卷四十九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敎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宋
  蘇軾【字子瞻眉山人嘉祐二年舉進士官至端明殿翰林侍讀兩學士博通經史屬文日數千言其體渾涵光芒雄視百代神宗每歎為竒才出知杭州揚州輙多異政】
  賜尚書刑部侍郎范百祿乞外任不允詔【軾於元祐元年知制誥二年為翰學士四年三月出知杭州諸詔草皆元祐初作】
  成王命君陳商民在辟予曰辟爾惟勿辟予曰宥爾惟勿宥惟厥中【並君陳篇辭】古之有司與天子相可否蓋如此而況公卿之間議有異同而不盡其説哉例在中書與在有司固宜審處歸於至當而卿遂欲以此去位【時詔天下獄不當讞而輒讞者扺罪有司重於請至枉情以求合法百祿曰熙寧之法非可疑可惘而勘者免駁勘近則有奏劾之詔故官吏畏避不憚論殺因條五年死貸之數以聞門下省猶駁正當貸者又例在有司者還中書百祿又爭之後悉從其請】非古之道也其益修厥官以稱朕意賜阿里骨詔【阿里骨吐番别部董氊之養子也元豐蘭州之戰有功自肅州團練使進防禦使董氊死阿里骨嗣立元祐元年為河西節度使封寧塞郡公二年據洮州三年奉表謝罪詔熙河無出兵許貢奉如故】
  惟爾祖先世篤忠孝本與夏賊日尋干戈亦惟恃我朝廷爵秩之隆用能保爾子孫黎民之衆肆朕命爾嗣長乃師而承襲以來彊酋外擅爾弗能禁恣其所為遂據洮城以犯王略【阿里骨逼鬼章使據洮州鬼章又使其子結咓齪入宼】隂連夏賊約日盗邊朕愍屬羌之無辜出偏師而問罪元惡俘獲餘黨散亡【岷州將种宣復洮州執鬼章檻送京師】山後底平河南綏服朕惟率酋豪而捍疆埸乃爾世功叛君父而從仇讎豈其本意庶能改過未忍加兵果因物以貢誠願洗心而効順爾既知悔朕復何求已指揮河路更不出兵及除巳招納到部族外住罷招納依舊許般次往來買賣及上京進奉爾宜約束種類共保邊陲期寵祿於有終知大恩之難再勿使來誓復為虚言
  太常少卿趙瞻可戸部侍郎【趙瞻神宗時為開封府判官言青苗法不便王安石欲瞻助已使其黨餌以知雜御史不應出為陜西轉運副使厯官知滄州哲宗立復召】
  理財正辭禁民為非曰義【易繫辭】先王之論理財也必繼之以正辭名正而言順則財可得而理民可得而正自頃功利之臣言政而不及化言利而不及義中外紛然朕益獻之具官趙瞻明於吏事輔以經術忠義之節白首不衰爰自秩宗擢貳邦計將使四方之人知予以耆老舊德居此官者蓋有盍徹之意焉
  楊繪可知徐州【繪神宗初知諫院數言事有直聲王安石用事繪陳免役十害出知亳州元祐初復天章閣侍制知杭州此言知徐州史不書】
  士有拙於謀身而巧於治民疎於防患而密於慮國其自為計則過矣而朕何疾焉先帝龍興首擢用爾置之臺諫以直諒聞言雖無功效於今日簡易輕信失之匪人坐廢十年陶然自得詩人所謂豈弟君子者繪庶幾焉彭城大邦吾股肱郡政成民悦朕不汝忘
  揚王子孝騫等二人荆王子孝治等七人並諸州團練使【英宗第二子呉王顥哲宗初徙封揚王第四子益王頵哲宗初徙封荆王顥在神宗時屢請居外章上輒却元祐初乃賜咸宜坊第一區榜曰親賢與弟頵對邸車駕偕三宫臨幸留宴終日拜顥太尉諸子皆命賜官因降制】
  先皇帝篤兄弟之好以恩勝義不許二叔出居於外蓋武王待周召之意太皇太后嚴朝廷之禮以義制恩始從其請出就外宅得孔子遠其子之意二聖不同同歸於道可以為萬世法朕奉侍兩宫按行新第顧瞻懷思澘焉出涕昔漢明帝問東平王家何業為樂王言為善最樂帝大其言因送列侯印十九枚諸子年五嵗以上悉帶之著之簡策天下不以為私今王諸子性於忠孝漸於禮義自勝衣以上頎然皆有成人之風朕甚嘉之其各進一官以助其為善之樂尚勉之哉毋忝乃祖父以為邦家光
  李承之知青州
  朕東望齊魯之國河岱之間沃野千里生齒億萬商農阜通儒俠雜居可以大度長者服難以細謹法吏治也具官李承之生於甲族世為名臣屢試有勞所見者大肆予命汝尹茲東土昔曹參為齊問治於其師蓋公蓋公曰治道貴清靜而民自定汝師其言則予汝嘉
  韓維父億贈冀國公
  朕聞仁宗在位之久有同成康得士之盛不減武宣【漢武帝宣帝】如儲藥石以待疾病如種梓漆以備器用凡今中外文武之選率多慶厯嘉祐之人而況一時之老成與聞當年之大政德業傳於父老儀刑見於子孫名在國史像在原廟朕用慨然想見其人具官韓維故父億少稟異材進由直道出為循吏入為名卿福祿終身而人不疵富貴奕世而天不厭實生三子翼輔兩朝【億八子綜户部侍郎寶文閣待制絳陜西宣撫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維門下侍郎】旌旄交馳棨㦸互設朕欲賁其家廟而貴巳窮於人爵改封大國益著隆名庶使昭陵之老臣永為北土之藩輔
  賜韓絳上第二表乞致仕不允詔
  朕以眇躬求助諸老皆以艱難之際不辭中外之勞胡為累章確守歸意豈朕不善西伯之養而無人子思之側乎三復喟然未喻厥指朕意不易卿其少安
  賜新除落致仕依前光祿大夫范鎮赴闕詔
  夫有德君子以精神折衝譬之麟鳯能服猛鷙朕虚懷前席以致諸老非敢必以事諉也茍得黃髮之叟皤然在位則朝廷尊嚴姦宄消伏卿雖篤老乃心王室母憚數舍之勞以副中外之望
  賜太師文彦博乞致仕不許批答
  卿出入四世【彦博厯事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師表萬民無羡於功名而有厭於富貴其所以忘身徇國捨逸就勞者豈有求而然哉凡以先帝之恩生民之故也卿之在朝如玉在山如珠在淵光景不陳而草木自遂去就之際損益非輕昔西伯善養老而太公自至魯穆公無人子思之側而長者去之卿自為謀則善矣獨不為朝廷惜乎藥餌有間時遊廟堂家居之樂何以異此
  賜文武百寮太師文彦博已下上第一表請舉樂不允批答
  禮之至者無文哀之深者無節故禫而不樂【檀弓孟獻子禫縣而不樂夫子曰獻子加於人一等矣】古人非以求名琴不成聲君子以為知禮【檀弓孔子既祥五日彈琴而不成聲又子夏既除喪而見予之琴和之而不和彈之而不成聲作而曰先王制禮而弗敢過也】朕以宗廟之重勉蹈先帝之餘履其位惕然而自驚用其物澘焉而出涕未報昊天罔極之德常懷終身不忘之憂【檀弓喪三年以為極亡則弗之忘矣故君子有終身之憂】欲從衆言亟舉備樂而金石絲竹乃悽耳之聲干戚羽旄皆目之具哀既未泯樂何從生再閲來章徒増感慕
  又
  遏密之制【舜典三年四海遏密八音】雖盡於三年追懷之私豈論於徙月【檀弓祥而縞是月禫徙月樂】金石在御惻然未寧吾不以一身之憂廢天下之樂今施之郊廟用之軍旅州閭之㑹絃歌相聞獨盡餘哀止於中禁以為於義未害是故行之不疑
  賜宰相吕公著乞罷相位除一外任不許批答
  凡今之患所乏非才以卿篤於愛君必能建長久之策澹然無我可以寄枉直之權二年於兹百度惟正事既就緒民亦小康至於㣲疾之屢攻此亦高年之常理卿其良食自輔為國少安譬如止水之在槃豈復勞心於鑒物心且不勞而況於力乎
  又
  朕以天下之大知為君之難有朽索馭六馬之憂【書五子之歌予臨兆民凜乎若朽索之御六馬】有抱火厝積薪之懼【賈誼語】正賴多士協為一心朝夕以思彌縫其闕凡今中外執事膂力之畢陳視吾一二老臣進退以為節卿若無事而引去人將相顧而自疑而況邊鄙未寧兵民多故而予左右之老先自求於便安則夫疎逺之臣何以責其盡瘁勉輔不逮期於有成
  賜太師文彦博乞致仕不許詔【彦博以太尉判河南請老加太師致仕居洛陽】
  論道則忘年卿不可以年既高而為請稱德則鄙力卿不可以力不足而為辭斷之於中義有不易豈以屢請之故而廢將成之功體君至懷以慰公議
  賜資政殿學士大中大夫新知成都府王安禮乞知陳潁等一郡不允詔【安禮安石之弟以吕公弼薦神宗召對欲驟用以安石當國辭為崇文院校書元祐中加資政殿學士按宋史安禮厯青蔡三州不言知成都府】
  朕惟西蜀地狹而賦重人懦而吏肆徭役新定農民在官馭之無方將不勝弊惟朕左右信臣明而不苛寛而有斷必能肅遏慢吏扶養小弱卿雖㣲疾强為朕行時近藥石勉事道路稱朕意焉【安禮苦風痺知郡時臥帳中決事】
  賜宰相吕公著上第一表乞致仕不許批答
  覽表具之卿三世將相【公著厯事英神哲三朝】一時蓍龜不求備以取人則房喬之比其經遠而無競有謝安之風用能寧輯我家靖共爾位政在元老人無異詞胡為厭事而求歸不復為國之長慮方今官冗財匱歲艱民貧天步難安國是未定若方勤於樸斲而遽易於工師人其謂何勢必不可告老之請吾未欲聞
  賜宰相吕公著上第二表乞致仕不允斷來章批答
  覽表具之宰相不自用人主不自爲予欲識人物之忠邪故以卿為水鏡予欲知利害之輕重故以卿為權衡茍明此心雖老猶壯與其輕去軒冕獨善其身孰若優游廟堂兼享其樂益敦此義勿復有云
  太皇太后賜門下手詔【英宗宣仁聖烈髙皇后哲宗嗣位尊為太皇太后羣臣請御殿不許姪公繪公紀當轉觀察使力遏之帝請至再僅遷一秩又以官冗當汰損外氏恩四之一以為宫掖先下詔】
  敇門下官冗之患所從來尚矣流弊之極實萃於今以闕計員至相倍蓰上有久間失職之吏則下有受害無告之民故命大臣考求其本茍非裁損入流之數無以澄清取士之源吾今自以身率先天下永惟臨御之始嘗敇有司䕃補私親舊無定限自惟薄德敢配前人巳詔家庭之恩止從母后之比今當又損以示必行夫以先帝顧託之深天下責望之重茍有利於社稷吾無愛於髮膚矧此恩私實同毫末忠義之士當識此誠各忘内顧之心共成節約之制今後毎遇聖節大禮生辰合得親屬恩澤並四分減一皇太后皇太妃凖此上神宗皇帝書【熙寧二年二月以王安石㕘知政事議行新法軾以為不便又諸新進多以言事得官臺諌議新法不合者先後罷斥熙寧三年軾上書論之】
  臣之所欲言者三願陛下結人心厚風俗存紀綱而巳人莫不有恃人臣恃陛下之命故能役使小民恃陛下之法故能勝伏彊暴至於人主所恃者誰歟書曰予臨兆民凜乎若朽索之馭六馬【書經五子之歌】言天下莫危於人主也聚則為君臣散則為仇讎聚散之間不容毫釐故天下歸往謂之王人各有心謂之獨夫由此觀之人主之所恃者人心而已人心之於人主也如木之有根如燈之有膏如魚之有水如農夫之有田如商賈之有財木無根則槁燈無膏則滅魚無水則死農夫無田則饑商賈無財則貧人主失人心則亡此必然之理也不可逭之災也其為可畏從古以然茍非樂禍好亡狂易喪志詎敢肆其胸臆輕犯人心乎昔子産焚載書以弭衆言【襄公十年子孔當國為載書大夫諸司門子勿順將誅之子産曰衆怒難犯專欲難成不如焚之以安衆】賂伯石以安巨室【子産為政有事伯石賂與之邑曰無欲實難何愛於邑】以為衆怒難犯專欲難成而孔子亦曰信而後勞其民未信則以為厲己也惟商鞅變法不顧人言雖能驟致富彊亦以召怨天下使其民知利而不知義見刑而不見德雖得天下旋踵而亡至於其身亦卒不免負罪出走而諸侯不納車裂以殉而秦人莫哀君臣之間豈願如此宋襄公雖行仁義失衆而亡田恒雖不義得衆而彊是以君子未論行事之可否先觀衆心之向背謝安之用諸桓未必是【謝安既破苻堅有大勲懼桓氏失職㑹桓沖卒荆江無刺史即以桓石民為荆州改桓伊於中流桓石䖍於豫州彼此無怨各得其任】而衆之所樂則國以乂安庾亮之召蘇峻未必非【晉厯陽内史蘇峻有異志䕶軍庾亮以大司農徵之峻乞一荒郡不許遂叛】而勢有不可則反為危辱自古及今未有和易同衆而不安剛果自用而不危者也今陛下亦知人心之不悦矣中外之人無賢不肖皆言祖宗以來治財用者不過三司使副判官【宋初設三使曰鹽鐵使掌山澤之利曰度支使掌財賦之數曰戸部使掌戸口之籍復置一使總領之曰三司使有副有判官亦號計省亞於執政】經今百年未嘗闕事今者無故又創一司號曰制置三司條例使六七少年日夜講求於内使者四十餘輩分行營幹於外造端宏大民實驚疑創法新竒吏皆惶惑賢者則求其説而不可得未免於憂小人則以意而度於朝廷遂以為謗謂陛下以萬乘之主而言利謂執政以天子之宰而治財商賈不行物價騰踊近自淮甸逺及川蜀喧傳萬口論説百端或言京師正店議置監官䕫路深山當行酒禁拘收僧尼常住減尅兵吏廩祿如此等類不可勝言而甚者至以為欲復肉刑斯言一出民且狼顧陛下與二三大臣亦聞其語矣然而莫之顧者徒曰我無其事又無其意何恤於人言夫人言雖未必皆然而疑似則有以致謗人必貪財也而後人疑其盜人必好色也而後人疑其淫何者未置此使則無此謗豈去歲之人皆忠厚而今歲之士皆虚浮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又曰必也正名乎今陛下操其器而諱其事有其名而辭其意雖家置一喙以自解市列千金以購人人必不信謗亦不止夫制置三司條例使求利之名也六七少年與使者四十餘輩求利之器也驅鷹犬而赴林藪語人曰我非獵也不如放鷹犬而獸自馴操網罟而入江湖語人曰我非漁也不如捐網罟而人自信故臣以為消讒慝而召和氣復人心而安國本則莫若罷制置三司條例司智者所圖貴於無迹漢之文景紀無可書之事唐之房杜傳無可載之功而天下之言治者與文景言賢者與房杜蓋事巳立而迹不見功已成而人不知故曰善用兵者無赫赫之功豈惟用兵事莫不然今所圖者萬分未獲其一也而迹之布於天下已若泥中之鬬獸亦可謂拙謀矣書曰謀及卿士至於庶人翕然大同乃底元吉若逆多而從少則靜吉而作凶今上自宰相大臣既已辭免不為【時富弼司馬光皆以爭新法罷】則外之議論斷亦可知宰相人臣也且不欲以此自汚而陛下獨安受其名而不辭非臣愚之所識也君臣宵旰幾一年矣而富國之效茫如捕風徒聞内帑出數百萬緡【時立江浙淮湖六路均輸法條例司以發運使薛向領其事賜内蔵錢五百萬緡上供米三百萬石為蓄買之用】祠部度五干餘人耳以此為術其誰不能且遣使縱橫本非令典【以下言提舉諸使擾害州郡】漢武遣繡衣直指【漢武患東方盜賊乃使光祿大夫范昆等衣錦衣持節虎符發兵以擊所至得擅斬二千石以下】桓帝遣八使【漢安元年遣杜喬周舉周栩馮羡欒巴張綱郭遵劉班分行州縣刺史二干石有貪汚者驛馬上之墨綬以下便輒收舉乃順帝時事此云桓帝非也】皆以守宰狼籍盜賊公行出於無術行此下策宋文帝元嘉之政比於文景當時責成郡縣未嘗遣使至孝武以為郡縣遲緩始命臺使督之以至蕭齊此弊不革故竟陵王子良上疏極言其事以為此等朝辭禁門情態即異暮宿州縣威福便行驅迫郵傳折辱守宰公私煩擾民不聊生唐開元中宇文融奏置勸農判官使裴寛等二十九人並攝御史分行天下招攜戸口檢責漏田時張説楊瑒皇甫景楊相如皆以為不便而相繼罷黜雖得戸八十餘萬皆州縣希㫖以主為客以少為多及使百官集議都省而公卿以下懼融威勢不敢異辭陛下試取其傳而讀之觀其所行為是為否近者均税寛恤冠蓋相望朝廷亦旋覺其非而天下至今以為謗曽未數歲是非較然臣恐後之視今猶今之視昔且其所遣尤不適宜事少而員多人輕而權重夫人輕而權重則人多不服或致侮慢以興爭事少而員多則無以為功必須生事以塞責陛下雖嚴賜約束不許邀功然人臣事君之常情不從其令而從其意今朝廷之意好動而惡靜好同而惡異指趣所在誰敢不從臣恐陛下赤子自此無寧歲矣至於所行之事行路皆知其難【以下言水利難成時新頒農田水利約束古陂廢堰皆當興復】何者汴水濁流自生民以來不以種稻秦人之歌曰涇水一石其泥數斗且溉且糞長我禾黍何嘗曰長我粳稻耶今欲陂而清之萬頃之稻必用千頃之陂一歲一淤三歲而滿矣陛下遽信其説即使相視地形萬一官吏茍且順從真謂陛下有意興作上糜帑廩下奪農時隄防一開水失故道雖食議者之肉何補於民天下久平民物滋息四方遺利蓋略盡矣今欲鑿空訪尋水利所謂即鹿無虞【易屯卦六三爻辭言逐鹿而無虞人之導不可得也】豈惟徒勞必大煩擾凡所擘畫利害不問何人小則隨事酬勞大則量才錄用若官司格沮並重行黜降不以赦原若材力不辦興修便許申奏替換賞可謂重罰可謂輕然並終不言諸色人妄有申陳或官私誤興功役當得何罪如此則妄庸輕剽浮浪姦人自此争言水利矣成功則有賞敗事則無誅官司雖知其疎豈可便行抑退所在追集老少相視可否吏卒所過鷄犬一空若非灼然難行必須且為興役何則格沮之罪重而誤興之過輕人多愛身勢必如此且古陂廢堰多為側近冒耕歲月既深已同永業茍欲興復必盡追收人心或搖甚非善政又有好訟之黨多怨之人妄言某處可作陂渠規壊所怨田産或指人舊業以為官陂冒佃之訟必倍今日臣不知朝廷本無一事何苦而行此哉自古役人必用鄉戸【以下言雇役法不善也宋初定諸州人戸分九等上四等量輕重給役餘五等免之至是令鄉戸隨貲産髙下各出錢僱人充役曰免役錢其坊郭等第戸外單丁女戸寺觀品官之家舊無色役而出錢者曰助役錢】猶食之必用五穀衣之必用桑麻濟川之必用舟楫行地之必用牛馬雖其間或有以他物充代然終非天下所可常行今者徒聞江浙之間數郡雇役而欲措之天下是猶見燕晉之棗栗岷蜀之蹲䲭而欲以廢五穀豈不難哉又欲官賣所在坊塲以充衙前雇直【宋時役法有衙前主官物里正主賦税耆長主捕盜衙前典幹倉庫塲務綱運役最䌓舊以坊塲錢酬其勞至是令酒税坊塲從官自賣以其錢同役錢隨分數給之按坊塲錢即所謂市租也】雖有長役更無酬勞長役所得既㣲自此必漸衰散則州郡事體憔悴可知士大夫捐親戚棄墳墓以從官於四方者宣力之餘亦欲取樂此人之至情也若凋太甚厨傳蕭然則似危邦之陋風恐非太平之盛觀陛下誠慮及此必不肯為且今法令莫嚴於御軍軍法莫嚴於逃竄禁軍三犯廂軍五犯大率處死然逃軍常半天下不知僱人為役與廂軍何異若有逃者何以罪之其勢必輕於逃軍則其逃必甚於今日為其官長不亦難乎近者雖使鄉戸頗得僱人然至於所僱逃亡鄉户猶任其責今遂欲於兩税之外别立一科謂之庸錢以備官雇則雇人之責官所自任矣自唐楊炎廢租庸調以為兩税【謂夏秋兩税夏税不過五月秋税不過十一月】取大厯十四年應于賦斂之數以定兩税之額則是租調與庸兩税既兼之矣今兩税如故奈何復欲取庸聖人立法必慮後世豈可於常税之外生出科名哉萬一不幸後世有多欲之君輔之以聚斂之臣庸錢不除差役仍舊使天下怨毒推所從來則必有任其咎者矣又欲使坊郭等第之民與鄉戸均役品官形勢之家與齊民並事【宋初官八品以下死者子孫役同編戸景祐間特蠲之宋以官戸為形勢戸】其説曰周禮田不耕者出屋粟宅不毛者有里布而漢世宰相之子不免戍邊此其所以藉口也古者官養民今者民養官給之以田而不耕勸之以農而不力於是乎有里布屋粟夫家之征而民無以為生去為商賈事勢當耳何名役之且一歲之戍不過三日三日之雇其直三百今世三大户之役【按文獻通考吕惠卿議嘉祐敕造簿委令佐貴戸長三大戸録人戸丁口税産物力為五等】自公卿以降無得免者其費豈特三百而巳大扺事若可行不必皆有故事若民所不悦俗所不安縱有經典明文無補於怨若行此二者必怨無疑女戸單丁蓋天民之窮者也古之王者首務恤此而今陛下首欲役之此等茍非戸將絶而未亡則是家有丁而尚幼若假之數歲則必成丁而就役老死而没官富有四海忍不加恤孟子曰始作俑者其無後乎春秋書作丘甲用田賦皆重其始為民患也青苗放錢自昔有禁【以下言青苗法不善也宋時有常平倉穀賤則増價以糴入穀貴則下直以子民至是令移其資本給與人戸出息二分春散秋斂謂之青苗錢】今陛下始立成法每歲常行雖云不許抑配【謂抑勒品配强之今貸也】而數世之後暴君汚吏陛下能保之歟異日天下恨之國史記之曰青苗錢自陛下始豈不惜哉且東南買絹本用見錢陜西糧草不許折兑朝廷既有著令職司又毎舉行然而買絹未嘗不折鹽糧草未嘗不折鈔乃知青苗不許抑配之説亦是空文如治平之初揀刺義勇【治平元年十一月科陜西民三丁取一刺其于背以為義勇軍人給錢二千】當時詔㫖慰諭明言永不戍邊著在簡書有如盟約於今幾日議論巳揺或以代還東軍或欲抵換弓手約束難恃豈不明哉縱使此令決行果不抑配計其間情願人戸必皆孤貧不濟之人家若自有贏餘何至與官交易此等鞭撻巳急則繼之以逃亡逃亡之餘則均之鄰保勢有必至理有固然且夫常平之為法也可謂至矣所守者約而所及者廣借使萬家之邑巳有干斛而穀貴之際千斛在市物價自平一市之價既平一邦之食自足無操瓢乞丐之弊無里正催驅之勞今若變為青苗家貸一斛則千戸之外孰救其饑且常平官錢常患其少若盡數收糴則無借貸若留充借貸則所糴幾何乃知常平青苗其勢不能兩立壞彼成此所喪愈多虧官害民雖悔何逮臣竊計陛下欲考其實則必亦問人人知陛下方欲力行必謂此法有利無害以臣愚見恐未可憑何以明之臣頃在陜西見刺義勇提舉諸縣臣嘗親行愁怨之民哭聲振野當時奉使還者皆言民盡樂為希合取容自古如此不然則山東之盜二世何緣不覺【二世時謁者使東方來以反者聞二世怒以下吏後使者至上問對曰羣盜郡守尉方逐捕今盡得不足憂上悦】南詔之敗明皇何緣不知【明皇時鮮于仲通將精兵八萬討南蠻閣羅鳯全軍陷没楊國忠掩其敗狀令以捷聞】今雖未至於斯亦望陛下審聽而已昔漢武之世財力匱竭用賈人桑羊之説買賤賣貴謂之均輸於時商賈不行盜賊滋熾幾至于亂孝昭既立學者爭排其説霍光順民所欲從而予之天下歸心遂以無事不意今者此論復興【以下言均輸法不善也時以發運之職改為均輸假以錢貨凡上供之物皆得徙貴就賤用近易逺預知在京倉庫所當辦者得以便冝蓄買】立法之初其説尚淺徒言徙貴就賤用近易遠然而廣置官屬多出緡錢豪商大賈皆疑而不敢動以為雖不明言販賣然既巳許之變易變易既行而不與商賈爭利者未之聞也夫商賈之事曲折難行其買也先期而與錢其賣也後期而取直多方相濟委曲相通倍稱之息由此而得今官買是物必先設官置吏簿書廩祿為費已厚非良不售非賄不行是以官買之價比民必貴及其賣也弊復如前商賈之利何緣而得朝廷不知慮此乃捐五百萬緡以與之【即薛向所領】此錢一出恐不能復縱使其間薄有所獲而征商之額所損必多今有人為其主牧牛羊不告其主而以一牛易五羊一牛之失則隱而不言五羊之獲則指為勞績陛下以為壞常平而言青苗之功虧商税而取均輸之利何以異此陛下天機洞照聖略如神此事至明豈有不曉必謂巳行之事不欲中變恐天下以為執德不一用人不終是以遲留歲月庶幾萬一臣竊以為過矣古之英主無出漢高酈生謀撓楚權欲復六國高祖曰善趣刻印及聞留侯之言吐哺而罵曰趣銷印夫稱善末幾繼之以罵刻印銷印有同兒戲何嘗累高祖之知人適足以明聖人之無我陛下以為可而行之知其不可而罷之至聖至明無以加此議者必謂民可與樂成難與慮始故陛下堅執不顧期於必行此乃戰國貪功之人行險僥倖之説陛下若信而用之則是徇高論而逆至情恃空名而邀實禍未及樂成而怨已起矣臣之所謂願結人心者此之謂也士之進言者為不少矣亦嘗有以國家之所以存亡厯數之所以長短告陛下者乎夫國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德之淺深而不在乎彊與弱厯數之所以長短者在風俗之厚薄而不在乎富與貧道徳誠深風俗誠厚雖貧且弱不害於長而存道徳誠淺風俗誠薄雖强且富不救於短而亡人主知此則知所輕重矣是以古之賢君不以弱而亡道徳不以貧而傷風俗而智者觀人之國亦必以此察之齊至彊也周公知其後必有簒弑之臣【太公封於齊尊賢而尚功周公曰其後必有簒弑之臣】衛至弱也季子知其後亡【季札適衛曰衛多君子未有患也衛於戰國為最後亡】呉破楚入郢而陳大夫逢滑知楚之必復【呉之入楚也使召陳懷公逢滑曰楚未可棄呉未可從國之有是多矣何必不復】晉武既平呉何曽知其將亂【曽侍武帝晏退而告其子遵等曰國家應天受禪創業垂統吾毎宴見未聞經國遠圖惟説平生常事及身而已後嗣其殆乎指諸孫曰此等必遇亂永嘉之末何氏果滅亡無遺】隋文既平陳房喬知其不久【房喬字齡隋時天下清宴論者咸以國祚方永喬避左右告父曰隋帝本無功德不為後嗣長訃不足保全家國】元帝斬郅支朝呼韓功多於武宣矣偷安而王氏之釁生宣宗收燕趙復河隍力彊於憲武矣銷兵而龎勛之亂起【龎勛徐州戍卒以不樂遠戍作亂江淮問】臣願陛下務崇道德而厚風俗不願陛下急於有功而貪富彊使陛下富如隋彊如秦西取靈武北取燕薊謂之有功可也而國之長短則不在此夫國之長短如人之壽夭人之壽夭在元氣國之長短在風俗世有尫羸而壽考亦有盛壯而暴亡若元氣猶存則尫羸而無害及其已耗則盛壯而愈危是以善養生者慎起居節飲食導引關節吐故納新不得已而用藥則擇其品之上性之良可以久服而無害者則五臟和平而壽命長不善養生者薄節慎之功遲吐納之效厭上藥而用下品伐真氣而助彊陽根本已危僵仆無日天下之勢與此無殊故臣願陛下愛惜風俗如䕶元氣古之聖人非不知深刻之法可以齊衆勇悍之夫可以集事忠厚近於迂濶老成初若遲鈍然終不肯以此而易彼者知其所得小而所喪大也曹參賢相也曰慎無擾獄市黃霸循吏也曰治道去泰甚或譏謝安以清談廢事安笑曰秦用法吏二世而亡劉晏為度支專用果鋭少年務在急速集事好利之黨相師成風德宗初即位擢崔祜甫為相祐甫以道德寛大推廣上意故建中之政其聲翕然天下相望庶幾貞觀及盧杞為相諷上以刑名整齊天下馴致澆薄以及播遷我仁祖之御天下也持法至寛用人有序專務掩覆過失未嘗輕改舊章然考其成功則曰未至以言乎用兵則十出而九敗以言其府庫則僅足而無餘徒以德澤在人風俗知義是以升遐之日天下如喪考妣社稷長遠終必賴之則仁祖可謂知本矣今議者不察徒見其末年吏多因循事不振舉乃欲矯之以苛察齊之以智能招來新進勇鋭之人以圖一切速成之效未享其利澆風已成且天時不齊人誰無過國君含垢至察無徒若陛下多方包容則人材取次可用必欲廣置耳目務求瑕疵則人不自安各圖茍免恐非朝廷之福亦豈陛下所願哉漢文帝欲用虎圏嗇夫釋之以為利口傷俗今若以口舌捷給而取士以應對遲鈍而退人以虚誕無實為能文以矯激不仕為有德則先王之澤遂將散㣲自古用人必須厯試【此下又於新進中專指開邊啟釁之人謂王韶等也熙寧元年韶以建昌司李獻平戎三策言西夏可取當先收河隍熙河蘭鄯以斷其右臂安石以為竒材擢管幹秦鳯經略司機宜文字故軾引黃忠賈生二事以見人材不可驟進】雖有卓異之器必有已成之功一則使其更變而知難事不輕作一則待其功髙而望重人自無辭昔先主以黃忠為後將軍而諸葛亮憂其不可以為忠之名望素非關張之倫若班爵遽同則必不悦其後關侯果以為言以黃忠豪勇之姿以先主君臣之契尚復慮此而況其他世嘗謂漢文不用賈生以為深恨臣嘗推究其㫖竊謂不然賈生固天下之竒才所言亦一時之良策然請為屬國欲繫單于則是處士之大言少年之鋭氣昔髙祖以三十萬衆困於平城當時將相羣臣豈無賈生之比三表五餌【見賈誼新書】人知其疎而欲以困中行説尤不可信矣兵凶器也而易言之正如趙括之輕秦李信之易楚若文帝亟用其説則天下殆將不安使賈生嘗厯艱難亦必自悔其説用之晚嵗其術必精不幸喪亡非意所及不然文帝豈棄才之主絳灌豈蔽賢之士至於鼂錯尤號刻薄文帝之世止於太子家令而景帝既立以為御史大夫申屠賢相發憤而死紛更政令天下騷然及至七國發難而錯之術亦窮矣文景優劣於此可見大扺名器爵祿人所奔趣必使積勞而後遷以明持久而難得則人各安其分不敢躁求今若多開驟進之門使有意外之得公卿侍從跬步可圖其得者既不肯以僥倖自名則不得者必皆以沈淪為恨使天下常調舉生妄心恥不若人何所不至欲望風俗之厚豈可得哉選人之改京官常須十年以上薦更險阻計析毫釐其間一事聱牙【埤蒼聱牙謂其不相聽也○聱音敖】常至終身淪棄今乃以一人之薦舉而予之【時薛向以制置解鹽使擢江淮荆湖轉運使李定以秀州推官擢監察御史裏行皆安石特薦也】猶恐未稱章服隨至使積勞久次而得者何以厭服哉夫常調之人非守則令員多闕少久已患之不可復開多門以待巧進若巧者侵奪已甚則拙者迫怵無聊故近嵗朴拙之人愈少而巧進之士益多惟陛下重之惜之哀之救之如近日三司獻言使天下郡選一人催驅三司文字許之先次指射以酬其勞則其數年之後審官吏部又有三百餘人得先占闕常調待次不其愈難北外勾當發運均輸按行農田水利已據監司之體各懐進用之心轉對者望以稱㫖而驟遷奏課者求為優等而速化相勝以力相高以言而名實亂矣惟陛下以簡易為法以清淨為心使姦無所緣而民德歸厚臣之所願厚風俗者此之謂也古者建國使内外相制輕重相權如周如唐則外重而内輕如秦如魏則外輕而内重内重之失必有姦臣指鹿之患外重之必有大國問鼎之憂聖人方盛而慮衰常先立法以救弊國家租賦藉於計省重兵聚於京師以古揆今則似内重恭惟祖宗所以深計而預圖固非小臣所能億度而周知然觀其委任臺諫之一端【以下言臺諫所關甚重是時御史中丞吕誨及臺諫范純仁李常孫覺胡宗愈張戩程顥劉琦錢顗孫昌齡皆以爭新法先後斥去臺諫為之一空安石患外議紛紛奏用姻家謝景温為御史以絶言者故軾又極言其弊也】則是聖人過防之至計厯觀秦漢以及五代諫諍而死蓋數百人而自建隆以來未嘗罪一言者縱有薄責旋即超陞許以風聞而無官長風采所繫不問尊卑言及乗輿則天子改容事關廊廟則宰相待罪故仁宗之世議者譏宰相但奉行臺諫風㫖而已聖人深意流俗豈知擢用臺諫固未必皆賢所言亦未必皆是然須養其鋭氣而借之重權者豈徒然哉所以折姦臣之萌而救内重之弊也夫姦臣之始以臺諫折之而有餘及其既成以干戈取之而不足陛下得不上念祖宗設此官之意下為子孫立萬世之防朝廷綱紀孰大於此臣自幼小所記及聞長老之談皆謂臺諫所言常隨天下公議公議所與臺諫亦與之公議所擊臺諫亦擊之及至英廟之初始建稱親之議本非人主大過亦無禮典明文徒以衆心未安公議不允當時臺諫以死爭之今者物論沸騰怨讟交至公議所在亦可知矣而相顧不發中外失望夫彈劾積威之後雖庸人亦可以奮揚風采消委之餘雖豪傑有所不能振起臣恐自茲以往習慣成風盡為執政私人以致人主孤立紀綱一廢何事不生孔子曰鄙夫可與事君也歟哉其未得之也患不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茍患失之無所不至矣臣始讀此書疑其太過以為鄙夫之患失不過備位而茍容及觀李斯憂䝉恬之奪其權則立二世以亡秦【趙高謂李斯曰長子即位必用䝉恬為丞相君侯終不懷通侯之印歸於鄉里斯以為然遂定計立二世】盧杞憂懷光之數其惡則誤徳宗以再亂【徳宗在奉天李懷光率兵赴難在道數言盧杞等姧佞杞聞之而懼勸上令懷光乘勝收京師勿令至奉天懷光以此自疑遂叛】其心本生於患失而其禍乃至於喪邦孔子之言良不為過是以知為國者平居必常有忘軀犯顔之士則臨難庶幾有狥義守死之臣茍平居尚不能一言則臨難何以責其死節人臣茍皆如此天下亦曰殆哉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和如和羮同如濟水【晏子對景公曰和如羮焉水火醯醢鹽梅以烹魚肉宰夫和之濟其不及以洩其過若以水濟水誰能食之同之不可也如是】故孫寶有言周公大聖召公大賢猶不相悦著於經典兩不相損晉之王導可謂元臣毎與客言舉坐稱善而王述不悦以為人非堯舜安得每事盡善導亦斂袵謝之若使言無不同意無不合更唱迭和何者非賢萬一有小人居其間則人主何緣知覺臣之所謂存紀綱者此之謂也臣所獻之三言非臣之私見中外所病其誰不知昔禹戒舜曰無若丹朱傲惟慢遊是好舜豈有是哉周公戒成王曰無若商王受之迷亂酗於酒德成王豈有是哉周昌以漢髙為桀紂劉毅以晉武為桓靈當時人君曽莫之罪而書之史册以為美談使臣所獻三言皆朝廷未嘗有此則天下之幸臣與有焉若有萬一似之則陛下安可不察臣向者與議學校貢舉首違大臣本意已期竄逐敢意自全而陛下獨然其言曲賜召對從容久之至謂臣曰方今政令得失安在雖朕過失指陳可也臣即對曰陛下生知之性天縱文武不患不明不患不勤不患不斷但患求治太速進人太鋭聽言太廣又俾具述所以然之狀陛下頷之曰卿所獻三言朕當熟思之臣之狂愚非獨今日陛下容之久矣豈有咨之於始而不赦之於終恃此而言所以不懼惟陛下憐其愚忠而卒赦之不勝俯伏待罪憂恐之至【按薛應旂宋元通鑑載此文於四年然篇中有君臣宵旰年餘之語自當在三年也時王安石贊帝以獨任專斷軾因賜進士發策以晉武平呉獨斷而克苻堅伐晉獨斷而亡齊桓專任管仲而霸燕噲專任子之而敗事同功異為問安石滋不悦使侍御史謝景温論軾窮治無所得軾請外通判杭州】
  擬進士對御試策一道
  臣伏見陛下發德音下明詔以天下安危之至計謀及於布衣之士其求之不可謂不切其好之不可謂不篤矣然臣私有所憂者不知陛下有以受之歟禮曰甘受和白受采【見禮器】故臣願陛下先治其心使虚一而靜然後忠言至計可得而入也今臣竊恐陛下先入之言已實其中邪正之黨已貳其聽功利之説巳動其欲則雖有臯陶益稷為之謀亦無自入矣而況於疎遠愚陋者乎此臣之所以大懼也若乃盡言以招過觸諱以亡軀則非臣之所恤也聖策曰聖王之御天下也百官得其職萬事得其序臣以為陛下未知此也是以所為顛倒失序如此茍誠知之曷不尊其所聞而行其所知歟百官之所以得其職者豈聖王人人而督責之歟萬事之所以得其序者豈聖王事事而整齊之歟亦因能以任職因職以任事而巳官有常守謂之職施有先後謂之序今陛下使兩府大臣侵三司財利之權常平使者亂職司守令之治刑獄舊法不以付有司而取決於執政之意邊鄙大慮不以責帥臣而聽計於小吏之口百官可謂失其職矣王者之所宜先者德也所宜後者刑也所宜先者義也所宜後者利也而陛下易之萬事可謂失其序矣然此猶其小者其大者則中書失其政也宰相之職古者所以論道經邦今陛下但使奉行條例司文書而已昔邴吉為丞相蕭望之為御史大夫望之言隂陽不和咎在臣等而宣帝以為意輕丞相終身薄之今政事堂忿爭相詬流傳都邑以為口實使天下何觀焉故臣願陛下首還中書之政則百官之職萬事之序以次得矣聖策曰有所不為為之而無不成有所不革革之而無不服陛下之及此言是天下之福也今日之患正在於未成而為之未服而革之耳夫成事在理不在勢服人以誠不以言理之所在以為則成以禁則止以賞則勸以言則信古之人所以鼓舞天下綏之斯來動之斯和者蓋循理而已今為政不務循理而欲以人主之勢賞罰之威刼而成之夫以斧析薪可謂必克矣然不循其理則斧可缺薪不可破是以不論尊卑不計彊弱理之所在則成理所不在則不成可必也今陛下使農民舉息與商賈爭利豈理也哉而怪其不成乎禮曰㣲之顯誠之不可掩也如此夫陛下茍誠心乎為民則雖或謗之而人不信茍誠心乎為利則雖自解釋而人不服且事有決不可欺者吏受賄枉法人必謂之贓非其有而取之人必謂之盜茍有其實不敢辭其名今青苗有二分之息而不謂之放債取利可乎凡人為善不自譽而人譽之為惡不自毁而人毁之如使為善者必須自言而後信則堯舜周孔亦勞矣今天下以為利陛下以為義天下以為貪陛下以為廉不勝其紛紜也則使二三臣者極其巧辯以解答千萬人之口附㑹經典造為文書以曉告四方四方之人豈如嬰兒鳥獸而可以美言小數惑之哉且夫未成而為之則其弊必至於不敢為未服而革之則其弊必至於不敢革蓋世有好走馬者一為墜傷則終身徒行何者慎重則必成輕發則多敗此理之必然也陛下若出於慎重則屢作屢成不惟人信之陛下亦自信而日以勇矣若出於輕發則每舉毎敗不惟人不信陛下亦不自信而日以怯矣文宗始用訓注其志豈淺也哉而一經大變則憂沮喪氣不能復振【李訓鄭注日與帝謀誅宦官遂有甘露之變宦官益熾帝未以制由是感疾至棄天下】文宗亦非有失德徒以好作而寡謀也慎重者始若怯終必勇輕發者始若勇終必怯迺者橫山之人未嘗一日而忘漢雖五尺之童子知其可取然自慶厯以來莫之敢發誠未有以善其後也近者邊臣不計其後而遽發之一發不中則内帑之費以數百萬計而關輔之民困於飛輓者二年而未已【熙寧四年正月鄜延鈐轄种諤知青澗城謀出兵取橫山陜西宣撫使韓絳壯之諤遂帥師襲敗夏人於囉兀據其地留二萬人城之又築撫寧諸堡三月夏人來攻盡亡諸堡詔棄囉兀城責授諤汝州團練副使絳罷知鄧州】雖天下之勇者敢復為之歟為之固不可敢復言之歟由此觀之則橫山之功是邊臣欲速而壞之也近者青苗之政助役之法均輸之策倂軍蒐卒之令卒然輕發又甚於前日矣雖陛下不䘏人言持之益堅而勢窮事礙終亦必變他曰雖有良法美政陛下能復自信乎人君之患在於樂因循而重改作今陛下春秋鼎盛天錫勇智此萬世一時也而羣臣不能濟之以慎重養之以敦樸譬如乗輕車馭駿馬冒險夜行而僕夫又從後鞭之豈不殆哉臣願陛下解轡枺馬以須東方之明而徐行於九軌之道甚未晩也聖策曰田疇闢溝壑治草木暢茂鳥獸魚鼈莫不各得其性者此百工有司之事也曽何足以累陛下陛下操其要治其本恭已無為而物莫不盡其理以生以死若夫百工有司之事自宰相不肯為之而況於陛下乎聖策曰其富足以備禮其和足以廣樂其治足以致刑何施而可以臻此孔子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兎首瓠葉可以行禮【有兎斯首見詩小雅瓠葉篇言古之人不以㣲薄廢禮】掃地而祭可以事天【見禮記禮器篇】禮之不備非貧之罪也管子曰倉廩實而知禮節臣不知陛下所謂富者富民歟抑富國歟陸賈曰將相和則士豫附劉向曰衆賢和於朝則萬物和於野今朝廷可謂不和矣其咎安在陛下不返求其本而欲力勝之力之不能勝衆也久矣古者刀鋸在前鼎鑊在後而士猶犯之今陛下躬蹈堯舜未嘗誅一無罪欲弭衆言不過斥逐異議之臣而更用人耳未必忍行亡秦偶語之禁起東漢黨錮之獄多士何畏而不言哉臣恐逐者不已而爭者益多煩言交攻愈甚於今日矣欲望致和而廣樂豈不疎哉古之求治者將以措刑也今陛下求治則欲致刑此又羣臣誤陛下也臣知其説矣是出於荀卿荀卿者喜為異論至以人性為惡則其言治世刑重亦宜矣説者又以為書稱唐虞之隆刑故無小【見大禹謨】而周之盛時羣飲者殺【酒誥曰羣飲女勿佚盡執拘以歸於周予其殺】臣請有以詰之夏禹之時大辟者二百周公之時大辟五百豈可謂周治而禹亂耶秦為法及三族漢除肉刑豈可謂秦治而漢亂耶致之言極也天下幸而未治使一日治安陛下將變今之刑而用其極歟天下幾何其不叛也徒聞其語而懼者已衆矣臣不意異端邪説惑誤陛下至於如此宥過無大刑故無小此用刑之常理也至於今守之豈獨唐虞之隆而周之盛時哉所以誅羣飲者意其非獨羣飲而已如今之法所謂夜聚曉散者使後世不知其詳而徒聞其語則凡夜相過者皆執而殺之可乎夫人相與飲酒而輙殺之雖桀紂之暴不至於此而謂周公行之歟聖策曰方今之弊可謂衆矣救之之道必有本末所施之宜必有先後臣請論其本與其所宜先者而陛下擇焉方今救弊之道必先立事立事之本在於知人則所施之宜當先觀大臣之知人與否耳古之欲立非常之功者必有知人之明茍無知人之明則循規矩蹈繩墨以求寡過二者皆審於自知而安於才分者也道可以講習而知德可以勉彊而能惟知人之明不可學必出於天資如蕭何之識韓信此豈有法而可傳者哉諸葛孔明之賢而知人之明則其所短是以失之於馬謖而孔明亦審於自知是以終身不敢用魏延我仁祖之在位也事無大小一付之於法人無賢不肖一付之於公議事已效而後行人已試而後用終不求非常之功者誠以當時大臣不足以與於知人之明也古之為醫者聆音察色洞視五臟則其治疾也有剖胸決脾洗滌胃腎之變茍無其術不敢行其事今無知人之明而欲立非常之功解縱繩墨以慕古人則是未能察脈而欲試華佗之方其異於操刀而殺人者幾希矣房琯之稱劉秩【平章房琯抗疏肅宗請收復京師自選給事中丞劉秩等為㕘謀秋儒家子不習軍旅琯臨戎嘗謂人曰逆黨曳落河雖多豈能當我劉秩等已而卒敗於陳濤斜】關播之用李元平是也【關播建中間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薦湖南判官李元平才可將相用為汝州刺史時李希烈叛淮西與汝接壤以百騎縛元平去罵曰盲宰相使汝當我】至今以為笑矣陛下觀今之大臣為知人歟為不知人歟乃者推用衆才皆其造室握手之人要結審固而後敢用蓋以為其人可與戮力同心共致太平曽未安席而交口攻之者如蝟毛而起陛下以此驗之其不知人也亦審矣幸今天下無事異同之論不過凟亂聖聽而已若邊隅有警盜賊竊發俯仰成敗呼吸變故而所用之人皆如今日乍合乍散臨事解體不可復知則無乃誤社稷歟華佗不世出天下未嘗廢醫蕭何不世出天下未嘗廢治陛下必欲立非常之功請待知人之佐若猶未也則亦詔左右之臣安分守法而已聖策曰生民以來稱至治者必曰唐虞成周之世詩書所稱其迹可見以至後世賢明之君忠智之臣相與憂勤以營一代之業雖未盡善然要其所成就亦必有可言者其詳著之臣以為此不可勝言也其施設之方各隨其時而不可知其所可知者必畏天必從衆必法祖宗故其言曰戒之戒之天惟顯思命不易哉【戒之即周頌敬之篇避翼祖諱故改】又曰稽於衆舍已從人【大禹謨】又曰丕顯哉文王謨丕承哉武王烈【周書君陳】詩書所稱大略如此未嘗言天命不足畏衆言不足從祖宗之法不足用也苻堅用王猛而樊世仇騰席寳不悦魏鄭公勸太宗以仁義而封倫不信凡今之人欲陛下違衆而自用者必以此藉口而陛下所謂賢明忠智者豈非意在於此等歟臣願考二人之所行而求之於今王猛豈嘗設官而牟利魏鄭公豈嘗貸錢而取息歟且其不悦者不過數人固不害天下之信且服也今天下有心者怨有口者謗古之君臣相與憂勤以營一代之業者似不如此古語曰百人之衆未有不公而説況天下乎今天下非之而陛下不回臣不知所税駕矣詩曰譬彼舟流不知所届心之憂矣不遑假寐【小雅小弁篇】區區之忠惟陛下察之臣謹冒死上對
  代張方平諫用兵書
  臣聞好兵猶好色也傷生之事非一而好色者必死賊民之事非一而好兵者必亡此理之必然者也夫惟聖人之兵皆出於不得已故其勝也享安全之福其不勝也必無意外之患後世用兵皆得已而不巳故其勝也則變遲而禍大其不勝也則變速而禍小是以聖人不計勝負之功而深戒用兵之禍何者興師十萬日費千金内外騷動殆於道路者七十萬家内則府庫空虚外則百姓窮匱饑寒逼迫其次必有盜賊之憂死傷愁怨其終必致水旱之報上則將帥擁衆有跋扈之心下則士衆久役有潰叛之志變故百出皆由用兵至於興事首議之人㝠謫尤重蓋以平民無故緣兵而死怨氣充積必有任其咎者是以聖人畏之重之非不得巳不敢用也自古人主好動干戈由敗而亡者不可勝數臣今不敢復言請為陛下言其勝者秦始皇既平六國復事胡越戍役之患被於四海雖拓地千里遠過三代而墳土未乾大下怨叛二世被害子嬰被擒滅亡之酷自古所未之有也漢武帝承文景富溢之餘首挑匈奴兵連不解遂使侵奪及於諸國歲嵗調發所至成功建元之間兵禍始作是時蚩尤旗出長與天等其春戾太子生自是師行三十餘年死者無數及巫蠱事起京師流血僵尸數萬太子父子皆敗故班固以為太子生長於兵與之終始帝雖悔悟自克而殁身之恨巳無及矣隋文帝既下江南繼事外攘煬帝嗣位此志不衰皆能誅滅彊國威震萬里然而民怨盜起亡不旋踵唐太宗神武無敵尤喜用兵既巳破滅突厥髙昌吐谷渾等猶且未厭親駕遼東【征髙麗無功而還】皆志在立功非不得已而用其後武氏之難唐室凌遲不絶如綫蓋用兵之禍物理難逃不然太宗仁聖寛厚克己裕人幾至刑措而一傳之後子孫塗炭此豈為善之報也哉由此觀之漢唐用兵於寛仁之後故勝而僅存秦隋用兵於殘暴之餘故勝而遂滅臣每讀書至此未嘗不掩卷流涕傷其計之過也若使此四君者方其用兵之初隨即敗衂惕然戒懼知用兵之難則禍敗之興當不至此不幸每舉輒勝故使狃於功利慮患不深臣故曰勝則變遲而禍大不勝則變速而禍小不可不察也昔仁宗皇帝覆育天下無意於兵將士惰媮兵革朽鈍元昊乘間竊發西鄙延安涇原麟府之間敗者三四所喪動以萬計【康定元年元昊攻破金明諸砦乘勝至延州知州范雍召鄜延副總管劉平石元孫來援與敵遇戰没慶厯元年元昊寇渭州逼懐逺城韓琦命環慶副總管任福將萬八千人以行福屯好水川因陷㐲中元昊自將精兵十萬至任福戰死諸軍皆潰關右大震】而海内宴然兵休事巳而民無怨言國無遺患何者天下臣庶知其無好兵之心天地鬼神諒其有不得已之實故也今陛下天錫勇智意在富彊即位以來繕甲治兵伺候鄰國羣臣窺見此指多言用兵其始也弼臣執國命者無憂深思逺之心樞臣當國論者無慮害持難之識在臺諫之職者無獻替納忠之議從㣲至著遂成厲階既而薛向為橫山之謀韓絳效深入之計陳升之吕公弼等隂與之協【橫山事見擬試策注王志堅云是時薛向為三司使不知何為首謀吕公弼方知太原主饋餉見王安禮傳陳升之在中書亦未見與議今皆云隂與協力當必有之但史略耳】師徒喪敗財用耗屈較之寶元慶厯之敗【寶元應作康定】不及十一然而天怒人怨邊兵皆叛京師騷然陛下為之旰食者累月何者用兵之端陛下作之是以吏士無怒敵之意而不直陛下也尚賴祖宗積累之厚皇天保佑之深故使兵出無功感悟聖意然淺見之士方且以敗為恥力欲求勝以稱上心於是王韶構禍於熙河【熙寧五年秦鳯安撫王韶擊吐番破之城武勝為鎮洮軍置河路】章惇造釁於梅山【熙寧五年中書檢正官章惇招降梅山蘇姓蠻萬四千八百戸】熊本發難於渝瀘【熙寜七年梓䕫察訪使熊本平瀘夷淯并諸郡】然此等皆戕殺已降俘纍老弱困弊心腹而取空虚無用之地以為武功使陛下受此虚名而忽於實禍勉强砥礪奮於功名故沈起劉彝復發于安南【熙寜六年度支判官沈起言交阯可取命知桂州已而交人謀入寇詔罷起以劉彞代之彞守廣日常遏絶其表疏交人益疑懼遂犯境陷四州二人皆坐罷】使十餘萬人暴露瘴毒死者十而五六道路之人斃於輸送資糧器械不見敵而盡以為用兵之意必且少衰而李憲之師復出於洮州矣【李憲皇祐中補内黄門神宗初視師河隍破木征於河州以功加昭宣使】今師徒克捷鋭氣方盛陛下喜於一勝必有輕視四夷陵侮敵國之意天意難測臣實畏之且夫戰勝之後陛下可得而知者凱旋捷奏拜表稱賀赫然耳目之觀耳至於逺方之民肝腦屠於白刃筋骨絶於餽餉流離破産鬻賣男女薰眼折臂自經之狀陛下必不得而見也慈父孝子孤臣寡婦之苦聲陛下必不得而聞也譬猶屠殺牛羊刳臠魚鼈以為膳羞食者甚美死者甚苦使陛下見其號呼於梃刃之下宛轉於刀几之間雖八珍之美必將投筯而不忍食而況用人之命以為耳目之觀乎且使陛下將卒精强府庫充實如秦漢隋唐之君則既勝之後禍亂方興尚不可救而況所任將吏罷軟凡庸較之古人萬萬不逮而數年以來公私窘乏内府累世之積掃地無餘州郡征税之儲上供殆盡百官廩俸僅而能繼南郊賞給久而未辦以此舉動雖有智者無以善其後矣且饑疫之後所在盜賊蠭起京東河北尤不可言若軍事一興橫斂隨作民窮而無告其勢不為大盜無以自全邊事方深内患復起則勝廣之形將在於此此老臣所以終夜不寐臨食而歎至於慟哭而不能自止也且臣聞之凡舉大事必順天心天之所向以之舉事必成天之所背以之舉事必敗蓋天心向背之迹見於災祥豐歉之間今自近嵗日蝕星變地震山崩水旱癘疫連年不解民死將半天心之向背可以見矣而陛下方且斷然不顧興事不已譬如人子得過於父母惟有恭順靜黙引咎自責庶幾可解今乃紛然詰責奴婢恣行箠楚以此事親未有見赦於父母者故臣願陛下逺覽前世興亡之迹深察天心向背之理絶意兵革之事保疆睦鄰安靜無為為社稷長久之計上以安二宫朝夕之養下以濟四方億兆之命則臣雖老死溝壑瞑目於地下矣昔漢祖破滅羣雄遂有天下光武百戰百勝祀漢配天然至白登被圍則講和親之議西域請吏則出謝絶之言此二帝者非不知兵也蓋經變既多則慮患深遠今陛下深居九重而輕議討伐老臣庸懦私竊以為過矣然
  而人臣納説於君因其既厭而止之則易為力迎其方鋭而折之則難為功凡有血氣之倫皆有好勝之意方其氣之盛也雖布衣賤士有不可奪自非智識特達度量過人未有能於勇鋭奮發之中舍已從人惟義是聽者也今陛下盛氣於用武勢不可回臣非不知而獻言不已者誠見陛下聖德寛大聽納不疑故不敢以衆人好勝之常心望於陛下且意陛下他日親見用兵之害必將哀痛悔恨而追咎左右大臣未嘗一言臣亦將老且死見先帝於地下亦有以藉口矣惟陛下哀而察之




  御選古文淵鑒巻四十九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卷五十目録
  宋
  蘇軾
  策略一
  策略三
  策略四
  策略五
  策别七
  策别八
  策别九
  策别十一
  策别十二
  策别十三
  策别十七
  策别十八
  策别十九
  策别二十二
  論治道
  正統論
  孔子從先進論
  秦始皇帝論
  荀卿論
  韓非論
  伊尹論
  留侯論
  張釋之論
  六一居士集叙
  潮州韓文公廟碑
  志林【録三首】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五十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宋
  蘇軾
  策略一
  臣聞天下治亂皆有常勢是以天下雖亂而聖人以為無難者其應之有術也水旱盜賊人民流離是安之而已也亂臣割據四分五裂是伐之而已也權臣専制擅
  作威福是誅之而已也四夷交侵邊鄙不寜是攘之而巳也凡此數者其於害民蠧國為不少矣然其所以為害者有狀是故其所以救之者有方也天下之患莫大於不知其然而然不知其然而然者是拱手而待亂也國家無大兵革幾百年矣天下有治平之名而無治平之實有可憂之勢而無可憂之形此其有未測者也方
  今天下非有水旱盜賊人民流離之禍而咨嗟怨憤常若不安其生非有亂臣割據四分五裂之憂而休養生息常若不足於用非有權臣専制擅作威福之弊而上下不交民臣不親非有四夷交侵邊鄙不寜之災而中國皇皇常有外憂此臣所以大惑也今醫之治病察脈觀色聴其聲音而知病之所由起曰此寒也此熱也或曰此寒熱之相搏也及其他無不可為者今且有人恍然而不樂問其所苦且不能自言則其受病有深而不可測者矣其言語飲食起居動作固無以異於常人此庸醫之所以為無足憂而扁鵲倉公之所以望而驚也其病之所由起者深則其所以治之者固非鹵莽因循茍且之所能去也而天下之士方且掇拾三代之遺文補葺漢唐之故事以為區區之論可以濟世不已疎乎方今之世茍不能滌蕩振刷而卓然有所立未見其可也臣嘗觀西漢之衰其君皆非有暴鷙淫虐之行特以怠惰弛廢溺於宴安畏期月之勞而忘千載之患是以日趨於亡而不自知也夫君者天也仲尼贊易稱天之徳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乾卦象辭】由此觀之天之所以剛健而不屈者以其動而不息也惟其動而不息是以萬物雜然各得其職而不亂其光為日月其文為星辰其威為雷霆其澤為雨露皆生於動者也使天而不知動則其塊然者將腐壊而不能自持况能以御萬物哉苟天子一日赫然奮其剛明之威使天下明知人主欲有所立則智者願効其謀勇者樂致其死縦横顚倒無所施而不可茍人主不先自斷於中羣臣雖有伊吕稷契無如之何故臣特以人主自㫁而欲有所立為先而後論所以為立之要云
  策略三
  夫天下有二患有立法之有任人之失二者疑似而難明此天下之所以亂也當立法之也其君必曰吾用某也而天下不治是某不可用也又從而易之不知法之弊而移咎於其人及其用人之失也又從而尤其法法之變未有已也如此則雖至於覆敗死亡相繼而不悟豈足怪哉昔者漢興因秦以為治刑法峻急禮義消亡天下蕩然恐後世無所執守故賈誼董仲舒咨嗟歎息以立法更制為事後世見二子之論以為聖人治天下凡皆如此是以腐儒小生皆欲妄有變改以惑世主臣竊以為當今之患雖法令有所未安而天下之所以不大治者失在於任人而非法制之罪也國家法令凡幾變矣天下之不大治其咎果安在哉曩者大臣之議患天下之士其進不以道而取之不精也故為之法曰中年而舉取舊數之半而復明經之科患天下之吏無功而遷取髙位而不讓也故為之法曰當遷者有司以聞而自陳者為有罪此二者其名甚美而其實非大有益也而議者欲以此等致天下之大治臣竊以為過矣夫法之於人猶五聲六律之於樂也法之不能無姧猶五聲六律之不能無淫樂也先王知其然故存其大略而付之於人茍不至於害民而不可强去者皆不變也故曰失在任人而已夫有人而不用與用而不行其言行其言而不盡其心其失一也古之興王二人而已湯以伊尹文王以太公皆捐天下以與之而後伊吕得捐其一身以經營天下君不疑其臣功成而無後患是以知無不言言無不行其所欲用雖其親愛可也其所欲誅雖其讎隙可也使其心無所顧忌故能盡其才而責其成功及至後世之君始用區區之小數以繩天下之豪俊故雖有國士而莫為之用夫賢人君子之欲有所樹立以著不朽於後世者甚於人君顧恐功未及成而有所奪祗以速天下之亂耳晁錯之事斷可見矣夫奮不顧一時之禍决然徒欲以身試人主之威者是亦其所挾者不甚大也斯固未足與有為而沈毅果敢之士又必有待而後發茍人主不先自去其不可測而示其可信則彼孰從而發哉慶歴中天子急於求治擢用元老天下日夜望其成功方其深思逺慮而未有所發也雖天子亦遲之至其一旦發憤條天下之利害百未及一二而舉朝喧嘩以至於逐去曾不旋踵【慶歴三年以范仲淹為參知政事仁宗數令條奏當世務又開天章閣召對賜坐給筆札使疏于前仲淹退而列奏十事尋朋黨論起遂罷政事出知邠州】此天下之士所以相戒而不敢深言也居今之勢而欲納天下於至治非大有所矯拂於世俗不可以有成也何者天下獨患柔弱而不振怠惰而不肅茍且偷安而不知長乆之計臣以為宜如諸葛亮之治蜀王猛之治秦使天下悚然人人不敢是非務盡其誠凡此者皆庸人之所大惡而讒言之所由興也是故先主拒闗張之間【先主與亮情好日密闗侯張飛等不悦先主解之】而後孔明得以盡其才苻堅斬樊世逐仇騰黜席寳【苻堅既用王猛一歳五遷樊世氐豪也有大功于苻氏負氣倨傲衆辱猛猛言于堅怒命斬之西廏尚書仇騰丞相長史席寳數譖毁猛苻堅大怒黜騰為甘松䕶軍寳白領長史】而後王猛得以畢其功夫天下未嘗無二子之才也而人主思治又如此之勤相須甚急而相須甚難者獨患君不信其臣而臣不測其君而已矣惟天子一日慨然明告執政之臣所以欲為者使知人主之深知之也而内為之地然後敢有所發於外而不顧不然雖得賢人千萬一日百變法天下益不可治嵗復一歳而終無以大慰天下之望豈不亦甚可惜哉
  策略四
  天子與執政之大臣既已相得而無疑可以盡其所懐直已行道則夫當今之所宜先者莫如破庸人之論以開功名之門而後天下可為也夫治天下譬如治水方其奔衝潰決騰湧飄蕩而不可禁止也雖欲盡人力之所至以求殺其尺寸之勢而不可得及其既衰且退也駸駸乎若不足以終日故夫善治水者不惟有難殺之憂而又有易衰之患導之有方决之有漸疏其故而納其新使不至於壅閼腐敗而無用嗟夫人知江河而有水患也而以為沼沚之可以無憂是烏知夫舟楫灌溉之利哉夫天下之未平英雄豪傑之士務以其所長角奔而爭利惟恐天下一日無事也是以人人各盡其材雖不肖者亦自淬厲而不至於怠廢故其勇者相吞智者相賊使天下不安其生為天下者知夫大亂之本起於智勇之士爭利而無厭是故天下既平則削去其具抑逺天下剛健好名之士而奬用柔懦謹畏之人不過數十年天下靡然無復往時之無事也於是能者不自激發而無以見其能不能者益以弛廢而無用當是之時人君欲有所為而左右前後皆無足使者是以綱紀日壞而不自知此其為患豈特英雄豪傑之士趦趄而已哉聖人則不然當其乆安於逸樂也則以術起之使天下之心翹翹然常喜於為善是故能安而不衰且夫人君之所恃以為天下者天下皆為而已不為夫使天下皆為而已不為者開其利害之端而辨其榮辱之等使之踴躍奔走皆為我役而不自知夫是以坐而收其功也如使天下皆欲不為而得則天子誰與共天下哉今者治平之日乆矣天下之患正在此也臣故曰破庸人之論開功名之門而後天下可為也今夫庸人之論有二其上之人務為寛深不測之量而下之士好言中庸之道此二者皆庸人相與議論舉先賢之言而獵取其近似者以自解説其無能為而已矣夫寛深不測之量古人所以臨大事而不亂有以鎮世俗之躁葢非以隔絶上下之情養尊而自安也譽之則勸非之則沮聞善則喜見惡則怒此三代聖人之所共也而後之君子必曰譽之不勸非之不沮聞善不喜見惡不怒斯以為不測之量不已過乎夫有勸有沮有喜有怒然後有間而可入有間而可入然後智者得為之謀才者得為之用後之君子務為無間夫天下誰能入之古之所謂中庸者盡萬物之理而不過故亦曰皇極夫極盡也後之所謂中庸者循循焉為衆人之所能為斯以為中庸矣此孔子孟子之謂鄉原也一鄉皆稱原人焉無所往而不為原人同乎流俗合乎汚世曰古之人何為踽踽涼涼生斯世也為斯世也善斯可矣謂其近於中庸而非故曰徳之賊也孔子孟子惡鄉原之賊夫徳也欲得狂者而見之狂者又不可得見欲得獧者而見之曰狂者進取獧者有所不為也今日之患惟不取於狂者獧者皆取於鄉原是以若此靡靡不立也孔子子思之所從受中庸者也孟子子思之所授以中庸者也然皆欲得狂者獧者而與之然則淬厲天下而作其怠惰莫如狂者獧者之賢也臣故曰破庸人之論開功名之門而後天下可為也
  策略五
  臣聞天子者以其一身寄之乎巍巍之上以其一心運之乎茫茫之中安而為太山危而為累卵其間不容毫釐是故古之聖王不恃其有可畏之資而恃其有可愛之實不恃其有不可拔之勢而恃其有不忍叛之心何則其所居者天下之至危也天子恃公卿以有其天下公卿大夫士以至於民轉相屬也以有其富貴茍不得其心而欲羈之以區區之名控之以不足恃之勢者其平居無事猶有以相制一旦有急是皆行道之人掉臂而去尚安得而用之哉古之失天下者皆非一日之故其君臣之權去已乆矣適㑹其變是以一散而不可復收方其未也天子甚尊大夫士甚賤奔走萬里無敢後先儼然南面以臨其臣曰天何言哉百官俯首就位斂足而退兢兢惟恐有罪羣臣相率為乆安之計賢者既無所施其才而愚者亦有所容其不肖舉天下之事聴其自為而已及乎事出於非常變起於不測視天下莫與同其患雖欲分國以與人而且不及矣秦二世唐徳宗葢用此術以至於顛沛而不悟豈不悲哉天下者器也天子者有此器者也器乆不用而置諸篋笥則器與人不相習是以扞挌而難操良工者使手習知其器而器亦習知其手手與器相信而不相疑夫是故所為而成也天下之患非經營禍亂之足憂而養安無事之可畏何者懼其一旦至於扞格而難操也昔之有天下者日夜淬厲其百官撫摩其人民為之朝聘㑹同燕享以交諸侯之歡嵗時月朔致民讀法飲酒蜡臘以遂萬民之情有大事自庶人以上皆得至於外朝以盡其詞然猶以為未也而五載一巡狩朝諸侯於方岳之下觀見其耆老賢士大夫以周知其天下風俗凡此者非為茍勞而已將以馴致服習天下之心使不致於扞格而難操也及至後世壊先王之法安於逸樂而惡聞其過是以養尊而自髙務為深嚴使天下拱手以貌相承而心不服其老生腐儒又出而為之說曰天子不可以妄有言也史且書之後世且以為譏使其君臣相顧而不相知如此則偶人而已矣天下之心既去而倀倀然抱其空器不知英雄豪傑已議其後臣嘗觀西漢之初髙祖創業之際事變之興亦已繁矣而髙祖以項氏創殘之餘而又與布信之徒角馳于中原此六七公者皆以絶人之姿據有土地甲兵之衆其勢足以亂然天下終以不揺卒授於漢傳十數世矣而至於元成哀平四夷嚮風兵革不試而王莽一豎子乃舉而移之不用寸兵尺鐵而天下屏息莫或敢爭此其故何也創業之君出於布衣其大臣將相皆有握手之懽凡在朝廷者皆其嘗試嚌啜【皆嘗也○嚌七許切】以知其才之短長彼其視天下如一身苟有疾痛其手足不期而自救當此之時雖有近憂而無逺患及其子孫生於深宫之中而狃於富貴之勢尊卑濶絶而上下之情疎禮節繁多而君臣之義薄是故不為近憂而常為逺患及其一旦固已不可救矣聖人知其然是以去苛禮而務至誠黜虚名而求實效不愛髙位重禄以致山林之士而欲聞切直不隠之言者凡皆以通上下之情也昔我太祖太宗既有天下法令簡約不為崖㟁當時大臣將相皆得從容終日歡如平生下至自庶人亦得以自効故天下誦其言至今非有文采縁飾而開心見誠有以入人之深者此英主之竒術御天下之大權也方今治平之日乆矣愚以為宜日新盛徳以鼓動天下乆安怠惰之氣故陳其五事以備採擇其一曰將相之臣天子所恃以為治者宜日夜召論天下之大計且以熟觀其為人其二曰太守刺史天子所寄以逺方之民者其罷歸皆當問其所以為政民情風俗之所安亦以揣知其才之所堪其三曰左右扈從侍讀侍講之臣本以論説古今興衰之大要非以應故事備數而已經籍之外茍有以訪之無傷也其四曰吏民上書茍少有可觀者宜皆召問優慰以養其敢言之氣其五曰天下之吏自一命已上雖其至賤無以自通於朝廷然人主之為豈有所不可哉察其善者卒然召見之使不知其所從來如此則逺方之賤吏亦務自激發為善不以位卑禄薄無由自通於上而不修飾使天下習知天子樂善親賢䘏民之心孜孜不勌如此翕然皆有所感發知愛於君而不可與為不善亦將賢人衆多而姦吏衰少刑法之外有以大慰天下之心焉耳
  策别七
  夫所貴乎人君者予奪自我而不牽於衆人之論也天下之學者莫不欲仕仕者莫不欲貴如從其欲則舉天下皆貴而後可惟其不可從也是故仕不可以輕得而貴不可以易致此非有所吝也爵祿出於我者也我以為可予而予之我以為可奪而奪之彼雖有言者不足畏也天下有可畏者賦斂不可以不均刑罰不可以不平守令不可以不擇此誠足以致天下之安危而可畏者也我欲慎爵賞愛名器而囂囂者以為不可是烏足惜哉國家自近嵗以來吏多而闕少率一官而三人共之居者一人去者一人而伺之者又一人是一官而有二人者無事而食也且其蒞官之日淺而閒居之日長以其蒞官之所得而為閒居仰給之資是以貪吏常多而不可禁此用人之大弊也古之用人其取之至寛而用之至狹取之至寛故賢者不隔用之至狹故不肖者無所容記曰司馬辨論官材論進士之賢者以告於王而定其論論定然後官之任官然後爵之位定然後禄之【禮記王制】然則是取之者未必用也今之進士自二人以下者皆試官夫試官者豈一定之謂哉固將有所廢置焉耳國家取人有制䇿有進士有明經有詞科有任子有府史雜流凡此者雖衆無害也其終身進退之决在乎召見改官之日此尤不可不以愛惜慎重者也今之議者不過日多其資考而責之以舉官之數且彼有勉强而已資考既足而舉官之數亦以及格則將執文墨以取必於我雖千百為輩莫敢不盡與臣竊以為今之患正在於任法太過是以為一定之制使天下可以歳月必得甚可惜也方今之便莫若使吏六考以上皆得以名聞於吏部吏部以其資考之逺近舉官之衆寡而次第其名然後使一二大臣雜治之㕘之以其才器之優劣而定其等嵗終而奏之以詔天子廢置度天下之吏每嵗以物故罪免者幾人而増損其數以所奏之等補之及數而止使其予奪亦雜出於賢不肖之間而無有一定之制則天下之吏不敢有必得之心將自奮勵磨淬以求聞於時而嚮之所謂用人之大弊者亦不勞而自去然而議者必曰法不一定而以才之優劣為差則是好惡之私有以啟之也臣以為不然夫法者本以存其大綱而其出入變化固將付之於人昔者唐有天下舉進士者羣至於有司之門唐之制惟有司之信也是故有司得以搜羅天下之賢士而習知其為人至於一日之試則固已不取矣唐之得人於斯為盛今以名聞於吏部者毎嵗不過數十百人使一二大臣得以訪問㕘考其才雖有失者葢已寡矣如必曰任法而不任人天下之人必不可信則夫一定之制臣未知其果不可以為姦也【䇿别其縂有四其列有十七所謂其總有四者一曰課百官二曰安萬民三曰厚財貨四曰訓兵旅而所謂課百官者其别又有六一曰厲法禁二曰抑僥倖三曰决壅蔽四曰専任使五曰無責難六曰無沮善者是也所謂安萬民者其别又有六一曰敦教化二曰勸親睦三曰均戸口四曰較賦役五曰教戰守六曰去姦民者是也所謂厚財貨者其别又有二一曰省費用二曰定軍制者是也所謂訓兵旅者其别又有三一曰蓄財用二曰練軍實三曰倡勇敢是也别而言之葢十有七焉故謂之䇿别】
  䇿别八
  所貴乎朝廷清明而天下治平者何也天下不訴而無寃不謁而得其所欲此堯舜之盛也其次不能無訴訴而必見察不能無謁謁而必見省使逺方之賤吏不知朝廷之髙而一介之小民不識官府之難而後天下治今夫一人之身有一心兩手而已疾痛苛癢動於百體之中雖其甚微不足以為患而手隨至夫手之至豈其一一而聴之心哉心之所以素愛其身者深而手之所以素聴於心者熟是故不待使令而率然以自至聖人之治天下亦如此而已百官之衆四海之廣使其闗節脈理相通為一叩之而必聞觸之而必應夫是以天下可使為一身天子之貴士民之賤可使相愛憂患可使同緩急可使救今也不然天下有不幸而訴其寃如訴之於天有不得已而謁其所欲如謁之於鬼神公卿大臣不能究其詳悉而付之於胥吏故凡賄賂先至者朝請而夕得徒手而來者終年而不獲至於故常之事人之所當得而無疑者莫不務為留滯以待請屬舉天下一毫之事非金錢無以行之昔者漢唐之弊患法不明而用之不密使吏得以空虚無據之法而繩天下故小人得以無法為姦今也法令明具而用之至密舉天下惟法之知所欲排者有小不如法而可指以為瑕所欲與者雖有所乖戾而可借法以為解故小人以法為姦今天下所為多事者豈事之誠多耶吏欲有所鬻而未得則新故相仍紛然而不决此王化之所以壅遏而不行也昔桓文之霸百官承職不待教令而辨四方之賔至不求有司王猛之治秦事至纎悉莫不盡舉而人不以為煩葢史之所記麻思還冀州請於猛【麻思廣平人流寄闗右母亡歸葬請還冀州】猛曰速裝行矣至暮而符下及出闗郡縣皆已被符其令行禁止而無留事者至於纎悉莫不皆然苻堅以僣竊之種至為霸王兵彊國富垂及升平者猛之所為固宜其然也今天下治安大吏奉法不敢顧私而府史之屬招權鬻法長吏心知而不問以為當然此其弊有二而已事繁而官不勤故權在胥吏欲去其也莫如省事而厲精省事莫如任人厲精莫如自上率之今之所謂至繁天下之事闗於其中訴者之多而謁者之衆莫如中書與三司天下之事分於百官而中書聴其治要郡縣之錢幣制于轉運使而三司受其㑹計此宜若不至于繁多然中書不待奏課以定其黜陟而闗預其事則是不任有司也三司之吏推析贏虚至於毫毛以繩郡縣則是不任轉運使也故曰省事莫如任人古之聖王愛日以求治辨色而視朝茍少安焉而至於日出則終日為之不給以少而言之一日而廢一事一月則可知也一嵗則事之積者不可勝數矣欲事之無繁則必勞于始而逸于終晨興而晏罷天子未退則宰相不敢歸安于私第宰相日昃而不退則百官莫不震悚盡力于王事而不敢宴游如此則纎悉隠微莫不舉矣天子求治之勤過于先王而議者不稱王季之晏朝而稱舜之無為不論文王之日昃而論始皇之量書此何以率天下之怠耶臣故曰厲精莫如自上率之則壅蔽决矣
  䇿别九
  夫吏之與民猶工人之與器易器而操之其始莫不齟齬而不相得是故雖有長才異能之士朝夕而去則不如庸人之乆且便也自漢至今言吏治者皆推孝文之時以為任人不可以倉卒而責其成功又其三嵗一遷吏不為長逺之計則其所施設一切出於茍簡此天下之士爭以為言而臣知其未可以卒行也夫天下之吏惟其病多而未有以處也是以擾擾在此如使五六年或七八年而後遷則將有十年不得調者矣朝廷方將減任子清冗官則其行之當有所待而臣以為當今之弊有甚不可者夫京兆府天下之所觀望而化王政之所由始也四方之衝兩河之交舟車商賈之所聚金珠錦繡之所積故其民不知有耕稼織絍之勞富貴之所移貨利之所故其民不知有恭儉廉退之風以書數為終身之能以府史賤吏為鄉黨之榮故其民不知有儒術講習之賢夫是以獄訟繁滋而姦不可止為治者益以茍且而不暇及於教化四方觀之使風俗日以薄惡未始不由此也今夫為京兆者戴星而出見燭而入業牘笞箠交乎其前拱手而待命者足相躡乎其庭持詞而求訴者肩相摩乎其門憧憧焉不知其為誰一訊而去得罪者不知其得罪之由而無罪者亦不知其無罪之實如此則刑之不服赦之不悛獄訟之繁未有已也夫大司農者天下之所以贏虚外計之所從受命也其財賦之出入簿書之交錯縱横變化足以為姦而不可推究上之人不能盡知而付之吏吏分職乎其中者以數十百人其耳目足以及吾之所不及是以能者不過麤舉其大綱而不能者惟吏之聴賄賂交乎其門四方之有求者聚乎其家天下之大弊無過此二者臣竊以為今省府之重其擇人宜精其任人宜乆凡今之弊皆不精不乆之故何則天下之賢者不可以多得而賢者之中求其治繁者又不可以人人而能也幸而有一人焉又不乆而去夫世之君子茍有志于天下而欲為長逺之計者則其效不可以朝夕見其始若迂濶而其終必將有所可觀今期月不報政則朝廷以為是無能為者不待其成而去之而其翕然見稱於人者又以為有功而擢為兩府然則是為省府者能與不能皆不得乆也夫以省府之繁終嵗不得休息朝廷既以汲汲而去之而其人亦莫不汲汲而求去夫胥吏者皆老于其局長子孫於其中以汲汲求去之人而御長子孫之吏此其相視如客主之勢宜其姦弊不可得而去也省府之位不為卑矣茍有能者而老於此不為不用也古之用人者知其乆勞於位則時有以賜予勸奬之以厲其心不聞其驟遷以奪其成效今天下之吏縦未能一概乆而不遷至於省府亦不可以倉卒而去吏知其乆居而不去也則其欺詐固已少衰矣而其人亦得深思熟慮周旋於其間不過十年將必有卓然可觀者矣
  䇿别十一
  昔者先王之為天下必使天下欣欣然常有無窮之心力行不倦而無自棄之意夫惟自棄之人則其為惡也甚毒而不可解是以聖人畏之設為髙位重祿以待能者使天下皆得踴躍自奮扳援而來惟其才之不逮力之不足是以終不能至於其間而非聖人塞其門絶其途也夫然故一介之賤吏閭閻之匹夫莫不奔走於善至於老死而不知休息此聖人以術驅之也天下茍有甚惡而不可忍也聖人既巳絶之則屏之逺方終身不齒此非獨不仁也以為既已絶之彼將一旦肆其毒以殘害吾民是故絶之則不用用之則不絶既巳絶之又復用之則是驅之於不善而又假之以其具也無所望而為善無所愛惜而不為惡者天下一人而已矣以無所望之人而責其為善以無所愛惜之人而求其不為惡又付之以人民則天下知其不可也世之賢者何常之有或出於賈豎賤人甚者至於盜賊往往而是而儒生貴族世之所望為君子者或至於放肆不軌小民之不若聖人知其然是故不逆定於其始進之時而徐觀其所試之效使天下無必得之心亦無必不可得之道天下知其不可以必得也然後勉强於功名而不敢僥倖知其不至於必不可得也然後有以自慰其心乆而不懈嗟夫聖人之所以鼓舞天下之人日化而不自知者此其為術歟後之為政者則不然用人以必得而絶人以必不可得此其意以為進賢而退不肖然天下之弊莫甚於此今夫制䇿之及等進士之髙第皆以一日之間而决取終身富貴此雖一時之文而未知其臨事之能否則其用之不已太遽乎天下有用人而絶之者三州縣之吏茍非有大過而不可復用則其他犯法皆可使竭力為善以自贖而今世之法一陷於罪戾則終身不遷使之不自聊賴而疾視其民肆意妄行而無所顧惜此其初未必小人也不幸而陷於其中途窮而無所入則遂以自棄府史賤吏為國者知其不可闕也是故嵗乆則補以外官以其所從来之卑也而限其所至則其中雖有出羣之才終亦不得齒於士大夫之列夫人出身而仕者將以求貴也貴不可得而至矣則將惟富之求此其勢然也如是則雖至於鞭笞戮辱而不足以禁其貪故夫此二者茍不可以遂棄則宜有以少假之也入貲而仕者皆得補郡縣之吏彼知其終不得遷亦將逞其一時之欲無所不至夫此誠不可以遷也則是用之之過而已臣故曰絶之則不用用之則不絶此三者之謂也
  䇿别十二
  夫聖人之於天下所恃以為牢固不拔者在乎天下之民可與為善而不可與為惡也昔者三代之民見危而授命見利而不忘義此非必有爵賞勸乎其前而刑罰驅乎其後也其心安于為善而忸怩于不義是故有所不為夫民知有所不為則天下不可以敵甲兵不可以威利禄不可以誘可殺可辱可饑可寒而不可與叛此三代之所以享國長乆而不拔也及至秦漢之世其民見利而忘義見危而不能授命法禁之所不及則巧偽變詐無所不為疾視其長上而幸其災因之以水旱加之以盜賊則天下枵然無復天子之民矣世之儒者常有言曰三代之時其所以敎民之具甚詳且密也學校之制射饗之節冠昬喪祭之禮粲然莫不有法及至後世教化之道衰而盡廢其具是以若此無恥也然世之儒者葢亦嘗以此等教天下之民矣而卒以無效使民好文而益媮飾詐而相髙則有之矣此亦儒者之過也臣愚以為若此者皆好古而無術知有教化而不知名實之所存者也實者所以信其名而名者所以求其實也有名無實則其名不行有實而無名則其實不長凡今儒者之所論皆其名也昔武王既克商散財發粟使天下知其不貪禮下賢俊使天下知其不驕封先聖之後使天下知其仁誅飛㢘惡來使天下知其義如此則其教化天下之實固已立矣天下聳然皆有忠信㢘恥之心然後文之以禮樂教之以學校觀之以射饗而謹之以冠昬喪祭民是以目擊而心諭安行而自得也及至秦漢之世専用法吏以督責其民至于今千有餘年而民日以貪冒耆利而無恥儒者乃始以三代之禮所謂名者而繩之彼見其登降揖讓盤辟俯僂之容則掩口而竊笑聞鐘鼓管磬希夷嘽緩之音則驚顧而不樂如此而欲望其遷善逺罪不已難乎臣愚以為宜先其實而後其名擇其近於人情者而先之今夫民不知信則不可與乆居於安民不知義則不可以同處於危平居則欺其吏而有急則叛其君此教化之實不至天下之所以無變者幸也欲民之知信則莫若務實其言欲民之知義則莫若務去其貪往者河西用兵而家人子弟皆籍以為軍其始也官告以權時之宜非乆役者如是當復爾業少焉皆刺其額無一人得免自寳元以來諸道以兵興為辭而増賦者至今皆不為除去夫如是將何以禁小民之詐欺哉夫所貴乎縣官之尊者為其恃於四海之富而不爭於錐刀之末也其與民也優其取利也緩古之聖人不得已而取則時有所置以明其不貪何者小民不知其説而惟貪之知今雞鳴而起百工雜作匹夫入市操挾尺寸吏且隨而税之扼吭拊背以收絲毫之利古之設官者求以裕民今之設官者求以勝民賦斂有常限而以先期為賢出納有常數而以羨息為能天地之間茍可以取者莫不有禁求利太廣而用法太密故民日趣於貪臣愚以為難行之言當有所必行而可取之利當有所不取以教民信而示之義若曰國用不足而未可以行則臣恐其失之多于得也
  䇿别十三
  夫民相與親睦者王道之始也昔三代之制畫為井田使其比閭族黨各相親愛有急相賙有喜相慶死喪相疾病相養是故其民安居無事則往來歡欣而獄訟不生有寇而戰則同心并力而緩急不離自秦漢以來法令峻急使民離其親愛歡欣之心而為隣里告訐之俗富人子壯則出居貧人子壯則出贅一國之俗而家各有法一家之法而人各有心紛紛乎散亂而不相屬是以禮讓之風息而爭鬬之獄繁天下無事則務為欺詐相傾以自成天下有變則流徙渙散相棄以自存嗟夫秦漢以下天下何其多故而難治也此無他民不愛其身則輕犯法輕犯法則王政不行欲民之愛其身則莫若使其父子親兄弟和妻子相好夫民仰以事父母旁以睦兄弟而俯以䘏妻子則其所賴於生者重而不忍以其身輕犯法三代之政莫尚於此矣今欲教民和親則其道必始於宗族臣欲復古之小宗以收天下不相親屬之心古者有大宗小宗故禮曰别子為祖繼别為宗繼禰者為小宗有百世不遷之宗有五世則遷之宗百世不遷者别子之後也宗其繼别子之所自出者百世不遷者也宗其繼髙祖者五世則遷者也【禮記大傳】古者諸侯之子弟異姓之卿大夫始有家者不敢禰其父而自使其嫡子後之則為大宗族人宗之雖百世而宗子死則為之服齊衰九月故曰宗其繼别子之所自出者百世不遷者也别子之庶子又不得禰别子而自使其嫡子為後則為小宗小宗五世之外則無服其繼禰者親兄弟為之服其繼祖者從兄弟為之服其繼曽祖者再從兄弟為之服其繼髙祖者三從兄弟為之服其服大功九月而髙祖以外親盡則易宗故曰宗其繼髙祖者五世則遷者也小宗四有繼髙祖者有繼曽祖者有繼祖者有繼禰者與大宗為五此所謂五宗也古者立宗之道嫡子既為宗則其庶子之嫡子又各為其庶子之宗其法止於四而其實無窮自秦漢以來天下無世卿大宗之法不可以復立而其可以收合天下之親者有小宗之法存而莫之行此甚可惜也今夫天下所以不重族者有族而無宗也有族而無宗則族不可合族不可合則雖欲親之而無由也族人而不相親則忘其祖矣今世之公卿大臣賢人君子之後所以不能世其家如古之乆逺者其族散而忘其祖也故莫若復小宗使族人相率而尊其宗子宗子死則為之加服犯之則以其服坐貧賤不敢輕而富貴不敢以加之冠昬必告喪葬必赴此非有所難行也今夫良民之家士大夫之族亦未必無孝弟相親之心而族無宗子莫為之糾率其勢不得相親是以世之人有親未盡而不相往來冠昬不相告死不相赴而無知之民遂至於父母異居而兄弟相訟然則王道何從而興乎嗚呼世人之患在於不務逺見古之聖人合族之法近於迂濶而行之期月則望其有益故夫小宗之法非行之難而在乎乆而不怠也天下之民欲其忠厚和柔而易治其必自小宗始矣
  䇿别十七
  自昔天下之亂必生於治平之日休養生息而姦民得容於其間蓄而不發以待天下之釁至於時有所激勢有所乗則潰裂四出不終朝而毒流於天下聖人知其然是故嚴法禁督官吏以司察天下之姦民而去之夫大亂之本必起於小姦惟其小而不足畏是故其發也常至於亂天下今夫世人之所憂以為可畏者必曰豪俠大盜此不知變者之説也天下無小姦則豪俠大盜無以為資且其治平無事之時雖欲為大盜將安所容其身而其殘忍貪暴之心無所發洩則亦時出為盜賊聚為博奕羣飲於市肆而叫號於郊野小者呼雞逐狗大者椎牛發塚無所不至捐父母棄妻孥而相與嬉遊凡此者舉非小盜也天下有釁鉏耰棘矜相率而剽奪者皆嚮之小盜也昔三代之聖王果斷而不疑誅除擊去無有遺類所以擁護良民而使安其居及至後世刑法日以深嚴而去姦之法乃不及於三代何者待其敗露自入於刑而後去也夫為惡而不入於刑者固已衆矣有終身為不義而其罪不可指名以附於法者有巧為規避持吏短長而不可詰者又有因縁幸㑹而免者如必待其自入于刑則其所去者葢無幾耳昔周之制民有罪惡未麗於法而害於州里者桎梏而坐諸嘉石重罪役之期以次輕之其下罪三月役使州里任之然後宥而舍之其化之不從威之不格患苦其鄉之民而未入於五刑者謂之罷民此罷民不使冠帶而加明刑任之以事而不齒於鄉黨由是觀之則周之盛時日夜整齊其人民而鋤去其不善譬如獵人終日馳驅踐蹂於草茅之中捜求伏兔而搏之不待其自投於網羅而後取也夫然故小惡不容於鄉大惡不容於國禮樂之所以易化而法禁之所以易行者由此之故也今天下乆安天子以仁恕為心而士大夫一切以寛厚為稱上意而懦夫庸人又有所僥倖務出罪人外以邀雪寃之賞而内以待隂徳之報臣是以知天下頗有不誅之姦將為子孫憂宜明勑天下之吏使以嵗時糾察凶民而徙其尤無良者不必待其自入於刑而間則命使出按郡縣有子不孝有弟不悌好訟而數犯法者皆誅無赦誅一鄉之姦則一鄉之人悦誅一國之姦則一國之人悦要以誅寡而悦衆則雖舜亦如此而已矣天下有三患而蠻夷之憂不與焉有内大臣之變有外諸侯之叛有匹夫羣起之禍此三者其勢常相持内大臣有權則外諸侯不叛外諸侯强則匹夫羣起之禍不作今者内無權臣外無强諸侯而萬世之後其或可憂者姦民也臣故曰去姦民以為安民之終云
  䇿别十八
  夫天下未嘗無財也昔周之興文王武王之國不過百里當其受命四方之君長交至於其廷軍旅四出以征伐不義之諸侯而未嘗患無財方此之時闗市無征山澤不禁取於民者不過什一而財有餘及其衰也内食千里之租外取千八百國之貢而不足於用由此觀之夫財豈有多少哉人君之於天下俯已就人則易為功仰人以援已則難為力是故廣取以給用不如節用以㢘取之為易也臣請得以小民之家而推之夫民方其窮困時所望不過十金之資計其衣食之費妻子之奉出入於十金之中寛然而有餘及其一旦稍稍畜聚衣食既足則心意之欲日以漸廣所入益衆而所欲益以不給不知罪其用之不節而以為求之未至也是以富而愈貪求愈多而財愈不供此其為惑未可以知其所終也盍亦反其始而思之夫嚮者豈能寒而不衣饑而不食乎今天下汲汲乎以財之不足為病何以異此國家創業之初四方割據中國之地至狹也然嵗歳出師以誅討僭亂之國南取荆楚西平巴蜀而東下并潞其費用之衆又百倍於今可知也然天下之士未嘗思其始而惴惴焉患今世之不足則亦甚惑矣夫為國有三計有萬世之計有一時之計有不終月之計古者三年耕必有一年之畜以三十年之通則可以九年無饑也嵗之所入足用而有餘是以九年之畜常閒而無用卒有水旱之變盜賦之憂則官可以自辦而民不知若此者天不能使之災地不能使之貧四夷盜賊不能使之困此萬世之計也而其不能者一歳之入纔足以為一嵗之出天下之産僅足以供天下之用其平居雖不至於虐取其民而有急則不免于厚賦故其國可靜而不可動可逸而不可勞此亦一時之計也至於最下而無無謀者量出以為入用之不給則取之益多天下宴然無大患難而盡用衰世茍且之法不知有急則將何以加之此所謂不終月之計也今天下之利莫不盡取山陵林麓莫不有禁闗有征市有租鹽鐡有酒有課茶有算則凡衰世茍且之法莫不盡用矣譬之於人其少壯之時豐健勇武然後可以望其無疾以至於夀考今未五六十而衰老之具見而無遺若八九十者將何以待其後耶然天下之人方且窮思竭慮以廣求利之門且人而不思則以為費用不可復省使天下而無鹽鐡酒茗之税將不為國乎臣有以知其不然也天下之費固有去之甚易而無損存之甚難而無益者矣臣不能盡知請舉其所聞而其餘可以類求焉夫無益之費名重而實輕以不急之實而被之以莫大之名是以疑而不敢去三嵗而郊郊而赦赦而賞此縣官有不得已者天下吏士數日而待賜此誠不可以卒去至於大吏所謂股肱耳目與縣官同其憂樂者此豈亦不得已而有所畏耶天子有七廟今又飾老佛之宫而為之祠固已過矣又使大臣以使領之嵗給以巨萬計此何為者也天下之吏為不少矣將患未得其人茍得其人則凡民之利莫不備舉而其患莫不盡去今河水為患不使濱河州郡之吏親行其災而責之以救災之術顧為都水監夫四方之水患豈其一人坐籌於京師而盡其利害天下有轉運使足矣今江淮之間又有發運禄賜之厚徒兵之衆其為費豈可勝計哉葢嘗聞之里有畜馬者患牧人欺之而盜其芻菽也又使一人焉為之廏長廏長立而馬益癯今為政不求其本而治其末自是而推之天下無益之費不為不多矣臣以為凡若此者日求而去之自毫釐以往莫不有益惟無輕其毫釐而積之則天下庶乎息也
  䇿别十九
  自三代之衰井田廢兵農異處兵不得休而為民民不得息肩而無事於兵者千有餘年而未有如今日之極者也三代之制不可復追矣至於漢唐猶有可得而言者夫兵無事而食則不可使聚聚則不可使無事而食此二者相勝而不可並行其勢然也今夫有百頃之閒田則足以牧馬千駟而不知其費聚千駟之馬而輸百頃之芻則其費百倍此易曉也昔漢之制有踐更之卒【貧者欲得顧更錢者次直者出錢顧之月二千是為踐更】而無營田之兵雖皆出于農夫而方其為兵也不知農夫之事是故郡縣無常屯之兵而京師亦不過有南北軍期門羽林而已邊境有事諸侯有變皆以虎符調發郡國之兵至于事已而兵休則渙然各復其故是以其兵雖不知農而天下不至於弊者未嘗聚也唐有天下置十六衛府兵天下之府八百餘所而屯于闗中者至有五百然皆無事則力耕而積穀不惟以自贍養而又有以廣縣官之儲是以兵雖聚于京師而天下亦不至於弊者未嘗無事而食也今天下之兵不耕而聚于京畿三輔者以數十萬計皆仰給於縣官【按宋兵志天子之衛兵以守京師備征戍曰禁軍諸州之鎮兵以分給役使曰廂軍慶歴時兵籍總一百二十五萬而禁軍馬步八十二萬六千】有漢唐之患而無漢唐之利擇其偏而兼用之是以兼受其弊而莫之分也天下之財近自淮甸而逺至於吳蜀凡舟車所至人力所及莫不盡取以歸于京師宴然無事而賦斂之厚至于不可復加而三司之用猶苦其不給其弊皆起於不耕之兵聚於内而食四方之貢賦非特如此而已又有循環往來屯戍于郡縣者昔建國之初所在分裂擁兵而不服太祖太宗躬擐甲胄力戰而取之既降其君而籍其疆土矣然其故基餘孽猶有存者上之人見天下之難合而恐其復發也於是出禁兵以戍之【兵志云太祖有天下收四方勁兵列營京畿以備宿衛分番屯戍以扞邊圉】大自藩府而小至于縣鎮往往皆有京師之兵由此觀之則是天下之地一尺一寸皆天子自為守也而可以長乆而不變乎費莫大於養兵養兵之費莫大於征行今出禁兵而戍郡縣遠者數千里其月廩歳給之外又日供其芻糧三歳而一遷往者紛紛來者纍纍雖不過數百為輩而要其歸無以異於數十萬之兵三歳而一出征也農夫之力安得不竭餽運之卒安得不疲且今天下未嘗有戰鬭之事武夫悍卒非有勞伐可以邀其上之人然皆不得為休息閒居無用之兵者其意以為為天子出戍也是故美衣豐食開府庫輦金帛若有所負一逆其意則欲羣起而噪呼此何為者也天下一家且數十百年矣民之戴君至于海隅無以異于畿甸亦不必舉疑四方之兵而専信禁兵也曩者蜀之有妖賊與近嵗貝州之亂【慶歴七年貝州賊王則據城反以明鎬為河北安撫使討平之】未必非禁兵致之臣愚以為郡縣之土兵可以漸訓而隂奪其權則禁兵可以漸省而無用天下武健豈有常所哉山川之所習風氣之所咻四方之民一也昔者戰國嘗用之矣蜀人之怯懦吳人之短小皆嘗以抗衡于上國夫安得禁兵而用之今之土兵所以鈍弊劣弱而不振者彼見郡縣皆有禁兵而待之異等是以自棄於賤役夫之間而將吏亦莫之訓也茍禁兵漸省而以其資糧益優郡縣之土兵則彼固以歡欣踴躍出于意外戴上之恩而願効其力又何遽不如禁兵耶夫土兵日以多禁兵日以少天子扈從捍城之外無所復用如此則内無屯聚仰給之費而外無遷徙供億之勞費之省者又已過半矣
  策别二十二
  臣聞戰以勇為主以氣為决天子無皆勇之將而將軍無皆勇之士是故致勇有術致勇莫先乎倡倡莫善乎私此二者兵之微權英雄豪傑之士所以隂用而不言於人而人亦莫之識也臣請得以備言之夫倡者何也氣之先也有人人之勇怯有三軍之勇怯人人而較之則勇怯之相去若莛與楹【莊子舉莛與楹莛草莖言大小不倫也】至於三軍之勇怯則一也出於反覆之間而差於毫釐之際故其權在將與君人固有暴猛獸而不操兵出入于白刃之中而色不變者有見虺蜴而却走聞鐘鼔之聲而戰慄者是勇怯之不齊至於如此閭閻之小民爭鬭戲笑卒然之間而或至於殺人當其發也其心翻然其色勃然若不可以已者雖天下之勇夫無以過之及其退而思其身顧其妻子未始不惻然悔也此非必勇者也氣之所乗則奪其性而忘其故故古之善用兵者用其翻然勃然於未悔之間而其不善者沮其翻然勃然之心而開其自悔之意則是不戰而先自敗也故曰致勇有術致勇莫先乎倡均是人也皆食其食皆任其事天下有急而有一人焉奮而爭先而致其死則翻然者衆矣弓矢相及劍楯相交勝負之勢未有所決而三軍之士屬目于一夫之先登則勃然者相繼矣天下之大可以名刼也三軍之衆可以氣使也諺曰一人善射百夫决拾茍有以發之及其翻然勃然之間而用其鋒是之謂倡倡莫善乎私天下之人怯者居其百勇者居其一是難得也捐其妻子棄其身以蹈白刃是勇者難能也以難得之人行難能之事此必有難報之恩者矣天子必有所私之將將軍必有所私之士視其勇者而隂厚之人之有異材者雖未有功而其心莫不自異自異而上不異之則緩急不可以望其為倡故凡緩急而肯為倡者必其上之所異也昔漢武帝欲觀兵於四夷以逞其無厭之求不愛通侯之賞以招勇士風告天下以求奮擊之人然卒無有應者於是嚴刑峻法致之死地而聴其以深入贖罪使勉强不得已之人馳驟於死生之地是故其將降其兵破敗而天下幾至於不測何者先無所異之人而望其為倡不已難乎私者天下之所惡也然而為已而私之則私不可用為其賢於人而私之則非私無以濟葢有無功而可賞有罪而可赦者凡所以媿其心而責其為倡也天下之禍莫大於上作而下不應上作而下不應則上亦將窮而自止方西戎之叛也天子非不欲赫然誅之而將帥之臣謹守封略外視内顧莫有一人先奮而致命而士卒亦循循焉莫肯盡力不得已而出爭先而歸故西戎得以肆其猖狂而吾無以應則其勢不得不賂而求和其患起於於天子無同憂患之臣而將軍無腹心之士西師之休十有餘年矣用法益密而進人益艱賢者不見異勇者不見私天下務為奉法循令要以如式而止臣不知其緩急將誰為之倡哉
  論治道
  人君以至誠為道以至仁為徳守此二言終身不易堯舜之主也至誠之外更行他道皆為非道至仁之外更作他徳皆為非徳何謂至誠上自大臣下至小民内自親戚外至四夷皆推赤心以待之不可以絲毫偽也如此則四海之内親之如父子信之如心腹未有父子相圖心腹相欺者如此而天下之不治未之有也絲毫之偽一萌於心如人有病先見於脈如人飲酒先具於色聲色動于幾微之間而猜阻行於千里之外彊者為敵弱者為怨四海之内如盜賊之憎主人鳥獸之畏弋獵則人主孤立而危亡至矣何謂至仁親臣如手足視民如赤子戢兵省刑時使薄斂行此六事而已矣禍莫逆於好用兵怨莫大于好起獄災莫深於興土功毒莫甚於奪民利此四者陷民之坑穽而伐國之斧鉞也去此四者行彼六者而仁不可勝用也傳曰至誠如神又曰至仁無敵審能行之則主逸而國安享年永而卜世長此必然之理古今已試之效也去聖益逺邪説滋熾厭常道而求異術文姦言以濟暴行為申商之學者則曰人主不可以不學術數人主天下之父也為人父而用術於子其可乎為莊老之學者則曰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欲窮兵黷武則曰吾以威四夷而安中國欲煩刑多殺則曰吾以禁姦慝而全善人欲虐使厚斂則曰吾以彊兵革而誅暴亂雖若不仁而卒歸於仁此皆亡國之言也秦二世王莽嘗用之矣皆以經術附㑹其説書曰惟辟作福惟辟作威【周書洪範篇】此言威福不可移於臣下也欲威福不移於臣下則莫若捨已而從衆衆之所是我則為之衆之所非我則去之夫衆未有不公而人君者天下公議之主也如此則威福將安歸乎今之説者則不然曰人主不可以不作威福於是違衆而用已已之耳目終不能遍天下要必資之於人愛憎喜怒各行其私而浸潤膚受之説行矣然後從而賞罰之雖名為人主之威福而其實左右之私意也姦人竊吾威福而賣之於外則權與人主侔矣書曰威克厥愛允濟愛克厥威允罔功【夏書征萹】威者畏威之謂也愛者懐私之謂也管仲曰畏威如疾民之上也從懐如流民之下也畏威之心勝於懐私則事無不成今之説者則不然曰人君當使威刑勝於惠愛如是則予不如奪生不如殺堯不如桀而幽厲桓靈之君長有天下此不可不辨也
  正統論
  正統者何耶名耶實耶正統之説曰正者所以正天下之不正也統者所以合天下之不一也不幸有天子之實而無其位有天子之名而無其徳是二人者立於天下天下何正何一而正統之論决矣正統之為言猶曰有天下云爾人之得此名而又得此實也夫何議天下固有無其實而得其名者聖人於此不得已焉而不以實傷名而名卒不能傷實故名輕而實重不以實傷名故天下不争名輕而實重故天下趨于實天下有不肖而曰吾賢者矣未有賤而曰吾貴者也天下之爭自賢不肖始聖人憂焉不敢以亂貴賤故天下知賢之不能奪貴天下之貴者聖人莫不從而貴之恃有賢不肖存焉輕以與人貴而重以與人賢天下然後知貴之不如賢知賢之不能奪貴故不爭知貴之不如賢故趨於實使天下不爭而趨于實是亦足矣正統者名之所在焉而已名之所在而不能有益乎其人而後名輕名輕而後實重吾欲重天下之實於是乎名輕正統聴其自得者十曰堯舜夏商周秦漢晉隋唐序其可得者亦以存教曰魏梁後唐晉漢周使夫堯舜三代之所以為賢於後世之君者皆不在乎正統故後世之君不以其道而得之者亦無以為堯舜三代之比於是乎實重
  孔子從先進論
  君子之欲有為於天下莫重乎其始進也始進以正猶且以不正繼之况以不正進者乎古之人有欲以其君王者也有欲以其君霸者也有欲强其國者也是三者其志不同故其術有淺深而其成功有巨細雖其終身之所為不可逆知而其大節必見於其始進之日何者其中素定也未有進以强國而能霸者也未有進以霸而能王者也伊尹之耕于有萃之野也其心固曰使吾君為堯舜之君而吾民為堯舜之民也以伊尹為以滋味説湯者此戰國之策士以已度伊尹也君子疾之管仲見桓公於纍囚之中其所言者固欲合諸侯攘夷狄也管仲度桓公足以霸度其身足以為霸者之佐是故上無侈説下無卑論古之人其自知明也如此商鞅之見孝公也三説而後合甚矣鞅懐詐挾術以欺其君也彼豈不自知其不足以帝且王哉顧其刑名慘刻之學恐孝公之不能從是故設為髙論以衒之君既不能是矣則舉其國惟吾之所為不然豈其負帝王之略而每見輒變以狥人乎商鞅之不終于秦也是其進之不正也聖人則不然其志愈大故其道愈髙其道愈髙故其合愈難聖人視天下之不治如赤子之在水火也其欲得君以行道可謂急矣然未嘗以難合之故而少貶焉者知其始於少貶而其漸必至陵遲而大壊也故曰先進於禮樂野人也後進於禮樂君子也如用之則吾從先進孔子之世其諸侯卿大夫視先王之禮樂猶方圓冰炭之不相入也進而先之以禮樂其不合必矣是人也以道言之則聖人以世言之則野人也若夫君子之急於有功者則不然其未合也先之以世俗之所好而其既合也則繼以先王之禮樂其心則然然其進不正未有能繼以正者也故孔子不從而孟子亦曰枉尺直尋者以利言也如以利則枉尋直尺而利亦可為與君子之得其君也既度其君又度其身君能之而我不能不可為也不敢進而進是易其君不可為而為是輕其身是二者皆有罪焉故君子之始進也曰君茍用我矣我且為是君曰能之則安受不辭君曰不能天下其獨無人乎至於人君亦然將用是人也則告之以已所欲為要其能否而責成焉其曰姑用之而試觀之者皆過也後之君子其進也無所不至惟恐其不合也曰我將權以濟道既而道卒不行焉則曰吾君不足以盡我也始不正其身終以謗其君是人也自以為君子而孟子之所謂賊其君者也
  秦始皇帝論
  昔者生民之初不知所以養生之具擊搏挽裂與禽獸爭一旦之命惴惴焉朝不謀夕憂死之不給是故詐巧不生而民無知然聖人惡其無别而憂其無以生也是以作為器用耒耜弓失舟車網罟之類莫不備至使民樂生便利役御萬物而適其情而民始有以極其口腹耳目之欲器利用便而巧詐生求得欲從而心志廣聖人又憂其桀猾變詐而難治也是故制禮以反其初禮者所以反本復始也聖人非不知箕踞而坐不揖而食便於人情而適於四體之安也將必使之習為迂濶難行之節寛衣博帶佩玉履舄所以回翔容與而不可以馳驟上自朝廷而下至於民其所以視聴其耳目者莫不近於迂濶其衣以黼黻文章其食以籩豆簠簋其耕以井田其進取選舉以學校其治民以諸侯嫁娶死莫不有法嚴之以鬼神而重之以四時所以使民自尊而不輕為姦故曰禮之近於人情者非其至也周公孔子所以區區於升降揖讓之間丁寜反覆而不敢失墜者世俗之所謂迂濶而不知夫聖人之權固在於此也自五帝三代相承而不敢破至秦有天下始皇帝以詐力而并諸侯自以為智術之有餘而禹湯文武之不知出此也於是廢諸侯破井田凡所以治天下者一切出於便利而不恥于無禮决壊聖人之藩牆而以利器明示天下故自秦以來天下惟知所以求生避死之具以禮者為無用贅疣之物何者其意以為生之無事乎禮也茍生之無事乎禮則凡可以得生者無所不為矣嗚呼此秦之禍所以至今而未息歟昔者始有書契以科斗為文而其後始有規矩摹畫之迹葢今所謂大小篆者至秦而更以其後日以變革貴於速成而從其易又創為紙以易簡䇿是以天下簿書符檄繁多委壓而吏不能究姦人有以措其手足如使今世而尚用古之篆書簡䇿則雖欲繁多其勢無由由此觀之則凡所以便利天下者是開詐偽之端也嗟夫秦既不可及矣茍後之君子欲治天下而惟便之求則是引民而日趍於詐也悲夫
  荀卿論
  嘗讀孔子世家觀其言語文章循循然莫不有規矩不敢放言髙論言必稱先王然後知聖人憂天下之深也茫乎不知其畔㟁而非逺也浩乎不知其津涯而非深也其所言者匹夫匹婦之所共知而所行者聖人有所不能盡也嗚呼是亦足矣使後世有能盡吾説者雖為聖人無難而不能者不失為寡過而已矣子路之勇子貢之辯冉有之智此三者皆天下之所謂難能而可貴者也然三子者每不為夫子之所悦顔淵黙然不見其所能若無以異于衆人者而夫子亟稱之夫學聖人者豈必其言之云爾哉亦觀其意之所嚮而已夫子以為後世必有不能行其説者矣必有竊其説而為不義者矣是故其言平易正直而不敢為非常可喜之論要在於不可易也昔者常怪李斯事荀卿既而焚滅其書大變古先聖王之法於其師之道不啻若寇讎及今觀荀卿之書然後知李斯之所以事秦者皆出於荀卿而不足怪也其言愚人之所驚小人之所喜也子思孟軻世之所謂賢人君子也荀卿獨曰亂天下者子思孟軻也天下之人如此其衆也仁人義士如此其多也荀卿獨曰人性惡桀紂性也堯舜偽也由是觀之意其為人必也剛愎不遜而自許太過彼李斯者又特甚者耳今夫小人之為不善猶必有所顧忌是以夏商之亡桀紂之殘暴而先王之法度禮樂刑政猶未至於絶滅而不可考者是桀紂猶有所存而不敢盡廢也彼李斯者獨能奮而不顧焚燒夫子之六經烹滅三代之諸侯破壊周公之井田此亦必有所恃者矣彼見其師歴詆天下之賢人以自是其愚以為古先聖王皆無足法者不知荀卿特以快一時之論而荀卿亦不知其禍之至於此也其父殺人報讎其子必且行刼荀卿明王道述禮樂而李斯以其學亂天下其髙談異論有以激之也孔孟之論未嘗異也而天下卒無有及者茍天下果無有及者則尚安以求異為哉
  韓非論
  聖人之所為惡夫異端盡力而排之者非異端之能亂天下而天下之亂所由出也昔周之衰有老莊周列禦寇之徒更為虚無淡泊之言而治其猖狂浮游之説紛紜顛倒而卒歸於無有由其道者蕩然莫得其當是以忘乎富貴之樂而齊乎死生之分此不得志於天下髙世逺舉之人所以放心而無憂雖非聖人之道而其用意固亦無惡於天下自老之死百餘年有商鞅韓非著書言治天下無若刑名之賢及秦用之終於勝廣之亂【陳勝吳廣首事起蘄】敎化不足而法有餘秦以不祀而天下被其毒後世之學者知申韓之罪而不知老莊周之使然何者仁義之道起於夫婦父子兄弟相愛之間而禮法刑政之原出於君臣上下相忌之際相愛則有所不忍相忌則有所不敢夫不敢與不忍之心合而後聖人之道得存乎其中今老莊周論君臣父子之間汎汎乎若萍浮於江湖而適相值也夫是以父不足愛而君不足忌不忌其君不愛其父則仁不足以懐義不足以勸禮樂不足以化此四者皆不足用而欲置天下於無有夫無有豈誠足以治天下哉商鞅韓非求為其説而不得得其所以輕天下而齊萬物之術是以敢為殘忍而無疑今夫不忍殺人而不足以為仁而仁亦不足以治民則是殺人不足以為不仁而不仁亦不足以亂天下如此則舉天下唯吾之所為刀鋸斧鉞何施而不可昔者夫子未嘗一日敢易其言雖天下之小物亦莫不有所畏今其視天下渺然若不足為者此其所以輕殺人歟大史遷曰申子卑卑施於名實韓子引繩墨切事情明是非其極慘覈少恩皆原於道徳之意嘗讀而思之事固有不相謀而相感者莊老之後其禍為申韓由三代之衰至于今凡所以亂聖人之道者其弊固已多矣而未知其所終奈何其不為之所也
  伊尹論
  辦天下之大事者有天下之大節者也立天下之大節者狹天下者也夫以天下之大而不足以動其心則天下之大節有不足立而大事有不足辦者矣今夫匹夫匹婦皆知潔㢘忠信之為美也使其果潔㢘而忠信則其知慮未始不如王公大人之能也惟其所爭者止於簞食豆羮而簞食豆羮足以動其心則宜其智慮之不出乎此也簞食豆羮非其道不取則一鄉之人莫敢以不正犯之矣一鄉之人莫敢以不正犯之而不能辦一鄉之事者未之有也推此而上其不取者愈大則其所辦者愈逺矣讓天下與讓簞食豆羮無以異也治天下與治一鄉亦無以異也然而不能者有所蔽也天下之富是簞食豆羮之積也天下之大是一鄉之推也非千金之子不能運千金之資販夫販婦得一金而不知其所措非智不若所居之卑也孟子曰伊尹耕于有莘之野非其道也非其義也雖禄之天下弗受也夫天下不能動其心是故其才全以其全才而制天下是故臨大事而不亂古之君子必有髙世之行非茍求為異而已卿相之位千金之富有所不屑將以自廣其心使窮達利害不能為之芥蔕以全其才而欲有所為耳後之君子葢亦嘗有其志矣得失亂其中而榮辱奪其外是以役役至於老死而不暇亦足悲矣孔子敘書至於舜禹臯陶相讓之際葢未嘗不太息也夫以朝廷之尊而行匹夫之讓孔子安取哉取其不汲汲於富貴有以大服天下之心焉耳夫太甲之廢天下未嘗有是而伊尹始行之天下不以為驚以臣放君天下不以為僭既放而復立太甲不以為専何則其素所不屑者足以取信於天下也彼其視天下眇然不足以動其心而豈忍以廢放其君求利也哉後之君子蹈常而習故惴惴焉懼不免於天下一為希濶之行則天下羣起而誚之不知求其素而以為古今之變時有所不可者亦已過矣夫
  留侯論
  古之所謂豪傑之士者必有過人之節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見辱拔劍而起挺身而鬬此不足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挾持者甚大而其志甚逺也夫子房授書於圮上之老人也其事甚怪然亦安知其非秦之世有隠君子者出而試之觀其所以微見其意者皆聖賢相與警戒之義世人不察以為鬼物亦已過矣且其意不在書當韓之亡秦之方盛也以刀鋸鼎鑊待天下之士其平居無罪夷滅者不可勝數雖有賁育無所復施夫持法太急者其鋒不可犯而其勢未可乗子房不忍忿忿之心以匹夫之力而逞於一擊之間當此之時子房之不死者其間不能容髪葢亦已危矣千金之子不死于盜賊何者其身之可愛而盜賊之不足以死也子房以葢世之才不為伊尹太公之謀而特出於荆軻聶政之計以僥倖於不死此圯上之老人所為深惜者也是故倨傲鮮腆而折之彼其能有所忍也然後可以就大事故曰孺子可教也楚莊王伐鄭鄭伯肉袒牽羊以逆莊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矣遂捨之勾踐之困於㑹稽而歸臣妾於吳者三年而不倦且夫有報人之志而不能下人者是匹夫之剛也夫老人者以為子房才有餘而憂其度量之不足故深折其少年剛鋭之氣使之忍小忿而就大謀何則非有平生之素卒然相遇於草野之間而命以僕妾之役油然而不怪者此固秦皇之所不能驚而項籍之所不能怒也觀夫髙祖之所以勝而項籍之所以敗者在能忍與不能忍之間而已矣項籍唯不能忍是以百戰百勝而輕用其鋒髙祖忍之養其全鋒而待其弊此子房教之也當淮隂破齊而欲自王髙祖發怒見於詞色【韓信平齊使人言漢王欲為假王漢王大怒罵信張良躡漢王漢王乃悟】由此觀之猶有剛强不忍之氣非子房其誰全之太史公疑子房以為魁梧竒偉而其狀貌乃如婦人女子不稱其志氣嗚呼此其所以為子房歟
  張釋之論
  張釋之論秦之敝曰其敝徒文具亡其惻隠之實嗚呼文具之敝非特秦之所以患實古今之通患也昔之為治者實未具則文亦不具未能防民之偽則不敢為制禮之文未能約民之侈則不敢為恭儉之文未能行惠民之事則不敢為寛恤之文以至政教賞罰有毫釐之不備誠心惻然務從施惠初未嘗虚飾焉故其過人得以議之其失人得以指之見其偏則可以矯之使正見其闕則可以備之使全猶按脈治病虚實燥濕浮沈無錙銖之不見然後隨其病而投之湯劑加之鍼石其不瘳者鮮矣至于末年之敝無其實而有其名家挾周孔之書而俗益薄人治司馬之法而兵益懦【田穰苴為齊景公將有功尊為大司馬後齊威王使大夫追論古者司馬兵法而附穰苴于其中因號曰司馬穰苴兵法】人誦夷齊之清而行益汙人負龔黄之名而政益亂【龔遂渤海太守黄霸潁川太守】問其詔令則堯舜之典謨也問其典章則成周之禮樂也入其國觀其朝其文煥然雖治國之時有所不及然徐考其實乃與桀紂幽厲同出一倫上以虚文欺下下以虚文欺上上下相欺以罔天下雖有忠臣義士欲正言極諫亦無所容其喙矣欲言任賢則君已先言舉元凱矣欲言去邪則君已先言流共鯀矣欲言勤勞則君已先言日昃不食矣欲言厚朴則君已先言茅茨不剪矣獵取諫諍之辭而出自言之閉其口而奪其氣覆藏潤飾使無過之可譏無失之可指無偏之可矯無闕之可修偃然自以為得計必至於魚爛瓦解然後不能文焉釋之之言誠天下之公患也嘗以西漢觀之文宣之世漢之盛也平帝之世漢之季也以文帝之寛仁有野不加闢之詔有水旱疾疫之詔有結難連兵之詔以宣帝之明决有屯戍未息之詔有百姓失職之詔有盜賊不止之詔豈非有惻隠之實而不為文具耶乃若平帝之世觀其文辭興滅國繼絶世立明堂辟雍休祥喜應頌聲並作而大業潛移於王莽文具之害乃至於此後之為治者其知所去取矣
  六一居士集叙
  夫言有大而非夸達者信之衆人疑焉孔子曰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孟子曰禹抑洪水孔子作春秋而予距楊墨葢以是配禹也文章之得喪何與于天而禹之功與天地並孔子孟子以空言配之不已夸乎自春秋作而亂臣賊子懼孟子之言行而楊墨之道廢天下以為是固然而不知其功孟子既沒有申商韓非之學違道而趣利殘民以厚主其説至陋也而士以是罔其上下之人僥倖一切之功靡然從之而世無大人先生如孔子孟子者推其本末權其禍福之輕重以救其惑故其學遂行秦以是喪天下陵夷至於勝廣劉項之禍死者十八九天下蕭然洪水之患葢不至此也方秦之未得志也使復有一孟子則申韓為空言作於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者必不至若是烈也使楊墨得志於天下其禍豈減於申韓哉由此言之雖以孟子配禹可也太史公曰葢公言黄老賈誼晁錯明申韓錯不足道也而誼亦為之余以是知邪説之移人雖豪傑之士有不免者況衆人乎自漢以来道術不出於孔氏而亂天下者多矣晉以老莊亡梁以佛亡莫或止之五百餘年而後得韓愈學者以愈配孟子葢庶幾焉愈之後三百有餘年而後得歐陽子其學推韓愈孟子以達於孔氏著禮樂仁義之實以合於大道其言簡而明信而通引物連類折之於至理以服人心故天下翕然師尊之自歐陽子之存世之不説者謀而攻之能折困其身而不能屈其言士無賢不肖不譁而同曰歐陽子今之韓愈也宋興七十餘年民不知兵富而教之至天聖景祐極矣而斯文終有愧於古士亦因陋守舊論卑而氣弱自歐陽子出天下爭自濯磨以通經學古為髙以救時行道為賢以犯顔納説為忠長cq=298育成就至嘉祐末號稱多士歐陽子之功為多嗚呼此豈人力也哉非天其孰能使之歐陽子沒十有餘年士始為新學以佛老之似亂周孔之實識者憂之賴天子明聖詔修取士法風厲學者専治孔氏黜異端然後風俗一變考論師友淵源所自復知誦習歐陽子之書予得其詩文七百六十六篇於其子棐乃次而論之曰歐陽子論大道似韓愈論事似陸贄記事似司馬遷詩賦似李白此非余言也天下之言也歐陽子諱修字永叔既老自謂六一居士云
  潮州韓文公廟碑
  匹夫而為百世師一言而為天下法是皆有以参天地之化闗盛衰之運其生也有自來其逝也有所為矣故申吕自嶽降而傅説為列星古今所傳不可誣也孟子曰我善養吾浩然之氣是氣也寓於尋常之中而塞乎天地之間卒然遇之則王公失其貴晉楚失其富良平失其智賁育失其勇儀秦失其辯是孰使之然哉其必有不依形而立不恃力而行不待生而存不隨死而亡者矣故在天為星辰在地為河嶽幽則為鬼神而明則復為人此理之常無足怪者自東漢以來道喪文弊異端並起歴唐貞觀開元之盛輔以房杜姚宋而不能救獨韓文公起布衣談笑而麾之天下靡然從公復歸於正葢三百年於此矣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濟天下之溺忠犯人主之怒而勇奪三軍之帥豈非參天地闗盛衰浩然而獨存者乎葢嘗論天人之辯以謂人無所不至惟天不容偽智可以欺王公不可以欺豚魚力可以得天下不可以得匹夫匹婦之心故公之精誠能開衡山之雲而不能回憲宗之惑能馴鱷魚之暴而不能弭皇甫鎛李逢吉之謗能信於南海之民廟食百世而不能使其身一日安於朝廷之上葢其所能者天也其所不能者人也始潮人未知學公命進士趙徳為之師【愈遷掲陽遇徳使為學官以教士子後愈遷宜春欲攜與俱不可而止有别趙子詩】自是潮之士皆篤於文行延及齊民至于今號稱易治信乎孔子之言君子學道則愛人而小人學道則易使也潮人之事公也飲食必祭水旱疾疫凡有求必禱焉而廟在刺史公堂之後民以出入為艱前守欲請諸朝作新廟不果元祐五年朝散郎王君滌來守是邦凡所以養士治民者一以公為師民既悦服則出令曰願新公廟者聴民讙趨之卜地於州城之南七里期年而廟成或曰公去國萬里而謫於潮不能一歳而歸沒而有知其不眷戀于潮審矣軾曰不然公之神在天下者如水之在地中無所往而不在也而潮人獨信之深思之至焄蒿悽愴若或見之譬如鑿井得泉而曰水専在是豈理也哉元豐七年詔封公昌黎伯故榜曰昌黎伯韓文公之廟潮人請書其事于石因作詩以遺之使歌以祀公其詞曰公昔騎龍白雲鄉手抉雲漢分天章天孫為織雲錦裳飄然乗風來帝旁下與濁世掃粃糠西遊咸池略扶桑草木衣被昭回光追逐李杜參翺翔汗流籍湜走且僵【張籍皇甫湜】滅沒倒景不可望作書詆佛譏君王要觀南海窺衡湘歴舜九疑弔英皇祝融先驅海若藏約束鮫鱷如驅羊鈞天無人帝悲傷謳吟下招遣巫陽犦牲雞卜羞我觴於粲荔丹與蕉黄公不少留我涕滂翩然被髪下大荒
  志林【録三首】
  商鞅用於秦變法定令行之十年秦民大説道不拾遺山無盜賊家給人足民勇于公戰怯於私鬬秦人富强天子致胙于孝公諸侯畢賀蘇子曰此皆戰國之游士邪説詭論而司馬遷闇于大道取以為史吾嘗以為遷有大罪二其先黄老後六經退處士進姦雄葢其小小者耳所謂大罪二則論商鞅桑羊之功也自漢以來學者恥言商鞅桑羊而世主獨甘心焉皆陽諱其名而隂用其實甚者則名實皆宗之庶幾其成功此則司馬遷之罪也秦固天下之强國而孝公亦有志之君也修其政刑十年不為聲色畋游之所敗雖微商鞅有不富强乎秦之所以富强者孝公務本力穡之效非鞅流血刻骨之功也而秦之所以見疾於民如豺虎毒藥一夫作難而子孫無遺種則鞅實使之至於桑羊斗筲之才穿窬之智無足言者而遷稱之曰不加賦而上用足善乎司馬光之言也曰天下安有此理天地所生財貨百物止有此數不在民則在官譬如雨澤夏澇則秋旱不加賦而上用足不過設法隂奪民利其害甚於加賦也二子之名在天下者如蛆蠅糞穢也言之則汚口舌書之則汙簡牘而二子之術用於世者滅國殘民覆族亡軀者相踵也而世主獨甘心焉何哉樂其言之便已也夫堯舜禹世主之父師也諌臣拂士世主之藥石也恭敬慈儉勤勞憂畏世主之繩約也今使世主日臨父師而親藥石履繩約非其所樂也故為商鞅桑羊之術者必先鄙堯笑舜而陋禹也曰所謂賢主専以天下適已而已此世主之所以人人甘心而不悟也世有食鍾乳烏喙而縦酒以求長年者葢始於何晏晏少而富貴故服寒食散以濟其欲無足恠者彼其所為足以殺身滅族者日相繼也得死於寒食散豈不幸哉而吾獨何為效之世之服寒食散疽背嘔血者相踵也用商鞅桑羊之術破國亡宗者皆是也然而終不悟者樂其言之便美而忘其禍之慘烈也
  春秋之末至於戰國諸侯卿相皆爭養士自謀夫説客談天雕龍堅白同異之流【騶衍善為迂大閑辨之言騶奭頗修其術齊人頌曰談天衍雕龍奭趙公孫龍為堅白同異辯】下至擊劍扛鼎雞鳴狗盜之徒莫不賔禮靡衣玉食以館於上者何可勝數越王勾踐有君子六千人【韋昭曰君子王所親近者猶吳所謂賢良齊所謂士也】魏無忌齊田文趙勝黄歇吕不韋皆有客三千人而田文招致任俠姦人六萬家於薛齊稷下談者亦千人【稷下先生即淳于髠慎到環淵接子田駢騶奭之徒】魏文侯燕昭王太子丹皆致客無數下至秦漢之間張耳陳餘號多士賔客厮養皆天下豪俊而田横亦有士五百人其略見於傳記者如此度其餘當倍官吏而半農夫也此皆姦民蠧國者民何以支而國何以堪乎蘇子曰此先王之所不能免也國之有姦猶鳥獸之有鷙猛昆蟲之有毒螫也區處條理使各安其處則有之矣鋤而盡去之則無是道也吾考之世變知六國之所以乆存而秦之所以速亡者葢出於此不可以不察也夫智勇辯力此四者皆天民之秀傑也類不能惡衣食以養人皆役人以自養者也故先王分天下之富貴與此四者共之此四者不失職則民靖矣四者雖異先王因俗設法使出於一三代以上出於學戰國至秦出於客漢以後出於史官吏魏晉以來出於九品中正隋唐至今出於科甲無不盡然取其多者論之六國之君虐用其民不減始皇二世然當是時百姓無一人叛者以凡民之秀傑者皆以客養之不失職也其力耕以奉上皆椎魯無能為者雖欲怨叛而莫為之先此其所以少安而不即亡也始皇初欲逐客用李斯之言而止既并天下則以客為無用於是任法而不任人謂民可以恃法而治謂吏不必才取能守吾法而已故墮名城殺豪傑民之秀異者散而歸田畆向之食於四公子吕不韋之徒者皆安歸哉不知其能槁項黄馘而老死於布褐乎抑將輟耕歎息以俟時也秦之亂成於二世然使始皇知畏此四人者有以處之使不失職秦之亡不至若此之速也縦百萬虎狼於山林而饑渴之不知其將噬人世以始皇為智吾不信也楚漢之禍生民盡矣豪傑宜無幾而代相陳豨從車千乗蕭曹為政莫之禁也至文景武帝之世法令至密矣然吳王濞淮南梁王魏其武安之流【淮南王安梁王武魏其侯竇嬰武安侯田蚡】皆爭致賔客世主不問也豈懲秦之禍以為爵禄不能盡縻天下之士故少寛之使得出于此也邪若夫先王之政則不然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嗚呼此豈秦漢之所及也哉
  秦始皇時趙髙有罪䝉毅按之當死始皇赦而用之長子扶蘇好直諫上怒使北監䝉恬兵於上郡始皇東遊會稽並海走瑯琊次子胡亥李斯䝉毅趙髙從道病使蒙毅還禱山川未及還上崩李斯趙高矯詔立胡亥殺kao扶蘇䝉恬䝉毅卒以亡秦蘇子曰始皇制天下輕重之勢使内外相形以禁姦備亂可謂密矣䝉恬將三十萬人威震北方扶蘇監其軍而䝉毅侍帷幄為謀臣雖有大姦賊敢睥睨其間哉不幸道病禱祠山川尚有人也而遣䝉毅故髙斯得成其謀始皇之遣毅毅見始皇病太子未立而去左右皆不可以言智雖然天之亾人國其禍敗必出于智之所不及聖人為天下不恃智以防亂恃其無致亂之道耳始皇致亂之道在用趙髙夫閹尹之禍如毒藥猛獸未有不裂肝碎首也自有書契以來惟東漢吕彊【彊靈帝時為中常侍封都鄉侯固辭不受因上疏陳事及黄巾起彊欲先赦黨人諸中常侍遂搆彊自殺】後唐張承業【唐僖宗宦者為李茂貞所迫奔太原事晉王李克用以莊宗属之莊宗即皇帝位承業哭諫不能止不食而卒】此二人號稱善良豈可望一二於千萬以取必亾之禍哉然世主皆甘心而不悔如漢桓靈唐肅代猶不足稱怪始皇漢宣皆英主亦沉於趙髙恭顯之禍【恭石顯宣帝時宦者】彼自以為聰明人傑也奴僕薰腐之餘何能為及其亾國亂朝乃與庸主不異吾故表而出之以戒後世人主如始皇漢宣者或曰李斯佐始皇定天下不可謂不智扶蘇始皇子秦人戴之乆矣陳勝假其名猶足以亂天下而䝉恬持重兵在外使二人不即受誅而復請之則斯髙無遺類矣以斯之智而不慮此何哉蘇子曰嗚呼秦之失道有自來矣豈獨斯髙之罪自商鞅變法以誅死為輕典以參夷為常法人臣狼顧脅息以得死為幸何暇復請方其法之行也求無不獲禁無不止鞅自以為軼堯舜而駕湯武矣及其出亡而無所舍然後知為法之弊夫豈獨鞅悔之秦亦悔之矣荆軻之變持兵者熟視始皇環柱而走而莫之救者以法重故也李斯之立胡亥不復忌二人者知威令之素行而臣子不敢復請也二人之不敢復請亦知始皇之鷙悍而不可回也豈料其偽也哉周公曰平易近民民必歸之孔子曰有一言而終身行之其恕矣乎夫以忠恕為心而以平易為政則上易知下易達雖有賣國之姦無所投其隙倉卒之變無自發焉然其令行禁止葢有不及商鞅者矣而聖人終不以此易彼商鞅立信於徙木【商鞅欲變法恐民未信乃立三丈之木於南門有能徙置北門者予五十金】立威於棄灰【商君之法棄灰于道者黔】刑其親戚師傅【大子犯法鞅以君嗣不可施刑刑其傳公子䖍黥其師公孫賈】積威信之極以至始皇秦人視其君如雷電鬼神不可測識也古者公族有罪三宥而後致刑今至使人矯殺其太子而不忌大子亦不敢請則威信之過也故夫以法毒天下者未有不反中其身及其子孫者也漢武始皇皆果於殺者也故其子如扶蘇之仁則寜死而不請如戾太子之悍則寜反而不訴【江充治巫蠱持太子急太子因舉兵斬充黄門蘇文告變武帝因使使召太子使者不敢進詐言太子反已成欲斬臣帝大怒使丞相劉屈氂捕斬反者太子兵敗死】知訴之不察也戾太子豈欲反者哉計岀於無聊也故為二君之子者有死與反而已李斯之智葢足以知扶蘇之必不反也吾又表而出之以戒後世人主之果於殺者

  御選古文淵鑒巻五十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卷五十一目録
  宋
  蘇轍
  侍御史林旦權淮南運副
  郭逵自致仕起知潞州
  范鎮侍讀太一宫使
  劉摯尚書右丞
  自齊州回論時事
  陳州為張安道論時事書
  再論分别邪正劄子
  元祐㑹計録序
  君術二
  君術四
  臣事䇿一
  臣事䇿四
  臣事䇿九
  臣事策十
  民政策一
  民政策二
  民政策三
  民政策四
  民政策六
  民政策八
  商論
  周論
  六國論
  秦論一
  秦論二
  五伯論
  晉論
  隋論
  書論
  漢昭帝論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五十一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宋
  蘇轍【字子由眉山人與兄軾同舉進士歴官至尚書右丞進門下侍郎轍論事精確修詞簡嚴力斥章蔡數被貶逐致仕築室於許號潁濵遺老】
  侍御史林旦權淮南運副【旦元祐元年拜殿中侍御史數言事極論吕忠卿不宜猶涖小郡宜投散地以謝天下出為淮南轉運副使終河東轉運使】
  淮甸之民薦罹饑饉乃者詔發倉廩輟吳楚之漕以拯其急猶以乏食流徙達於朕聴朕惟救荒之術行之略盡惟得良使者因事施宜為若可賴爾由郎官以才任御史習於揚楚之故【旦熙寜中由著作佐郎主管淮南常平遷簽書淮南判官】其為朕往視之均徭薄斂禁暴戢姦無使斯人重被其困郭逵自致仕起知潞州【逵以安南招討使討交趾李乾徳至富良江斬偽王子洪興乾徳奉表歸命時兵夫三十萬人胃暑涉瘴死者過半班師坐貶左衛將軍】
  【西京安置屏處十年哲宗立復左屯衛大將軍致仕】
  秦伯復用孟明是以能霸【孟明帥師敗於殽及戰彭衙復敗秦伯猶用孟明明年伐晉濟河焚舟晉人不出遂霸西戎】蜀人亟誅馬謖終亦無功【建興六年諸葛亮出軍祁山謖與魏將張郃戰於街亭敗績謖伏誅】朕周於用人篤於求舊雖設干羽以懐柔異類而聴鞞鼔則無忘將臣豈其舊勲乆廢不用具官郭逵蚤學弓劍晚通詩書勇而有謀整且能暇威名懾於西鄙柄任及於中樞南伐無成嗟伏波之遂棄【馬援為伏波將軍後自請擊武陵五溪蠻困於壺頭援亦病卒】退居能飯知㢘頗之未衰【趙王思復得㢘頗將使使視之頗為之一飯十米以示可用】擢從解組之餘復寄長民之任過而能改豈一眚之足云【秦伯曰吾不以一眚掩大徳即指孟明也】窮當益堅【馬援語】或來功之可冀勉於圖報以稱異恩
  范鎮侍讀太一宫使【鎮為通進銀臺司忤王安石以户部侍郎致仕哲宗立拜端明殿學士起提舉中太一宮兼侍讀】
  為國無强於得人用人莫先於求舊朕歴選賢俊至於側微患其徳望之未充而典刑之未練舍騏驥而不御臨長道以咨嗟具官范鎮文冠多士有揚雄之遺風任歴三朝守劉向之忠節蚤事仁祖首開社稷之言【鎮在仁宗時嘗有請建儲十九疏未嘗以語人人亦莫為言者至是韓維為帝言之故有是命】晚説裕陵【神宗葬永裕陵】復陳堯舜之道自處以義歸不待年【年六十三請致仕疏五上】身友漁樵己無求於當世名書簡冊恍或疑其古人兹予纘服之初日思講義之益謂白首窮經之樂尚可推以與人而真祠訪道之遊必使退而養志勉狥予意毋留所安【時哲宗且欲以為門下侍郎鎮雅不欲起從孫祖禹亦勸止之遂固辭改提舉崇福宫】劉摯尚書右丞【哲宗初摯為侍御史執憲數月多所貶黜時人以比包拯吕誨元祐元年擢御史中丞尋拜尚書右丞】
  漢御史大夫能任其職則為丞相近世中執法議論不撓亦補執政者我仁宗優養正士開受直言時則有若包拯張昇之流咸以敢言獲聞大政舊俗已逺此風寂寥容悦相承亦弃不用朕追懐先正選建忠賢諤諤之聲庶幾前烈具官劉摯蚤以御史祗事裕陵力陳是非不避權寵十年流落【神宗時摯言雇役十害及諸新法不便謫監衡州鹽倉】志氣不衰召置臺端首開正論進任中司之要屢聞白簡之言風聲凜然國是以定朕欲試其行事之實是用付以右轄之權治忽所闗寄任尤重夫以言責人甚易以義持已實難爾其勉之毋使輔政之功不若言事之效自齊州回論時事【熈寜二年轍上書言事時王安石執政領三司條例欲命轍為之轍刀言青苗法不便安石欲遣八使訪求遺利轍又力陳不可安石怒以為河南推官㑹張方平知陳州辟為教授三年授齊州掌書記又三年除著作佐郎】
  伏惟陛下天生聖徳聰明睿智不學而具其於謀慮措置曽何足云自頃嵗以來每有更張民率不服葢青苗行而農無餘財保甲行而農無餘力免役行而公私並困市易行而商賈皆病【皆王安石新法也青苗免役注見蘇軾上神宗皇帝書保甲之法籍鄉村之民二丁取一十家為保保丁皆授以弓弩教之戰陣市易之法聴人賖貸縣官財貨以田宅或金帛為抵當出息十分之二過期不輸息外毎月更罸錢百分之二】上則官吏勞苦患其難行下則衆庶愁嘆願其速改凡此四者豈陛下之聖明有所不知耶臣以為非也陛下之聖明無所不知何以言之二年以来陛下屢發英斷廢置長吏數其罪愆明示臣庶凡天下之所共疾惡者陛下無一不知今者皇天悔禍啟道聖意易置輔相【寜七年四月王安石以觀文殿大學士出知河陽府以轉絳同平章事時監門鄭俠進流民圖帝心感悟安石不自安求去】中外踊躍思覩寛政而歴日彌月寂寞無聞衆心皇皇如乆饑而不得食臣雖愚陋竊獨為陛下恨也陛下自即位以來求治之心常若不及意將以堯舜之隆平易漢唐之淺陋不幸左右不明陵遲以至於此天下之人孰不知之今也既知其不可用而去之又循其舊而不改將遂代之任咎此臣之所以為陛下恨也且今天下之安危智者不再計矣水旱連年死者将半遺民饑困盜賊滿野疆埸未寜軍旅在外府庫空竭邊餉寡少事之可憂者何可勝數術之不效斷可見矣然陛下獨遲遲而不决意者已為之而已廢之恐天下有以窺其深淺耶臣聞人主之徳如天天之於物也熾然而旱赤地千里草木皆死可謂虐矣然雷雨時作膏澤洋溢百穀奮起民復粒食鼓舞盛徳而忘旱之虐何者度量廣大改過無疑也如使密雲不雨既雨而又中止遲疑猶豫乆而不忍則天之生物盡矣傳曰君子之過也如曰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今陛下誠先治其心使虚一而静湛乎彼我得失莫能嬰也去惡如去塵垢遷善如救饑渴與民一新罷此四事青苗之既散者要之以三嵗而不收息保甲之既團者存之舊籍而不任事【時帝鋭意汰擇冗兵安石欲倣古寓兵於農之法俟保甲法成漸罷廂軍民益疑懼】復差役以罷免役之條通商賈以廢市易之令行之期年而觀之茍民不安居水旱復作盜賊復起財用復竭誠有一事以憂陛下臣請伏㒺上之誅以謝左右陛下誠不信臣數年之後親受其矣古人有言曰一慙之不忍而終身慙乎惟陛下為社稷籌之臣謹列四事之害畫一以獻不勝愚忠憤懣之誠干犯天威伏俟鈇鉞
  陳州為張安道論時事書【張方平字安道神宗初㕘知政事時議用王安石方平以為不可尋判尚書都省力請出知陳州時轍為方平听辟在陳州】
  臣伏見陛下即位之始計慮深逺凡有所建動合天心始議山陵深恤費用之廣推明先帝薄之命以詔有司四方聞之無不感泣【神宗即位召見方平請約山陵費帝曰奉先可損乎對曰遺制固云薄以先志行之可謂孝矣又請差減錫賚以乾興為準費省十七人】其後一年之間誕布號令勸率宗族惇孝悌之行勉勵州郡先農桑之政復轉對以廣言路議徭役以寛民力盛徳之事不可具記是時天下雖大變之後而無不翹然想聞徳音以忘其憂兩宫歡欣九族親睦羣臣萬民蒙福而安紛紜之議不至於朝廷謗讟之聲不聞於閭里陛下優游無為而天下已治矣陛下自今視之當日之政其為可悔恨者凡有幾以臣視之非獨陛下無所悔恨雖天下之人亦未有以為失當者何者政令簡易而人情之所安耳易曰易則易知簡則易従易知則有親易従則有功有親則可乆有功則可大向使陛下推行此道終始不變則臣以為可乆可大之功可得而致矣其後求治太切用意過當姦臣縁隙得進邪説始議開邊以中上㫖於是延安有横山之謀保安有招誘之計【治平末青澗守將种諤招誘西夏部落之居於故綏州地者曰嵬名山隂約來降遂以聞神宗信之諤進兵果得綏州城而守之夏主諒祚亦誘殺知保安軍楊定等邊釁始起廷議棄綏州韓琦以為不可而止熙寜四年諤又獻議取横山横山砦本西夏地名西攃元符元年進築屬慶陽府】陛下饒之以金帛假之以干戈小人貪功慮害不逺輕發深入結怨西戎攘奪尺寸無用之土空竭内府累世之積大者疲弊秦雍小者身死寇讐西鄙騷然不寜而陛下始一悔矣然而陛下天姿英果有漢武宏達之量雖復兵吏矢律而立功之意未嘗少衰是以左右大臣測知此心復進財利之説陛下樂聞其利而未暇深究其害於是舉而從之置條例之司而講求天下之遺利已酉之秋新政始出自是以来凡所變革不可悉數其最大者一出而為常平青苗再出而為揀兵併營三出而為出錢雇役四出而為保甲教閲四者並行於世官吏疑惑兵民憤怨諫爭者章交於朝誹謗者聲播於市陛下不勝其煩為之當宁太息日昃而不食矣然猶幸其成功力排衆人之議而固守之天下方共厭苦而不知其所止也而揀兵併營之䇿【熙寜二年詔并廢諸軍營先時軍營有定額馬軍滿四百步軍滿五百為一營至是額存兵闕不成部分而將卒猥多賜予廩給十倍始議并省】其害先見武夫凶悍為怨最深為患最急陛下知其不可於是多支月糧復收退卒以順適其意而陛下既再悔矣然軍中之口猶復洶洶不靖陛下雖推恩撫之而終不以為惠反謂陛下畏之耳不幸邊臣失算再生戎心【寜三年夏人築閙訛堡知慶州李復圭遣將禦之大敗而還復圭又出兵襲殺其老幼以自解夏人遂入環慶】帷幄之臣謀之不□不務安之而務撓之臨遣執政付以疆事多出金幣豫書誥勑以成其深入之計【夏人攻大順城諸境衆至二十萬平章韓絳自請行邊許之授以空名告身得自除吏尋命兼河東宣撫使】當此之時天下之心知其必敗矣而陛下與一二臣者方以為萬舉而萬全既而出兵無人之境築城不守之地困弊腹心以求無益之功【四年絳使种諤出兵横山襲囉兀留兵城之又進築永樂川賞逋嶺二砦又築撫寜故城及分荒堆三泉吐渾川開光嶺葭蘆川四砦】使秦之民父子流離肝腦塗地戎人徼勌受屈巳築之城隨即傾覆【夏人来攻撫寜諤在綏徳茫然失措新築諸城盡陷】救援之兵相繼潰叛四方震動君臣宵旰而後下罪己之詔投竄元宰以謝二鄙【詔棄囉兀城治諤罪責授汝州團練副使潭州安置絳坐興師敗衂罷知鄧州】而陛下既三悔矣夫此三者方其未悔也陛下亦以為是邪非邪陛下犯逆衆心力行而不顧其必以為是不以為非也然而其終卒至於此然則方今陛下之所是而未悔者無乃亦類此歟臣聞衆而不可欺者民也勇而不可犯者兵也險而不可侮者鄰國也今陛下既已欺民犯兵而侮鄰國矣夫犯兵侮鄰變速而禍小至於欺民則變遲而禍大變速而禍小者瓦解之憂也變遲而禍大者土崩之患也今瓦解之憂陛下既知悔矣土崩之患陛下未以為意此臣之所以寒心也易曰不逺復無祗悔元吉【復卦初九爻辭】事之未敗也陛下不悟其非必俟其敗而後悔如向三者則陛下之復已逺而悔亦大矣且臣觀之方今陛下之所見而未悔者亦有三而已青苗助役保甲三者之弊臣不復言矣何者言事者論其不可非一人也百姓毁壊支體燻灼耳目嫁母分居賤賣田宅以自脱免非一家也陛下其亦知之矣徘徊而不改使民無所告訴加之以水旱繼之以饑饉積悍之民奮為羣盜侵淫蔓延滅而復起英雄乗間而作振臂一呼而千人之衆可得而聚也如此而勝廣之形成此所謂土崩之勢也臣恐陛下至此雖欲復悔而無所及矣故臣願陛下取即位之政與今日之事而試觀之天下擾擾不安孰與今日之甚羣臣交口爭辯孰與今日之衆陛下聴覽疲倦孰與今日之多悔恨自責孰與今日之切陛下誠以此較之則不待臣言之終而得失可以自决矣且夫即位之政陛下之本心也今日之事臣下之過計也陛下棄即位之本心而狥臣下之過計臣竊以為過也雖然臣竊聴之道路方今陛下則亦悔之矣悔之而不變非陛下之意也迫於建議之臣耳夫人臣進謀於其君茍事而不遂而變以從衆則人主有以測其深淺人主有以測其深淺則其用舍之命在于人主此人臣之所以不便也臣竊痛陛下為社稷之計欲改過以安天下而怙權固位之臣持之而不釋陛下聰明睿知廢置自我而獨為此鬱鬱也漢宣帝與趙充國議擊匈奴魏相非之以為當與平昌侯樂昌侯平恩侯及有識者詳議乃可【元康中匈奴遣兵擊漢屯田車師者上與後將軍趙充國議欲出兵擊其右地魏相上書以為兵出無名願與列侯詳議平昌侯王無故樂昌侯王武並帝之舅平恩侯許廣漢皇太子外祖父也】此三人者非賢於趙充國也然而與國同憂樂無僥倖功名之心與希望爵賞之意則過於充國逺甚充國猶不可聴而況不如充國者哉陛下將安民保國而與喜功伐好權利者謀之臣不知其可也臣不勝區區忘身憂國之誠是以勢疎而言切惟陛下察之
  再論分别邪正劄子【元祐初一新庶政惟元豐舊黨分布中外多起邪説以揺撼在位吕大防劉摯患之欲稍引用以平夙怨謂之調停宣仁后疑不决轍面斥其非復上疏】
  臣今月二十二日延和殿進呈劄子論君子小人不可並處朝廷因復口陳其詳以凟天聴竊觀聖意類不以臣言為非者然天威咫尺言詞迫遽有所不盡退伏思念若使邪正並進皆得與聞國事此治亂之幾而朝廷所以安危者也臣誤䝉聖恩典司邦憲【轍時為御史中丞】臣而不言誰當救其失者謹復稽之古今考之聖賢之格言莫不謂親近君子斥逺小人則人主尊榮國家安樂疏外君子進任小人則人主憂辱國家危殆此理之必然而非一人之私言也故孔子論為邦則曰放鄭聲逺佞人子夏論舜之徳則曰舉臯陶則不仁者逺論湯之徳則曰舉伊尹則不仁者逺諸葛亮戒其君則曰親賢臣逺小人此前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逺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頽也凡典冊所載如此之類不可勝紀至於周易所論尤為詳密皆以君子在内小人在外為天地之常理小人在内君子在外為隂陽之逆節故一陽在下其卦為復二陽在下其卦為臨陽雖未盛而居中得地聖人知其有可進之道一隂在下其卦為姤二隂在下其卦為遯隂雖未壯而聖人知其有可畏之漸若夫居天地之正得隂陽之和者惟泰而巳泰之為象三陽在内三隂在外君子既得其位可以有為小人奠居於外安而無怨故聖人名之曰泰泰之言安也言惟此可以乆安也方泰之時若君子能保其位外安小人使無失其所天下之安未有艾也惟恐君子得位因勢陵暴小人使之在外而不安則勢將必至反覆故泰之九三則曰無平不陂無往不復竊唯聖人之戒深切詳盡所以誨人者至矣獨未聞以小人在外憂其不悦而引之於内以自遺患者也故臣前所上劄子亦以謂小人雖决不可任以腹心至於牧守四方奔走庶務各隨所長無所偏廢寵祿恩賜彼此如一無迹可指如此而已若遂引而寘之於内是猶畏盜賊之欲得財而導之於寢室知虎豹之欲食肉而開之以坰牧天下無此理也且君子小人勢同冰炭同處必爭一爭之後小人必勝君子必敗何者小人貪利忍恥擊之難去君子潔身重義知道之不行必先引退故古語曰一薰一蕕十年尚猶有臭葢謂此矣昔先皇帝以聰明聖智之資疾頽靡之俗將以綱紀四方追迹三代今觀其設意本非漢唐之君所能仿彿也而一時臣佐不能將順聖徳造作諸法率皆民所不悦及二聖臨御因民所願取而更之上下欣悦當此之際先朝用事之臣皆布列於朝自知上逆天意下失民心徬徨踧踖若無所措朝廷雖不斥逐其勢亦自不能復留矣尚賴二聖仁慈不加譴責而宥之於外葢已厚矣今者政令已孚事勢大定而議者惑於浮説乃欲招而納之與之共事欲以此調停其黨臣謂此人若返豈肯徒然而已哉必將戕害正人漸復舊事以快私忿人臣被禍葢不足言而臣所惜者祖宗朝廷也葢自熙寜以來小人執柄二十年矣建立黨與布滿中外一旦失勢覬覦者多是以創造語言動揺貴近脅之以禍誘之以利何所不至臣雖不聞其言而概可料矣聞者若又不加審察遽以為然豈不過甚矣哉臣聞管仲治齊奪伯氏駢邑三百飯疏食沒齒無怨言諸葛亮治蜀廢廖立李嚴為民徙之邊逺乆而不召亮死二人皆垂泣思亮夫駢立嚴三人者皆齊蜀之貴臣也管葛之所以能戮其貴臣而使之無怨者非有它也賞罰必公舉措必當國人皆知其所與之非私而所奪之非怨故雖仇讐莫不歸心耳今臣竊觀朝廷用舎施設之間其不合人心者尚不為少彼其中懐不悦則其不服固宜今乃直欲招而納之以平其隙臣未見其可也詩曰無競維人四方其訓之【大雅抑之篇】陛下誠以異同反覆為憂惟當乆任才性忠良識慮明審之士但得四五人常在要地雖未及臯陶伊尹而不仁之人知自逺矣故臣願陛下斷自聖心不為流言所惑毋使小人一進後有噬臍之悔則天下幸甚臣既待罪執法若見用人之失理無不言言之不從理不徒止如此則異同之迹益復著明不若陛下早發英斷使彼此冺然無迹可見之為善也臣受恩深重輒敢先事獻言罪合萬死【疏入宣仁后命宰執讀於簾前曰轍疑吾君臣兼用邪正其言極中理諸臣從而和之調停之説遂已】
  元祐㑹計録序【元祐初轍自中書舍人遷户部侍郎】
  臣聞漢祖入闗蕭何收秦圖籍周知四方盈虚彊弱之實漢祖賴之以并天下丙吉為相匈奴嘗入雲中代郡吉使東曹考案邊瑣【張晏曰瑣録也】條其兵食之有無與將吏之才否逡巡進退指揮遂定由此觀之古之人所以運籌帷幄之中制勝千里之外者圖籍之功也葢事之在官必見於書其始無不具者獨患多而易忘乆而易滅數十嵗之後人亡而書散其不可考者多矣唐李吉甫始簿録元和國計并包巨細無所不具國朝三司使丁謂等因之為景徳皇祐治平熙寜四書網羅一時出内之計首尾八十餘年本末相授有司得以居今而知昔㕘酌同異因時施宜此前人作書之本意也臣以不佞待罪地官上承元豐之餘業親覩二聖之新政時事之變易財賦之登耗可得而言也謹按藝祖皇帝創業之始海内分裂租賦之入不能半今世然而宗室尚鮮諸王不過數人仕者寡少自朝廷郡縣皆不能備官士卒精練常以少克衆用此三者故能奮於不足之中而綽然常若有餘及其列國欵附琛貢相属於道府庫充塞創景福内庫【景福殿名藝祖别儲縑帛於此元豐元年乃更名景福庫】入蓄金幣為殄虜之䇿太宗因之克平太原真宗繼之懐服契丹二患既弭天下安樂日登富庶故咸平景徳之間號稱太平羣臣稱頌功徳不知所以裁之者於是請封泰山祀汾隂禮亳社屬車所至費以鉅萬而玉清昭應崇禧景靈之宫相繼而起累世之積糜耗多矣其後昭應之災臣下復以營繕為言大臣力爭章獻感悟【真宗劉后】沛然遂與天下休息仁宗仁聖清心省事以幸天下然而民物蕃庶未復其舊而夏賊竊發邊乆無備遂命益兵以應敵急征以養兵雖間出内藏之積以求紓民而四方騷然民不安其居矣其後西戎既平而已益之兵不復遂汰加以宗子蕃衍充牣宫邸官吏冗積員溢於位財之不贍為日乆矣英宗嗣位慨然有救弊之意羣臣竦觀幾見日新之政而大業未遂神考嗣世忿流弊之委積閔財力之傷耗覽政之初為富國强兵之計有司奉承違失本旨始為青苗助役以病農民繼為市易鹽鐵以困商賈利孔百出不専扵三司於是經入竭於上民力屈於下繼以南征交趾西討拓跋用兵之費一日千金雖内帑别藏時有以助之而國亦憊矣今二聖臨御方恭黙無為求民之疾苦而療之令之不便無不釋去民亦少休矣而西夏不賔水旱繼作凡國之用度大率多於前世當此之時而不思所以濟之豈不殆哉臣歴觀前世持盈守成艱於創業之君葢盈之必溢而成之必毁物理之至有不可逃者盈成之間非有徳者不安非有法者不乆昔秦隋之盛非無法也内建百官外列郡縣至於漢唐因而行之卒不能改然皆二世而亡何者無徳以為安也漢文帝恭儉寡欲専務以徳化民民富而國治後世莫及然身沒之後七國作難幾於亂亡晉武帝削平吳蜀任賢使能容受直言有明主之風然而亡不旋踵子弟内叛劉石外亂遂以失國此二帝者皆無法以為乆也今二聖之治安而静仁而恕徳積於世秦隋之憂臣無所措心矣然而空匱之極法度不立雖無漢晉强臣敵國之患而數年之後國用曠竭臣恐未可安枕而卧也故臣願得終言之凡會計之實取元豐之八年而其為别有五一曰收支二曰民賦三曰課入四曰儲運五曰經費五者既具然後著之以見在列之以通表而天下之大計可以畫地而談也若夫内藏右曹之積與天下分樁之實【宋沿唐時上供之名定為年額而其遺利則付之州縣椿管】非昔三司所領則不入㑹計將著之他書以備觀覽焉臣謹序
  君術二【進䇿君術五道録二道】
  臣聞將求御天下之術必先明於天下之情不先明於天下之情則與無術何異夫天下之術臣固已略言之矣而又將竊言其情今使天子皆得賢人而任之雖可以無憂乎其為姦然猶有情焉而不可以不知葢臣聞之人有好為名髙者臨財推之以讓其親見位去之以讓其下進而天子禮焉則以為歡進而不禮焉則雖逼之而不食其禄力為㢘恥之節以髙天下若是而天子不知焉而豢之以厚利則其心然有所不平人有好為厚利者見禄而就之以優其身見利而取之以豐其家良田大屋惟其與之則可以致其才如是而天子不知焉而彊之以名髙則其心缺然有所不悦於其中人惟無好自勝也好自勝而不少柔之則忿鬬而不和人惟無所相惡也有所相惡而不為少避之則事其私怒而不求成功素剛則無折之也素畏則無彊之也彊之則將不勝而折之則將不振凡此數者皆所以求用其才而不傷其心也然猶非所以馭天下之姦雄葢臣聞之天下之姦雄其為心也甚深而其為迹也甚微將營其東而形之於西將取其右而擊之於左古之人有欲得其君之權者不求之其君也優游翺翔而聴其君之所欲為使之得其所欲而油然自放以釋天下之權天下之權既去其君而無所歸然後徐起而收之故能取其權而其君不之知古之人有為之者李林甫是也【李林甫唐宗相也史稱宗在位多載倦於萬幾恒以大臣接對拘檢難徇私欲自得林甫一以委成杜絶逆耳之言恣行宴樂】夫人既獲此權也則思専而有之専而有之則常恐天下之人従而傾之夫人惟能自固其身而後可以謀人自固之不暇而欲謀人也實難故古之權臣常合天下之爭天下且相與爭而不解則其勢無暇及我是故可以乆居而不可去古之人有為之者亦李林甫是也【宗時朔方節度使牛仙客欲求實封宰相張九齡執不可林甫以告仙客仙客翌日見上泣讓官爵宗欲行封九齡執奏如初宗怒變色責九齡林甫從而媒糵九齡遂罷相】世之人君茍無好善之心幸而有好善之心則天下之小人皆將賣之以為姦何者有好善之名而不察為善之實天下之善固有可以謂之惡而天下之惡固有可以謂之善者彼知吾之欲為善也則或先之以善而終之以惡或有指天下之惡而飾之以善古之人有為之者石顕是也【石顯漢元帝時中黄門能探人主微指時歸誠取一信以為騐専權擅政又能設變詐以自解免】人之将欲為此釁也将欲建此事也必先得於其君欲成事而君有所不悦則事不可以成故古之姦雄刼之以其所必不能其所必不能者不可為也則將反而從吾之所欲為古之人有為之者驪姬之説獻公使之老而避禍是也【驪姬譖申生謂公曰君盍老而授之政彼得政而行其欲得其所索乃其釋君】此數者天下之至情故聖人見其初而求其終聞其聲而推其形葢惟能察人於無故之中故天下莫能欺何者無故者必有其故也古者明君在上天下之小人伏而不見夫小人者豈其能無意於天下也舉而見其情發而中其病是以愧恥退縮而不敢進臣欲天子明知君子之情以養當世之賢公名卿而深察小人之病以絶其進之漸此亦天下之至明也
  君術四
  臣聞古者君臣之間相信如父子相愛如兄弟朝廷之中優游悦懌欣然相得而無間知無所不言言無所不盡開心平意表裏洞達終身而不見其隙當此之時天下之人出身以事君委命於上而無所憂懼安神定氣以觀天下之政蕩然肆志有所欲為而上不見忌其所據者甚堅而無疑是以士大夫皆敢進而擅天下之大功至於後世君臣相虞皆有猜防之憂君不敢以其誠心致諸其臣而臣亦不敢直已以行事二者相與齟齬而不相信上下相顧鰓鰓然而不能以自安而尚何暇及於天下之利害故天下之事每每擾敗而無所成就臣竊傷之而以為弊在於防禁之太深而督責之太急夫古之聖人至嚴而有所至寛至易而有所至險使天下有所易信而有所不可測用之各當其處而不失節是以天下畏其嚴而樂其寛至於後世之君徒知天下之不可以甚寛也而用之其君臣之際使其公卿大臣終日憂懼不得安意肆志以自盡於其上而為畏威徒知天下之不可甚嚴也而用之其法律之事使其天下之官吏欺其長上得以茍全取容不畏天子之法而以為行惠葢其所以用之之術甚悖而不順者至於如此夫天下之人上自百官而下至於庶民其為數安可窮盡而天子者以其一身寄乎其中論其衆寡之勢則天下至衆而天子至寡論其智詐巧偽之術則天下之衆固必有過於天子者吾欲臨之以天子之威則彼有畏憚而不敢言多為之隄防以御其變詐則彼之智将有以出於隄防之所不能及是以古之聖人推之以至誠而御之以至威容之以至寛而待之以至易以君子長者之心待天下之士而不防其為詐談笑議論無所不及以開其歡心故天下士大夫皆欣然而入于其中有所愧恥而不忍為欺詐之行力行果斷而無憂懼不敢之意其所任用雖其兄弟朋友之親而不顧徇私之名其所誅戮雖其讐怨眦睚之人而不恤報怨之嫌何者君臣相信之篤此所謂至嚴而有所至寛者也然至大吏縦横放肆犯法而無忌天下之所指目律令之所當取則雖天子有所不可輒釋使之一入而不可解而後下知有所畏此所謂至易而有所至險二者其事不同而相與為用夫是以至寛而天下無頽惰靡迤之風至險而君臣無猜防逼迫之慮夫惟能通其君臣之歡而盡行其刑法之所禁而後可以及此也
  臣事䇿一【進䇿臣事十道録四道】
  臣聞天下有權臣有重臣二者其迹相近而難明天下之人知惡夫權臣之専而世之重臣亦遂不容於其間夫權臣者天下不可一日而有而重臣者天下不可一日而無也天下徒見其外而不察其中見其皆侵天子之權而不察其所為之不類是以舉皆嫉之而無所喜此亦已太過也今夫權臣之所為者重臣之所切齒而重臣之所取者權臣之所不顧也將為權臣耶必將内悦其君之心委曲聴順而無所違戾外竊其生殺予奪之柄黜陟天下以見已之權而沒其君之威惠内能使其君懽愛悦懌無所不順而安為之上外能使其公卿大夫百官庶吏無所不歸命而爭為之腹心上愛下順合而為一然後權臣之勢遂成而不可拔至於重臣則不然君有所為不可則必爭爭之不能而其事有所必不可聴則専行而不顧待其成敗之迹著則上之心將釋然而自解其在朝廷之中天子為之踧然而有所畏士大夫不敢安肆怠惰於其側爵禄慶賞已得以議其可否而不求以為已之私惠刀鋸斧鉞已得以㕘其輕重而不求以為已之私勢要以使天子有所不可必為而羣下有所震懼而已不得與其利何者為重臣者不待天下之歸已而為權臣者亦無所事天子之畏已也故各因其行事而觀其意之所在則天下誰可欺者臣故曰為天下安可一日無重臣也且今使天下而無重臣則朝廷之事惟天子之所為而無所可否雖使天子有納諫之明而百官畏懼戰慄無平昔尊重之勢誰肯觸忌諱冒罪戾而為天下言者惟其小小得失之際乃敢上章讙譁而無所憚至於國之大事安危存亡之繫則將巻舌而去誰敢發而受其禍此人主之所大患也悲夫後世之君徒見天下之權臣出入唯唯以為有禮而不知此乃所以潛潰其國徒見天下之重臣剛毅果敢喜逆其意則以為不遜而不知其有社稷之慮二者淆亂於心而不能辯其邪正是以喪亂相仍而不悟何足傷也昔者衛太子聚兵以誅江充武帝震怒發兵而攻之京師至使丞相太子相與交戰不勝而走又使天下極其所往而翦滅其迹當此之時茍有重臣出身而當之擁䕶太子以待上意之少解徐發其所蔽而開其所怒則其父子之際尚可得而全也惟無重臣故天下皆知之而不敢言臣愚以為凡為天下宜有以養其重臣之威使天下百官有所畏忌而緩急之間能有所堅忍持重而不可奪者竊觀方今四海無變非常之事宜其息而不作然及今日而慮之則可以無異日之患不然者誰能知其果無有也而不為之計哉抑臣聞之今世之弊在於法禁太密一舉足不如律令法吏且以為言而不問其意之所屬是以雖天子之大臣亦安敢有所為於法律之外以安天下之大事故為天子之計莫若少寛其法使大臣得有所守而不為法之所奪昔申屠嘉為丞相至召天子之倖臣鄧通立之堂下而詰責其過是時通幾至於死而不救天子知之亦不以為怪而申屠嘉亦卒非漢之權臣由此觀之重臣何損於天下哉
  臣事策四
  臣聞天下之患無常處也惟見天下之患而去之就其所安而從之則可乆而無憂有淺丈夫見其生於東也而盡力於東以忘其西見其起於外也而鋭意於外以忘其中是以禍生於無常而變起於不測莫能救也昔者西漢之禍當文景之世天下莫不以為必起於諸侯之太强也然至武帝之時七國之餘日以漸衰天下坦然四顧以為無虞而陵夷至於元成之間朝廷之强臣實制其命而漢以不祀世祖顯宗既平天下以為世之所患莫不在乎朝廷之强臣矣而東漢之亡其禍乃起於宦官由此觀之則天下之患安在其防之哉人之將死也或病於太勞或病於飲酒天下之人見其死於此也而曰必無勞力與飲酒則是不亦拘而害事哉彼其死也必有以啟之是以勞力而能為災飲酒而能為病而天下之人豈必皆死於此昔唐季五代之亂其亂果何在也海内之兵各其将大者數十萬人而小者不下數萬撫循鞠養美衣豐食同其甘苦而順其好惡甚者養以為子而授之以其姓故當是時軍旅之士各知其將而不識天子之惠君有所令不從而聴其將而將之所為雖有大姦不義而無所違拒故其亂也姦臣擅命擁兵而不可制而方其不為亂也所攻而必降所守而必固良將勁兵徧於天下其所摧敗破滅足以上快天子鬱鬱之心而外抗敵國竊發之難何者兵安其將而樂為用命也然今世之人遂以其亂為戒而不收其功舉天下之兵數百萬人而不立素將將兵者無腹心親愛之兵而士卒亦無附著而欲為之効命者故命將之日士卒不知其何人皆莫敢仰視其面夫莫敢仰視是禍之本也此其為禍非有脅從駢起之殃緩則畏而怨之而有急則無不忍之意此二者用兵之深忌而當今之人葢亦已知之矣然而不敢改者畏唐季五代之禍也而臣竊以為不然天下之事有此利也則必有此害天下之無全利是聖人之所不能如之何也而聖人之所能要在不究其利利未究而變其方使其害未至而事已遷故能享天下之利而不受其害昔唐季五代之法豈不大利於世惟其利已盡而不知變是以其害隨之而生故我太祖太宗以為不可以長乆而改易其政以便一時之安為將者去其兵權而為兵者使不知將凡此皆所以杜天下之私恩而破其私計其意以為足以變五代豪將之風而非以為後世之可長用也故臣以為當今之世不變其法無以求成功且夫邀天下之大利則必有所犯天下之危欲享大利而顧其全安則事不可成而方今之弊在乎不欲有所揺撼而徒得天下之利不欲有所勞苦而遂致天下之安今夫欲人之成功必先捐兵以與人則先事於擇將擇將而得之茍誠知其忠雖舉天下以與之而無憂而况數萬之兵哉昔唐之亂其為變者非其所命之將也而皆其盜賊之人所不得已而以為將者故夫將帥豈必盡疑其為姦要以無畏其擇之之勞而遂以破天下之大利葢天下之患夫豈必在此也
  臣事策九
  臣聞聖人之為天下不務逆人之心人心之所向因而順之人心之所去因而廢之故天下樂從其所為惟其一人之所欲不可以施於天下不得已而後有所矯拂而不用葢非以為天下之人皆不可以順適其意也昔生民之初生而有饑寒牝牡之患飲食男女之際天下之所同欲也而聖人不求絶其情又從而為之節文敎之炮燔烹飪嫁娶生養之道使皆得其志是以天下安其法而不怨後世有小丈夫不逹其意之本末而以為禮義之敎皆聖人之所作為以制天下之非僻徒見天下邪放之民皆不便於禮義之法乃欲務矯天下之情置其所好而施其所惡此何其不思之甚也且雖聖人不能有所特設以驅天下葢因天下之所安而遂成其法如此而已如使聖人而不與天下同心違衆矯世以自立其説則天下幾何其不叛而去也今之説者則不然以為天下之私欲必有害於國之公事而國之公事亦必有所拂於天下之私欲分而異之使天下公私之際譬如胡越之不可以相通不恤人情之所不安而獨求見其所以為至公而無私者葢事之不通莫不由此之故今夫人之情非其所樂而强使為之則皆有怏怏不快之心是故所為而無成所任而不稱其職臣聞方今之制吏之生於南者必置於北生於東者必投於西嶺南吳越之人必使冒苦寒踐霜雪以治燕趙之事秦隴蜀漢之士而必使涉江湖衝霧露以守揚越之地雖其上之人逼而行之無所不從而行者望其所之怨嘆咨嗟不能以自安吏卒送迎於道路逺者涉數千里財用殫竭困弊於外既至而好惡不相通風俗不相習耳目之所見飲食之所便皆不得其當譬如僑居於他鄉其心常屑屑而不舒數日求去而不肯慮長乆之計民不喜其吏而吏不善其俗二者相與齟齬而不合以不暇有所施設而吏之坐於其地者莫不自以為天下之所不若而今之法為吏者不得還處其鄉里雖數百里之外亦輒不可而又以京師之所在而定天下逺近之次凡京師之人所謂近者皆四方之所謂至逺而京師之所謂逺者或四方之所謂近也今欲以近優累勞之吏而不知其有不樂者為此之故也且夫人生於鄉閭之中其親戚墳墓不過百里之間至於千里之内則譬如道路之人亦何所施其私而又風俗相安上下相信知其利害而詳其所好惡近者安處其近而逺者樂得其逺二者各獲其所求而無有求去之心耳目開明而心不亂可以容有所立凡此數者葢亦無損於國矣而特守此區區無益之公此豈王者之意哉且三代之時九州之中建國千有八百大者不過百里而小者數十里數十里之間民之為士者有之為大夫者有之凡所以治其國人者亦其國人也安得異國之人而後用哉臣愚以謂如此之類可一切革去以順天下之欲今使天下之吏皆同為姦則雖非其鄉里而亦不可有所優容苟以為可任則雖其父母之國豈必置節目以防其弊而况處之數百千里之間哉
  臣事策十
  臣聞大人之道行之而可名名之而可言布之天下而無疑施之後世而無愧堂堂乎立於四海雖一介之士而無所不安此其所以為大人之道歟今夫天下之人天子誰不役其力者而天下皆不敢以為非此誠得其可役之名而役之是以天子安坐於上而士大夫為之奔走於下大者為之運籌畫策治百官以濟其大事而小者為之按米鹽視鞭箠以奉其小職文吏為之簿書㑹計詳其出内取予之數而使天下不敢欺武吏為之擐金被革習其戰陣攻鬭之事而使天下不敢犯勞苦其筋骨而罄竭其思慮甚者捐首領暴骨肉於原野而不知避何者食其禄也至於田野之民耕田而食或生而不至市井然及其有税而可役趨走於縣吏之前恭謹有禮不敎而自習而其尤難者至使之斬捕盜賊挽弓巡徼疲弊而不敢求免此豈非食其地之故歟故夫天下之人凡天子之所得而使令者皆可得而名也而臣切怪府史胥徒古者皆有禄以食其家而其不足者皆得計口而受田以補其不給夫是以能使之盡力於公事而不卹其私計葢周之所謂官田者府史胥徒之田也而今世之法收市人而補以為吏無禄以養其身而無田以蓄其妻子又有鞭扑戮辱之患而天下之人皆喜為之其所以責之者甚煩且難而其所以使之者無名而可言而其甚者又使之反入錢而後補雖得復役而其所免不足以償其終身之勞此獨何也天子以無名使之而天下之人亦肯以無名而為之此豈可不求其情哉夫天子舉四海而寄之其臣郡縣之官又舉而寄之其郡縣之小吏刑法之輕重財用之多少無所不在是以掌倉庫者得以為盜而治獄訟者得以為姦為姦之利上足以養父母而下足以畜妻子其所以無故而安為之者為此之故也是以雖無爵禄之勸而可得而使雖有刑戮恥辱之患而不肯捨而去而其上之人驅其無禄之身而遇之以有禄之法恬不為怪此乃公使之為姦以當其所當得之禄而遂以為可得而使也如此則尚何以示天下臣愚以為凡人之在官不可以無故而用其力或使以其税而或使以其禄故夫府史胥吏不可以無禄使也然臣觀之方今天下苦財用之不給而用度有所不足其勢必無以及此而古者周官之法民之為訟者入束矢為獄者入鈞金視其不直者而納其所入葢自秦漢以來其法始廢而不用今臣亦欲使天下之至於獄者皆有所入於官以自見其直而其不直者亦皆沒其所入以為胥吏之俸禄辨其等差而别其多少以時給之以足其衣食之用其所以取之於民者不苛而其所以為利甚博葢上之於民常患其好訟而不直以身試法而無所畏忌刑之而又使之有入於官此所以深懲其心而又其所得止以厚吏此有以見乎非貪民之財也而為吏者可以無俟為姦而有以自養名正而言順雖其為姦從而戮之則亦無愧乎吾心嗚呼古之所謂正名者猶此類也夫
  民政策一【進䇿民政十道錄五道】
  臣聞王道之至於民也其亦深矣賢人君子自潔於上而民不免為小人朝廷之間揖讓如禮而民不免為盜賊禮行於上而滛僻邪放之風起於下而不能止此猶未免為王道之未成也王道之本始於民之自喜而成於民之相愛而王者之所以求之於民者其麤始於力田而其精極於孝弟㢘恥之際力田者民之最勞而孝弟㢘恥者匹夫匹婦之所不悦彊所最勞而使之有自喜之心勸所不悦而使之有相愛之意故夫王道之成而及其至於民其亦深矣古者天下之災水旱相仍而上下不相保此其禍起於民之不自喜於力田天下之亂盜賊放恣兵革不息而民不樂業此其禍起於民之不相愛而棄其孝弟㢘恥之節夫自喜則雖有大勞而其事不遷相愛則雖有彊狠之心而顧其親戚之樂以不忍自棄於不義此二者王道之大權也方今天下之人狃於工商之利而不喜於農惟其最愚下之人自知其無能然後安於田畆而不去山林饑餓之民皆有盜跖趦趄之心而閨門之内父子交忿而不知反朝廷之上雖有賢人而其敎不逮於下是故士大夫之間莫不以為王道之逺而難成也然臣竊觀三代之遺文至於詩而以為王道之成有所易而不難者夫人之不喜乎此是未得為此之味也故聖人之為詩道其耕耨播種之勤而述其歳終倉廩豐實婦子喜樂之際以感動其意故曰畟畟良耜俶載南畝播厥百穀實函斯活或來瞻女載筐及筥其饟伊黍其笠伊糾其鏄斯趙以薅荼蓼當此時也民既勞矣故為之言其室家來饁而慰勞之者以免卒其事而其終章曰荼蓼朽止黍稷茂止穫之桎桎積之栗栗其崇如墉其比如櫛以開百室百室盈止婦子寧止殺時犉牡有捄其角以似以續續古之人【皆周頌良耜篇】當此之時歳功既畢民之勞者得以與其婦子皆樂於此休息閒暇飲酒食肉以自快於一歳則夫勤者有以自忘其勤盡力者有以輕用其力而狠戾無親之人有所悦慕而自改其操此非獨於詩云爾導之使獲其利而敎之使知其樂亦如是也且民之性固安於所樂而悦於所利此臣所以為王道之無難者也葢臣聞之誘民之勢逺莫如近而近莫如其所與競今行於朝廷之中而田野之民無遷善之心此豈非其逺而難至者哉明擇郡縣之吏而謹法律之禁刑者布市而頑民不悛夫鄉黨之民其視郡縣之吏自以為非其比肩之人徒能畏其用法而袒背受笞於其前不為之愧此其勢可以及民之明罪而不可以及其隠慝此豈非其近而無所與競者耶惟其里巷親戚之間幼之所與同戲而壯之所與共事此其所與競者也臣愚以謂古者郡縣有三老嗇夫今可使推擇民之孝悌無過力田不惰為民之素所服者為之無使治事而使譏誚敎誨其民之怠惰而無良者而歳時伏臘郡縣頗置禮焉以風天下使悦慕其事使民皆有愧恥勉强不服之心今不從民之所與競而敎之而從其所素畏夫其所素畏者彼不自以為伍而何敢求望其萬一故敎天下自所與競者始而王道可以漸至於下矣
  民政策二
  臣聞三代之盛時天下之人自匹夫以上莫不務自修潔以求為君子父子相愛兄弟相悦孝悌忠信之美發於士大夫之間而下至於田畆朝夕從事終身而不厭至於戰國王道衰息秦人驅其民而納之於耕耘戰鬭之中天下翕然而從之南畝之民而皆爭為干戈旗鼓之事以首爭首以力搏力進則有死於戰退則有死於將其患無所不至夫周秦之間其相去不數十百年周之小民皆有好善之心而秦人獨喜於戰攻雖其死亡而不肯以自存此二者臣竊知其故也夫天下之人不能盡知禮義之美而亦不能奮不自顧以陷於死傷之地其所以能至於此者上之人實使之然也然而閭巷之民刼而從之則可以與之僥倖於一時之功而不可以望其乆逺而周秦之風俗皆累世而不變此不可不察其術也葢周之制使天下之士孝悌忠信聞於鄉黨而逹於國人者皆得以登於有司而秦之法使其武健壯勇能斬捕甲首者得以自復其役上者優之以爵禄而下者皆得役屬其鄰里天下之人知其利之所在則皆爭為之而尚安知其他然周以之興而秦以之亡天下遂皆尤秦之不能而不知秦之所以使天下者亦無以異於周之所以使天下何者至便之勢所以奔走天下萬世之所不易也而特論其所以使之者何如焉耳今者天下之患實在於民昬而不知敎然臣以謂其罪不在於民而上之所以使之者或未至也且天子之所求於天下者何也天下之人在家欲得其孝而在國欲得其忠兄弟欲其相與為愛而朋友欲其相與為信臨財欲其思㢘而患難欲其思義此誠天子之所欲於天下者古之聖人所欲而遂求之求之以勢而使之自至是以天下爭為其所求以求稱其意今有人使人為之牧其牛羊將責之以其牛羊之肥則因其肥瘠而制其利害使夫牧者趨其所利而從之則可以不勞而坐得其所欲今求之以牛羊之肥瘠而乃使之盡力於樵蘇之事以其薪之多少而制其賞罸之輕重則夫牧人將為牧耶將為樵耶為樵則失牛羊之肥而為牧則無以得賞故其人皆舉為樵而無事於牧吾之所欲者牧也而反樵之為得此無足怪也今夫天下之人所以求利於上者果安在哉士大夫為聲病剽略之文而治苟且記問之學曳裾束帶俯仰周旋而皆有意於天子之爵禄夫天子之所求於天下者豈在是也然天子之所以求之者唯此而人之所由以有得者亦唯此是以若此不可却也嗟夫欲求天下忠信孝悌之人而求之於一日之試天下尚誰知忠信孝悌之可喜而一日之試之可恥而不為者詩云無言不醻無徳不報【大雅抑之篇】臣以為欲得其所求宜遂以其所欲而求之開之以利而作其怠則天下必有應者今間歲而一收天下之才奇人善士固宜有起而入於其中然天下之人不能深明天子之意而以為所為求之者止於其目之所見是以盡力於科舉而不知自反於仁義臣欲復古者孝悌之科使州縣得以與今之進士同舉而皆進使天下之人時獲孝悌忠信之利而明知天子之所欲如此則天下宜可漸化以副上之所求然臣非謂孝悌之科必多得天下之賢才而要以使天下知上意之所在而各趨於其利則庶乎不待敎而忠信之俗可以漸復此亦周秦之所以使人之術歟
  民政策三
  臣聞聖人將有以奪之必有以予之將有以正之必有以柔之納之於正而無傷其心去其邪僻而無絶其不忍之意有所矯拂天下大變其俗而天下不知其為變也釋然而順油然而化無所齟齬而天下遂至於大正矣葢天下之民邪滛不法紛亂而至於不可告語者非今世而然也夫古者三代之民耕田而後食其粟蠶繅而後衣其帛欲享其利而勤其力欲獲其報而厚其施欲求父子之親則盡心於慈孝之道欲求兄弟之和則致力於長悌之節欲求夫婦之相安朋友之相信亦莫不務其所以致之之術故民各致其生無望於僥倖之福而力行於可信之事凡其所以養生求福之道如此其精也至其不幸而死其親戚子弟又為之死喪祭祀歲時伏臘之制以報其先祖之恩而可安卹孝子之意者甚具而有法籩豆簠簋飲食酒醴之薦大者於廟而小者於寢薦新時祭春秋不闕故民終三年之憂而又有終身不絶之恩愛慘然若其父祖之居於其前而享其報也至於後世則不然民怠於自修而其所以養生求福之道皆歸於鬼神㝠寞之間不知先王喪紀祭祀之禮而其所以追養其先祖之意皆入於佛老虚誕之説是以西域之敎交於中國縱横放肆其尊貴富盛擬於王者而其徒黨遍於天下其宮室棟宇衣服飲食常侈於天下之民而中國之人明哲禮義之士亦未嘗以為怪幸而其間有疑怪不信之心則又安視而不能去此其故何也彼能執天下養生報死之權而吾無以當之是以若此不可制也葢天下之君子嘗欲去之而亦既去矣去之不乆而還復其故其根之入於民者甚深而其道之悦於民者甚佞世之君子未有以解其所以入而易其所以悦是以終不能服天下之意天下之民以為養生報死皆出於此吾未有以易之而遂絶其敎欲納之於正而傷其心欲去其邪僻而絶其不忍之意故民之從之也甚難聞之曰川竭而谷虚丘夷而淵實作乎此者必有以動乎彼也夫天下之民非有所悦乎佛老之道而悦乎養生報死之術今能使之得其所以悦之之實而去其所以悦之之名則天下何病而不從葢先王之敎民養生有方而報死有禮凡國之賞罸黜陟各當其實貧富貴賤皆出於其人之所當然力田而多收畏法而無罪行立而名聲發徳成而爵禄至天下之人皆知其所以獲福之因故無惑於鬼神而其祭祀之禮所以仁其祖宗而慰其子孫之意者非有鹵莽不詳之意也故孝子慈孫有所歸心而無事於佛老臣愚以為嚴賞罸勑官吏明好惡慎取予不赦有罪使佛老之福不得茍且而惑其生因天下之爵秩建宗廟嚴祭祀立尸祝有以大塞人子之意使佛老之報不得乗隙而制其死葢漢唐之際嘗有行此者矣而佛老之説未去嘗有去者矣而賞罸不詳祭祀不謹是以其道牢固而不可去既去而復反其舊今者國家幸而欲減損其徒日朘月削將至於亡然臣愚恐天下尚猶有不忍之心天下有不忍之心則其勢不可以乆去故臣欲奪之而有以予之正之而有以柔之使天下無憾於見奪而日安其新此聖人所以變天下之術歟
  民政策四
  臣聞管子治齊始變周法使兵民異處制國為二十一鄉其工商之鄉六而士鄉十五制鄙以為五屬立五大夫使各治一屬之政國中之士為兵鄙野之民為農農不知戰而士不知稼各治其事而食其力兵以衛農農以資兵發兵征行暴露戰鬭而農夫不知其勤深耕疾耨霑體塗足而兵卒不知其勞當是之時桓公南征伐楚濟汝漢踰方城望汶山兆伐山戎刜零支【刜説文擊也○音弗】斬孤竹西攘白狄逾太行渡辟耳之溪【管子作卑耳】九合諸侯築夷儀城楚丘徜徉四方國無罷弊之民而天下諸侯往來應接之不暇及秦孝公欲并海内商鞅為之倡謀使秦人莫不執兵以事戰伐而不得反顧而為農隂誘六國之民使專力以耕關中之田而無戰攻守禦之役二者更相為用而天下卒以不抗何者我能累累岀兵不息而彼不能應我能外戰而内不乏食而彼必不戰而後食可足此二者管仲商鞅之深謀也自管仲死其遺謀舊策後世無復能用而獨其分兵與民之法遂至於今不廢何者其事誠有以便天下也今夫使農夫竭力以闢天下之地醵其所得以衣食天下之武士而免其死亡戰鬭之患此人之情誰不可者然當今天下之事與管仲商鞅之時則巳大異矣古者霸王在上倉廪豐實百姓富足地利巳盡而民未困乏當此之時謂之人有餘今天下之田疾耕不能徧而蓬蒿藜莠實盡其利人不得以為食而禽獸之所蕃息當是之時謂之地有餘古之聖人人有餘則務在於使人是以天下之人雖其甚蕃而舉無廢功地有餘則務在於闢地是以天下之地雖其甚寛而舉無遺力今也海内之田病於有餘而上之人務在於使人不巳過哉臣觀京師之兵不下數十百萬沿邊大郡不下數萬人天下郡縣千人為輩而江淮漕運之卒不可勝計此亦已侈於使人矣且夫人不足而使人之制不為少減是謂逆天而違人昔齊桓之世人力可謂有餘矣而十五鄉之士不過三萬車不過八百乘何者懼不能久也方今天下之地所當厚兵之處不過京師與西邊北邊之郡耳昔者太祖太宗既平天下四方逺國或數千里以為逺人險詖未可以盡知其情也故使關中之士往而屯焉以鎮服其亂及天下既安四海一家而因循乆逺遂莫之變夫天下之兵莫如各居其鄉安其水土而習其險易而特病其不知戰故今世之患患在不敎鄉兵而專任屯戍之士為抗賊之備且天下治平非緣邊之郡則山林匹夫之盜及其未集而誅之可以無事於大兵苟其有大盜則其為變故亦非戍兵數百千人之所能制若其要塞之地不可無備之處乃當厚其土兵以伐之耳聞之古者良將之用兵不求其多而求其樂戰今之為兵之人夫豈皆樂乎為兵哉或者饑饉困躓不能以自存而或者年少無賴既入而不能以自脱葢其間嘗有思歸者矣故臣欲罷其思歸之士以減屯戍之兵雖使去者大半臣以為處者猶可以足於事也葢古者有餘則使之以寛而不足者則使之以約苟必待其有餘而後能辨天下之事則無為貴智矣
  民政策六
  臣聞三代之時無兵役之憂降及近世有養兵之困而無興役之患至於今而養兵興役之事皆不得其當而可為之深憂葢古者兵出於農而役出於民有農則不憂無兵而有民則不憂無役五口之家常有一人之兵而二十之男子歳有三日之役故其兵彊而費不増役起而人素具雖有大兵大役而不憂事之不集至於兵罷役休而無日夜不息之費其後周衰井田破壊陵夷至於末世天下無復天子之田皆民之所自有天下之民不食天子之田是故獨責其税而不任之以死傷戰鬭之患天子有養兵之憂而天下無攻守劬勞之民以為大憂故調其財以為養兵之用而天下之役凡其所以轉輸漕運營建興築之事又皆出於民當此之時民之所以供上之令者三曰租曰調曰庸租者地之所當出調者兵之所當費庸者歳之所當役也故使之納粟於官以為田之租又入布帛以為兵之調歲役其力不役則出其力之所直以為役之庸此三者農夫皆兼為之而游惰末作之民亦不免於庸調運重漕逺天子不知其費而一出於民民歲役二旬而不役者當帛六十尺民亦不至於大苦故隋唐之間有養兵之困而無興役之患此其為法雖不若三代之兵不待天子之養然天下之役猶有可賴者皆民為之也及其後世又不能守乃始變法而為兩税以至於今天下非有田者不可得而使而有田者之役亦不過奔走之用而不與天子之大事天下有大興築有大漕運則常患無以為使故募冗兵以供力役之急不知擊刺戰陣之法而坐食天子之奉由是國有武備之兵而又有力役之兵其所以奉養之具皆出於農也而四海之遊民無尺寸之庸調為農者常使隂出古者遊民之所入而天子亦常兼任養兵興役之大患故夫兵役之弊當今之世可謂極矣臣愚以為天子平日無事而養兵不息此其事出於不得巳惟其干戈旗鼓之攻而後可使任其責至於力役之際挽車船築宮室造城郭此非有死亡陷敗之危天下之民誠所當任而不辭不至以累兵革之人以重費天子之廪食然當今之所謂可役者不過曰農也而農巳甚困葢常使盡出天下之費矣而工商技巧之民與夫遊閒無職之徒常遍天下優遊終日而無所役屬葢周官之法民之無職事者出夫家之征今可使盡為近世之法皆出庸調之賦庸以養力役之兵而調以助農夫養武備之士而力役之兵可因其老疾死亡遂勿復補而使遊民之丁代任其役如期而止以除其庸之所當入而其不役者則亦收其庸不使一日而闕葢聖人之於天下不唯重於苟亷而無求唯其能緩天下之所不給而節其太幸則雖有取而不害於為義今者雖能使遊民無勞苦嗟嘆之聲而常使農夫獨任其困天下之人皆知為農之不便則相率而事於末末衆而農衰則天子之所獨任者愈少而不足於用故臣欲收遊民之庸調使天下無僥倖苟免之人而且以紓農夫之困茍天下之遊民自知不免於庸調之勞其勢不耕則無以供億其上此又可驅而歸之於南畆要之十歲之後必將使農夫衆多而工商之類漸以衰息如此而後使天下舉皆從租庸調之制而去夫所謂兩税者而兵役之憂可以稍緩矣
  民政策八
  臣聞古者建都立邑相其丘陵原隰而利其水泉之道通其所無而導其所有使民日取而不盡安居於中而無慕於外利各安其土樂其業無來去遷徙之心膏腴之鄉民不加多而貧瘠之處民不加少天下之戸平均若一皆足以供其郡縣之役使而無所困乏葢今天下所謂通都大邑十里之城萬戸之郭其隂陽向背與其山林原隰之勢陂池泉水之利皆秦漢以來所謂創置摹畫使足以衣食其民而無乏絶者也臣嘗讀周詩公劉之一篇其言自戎遷豳之際登髙望逺以求其可居之地與其可用之物莫不詳悉而曲盡其詩曰篤公劉逝彼百泉瞻彼溥原乃陟南岡乃覯於京篤公劉既溥既長既景乃岡相其隂陽觀其流泉篤公劉於豳斯館涉渭為亂取礪取鍛夫古之君子居於其邦其欲知民之所利與器用之所出葢如此其詳也及觀史記貨殖列傳郡國之所有東方之桑麻魚鹽南方之竹木魚稻與西方之五穀畜牧北方之棗栗裘馬則凡一方之所有皆可以備養生送死之具導之有方而取之有法則其民豐樂饒足老死而無憾及行天下覽其山林藪澤之所生與其民之所有往往與古不類夫自大江以北漢水之側三代之時列國數十楚人都於荆州其在戰國最為强大外抗羣蠻内禦秦晉常以其兵横於天下計其所都安肯用瘠鹵墝埆之地而當今自楚之北至於唐鄧汝潁陳蔡許洛之間平田萬里農夫逃散不生五榖荆棘布野而地至肥壤泉源陂澤之迹迤邐猶在其民不知水耕之利而長吏又不以為意一遇水旱民乏菜茹往者因其死喪流亡廢縣罷鎮者葢往往是矣臣聞善為政者不用甲兵不斥疆界興利除害敎民稼穡收斂倍稱而獲兼地之福今者舉千里之地廢之為墟以養禽獸而不甚顧惜此與私割地以予人何異嘗聞之於野人自五代以來天下喪亂驅民為兵而唐鄧汝蔡之間故陂舊隄遂以堙廢而不治至今百有餘年其間猶未甚逺也葢修敗補缺或亦旬月之故耳而獨患為吏者莫以為事若夫許州非有洪河大江之衝而每年盛夏衆水決溢無以救禦是以民常苦饑而不樂其俗夫許諸侯之故邦魏武之所都而唐節度之所治使歳輒被水而五榖不熟則其當時軍旅之費宗廟朝廷之用將何以供之此豈非近世之弊因循不治以至此哉然此乃特臣之所見而天下之廣又安能備知葢嘗以為方今之患生於太怯而成於牽俗太怯則見利而不敢為牽俗則自顧而愛其身夫是以天下之事舉皆不成而何獨在此臣欲破其牽俗之風而壯其太怯之氣意凡天下貧窶破散之郡縣使皆擇善事能幹之人而往為之長因其去也而天子親諭以此使得稍乆於其任而察其人民多田野闢者書以為課何者此非難辦之事是以不待非常之才而後能濟惟其弛放怠惰是以至此今誠少嚴其事使為吏者知上之屬意於此十歲之後臣以為此必為富壤之區而方今天下重征之處亦可漸減而取諸此矣
  商論【欒城遺言云作夏商周論時年十有六】
  商之有天下者三十世而周之世三十有七商之既衰而復興者五王【太甲太戊祖甲盤庚武丁】而周之既衰而復興者宣王一人而巳夫商之多賢君宜若其世之過於周周之賢君不如商之多而其乆於商者乃數百歲其故何也葢周公之治天下務以文章繁縟之禮和柔馴擾剛强之民故其道本於尊尊而親親貴老而慈幼使民之父子相愛兄弟相悦以無犯上難制之氣行其至柔之道以揉天下之戾心而去其剛毅果敢之志故其享天下至乆而諸侯内侵京師不振卒於廢為至弱之國何者優柔和易可以為乆而不可以為彊也若夫商之所以為天下者不可復見矣嘗試求之詩書詩之寛緩而和柔書之委曲而繁重者舉皆周也而商人之詩駿發而嚴厲其書簡潔而明肅以為商人之風俗葢在乎此矣夫惟天下有剛彊不屈之俗也故其後世有以自振於衰微然至其敗也一散而不可復止葢物之彊者易以折而柔忍者可以乆存柔者可以乆存而常困於不勝彊者易以折而其末也乃可以有所立此商之所以不長而周之所以不振也嗚呼聖人之慮天下亦有所就而巳不能使之無弊也使之能乆而不能彊能以自振而不能以及逺此二者存乎其後世之賢與不賢矣太公封於齊尊賢而尚功周公曰後世必有簒弑之君周公治魯親親而尊尊太公曰後世寖衰矣夫尊賢尚功則近於彊親親尊尊則近於弱終之齊有田氏之禍而魯人困於盟主之令葢商之政近於齊而周公之所以治周者其所以治魯也故齊彊而魯弱魯未亡而齊亡也
  周論
  傳曰夏之政尚忠商之政尚質周之政尚文而仲尼亦云周監於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予讀詩書歴觀唐虞至於夏商以為自生民以來天下未嘗一日而不趨於文也文之為言猶曰萬物各得其理云爾父子君臣之間兄弟夫婦之際此文之所由起也昔者生民之初父子無義君臣無禮兄弟不相愛夫婦不相保天下紛然而淆亂忿鬭而相苦文理不著而人倫不明生不相養而死不相葬天下之人舉皆戚然不寧於中然後反而求其所安屬其父子而列其君臣聯其兄弟而正其夫婦至於虞夏之世乃益去其鄙野之制然猶以天子之尊飯土㙧啜土鉶土階三尺茅茨不翦至於周而後大備其粗始於父子之際其精布於萬物其用甚廣而無窮葢其當時莫不自謂文於前世而後之人乃更以為質也是故祭祀之禮陳其籩豆列其鼎俎備其醪體俯伏以薦思其飲食醉飽之樂而不可見也於是灌用鬱鬯【釀秬黍為酒曰鬯和以鬰金致芳潔也】藉用白茅【縮酒用茅明酌也】既沃而莫之見以為神之縮之也體魄降於地魂氣升於天恍惚誕謾而不知其所由處聲音氣臭之類恐不能得當也於是終祭於屋漏繹祭於祊【儀禮特牲饋食禮云佐食徹尸薦爼孰設於西北隅少牢饋食禮云南面如饋之設所謂終祭於屋漏也郊特牲曰直祭祝於主索祭祝於祊禮器曰設祭於堂為祊於外故曰於彼乎於此乎春秋傳曰繹祭祭之明日繹而重祭所謂繹祭於祊也】以為人子之心無所不至也薦之以滋味重之以膾炙恐鬼神之不屑也薦之以血毛重之以體薦恐父祖之不吾安也於是先黍稷而飯稻粱先大羮而飽庶羞以為不敢忘禮亦不敢忘愛也丁寧反復優游而不忍去以為可以盡人子之心而人子之心亦可以少安矣故凡世之所謂文者皆所以安夫人之所不安而人之所安者事之所當然也仲尼區區於衰周之末收先王之遺文而與曽子推論禮之所難處至於毫釐纖悉葢以為王道之盛其文理當極於此焉耳及周之亡天下大壊强凌弱衆暴寡而後世乃以為周文之弊夫自唐虞以至於商漸而入於文至周而文極於天下當唐虞夏商之世葢將求周之文而其勢有所未至非有所謂質與忠也自周而下天下習於文非文則無以安天下之所不足此其勢然也今夫冠㛰喪祭而不為之禮墓祭而不廟室祭而無所仁人君子有所不安於其中而曰不文以從唐虞夏商之質夫唐虞夏商之質葢將以求周之文而未至者非所以為法也
  六國論
  嘗讀六國世家竊怪天下之諸侯以五倍之地十倍之衆發憤西向以攻山西千里之秦而不免於滅亡嘗為之深思逺慮以為必有可以自安之計葢未嘗不咎其當時之士慮患之疎而見利之淺且不知天下之勢也夫秦之所與諸侯爭天下者不在齊楚燕趙也而在韓魏之郊諸侯之所與秦爭天下者不在齊楚燕趙也而在韓魏之野秦之有韓魏譬如人之有腹心之疾也韓魏塞秦之衝而蔽山東之諸侯故夫天下之所重者莫如韓魏也昔者范雎用於秦而攻韓商鞅用於秦而收魏昭王未得韓魏之心而出兵以攻齊之剛壽而范雎以為憂然則秦之所忌者可見矣秦之用兵於燕趙秦之危事也越韓過魏而攻人之國都燕趙拒之於前而韓魏乗之於後此危道也而秦之攻燕趙未嘗有韓魏之憂則韓魏之附秦故也夫韓魏諸侯之障而使秦人得出入於其間此豈知天下之勢耶委區區之韓魏以當强虎狼之秦彼安得不折而入於秦哉韓魏折而入於秦然後秦人得通其兵於東諸侯而使天下徧受其禍夫韓魏不能獨當秦而天下之諸侯藉之以蔽其西故莫如厚韓親魏以擯秦秦人不敢逾韓魏以窺齊楚燕趙之國而齊楚燕趙之國因得以自完於其間矣以四無事之國佐當寇之韓魏使韓魏無東顧之憂而為天下出身以當秦兵以二國委秦而四國休息於内以隂助其急若此可以應夫無窮彼秦者將何為哉不知出此而乃貪疆埸尺寸之利背盟敗約以自相屠滅秦兵未出而天下諸侯巳自困矣至使秦人得伺其隙以取其國可不悲哉
  秦論一
  秦人居諸侯之地而有萬乗之志侵辱六國斬伐天下不數十年之間而得志於海内至於後世再傳而遂亡劉季起於匹夫斬刈豪傑蹷秦誅楚以有天下而其傳子孫數十世而不絶葢秦漢之事其所以起者不同而其所以取之者無以相逺也然劉項奮臂於閭閻之中率天下蠭起之兵西嚮以攻秦無一成之聚一夫之衆驅罷敝謫戍之人以求所非望得之則生失之則死以匹夫而圖天下其勢不得不疾戰以趨利是以冒萬死求一生而不顧今秦擁千里之地而乗累世之業雖閉關而守之畜威養兵拊循士卒而諸侯誰敢謀秦觀天下之釁而後出兵以乗其弊天下夫誰敢抗而惠文武昭之君乃以萬乗之資而用匹夫所以圖天下之勢疾戰而不顧其後此宜其能以取天下而亦能以亡之也夫劉項之勢天下皆非吾有起於草莽之中因亂而爭之故雖驅天下之人以爭一旦之命而民猶有待於戡定以息肩於此故以疾戰定天下天下既安而下無背叛之志若夫六國之際諸侯各有分地而秦乃欲以力征强服四海不愛先王之遺黎以為子孫之謀而竭其力以爭鄰國之利六國雖滅而秦民之心已散矣故秦之所以謀天下者匹夫特起之勢而非所以承祖宗之業以求其不失者也昔者嘗聞之周人之興數百年而後至於文武文武之際三分天下而有二然商之諸侯猶有所未服紂之衆未可以不擊而自解也故以文武之賢退而修徳以待其自潰誠以為后稷公劉太王王季勤勞不懈而後能至於此故其發之不可輕而用之有時也嗟夫秦人舉累世之資一用而不復惜其先王之澤巳竭於取天下而尚欲求以為國亦已惑矣
  秦論二
  三代聖人以道御天下動容貌出辭氣逡巡廟堂之上而諸侯承徳四夷向風何其盛哉至其後世稍衰桓文迭興而維持之要之以盟㑹齊之以征伐既巳畢矣然春秋之後吳越放恣繼之以田常三晉之亂天下遂為戰國君臣之間非詐不言非力不用相與為盗跖之行猶恐不勝雖桓文之事且不試矣而况於文武成康之舊歟秦起於西陲與戎狄雜居本以强兵富國為上其先襄公最賢詩人稱之然其所以為國者亦猶是耳詩曰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秦風蒹葭篇】夫蒹葭之方盛也蒼蒼其强勁而不適於用至於白露凝戾為霜然後堅成可施於人今夫襄公以耕戰自力而不知以禮義終成之豈不蒼然盛哉然而君子以為未成故其後世狃於為利而不知義至於商君厲之以法風俗日惡鄙詐猛暴甚於六國卒以此勝天下秦之君臣以為非是無足以服人矣當是時諾侯大者連地數千里帶甲數十萬雖使齊威晉文假仁義挾天子以令之其勢將不能行惟得至誠之君子自修而不爭如商周之先君庶幾可以服之孟子遊於齊梁以此干其君皆不能信以為詐謀奇計之所不能下長㦸勁弩之所不能克區區之仁義何足以致此然魏文侯當時之弱國也君王后齊之一婦人也【齊襄王立太史敫女為王后曰君王后】魏文侯行仁義禮下賢者用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而秦人不敢加兵君王后用齊四十餘年事秦謹與諸侯信而齊亦未嘗受兵而况於力行仁義中心慘怛終身不懈而有不能勝者哉夫衣冠佩玉可以化强暴深居簡出可以却猛獸虚心寡欲可以懐鬼神孟子曰仁不可以為衆誠因秦之地用秦之民按兵自守修徳以來天下彼將襁負其子而至而誰與共亡惜乎其明不足以知之竭力以勝敵敵勝之後二世而亡其數有以取之矣
  五伯論
  五伯威文為盛然觀其用兵皆出於不得已威公帥諸侯以伐楚次於陘而不進以待楚人之變楚使屈完如師威公陳諸侯之師與之乗而觀之屈完見齊之盛懼而求盟諸侯之師成列而未試也威公退舍召陵與之盟而去之夫豈不能一戰哉知戰之不必勝而戰勝之利不過服楚全師之功大於克敵故以不戰服楚而不吝也晉文公以諸侯遇楚於城濮楚人請戰文公思楚人之惠退而避之三舍軍吏皆諫咎犯曰我退而楚還我將何求若其不還君退臣犯曲在彼矣師退而楚不止遂以破楚而殺子玉使文公退而子玉止則文公之服楚亦與齊威等無戰勝之功矣故威文之兵非不得已不戰此其所以全師保國無敵於諸侯者也至宋襄公國小徳薄而求諸侯凌虐邾鄫之君爭鄭以怒楚兵敗身死之不暇雖竊伯者之名而實非也其後秦穆公東平晉亂西伐諸戎楚荘王克陳入鄭得而不取皆有伯者之風矣然穆公聴杞子之計違蹇叔而用孟明千里襲鄭覆師於殽雖悔過自誓列於周書而不能東征諸夏以終成伯業莊王使申舟聘齊命無假道於宋舟知必死而王不聴宋人殺之王聞其死投袂而起以兵伐宋圍之九月與之盟而去之雖號能服宋然君子以為此不假道之師也齊靈公楚靈王之所為王亦為之【齊靈公名環貳於晉日加兵於魯諸侯同心圍之兵至國都楚靈王名圍伐吳滅陳蔡兵數舉國内叛之死於乾谿】而尚何以為伯乎嗚呼此二君者皆賢君也兵一不義而幾至於狼狽不能與威文齒而况其下者哉
  晉論
  御天下有道休之以安動之以勞使之安居而能勤逸處而能憂其君子周旋揖譲不失其節而能耕田射御以自致其力平居習為勉强而去其惰傲厲精而日堅勞苦而日强冠冕佩玉之人而不憚執天下之大勞夫是以天下之事舉皆無足為者而天下之匹夫亦無以求勝其上何者天下之亂葢常起於上之所憚而不敢為天下之小人知其上之有所憚而不敢為則有以乗其間而致其上之所難夫其上之所難者豈非死傷戰鬬之患匹夫之所輕而士大夫之所不忍以其身試之者耶彼以死傷戰鬭之患邀我而我不能應則無怪乎天下之至於亂也故夫君子之於天下不見其所畏求使其所畏之不見是故事有所不辭而勞苦有所不憚昔者晉室之敗非天下之無君子也其君子皆有好善之心髙談揖讓泊然冲虚而無慷慨感激之操大言無當不適於用而畏兵革之事天下之英雄知其所忌而竊乗之是以顚沛隕越而不能以自存且夫劉聰石勒王敦祖約此其姦詐雄武亦一世之豪也譬如山林之人生於草木之間大風烈日之所咻而雪霜饑饉之所勞苦其筋力骨節之所嘗試者亦巳至矣而使王衍王導之倫清談而當其衝此譬如千金之家居於髙堂之上食肉飲酒不習寒暑之勞而欲以之捍禦山林之勇夫而求其成功此固姦雄之所樂攻而無難者也是以雖有賢人君子之才而無益於世雖有盡忠致命之意而不救於患難此其病起於自處太髙而不習天下之辱事故富而不能勞貴而不能治葢古之君子其治天下為其甚勞而不失其髙食其甚美而不棄其糲使匹夫小人不知所以用其勇而其上不失為君子至於後世為其甚勞而不知以自復而為秦之强食其甚美而無以自實而為晉之敗夫甚勞者固非所以為安而甚美者亦非所以自固此其所以喪天下之故也哉
  隋論
  人之於物聴其自附而信其自去則人重而物輕人重而物輕則物之附人也堅物之所以去人分裂四出而不可禁者物重而人輕也古之聖人其取天下非其驅而來之也其守天下非其刼而留之也使天下自附不得已而為之長吾不役天下之利而天下自至夫是以去就之權在君而不在民是之謂人重而物輕且夫吾之於人巳求而得之則不若使之求我而後從之已守而固之則不若使之不忍去我而後與之故夫智者或可與取天下矣而不可與守夭下守天下則必有大度者也何者非有大度之人則常恐天下之去我而以術留天下以術留天下而天下始去之矣昔者三代之君享國長逺後世莫能及然而亡國之暴未有如秦隋之速二世而亡者也夫秦隋之亡其弊果安在哉自周失其政諸侯用事而秦獨得山西之地不過千里韓魏壓其衝楚脇其肩燕趙伺其北而齊掉其東秦人披甲持兵七世而不得解【獻公孝公惠文王悼武王昭襄王孝文王荘襄王】寸攘尺取至始皇然後合而為一秦見其取天下若此其難也而以為不急持之則後世且復割裂以為敵國是以銷名城殺豪傑鑄鋒鏑以絶天下之望其所以備慮而固守之者甚密如此然而海内愁苦無聊莫有不忍去之意是以陳勝項籍因民之不服長呼起兵而山澤皆應由此觀之豈非其重失天下而防之太過之弊歟今夫隋文之世其亦見天下之乆不定而重失其定也葢自東晉以來劉聰石勒慕容苻堅姚興赫連之徒【劉聰漢石勒趙慕容燕苻堅秦姚興後秦赫連夏】紛紛而起者不可勝數至於元氏【後魏】并吞滅取略巳盡矣而南方未服元氏自分而為周齊【魏後分東西東魏髙氏簒而為齊西魏宇文氏簒而為周】周并齊而授之隋隋文取梁滅陳而後天下為一彼亦見天下之乆不定也是以既得天下之衆而恐其失之享天下之樂而懼其不乆立於萬民之上而常有猜防不安之心以為舉世之人皆有曩者英雄割據之懐制為嚴法峻令以杜天下之變謀臣舊將誅滅殆盡而獨死於楊素之手以及於大故終於煬帝之際天下大亂塗地而莫之救由此觀之則夫隋之所以亡者無以異於秦也悲夫古之聖人修徳以來天下天下之所為去就者莫不在我故其視失天下甚輕夫惟視失天下甚輕故其心舒緩而其為政也寛寛者生於無憂而慘急者生於無聊耳昔嘗聞之周之興太王避狄於岐豳之人民扶老携幼而歸之岐山之下累累而不絶喪失其舊國而卒以大興及觀秦隋惟不忍失之而至於亡然後知聖人之為是寛緩不速之行者乃其所以深取天下者也
  書論
  愚讀史記商君列傳觀其改法定令變更秦國之風俗誅秦民之議令者以數千人黥太子之師劓太子之傅而後法令大行葢未嘗不壯其勇而有决也曰嗟夫世俗之不可與慮始而可與樂終使天下之人各陳其所知而守其所學以議天子之事則事将有格而不得成者然及觀三代之書至其将有以矯拂世俗之際則其所以告論天下者常丁寜激切亹亹而不倦務使天下盡知其君之心而又從而折其不服之意使天下皆信以為如此而後従事其言回曲宛轉譬如平人自相議論而詰其是非者愚始讀而疑之以為近於濡滯迂逺而無决然其使天下樂從而無黽勉不得已之意其事既發而無紛紜異同之論此則王者之意也故常以為當堯舜之時其君臣相得之心歡樂而無間相與吁俞嗟歎唯諾於朝廷之中不啻若朋友之親雖其有所相是非論辨以求曲直之當亦無足怪者及至湯武征伐之際周旋反覆自述其用兵之意以明曉天下此又其勢然也惟其天下既安君民之勢濶逺而不同天子有所欲為而其匹夫匹婦私有異論於天下以齟齬其上之畫策令之而莫肯聴當此之時形驅而勢脅之天下夫誰敢不聴従而其上之人優游而徐譬之使之信之而後從此非王者之心誰能處而待之而不倦歟葢盤庚之遷天下皆咨嗟而不悦盤庚為之稱其先王盛徳明聖而猶五遷以至於今【湯遷亳仲丁遷囂河亶甲居相祖乙居耿盤庚復居亳凡五徙國都】今不承於古恐天之斷棄汝命不救汝死既又恐其不從也則又曰汝罔暨余同心我先后將降汝罪疾乃祖乃父亦將告我髙后曰作大戮於朕孫葢其所以開其不悟之心而諭之以其所以當然者如此其詳也若夫商君則不然以為要使汝獲其利而何卹乎吾之所為故無所求於衆人之論而亦無以告諭於天下然其事亦終於有成是以後世之論以為三代之治柔懦而不决然此乃王霸之所以為異者也夫三代之君惟不忍鄙其民而欺之故天下有故而其議及於百姓以觀其意之所向及其不可聴則又反覆而諭之以窮極其説而服其不然之心是以其民親而愛之嗚呼此王霸之所為不同也哉
  漢昭帝論
  周成王以管蔡之言疑周公及遭風雷之變發金縢之書而後釋然知其非也漢昭帝聞燕王之譖霍光懼不敢入帝召見光謂之曰燕王言將軍出都肄郎【孟康曰都試也肄習也師古曰謂總閲試習武備也】道上稱蹕又擅調益幕府校尉二事屬耳【屬近也○之欲反】燕王何自知之且將軍欲為非不待校尉左右聞者皆伏其明光由是獲安而燕王與上官皆敗【上官桀與其子安等謀伏兵殺光因廢帝迎立燕王事發光盡殺桀安等宗族燕王自殺】故議者以為昭帝之賢過於成王然成王享國四十餘年治致刑措及其將崩命召公畢公相康王臨死生之變其言琅然不亂昭帝享國十三年甫及冠功未見於天下其不及成王者亦逺矣夭夀雖出於天然人事常參焉故吾以為成王之夀考周公之功也昭帝之短折霍光之過也昔晉平公有蠱疾醫和視之曰是謂近女室疾如蠱非鬼非食惑以喪志良臣將死天命不祐國之大臣榮其寵禄任其大節有災禍興而無改焉必受其咎以此譏趙孟趙孟受之不辭而霍光何逃焉成王之幼也周公為師召公為保左右前後皆賢臣也雖以中人之資而起居飲食日與之接逮其壯且老也志氣定矣其能安富貴易生死葢無足怪者今昭帝所親信惟一霍光光雖忠信篤實而不學無術其所與共國事者惟一張安世所與斷幾事者惟一田延年士之通經術識義理者光不識也其後雖聞乆隂不雨之言而貴夏侯勝【霍光與張安世謀廢昌邑王王出夏侯勝諫曰天乆隂不雨臣下有謀上者陛下欲何之安世召問勝勝上洪範五行傳曰皇之不極厥罰常隂時則有下人伐上光安世大驚以此重經術士】感蒯瞶之事而賢雋不疑【始元間有男子詣闕自稱衛太子京兆尹雋不疑叱吏收曰昔蒯瞶違命出奔輒拒而不納春秋是之衛太子得罪先帝此罪人也遂送詔獄霍光聞而嘉之曰公卿大臣當用經術】然終亦不任也使昭帝居深宫近嬖倖雖天資明斷而無以養之朝夕害之者衆矣而安及逺乎人主不幸未嘗更事而履大位當得篤學深識之士日與之居示之以邪正曉之以是非觀之以治亂使之乆而安之知類通達强立而不反然後聴其自用而無害此大臣之職也不然小人先之悦之以聲色犬馬縦之以馳騁田獵侈之以宫室器服志氣已亂然後入之以讒説變亂是非移易白黒紛然無所不至小足以害其身而大足以亂天下大臣雖欲有言不可及矣語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故人必知道而後知愛身知愛身而後知愛人知愛人而後知保天下故吾論三宗享國長乆皆學道之力至漢昭帝惜其有過人之明而莫導之之以學故重論之以為此霍光之過也



  御選古文淵鑒巻五十一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五十二目録
  宋
  曾鞏
  勸學詔
  勸農詔
  正長各舉屬官詔
  賜髙麗詔
  賈昌衡知鄧州制
  王制
  又
  相制
  又
  尚書左右丞制
  吏部尚書制
  戸部尚書制
  秘書監制
  將軍制
  熙寧轉對疏
  自福州召判太常寺上殿劄子
  移滄州過闕上殿劄子
  救災議
  寄歐陽舍人書
  福州上執政書
  新序目録序
  列女傳目録序
  南齊書目録序
  梁書目録序
  禮閣新儀目録序
  范貫之奏議集序
  先大夫集後序
  送丁琰序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五十二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宋
  曾鞏【字子固建昌軍南豐人嘉祐二年進士歴官至中書舍人鞏生於末俗之中絶學之後其於剖析㣲言闡明疑義卓然自得發六藝之藴正百家之繆為文章上下馳騁一復於雅與歐陽修齊名為學者所宗】
  勸學詔
  朕惟先王興庠序以風四方所以使學士大夫明其心也夫心無蔽故施之於已則身治而家齊推之於人則官修而政舉其流及逺則化民成俗常必繇之古之所以長人材厚人倫者本是而已朕甚慕之故設學校重學官之選而厚其禄凡欲以誘誨學者庻㡬于古也而在位者無任職之心承業者無慕善之志至於師生相冒挾賂為姦嚚訟囂然駭于衆聽而況欲倡率訓導洽
  于禮義磨礱陶冶積於人心使方聞修潔之士充於朝廷孝悌忠篤之風行於鄉邑其可得乎朕甚憫焉故更制博士而講求所以訓厲之方定著於令以為學制予樂育天下之材而庻㡬先王之治者可謂至矣自今有敦行誼謹名節肅政教出入無悖明于經術者有司其以次升之使聞于朕將考擇而用之以勸于爾衆士有偷懦怠惰不循于教學不通明者博士吾所屬也其申之以誘導使其能有易於志而卒歸於善固吾之所受也予既明立學之教具為科條其於學者有奬進退黜之格以昭勸戒至於學官其能明於教率而詳於考察有得人之稱則待以信賞若訓授無方而取舍失實亦將論其罸焉明以告爾朕言不欺尚其懋哉無詒爾悔
  勸農詔
  夫農衣食之所由出也生民之業莫重焉一夫之力所耕百畝養生送死與夫出賦税給公上者皆取具焉不幸水旱螟螣之菑往往而有可謂勞且艱矣從政者知其如此故不違其時不奪其力以使之明時因析以授之差池腴瘠以處之春省耕秋省斂以助之詩曰饁彼南畝田畯至喜言上所以勞之也又曰駿發爾私終三十里言上所以勸之也其奬厲成就之者如此朕自承天序内重司農之官外設勸農之使為之弛力役均地征修水利或一雨愆期則憂見於色或一榖不成則為加惻怛有復除之科有賑恤之令夙夜孜孜焦心勞思者凡以為農也今耕者衆矣而尚有未勉墾田廣矣而尚有未闢豈拊循勸率有所未備歟抑吏怠而忽不能宣究歟有司其於農桑之務益思所以除害興利詔令已具者無或壅閼所未盡者勿憚以聞要使縁南畝之民舉忻忻然樂職安業洽於富足稱朕意焉
  正長各舉屬官詔
  盖聞堯之治曰百姓昭明舜之治曰四門穆穆然則當是之時在位皆君子其是非不惑可知也故堯欲釐百工舜欲熙帝載求可任者皆訪諸四岳因四岳以命禹又因禹以命稷契臯陶因羣臣之僉曰以命垂益伯夷因伯夷以命䕫龍其審官用賢不自任其聰明而稽之于衆如此然存於書二帝所命者羲和九官十二牧皆官之正長也至於屬官則未有二帝嘗命之者其遺法之可考則周穆王命伯冏為太僕正戒之曰慎簡乃僚無以巧言令色便辟側媚其惟吉士則自擇其官之屬者官之正長之事此先王之成法也漢魏以來公府郡國亦皆自辟其屬而唐陸贄請使䑓省長官自擇僚屬盖上下之體相承如此以周天下之務此古今之通理也今朕董正治官始自三省至于百工皆正其名夫使在位皆君子而是非不惑此朕素所以厲士大夫也故凡官之長貳朕既考擇而任之尚書政本也自郎以下用吏甚衆其令僕射左右丞尚書侍郎各於其所部員有未備皆舉二人以聞朕將擇而用之其未用者亦識其名以待用朕稽于古以正百官稽于衆以求天下之士其勤可謂至矣惟官之長貳之臣皆朕所屬以共成天下之治其尚體朕意所舉惟公以應朕之求所陳惟實以嚴朕之詔其得材失士有司其各以等差具為賞罸之格朕將舉而行之賞吾不悋罸亦無捨非獨搜揚幽滯庶㡬為官得人亦將以觀吾大臣之能使朕得與衆士大夫合志同心以進天下之材作則垂法行之于今以詒後世追于先王之成憲無令唐虞有周專美于古不其美歟咨爾庻位其諭朕意【一作懐】
  賜髙麗詔
  盖聞在昔夏后分天下為五服地有逺近故治有詳略而聲教之盛東漸于海朕甚慕之顧徳不明何以逮此而爾東國之君欵誠内附數遣使者乗不測之川獻其方貢惟爾之義朕實寵加宜有異恩以稱勤恪而爾比縁養痾以醫為請【熙寧七年髙麗主王徽表求醫藥畫塑之工詔羅拯暮願行者元豐元年遣左諫議大夫陳睦往聘徽已病僅能拜命更乞醫藥二年遣王舜封挾醫往診治】眷然東顧朕豫憂之用是擇遣方技之官具舟以往爾惠彼一方神明相祚藥劑所補以時康寧逹于予聞欣慶方屬而遽馳僚從来致謝章覽以慰懐奬勸良厚爾乃自祖以來保乂彼土其尚頤精神彊飲食格于眉夀以均福于有衆使爾有世濟其美之功而朕豫聲教及逺之休其始自今永孚于好
  賈昌衡知鄧州制【字子平第進士歴諸路轉運使神宗召為戸部副使加集賢殿修撰知河南府】
  記舊俗者稱南陽之民夸奢上氣力難制御今其餘習殆尚有存者故有邦之任朕不輕以屬人具官某中外踐更令聞惟舊兹用考擇往分彼土盖穰淯之間雖俗雜難治然教民敦本興於好善召信臣杜詩之遺跡在焉使農桑勸而風俗厚爾尚思繼于前人其往懋哉無替朕命
  王制
  昔周建親戚盖五十三國以蕃輔京師漢封骨肉或連數十城以丞衛天子所以强形勢固根本計慮深矣朕甚慕焉矧先帝之子朕之仲弟宜膺顯冊【英宗四子長神宗次吴榮王顥次潤王顔次端獻王頵仲弟當是吴榮王顥神宗朝進封昌王徙封雍】進啓大邦兹惟典常夫豈敢廢某淵静冲約孝友忠篤不挾其貴以從匪彞不恃朕恩以作匪徳奉法遵職夙夜小心王于雍邦滋乆彌卲惟營丘之野臨淄之中太師吕尚之所建國兼岱及海天下重地是用立爾保兹東土二公之儀上將之節爰田真食備物寵章大告于廷咸以屬爾於戲書稱帝堯之徳曰以親九族詩美文王之聖曰刑于兄弟盖教自上行愛繇親始先王之道不易之理也今予命爾不違兹誼尚悉爾心其勵相朕使黎民百姓於變時雍繇家及國㒺不作孚以屏予一人填拊方夏實諉在王時其勉之
  又
  天子支子若其母弟姬姓於周未有不侯劉氏於漢未有不王盖親之欲寵其位愛之欲厚其財先王之法人事之理也某先帝少子朕之季弟【制云先帝少子吴榮王顥初封大寧郡公進樂安郡王嘉王徙王曹荆】聰明齊敏孝弟忠實富而能約不從以敗禮貴而能戒不恫以好逸畜學樂善厥徳日新王曹積年遵職無懈惟斗牛之野太伯所開三江五湖其陽大海鹽魚金榖天地之蔵兹用爾命式是南邦儀視三公任兼上將真封衍食備致寵章於戲昔魯公於周大啓爾宇以輔王室康叔於衛實為孟侯以保乂民今朕順稽於古以屬爾其爾尚念兹以祇厥服常棣之澤配前聞人維城之休承我髙后在爾勉矣往其欽哉
  相制
  天有保命集于朕躬惟用乂民罔以自逸敷求良弼作為慿依若圜就規若正識墨今朕得士諗于在廷某廣博静淵密於世用推其計畫見於可行考其事功効於已試爾為爾守宜立輔朕兹用詔爾位于東䑓嗚呼自周衰以来千有餘嵗先王之道蔽而不明振壊扶微朕竊有志尚懋朕佐圖惟設施㕘諸經訓而不違質諸時宜而不繆無崇小慧以易大猷無伐已能以距衆善惟賞刑在上不可以僣惟聰明在下不可以咈俾厥后克濟其任則爾身永孚于休其往起哉以承我祖宗之丕烈
  又
  有為之君舉賢以自助有志之士遇主而後伸朕觀前代君臣之際聖賢相與之盛慨然忻慕願比迹焉今得其人詔于爾衆某行無緇磷學有本原材諝智謀淑問惟舊納忠左右匪懈夙宵蔽自朕心命爾予翼列予右相進貳西䑓嗚呼自道術不明而世蔽滋乆法度多缺而紀綱浸㣲圖治者以古為迂錯事者以茍為得兵安於坐食而不合於農士習於空言而不知為吏禮義亷恥闕而不思朋黨比周靡然成俗任之以學政而敗官以墨者方興起之以赴功而便文自營者滋出伊欲黜漢唐之淺陋追堯舜之髙明尚懋相予予忱不貳使千載之墜振於一朝上下之間配于前烈以揚先后之光訓亦纘爾舊服之顯庸
  尚書左右丞制
  本天下之政者尚書也本尚書之紀綱者左右丞也盖衆職之治亂萬事之廢舉糾而正之實其任焉今朕董正治官使尚書纘其舊服以僕射為任政之臣而六卿各遵其職至於綱轄之地所以警官邪繩謬戾御史有不舉者得并而治之則其繫於體尤重是以進其位叙使得貳吾任政之臣非望臨一時朕豈虚授某明允忠篤通于古今列于廟堂以義陪朕是用考擇以為選首其尚體予所以處爾之重勿茍勿隨俾百工庻尹知爾之不私于法罔敢不正稱朕所以作則垂憲始今行後之意爾可勉矣朕有望焉
  吏部尚書制
  尚書政本而吏部天官所以考擇人材以成天下之務近世既失其職但受成事而已今朕既正官名且將歸其屬任立法之始推行在人其於程能議功定勲頒爵當率厥屬謹循科條非得周材曷稱兹位某忠厚仁篤秉義守正列于侍從休有令名是用選而授之其務將明使朕所以作則垂憲不獨於今可行方當施之後世盖汝有稱職之美則朕有知人之明尚其懋哉無替厥服
  户部尚書制
  戸部之於中䑓為周官司徒之職掌財賦之調度金榖之出入以待邦國之用歴唐五代征斂煩興而使名雜出地官之職盖存虚號而己今朕正名以定羣臣之位辨位以責庶務之實尚書政本典領經費之司所屬尤重博求天下之士以宜其官某誠篤强敏智慮精宻董煩治劇材力有餘民曹上卿無以易汝理財之術待汝有為今嵗入甚廣而嵗費所餘者無㡬使官用有節而餘蓄可致公蔵贍足而民賦可輕在爾能知其方庶㡬承朕之志尚懋爾守以承厥叙
  祕書監制
  帝王之治必有圖籍之蔵又擇當世聰明拔出之士聚於其間使得漸磨文學之益奬成其材以待國家之用故書省之設吾不計近功而要於廣畜徳所以厚其禮秩而艱於用人庻以明朕好古樂善之勤而勵學士大夫之行也某多識博聞操守純篤諸儒所尚令問惟舊延處兹位蔽自朕知夫尊其所聞而行之不倦使輔於世教而其效可言非獨優游冊府而已在爾自强以承朕志
  將軍制
  朕有連營列校之衆以宿衛京師鎮撫諸夏能使士齊而奮其惟統督之臣求之在廷其選甚重某忠勇仁厚將以致謀使治吾軍必能副朕所屬今閲士之藝朕皆親臨拔其異能而汰其疲軟其於撫循訓勵之方可謂至矣爾於典領惟公賞罰可以服其心惟篤恩信可以致其力使處則有以揚朕之威出則有以揚朕之武待爾任職稱朕意焉
  熙寧轉對䟽
  准御史䑓告報臣寮朝辭日具轉對臣愚淺薄恐言無足采然臣竊觀唐太宗即位之初延羣臣與圖天下之事而能絀封倫用魏鄭公之説【魏徵勸帝行仁義封徳彞以為三代後不可復帝獨納之不疑天下大治帝謂羣臣曰此徵勸我行仁義之效】所以成貞觀之治周世宗初即位亦延羣臣使陳當世之務而能知王朴之可用【世宗新即位鋭意征伐當時文士皆不欲上急于用武惟陶榖竇儀楊昭儉與朴皆言用兵之策朴謂江淮可先取世宗雅已知朴引與計議天下事無不合遂决意用之】故顯徳之政亦獨能變五代之因循夫當衆説之馳騁而以獨見之言陳未形之得失此聽者之所難也然二君能辨之於羣衆之中而用之以收一時之效此後世之士所以常感知言之少而頌二君之明也今陛下始承天序亦詔羣臣使以次對然且將嵗餘未聞取一人得一言豈當世固乏人不足以當陛下之意歟抑所以延問者特用累世之故事而不必求其實歟臣愚竊計殆進言者未有以當陛下之意也陛下明智大略固將比跡於唐虞三代之盛如太宗世宗之所至恐不足以望陛下故臣之所言亦不敢效二臣之卑近伏惟陛下超然獨觀於世俗之表詳思臣言而擇其中則二君之明豈足道於後世而士之懐抱忠義者豈復感知言之少乎臣所言如左臣伏以陛下恭儉慈仁有能承祖宗之徳聰明睿知有能任天下之材即位以来早朝晏罷廣問兼聽有更制變俗比迹唐虞之志此非羣臣之所能及也然而所遇之時在天則有日食星變之異在地則震動陷裂水泉湧溢之災在人則有饑饉流亡訛言相驚之患三者皆非常之變也及從而察今之天下則風俗日以薄惡紀綱日以弛壊百司庻務一切文具而己内外之任則不足于人材公私之計則不足於食貨近則不能不以盗賊為慮逺則不能不以外國為憂海内智謀之士常恐天下之勢不得以乆安也以陛下之明而所遇之時如此陛下有更制變俗比迹唐虞之志則亦在正其本而已矣易曰正其本萬事理臣以謂正其本者在陛下得之於心而已臣觀洪範所以和同天人之際使之無間而要其所以為始者思也大學所以誠意正心修身治其國家天下而要其所以為始者致其知也故臣以謂正其本者在得之於心而已得之於心者其術非他學焉而己矣此致其知所以為大學之道也古之聖人舜禹成湯文武未有不由學而成而傅説周公之輔其君未嘗不勉之以學故孟子以謂學焉而後有為則湯以王齊桓公以霸皆不勞而能也盖學所以成人主之功徳如此誠能磨礱長養至於有以自得則天下之事在於理者未有不能盡也能盡天下之理則天下之以事物接於我者無以累其内天下之以言語接於我者無以蔽其外夫然則循理而己矣邪情之所不能入也從善而已矣邪説之所不能亂也如是而用之以持乆資之以不息則積其小者必至於大積其㣲者必至於顯古之人自可欲之善而充之至於不可知之神自十五之學而積之至於從心之不踰矩豈他道哉由是而己矣故曰念終始典于學又曰學然後知不足孔子亦曰吾學不厭盖如此者孔子之所不能已也夫能使事物之接於我者不能累其内所以治内也言語之接於我者不能蔽其外所以應外也有以治内此所以成徳化也有以應外此所以成法度也徳化法度既成所以發育萬物而和同天人之際也自周衰以来道術不明為人君者莫知學先王之道以明其心為人臣者莫知引其君以及先王之道也一切苟簡溺於流俗未世之卑淺以先王之道為迂逺而難遵人主有聰明敏逹之質而無磨礱長養之具至於不能有以自得則天下之事在於理者有所不能盡也不能盡天下之理則天下之以事物接於我者足以累其内天下之以言語接於我者足以蔽其外夫然故欲循理而邪情足以害之欲從善而邪説足以亂之如是而用之以持乆則愈甚無補行之以不息則不能見效其敝則至於邪情勝而正理滅邪説長而正論消天下之所以不治而有至於亂者以是而已矣此周衰以来人主之所以可傳於後世者少也可傳於後世者若漢之文帝宣帝唐之太宗皆可謂有美質矣由其學不能逺而所知者陋故足以賢於近世之庸主矣若夫議唐虞三代之盛徳則彼烏足以云乎由其如此故自周衰以来千有餘年天下之言理者亦皆卑近淺陋以趨世主之所便而言先王之道者皆絀而不省故以孔子之聖孟子之賢而猶不遇也今去孔孟之時又逺矣臣之所言乃周衰以来千有餘年所謂迂逺而難遵者也然臣敢獻之於陛下者臣觀先王之所己試其言最近而非逺其用最要而非迂故不敢不以告者此臣所以事陛下區區之志也伏惟陛下有自然之聖質而漸漬於道義之日又不為不乆然臣以謂陛下有更制變俗比迹唐虞之志則在得之於心得之於心則在學焉而已者臣愚以謂陛下宜觀洪範大學之所陳知治道之所本不在於他觀傅説周公之所戒知學者非明主之所宜己也陛下有更制變俗比迹唐虞之志則當懇誠惻怛以講明舊學而推廣之務當於道徳之體要不取乎口耳之小知不急乎朝夕之近效復之熟之使聖心之所存從容於自得之地則萬事之在於理者未有不能盡也能盡萬事之理則内不累於天下之物外不蔽於天下之言然後明先王之道而行之邪情之所不能入也合天下之正論而用之邪説之所不能亂也如是而用之以持乆資之以不息則雖細必鉅雖㣲必顯以陛下之聰明而充之以至於不可知之神以陛下之睿知而積之以至於從心所欲之不踰矩夫豈逺哉顧勉强如何耳夫然故内成徳化外成法度以發育萬物而和同天人之際甚易也若夫移風俗之薄惡振綱紀之弛壊變百司庶務之文具厲天下之士使稱其位理天下之財使贍其用近者使之親附逺者使之服從海内之勢使之常安則惟陛下之所欲何求而不得何為而不成乎未有若是而福應不臻而變異不消者也如聖心之所存未及於此内未能無秋毫之累外未能無纎芥之蔽則臣恐欲法先王之政而智慮有所未審欲用天下之智謀材諝之士而議論有所未一於國家天下愈甚無補而風俗綱紀愈以衰壊也非獨如此自古所以安危治亂之㡬未嘗不出於此臣幸䝉降問言天下之細務而無益於得失之数者非臣所以事陛下區區之志也輒不自知其固陋而敢言國家之大體惟陛下審察而擇其宜天下幸甚
  自福州召判太常寺上殿劄子【改明州不果上】
  愚臣孤陋熙寧二年出通判越州因轉對幸得論事敢據經之説以誠意正心修身治國家天下之道必本於學為獻逮今十有一年始得望穆穆之清光敢别白前説而終之臣以謂陛下有不世出之姿有君人之大徳與出於數千載之大志又有能行之效特起於三代之後然顧以治國家天下之道必本於學為獻於陛下何也盖古之聖人雖出乎其類拔乎其萃然至其成徳莫不由學故堯舜性之也而見於傳記則皆有師其史官識其行事則皆曰若稽古至於湯武身之也則湯學於伊尹武王學於太公見於詩禮孟子在商髙宗得傅説作相其命説之詞曰予小子舊學于甘盤而傅説告之則曰學于古訓乃有獲又曰惟學遜志務時敏厥修乃来又曰惟斆學半念終始典于學盖髙宗既己學于甘盤矣及傅説相之乃更丁寧反復勉之以學其要歸則以謂當終始常念于學明學盖不可一日而廢也至於孔子之自叙則自十有五而志於學至于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夫以孔子之聖必志于學其學之漸每十年而一進至于七十矣其從心也盖不踰矩則傅説所稱當終始常念于學者雖孔子之聖不能易也故揚子曰學之為王者事乆矣堯舜禹湯文武汲汲仲尼皇皇其己乆矣聖賢之篤于學至於如此者盖樂而不亂復而不厭者道也測之而益深窮之而益逺者聖人之言也知不足與困者學也方其始也求之貴博畜之貴多及其得之則於言也在知其要於徳也在知其奥能至於是矣則求之博畜之多者乃筌蹄而己所謂多聞則守之以約多見則守之以卓也如求之不博畜之不多則未有於言也能知其要未有於徳也能知其奥所謂寡聞則無約寡見則無卓也子貢稱孔子之學識其逺者大者則於言也能知其要於徳也能知其奥然後能當於孔子之所謂學也審能是則存於心者有以為主於内天下之事雖其變無窮而吾所以待之者其應無方古之大有為於天下者未有不出於是也堯舜湯武所以為盛徳之至孔子所以從心而不踰矩或得其行者未得其所以行得其言者未得其所以言孟子之所謂聖而不可知之謂神在是而已矣陛下萬㡬之餘日引天下之士推原道徳而講明其意陳六藝載籍之文而紬繹其説博考深思無有懈倦其折衷是非獨見之明老師宿儒所不能到此臣之所聞也有不世出之姿與君人之大徳又有出於數千載之大志特起於三代之後此臣之所知也則陛下之學已可謂至矣然臣區區敢誦經之陳言以進於左右者誠將順陛下之聖志采傅説始終典學之言觀孔子少長進學之漸以陛下之明智知言之要知徳之奥皆陛下之所素蓄誠以陛下之樂道而繼之以不倦以陛下之稽古而加之以不已使天性之睿智所造者益深所稽者益厚日日新又日新其於自得之者非徒足以待萬事無窮之變而應之以無方天下之人必將得陛下之行者不得其所以行得陛下之言者不得其所以言堯舜湯武所以為盛徳之至孔子所以從心而不踰矩孟子所謂聖而不可知之謂神不在於陛下而孰在哉繇是斂五福之慶以大賚庻民享萬年之休以永綏方夏徳厚於天地名昭於日月惟聖意之所在而已臣愚不敏䝉恩賜對不敢毛舉藂細之常務而於國家之體冒言其逺且大者此臣所以愛君區區之分也伏惟留神省察
  移滄州過闕上殿劄子
  臣聞基厚者勢崇力大者任重故功徳之殊垂光錫祚舄奕繁衍乆而彌昌者盖天人之理必至之符然生民以来能躋登兹者未有如大宋之隆也夫禹之績大矣而其孫太康乃墜厥緒湯之烈盛矣而其孫太甲既立不明周自后稷十有五世至於文王而大統未集武王成王始收太平之功而康王之子昭王難於南狩昭王之子穆王殆於荒服暨于幽厲陵夷盡矣及秦以累世之智并天下然二世而亡漢定其亂而諸吕七國之禍相尋以起建武中興然冲質以後世故多矣魏之患天下為三晉宋之患天下為南北隋文始一海内然傳子而失唐之治在于貞觀開元之際而女禍世出天寳以還綱紀㣲矣至于五代盖五十有六年而更八姓十有四君其廢興之故甚矣宋興太祖皇帝為民去大殘致更生兵不再試而粤蜀吴楚五國之君生致闕下九州来同復禹之跡内輯師旅而齊以節制外卑藩服而納以繩墨所以安百姓禦四夷綱理萬事之具雖創始經營而彌綸已悉莫貴于為天子莫富于有天下而舍子傳弟為萬世䇿造邦受命之勤為帝太祖功未有髙焉者也太宗皇帝遹求厥寧既定晉疆【取太原平劉繼文】錢俶自歸作則垂憲克紹克類保世靖民丕丕之烈為帝太宗未有髙焉者也真宗皇帝繼統遵業以涵煦生養蕃息齊民以并容徧覆擾服異域盖自天寳之末宇内板蕩及真人出天下平而西北之虜猶間入闚邊至于景徳二百五十餘年契丹始講和好徳明亦受約束而天下銷鋒灌燧無雞鳴犬吠之警以迄于今故于是時遂封泰山禪社首薦告功徳以明示萬世不祧之廟所以為帝真宗仁宗皇帝寛仁慈恕虚心納諫慎注措謹規矩早朝宴退無一日之懈在位日乆明于羣臣之賢不肖忠邪選用政事之臣委任責成然公聽並觀以周知其情偽其用舍之際一稽于衆故任事者亦皆警懼否輒罷免世以謂得馭臣之體春秋未髙援立有徳傳付惟允故傳天下之日不陳一兵不宿一士以戒非常而上下宴然殆古所未有其豈弟之行足以附衆者非家施而人悦之也積之以誠心民皆有父之尊有母之親故棄羣臣之日天下聞之路祭巷哭人人感動歔欷其得人之深未有知其所繇然者故皇祖之廟為宋仁宗英宗皇帝聰明睿智言動以禮上帝眷相天命所集而稱疾遜避至于累月自踐東朝淵黙恭慎無所言議施為而天下傳頌稱説徳號彰聞及正南面勤勞庻政每延見三事省决萬機必咨詢舊章考求古義聞者惕然皆知其志在有為雖早遺天下成功盛烈未及宣究而明識大略足以克配前人之休故皇考之廟為宋英宗陛下聖神文武可謂有不世出之姿仁孝恭儉可謂有君人之大徳憫自晩周秦漢以来世主率皆不能獨見于衆人之表其政治所出大抵踵襲卑近因于世俗而己于是慨然以上追唐虞三代荒絶之跡修列先王法度之政為其任在己可謂有出于數千載之大志變易因循號令必信使海内觀聽莫不奮起羣下遵職以後為羞可謂有能行之效今斟酌損益革敝興壊制作法度之事日以大備非因陋就寡拘牽常見之世所能及也繼一祖四宗之緒推而大之可謂至矣盖前世或不能附其民者刑與賦役之政暴也宋興以来所用者鞭扑之刑然猶詳審反覆至于緩故縱之誅重誤入之辟盖未嘗用一暴刑也田或二十而税一然嵗時省察數議寛減之宜下蠲除之令盖未嘗加一暴賦也民或老死不知力役然猶憂憐惻怛常謹復除之科急擅興之禁盖未嘗興一暴役也所以附民者如此前世或失其操柄者天下之勢或在于外戚或在于近習或在于大臣宋興以来戚里宦官曰將曰相未嘗得以擅事也所以謹其操柄者如此而况輯師旅於内天下不得私尺兵一卒之用卑藩服于外天下不得専尺土一民之力其自處之勢如此至于畏天事神仁民愛物之際未嘗有須臾懈也其憂勞者又如此盖不能附其民而至于失其操柄又怠且忽此前世之所以危且亂也民附于下操柄謹于上處世甚便而加之以憂勞此今之所以治安也故人主之尊意論色授而六服震動言傳號渙而萬里奔走山巖窟穴之氓不待期㑹而時輸嵗送以供其職者惟恐在後航浮索引之國非有發召而籯齎槖負以致其贄者惟恐不及西北之戎投弓縱馬相與祗服而戲豫東南之夷正冠束袵相與挾冊而吟誦至于六府順敘百嘉鬯遂凡在天地之内含氣之屬皆裕如也盖逺莫懿于三代近莫盛于漢唐然或四三年或一二世而天下之變不可勝道也豈有若今五世六聖百有二十餘年自通邑大都至于荒陬海聚無變容動色之慮萌于其心無援枹擊柝之戒接於耳目臣故曰生民以来未有如大宋之隆竊觀于詩其在風雅陳太王王季文王致王迹之所由與武王之所以繼代而成王之興則美有假樂鳬鷖戒有公劉泂酌【假樂嘉成王也鳬鷖守成也太平之君子持盈守成神祗祖考安樂之也公劉召康公戒成王也成王將涖政戒以民事美公劉之厚於民也泂酌召康公戒成王言皇天親有徳饗有道也】其所言者盖農夫女工築室治田師旅祭祀飲尸受福委曲之常務至于兎罝之武夫行修于隐牛羊之牧人愛及㣲物無不稱紀所以論功徳者由小以及大其詳如此後嗣所以昭先人之功當世之臣子所以歸美其上非徒薦告鬼神覺寤黎庶而已也書稱勸之以九謌俾勿壊盖歌其善者所以興其嚮慕興起之意防其怠廢難乆之情養之于聽而成之于心其于勸帝者之功美昭法戒于將来聖人之所以列之于經垂為世教也今大宋祖宗興造功業猶太王王季文王陛下承之以徳猶武王成王而羣臣之于考次論撰列之簡冊被之金石以通神明昭法戒者闕而不圖此學士大夫之過也盖周之徳盛于文武而雅頌之作皆在成王之世今以時考之則祖宗神靈固有待於陛下臣誠不自揆輒冒言其大體至于尋類取稱本隱以之顯使莫不究悉則今文學之臣充于列位惟陛下之所使至若周之積仁累善至成王周公為最盛之時而泂酌言皇天親有徳饗有道所以為成王之戒盖履極盛之勢而動之以戒懼者明之至智之盡也如此者非周獨然唐虞至治之極也其君臣相飭曰兢兢業業一日二日萬㡬則處至治之極而保之以祗慎唐虞之所同也今陛下履祖宗之基廣太平之祚而世世治安三代所不及則宋興以来全盛之時實在今日陛下仰探皇天所以親有徳饗有道之意而奉之寅畏俯念一日二日萬㡬之不可以不察而處之以兢兢使休光美實日新嵗益閎逺崇侈循之無窮至千萬世永有法則此陛下之素所蓄積臣愚區區愛君之心誠不自揆欲以庶㡬詩人之義也惟陛下之所擇
  救災議【神宗本紀煕寧元年壬午以恩冀州河决賜水死家緡錢及下戸粟甲申京師地震乙酉又震辛卯以河朔地大震賜壓死者緡錢京師地再震壬午遣御史中丞滕甫知制誥吴充安撫河北癸已疏深州益水八月壬寅詔京東西路存恤河北流民】
  河北地震水災隳城郭壊廬舍百姓暴露乏食主上憂憫下緩刑之令遣拊循之使恩甚厚也然百姓患於暴露非錢不可以立屋廬患於乏食非粟不可以飽二者不易之理也非得此二者雖主上憂勞於上使者旁午於下無以救其患塞其求也有司建言請發倉廪與之粟壯者人日二升幼者人日一升主上不旋日而許之賜之可謂大矣然有司之所言特常行之法非審計終始見於衆人之所未見者也今河北地震水災所毁敗者甚衆可謂非常之變也遭非常之變者亦必有非常之恩然後可以振之今百姓暴露乏食已廢其業矣使之相率日待二升之廪于上則其勢必不暇乎它為是農不復得修其畎畝商不復得治其貨賄工不復得利其器用閒民不復得轉移執事一切棄百事而専意於待升合之食以偷為性命之計是直以餓殍之養養之而已非深思逺慮為百姓長計也以中戸計之戸為十人壯者六人月當受粟三石六斗㓜者四人月當受粟一石二斗率一户月當受粟五石難可以乆行也則百姓何以贍其後乆行之則被水之地既無秋成之望非至来嵗麥熟賑之未可以罷自今至於来嵗麥熟凡十月一戸當受粟五十石今被災者十餘州州以二萬戸計之中戸以上及非災害所被不仰食縣官者去其半則仰食縣官者為十萬戸食之不遍則為施不均而民猶有無告者也食之徧則當用粟五百萬石而足何以辦此又非深思逺慮為公家長計也至於給授之際有淹速有均否有真偽有㑹集之擾有辨察之煩厝置一差皆足致弊又羣而處之氣乆蒸薄必生疾癘此皆必至之害也且此不過能使之得旦暮之食耳其於屋廬構築之費將安取哉屋廬構築之費既無所取而就食於州縣必相率而去其故居雖有頹牆壊屋之尚可完者故材舊瓦之尚可因者什器衆物之尚可賴者必棄之而不暇顧甚則殺馬牛而去者有之伐桑棗而去之者有之其害又可謂甚也今秋氣已半霜露方始而民露處不知所蔽盖流亡者亦己衆矣如是不可止則將空近塞之地空近塞之地失戰鬬之民此衆士大夫之所慮而不可謂無患者也空近塞之地失畊桑之民此衆士大夫所未慮而患之尤甚者也何則失戰鬬之民異時有警邉戍不可以不增爾失畊桑之民異時無事邊糴不可以不貴矣二者皆可不深念歟萬一或出於無聊之計有窺倉庫盜一囊之粟一束之帛者彼知已負有司之禁則必鳥駭䑕竄竊㺯鋤挺於草茅之中以扞㳺徼之吏强者既囂而動則弱者必隨而聚矣不幸或連一二城之地有枹鼓之警國家故能宴然而已乎况夫外有强敵之可慮内有郊社之將行安得不防之於未然銷之於未萌也然則為今之䇿下方紙之詔賜之以錢五十萬貫貸之以粟一百萬石而事足矣何則今被災之州為十萬戸如一戸得粟十石得錢五千下戸常産之貲平日未有及此者也彼得錢以完其居得粟以給其食則農得修其畎畝商得治其貨賄工得利其器用閒民得轉移執事一切得復其業而不失其常生之計與専意以待二升之廪於上而勢不暇乎它為豈不逺哉此可謂深思逺慮為百姓長計者也由有司之説則用十月之費為粟五百萬石由今之説則用兩月之費為粟一百萬石况貸之於今而收之於後足以振其艱乏而終無損於儲峙之實所實費者錢五鉅萬貫而已此可謂深思逺慮為公家長計者也又無給授之弊疾癘之憂民不必去其故居茍有頽牆壊屋之尚可完者故材舊瓦之尚可因者什器衆物之尚可賴者皆得而不失况於全牛馬保桑棗其利又可謂甚也雖寒氣方始而無暴露之患民安居足食則有樂生自重之心各復其業則勢不暇乎它為雖驅之不去誘之不為盜矣夫饑嵗聚餓殍之民而與之升合之食無益於救災補敗之數此常行之弊法也今破去常行之弊法以錢與粟一舉而賑之足以救其患復其業河北之民聞詔令之出必皆喜上之足賴而自安於畎畝之中負錢與粟而歸與其父母妻子脱於流亡轉死之禍則戴上之施而懐欲報之心豈有已哉天下之民聞國家厝置如此恩澤之厚其孰不震動感激悦主上之義於無窮乎如是而人和不可致天意不可悦者未之有也人和洽於下天意悦於上然後玉輅徐動就陽而郊荒夷殊陬奉幣来享疆内安輯里無囂聲豈不適變於可為之時消患扵無形之内乎此所謂審計終始見於衆人之所未見也不早出此或至於一有枹鼓之警則雖欲為之將不及矣或謂方今錢粟恐不足以辦此夫王者之富蔵之於民有餘則取不足則與此理之不易者也故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盖百姓富實而國獨貧與百姓餓殍而上獨能保其富者自古及今未之有也故又曰不患貧而患不安此古今之至戒也是故古者二十七年畊有九年之畜足以備水旱之災然後謂王政之成唐水湯旱而民無捐瘠者以是故也今國家倉庫之積固不獨為公家之費而已凡以為民也雖倉無餘粟庫無餘財至於救災補敗尚不可緩已况今倉庫之積尚可以用獨安可以過憂將来之不足而立視夫民之死乎古人有曰剪爪宜及膚割髪宜及體先王之於救災髪膚尚無所愛况外物乎且今河北州軍凡三十七災害所被十餘州軍而已它州之田秋稼足望今有司於糴粟常價斗増一二十錢非獨足以利農其於增糴一百萬石易矣斗增一二十錢吾權一時之事有以為之耳以實錢給其常價以茶荈香藥之類佐其虚估不過捐茶荈香藥之類為錢數鉅萬貫而其費已足茶荈香藥之類與百姓之命孰為可惜不待議而可知者也夫費錢五鉅萬貫又捐茶荈香藥之類為錢鉅萬貫而足以救一時之患為天下之計利害輕重又非難明者也顧吾之有司能越拘攣之見破常行之法與否而已此時事之急也故述斯議焉寄歐陽舍人書【鞏祖名致堯尚書戸部郎中贈右諫議大夫】
  鞏頓首載拜舍人先生去秋人還䝉賜書及所譔先大父墓碑銘反覆觀誦感與慚并夫銘志之著于世義近於史而亦有與史異者盖史之於善惡無所不書而銘者盖古人之有功徳材行志義之美者懼後世之不知則必銘而見之或納于廟或存于墓一也苟其人之惡則于銘乎何有此其所以與史異也其辭之作所以使死者無有所憾生者得致其嚴而善人喜見于傳則勇於自立惡人無有所紀則以媿而懼至於通材逹識義烈節士嘉言善狀皆見於篇則足為後法警勸之道非近乎史其將安近及世之衰人之子孫者一欲褒揚其親而不本乎理故雖惡人皆務勒銘以誇後世立言者既莫之拒而不為又以其子孫之所請也書其惡焉則人情之所不得於是乎銘始不實後之作銘者常觀其人茍託之非人則書之非公與是則不足以行世而傳後故千百年来公卿大夫至于里巷之士莫不有銘而傳者盖少其故非他託之非人書之非公與是故也然則孰為其人而能盡公與是歟非畜道徳而能文章者無以為也盖有道徳者之於惡人則不受而銘之於衆人則能辨焉而人之行有情善而迹非有意姧而外淑有善惡相懸而不可以實指有實大於名有名侈於實猶之用人非畜道徳者惡能辨之不惑議之不徇不惑不徇則公且是矣而其辭之不工則世猶不傳於是又在其文章兼勝焉故曰非畜道徳而能文章者無以為也豈非然哉然畜道德而能文章者雖或並世而有亦或數十年或一二百年而有之其傳之難如此其遇之難又如此若先生之道徳文章固所謂數百年而有者也先祖之言行卓卓幸遇而得銘其公與是其傳世行後無疑也而世之學者每觀傳記所書古人之事至其所可感則往往䀌然不知涕之流落也况其子孫也哉况鞏也哉其追晞祖徳而思所以傳之之繇則知先生推一賜於鞏而及其三世其感與報宜若何而圖之抑又思若鞏之淺薄滯拙而先生進之先祖之屯蹷否塞以死【鞏祖知揚州時上疏論事指斥大臣尤切當時皆不悦又徙知鄂州坐知揚州悮入添支俸多一月貶監江寧府酒税用封禪恩累遷戸部郎中大中祥符五年五月卒于官】而先生顯之則世之魁閎豪傑不世出之士其誰不願進於門潛遁幽抑之士其誰不有望於世善誰不為而惡誰不愧以懼為人之父祖者孰不欲教其子孫為人子孫者孰不欲寵榮其父祖此數美者一歸於先生既拜賜之辱且敢進其所以然所諭世族之次敢不承教而加詳焉愧甚不宣鞏載拜
  福州上執政書
  鞏頓首載拜上書某官竊以先王之迹去今逺矣其可槩見者尚存於詩詩存先王養士之法所以撫循待遇之者恩意可謂備矣故其長育天下之材使之成就則如蘿蒿之在大陵無有不遂其賔而接之出於懇誠則如鹿鳴之相呼召其聲音非自外至也其燕之則有飲食之具樂之則有琴瑟之音將其厚意則有幣帛筐篚之贈要其大㫖則未嘗不在於得其歡心其人材既衆列于庻位則如棫樸之盛得而薪之其以為使臣則寵其往也必以禮樂使其光華皇皇於逺近勞其来也則既知其功又本其情而叙其勤其以為將率則於其行也既送遣之又識薇蕨之始生而恐其歸時之晚及其還也既休息之又追念其悄悄之憂而及於僕夫之瘁當此之時后妃之於内助又知臣下之勤勞其憂思之深至於山脊石砠僕馬之間而志意之一至於雖采巻耳而心不在焉盖先王之世待天下士其勤且詳如此故稱周之士也貴又稱周之士也肆而天保亦稱君能下下以成其政臣能歸美以報其上其君臣上下相與之際如此可謂至矣所謂必本其情而叙其勤者在四牡之三章曰王事靡盬不遑將父四章曰王事靡盬不遑將母而其卒章則曰豈不懐歸是用作謌將母来諗釋者以謂諗告也君勞使臣敘述其情曰豈不誠思歸乎故作此詩之謌以養父母之志来告其君也既體息之而又追叙其情如此繇是觀之上之所以接下未嘗不恐失其養父母之心下之所以事上有養父母之心未嘗不以告也其勞使臣之詞則然而推至於戍役之人亦勞之以王事靡盬憂我父母則先王之政即人之心莫大於此也及其後世或任使不均或苦於征役而不得養其父母則有北山之感鴇羽之嗟或行役不己而父母兄弟離散則有陟岵之思詩人皆推其意見於國風所謂發乎情止乎禮義者也伏惟吾君有出於數千載之大志方興先王之治以上繼三代吾相於時皆同徳合謀則所以待天下之士者豈異於古士之出於是時者豈有不得盡其志邪鞏獨何人幸遇兹日鞏少之時尚不敢飾其固陋之質以干當世之用今齒髪日衰聰明日耗令其至愚固不敢有徼進之心况其少有知耶轉走五郡盖十年矣未嘗敢有半言片辭求去邦域之任而冀陪朝廷之儀此鞏之所以自處竊計已在聽察之日乆矣今輒以其區區之腹心敢布於下執事者誠以鞏年六十老母年八十有八老母寓食京師而鞏守閩越仲弟守南越二越者天下之逺處也於著令有一人仕於此二邦者同居之親當逺仕者皆得不行鞏固不敢為不肖之身求自比於是也顧以道里之阻既不可御老母而南則非獨省晨昏承顔色不得効其犬馬之愚至於書問往還盖以萬里非累月踰時不通此白首之母子所以義不可以茍安恩不可以茍止者也方去嵗之春有此邦之命鞏敢以情告於朝而詔報不許屬閩有盜賊之事因不敢繼請及去秋到職閩之餘盜或數十百為曹伍者往往蟻聚於山谷桀黠能動衆為魁首者又以十數相望於州縣閩之室閭莫能寧而逺近聞者亦莫不疑且駭也州屬邑又有出於饑旱之後鞏於此時又不敢以私計自陳其於寇孽屬前日之屢敗士氣既奪而吏亦無可屬者其於經營既不敢以輕動迫之又不敢以少縱玩之一則諭以招納一則戒以剪除既而其悔悟者自相執拘以歸其不變者亦為士吏之所係獲其魁首則或縻而致之或殱而去之自冬至春逺近皆定亭無枹皷之警里有室家之樂士氣始奮而人和始洽至於風雨時若田出自倍今野行海涉不待朋儔市粟麫米價減什七此皆吾君吾相至仁元澤覆冒所及故寇旱之餘曾未期嵗既安且富至於如此鞏與斯民與蒙其幸方地數千里既無一事繫官於此又已彌年則可以將母之心告於吾君吾相未有易於此時也伏惟推古之所以待士之詳思勞歸之詩本士大夫之情而及於其親逮之以即乎人心之安或還之闕下或處以閒曹或引之近畿屬以一郡使得諧其就養之心慰其髙年之母則仁治之行豈獨昏愚得䝉賜於今日其流風餘法傳之永乆後世之士且將賴此其無北山之怨鴇羽之譏陟岵之歎盖行之甚易為徳於士類者甚廣惟留意而圖之不宣鞏頓首
  新序目録序
  劉向所集次新序三十篇目一篇隋唐之世尚為全書今可見者十篇而已臣既考正其文字因為其序論曰古之治天下者一道徳同風俗盖九州之廣萬民之衆千嵗之逺其教已明其習已成之後所守者一道所傳者一説而已故詩書之文歴世數十作者非一而其言未嘗不相為終始化之如此其至也當是之時異行者有誅異言者有禁防之又如此其備也故二帝三王之際及其中間嘗更衰亂而餘澤未熄之時百家衆説未有能出於其間者也及周之末世先王之教化法度既廢餘澤既熄世之治方術者各得其一偏故人奮其私智家尚其私學者蠭起於中國皆明其所長而昧其短矜其所得而諱其失天下之士各自為方而不能相通世之人不復知夫學之有統道之有歸也先王之遺文雖在皆絀而不講况至於秦為世之所大禁哉漢興六藝皆得於斷絶殘脱之餘世復無明先王之道以一之者諸儒茍見傳記百家之言皆悦而嚮之故先王之道為衆説之所蔽闇而不明鬱而不發而恠奇可喜之論各師異見皆自名家者誕漫於中國一切不異於周之末世其弊至於今尚在也自斯以来天下學者知折衷於聖人而僅㡬於道徳之美者揚雄氏或可耳如向之徒皆不免乎為衆説之所蔽而不知有所折衷者也孟子曰待文王而興者凡民也豪傑之士雖無文王猶興漢文士豈無明先王之道以一之者哉亦其出於是時者豪傑之士少故不能特起於流俗之中絶學之後也盖向之序此書於今為最近古雖不能無失然逺至舜禹而次及於周秦以来古人之嘉言善行亦往往而在也要在慎取之而已故臣既惜其不可見者而校其可見者特詳焉亦足以知臣之攻其失豈好辨哉臣之所不得已也
  列女傳目録序
  劉向所叙列女傳凡八篇事具漢書向列傳而隋書及崇文總目皆稱向列女傳十五篇曹大家注以頌義考之盖大家所注離其七篇為十四與頌義凡十五篇而益之以陳嬰母及東漢以来凡十六事非向書本然也盖向舊書之亡乆矣嘉祐中集賢校理蘇頌始以頌義篇次復定其書為八篇與十五篇者並蔵於館閣而隋書以頌義為劉歆作與向列傳不合今驗頌義之文盖向之自敘又藝文志有向列女傳頌圖明非歆作也自唐之亂古書之在者少矣而唐志録列女傳凡十六家至大家注十五篇者亦無録然其書今在則古書之或有録而亡或無録而在者亦衆矣非可惜哉今校讐其八篇及十五篇者己定可繕寫初漢承秦之敝風俗已大壊矣而成帝後宫趙衛之屬尤自放向以謂王政必自内始故列古女善惡所以致興亡者以戒天子此向述作之大意也其言太任之娠文王也目不視惡色耳不聽淫聲口不出惡言又以謂古之人胎教者皆如此夫能正其視聽言動者此大人之事而有道者之所畏也顧令天下之女子能之何其盛也以臣所聞盖為之師傅保姆之助詩書圖史之戒珩璜琚瑀之節威儀動作之度其教之者有此具然古之君子未嘗不以身化也故家人之義歸於反身二南之業本於文王豈自外至哉世皆知文王之所以興能得内助而不知其所以然者盖本於文王之躬化故内則后妃有關雎之行外則羣臣有二南之美與之相成其推而及逺則商辛之昏俗江漢之小國兎罝之野人莫不好善而不自知此所謂身修故國家天下治者也後世自問學之士多徇於外物而不安其守其室家既不見可法故競於邪侈豈獨無相成之道哉士之茍於自恕顧利冒恥而不知反己者往往以家自累故也故曰身不行道不行於妻子信哉如此人者非素處顯也然去二南之風亦已逺矣况於南鄉天下之主哉向之所述勸戒之意可謂篤矣然向號博極羣書而此傳稱詩芣苢栢舟大車之類與今序詩者之説尤乖異盖不可考至於式㣲之一篇又以謂二人之作豈其所取者博故不能無失歟其言象計謀殺舜及舜所以自脱者頗合於孟子然此傳或有之而孟子所不道者盖亦不足道也凡後世諸儒之言經傳者故多如此覽者采其有補而擇其是非可也故為之敘論以發其端云
  南齊書目録序
  南齊書八紀十六志四十列傳合五十九篇梁蕭子顯撰始江淹已為十志沈約又為齊紀而子顯自表武帝别為此書臣等因校正其訛謬而敘其篇目曰將以是非得失興壞理亂之故而為法戒則必得其所言而後能傳於乆此史之所以作也然而所言不得其人則失其意或亂其實或析理之不通或設辭之不善故雖有殊功韙徳非常之迹將闇而不彰鬱而不發而檮杌嵬瑣姦回凶慝之形可幸而掩也嘗試論之古之所謂良史者其明必足以周萬事之理其道必足以適天下之用其智必足以通難知之意其文必足以發難顯之情然後其任可得而稱也何以知其然邪昔者唐虞有神明之性有㣲妙之徳使由之者不能知知之者不能明以為治天下之本號令之所布法度之所設其言至約其體至備以為治天下之具而為二典者推而明之所記者獨其迹邪并與其深㣲之意而傳之小大精粗無不盡也本末先後無不白也使誦其説者如出乎其時求其指者如即乎其人是可不謂明足以周萬事之理道足以適天下之用智足以通難知之意文足以發難顯之情者乎則方是之時豈特任政者皆天下之士哉盖執簡操筆而隨者亦皆聖人之徒也兩漢以來為史者去之逺矣司馬遷從五帝三王既没數千載之後秦火之餘因㪚絶殘脱之經以及傳説百家之説區區掇拾以集著其善惡之迹興廢之端又創己意以為本紀世家八書列傳之文斯亦可謂奇矣然而蔽害天下之聖法是非顛倒而采摭謬亂者亦豈少哉是豈可不謂明不足以周萬事之理道不足以適天下之用智不足以通難知之意文不足以發難顯之情者乎夫自三代以後為史者如遷之文亦不可不謂雋偉拔出之材非常之士也然顧以謂明不足以周萬事之理道不足以適天下之用智不足以通難知之意文不足以發難顯之情者何哉盖聖賢之髙致遷固有不能逹其情而見之於後者以故不得而與之也遷之得失如此况其他邪至於宋齊梁陳後魏後周之書盖無以議為也子顯之於斯文喜自馳騁其更改破析刻彫藻繢之變尤多而其文益下豈夫材固不可以彊而有邪數世之史既然故其辭迹曖昧雖有隨世以就功名之君相與合謀之臣未有赫然得傾動天下之耳目播天下之口者也而一時偷奪傾危悖理反義之人亦幸而不暴著於世豈非所託不得其人故邪可不惜哉盖史者所以明夫治天下之道也故為之者亦必天下之材然後其任可得而稱也豈可忽哉
  梁書目録序
  梁書六本紀五十列傳合五十六篇唐貞觀三年詔右散騎常待姚思亷撰思亷者梁史官察之子推其父意又頗采諸儒謝吴等所記以成此書臣等既校正其文字又集次為目録一篇而叙之曰自先王之道不明百家並起佛最晩出為中國之患而在梁為尤甚故不得而不論也盖佛之徒自以謂吾之所得者内而世之論佛者皆外也故不可絀雖然彼惡睹聖人之内哉書曰思曰睿睿作聖盖思者所以致其知也能致其知者察三材之道辨萬物之理小大精粗無不盡也此之謂窮理知之至也知至矣則在我者之足貴在彼者之不足玩未有不能明之者也有知之之明而不能好之未可也故加之誠心以好之有好之之心而不能樂之未可也故加之至意以樂之能樂之則能安之矣如是則萬物之自外至者安能累我耶萬物之所不能累故吾之所以盡其性也能盡其性則誠矣誠者成也不惑也既誠矣必充之使可大焉既大矣必推之使可化焉能化矣則含智之民肖翹之物有待於我者莫不由之以全其性遂其宜而吾之用與天地參矣徳如此其至也而應乎外者未嘗不與人同此吾之道所以為天下之通道也故與之為衣冠飲食冠㛰䘮祭之具而由之以教其為君臣父子兄弟夫婦者莫不一出乎人情與之同其吉凶而防其憂患者莫不一出乎人理故與之處而安且治之所集也危且亂之所去也與之所處者其具如此使之化者其徳如彼可不謂聖矣乎既聖矣則無思也其至者循理而已無為也其動者應物而已是以覆露乎萬物鼓舞乎羣衆而未有能測之者也可不謂神矣乎神也者至妙而不息者也此聖人之内也聖人者道之極也佛之説其有以易此乎求其有以易此者故其所以為失也夫得於内者未有不可行於外也有不可行于外者斯不得於内矣易曰智周乎萬物而道濟乎天下故不過此聖人所以兩得之也知足以知一偏而不足以盡萬事之理道足以為一方而不足以適天下之用此百家之所以兩失之也佛之失其不以此乎則佛之徒自以謂得諸内者亦可謂妄矣夫學史者將以明一代之得失也臣等故因梁之事而為著聖人之所以得及佛之所以失以傳之者使知君子之所以距佛者非外而有志於内者庶不以此而易彼也禮閣新儀目録序【新唐書藝文志韋公肅禮閣新儀二十巻韋元和人禮樂志元和十一年秘書郎修撰韋公肅録開元以後禮文損益為禮閣新儀三十巻】
  禮閣新儀三十篇韋公肅撰記開元以後至元和之變禮史館秘閣及臣書皆三十篇集賢院書二十篇以參相校讐史館秘閣及臣書多複重其篇少者八集賢院書獨具然臣書有目録一篇以考其次序盖此書本三十篇則集賢院書雖具然其篇次亦亂既正其脱謬因定著從目録而禮閣新儀三十篇復完夫禮者其本在於養人之性而其用在於言動視聽之間使人之言動視聽一於禮則安有放其邪心而窮於外物哉不放其邪心不窮於外物則禍亂可息而財用可充其立意㣲其為法逺矣故設其噐制其物為其數立其文以待其有事者皆人之起居出入吉凶哀樂之具所謂其用在乎言動視聽之間者也然而古今之變不同而俗之便習亦異則法數度制其乆而不能無敝者勢固然也故為禮者其始莫不宜於當世而其後多失而難遵亦其理然也失則必改制以求其當故羲農以来至於三代禮未嘗同也後世去三代盖千有餘嵗其所遭之變所習之便不同固已逺矣而議者不原聖人制作之方乃謂設其噐制其物為其數立其文以待其有事而為其起居出入吉凶哀樂之具者當一一以追先王之迹然後禮可得而興也至其説之不可求其制之不可考或不宜於人不合於用則寧至於漠然而不敢為使人之言動視聽之間蕩然莫之為節至患夫為罪者之不止則繁於為法以禦之故法至於不勝其繁而犯者亦至於不勝其衆豈不惑哉盖上世聖人有為耒耜者或不為宫室為舟車者或不為棺椁豈其智不足為哉以謂人之所未病者不必改也至於後聖有為宫室者不以土處為不可變也為棺椁者不以葛溝為不可易也【墨子云禹㑹稽之山桐棺三寸葛以緘之】豈好為相反哉以謂人之所既病者不可因也又至於復聖則有設兩觀而更采椽之質攻文梓而易瓦棺之素【有虞氏以瓦棺見禮記鄭注始不用薪也】豈不能從儉哉以謂人情之所好者能為之節而不能變也由是觀之古今之變不同而俗之便習亦異則亦屢變其法以宜之何必一一以追先王之迹哉其要在於養民之性防民之欲者本末先後能合乎先王之意而已此制作之方也故尊之尚而薄酒之用太羮之先而庶羞之飽一以為貴本一以為親用則知有聖人作而為後世之禮者必貴爼豆而今之噐用不廢也先弁冕而今之衣服不禁也其推之皆然然後其所改易更革不至乎怫天下之勢駭天下之情而固已合乎先王之意矣是以羲農以来至於三代禮未嘗同而制作之如此者亦未嘗異也後世不推其如此而或至於不敢為或為之者特出於其勢之不得已故茍簡而不能備希濶而不常行又不過用之於上而未有加之於民者也故其禮本在於養人之性而其用在於言動視聽之間者歴千餘嵗民未嘗得接於其耳目况於服習而安之者乎至其陷於罪戾則繁於為法以禦之其亦不仁也哉此書所紀雖其事已淺然凡世之記禮者亦皆有所本而一時之得失具焉昔孔子於告朔愛其禮之存况於一代之典籍哉故其書不得不貴因為之定著以俟夫論禮者考而擇焉
  范貫之奏議集序【師道蘇州長洲人吴育舉為御史以論事抗劉沆前後在言責有聞如論諸閣女御太多此其尤切直者然仁宗每優容之】
  尚書戸部郎中直龍圖閣范公貫之之奏議凡若干篇其子世京集為十巻而屬予序之盖自至和以後十餘年間公常以言事任職自天子大臣至於羣下自掖庭至於四方幽隠有一得失善惡關於政理公無不極意反復為上力言或矯拂嗜欲或切劘計慮或辨别忠佞而處其進退章有一再或至於十餘上事有隂争獨陳或悉引諫官御史合議肆言仁宗常虚心采納為之變命令更廢舉近或立從逺或越月踰時或至於其後卒皆聽用盖當是時仁宗在位嵗乆熟於人事之情偽與羣臣之能否方以仁厚清静休養元元至於是非與奪則一歸之公議而不自用也其所引拔以言為職者如公皆一時之選而公與同時之士亦皆樂得其言不曲從茍止故天下之情因得畢聞於上而事之害理者常不果行至於奇衺恣睢有為之者亦輒敗悔故當此之時常委事七八大臣而朝政無大闕失羣臣奉法遵職海内乂安夫因人而不自用者天也仁宗之所以其仁如天至於享國四十餘年能承太平之業者繇是而已後世得公之遺文而論其世見其上下之際相成如此必將低徊感慕有不可及之歎然後知其時之難得則公言之不没豈獨見其志所以明先帝之盛徳於無窮也公為人温良慈恕其從政寛易愛人及在朝廷危言正色人有所不能及也凡同時與公有言責者後多至大官而公獨早卒公諱師道其世次州里歴官行事今有資政殿學士趙公抃撰公之墓銘云
  先大夫集後序【鞏祖名致堯官尚書戸部郎中】
  公所為書號仙鳬羽翼者三十巻西陲要紀者十巻清邊前要五十巻廣中台志八十巻為臣要紀三巻四聲韻五巻總一百七十八巻皆刋行於世今類次詩賦書奏一百二十二篇又自為十巻蔵於家方五代之際儒學既擯焉後生小子治術業於閭巷文多淺近是時公雖少所學已皆知治亂得失興壊之理其為文閎深雋美而長於諷諭今類次樂府已下是也宋既平天下公始出仕當此之時太祖太宗已綱紀大法矣公於是勇言當世之得失其在朝廷疾當事者不忠故凡言天下之要必本天子憂憐百姓勞心萬事之意而推大臣從官執事之人觀望懐姧不稱天子屬任之心故治乆未治至其難言則人有所不敢言者雖屢不合而出而所言益切不以利害禍福動其意也始公尤見奇於太宗自光禄寺丞越州監酒税召見以為直史館遂為兩浙轉運使未乆而真宗即位益以材見知初試以知制誥及西兵起又以為自陜以西經略判官而公嘗激切論大臣當時皆不悦故不果用然真宗終感其言故為泉州未盡一嵗拜蘇州五日又為揚州將復召之也而公於是時又上書語斥大臣尤切故卒以齟齬終公之言其大者以自唐之衰民窮乆矣海内既集天子方修法度而用事者尚多煩碎治財利之臣又益急公獨以謂宜遵簡易罷筦以與民休息塞天下望祥符初四方cq=299爭言符應天子因之遂用事泰山祠汾隂而道家之説亦滋甚自京師至四方皆大治宫觀公益諍以謂天命不可專任宜絀姦臣修人事反覆至數百千言嗚呼公之盡忠天子之受盡言何必古人此非傳之所謂主聖臣直者乎何其盛也公在兩浙奏罷苛税二百三十餘條在京西又與三司争論免民租釋逋負之在民者盖公之所試如此所試者大其庻㡬矣公所嘗言甚衆其在上前及書亡者盖不得而集其或從或否而後常可思者與歴官行事廬陵歐陽修公已銘公之碑特詳焉此故不論論其不盡載者公卒以齟齬終其功行或不得在史氏記籍令記之當時好公者少史其果可信歟後有君子欲推而考之讀公之碑與書及予小子之序其意者具見其表裏其於虚實之論可覈矣公卒乃贈諌議大夫姓曽氏諱某南豐人序其書者公之孫鞏也
  送丁琰序
  守令之於民近且重易知矣予嘗論今之守令有道而聞四方者不過數人此數人者非特任守令也過此數人有千里者相接而無一賢守有百里者相環而無一賢令至天子大臣嘗患其然則任奉法之吏嚴刺察之科以繩治之諸郡守縣令以罪不任職或黜或罷者相繼於外於是下詔書擇廷臣使各舉所知以任守令是天子大臣愛國與民而重守令之意可謂無不至矣而詔雖下舉者卒不聞惟令或以舊制舉不皆循嵗月而授毎舉者有姓名得而視之推考其材行能堪其舉者卒亦未見焉舉者既然矣則以余之所見聞隂計其人之孰可舉者卒亦未見焉猶恐余之愚且賤聞與見焉者少不足以知天下之材也則求夫賢而有名位聞與見之博者而從之問其人之孰可舉者卒亦未見焉豈天下之人固可誣而天固不生材於今哉使天子大臣患天下之弊則數更法以禦之法日以愈密而弊日以愈多豈今之去古也逺治天下卒無術哉盖古人之有庠有序有師友之游有有司之論而賞罸之始於鄉屬於天下為教之詳至此也士也有聖人之道則皆得行其教有可教之質則皆可為材且良故古之賢也多賢之多則自公卿大夫至於牛羊倉廩賤官之選咸宜焉獨千里百里之長哉其為道豈不約且明其為致天下之材豈不多哉其豈有勞於求而不得人密於法而不勝其弊若今之患哉今也庠序師友賞罰之法非古也士也有聖人之道欲推而教於鄉於天下則無路焉人愚也則愚矣可教而賢者卒誰教之哉故今之賢也少賢之少則自公卿大夫至於牛羊倉廩賤官之選常不足其人焉獨守令哉是以其求之無不至其法日以愈密而不足以為治者其原盖此之出也己噫奚重而不更也姑蘇人丁君琰佐南城南城之政平予知其令令曰丁君之佐我又知其邑人邑人無不樂道之者予既患今之士而常慕古之人每觀良吏一傳則反覆愛之如丁君之信於其邑予於旁近邑之所未見故愛之特深今為令於淮隂上之人知其材而舉用之也於令也得人矣使丁君一推是心以往信於此有不信於彼哉求余文者多矣拒而莫之與也獨丁君之行也不求余文而余樂道其所常論者以送之以示重丁君且勉之且勉天下之凡為吏者也











  御選古文淵鑒卷五十二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五十三目録
  宋
  曾鞏
  筠州學記
  宜黄縣學記
  越州趙公救菑記
  撫州顔魯公祠堂記
  徐孺子祠堂記
  書魏鄭公傳
  邪正辨
  説用
  讀賈誼傳
  上田正言書
  上歐蔡書
  曾肇
  論選忠良博古之士置諸左右
  漢文帝論
  重修御史臺記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五十三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旨編注
  宋
  曾鞏
  筠州學記
  周衰先王之迹熄至漢六藝出於秦火之餘士學於百家之後言道德者矜髙逺而遺世用語政理者務卑近而非師古刑名兵家之術則狃於暴詐惟知經者為善矣又爭為章句訓詁之學以其私見妄穿鑿為説故先王之道不明而學者靡然溺於所習當是時能明先王之道者揚雄是也而雄之書世未知好也然士之出於其時者皆勇於自立無苟簡之心其取與進退去就必度於禮義及其已衰而縉紳之徒抗志於强暴之間至於廢錮殺戮而其操愈厲者相望於先後故雖有不軌
  之臣猶低徊没世不敢遂其簒奪自此至於魏晉以來其風俗之人材之乏久矣以迄于今士乃有特起於千載之外明先王之道以悟後之學者世雖不能皆知其意而往往好之故習其説者論道德之旨而知應務之非近議政理之體而知法古之非迂不亂於百家不蔽於傳疏其所知者若此此漢之士所不能及然能尊而守之者則未必衆也故樂易敦朴之俗微而詭欺薄惡之習勝其於貧富貴賤之地則養亷逺恥之意少而偷合茍得之行多此俗化之美所以未及於漢也夫所聞或淺而其義甚髙與所知有餘而其守不足者其故何哉繇漢之士察舉於鄉閭故不得不篤於自修至於漸摩之久則果於義者非强而能也今之士選用於文章故不得不篤於所學至於循習之深則得於心者亦不自知其至也由是觀之則上所好下必有甚者焉豈非信歟令漢與今有教化開導之方有庠序養成之法則士於學行豈有彼此之偏先後之過乎夫大學之道kao將欲誠意正心修身以治其國家天下而必本於先致其知則知者固善之端而人之所難至也以今之事於人所難至者既幾矣則上之施化莫易於斯時顧所以導之如何耳筠為州在大江之西其地僻絶當慶厯之初詔天下立學而筠獨不能應詔州之士以為病至治平三年蓋二十有三年矣始告於知州事尚書都官郎中董君儀董君乃與通判事國子博士鄭君相舊州之東南得亢爽之地築宫於其上齋祭之室誦講之堂休息之廬至於庖湢庫廏各以序為經始於其春而落成於八月之望既而來學者嘗數十百人二君乃以書走京師請記於予予謂二君之於政可謂知所務矣使筠之士相與升降乎其中講先王之遺文以致其知其賢者超然自信而獨立其中材勉焉以待上之教化則是宫之作非獨使夫來者玩思於空言以干世取禄而已故為之著予之所聞者以為記而使歸刻焉
  宜黄縣學記
  古之人自家至於天子之國皆有學自幼至於長未嘗去於學之中學有詩書六藝歌洗爵俯仰之容升降之節以習其心體耳目手足之舉措又有祭祀鄉射養老之體以習其恭讓進材論獄出兵授捷之法以習其從事師友以解其惑勸懲以勉其進戒其不率其所以為具如此而其大要則務使人人學其性不獨防其邪僻放肆也雖有剛柔緩急之異皆可以進之於中而無過不及使其識之明氣之充於其心則用之於進退語黙之際而無不得其宜臨之以禍福死生之故而無足動其意者為天下之士為所以養其身之備如此則又使知天地事物之變古今治亂之理至於損益廢置先後終始之要無所不知其在堂户之上而四海九州之業萬世之策皆得及出而履天下之任列百官之中則隨所施為無不可者何則其素所學問然也蓋凡人之起居飲食動作之小事至於修身為國家天下之大體皆自學出而無斯須去於教也其動於視聽四支者必使其洽於内其謹於初者必使其要於終馴之以自然而待之以積久噫何其至也故其俗之成則刑罸措其材之成則三公百官得其士其為法之永則中材可以守其入人之深則雖更衰世而不亂為教之極至此鼓舞天下而人不知其從之豈用力也哉及三代衰聖人之制作盡壞千餘年之間學有存者亦非古法人之體性之舉動唯其所自肆而臨政治人之方固不素講士有聰明朴茂之質而無教養之漸則其材之不成夫然蓋以不學未成之材而為天下之吏又承衰之後而治不教之民嗚呼仁政之所以不行盜賊刑罸之所以積其不以此也歟宋興幾百年慶厯三年天子圖當世之務而以學為先於是天下之學乃得立而方此之時撫州之宜黄猶不能有學士之學者皆相率而寓於州以羣聚講習其明年天下之學復廢士亦皆散去而春秋釋奠之事以著於令則常以廟祀孔氏廟廢不復理皇祐元年㑹令李君祥至始議立學而縣之士某某與其徒皆自以謂得發憤於此莫不相勵而趨為之故其材不賦而羨匠不發而多其成也積屋之區若干而門序正位講藝之堂棲士之舍皆足積器之數若干而祀飲寢食之用皆具其像孔氏而下從祭之士皆備其書經史百代翰林子墨之文章無外求者其相基㑹作之本末總為日若干而巳何其周且速也當四方學廢之初有司之議固以謂學者人情之所不樂及觀此學之作在其廢學數年之後唯其令之一唱而四境之内響應而圖之如恐不及則夫言人之情不樂於學者其果然也歟宜黄之學者固多良士而李君之為令威行愛立訟清事舉其政又良也夫及良令之時而順其慕學發憤之俗作為宫室教肄之所以至圖書器用之須莫不皆有以養其良材之士雖古之去今逺矣然聖人之典籍皆在其言可考其法可求使其相與學而明之禮樂節文之詳固有所不得為者若夫正心修身為國家天下之大務則在其進之而己使一人之行修移之於一家一家之行修移之於鄉隣族黨則一縣之風俗成人材出矣教化之行道德之歸非逺人也可不勉與縣之士來請曰願有記故記之十二月某日也
  越州趙公救菑記
  熙寧八年夏吳越大旱九月資政殿大學士右諫議大夫知越州趙公前民之未饑為書問屬縣菑所被者幾鄉民能自食者有幾當廪於官者幾人溝防搆築可僦民使治之者幾所庫錢倉粟可發者幾何富人可募出粟者幾家僧道士食之羨粟書於籍者其幾具存使具書以對而謹其備州縣吏録民之孤老疾弱不能自食者二萬一千九百餘人以告故事歳廩窮人當給粟三千石而止公歛富人所輸及僧道士食之羨者得粟四萬八千餘石佐其費使自十月朔人受粟日一升幼小半之憂其衆相蹂也使受粟者男女異日而人受二日之食憂其且流亡也於城市郊野為給粟之所凡五十有七使各以便受之而告以去其家者勿給計官為不足用也取吏之不任職而寓於境者給其食而任以事不能自食者有是具也能自食者為之告富人無得閉糶又為之出官粟得五萬二千餘石平其價予民為糶粟之所凡十有八使糴者自便如受粟又僦民完城四千一百丈為工三萬八千計其傭與錢又與粟再倍之民取息錢者告富人縱予之而待熟官為責其償棄男女者使人得収養之明年春大疫為病坊處疾病之無歸者募僧二人屬以視醫藥飲食令無失所時凡死者使在處隨収瘞之法廩窮人盡三月當止是歳盡五月而止事有非便文者公一以自任不以累其屬有上請者或便宜多輒行公於此時早夜憊心力不少懈事細鉅必躬親給病者藥石多出私錢民不幸罹旱疫得免於轉死雖死得無失歛埋者公力也是時旱疫被吳越民饑饉疾癘死者殆半菑未有鉅於此者天子東向憂勞州縣推布上恩人人盡其力公所拊循民尤以為得其依歸所以經營綏輯先後終始之際委曲纖悉無不備者其施雖在越其仁足以示天下其事雖行於一時其法足以傳後蓋菑沴之行治世不能使之無而能為之備民病而後圖之與夫先事而為計者則有間矣不習而有為與夫素得之者則有間矣余故采於越得公所推行樂為之識其詳豈獨以慰越人之思將使吏之有志於民者不幸而遇歳之菑推公之所已試其科條可不待頃而具則公之澤豈小且近乎公元豐二年以大學士加太子少保致仕家於衢其直道正行在於朝廷豈弟之實在於身者此不著著其荒政可師者以為越州趙公救菑記云
  撫州顔魯公祠堂記
  贈司徒魯郡顔公諱真卿事唐為太子太師與其從父兄杲卿皆有大節以死至今雖小夫婦人皆知公之為烈也初公以忤楊國忠斥為平原太守策安禄山必反為之備禄山既舉兵公與常山太守杲卿伐其後賊之不能直闚潼闗以公與杲卿撓其勢也在肅宗時數正言宰相不悦斥去之又為御史唐旻所構連輒斥李輔國遷太上皇居西宫公首率百官請問起居又輒斥代宗時與元載爭論是非載欲有所壅蔽公極論之又輒斥楊炎盧杞既相德宗益惡公所為連斥之猶不滿意李希烈陷汝州杞即以公使希烈初慙其言後卒縊公以死是時公年七十有七矣天寳之際久不見兵禄山既反天下莫不震動公獨以區區平原遂折其鋒四方聞之爭奮而起唐卒以振者公為之唱也當公之開土門同日歸公者十七部得兵二十餘萬【禄山反河北盡陷獨平原守備具足時平原有靜塞兵三千乃益募士得萬人饒陽太守盧全誠濟南太守李隨清河長史王懷忠景城司馬李暐鄴郡太守王熹各以衆歸時從父兄杲卿為常山太守斬賊將李欽凑等清土門十七郡同日自歸推真卿為盟主兵二十萬絶燕趙】繇此觀之苟順且誠天下從之矣自此至公殁垂三十年小人繼續任政天下日入於大盜繼起天子輒出避之唐之在朝臣多畏怯觀望能居其間一忤於世失所而不自悔者寡矣至於再三忤於世失所而不自悔者蓋未有也若至於起且仆以至於七八遂死而不自悔者則天下一人而已若公是也公之學問文章往往雜於神仙浮圖之説不皆合於理及其奮然自立能至於此者蓋天性然也故公之能處其死不足以觀公之大何則及至於勢窮義有不得不死雖中人可勉焉况公之自信也歟維歴忤大姦顛跌撼頓至於七八而終不以死生禍福為秋毫顧慮非篤於道者不能如此此足以觀公之大也夫世之治亂不同而士之去就亦異若伯夷之清伊尹之任孔子之時彼各有義夫既自比於古之任者矣乃欲睠顧回隱以市於世其可乎故孔子惡鄙夫不可以事君而多殺身以成仁者若公非孔子所謂仁者歟今天子嘉祐元年尚書都官郎中知撫州聶君某尚書屯田員外郎通判撫州林君某相與慕公之烈以公之嘗為此邦也遂為堂而祠之既成二君過予之家而告之曰願有述夫公之赫赫不可蓋者固不繫於祠之有無蓋人之嚮往之不足者非祠則無以致其至也聞其烈足以感人况拜其祠為親炙之者歟今州縣之政非法令所及者世不復議二君獨能追公之節尊而事之以風示當世為法令之所不及是可謂有志者也
  徐孺子祠堂記
  漢自元興以後政出宦者小人挾其威福相煽為惡中材顧望不知所為漢既失其操柄紀綱大壞然在位公卿大夫多豪傑特起之士相與發憤同心直道正言分别是非白黑不少屈其意至於不容而織羅鉤黨之獄起其執彌堅而其行彌厲志雖不就而忠有餘故及其既没而漢亦以亡當是之時天下聞其風慕其義者人人感慨奮激至於解印綬棄家族骨肉相勉趨死而不避百餘年間擅强大覬非望者相屬皆逡巡而不敢發漢能以亡為存蓋其力也孺子於時豫章太守陳蕃太尉黄瓊辟皆不就舉有道拜太原太守安車備禮召皆不至蓋忘己以為人與獨善於隱約其操雖殊其志於仁一也在位士大夫抗其節於亂世不以死生動其心異於懷禄之臣逺矣然而不屑去者義在於濟物故也孺子嘗謂郭林宗曰大木將顛非一繩所維何為栖栖不遑寜處此其意亦非自足於丘壑遺世而不顧者也孔子稱顔回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孟子亦稱孔子可以進則進可以止則止乃所願則學孔子而易於君子小人消長進退擇所宜處未嘗不惟其時則見其不可而止此孺子所以未能以此而易彼也孺子姓徐名穉孺子其字也豫章南昌人按圖記章水北經南昌城西歴白社其西有孺子墓又北歴南塘其東為東湖湖南小洲上有孺子宅號孺子臺吳嘉禾中太守徐熙於孺子墓隧種松太守謝景於墓側立碑晉永安中太守夏侯嵩於碑旁立思賢亭世世修治至拓跋魏時謂之聘君亭今亭尚存而湖南小洲世不知其嘗為孺子宅又嘗為臺也余為太守之明年始即其處結茅為堂圖孺子象祠以中牢率州之賔屬拜焉漢至今且千歳富貴堙滅者不可勝數孺子不出閭巷獨稱思至今則世之欲以智力取勝者非惑歟孺子墓失其地而臺幸可考而知祠之所以視邦人之尚徳故并采其出處之意為記焉
  書魏鄭公傳
  予觀太宗嘗屈已以從羣臣之議而魏鄭公之徒喜遭其時感知已之遇事之大小無不諫諍雖其忠誠自至亦得君以然也則思唐之所以治太宗之所以稱賢主而前世之君不及者其淵源皆出於此也能知其有此者以其書存也及觀鄭公以諌諍事付史官【貞觀十三年自冬至五月不雨㣲上疏陳十漸疏奏帝曰朕今聞過矣乃以所上疏列為屏障庶朝夕見之兼録付史官使萬世知君臣之義後徴死孅人言徴嘗録前後諫爭語示史官褚遂良】而太宗怒之薄其恩禮失終始之義則未嘗不反覆嗟惜恨其不思而益知鄭公之賢焉夫君之使臣與臣之事君者何大公至正之道而已矣大公至正之道非滅人言以掩已過取小亮以私其君此其不可者也又有甚不可者夫以諫諍為當掩是以諌諍為非美也則後世誰復當諫諍乎况前代之君有納諌之美而後世不見則非惟失一時之公又將使後世之君謂前代無諌諍之事是啓其怠且忌矣太宗末年羣下既知此意而不言漸不知天下之得失至於遼東之敗而始恨鄭公不在世未嘗知其悔之萌芽出於此也夫伊尹周公何如人也伊尹周公之諫切其君者其言至深而其事至迫存之於書未嘗掩焉至今稱太甲成王為賢君而伊尹周公為良相者以其書可見也令當時削而棄之成區區之小讓則後世何所據依而諫又何以知其賢且良歟桀紂幽厲始皇之亡則其臣之諫詞無見焉非其史之遺乃天下不敢言而然也則諫諍之無傳乃此數君之所以益暴其惡於後世而已矣或曰春秋之法為尊親賢者諱與此戾矣夫春秋之所以諱者惡也納諫諍豈惡乎然則焚藁者非歟曰焚藳者誰歟非伊尹周公為之也近世取區區之小亮者為之耳其事又未是也何則以焚其藳為掩君之過而使後世傳之則是使後世不見藳之是非而必其過常在於君美常在於已也豈愛其君之謂歟孔光之去其藁之所言其在正邪未可知也而焚之而惑後世庸詎知非謀已之姧計乎或曰造辟而言詭辭而出異乎此曰此非聖人之所曾言也今萬一有是理亦謂君臣之間議論之際不欲漏其言於一時之人耳豈杜其告萬世也噫以誠信待巳而事其君而不欺乎萬世者鄭公也益知其賢云豈非然哉豈非然哉
  邪正辨
  正者一邪者十烏知正者之為正邪者之為邪歟曰考其實焉耳言者曰某正人也必攷焉其言與行果正也猶曰無乃其迹然歟必也本其情情果正也斯正人也曰某邪人也必攷焉其言與行果邪也亦曰無乃其迹然歟必也本其情情果邪也斯邪人也必本其情者為之迹未可以必信也迹之未可以信者有無之有似之有搆之者也以正人焉俟之勿疑之也有間之必辨焉不隂受之也以邪人焉處之勿邇之也有助之必辨焉不隂受之也審邪正之術循是也不失矣抑未盡於是也孰謂未盡任與責之之謂也正者曰天下未治也以天下之事攷之見未治焉安得不任之以救其未治也邪者曰己治矣則思曰我之天下未治也正者曰用是䇿可以治以先王之道人之情攷之見可以治焉安得不用其策邪邪者曰彼策也不可用則思曰我攷之可用也必也待其終而質其效不戾於其始也有賞戾則有咎未至於其終而質其效賞與咎無所委焉不茍然而易也任與責之之術如是也故正者得盡其道邪者不得其間於㝠㝠之間於計也素定於信用也不輕以蔽於號令也一於賞罰也明於治也幾矣攷其實爾此之謂也不知正者之為正邪者之為邪豈異焉不此之尚而已言者曰某正人也某邪人也因亦曰某正人也某邪人也於其言與行則未之攷也茍攷焉則亦其迹而已矣或無之或似與搆之者也於其情則未之攷也以正人俟之或疑焉有間之者則隂受之不之辨也以邪人處之或邇焉有助之者則隂受之不之辨也正者曰天下未治也邪者曰己治也邪者勝正者十常八九以天下之事攷之耶則未嘗也任正者之策邪者曰可置則必置之以先王之道人之情攷之待其終而質其效正者賞與咎耶則未嘗也其於是非用舍茍焉而已也夫然故正者不得盡其道邪者得間之於㝠㝠之間於計無必定也於信用輕以蔽也於號令也二於賞罰也不明於治也疏矣正與邪兩尊焉一日而有敗烏有職其責者歟或曰大賢大佞之不可以攷其實也曰子之言不可以攷其實者不以大賢之為賢大佞之為佞或無其迹歟吾固言之也無其迹則孰由而知之歟必也本其情之謂也本其情是亦攷其實矣豈不可歟知不循其迹又不本其情而欲知其賢與佞顧非不可歟然則子之言者惡其迹之難知也吾云爾者以其情而知之也其意易者鮮矣
  説用
  物有根而殖柯葉而茂芽若穗而實翼而天飛足而陸走喙而鳴息而食嚙者其形類多矣非有主於虚空以蕃而息之者歟吾觀其用亦密矣彼使之水而濡火而焚雷而動風霆而鳴霜雪而悴雨露而滋碩則世得而知之矣若其裁之為形散之為聲充之為氣始終之為死生則非水也火也雷也風霆也霜雪也雨露也所能使為之也世固不可測其所以為也然而萬物相得以生是則其用非密耶今夫羣而居縫而衣燧而食築池石構竹木而廬者其嗜慾衆矣非有制而一之者則其爭滋不息吾觀其用也密矣彼立之君臣父子夫婦兄弟之序為之衣食飲用之物節之以儀通之以聲習之以言束縛之以刑則世皆得而知之矣若其擾之使相親和之使相悦厚之使相讓以不爭結之使樂出其死而不顧其私遷之使去於利而就於誼則非序也物也儀也聲也氣也言也形也所能使為之也世固不測其所以為也然而萬民相得以治是則其用亦非密耶吾有以而知之矣生而死萬物者隂之與陽也運於内而莫顯於外不可得而窮其妙也世以水火雷風雪霜雨露而求之者妄也親而善萬人者仁與義也興於上而隂被於下馴於其心而不可彊通於其耳目不可得而識其微也世之侈於儀繁於聲音執於器據於文字以力驅而法縛者之求之也愈妄易曰隂陽不測之謂神又曰顯諸仁藏諸用善播萬物善教萬民者為之也
  讀賈誼傳
  余讀三代兩漢之書至於奇辭奥旨光輝淵澄洞達心腑如登髙山以望長江之活流而恍然駭其氣之壯也故詭辭誘之而不能動淫辭迫之而不能顧考是與非若别白黒而不能惑浩浩洋洋波徹漈涯雖千萬年之逺而若㑹於吾心蓋自喜其資之者深而得之者多也既而遇事輒發足以自壯其氣覺其辭源源來而不雜剔吾粗以迎其真植吾本以質其華其髙足以凌青雲抗太虚而不入於詭誕其下足以盡山川草木之理形狀變化之情而不入於卑汚及其事多而憂深慮逺之激扞有觸於吾心而干於吾氣故其言多而出於無聊讀之有憂愁不忍之態然其氣要以為無傷也於是又自喜其無入而不宜矣使予位之朝廷視天子所以措置指畫號令天下之意作之訓辭鏤之以金石以傳太平無窮之業蓋未必不有可觀者遇其所感寓其所志則自以為皆無傷也余悲賈生之不遇觀其為文經畫天下之便宜足以見其康天下之心觀其過湘為賦以弔屈原足以見其憫時憂國而有觸於其氣後之人責其不一遇而為是憂怨之言乃不知古詩之作皆古窮人之辭要之不悖於道義者皆可取也賈生少年多才見文帝極陳天下之事毅然無所阿避而絳灌之武夫相遭於朝譬之投規於矩雖彊之不合故斥出不得與聞朝廷之事以奮其中之所欲言彼其不發於一時猶可託文以攄其藴則夫賈生之志其亦可罪耶故予之窮餓足以知人之窮者亦必若此又嘗學文章而知窮人之辭自古皆然是以於賈生少進焉嗚呼使賈生卒其所施為其功業宜有可述者又豈空言以道之哉予之所以自悲者亦若此然己之知者其誰歟雖不吾知誰患耶
  上田正言書
  伏聞詔書以執事直諌院不勝喜賀夫以執事蓄才美知古今力學善論得失法度朝廷固以公卿待執事不止為諫官也然鞏區區致喜賀者亦有云也方今内外居位之士以千數貴者賤者舉措趨嚮一本於茍且天下没没日就衰缺慮終不可更興起四方每見用一偉人則皆曰是人也君子特達用之其能使古道庶幾可復見乎羣臣顒顒思見其為國家興太平也天子既以此望之而又為公卿大夫侍從司計謀持紀綱之臣是宜朝拜職而夕建言使四方聞之皆曰天子明於知人而衆君子不負天子之知天下之望矣其久而黙黙而自欺也豈國家用賢者意適然哉四方有司論而疑且歎息者矣始者執事為天下主軍畫在外朝之士大夫每禁林臺閣有虚位則人人皆意執事宜為之至今而乃為諫官非大位然議論一皆司之則非大位乃大任也諌官剛果有氣節不浮沉則得失利病上無不聞下無不達也諌官與時俯仰則天下之事上欲聞而不悉下欲言而不通矣非直如此又且導其惡聞下之言畏言上之事矣歴觀前世之得失而察當時諌官有言與否則為諫官賢不肖立定是則凡居其選者固以一人之身而繫天下之得失當萬世之是非也其重較然者於内外之利病主雖力行之其事不可則宜爭而捨之主雖力止之其事當然則論而行之不聽則繼言之又不聽至於再三則釋其位而去矣可也固非謂從時重而鄉背者也今世有為諌官者設曰吾某日言某事吾塞責矣及章下而省其言不過趨趄簿書畦壠間淺事一紙之中尚十七八避就時人喜怒不然則迂僻誕幻而不可世用者也又有居其位而不聽又不引去者天下以為是非固不論而易明也今如執事者始自舉曰賢而能諫諍天子以為然而遂用之今用矣雖欲因循畏避自同於衆人固不可也然世儻有不顧其不可而為之者則執事豈曰是人也是徒以一時文字聲名傾四海而取進耳乃世之以浮道相悦附而蹈利者之所為非有志者所忍肆也昔漢有公孫杜欽鄴谷永皆賢良選用計其一時之名迹不減於今世也其才豈盡不及今人哉當時既得名位而終於無所開陳以至於泯泯其始於人而以為安矣由今視之則諛之迹固不可掩也後人已見其如此又忍循其邪徑乎竊計須自擇也天下自唐天寳以來上下汲汲以謀相傾材力相長雄兵相制伏百姓靡靡日入於困窮生於困窮欲勿為罪戾不可得也今刑日煩而民愈薄利愈竭而用不足人益困而歛未休可為太息執事既居得言之任將終為身謀而已則鞏言雖切何用若欲興太平報國家則願無容容而隨俗也矧執事計當世之得失己詳矣忿世俗之垢玩有素矣士君子用舍去就輕重之分又豈不盡知而熟曉也鞏是以聞成命而不覺喜且以為賀也想日夕當有言故陳區區少助思慮今世布衣多不談治道鞏未嘗一造而輒吐情實誠有所發憤也伏惟不甚怪怒而省察之
  上歐蔡書
  鞏少讀唐書及貞觀政要見魏鄭公王珪之徒在太宗左右事之大小無不議論諫諍當時邪人庸人相參者少雖有如封倫李義府輩太宗又能識而疎之故其言無不信聽卒能成貞觀太平刑置不以居成康上未嘗不反復欣慕繼以嗟唶以謂三代君臣不知曾有如此周旋議論否雖臯陶禹稷與唐舜上下謀謨載於書者亦未有若此委曲之備具頗意三代唐舜去今時逺其時雖有謀議如貞觀間或尚過之而其史不盡存故於今無所聞見是不可知所不敢臆定繇漢以降至於陳隋復繇髙宗以降至於五代其史甚完其君臣無如此謀議决也故其治皆出貞觀下理勢然爾竊自恨不幸不生於其時親見其事歌頌推説以飽足其心又恨不得陞降進退於其間與之往復議也自長慶以來則好問當世事所見聞士大夫不少人人惟一以茍且畏慎隂拱黙處為故未嘗有一人見當世事僅若毛髮而肯以身任之不為回避計惜者况所繫安危治亂有未可立覩計謀有未可立效者其誰肯奮然迎為之慮而已當之耶則又謂所欣慕者己矣類千百年間不可復及昨者天子赫然獨見於萬世之表既更兩府復引二公為諫官見所條下及四方人所傳道知二公在上左右為上論治亂得失羣臣忠邪小大無所隱不為錙銖計惜以避怨忌毁罵讒構之患竊又奮起以謂從古以來有言責者自任其事未知有如此周詳悃至議論未知有如此之多者否雖鄭公王珪又能過是耶令事雖不合亦足暴之萬世而使邪者懼懦者有所樹矣况合乎否未可必也不知所謂數百千年已矣不可復有者今幸遇而見之其心歡喜震動不可比説日夜庻幾雖有邪人庸人如封李者上必斥而逺之惟二公之聽致今日之治居貞觀之上令鞏小者得歌頌推説以飽足其心大者得出於其間吐片言半辭以託名於千萬世是所望於古者不負且令後世聞今之盛疑唐舜三代不及逺甚與今之疑唐太宗時無異雖然亦未嘗不憂一日有於㝠㝠之中議論之際而行謗者使二公之道未盡用故前以書獻二公先舉是為言已而果然二公相次出兩府亦更改而怨忌毁罵讒構之患一日俱發翕翕萬狀至於乗女子之隙造非常之謗而欲加之天下之大賢不顧四方人議論不畏天地鬼神之臨己公然欺誣駭天下之耳目令人感憤痛切廢食與寢不知所為噫二公之不幸實疾首蹙額之民之不幸也雖然君子之於道也既得諸内汲汲焉而務施之於外汲汲焉務施之於外在我者也務施之外而有可有不可在彼者也在我者姑肆力焉至於其極而後己也在彼者則不可必得吾志焉然君子不以必得之難而廢其肆力者故孔子之所説而聘者七十國而孟子亦區區於梁齊滕邾之間為孔子者聘六十九國尚未已而孟子亦之梁之齊二大國不可則猶俯而與邾滕之君謀其去齊也遲遲而後出晝其言曰王庶幾改之則必召予如用予則豈惟齊民安天下之民舉安觀其心若是豈以一不合而止哉誠不若是亦無以為孔孟今二公固一不合者也其心豈不曰天子庻幾召我而用之如孟子之所云乎肆力焉於其所在我者而任其所在彼者不以必得之難而己莫大斯時矣况今天子仁聖聰明求治之心未嘗怠天下一歸四方諸侯承號令奔走之不暇二公之言如朝得於上則夕被於四海夕得於上則不越宿而被於四海豈與聘七十國遊梁齊邾滕之區區艱難比邪姑有待而己矣非獨鞏之望乃天下之望而二公所宜自任者也豈不謂然乎感憤之不己謹成憶昨詩一篇雜説三篇粗道其意後二篇並他事因亦寫寄此皆人所厭聞不宜為二公道然欲啓告覺悟天下之可告者使明知二公志次亦使邪者庸者見之知世有斷然自守者不從己於邪則又庻幾發於天子視聽有所開益使二公之道行則天下之嗷嗷者舉被其賜是亦為天下計不獨於二公發也則二公之道何如哉嘗竊思更貢舉法責之累日於學使學者不待乎按天下之籍而盛須土著以待舉行悖者不能籍以進此歴代之思慮所未及善乎莫與為善也故詩中善學尤具伏惟賜省察焉【按鞏文章本原六經斟酌於史遷韓愈其論學則自持心養性至於服器動作之間無勿悉論治則自道德風俗之大極於錢穀兵刑無勿備允矣理當故無二也孟學不傳之後程學未顯之前厥功偉矣故朱熹稱其詞嚴理正又謂其擬制内有數篇雜之三代誥命無媿而作大學中庸或問諸文字亦皆用南豐體】
  曾肇【字子開鞏弟舉進士官至龍圖閣學士更十一州多善政】
  論選忠良博古之士置諸左右
  臣聞玉雖美追琢然後成珪璋金雖堅砥礪然後成利器人主雖有自然之聖質必賴左右前後磨礱漸染所聞正言所見正行然後德性内充道化外行以之知人則無不明以之舉事則無不當故周公之戒成王自常伯常任至虎賁綴衣趣馬小尹左右携僕百司庶府必皆得人以為立政之本穆王之命伯冏亦曰命汝正于羣僕侍御之臣懋乃后德交修不逮慎簡乃僚無以巧言令色便辟側媚其惟吉士下至兩漢猶詔郡國歳貢吏民之賢者以給宿衛則虎賁之任也出入起居執器物備顧問皆用士人如孔安國之掌唾壺【孔安國漢武帝時為諌議大夫孔臧與子琳書云侍中安國羣臣近見崇禮不供褻器猶復掌御唾壺朝廷之士莫不榮之】嚴助朱買臣之專應對則左右擕僕之任也雖用人有愧於古亦一時之盛矣其後唐太宗平定四方有志治道則引虞世南等聚於禁中號十八學士【武德四年以天下寖平乃開館延文學之士置府屬杜如晦房喬虞世南禇亮姚思亷李通蔡允恭薛元敬顔相時蘇朂于志寜蘇世長薛収李守素陸德明孔穎達蓋文達許敬宗號十八學士】退朝之暇從容燕見或論古今成敗或問民間事情每言及稼穡艱難則務遵勤儉言及閭閻疾苦則議息征徭以至諷誦詩書講求典禮咨詢忘倦或至夜分若夫軍國機微事務得失則責之輔相悉不相干其上下相與之際如此是以後世言治獨稱貞觀惜其一時之士不以堯舜三代之道啓迪其君故其成就止此矣夫以貞觀之治猶須招集賢能朝夕親近然後成功又况有志於大者乎伏惟皇帝陛下聰明慈惠有君人之德沉靜淵黙有天下之度方且躬親聽斷勵精為治其志大矣臣謂宜於此時慎選忠信端良博古多聞之士置諸左右前後以參諷議以備顧問陛下聽政之餘引之便坐講論經術諮詢至道不必限其日時煩其禮貌接以誠意假以温顔庶使人得盡情理無不燭於以増益聖學裨補聰明漸染磨礱日累月積循習既久化與心成自然於道不勉而中於事不思而得非僻之習異端之言無自而入矣如是而施之任人則邪佞者逺忠直者伸以之立事則言而為天下則動而為天下法其於盛徳豈曰小補之哉且夫深處法宫之中親近䙝御之徒其損益相去如此惟陛下留意毋忽
  漢文帝論
  予嘗謂治天下本於躬化而觀漢文帝躬行節儉以德化民宜其有以振其衰俗而賈誼以謂殘賊公行莫之禁止其説以背本趨末者為天下大殘淫侈之俗為天下之大賊則當時風俗可謂敝矣豈所謂躬化者果無益於治哉蓋文帝雖有仁心仁聞而不修先王之政故也先王有不忍人之心則有不忍人之政而其政必本於理財理財之法其定民之大方有四而任民之職有九士農工商以辨其名九穀草木山澤鳥獸財賄絲枲聚歛轉移以辨其職又為之屋粟里布夫家之征以待其不勤是故天下無遷徙之業無游惰之民其於生財可謂衆矣至於愛養萬物必以其道故罻羅網罟斧斤弓矢皆以時入而覆巢麛卵殺胎伐夭皆為之禁取之又有其時也於是制禮以節其用天子都千里之畿諸侯各專百里之國卿士大夫至於庻人莫不有田而視其位之貴賤稱其入之厚薄而為之法制度數以待其冠婚賔客死䘮祭祀之用者隆殺多寡各適其宜為上者謹名分以示天下而人人安於力分之内無覬覦於其外是以淫僻放侈之心不生而貧富均一海内充實無不足之患然後示之以亷恥興之以德義故民從之也輕方此之時游惰者無所容而雖有僭侈之心亦安所施於外哉教化之所以成殘賊之所以熄蓋出於是也自秦滅先王之籍而漢因之務為一切之制由天子至於庻人無復有度量分界之限而人人去本趨末爭於僭侈髙祖嘗禁賈人不得曳絲乗車其令卒於不行至文帝之時商賈富厚力過吏勢而末技游食害農者蕃庶人牆屋之飾僕妾之衣皆宗廟之奉天子之服則其俗之不善可知矣而文帝不知修先王之政以救其敝方其開籍田以勸耕者衣弋綈而斥文繡以示敦朴為天下先其意美矣然法度之具不行而欲以區區之一身率四海之衆豈非難哉孟子曰徒善不足以為政非虚言也雖然以彼之德成之以先王之政則庻幾三代之賢主哉
  重修御史臺記
  元祐三年新作御史臺成有詔臣肇為之記臣肇伏自惟念幸得備位從官以文字為職此大手筆雖非所克堪然義不得辭謹拜手稽首而記之曰維御史見於周掌贊書受法令而已戰國以致執法亦記事之職至秦漢始置大夫位亞丞相副曰中丞督部刺史受公卿奏事舉劾按章其屬侍御史出討姧猾治大獄于是專繩糾之任厥後政事歸尚書而御史與尚書謁者並為三臺大夫更為三公而中丞為臺率與尚書令司校尉朝㑹皆專席為三獨坐隋唐復置大夫天下有寃而無告者得與中書門下省詰之謂之三司自是御史益為雄峻其屬則有殿中監察并侍御史為三院侍御史一人知雜事横榻而坐謂之南牀皆專彈劾不言事本朝因之至真宗皇帝增置言事御史其後皆得言事御史相率廷辯小則人得自達故其任視前世尤重非但謹朝㑹聽獄訟而己列聖相繼皆假以寛仁使得自竭是以風采所加百僚震肅朝廷倚而益尊姧邪望而知畏初本朝雖因唐制然以大夫為兼官不治臺事以郎中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以貳中丞以太常博士以上為三院未至者則為御史裏行監察故事内察尚書六曹外巡按郡縣久之亦廢至神宗皇帝大正官名始歸大夫職以侍御史治雜事罷御史裏行而復六察官分守既定迺相官府蓋御史臺建於宣化坊自開寳五年纔有東西獄七年雷德驤分判三院事請於上而大之屋不及百楹天禧二年復詔增廣遂至三百六十楹訖於元豐垂七十年寖以圮壞神宗皇帝伻圖程工以授有司舊闕大夫聽事踵鄴都制度闢門北鄉取隂殺之義又形勢庳下無以重威至是命置大夫聽事闢門東鄉增庳為崇培下為髙其規橅宏逺矣繼志述事屬於後人今上即位之初務先慈儉土木之勤咸詔勿事惟臺之建實遵先訓猶以大夫虚員姑省營築闢門北鄉仍故不改經度損益斷自聖心以元祐二年六月已亥始事三年八月庚辰卒功用人力十萬五千為屋三百五十一楹視舊小貶而亢爽過之門闥耽耽堂室渠渠長貳佐屬視事燕休翼翼申申各適所宜吏舍囚圄深靚嚴固案牘簿書棲列有序所以觀示都邑表正憲度揆諸典章於是為稱昔周人考室見於風雅魯國作門記諸春秋後世傳誦為載籍首恭惟神宗皇帝受命承序十有九年建立經常皆應古義好惡亡私賞罰不僣而綱紀是張宫室弗營池籞苟完而府寺是崇故能垂精風憲之司以啓後嗣之意二聖恭己開闢言路聰無不聞明無不燭士有以言獲福不聞忠以取禍耳目之地寵遇莫抗故能新是棟宇以成前人之志是宜著在文字刻之金石以度越鄒魯垂休亡窮顧臣之愚言語淺陋何足以發揚聖德稱明詔之萬一哉雖然臣嘗聞之責人非難責己惟難御史責人者也將相大臣非其人百官庻司失其職天下之有敗法亂紀服讒蒐慝者御史皆得以責之然則御史獨無責乎哉居其位有所不知知之有所不言言之有所不行行之而君子病焉小人幸焉此御史之責也御史雖不自責天下得以責之惟其不難於責己則施於責人能稱其任矣能稱其任然後危冠盛服崇墉峻宇游焉息焉可以無媿茍異於是得毋餒於中哉臣故不自揆輒因承詔誦其所聞以告在位者使有以仰稱夫列聖褒大崇顯之意焉






  御選古文淵鑒卷五十三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五十四目録
  宋
  韓維
  求直言詔
  國子博士种諤可左藏庫副使殿中丞种診可洛苑副使
  淮南江浙荆湖南北路都大發運使右諌議大夫馬仲甫可依前右諫議大夫充天章閣待制髙陽開路都總管兼安撫使兼知瀛州軍州事管内勸農使
  西京左藏庫副使帯御器械李元方可莊宅副使
  乞詢問講讀臣寮狀
  劉摯
  請修勑令
  蘇頌
  論省曹寺監法令繁密
  吕公著
  請令文武致仕官依外任官給俸錢
  吕大防
  論祖宗之法
  吕大鈞
  選小臣宿衛議
  范純仁
  論發運均輸狀
  奏陳青苗等法疏
  李清臣
  策旨
  勢原
  議官
  明責
  固本
  秦論
  隋論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卷五十四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旨編注
  宋
  韓維【字持國忠獻公億之子元祐中官拜門下侍郎】
  求直言詔【熙寧七年維為學士承旨入對神宗以久旱為憂維對以陛下憂憫旱災非减膳避殿故事足以應天變宜痛自責已廣求直言退復上疏上感悟即命維草詔詔出人情大恱是日雨】
  朕涉道日淺晻于致治政失厥中以干隂陽之和乃自冬迄春旱暵為虐四海之内被災者廣間詔有司損常膳避正殿冀以塞責消變歴日滋久未䝉休應嗷嗷下民大命近止中夜以興震悸靡寧永惟其咎未知攸出意者朕之聽納不得于理歟獄訟非其情歟賦歛失其節歟忠謀讜言鬱于上聞而阿諛壅蔽以成其私者衆歟何嘉氣之久不效也應中外文武臣僚並許實封直
  言朝廷闕失朕將親覽考求其當以輔政理三事大夫其務悉心交儆成朕志焉
  國子博士种諤可左藏庫副使殿中丞种診可洛苑副使
  勅某等爾父世衡【世衡僉書同州鄜州判官事築青澗城再遷洛苑副使知環州蕃部感服】智畧威信有古良將之風朕遣使行邊詢求其後而諤洎診【世衡長子名古諤次之診又次之皆有將材闗中號為三种幼子名誼】咸以才武克嗣其世予惟汝嘉並進于諸使之貳分䕶兵屯若夫服䘮之制則金革之事所不得避也善繼乃父之志勉卒功業髙爵厚賞朕不愛焉
  淮南江浙荆湖南北路都大發運使右諫議大夫馬仲甫可依前右諫議大夫充天章閣待制髙陽開路都總管兼安撫使兼知瀛州軍州事管内勸農使
  勅天章處禁垣之秘蓋本朝隆儒之職髙陽負邊闗之阻實前世用武之地疇若二任我圖兼才具官某學問疏達幹力遒舉間咨試可之效荐付使煩之委而馳傳所至列城之治為修汎舟而上中都之用以給【漢髙帝時漕運山東粟以給中都官】朕惟訪對之任重綏御之才難輟于南服寄以北道噫簡而嚴可以振驕惰寛且惠可以安疲羸毋狃于常以易而守
  西京左藏庫副使帯御器械李元方可莊宅副使【宋初選三班以上武幹親信者佩櫜鞬御劍或以内臣為之名御帯咸平元年改名帯御器械景祐二年詔無過六人】
  勅某夫屬櫜鞬奉弓矢以待命于側者皆吾親信才武之臣勞而不圖何以示勸爾給事省闥素稱忠謹銜命邊服亦克彊濟有司第課宜在褒陟進位七等于秩為重往佩予渥益篤乃勤
  乞詢問講讀臣寮狀
  臣幸得以史官侍左右記言動竊見每開邇英閣召近臣講讀經史陛下未嘗一發德音有所詢問遂使執經者不得極其説秉筆者無所載其美己事而退莫不俛黙有不自得之意臣竊惑之臣聞傅説有言王人求多聞惟以建事事不師古以克永世匪説攸聞【商書説命下篇】蓋治天下者必先于建事欲建事者莫重于師古欲師古者莫急于求多聞然則今之所謂講筵者陛下之所以求多聞也堯舜聖帝必先稽古三代令王皆有師傅之官坐論道義爾後德薄不能如古然至于欲治之主亦莫不以此為急漢髙祖初得天下感陸賈之言知不可以馬上治之每奏新語篇篇稱善光武數引公卿郎將講論經理夜分乃寐唐太宗命學士杜如晦等十八人更直閣下降以温顔與之討論經義此數君者豈樂勤苦而徇虚名哉誠以治天下之要莫不出此故功業隆于當時聲名流于後世非其幸也其道以致之也朝廷自宰相以及羣司率以職事進退所言皆目前常務而又迫景晷不得詳盡其理邇英閣者陛下燕閒之所也侍于側者皆獻納論思之臣陳于前者非聖人之經則歴代之史也御燕閒則可以畱漏刻之永對侍臣則可以極咨訪之博論經史則可窮仁義之道禍敗之原起而行之則上可以為堯舜三代之君下猶不失為漢髙光武唐太宗也然非從容降接則無以盡臣下之情非徃復研究則無以見聖人之奥非力而行之則不足以追前古之治陛下于此三者似未盡之此臣所以不得不惑也至于羣臣亦皆惑之議者以為陛下向在亮隂惟于咨决政事有不得己而言耳其餘可得而畧也今禮制終畢臣下傾耳以聽玉音語曰時然後言陛下之言此其時也臣雖不敏請秉筆以竢
  劉摰【字莘老永静東光人嘉祐中擢甲科歴官至尚書右僕射陗直有氣節勇於去惡卒遭讒貶斥不起】
  請修勅令
  臣竊以法者天下之大命也先王制法其意使人易避而難犯故至簡至直而足以盡天下之理後世制法唯恐有罪者之或失也故多張綱目而民於是無所措其手足矣世輕世重唯聖人為能變通之祖宗之初法令至約而行之可久其後大較不過十年一變法豈天下之大民物之衆事日益滋則法不可以不密歟臣竊以謂非事多而後法密也殆法繁而後姦生也神宗皇帝達因革之妙慎重憲禁元豐中命有司編修勅令凡舊載於勅者多移之於令蓋違勅之法重違令之罪輕此足以見神宗皇帝仁厚之德哀矜萬方欲寛斯人之所犯恩施甚大也而所司不能究宣主德推廣其間乃増多條目離析舊制用一言之偏而立一法因一事之變而生一條其意煩苛其文晦隱不足以該萬物之理達天下之情行之幾時蓋己屢變今所謂續降者每半年一頒每次不減數帙矣夫法者天下之至公也造之而不能通故行之而不能久其理然也又續降多不顯言其所衝改故官司州縣承用從事參差牴牾本末不應非所謂講若畫一通天下之志者也臣愚以謂宜有所加損潤澤之去其繁密合其離散要在簡易明白使民有避而知所謂遷善逺罪之意伏望聖慈酌時之宜究法之用選擇儒臣一二有經術明於治體練達民政者將慶厯嘉祐以來舊勅與新勅參照去取畧行刪正以成一代之典施之無窮
  蘇頌【字子容泉州南安人仁宗朝進士歴官至右僕射兼中書侍郎進太子太保器局宏逺以禮法自持明經史諸子百家以至圖緯律吕星官山經之書無所不通】
  論省曹寺監法令繁密
  臣聞在昔帝王之發號出令也必因時而施宜視俗而興化時朴野則濟之以文俗雕偽則示之以質隨變所適使民宜之故能久於其道而天下化成質文損益百世可知也國家剗五季之續有唐之緒累聖創制或革或因其道粲然於是大備仁宗皇帝以承平日久事多因循曠然有改作之志故開廣言路整緝治綱至于先皇帝遂大有為臺閣之務無所不舉然而事目寖廣法令益繁陛下臨御之初深知其故推原先志稍加裁損數年之間講明備至而法令之繁尚未盡革何以言之先皇帝改定官制本欲憲章百王歸於簡要而奉行之際羣臣不能究宣上旨各務便文事有未詳更復立法積久不已遂致滋章故今日之良由關防傷於太密而畫一傷於太煩蓋省臺寺監萬務所萃置長立貳承之以僚屬所以裁處事務助成至治也茍不任職每事立條事務日新欲以有司之文而盡天下之務雖使臯陶制法蕭何造律勢不能遍况百司所職條目不同而一司之間又有細務或通於此而礙於彼故有求之人不能卒曉遂至紛爭或經臺省投牒披訴文移往復虚煩取㑹其可行者百無一二徒長奔競無益風教夫闗防宻則有司執文重叠問難小或違戾遂格而不行使有求者抑塞而不舒妄訴者牽制而不斷近者陛下特軫宸衷將革其故丁酉詔書分命近臣抽索文案看詳㸃檢内有拘文害事不近人情者許并元條刪改【嘉祐二年韓琦言天下見行編勅自慶厯四年以後距今十五年續降四千三百餘件前後多牴牾請加刪定乃詔宰臣參知政事曾公亮同提㸃詳定編勅】詔意如此可謂察見事情大慰羣望然而行移彌月取索甚多比至定達上省竟以有礙他條不能盡如詔書之意誠由闗防太密之所致耳拘礙如此亦可以謂之矣誠能少損其文致而濟之以忠厚則三代循環之政亦不過此臣愚欲望聖慈特詔近臣遍行取索應省曹寺監用見條制格式仍召集諸司官吏使之反復詰問看詳定達可刪者刪之可改者改之擇其要切者著為新令務從簡易便於施用其餘令式所不能載者小事則從省曹長官專决大事則禀於朝廷簿書期會悉付衆僚催督結絶若官司措置失當及徇私廢公致有赴訴並委臺察糾案如得實狀其當職官吏次第書罰有涉欺妄亦行懲責如此則臺閣規模有宏逺之致朝廷法度循簡易之規矣吕公著【字晦叔登進士第官至司空同平章軍國事封申國公初與司馬光同輔政光薨獨當國以賢相稱】
  請令文武致仕官依外任官給俸錢
  臣竊以古之仕者七十而致仕雖有不得謝者然年至而去實禮之常制蓋當其壯也既竭勤盡瘁以任其事故及其老也則使之優逸以終其身此君上之至恩而臣下之極榮也然自本朝以來凡致仕者雖例改官資或推恩子弟年及而願退者常少議者以疲癃老疾之人其精神筋力不足以任職則或至於蠧政而害民故著令應年及而不退者自知州以下皆降為監當【監當官掌茶鹽酒税場務征輸及冶鑄之事諸州軍隨事置官建炎四年詔每州每以五員為額】然比年以來致仕者亦不加多夫昔為守倅而今釐務雖至愚之人豈不以為辱然所以被辱而不去者亦由朝廷立法有以致之何則古之為士者終身食其地今之致政者即日奪其廩古之仕者不出鄉里今則有奔走南北之勞古之仕者常處其職今則有罷官待次之費故自非貪吏非素有經産則其禄已常苦不足一日歸老則妻子不免於凍餒是以雖亷潔之士猶或隱忍而不能去議者不惟其本則曰此皆無恥之人宜思所以重辱之此朝廷之恩所以愈薄而臣下之節所以益壞也臣愚欲乞應文武官致仕非因過犯及因體量者並依外任官例與給四分俸錢歳時州郡量致酒粟之問如此則自非無恥之甚者莫不爭自引去矣朝廷優之如此而猶不能去則雖重辱之亦不為甚過也或曰今國用方患不足則吏禄豈宜有増臣竊以為今日所設正為年及而不退者彼若年及而不退則其禄故未嘗絶如此自人多引去則今之去而受禄者乃向之不去而居官者也臣所論者其實國無所費而足以全遇下之恩臣無重辱而足以去瘝官之伏惟陛下方以至仁厚德風化天下則於優養耆老固所先務伏乞酌詳施行吕大防【字微仲京兆藍田人舉進士歴官至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朴厚戅直進退百官不市恩嫁怨以邀聲譽人亦不敢干以私】
  論祖宗之法【哲宗御邇英閣召宰執講讀官讀寳訓至漢武帝籍南山提封為上林苑哲宗曰山澤之利當與衆共之何用此也丁度曰臣事陛下二十年每奉德音未始不及於憂勤此蓋祖宗家法爾大防因推廣祖宗家法以進】
  自三代以後唯本朝百二十年中外無事蓋由祖宗所立家法最善臣請舉其畧自古人主事母后朝見有時如漢武帝五日一朝長樂宫【長樂宫太后所居謂之北宮】祖宗以來事母后皆朝夕見此事親之法也前代大長公主【天子姊妹稱長公主天子之姑稱大長公主】用臣妾之禮本朝必先致恭仁宗以姪事姑之禮見獻穆大長公主【荆國大長公主下嫁駙馬都尉李遵朂事遵朂父繼昌以舅禮居夫䘮衰麻不去身後嘗病目仁宗謂從臣曰大主倘可移於朕所不避也皇祐二年薨追封齊國大長公主諡獻穆】此事長之法也前代宫闈多不肅宫人或與廷臣相見唐入閤圖有昭容位【唐故事天子日御宣政前殿見羣臣謂之正衙衙有仗朔望薦食諸陵寢御紫宸便殿乃自正衙喚仗由閣門而入百官候朝於衙者因隨以入見故謂之入閣唐制坐朝有二宮嬪引至殿上故杜詩有云戸外昭容紫袖垂鄭谷入閣詩亦言導引出宫鈿】本朝宫禁嚴密内外整肅此治内之法也前代外戚多豫政事常致敗亂本朝母后之族皆不豫此待外戚之法也前代宮室多尚華侈本朝宫殿止用赤白此尚儉之法也前代人君雖在宫禁出輿入輦祖宗皆步自内庭出御後殿豈乏人力哉亦欲涉歴廣庭稍冒寒暑此勤身之法也前代人主在禁中冠服苟簡祖宗以來燕居必以禮竊聞陛下昨郊禮畢具禮謝太皇太后此尚禮之法也前代多深於用刑大者誅戮小者逺竄惟本朝用法最輕臣下有罪止於罷黜此寛仁之法也至於虚已納諌不好畋獵不尚翫好不用玉器不貴異味此皆祖宗家法所以致太平者陛下不須逺法前代但盡行家法足以為天下
  吕大鈞【字和叔大防之弟中乙科為宣義郎鄜延轉運司從事從張載學能守其師説而踐履之】
  選小臣宿衛議
  古者人主左右前後使令執事之小臣乃所以朝夕起居出入不可須臾離者也其用之迹雖主於給宿衛備頤指以共綴衣虎賁執射執馭之職其用之意則亦使之獻可替否拾遺補闕以贊疑丞保傅之事主於給宿衛備使令則非恪勤謹重者不可以當其任使之獻可替否拾遺補闕則非開爽敏茂者不足以克其位此言猶未之盡古之人君不獨有師有友又有受教於我者焉故疾醫小藝者也黄帝師奚伯而教雷公費國小邦也惠公友顔般而役長息然則使令執事之小臣雖在擇恪勤謹重開爽敏茂之資人主又當教誨養育使成就其材以補異時公卿大夫之闕如此則朝廷常不乏材而人主求之且不勞也以漢唐之茍簡其名臣猶多出於宿衛供奉之官豈非常在宫省日侍帷幄既已接聞廟堂之議以廣其知識間復親被德音誨其所末至則益知善惡向背之理薰炙漸漬久而不己安有不化者哉不徒其效如此又可以自廣其聰明之德記曰教學相長也又曰教然後知困【皆禮記學記語】彼既知向背則必盡其心力以承學於上上之人既樂其自勉亦不盡以教之或因其善問有以起吾志或因其難進有以勉吾業傳曰教不倦仁也又曰有教無類則不徒可以益吾之志業又可以廣吾之德性也記曰善教者知至學之難易又知其美惡【亦學記語】則不徒廣吾之德性又可以廣吾知人之明也為人君而乘政事之間以教育執事之小臣乃有志業德性知人之益豈小補哉
  范純仁【字堯夫仲淹子舉進士元祐中拜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
  論發運均輸狀
  臣伏覩近降勅命委江淮發運司行均輸之法【時用薛向等為江淮發運使詳見蘇軾蘇轍文中】此蓋制置條例之臣不務逺圖欲希近效畧取周禮賒斂之制理市之法而謂可以均平百物抑奪奪兼并以求陛下之信其實用桑羊商賈之術將籠諸路物貨買賤賣貴漁奪商人毫末之利以開人主侈大之心甚非堯舜三代務本養民之意也臣聞傳稱先王之化民曰陳之以德義而民興行先之以恭亷而民不爭導之以禮樂而民和睦示之以好惡而民知禁【孝經語按孝經本云敬讓此以翼祖名敬英宗父濮王名允讓故諱而易之曰恭亷】今使貪鄙之徒多引其類習商賈之態以市道誘民固異先王陳德義示好惡之意而欲民之興亷知禁不可得己且成湯不殖貨利孔子罕言利孟軻亦曰何必曰利聖賢非以財利為不可用也蓋惡其誘導民心以滋貪慾之風耳夫上之所好下必有甚焉詩曰爾之教矣民胥效矣【小雅角弓】篇茍國家得末利而敗風俗非治世之道也王者治財惟在務農桑禁游惰開衣食之源節無用之費上率下以儉下化上以勤上下勤儉則自然公私有餘矣今耕桑之人不勸衣食之源不廣朝廷不先節儉百姓率多游惰不務生財之道乃使小人扇好利之風而欲國家財用富足是猶縁木而求魚也不獨傷教無益之如此而又將有害之大者焉夫百姓者陛下之赤子也教養之道不可不至撫之以仁則孝愛生導之以利則爭奪起則其所施之法所任之人安得不慎哉今執政不明引用小人使專利柄而其人素有貪饕之行屢為欺罔之姦必將以羨餘悦朝廷以賄賂結權倖加以吏民貧弱官吏承風君門九重朝廷萬里有掊尅之患而不得訴有瘡痍之苦而不得伸怨憤一興何所不至陛下雖有子惠黎元之意天下何由而信之哉伏望陛下思聖人之訓黜霸者之術以農桑為衣食之本以殖貨為敗俗之端特降詔旨追改前勅以近者東南郡縣多被水災其均輸未得施行則必中外生民咸仰盛德若謂己行之命不可遽止則乞先罷某人但委逐路監司只用常平舊法凡物之賤者貴價以歛之物之貴者賤價以發之無令抑配人民務求羨息亦足以均平物價沮抑兼并又何必過為更張以傷大德哉臣職叨言路【時純仁為兵部員外郎並起居舍人同知諌院】義切愛君知而不敢不言言之不敢不盡惟望聖慈畱神納聽不獨微臣幸甚實天下幸甚
  奏陳青苗等法疏
  大凡朝廷立愛民之法不若示愛民之意法行則拘文徇迹茍且應命意通則隨事便民宣布實惠今陛下愛民正如父母念逺處嬰兒若不教乳媪愛子之心而特為立乳哺燥濕藥餌之節而使行則乳媪將不問兒之大小肥瘦虚實之異及臨時饑渇疾病好惡之情一切執用其法則嬰兒必不自適徒益生其疾苦至有不能言而夭横者多矣此豈父母之本心哉不若選擇乳媪而委之使各盡其愛兒之心饑渇燥濕隨事時宜而字養之則嬰兒皆自便適而康壯矣今朝廷愛天下之民為立徭役補助之法付之監司守令而行彼將不問俗之同異民之好惡利病及施行先後一切守法强民而行則民將失耕田鑿井之樂增加疾苦無告而流亡者多矣此豈朝廷之本意哉盖拘以文法之害也况天下親民之官能知民疾苦利害者十中無一復能以朝廷立法之意推而行之合於民心者又加少焉能合於民而不顧身之得失上官之喜怒肯盡己心而行者百無一矣如何使朝廷德澤下究而民不受其哉臣願朝廷如臣乳媪之喻而選舉監司守令教之以愛民之意則將有實惠及民不煩朝延立法而天下安矣
  李清臣【字邦直魏人英宗朝進士歴官至中書侍郎】
  䇿旨
  王者與之議天下之政有大臣在而又收訪賤者之言何也以謂人有逺近貴賤之殊而道則公共治亂大計各或知之使之畢其説庻幾有補於世非特求其有補而己夫王者之於臣下既用則觀其事未用則觀其言事足以見其才言足以見其識故取人之微術莫若以其言也國家嘗詔内外官有可言者皆得置郵而聞之于上然其所陳之類不過法令金穀之間鮮有以仁義發揚人主之聰明而惠澤天下者朝廷亦嘗賤仁義之説以為汗漫無實而不適於事變夫珠犀象玉生於江海匿於窮山不逺千里皆列於人君之左右豈非以好之者篤求之者勤而後至於前耶珠犀象玉玩好之資耳言之可貴非徒珠犀象玉也陛下好之篤而求之勤則仁義之言日至賤之而弗為貴則嘉言不至而庸言來矣且陛下繼祖宗大業數十年間寛和閒安無為於中以法堯舜未嘗有深誅痛斷於羣臣而姦邪睥睨傍有所憚而不敢輒肆奚其然哉畏指議者之不己也則言者之為益多矣緑衣小臣【宋儀服志二品以上紫褶五品以上緋褶七品以上緑褶九品以上碧褶】生長聖時樂於父兄師友之教行已之外竊嘗志天下利病僅得其一二大者故因可言之㑹條其畧于篇以為貢臣以謂古今之治無法者不能久悲申慎之愚於法而叛仁義【申不害慎到】故有法原事有形勢善同而功不齊為國者不可以不知故有勢原禮樂教化非刑不立故有議刑二篇國之興亡治亂常起於兵不忘用兵者兵置而不用故有議兵三篇瘡瘍非心腹可憂之疾瘡瘍未止心腹之氣為之弗寧内疾或從是而生外蕃邊方常擾吾治故有議戎二篇官治則事治事治則天下治故有議官三篇義利相形不得其中民必亡散故有重計備不可不豫兵為國命馬為兵本故有實備孔子曰赦小過舉賢才其斯為政故有明責激貪扶懦别白賢不肖故有勸吏根本彊固木不可拔愚其宗子秦以亟亡故有固本化風不行王業終不及於三代故有厚俗未有左右正而事不治者也故有廣助士不素厲亡以應猝故有養材尊君卑臣法一而分定治天下如治一人故有審分政為神物王者司之援古鑒今可以善其後故有操柄窒禍本導其君於文明故有解蔽姦臣之所欲為者使人主素知之故有辨邪臣聞鮑宣之言少文多實【漢哀帝時鮑宣為諌大夫上言諌爭其言少文多質】史氏稱其忠臣言雖褊迫不文然皆當世之可行者涉其目可以知其大指有策旨
  勢原
  君之所以安危國之所以存亡治亂令之所以行不行勢也不善知勢不能為創業之君不知勢之可畏而失其所以審度將順不可以為持成之君經治之臣故善用國者勢而己矣理勢循則行忤則變動則險止則平輕能重緩能速故物有至小而力不可勝既事有至易而功不可勝原發如毫芒針端而巨若丘阜本在拱把而逺際窮髪者勢也户之運也車之馳也弩之圓也矢之激也衡以一權而舉數倍之重也水之注於卑澤也原火之燎於風中也勢也兵奮寡可以走衆人乗髙可以抑下亦勢也豈惟萬物然今夫一人而勝天下之大制天下之衆兼聽天下之廣沛焉有餘非勢而何如也故明者用勢闇者用於勢明者提至要之處持其闗紐制其機樞動靜在我開闔在我弛張在我一教一令一賞一罸必輔之以形勢故教之而行者易令之而從者速賞一而千萬人勸罰一而千萬人懼仁少而悦者多義近而服者逺無它理勢為之也教令賞罰仁義而無形勢之輔必且人人而治之矣人人而治之教之行也必艱令之出也必煩天下之善有餘而賞不足天下之惡有餘而罰不足天下之民無窮而仁義不足無他理勢不先也夫千世之君可縷指而數之矣或善惡或仁義其間差不能銖寸而功名輒相倍屣禍福輒相千萬者無他形勢之異使然也成湯祝獸網而歸者三十六國【新序湯見祝網者置四面湯曰嘻盡之矣乃解其三面漢南之國聞之曰湯之德及禽獸矣四十國歸之】文王葬枯骨而天下三分有其二【周文王作靈臺及為池沼掘地得死人骨令吏以衣冠更葬之天下聞之皆曰文王澤及枯骨况於人乎】千世之君德有大於此者矣而湯武用此收天下之助蓋其從民情而集天下之勢也方形勢之在桀紂夏臺之囚【夏桀無道辠諌者湯使人哭之桀怒囚湯於夏臺】羑里之獄【崇侯虎譛西伯於紂紂乃囚西伯於羑里】如拘匹夫及善惡之暴也形勢之變而遷如林之師而莫敢射車中之木主【武王伐紂載文王之主以行周書武成篇云紂率其旅若林】故天下之勢安則難動動則難安當其安也垂紳端委深拱於堂奥戸牖之内髙論治古之上尊明如天日閎隠如震霆煦煦如雨露肅肅如風霰指顧叱咜而天下莫不趨走雖有劉項之魁雄曹焉【曹操司馬懿】之姦桀必且老民籍而不敢唱及乎昬懦為之也席先王之澤未涸天下之勢未運目視其安也以為無有危事也任一喜怒從一嗜欲矣而患未切己也以為可為而無傷也習知天下之尊服已也以為人終古莫敢蹙路馬之芻【以足蹙路馬芻有誅見曲禮】觸囿兎之毛也簸頓闗紐喜㺯機樞動靜不以時開闔不以道張弛不以節淫樂在宫中而怨毒被天下畧易在一朝而患禍遺千日民心之他屬也君柄之旁落也勢之翩然而離也雖欲安之不可能也竊譬之山之髙厚也萬夫不能墮壞也朽壤生乎中巋石震乎上及其傾也人力不能支拄而維持也非天事也勢也故前聖創業起今之利變昔之害所以治天下之具甚備憂天下之慮甚深綴民心而久天下之勢堅完固密為不可拔及其久未嘗無罅缺蠧漏也然而其剝也亦有漸矣在後聖時節其勢而繕之耳汰則約之危則平之擾則靜之微則養之弱則扶之急則縱之緩則持之塞則導之使萬物之理百事之節皆不至於窮極而大變則勢久而長無危亡之形矣故勢之在我也畜積之固勢之審則發弗便則居故勢為我使而天下莫能逆也若一失其要則縱肆奔悍於外不可復收雖有天下一旦驅擠排壓而仆矣臣故曰如戸之運也如車之馳也如弩之圓如矢之激也如一權而舉數倍之重也如水之注於卑澤也如原火之燎於風中也如兵之奮寡而走衆人之乘髙而制下也其動不可以不慎也人主知勢則處治如將亂處存如將亡處安如將危而亂與危亡亦且不至臣故作勢原
  議官
  原今之大敝皆入仕之門雜而衆也入仕之門雜而衆故仕者日繁故有罷職而歸幾涉三歳不得再調者進未得禄仕退失其田廬故寒亷之人身雖掛仕版名雖榮聖世而無資以繼其生盻盻焉常不得其所上急於父母甘旨滫瀡之養下迫於妻孥之饘粥則節不篤者或乘其間隙匱困之時起而牟利賈販江湖干託郡邑商算盈縮秤較毫釐以規什一之得故仕路汚辱而廉恥之風大墜朝廷患仕者之日蕃無職以處之且使罷者久不獲其所故難棘其塗以蹈藉來者而有司苛為之文迂為之格張設難漏之密網羅取非意之細罪離合増廣其薦員使其不得應條缺駮遲其歳考使其不得滿課從是而仕者益難故戰薄於得失角逐於勢利前者冒昧以進後來競隘而馳其輕偽佻淺之流更相眄伺迭相攻攘相誅不操矛相覆不設阱而偷風熾險濤作恬讓靖黙真能實德之士或羞與之偶寧自却於羈旅草野而不入於其塗有恥者上欲進之而日益退無恥者上欲退之而日益進徒歳為一禁時下一令揭而示之以義利之路曰爾為篤厚無為薄惡如是將以復仁義革士風臣竊以為無益也故臣謂天下之大敝由仕者蕃仕者蕃由入仕之門雜而衆也夫入仕之門乃敝之原已而議者不塞其原欲止其流不迹其本欲救其末不能清入仕之門而束縛爬櫛痛治其已仕者入仕之時如數兵徒如積麻竹不知名器之可惜已仕之後如障寇盜如阬螟蝗不知士心之愈籬臣愚以為過矣故願陛下清入仕之門入仕之門簡則職有餘格吏無冗員而禄得以繼汚者反其亷困者遂其節爭者息其險讓者策其髙仕路平夷而風化易隆矣
  明責
  今天下之勢如何哉君仁而民不被澤兵多而逺人驕時平而生民困土廣而中國之氣常屈災歳少而財益匱文法備而吏多姦時之多敝也如此而已天下之大萬官之富卒未見奮然而大有為能一剗當世之致吾君復之乎前古之治者何乏人之如是邪豈治平之世無所施其才邪將用之非其道有才而不克施邪謂世之乏人則古未嘗有無人之世謂治平之世無施其才則多又如前所陳者夫隂陽之英氣天地之醇靈生而為賢智之士隂陽之英氣天地之醇靈未聞有時而歇故天下未嘗無賢也議者患治道之不及於古則曰天下無賢不知有賢而不能用也夫用賢而非其道瑰傑豪偉之材皆化為偷懦循縮而亡能為矣則以謂無人焉此可為悼歎者也亦嘗聞古者之用人矣視成不視始責大而不責細過一而功百則忘其缺而圖其效心至而迹未至則優假而待其所施茍付之以事固弗屑其餘也今者之用人較小罪而不觀大節恤浮語而不究實用雖有稷契周召之佐類以一言一事而為之進退迹稍出於庭壇畦壠之外志不獲就業不能訖而去矣惟固己持禄避事隨時之人乃無譴而得安焉故庸平者安步而進忠憤者半塗而氣折大臣懾怯小臣凌兢而天下之事靡靡日入於衰敝其所以然者有其人而不能用用其人而不能盡之之失也今夫拔一臣而加之百官之上以為輔相非求其謹潔而無過將任之以天下之責拔一士而加之一郡一邑之上以為守令非求其能自全將任之以一郡一邑之責也拔一夫而加之萬衆之上以為將帥非求其循法而不失小行將任之以安危勝負之責也故古者責宰相必曰廣教化和隂陽使百官各任其職責郡守縣令必曰使豪强沮服盜賊不行百姓安業境内大治責將帥必曰士卒樂為用敵國不敢謀下此則凡執事者莫不皆有責焉故上下自任其責而天子無為矣今則不然罷退宰相皆攻其疵瑕而未嘗指天下之不治為宰相之罪糾劾守令者皆以小法而未嘗指郡邑之不治為守令之罪遷謫將帥者以庖厨宴饋之間微文細故之末未嘗以寇盜驕横兵氣弗强為將帥之罪故上下莫自任其責局局自守惟求不入於罪而朝廷大計生民實患卒無有任者是故以天下之大萬官之富而常若無其人尊官厚禄者相繼而英績偉烈寂寂於數十載資格之所羈縛文法之所躪躒抱才負志不得有為而老死沉没者相望於下可不惜哉夫人臣之姦身安於寵形無可罪而實不任責是為大姦張禹之所以默黙而亡漢【漢永始元延之間日蝕地震尤數吏民多上書言災異之應譏切王氏專政所致上乃車駕至禹第避左右親問禹以天變因用吏民所言王氏事示禹禹謂上曰災變之意深逺難見新學小生亂道誤人宜無信用上由是不疑王氏】李林甫之所以守格令而亡唐也【唐宗時詔天下有一藝者得詣闕就選李林甫建言士皆草莽未知禁忌徒以狂言亂聖聽悉委尚書省長官試問御史中丞兼總無一中程者耳】今皆重夫寡過者以為賢而嫉夫敢為者以為生事一落陷穽没齒不復言故猾民悍吏得以輕罪把持其上游士談客得以口舌恐嚇内外之臣而招其資胥吏得以挾簿書執格例而爭於廟堂之前當其任者知姦而或不敢除見賢而或不敢用天下之害不得亟罷天下之務不敢亟為因仍茍且相顧腹議名曰至公而萬事益病其莫甚於今之世者欲救斯是亦非難寛小過而責大體而已矣
  固本
  講學者所以進於先王之道軌制其情欲増長其心術扶神理性祛滯決惑如是而己者也人之不學則不知先王之道茫乎如㝠行而無所之雖有知智靈識且化而為邪矣故剛者不學為暴不為斷柔者不學為懦不為仁明者不學則過察而偏聰者不學則過聽而亂學先王之道知忠信仁義之原與安危禍福之所自召愚可以為智闇可以為明以中人之資而不失為君子學可不務哉魯哀公自稱曰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未嘗知哀未嘗知樂未嘗知喜未嘗知懼而孔子告之以哀樂喜懼之説竇長君出於田間平勃恐其驕而為不善使與當世賢士長者居故竇長君卒為賢侯【竇長君漢景帝母竇皇后兄弟廣國字少君絳侯灌將軍曰此兩人所出微不可不為擇師傅又復族吕氏乃選長者之有節行者與居長君少君由此為退讓君子不敢以富貴驕人】今夫百金之家則必求良師友以業其羣幼子弟矣師友或不擇而使羣子弟日與庸浮民為儕黨詡詡囂囂相與扇暱而為惡學之不率而恣於毬鞠博簺彈弋狗馬之間未見能善其後也雖有百金之産里巷之人咸知其通蕩轉徙可拱而俟矣惟其友之不擇故墜其羣幼於小人之塗以遺家之辱非幼者之罪長者之弗思也故賢父兄莫不求師友使材其子弟而業之百金之家尚知慮此况有天下之富將以藩戚為手足而衛心腹將以宗室為枝葉而彊本根其體如是之重是尤宜長計而逺慮者豈不若百金之家之為者哉書載堯德之首必曰親九族九族親則曰平百姓百姓平則曰和萬邦其先後次第如此本支百世【大雅文王篇】文王也貽厥孫謀以燕翼子【大雅文王有聲篇】武王也周官有師氏保氏大司樂之職其世子皆齒國子弟而共學而受六德六行六藝之教其法盖詳矣本朝太宗亦嘗擇王龜從等厚賜以寵之使訓諸王以忠孝而章聖用崔昈之嚴以代戚維之不職如此其重慎也今宗枝之盛昌大而蕃衍尊寵而優安振振於古矣然亦或失於不學此非後世之大慮而王室之所甚闕者歟今諸宫雖有其職而任之或非其人雖有其人而待之或非其禮朝廷未嘗選當世賢者為宫官其用薦而為之者又未嘗延見戒諭之以厚其意宗室知人主任之之薄則師之不得不輕舒惰尊驕孰敢諷礪之者苦學術如垢病視師道如泥塗故賢者亦恥居是職望以去而文孫武子入則與嬖人妾子嬉出則與徒奴倖倡語習於浮淫湛於宴娛耳目惟不善之接非所以重世而光國也雖有河間之雄才【河間獻王德漢景帝子修禮樂被服儒術武帝時獻王來朝獻雅樂對三雍宫及詔䇿所問三十餘事其對推道術而言得事之中】東平之樂善【東平憲王蒼光武皇帝子少好經書與公卿共議定南北郊冠冕車服制度及光武廟登歌八佾舞數顯宗手詔國中傅曰日者問東平王處家何等最樂王言為善最樂其言甚大】唐元軌之長【霍王元軌武德六年始王蜀後徙封吳多才藝髙祖器之太宗嘗問羣臣曰朕子弟孰賢魏徴曰惟吳王數與臣言未嘗不自失帝曰朕亦器之然卿以為前代孰比對曰經學文雅漢河間東平也至孝行曾閔不能過帝由是遇益厚越王敗坐嘗通謀徙黔州檻車載至陳倉薨】漂泊而溺矣以明主之仁篤於親親之恩差等其戚疎隆以貴爵豐以廩餼雖厚若此徒足其欲而己耳議者考古義而較之于今以誦愛育之道其缺然也臣願詔大臣選端厲誠潔之士著行能通經術者任以為宗室教導之官而嚴異其禮以待之使宗室漸知尊學重道之問無有倨而不聽者然後横經聚問指示聖賢之意曰如是謂忠信孝悌仁義禮樂用之必安而終身享其福此可為者也謂不善為之則雖富貴而有危亡之禍此不可為者也授以六藝之趣三綱五常之極與前史所載歴世治亂之體皆俾畧知大指陛下復於朝讌之隙或臨幸而察之或召而勉進之又稍為褒貶之格以最其良以警其惰一憸薄小人與嬉㺯非禮之具弗得納于其門使之日清月糅性習相長九族愉愉知為善歸正之路則慈祥篤順寛博之風行于王家而上榮祖宗下儀海内矣
  秦論
  易曰本乎天者親上本乎地者親下【易乾卦文言】氣可上而形不可上此必然之理也故曰魂魄歸於天骨肉歸於土【檀弓延陵季子葬其子曰骨肉歸於土若魂氣則無不之也】夫無形則無敝有形則有敝雖天不能使之易此言者也是故生而死堯舜之聖禹湯周孔之仁智之所同責育之力之所不免也至秦始皇既以力併諸侯而以氣懾天下矣舉六國之宫室寫之咸陽之坂以為其居舉六國之玉帛而輸之函谷以為其用舉六國之女色鐘鼓納之於阿房以足其欲羣臣莫不稱誦其功德秦皇坐亡國之殿聽亡國之音趨走遮列亡國之臣心哆意廣自以為萬世莫吾及顧少羽翼而升耳於是車轍馬跡交于海上登之罘浮江湘以望方士之所謂三島者棄其赤子航之於東夷以卜其所謂仙不務事事而跕跕然狂人客死於沙丘【跕音喋】不得親傳之良嗣遂亡其國自黄帝葬於橋陵下及於三代之盛未嘗有仙之説至漢孝武侈欲極而外道之惑乘其隙而入用方士之言邀神靈而祠鬼物橋陵者存而方士輒曰此萎其衣冠耳又從而信然之以其女女方士【漢武帝既誅李少翁後悔其蚤死惜其方不盡及見欒大乃拜大為五利將軍封為樂通侯以衛長公主妻之】與方士傳車而宿當是之時天下幾大亂周之末有李耳者為虚無無用之語以髙世雖背仁義之教而馳然亦未害為處士避世之小道也使李耳之存於時王者召而禮之不過賜之粟帛杖履而退之養之一丘而足矣至唐明皇曰李耳吾祖也今存而仙其位髙大與天帝並遂推其言以為經而為之祠宇【天寳元年陳王府叅軍田同秀言元皇帝降丹鳯門乃建元廟二月辛卯親享元皇帝廟其後遂為故事】散滿天下賤禮樂刑政謂之俗務而弗親中國幾為安史之所有秦漢唐之君皆命世之才也咸以仙敗終其世而不悟可不哀哉古之時王教之害尚尠至後世而其百出曰楊墨者曰佛者曰老氏者循環而交來以攻先王之仁義使仁義衰而異教立嗚呼自是以來生民之命揺然無所附矣其禍也始於秦而流於漢昌大於唐室至後世而不可破後之人君將復有以仙亡其國者矣
  隋論
  治天下者以王道不可為之以吏治吏治可以茍天下之安而不可久也純以王道而治者三代是也吏治與王道雜然而用者漢唐是也純用吏治者隋文是也自禹至於桀自湯至於紂自武王至於赧三代長久各數十世安而不變者幾二千年自髙祖至於孝平自光武至於獻帝自髙祖太宗至於僖昭兹二姓者或四百年或三百年不及於三代之長而有過於歴世之祚若隋文帝之有天下于時亦可謂之治平而寡事矣然才三世三十九年而亡【隋文帝在位共二十四年九年始滅陳煬帝在位十三年恭帝二年】其故何也吏治與王道之效不同也故三代用王道而長漢唐雜之以吏治而不及於三代隋文專以吏治而不及漢唐是非王道與吏治厚薄之效耶夫隋文九年滅陳而天下始一奮勵於為政每一坐朝或至日昃五品以上引之論事宿衛之人傳飱而食至于兵革不用天下無游食之人戸口歳增過於兩漢其富庻而康樂如此常人之所謂太平而識者皆知其不能久也何者無禮義以維持其政無忠信以固結其臣教化不足以導其民紀綱不足以防其後一切以辨敏勤察為能處三王之位而卑卑焉任智數覈文法此特吏才之尤者耳非王者之為也故王隆謂其終以不學為累而房喬於清平之時而獨知其將亡【開皇中天下混一喬密白父曰上無功德徒以周近親攘神器有之不為子孫立長久計淆置嫡庶相傾䦧終當内相誅夷今雖平其亡跬可須也】彼或用王道而常為百世慮國祚之永人可得而近測之哉嘗觀於三代其為治之旨皆本於仁義禮樂先教化而後刑名厚道德而薄功實其始雖若迂逺而其成以至於兵寢刑措暴炙百姓之耳目浸漬涵揉百姓之骨髓其勢蟠大膠固如置方石於平土之上天下之形可以漸亂而不可以亟壞也末世中君德既不及於古才亦不至於道所用者皆俗人而所尚者皆細法争於功用勇於擊斷謂簿書刀筆之間可以為治語之以王道則傾背而竊笑彊者為之及其盛也可自守一有勢罅則怨心紛然内外皆為之擾動姦豪乘其而起其撓天下如驅羣羊而蕩王業如振欹器耳是故民衆而益亂地大而益危嗚呼彼安知三代有長久難動之法乎後之王
  者鑒於三代兩漢隋唐之事亡恃吏治之安而留意於王道斯可以長有天下之民矣










  御選古文淵鑒巻五十四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五十五目録
  宋
  范祖禹
  論封樁劄子
  封還臣寮論浙西賑濟事狀
  封還差道士陳景元校道書事狀
  邇英留對劄子
  第二劄子
  江公望
  論邏察
  晁補之
  答外舅兵部杜侍郎書
  陳師道
  上林秀州書
  張耒
  論法上
  論法下
  敦俗論
  憫刑論上
  雙槐堂記
  秦觀
  集䇿序
  法律下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五十五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宋
  范祖禹【字淳甫華陽人神宗朝進士歴官至翰林學士祖禹開陳治道區别邪正不少借隱任講席守經據正獻納尤多蘇軾稱為講官第一】
  論封樁劄子【元祐四年七月○初太祖以帑藏盈溢又於講武殿後别為内庫嘗謂軍旅饑饉當預為之備不可臨事厚斂於民太宗嗣位儲積益厚分左藏庫為内藏庫改溝武殿後庫為景福殿庫俾内蔵迺令揀納諸州上供物具月帳於内東門進入外庭不得預其事因謂左右曰此盖慮異時用度有闕復賦率於民朕不以此自供玩好也元豐以来詔諸路金帛緡錢輸内庫者委提㸃刑獄司督催起發坊塲錢勿寄市易務直赴内藏庫寄帳封樁當輸内庫金帛緡錢踰期或他用者如擅用封樁錢法】
  臣伏見近遣戸部郎官往京西㑹計轉運司財用出入之數自来諸路每告之朝廷詳酌應副其餘則責辦於外計今既遣郎官㑹計必見闕少實數若其數不多則
  朝廷可以應副若其數浩大不知朝廷能盡應副邪或止如常嵗量事與之也若量事與之則朝廷既見其闕少之實而不盡與無以為説若盡數與之則恐他路援而為例朝廷視天下如一無有厚薄欲悉應副則力或有所不逮不悉應副則轉運司無以為計不刻剝百姓何所取之如此則陛下赤子必受其弊不可不深慮也又朝廷既委轉運使副以一路財計而不信其所言虚實必遣郎官然後可信是使諸路使者人人有不自信之心每遇闕少則倚望朝廷遣官㑹計愈不任責臣以為此不可為後法欲乞自今諸路凡有告乏只委轉運司官㑹計保明聞奏如有不實即重行黜責其誰敢妄臣竊謂今諸路經費所以不足者由提刑司封樁闕額禁軍請受錢帛斛斗萬數不少此乃戸部轉運司本分財計先帝特令封樁以待邊用盖恐倉猝調發不及故為此權宜之制今朝廷方務安邊息民則封樁之法宜悉蠲除乞盡以賜尚書戸部諸路轉運司以佐經費今天下諸路例多窮乏而畜其財於無用之所坐視困竭而不為救濟非均通有無足用裕民之政也伏乞早降指揮施行取進止【樞密院議悉罷封樁慮諸路觀望或闕緩急之事乃詔三路嶺南被邊勿封樁諸路如舊】
  封還臣寮論浙西賑濟事狀【元祐六年七月】
  臣謹按唐代宗大厯中霪雨損稼渭南縣令獨稱縣境不損遣御史案實損三千餘頃帝歎息乆之曰縣令字人之官不損猶應言損何不仁如是乎貶渭南令為南浦尉徳宗正元中江淮大水宰相陸贄請遣使賑恤帝曰聞所損殊少即議優恤恐生姦欺贄上奏曰流俗之弊多狥諂諛揣所悦意即侈其言度所惡聞則小其事制備失所常病於斯又曰所費者財用所收者人心茍不失人何憂乏用乃遣使宣撫水災憲宗元和七年謂宰相曰卿輩屢言淮浙去嵗水旱近有御史自彼還言不至為災事竟如何李絳對曰臣按淮南浙東奏狀皆云水旱人多流亡求設法招撫其意似恐朝廷罪之者豈肯無災而妄言有災邪此盖御史欲為姦諛以悦上意耳願得其主名案致於法帝曰卿言是也國以人為本聞其有災當亟救之豈可尚復疑之邪朕適者不思而言耳命速蠲其租賦古之人君聞有災害唯責人不言其救災唯恐人惜費又恐不及於事陸贄李絳賢相也亦專信守臣奏報惡言者之小其事以緩君心之憂也今國家建都於汴實就漕輓東南之利京師億萬之口所食贍軍養民皆出於二浙此乃國之根本豈可不思其所從来今陛下一方之赤子嗷嗷然有倒垂之急如嬰兒之絶乳其死可立而待也方呼天赴訴開口待哺以延朝夕之命為之父母者忍惜力而不救乎臣竊詳臣寮所言朝廷已賜米百萬錢二十餘萬州縣亦自依條發倉廪作粥飯救濟人行將少蘇矣臣竊以作粥飯救饑最出下䇿夫民己至相聚食粥則疾疫將起饑困己甚死者必衆此乃災傷之極正當憂慮豈得便為少蘇又言細民習為驕虚以少為多其弊已乆臣竊謂常年小有旱澇披訴災傷僥倖之民或容有此今浙西災害甚大民已流散乞食迫於死亡方且疑其習為驕虚而不之信何其忍哉又言乞詔監司州縣詳其災傷分數賑貸行遣次第各行申奏而懲責其尤甚者臣竊謂朝廷以侍從之臣為一路鈐轄又選差監司以往行未及境未及設施朝廷既不慿信鈐轄司之言又戒約監司州縣如此臣恐官吏束手不能有所施為上下觀望各求茍免夫奏災傷分數過實賑濟用物稍廣此乃過小者正當闊略不問以救人命若因此懲責一人則自今官司必以為戒將坐視百姓之死而不救矣又臣寮言人言異同不可不察乞下鈐轄提轉及蘇湖等五州各令開具逐州水災所及凡㡬縣㡬村有無漂蕩廬舍溺死人口及髙田無水與水退可耕之地各約若干並令指實申奏不得相關稍涉謬妄乞重行降黜臣伏見近日浙西申奏自今年正月大雨至六月太湖泛溢蘇湖秀等州城市並遭水浸田不布種廬舍漂蕩民棄田賣牛㪚走乞食臣謂朝廷聞此當令官司如救焚拯溺猶恐不及今若降此指揮逐縣逐村須遣人抄創廬舍人口田土數目饑荒之際此等行遣必為煩擾一事不實即憂及罰闔境皆死未必獲罪如此則賑濟卻為閒慢百姓愈無救矣臣伏見英宗時臣叔祖鎮出知陳州辭日英宗宣諭陳州累年災傷卿到彼悉心賑撫臣鎮至州方值春種即發常平倉貸民種糧提刑司劾奏官吏詔釋不問陳州至京不數日可以往返然猶不先奏而行恐不及於事也神宗時西京大水遣郎官一人御藥院内侍一人賑恤多方救濟北京亦然朝廷未嘗先為條約以防之也今兩浙在二千里外事稍大者若須申奏比反得報即已後時雖急切許一面施行若官司畏避事無大小一皆奏請不敢專行則此法豈不為害臣之愚慮竊謂朝廷己賜錢斛百二十萬徳深澤厚又選監司以往免更臨遣專使今監司方出國門錢斛纔至本路即降此指揮約束百姓必謂朝廷重惜錢斛輕棄人命百二十萬已厭其多將来乏食日逺復何所望所吝者財物所失者人心况本路有鈐轄司轉運提刑司發運司互相監臨而轉運司主財不欲多費故祖宗以来賑濟委提刑司盖恐轉運司惜物也監司州縣有凶年饑饉皆不得己而上聞亦豈肯於無災之地賑不饑之民耗散倉廪坐失租税以取不辦之責哉今唯當戒飭官司多為方略存活人命寛其約束責以成效庶㡬餘民早獲安堵唯是給散無法枉耗官廪賑救不及貧弱出糶反利兼并措置乖方所宜約束然此乃監司使者之事朝廷亦難遙為處畫也若監司得人此弊自少誠使有之則人言相傳亦豈可掩䑓諫足以風聞彈奏朝廷足以考察案劾未為晚也今先降此指揮徒能撁制撓亂其所為耳伏望聖慈以逺方生靈性命為念無以官司賑濟過甚為憂其臣寮所言伏乞更不施行所有録黄謹具封還伏勅㫖
  封還差道士陳景元校道書事狀【元祐六年秘書監王欽臣等乞差真靖太師陳景元校黄本道書奉㫖令秘書省具道書目録付陳景元據目録於道藏取索先校定成本供秘書省委本省官對校】
  右臣竊惟祖宗置三館秘閣以待天下賢材公卿侍從皆由此出不專為聚書設校理校勘之職亦非專為校書也六經之書不可不尊孔氏之道不可不明至於諸子百家神仙道釋盖以備篇籍廣異聞以示藏書之富無所不有本非有益於治道也嘉祐中増置編校之官繕寫黄本自此書籍益廣充牣四館朽蠧相仍居其中者固未能周覽而徧校也今又使道士陳景元校道書臣愚竊所未喻議者必曰漢成帝時劉向校經傳諸子詩賦步兵校尉任宏校兵書太史令尹咸校數術侍醫李柱國校方技今使道士校道書亦其比也臣竊以為不然漢之時以竹簡寫書在天下者至少非秘府不能備非如後世以紙傳寫流布天下所在皆有也劉向總校羣書非一人之力所能獨了故又用任宏等三人然兵書數術方技皆為有用非異端之學也任宏等亦非異教之人也今館閣羣聚天下賢才宜有殫見洽聞之士博極羣書乃使陳景元先取道藏之書校定成本供秘書省委本省官對校皆取正於景元不亦輕朝廷之體羞當世之士乎又道書除老子莊列己立於學官其餘多虚誕不經儒者所不道天下名山宫觀自有道藏館閣所藏唯備數可矣不必使方外之士讎校以崇長異學也漢武帝時董仲舒對䇿以為諸不在六藝之科孔子之術者皆絶其道勿使並進武帝感其言遂罷黜百家表章六經今館閣之書下至稗官小説街談巷語道聽塗説之所造者無所不有既使景元校道書則他日僧校釋書醫官校醫書隂陽卜相之人校技術其餘各委本色皆可用此為例豈祖宗設館閣之意哉夫聖王作事必防其㣲命出於上不可不慎昔熙寧中王韶開拓熙河王安石使其門僧智縁隨韶誘説木征時人號為安撫大師今館職之外已置校黄本官又於黄本之外有校書道士天下之人必謂之編校大師事雖至㣲實損國體其秘書省所請乞更不施行謹具封還伏勅㫖
  邇英留對劄子【元祐七年十二月】
  臣伏覩陛下近者郊見天地雪止風和景氣清霽神祗饗答福應尤盛侍祠之臣以為前後未有都城之人瞻望玉色歡呼洋溢皆云陛下克類仁宗臣觀天意人心如此實宗社無疆之福也然臣愚竊以聖人福至而益戒則能長享其福譽美而副之以實則能永保其譽唯兢兢業業不自遐逸乃可以答天休衆之所欲因而從之乃可以副民望若一有滿假之意則今日之福乃他日危亂之基也不能副之以實則今日之譽乃他日怨誹之端也故臣願陛下既受大福又獲民譽益思戒慎唯勤修徳修徳之實唯法祖宗恭惟一祖五宗畏天愛民後嗣子孫皆當取法惟是仁宗在位最乆徳澤深厚結於天下是以百姓思慕終古不忘陛下誠能上順天意下順民心専法仁宗則垂拱無為海内晏安成康之隆不難致也臣承乏史官嘗采集仁宗聖政得數百事欲乞撰録成書上進少資睿覽監觀成憲皆舉而行以副羣生之所願則天下幸甚取進正
  第二劄子
  臣竊惟自古創業之君起於細㣲身歴艱難親履勤勞先有功及民然後享天下之奉故失之者常少守成之主生於深宫不歴艱難不履勤勞無功及民而享天下之奉故失之者常多是以古人有言創業非難守成為難蓋危亡必起於治安禍亂必生於逸豫也今陛下承六聖之遺烈【六聖太祖太宗真宗仁宗英宗神宗】守百三十四年之大業當思天下者祖宗之天下不可一日懈怠人民者祖宗之人民不可須臾而忘百官者祖宗之百官不可私非其人府庫者祖宗之府庫不可用非其道常自抑畏儆飭聖心一言一動如祖宗臨之在上質之在旁則可以長享天下之奉而不失矣自元豐之末時運艱厄先帝蚤棄天下陛下嗣位幸賴先太皇太后以大公至正為心罷王安石吕惠卿等所造新法而行祖宗舊政故社稷危而復安人心離而復合乃至契丹主亦與其宰相議曰南朝専行仁宗皇帝政事可敕燕京留守使戒邉吏守約束無生事則中國人心可知也先太皇太后日夜苦心勞力以為陛下立太平之基九年之間安静無事已有成效陛下但由此以持循之則成康之隆不難致也臣願陛下守之以静毫髪無所改為恭己以臨之虚心以處之詔左右大臣動必循守祖宗法度陛下躬攬於上諮諏善道察納讜言則羣臣邪正萬事是非必皆了了於聖心矣夫水所以能照毛髪而物無所隱其形者至平也鏡所以能覽妍醜而人無所遁其迹者至明也水所以能平鏡所以能明者至静也使水鏡自動則雖山岳不能見也人心亦然唯至公可以見天下之私唯至正可以見天下之邪唯至静可以見天下之動荀卿曰虚一而静謂之清明聖人清明燭理生於心之虚一也陛下何不觀先太皇太后自英宗神宗時不出房闥未嘗知天下之事一旦臨朝所行之政上當天意下合人心其故何哉唯至公至正至静而己夫小人之情專為私故不便於公専為邪故不便於正專好進故不便於静唯欲人君多所作為朝廷多所變動則已有所希冀於其間矣若朝廷守静上下各安其分則小人何所望哉今陛下既親萬機小人必欲有所動揺而懐利者亦皆觀望臣願陛下上念祖宗之艱難先太皇太后之勤勞痛心疾首以聽用小人為刻骨之戒
  江公望【字民表睦州人舉進士歴官左司員外郎】
  論邏察
  臣聞人君明目逹聰所以通下情也前有旒左右有纊所以防太察也太察則聞人之過下情不通則不聞已過聞人之過則姦生而刑滋不見已過則心塞而禍萌此周之厲王以防口而召亡【厲王使衛巫監謗召公曰是鄣也防民之口甚於防川】漢之顯宗以耳目隐發為明而速亂也【後漢書顯宗論曰鍾離意宋均嘗以察慧為言夫豈人之度未優乎】邏者之興推求其意不過以求瑕搜匿鈎致盜詐出於不備擿發如神此一酷京兆之俗才爾【趙廣漢善為鈎距守京兆尹發奸擿伏如神】使京兆為之猶可羞矧以天下為度海内為家而為良京兆之不為者乎陛下即政之三日一切罷去天下聞之翕然歸心開口張膽人人自安告訐不長風俗向厚比聞稍稍復置舊額通為七十人一人量以十人為耳目十人之中一人又以十人為之散之通塗永巷不啻數千百人矣夫婦醜詆之言仇隙怒傳之語増情飾狀擿隱抉伏何所不至人人跼蹐各各疑慮目不敢注觀手不敢直指若此定非清世之羙事也昔吴主孫權用吕壹輩舉罪糾姦纎介必聞深按醜誣排陷無罪以作威福步騭力詆其非權尋誅壹覺悟尚早【權信任校事吕壹騭疏諫云諸典校擿抉細㣲重案深誣趨欲陷人以成威福歸咎於上為國速咎未㡬壹姦罪法伏誅權引咎自責告謝諸大將問時事所當損益】盖小人因縁銜命不務奉公利在慿藉威勢杜絶人口公然作過使上聽不達威柄潛移刑及無辜睽睽萬目【睽睽張日貌】由聞人之過不聞已過之所致也老子曰察見淵魚者不祥以察為明是誠不祥之兆也陛下豈不思畿甸之外非陛下之民乎人各有口能使之嘿嘿不議陛下政事乎既不可揜於天下何獨察察於輦轂之下以為明哉語曰天下有道庶人不議信乎有道不可得而議也伏望陛下以道御天下使人蕩然不疑無得而議何為蹈吴之故轍而不知革彼猶能因言以誅壹輩孰謂陛下鑒此而不能之乎願黜獻議之人通舊額人數一切罷去除禍者必鋤其根植福者必封其本毋謂昔有額而不可去也其根尚存枝葉他日復生矣不可不察晁補之【字無咎鉅野人舉進士歴官至吏部員外郎兼國子監編修實録檢討官黨論起為諫官管師仁所論出知河中府】
  答外舅兵部杜侍郎書【杜純字孝濮州鄄城人以䕃為泉州司法㕘軍有亷名寧初上書言政王安石異之薦於朝充審刑詳議官以鞫獄忤安石免官元祐初除河北轉運判官歴櫂兵部侍郎謝病以集賢院學士提舉崇福宫卒】
  昨自蘇公以尚書召適與左右兵部同事意兩公平日未嘗相與處往未必合故嘗為蘇公極言左右居家行已莅官及物之意蘇公固不以補之言為過及辱賜書道聨職甚親逺聞欣喜不已補之於蘇公為門下士【補之年十七隨從父官杭州著七述以謁州通判蘇軾軾稱之由是知名】無所復讚然剛潔寡欲奉己至儉菲而以身任官責嫉邪愛物知無不為尤是不忽細務其有所不得盡視去官職如土芥凡規模大較與左右近者非一事也来書猶怪其尚氣好辨此非補之所能知自非聖人各有所長亦有所短然伯夷班聖人之列矣而孟子尚以謂伯夷隘君子不由夫孟子所謂君子者必若孔子無可無不可而後可也不然望望然去之若將凂焉者茍病其未和則凡能慮禍忍詬摧剛為柔熟視出胯下者【韓信事】皆可以免夫此議矣隘者見排而不恭者并獲罪見排且獲罪矣而不害其並列於聖人則孟子之心盖可見矣西漢名臣推汲黯鄭當時汲黯好直諫多大體而性倨少禮面折不能容人之過士亦以此不附而鄭當時性長者常引丞史以為賢於己與官屬言惟恐傷之山東翕然稱鄭莊黯以倨得不附而莊見譽長者似莊勝也然至於淮南有邪謀數漢廷臣惟憚黯而莊乃獲譏趨和承意不敢甚斥臧否莊於此不反愧黯哉雖然汲黯為直不為忮鄭當時為和不為諛故良史同稱推賢則汲黯鄭當時此其大體皆有所長而亦皆有所短故補之以謂自非孔子無可無不可未免於見譏者君子以同而異若是可也方今老成言行足以矜式後進者非左右乎俗異教離黨同門蠧道真十室皆是補之以謂衆賢和於朝則幽逺趣向自一而事無不可為不識左右以為何如復賜一言幸甚幸甚
  陳師道【字履常彭城人蘇軾等薦其文行為太常博士遷秘書省正字師道髙介有節於諸經尤邃於詩】
  上林秀州書
  宗周之制士見於大夫公卿介以厚其别詞以正其名贄以効其情儀以致其敬四者備矣謂之禮成士之相見如女之從人有願見之心而無自行之義必有紹介為之前焉所以别嫌而慎㣲也故曰介以厚其别名以舉事詞以導名名者先王所以定名分也名正則詞不悖分定則名不犯故曰詞以正其名言不足以盡意名不可以過情又為之贄以成其終故授受焉介以通名儐以將命勤亦至矣然因人而後達也禮莫重於自媒故祭主於盥婚主於迎賓主於贄故曰贄以効其情誠發於心而喻於身達於容色故又有儀焉詞以三請贄以三獻三揖而升三拜而出禮煩則泰簡則野三者禮之中也故曰儀以致其敬是以貴不陵賤下不援上謹其分守順於時命志不屈而身不辱以成其善當是之世豈特士之自賢盖亦有禮為之節也夫周之制禮其所為防至矣及其晚世禮存而俗變猶自市而失身况於禮之亡乎自周之禮亡士之免者寡矣世無君子明禮以正之既相尋以為常而史官失載其事故其弊習而不自知也師道鄙人也然有聞於南豐先生不敢不勉也先生謂師道曰子見林秀州乎曰未也先生曰行矣師道承命以来謹因先生而請焉詩文二巻敬以自効不敢以為能也謹僂待命惟閣下賜之
  張耒【字文潛楚州淮隂人舉進士歴官太常少卿數坐黨籍貶】
  論法上
  古之善為天下者不患法不立而患不能為法不患法不足而患法密而不勝舉然則天下之治亂不繫法之存亡歟夫亦有推本而後知其至也夫法之所生不生於無事事起而不可理則法從而經之事日益多法日益周事日益新政日益工並起而相制則不勝者受其患故法不勝事則天下之亂紛然而起故治天下者非無法之尚也為其無事之可貴也非法備之可削也為其事變之可慮也昔者三代之治不若堯舜商周之治不如夏后孔子曰後世有作者虞帝不可及也又曰虞夏之道寡怨於民商周之道不勝其弊【並禮表記語】夫舜之禮比於夏后之時則略矣商周之禮比於夏后之時則備矣夫四代之治否豈禮不具之罪哉制度日多淳粹日衰故也天下之勢譬如人之一身夫世之人有不畏寒暑不治藥石恣口之所食肆體之所安夫如是者問其年必壯者也深居奧處愛養備至藥石百物毒烈備進而灸艾鍼砭徧嘗而無遺問其年則必老者也夫虞夏之道壯者也其不治可為也其不足可補也壯者之疾易治也商周之道老者也其不治難為也以其嘗治之而不信故也其不足難補也以其嘗補之而不滿故也以彼之疾方来而吾之術已窮彼之變未休而待之道已盡如是則死繼之矣嗟夫天下之不願取辦於法也如此而世之君子因事制變而尤法之不足豈不悲哉夫法度之弊起於徳不足而求勝其民而敗於啓民之邪心而多怨夏之繼舜也豈不知舜之為不可及也商周之繼夏也豈不知其弊之將不勝也然而明見其弊而不已者何也豈其世變日繁而徳有所不足故耶徳不足以還民之初熟視其亂而莫之禁則將以智加之故曰法起於徳不足而求勝其民夫上以智勝其下則下亦以智勝其上不絡馬首則毁銜竊轡之馬終身而不知不立門牆則穿窬竊發之盜終身而不為法之於民常制其一而開其一制之者易見而開之者難防上下以智相勝而姦邪詭偽不可勝究故天下之人始忘其歡欣戴君之心而有怨怒忌嫉之讎故曰敗於啓民之邪心而多怨嗚呼夏之後為商商之後為周三代之治未甚相變也其治亂之迹未甚相逺也周亡而為秦天下大亂先王之治掃滅而無餘治世之迹卒不能復先王之絲毫而三代之俗遂以不見於後世何也夫法未極則俗之變未足夏商之法嘗若極矣然民未大厭也民有未厭之心則其淳氣羙質猶有存者周之法詳矣極矣不可以復加其俗之變已窮而民之姦心邪態靡不畢出其智備其質盡其惡甚其美殫故周之亡而不可復為矣此聖人所以深悲之而曰周人之未凟神而賞爵刑罰窮矣【表記周人强民未凟神而賞爵刑罰窮矣强民言殷民不服而化之難也未凟神謂事神猶略窮極也】此後所以必為秦也歟
  論法下
  古之有天下者必得於紛争敗亂之後夫人之情出於亂亡之後則其情苦而思安夫惟其情苦而思安故其事簡而易教天下有易教之俗則上無難立之法故有國家者其初下常綏静而易治安平之日乆而民之侈心生嗜欲之動無窮而罪愈繁故居其上者乃始日夜補完其缺敗而調伏其崛强曲為之防多為之制法度繁興刑政畢舉文勝而質不足名羙而實不稱大抵有國者中世以後天下之事常多而國家之觀益羙生民之過日滋而有司之文加備而世之惑者以謂能完上世之不足而備前人之所未成以為成功而不知其不若使上世之質未散而前人之樸常在也天下之物其勢相激而後變生焉名美者實之所繇亡文備者偽之所自起盖嘗以漢之事考之髙祖取天下於秦民出於百戰夷傷之餘父子兄弟僅相保聚以安其生故其氣帖然静愿而少事而髙祖文景得以畫一之法羈縻而安輯之歴數世而天下安妥海内有大亂而豪傑不作此民淳而法簡之效也至於武宣天下之勢乆習於無事民意日縱豪俠盜賊稍起於里閭二帝乃修明制度收納天下之才講政備物以與天下戰於才智之中才者奮而姦者隨之强者勝而亂者因之紛紛藉藉以傳於不肖之子孫而漢以大壊此則事衆而法備之弊也故天下之難治不在於創始鹵莽之初而常在於積安大備之後是故君子必觀其兆而審其宜解其甚而不激其變使其勢不為周人之已甚而務使後世可以有加嗚呼其本果安在哉盖天下之弊好强治者必召天下之大亂務窮利者必貽天下之大害夫汚尊而杯飲蕢桴而土鼓天下之人茍未厭其為禮樂也則吾之禮樂雖足以備天下之聲容藏而勿陳可也橧巢營窟之居【橧巢也禮運夏則居橧巢】衣薪不封之天下之人茍不失為生死之所安則吾之制度雖足以建九筵之堂【考工記周人明堂度九尺之筵東西九筵南北七筵堂崇一筵五室凡室二筵】五稱之衣【單複具曰稱】棄而勿用可也不亂則已不必邀其敬不欺則已不必盡其忠是謂不求備於民矣可乆之道起於不求備而效於人不厭譬之萬金之家責之千金其力亦足以供我之求然吾日取一金焉於是有不得已而取之百金彼猶樂輸而不怨何則彼惟所有者未竭而不厭故也夫禮樂刑政之設於下使民有未厭之意則後世有作者得以復加焉故其弊也可以自救而不至於術窮智竭而無繼嗚呼惑者徒見法度密而民不化文理具而功不立日夜從而加之嗚呼亦失其本矣天下之勢不可以激而民之智不可以窮激之以所欲者必得其所不欲窮之以所能者必報之以其所不能徐道其欲激之勢而扶其未用之智則天下乆安而無虞然則周人其未足以知此歟彼或者遭其㑹而有不得已焉故也
  敦俗倫
  所謂人主之利勢者惟其能供天下之所求而我無所求於人故能奔走天下使其進退取舍莫不在我而天下之人雖欲去之而不得盖惟其能貴故天下之賤者尊之惟其能富故天下之貧者宗之使之脱然舍去斯二者則天下之人誰肯以區區之名而服之哉故富與貴者人君操之以用其下者也雖然天下之利惟富貴而後可為則先王之治宜其隆勢利重權位使其民惟富貴之知而見其己之尊嚴然其率天下也何其退約亷遜教其民務為安貧樂賤之事而深抑好争務利之心者何也夫天下之人不可使求為利也夫使天下之人惟利之為求則大者簒小者叛惟其得之而後己嗚呼使人皆欲得其上之所樂則將日仇其上而奪之矣如是則吾立於天下之上不亦甚殆哉是故先王思所以長享富貴之利求其安而無亂服而無争是故為是亷恥沖退之道使之輕禄位而賤權勢而惟仁義之知公卿之爵人之所欲也然三遜而後受萬鍾之禄人之所甚貪也然無名而不敢當嗚呼使天下之人皆仁義之人耶則吾捐國而與之有不受者矣三代之歴年後世莫及而攷其教化風俗之美詩書之所載後世亦無有繼之者然其效可知也予嘗悲夫自聖人之亡後世之治天下者不明乎此也開功名權利之門以誘天下而使其民汲汲然惟利之知而幸其區區之功利尚功而賤徳貴才而廢道奬勝而羞退進位而卑齒故天下皆有囂然樂富好貴之心而不安其分反顧其貧賤而惡之而日思其所以去之之術夫惟人惡其貧賤而求去之而天下之亂始起矣故後世之所謂利其國而自安者未始不亡其國而自危也昔者秦之俗盖若此矣方其疾戰不顧以取諸侯也使其人惟攻戰爭奪之為求故秦之民皆忘其上而利其身功成戰克而後天下之人移其勝敵之志為仇君之心盖其平日之所養耳目之所習有以使之而無足怪也嗚呼功利之不可啓也如此養虎之肉不敢全而生委之懼其決裂以動其怒而况持爭具以授之與夫先王之道其始若鈍而後能利其始若迂而後最切盖老子曰非以其無私耶故能成其私夫成其私而惟私之求則天下去矣夫惟以公得天下之情者天下之所歸也天下之所歸而有不能得其所欲者乎盖梁惠問孟子以利而孟子對以仁義其説以為上下交征利而國危又曰未有仁而遺其親未有義而後其君者其意非以危國而其極至於危國仁義者若非所以自利也而其效也使人不敢遺而後之則聖人之所以安其身者豈匹夫匹婦之淺近歟嗚呼孟子可謂知利之實矣
  憫刑論上
  昔者先王之時議事以制不為刑辟者何也夫天下之情無窮而刑之所治有極使天下之吏操有限之法以治無窮之情而不得少議於其中而惟法之知則天下之情無乃一枉於法而失其實歟是以先王之時一權諸人而不任法是故使法出於人而不使人出於法至於後世其所以治天下之具不能如先王之盛時淳厚之徳衰而吏有率私以立法恃其無法而放肆者故後世始有刑法之書以治天下然天下之弊雖不可以不救而天下之情不可枉也是故法簡網疎而人與法兩立而不偏廢穆王之刑以謂輕重諸罰有權【權一人之輕重也】夫五刑之屬止於三千者法之所不可移惟其輕重之間有所謂權者是故猶不廢行法者之志方是時罪入於法之内則歸之法罪出於法之外則歸之權雖不如先王之盛時而天下猶未受其弊嗚呼奈何一歸之法而不任人也自秦漢以来治天下之具茍且滅裂務使天下為不可欺而待天下之吏以謂不可使少行其意也故一切任法而廢人余嘗悲夫後世任法之弊也盖其弊非獨法不足以盡其情而其極乃至於變其情而合諸法盖罪無必而易移法有限而難動故罪輕而法重也不幸無輕刑以處之則有入之重者矣罪重而刑輕不幸無重刑以當之則有出之輕者矣變罪而附法失情而合文不畏情之不盡而慮法之不合盖其間有所謂疑慮而上諸有司者十不過一二而已嗚呼任法以治天下而天下無正刑矣余嘗推其原而後悲夫天下之事未始不自夫賢不肖始也先王之時天下之事簡肅而精修其人才皆足以過絶天下而上有聖哲之絶徳故堯舜之際與夫三代之盛時至於鳥獸之無情隂陽之不可測而人之才智皆能為之故其後有豢龍御龍之官而四時之官皆能天地之氣導馭其節而制其和由是言之則人之所以深思極慮以治事赴功者何如哉自聖人之亡其後世比於先王之盛固已少減而天下之事日以煩亂詭偽生於其中而信厚之徳薄人之賢者不及於先王之時而間之以不肖至於近古而任人之道盖己大壊賢不肖混亂而不可知天下之事日以廢缺夫惟得人如先王之時故可以捨法而不任而賢不肖之相半也故人與法竝行後世非無賢也而要以不可知故一歸之法推其原求其本則法之弊盖出於人之弊也夫惟能隆任人之術詳於擇人而後法可以少簡姑無望其不為刑辟人與法竝行者可以庶㡬矣
  雙槐堂記
  古之君子其將責人以有功也必使之樂其職安其居以其優㳺喜樂之心而就吾事夫豈徒茍悦之哉凡人之情其將有為也其心樂而為之則致精而不苟雖殫力費心而不自知故所為者有成而無難古之御吏也為法不苛其勤惰疎密隨其人之所欲而吾獨要其成是以古之循吏皆能有所建立夫望人以功而使其情愁沮不樂求捨去之不暇誰肯以其怨沮不平之心而副吾之所欲哉頃時予見監司病郡縣之政不立扼腕盛怒曰是惟飲食燕樂居處㳺觀之好吾日夜以法督責之使無得有一於此一嵗之日數計晷刻吾從而課率之使無得有頃刻之間以約束為不足而繼以辱罵辱罵為不足而繼以訊詰方此時吏起不待晨臥不及暖廢飲食冒疾病屋室敗漏不敢修完器用弊乏不敢改作其勤苦如是猶不足以當其意宜其郡縣之政無所不舉小大得職而民物安堵矣然吏益姦民益勞文書具於有司而事實不立吏足以免其身之責而民不知徳相為欺紿以善一時而監司卒亦不得而察也豈非其所為者無至誠喜樂之心出於畏罪不獲已茍以充職故耶其事功之滅裂如此理固然也酸棗令王君治邑有名以其餘力作燕居之堂灑掃完潔足以宴賔客閲圖書庭有雙槐因為之名夫王君豈以謂茍勞而無益不若暇佚而有功將安其居樂其身以其獄訟簿書之間與賢士大夫彈琴飲酒歡欣相樂舒心而養神使其中裕然然後觀物圖其致用意於文法尋尺之外以追古循良君子之風以大變俗吏之弊而為之哉夫古之善為政者不佚而常安不勞而善成吾知王君其有得於此矣於是為之書
  秦觀【字少游揚州髙郵人始登第蘇軾以賢良方正薦於朝除太學博士遷秘書省正字乆之兼國史院編修官紹聖初坐黨籍貶】
  集䇿序
  臣聞春則倉庚鳴夏則螻蟈鳴秋則寒蟬鳴冬則雉鳴此數物者微渺矣然其未至則寂寞而無聞既至則日夜鳴而不已何則隂陽之所鼓動四時之所感發氣變於外則情迫於中雖欲不鳴不可得也淮海小臣不聞廟堂之識帷幄之謀獨耳剽目采頗知當世利病之所以然者嘗欲輸肝膽効情愫上書於北闕之下則又念身非諫官職非御史出位犯分重煩有司之誅隱忍逡巡而不敢發幸陛下發徳音下明詔大臣任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之士將修祖宗政事而親䇿於廷嗚呼此亦愚臣効鳴之秋也輒忘疎賤條其意之所言者為三十篇以獻惟陛下財擇焉其目曰以意寓言以言寓文示變化之所終始使天下曉然知之作國論瑟不鳴二十五絃各以其聲應轂不運三十輻各以其力旋黙則治語静則致動作主術急不極則緩不生緩不極則急不成一僨一起如環無端作治勢以治為險山川是資以兵為險不厭通達作安都自信者不避嫌自許者不求合倚而容之績乃可底作任臣二篇衆賢聚於本朝姦人之所不利巧為詆誣以幻羣聽作朋黨二篇鳥有鳳魚有鯤超絶之材宜見濶略作人材楊墨塞路孟氏所攘申商崛興莫或汝遏作法律二篇得與失為鄰利與害同門非至精莫之能分作論議二篇爵禄者所以礪世磨鈍科條品目其可不悉作官制二篇善治水者以四海為壑善治財者以天地為資國之大計於是乎在作財用二篇料敵虚實若别牛馬應變倉卒如數一二非有道之士不能作將帥以寡覆衆來如風雨去如絶作奇兵美言可以市三寸之舌勝百萬之師作辯士機㑹之来間不容髪匪龜匪鏡其能勿失作謀主心不治則神擾氣不養則精喪治心養氣其術自得作兵法愚民弄兵依阻山谷銷亡不時或為大釁作盜賊三篇黨項微種盜我靈武逾八十年天誅不迄作邊防三篇東西為緯南北為經識者執綜而文成其詳在彼其略在此作序篇
  法律下
  臣聞古今異勢不可同日而語以今天下而欲純用詩書盡去法律則是腐儒之論也要使詩書不為法律所勝而己祖宗之時二端雖號並行而士大夫頗自愛重以經術為職文藝相推間有喜刑名精案牘者則衆指以為俗吏而恥與之言近世則不然士大夫急於功利不師古始相與習者莫非柱後恵文之事【蔡邕獨斷法冠一曰柱後惠文冠】父教其子兄語其弟以為速化之術無以過此間有引古義决嫌疑則掩口而笑曰此老生之常談耳何所用於今哉嗚呼此風一成非天下之福也盖昔者以詩書為本法律為末而近世以法律為實詩書為名臣以天下之大弊君子所宜奮不顧身而救之者無甚於此何則廢詩書而從法律則是舉天下而入於申韓之術也揚子曰申韓之術不仁之至矣夫不仁者三代之所以失天下也君子教之其可以緩耶臣嘗思之其所以然者無它始於試法而已朝廷試士以法者【宋初命學究兼習律令而廢明法科後復置試以斷案律義】欲其習為吏也而假之太優擢之太峻至有黄綬中選【漢二百石黄綬】數嵗之間持斧仗節領一道之權任二千石之重而制䇿進士留滯於州縣之官有十年而不得調者嗚呼欲士大夫不廢詩書而從法律也豈可得乎且法吏之與儒臣所聞異趨所見異塗猶方圓曲直之不相入也昔匈奴渾邪王降漢長安賈人與市者當坐死五百餘人而汲黯固爭以為不可若使法吏言之則必以為闌出財物矣【無符傳出入為闌出】密人有告部亭長受其米肉遺者而卓茂折之以禮以為汝能髙飛逺走不在人間乎若使法吏言之則以為受所監臨矣朱博曰如太守漢吏奉三尺律令以從事耳無奈生所言聖人道何也且持此道歸堯舜君出為陳説之今天下所以未受其禍者以異時制䇿進士所得之臣有如汲黯卓茂者在也十數年之後耆老大臣相繼得謝而試法所得之吏有如朱博者當軸而中處焉則君子雖欲奮不顧身以救之亦無及已臣以為縱未能盡罷其士宜稍變革以抑其風使吏非有出身毋得試法其餘出仕換官之類可一切試以經術藝文要令天下皆知法律之不如詩書也則申韓之禍熄矣












  御選古文淵鑒卷五十五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五十六目録
  宋
  王令
  師説
  正命
  鄒浩
  富紹庭除祠部郎官制
  謝文瓘除給事中制
  王資深等並除監察御史制
  上哲宗皇帝書
  李之儀
  代范忠宣公遺表
  晁説之
  元符三年應詔封事
  恥新
  傳易堂記
  李昭玘
  進保伍之䇿疏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五十六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宋
  王令【字逢原廣陵人】
  師説
  上古之書既已汨没其它治具不可稽見而五帝之學求諸傳記間或見之夏商之書雖號殘缺然學亦有名至周則大備故其施設炳然彰白若然帝王之於治目【一本作具】它雖世有取舍於學則未聞或廢也豈非君師云者兩立不可一缺耶夫惟至治之世其措民各有本而次第之以及其化故地各井而民自食其業雖有士農工商之異未嘗不力而食因其資給然後繩其游惰澄其淫邪【淫一本作污】鋤其强梗其治略以定矣然猶鄉遂有庠序之教家國有塾學之設自世子以及卿大夫士之
  子皆入學為之師以諭其道為之保以詔其業示之知仁聖義中和使相充擴孝友睦婣任恤使相修飭禮樂射御書數使相開曉故其左右之聞前後之觀不仁義則禮樂迨其淬磨漸漬之成則入孝而出悌尊尊而長長然後取而置之民上則君盡其所以為君臣盡其所以為臣卒無一背戾者其出於學而存於師也道之衰微迄于餘周如檐石之將墜其引綴未絶者猶一綫髪繼之暴秦不扶而抑遂至墮壊漢興宜大更制而財補縫之【財纔同】故其俗無所防範聽民所為卒放壊不至治然能制郡縣創孔子祠立五經博士置弟子徒員䇿賢良求經術以對當時得失於古雖未為善而其風治遂號為平豈前世遺風餘化漬染而未斬耶抑民苦秦而效易見也當此之時士猶能相尊師故終漢世傳詩書禮易春秋而名家者以百數十計晉魏而下寖以沉溺更數十世惟唐為近古大抵財追齊漢治而未能逺過嗚呼何為而止此哉夫天下之所以不治患在不用儒而漢唐以来例嘗任儒矣卒不至甚治者何也有儒名有儒位不儒用而然爾其弊在於學師不立而育賢無方聖人之道不講不明士無根源而競枝流故不識所以治亂之本而不知所以為儒之任而又上之取之不以實而以言故也夫人所以能自誠而明者非生而知則出於教導之明而修習之至也如無為師則天下之士雖有强力向進之心且何自明而又誠也夫天下之才力訓導而懋勉之猶且患其粃窳【粃不成穀也窳器中空也】故七十子身逢聖人而親薰炙之其聞與見不為不至猶且柴愚參魯師僻由喭賜不受命而貨殖冉求為宰而賦粟倍又况後聖人數千載其書殘殃訛蠧又資材下於數子而欲聽其自為而不立學與師猶其願穫而顧不耕也如必待其自賢而取之多見其稀濶不可俟也自周至唐緜數千嵗其卓然聖賢自名可以治國者由孟軻抵韓愈纔四人是其力能扶持其教而意不之用者所以歴年已逺人出甚少也如其多則或用之矣茍患其少無如廣學而樹師續其所不長擢其所未髙使知所以為治而識所以救亂然後名聞而實取之則庶矣天下之師絶乆矣今之名門徒教組刺章句希取科第而已昔者子路使子羔為費宰子曰賊夫人之子今賊人者皆是是皆取戾於孔子者耳惡得為人師惡得為人師
  正命
  語曰子罕言命然則命固聖人罕言之矣自西夷入中國以佛而性命之説始雜而孟子嘗謂人之性善而荀揚者互出以爭之自二子之興而孟氏之説益明而今世言性者尤多而詳大要歸孟氏則為得而世之好事者往往偷去以附佛而為説然亦言性者未廢也而命之説尤無言而佛者盡收人死生終始之迹以籠人而為命而隂陽之家復推步五行之支榦日月星辰之經躔遲速以迎合人之修短貴賤以為命而愚者自思無以出其説而信惑之其源盖始出於惡不必斥賢不必用而人始惑於貴賤矣死有修短而賢者或丁其短而愚不肖或老而彌年而人始惑於死生矣故佛者包妄以為談而隂陽者騁奇以取術然人之信且惑者大要不知命也夫舜賤為庶人而貴為天子是莫之致而至者也然而舜致之以孝使堯之時而舜不以孝且聖則命亦可為耶抑堯以丹朱為不嗣而廢之耶以無命而廢之耶而舜避之南河之南舜何爲不知命使舜而為知命則避亦詐哉厯者曰厯之數始於易是伏犧而来知厯者莫如文王也然而文王拘於羑里曷為不知命茍為知命曷為憂患而作易哉文王之後聖且知易又未有如孔子也孔子曷為不知命茍為知命曷為聘七十二國老而後止哉如古之文王孔子猶且不知命而謂今之星家厯翁能知釋者能知耶借釋氏隂陽之言然則是人無死非命也人無死非命則死者命之由然而不在人則是桀殺龍逢桀非有罪也龍逢之命之然也桀順天而致命者也紂殺比干紂非有罪也比干之命之然也紂順天而致命者也如是則桀紂不必不為善為善不免於誅命之然也跖蹻不必不為惡為惡而死不减夀命之然也幸而釋氏隂陽之言不盡信民財惑而無自立不幸而釋氏隂陽之言盡信則當死者不死不得以義責命之由然也當生而死之不得以義正命之由然也若是則上無暴誅誅之者命其時也下無暴死死者命其時也夫然則烏是堯舜烏非桀紂哉嗚呼其亦不思矣夫人之學釋氏隂陽者謂堯舜生桀紂之時則亦為桀紂之暴耶不然則人之命死者何自處之也謂桀紂之生堯舜之時則亦為堯舜之仁耶不然則人之命不死者桀紂安得而暴哉使釋氏隂陽之説行而天下盡信則將見盜殺其父而子不復曰命適至然也盜殺其君而臣不復曰命適至然也不然則不知命而逆天理矣故予嘗謂人不可不知命而不可知非命不可知非命者前之謂釋氏隂陽者之謂是也人不可不知命者知其命之自我云者也命之自我云者天下有道以道徇身富貴我命之也是命在我者也天下無道以身徇道雖窮賤死而不回亦我命之也是命在我者也夫人生之有死人之終也死雖有長短一歸於終耳故曰死生非為命唯其貴賤翁富之者為命若是則死生有義我不敢苟死生亦義之云也我所以命之云也貴賤貧富亦義之云我不敢茍貴賤貧富亦義之云也我所以命之云也故事父有道事父不敢死事父之義云也我之事父之命云也事君有道事君不可不死事君之義云也我之事君之命云也如是則子得其子之命臣得其臣之命旁推而逺及之無適而不得命君子謂之知命昔者孔子嘗言命矣在困之卦曰君子致命遂志【困卦象辭】夫困為無用之世有言而不信君子尚何命以動哉故君子致而遂志耳使如人各有命則雖死何可致耶又彌子瑕嘗謂子路曰孔子主我衛卿可得孔子曰有命然則命者謂我有義命之也不可主佞人以求卿也其傷顔子則又曰不幸短命伯牛則曰亡之命矣夫者亦謂二子之死之短不能盡其所以自命云耳而孟子亦謂知命者不立岩墻之下而桎梏死者非正命夫然之謂知命
  鄒浩【字志完晉陵人第進士哲宗時以諌立賢妃劉氏削官徽宗立召還復坐前事謫嶺表】富紹庭除祠部郎官制【紹庭弼之子建中靖國初除提舉河北西路常平辭曰熙寧變法之初先臣以不行青苖被罪臣不敢為此官徽宗嘉之櫂祠部員外郎】
  惟爾先正【謂富弼】相予祖宗道徳勲勞竦服夷夏其冢上之木拱矣故笏可見猶當異之以比甘棠而况遺範之所在乎以爾少長義方習以成性擢於乆仕總領常平而乃力自貢其誠心冀不違於先志奏封来上朕用汝嘉詩不云乎維其有之是以似之【小雅裳裳者華篇】朕亦何愛典祠之清選而不汝陟焉以勸夫孝衰於親者往其欽哉尚有褒寵
  謝文瓘除給事中制【文瓘哲宗時御史中丞以薦為主簿召對除秘書省正字考功右司員外郎徽宗立擢起居舍人給事中】
  封駁之職疑若與朝廷異趣然命令果有未安茍或以此為嫌則人材黜升政事廢舉將有失其當者矣為害可勝計哉推擇用之尤當致慎具官某頃由時望擢寘從班有猷有為弗激弗撓其輟掖垣之任往居瑣闥之嚴勉罄夙心益收来效
  王資深等並除監察御史制
  天下之事總於六司朕既擇人而任之矣又妙選剛明以為御史俾分察其不應法者而爾望實著在一時斷自朕心擢寘兹位夫好名者多訐徇利者茍容此古今之通患也爾能超然於二者之外則肅羣吏以熙庶績必能助朕為民極之意朕亦待是而後陟以究爾之夙志焉可不勉哉
  上哲宗皇帝書【元祐四年浩為潁昌府教授上書】
  臣伏覩近降貢舉勑凡考試進士試巻其習經術者以經術為去留其兼詞賦者以詞賦為去留其餘數塲止以品定髙下所有以四塲工拙通定去留髙下指揮更不施行【哲宗元祐二年更科塲法進士分四塲第一塲試本經義二道語孟義各一道第二塲賦及律詩各一首第三塲論一道四塲子史時務䇿二道經義進士不兼詩賦人許増治一經詩賦人兼一經】臣竊惑之臣聞自先王賔興之法掃蕩不存而後世所以取天下之士一以空言而已徳行道藝不復誰何以迄於今莫之能改就令此法不行士之所務猶在言而不在實况既行乎臣見天下之士不惟有愧於其實又將有愧於其言矣何則法行之利不勝其害其弊必至於此何謂利専以其科之所主者為去留則士止務其所主者不必雜然並習如前日之擾擾一利也尚經術者斥詞賦尚詞賦者斥經術尚䇿論者又并二者斥之交相毁譽迄無定論今也嚴之以法使有適從則有司雖欲奮私意執偏見以自勝負勢有不可二利也何謂害惟知經然後工於義惟知子史然後工於䇿論至於詞賦則往往裒諸家之集纂六帖之類左攘右竊以速名第而一時有司固莫之能辨也且以今舉校之兩科取士初無輕重然而不以經術應詔者已十有八九今也重以去留之法導之臣知天下之士自是以六經子史為棄物矣盖士之所急者在去留而髙下非所恤故也一害也士之品有三不待教者上智也不足教者下愚也教之則成不教則廢者中人也而中人之才滿天下今也使之一趨於不該不徧之習則是天下之才將淪胥以廢而莫之振二害也國家自慶厯以来天下州縣徧置學校自熙寧以来天下州縣始命學官誠有意以義理養天下之才今也一以去留搖蕩其心雖力以義理强之亦安能勝其所習然則所置學校特為虚器所命教官徒耗廪禄顧欲化民成俗如古盛時不亦難乎三害也上自輔弼之大臣下逮州縣之小吏皆佐陛下行道者也非欲其若司馬相如枚乗沈佺期宋之問之屬以文詞供奉諂頌功徳而己而乃養之不以其道用之不以其實誰恃以成天下之務哉四害也四害之中如人才不振無以成天下之務尤有所當慮者陛下視今日之人才果有餘耶果不足耶以為不足則巖廊未嘗無輔弼左右未嘗無侍從諸路未嘗無監司州縣未嘗無守令凡中外之百執事亦未嘗不備其待選待次去来吏部者又常倍蓰見任之數以為有餘則自任以天下之重輔導陛下與二帝三王比隆争治者㡬人進退賢否惟其實而不汲引親舊不遺棄疎逖以誤陛下器使者㡬人正色昌言列百官之功罪論庶事之得失務存大體而不承望風㫖以自媒者㡬人持刺舉之權以肅清所部而不結權貴以殖私不惜孤寒以示公者㡬人承宣詔條勸課農桑使民安其所不飲泣於猾胥黠吏之手者㡬人夙夜修職不敢苟且以兾指摘之不吾及者㡬人民貧所當富也則曰水旱如之何官冗所當澄也則曰人情不可擾人物所當求也則曰從古不乏才國用所當裕也則曰治世恥言利風俗所當厚也則曰不切於時變邉備所當嚴也則曰在徳不在兵其他覼縷臣不暇悉要之為國謀不如謀其身為百姓慮不如慮其子孫者衆也陛下端拱一堂之上方以覆載為度固不規規焉察臣下之私然視朝之餘省奏報聽講讀之暇亦嘗念其所以然之故乎此乃不明義理之驗也夫以義理養天下之士士方平時師聖賢談道徳其取舍去就之際若無以易其操者一旦用焉猶或幡然無以副朝廷承庸之意况不知所以養之耶董仲舒曰不素養士而求賢才猶不琢玉而求文彩臣嘗以為知言臣願陛下詔有司追用舊勑以四塲工拙通定去留髙下庶㡬經術䇿論之試不為虚文而士亦知陛下所以期之甚厚相與精白以承休徳而人才有餘矣臣備員學校重念古者工執藝事以諫之義故敢因執事所及輕犯天威冒獻瞽説惟陛下採其一得而赦其萬死則天下幸甚
  李之儀【字端叔官終朝請大夫能為文尤工尺牘蘇軾謂入刀筆三昩】
  代范忠宣公遺表【之儀坐此表及作純仁行状編管太平】
  生也有涯難逃定數死之將至願畢餘忠輒留垂盡之期仰凟盖髙之聽【中謝】伏念臣賦性拙直禀生艱危忠孝雖得之家傳利害率同於己欲未始茍作以干譽不敢患得以營私盖嘗先天下之憂期不負聖人之學此先臣所以教子而微臣資以事君粤自治平擢為御史繼逢神考進列諫垣荏苒五十二年首尾四十六任分符擁節持槖守邊晩叨密宥之求再席鈞衡之任遇事輒發曾不顧身因時有為止欲及物固知盈滿之當戒弗思禍釁之隂乗萬里風濤僅脱江魚之三山瘴癘㡬從山鬼之逰忽逢睿聖之臨朝首及纎芥之舊物復官易地遣使宣恩而臣目已不明無復仰瞻於舜日身猶可免或能親奉於堯言豈事理之能諧果神明之見嗇未獲九重之入覲卒然四體之不隨空慚田畝之還上負乾坤之造猶且强親藥石貪戀嵗時儻粗釋於沉迷或稍舒於報効今則膏肓已逼氣息僅存泉路非遙聖時永隔恐叩閽之靡及雖結草以何為是以假漏偷生刳心歴懇庶皇慈之俯鑒亮愚意之無他臣若不言死有餘恨伏望皇帝陛下清心寡欲約已便民逹孝道於精微擴仁心於廣逺深絶朋黨之論詳察邪正之歸搜抉幽隱以盡人材屏斥奇巧以厚風俗愛惜生靈而無輕議邊事包容狂直而無易逐言官若宣仁之誣謗未明致保佑之憂勤不顯本權臣務快其私忿非泰陵實謂之當然以至未寛流人之往愆悉以赦恩而特敘尚使存没猶汚瑕疵又復未解疆埸之嚴遂空帑蔵之積有城必守得地難畊凡此數端願留聖念無令後患常軫淵衷臣所惜者陛下上聖之資臣所愛者宗社無疆之業茍斯言之可採則雖死而猶生淚盡辭窮形留神往
  晁説之【字以道少慕司馬光為人自號嵩山景迃生官終徽猷閣待制】
  元符三年應詔封事
  臣伏聞春秋正始之義莫大於即位之始恭惟陛下即位之始徳音寛大民心説豫黜閹宦之詭隨者一二人斥侍衛之不正者數十人散後苑之奇工數百人天下之士莫不知陛下之尚祖宗之恭儉也前日海巡親視官星散民間專以防民之口伺民疑似之過使道路惴惴然不敢以目者一切罷去天下之民至於指天吐氣覺身有宇宙之寛沛然游泳之適皆曰復得祖宗之京師以居矣錫鴻恩俾劉摯梁燾范祖禹等自嶺南聽子孫敘用有漏泉之澤甲子詔書褒揚趙普殊勲官職其子孫於是乎又有以見陛下思念祖宗創業之艱難使天下咸知國家太平之基有自也恭惟陛下積是數者之甚盛徳宜乎日月光明五星有度乃四月朔日有蝕之者天意若曰陛下方崇明徳其適見以左右陛下乎古之明君以無災而懼曰天其忘余良有以也陛下惻然發徳音赦宥四京詔中外臣庶實封直言聖躬之闕失若左右之忠邪政令之否臧風俗之美惡朝廷之徳澤不下究者閭閻之疾苦不上聞者悉心毋有忌諱誠得其所以戒懼而仰足以奉天意也臣雖至愚賤輒敢罄芻蕘之言凡十事以奉明詔之萬一其一曰祗徳其二曰法祖宗其三曰辨國疑其四曰歸利於民其五曰復民之職其六曰不用兵其七曰士得自致於學其八曰廣言路其九曰貴多士其十曰無欲速無好名髙何謂祗徳臣聞帝王居天下之崇髙因天下之利勢不患乎力之不足以治而患乎不以徳爲治也如其檢身積思夙夜勉勉以祗厥徳則有才而不自用内聰明而不自肆雖學而若無所知雖文而若無所能雖辯智而虚己恭黙既與人而不猜忌好謀而莫之蔽任賢而名實稱享治隆而克永終動必稽古為必畏天與天下四海同其安樂而為法使世世可繼傳之子孫帝王無窮也此堯舜禹湯文武成康之躅也茍其徳之不祗而力之為尚如漢武帝之雄才大略適足以罷中國唐明皇之聰明無不及而不免禄山之叛梁武帝内外之學俱博且善而身辱國危梁元帝之文足以著書而身執國分隋煬帝博辯多智而招江都之禍隋文帝驅駕豪傑平一天下而猜忌殺戮國不再傳唐徳宗强明文藻陽尊賢士而以猜忌隂親小人出居奉天【徳宗以戸部尚書蕭復為吏部尚書以翰林學士姜公輔為諫議大夫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然嘗疑復輕已謂公輔為賣直用盧杞趙贊之奸至于敗亂建中四年涇原節度姚令言叛徳宗奔奉天】晉武帝好謀善斷逺平敵國而近蔽於妻子社稷用傾【恵帝武帝太子武帝知其不堪奉大統密以告后楊氏后曰立嫡以長不以賢豈可動乎】晉元帝人材衆多無任賢之實竟不能興晉之統而致石頭之辱【永昌元年王敦反帝親被甲徇師討之敦據石頭都督王導等三道出戰六軍敗績】宋文帝元嘉之治獨隆於數百年間而元兇之酷亦以云甚嗚呼徳之為治可不勉哉何謂法祖宗臣聞人君之於國猶人臣之於門戸北稱崔盧南稱王謝文質風流之不同有祖考之舊存焉昔仲康昆弟之於太康述大禹之戒也伊尹之於太甲明言湯之成徳周公之於成王罔非文武之誥教也皇矣言文王之徳而本之於太王王季大明言武王之徳而本之於王季文王所以致其盛也古之人寧舍近取逺探其原而致其盛未有簡祖宗而自翦伐者也惟我祖宗之徳澤宿於民心而耆老尚多能道之謳歌不忘也施設舉措之詳則國史存焉臣願陛下俯察民心仰鑒國史祗承祖宗之典刑其恭儉勤勞宜於今日乎而受諫納言好於今日乎尊賢貴士誠於今日乎用兵用刑深於今日乎取於民者多寡於今日乎躬自允迪以福斯民實在陛下臣不勝天下之願也何謂辨國疑臣竊觀世之姦宄嫉害忠良冰炭不相生若有不共戴天之讐無以决其私忿必假君父以藉口使聞之心知其非而語不敢辨當其責者義有所不得辭於是乎羣小人意得競進以一言而殺百君子矣不幸不祥其如是也然彼不祥之言曰擅議宗廟或曰非毁先帝類皆見於末世弱君强臣更相傾奪之際而盛時無有也紹聖羣臣指元祐為黨其猶可也至於其流及上以元祐之黨非毁我神考天下有識之士無不痛心疾首欲辯之如司馬光之進退唯我神考為能全其髙製序以寵其書【光撰資治通鑑神宗御製序文】且命侍讀以其書聞於邇英閣如文彦博之耆舊唯我神考為能發其不言之功賜筵賦詩以寵其歸如蘇軾之獻言唯我神考許以國士奪之於衆人必殺之地而再生之臣竊以謂此三人者恨不能死以徇我神考於地下尚何自而非毁之乎所謂元祐之黨人之心盖皆此三人之心也徳之不報毁之何端如以謂元祐垂簾之際二三大臣言辭有抑揚政事有異同可指以為言則亦不諒之甚也昔成王之時召公宅洛邑周公營成周而舍文武之豐鎬是周召不忠於文武也陳平周勃謂髙后王昆弟諸吕無所不可是平勃不忠於髙祖也霍光輔昭帝不循武帝之舊乃罷酤輕傜薄賦是霍光不忠於武帝也由是觀之政事之異同非所宜言而姦宄之害忠良假君父以藉口不傅之死地則不已其亦明矣伏惟陛下發徳音復死者之官爵還生者之禄食因以發揚神宗巍巍之烈成我神考前日在御之意不損我神考知人之明天下之士固已日夜顒顒伏望明詔之下幸留意加察何謂歸利於民臣觀春秋宣公十九年冬書初税畝君子曰譏井田之法壊而税什二自宣公始也哀公十有二年春書用田賦君子曰譏其既什二而税田又什二而斂財也嗚呼聖人之逺利辨惡如是其嚴哉然自後世視之宣公之税畝猶為至公至薄之税也哀公之田賦猶為至良至平之賦也董仲舒稱漢屯戍力役三十倍於古田租口賦鹽鐵之利三十倍於古是也不知聖人復出於今當如何其書耶今之賦役又㡬十倍於漢耶本朝因唐楊炎并租庸調之二税以為税矣近又納義倉是再租也五等之民嵗納役錢是再庸也【齊文宣始立九等之戸富者税其錢貧者役其力宋初諸州戸供役亦定為九等以上四等量輕重雜役餘五等免之】嵗有常役則調春夫非春時則調急夫否則納夫錢是或再或三以調也其征於民者固已悉矣又復為舉放利息之術曰常平錢曰預買錢曰蠶鹽錢又復廣設名目悉籠遺利曰課利錢曰淨利錢曰過月錢曰施利錢其微尚多有司且難於條對也不知斯民嗸嗸然何以勝其責乎有一身而叢此數責者將何以乆乎以故廟堂之上命令之先務公卿大夫之謀謨者錢也刑罸之所重雖殺人可赦而錢不可赦也使者旁午文移急於星火譴訶無所不至惟錢是恤也凡有執事能催科歛散者為賢不能催科斂散者為不賢又從而譴黜之其欲民之知亷恥逺刑罰足以養生送死備水旱之災無流離死亡之患不亦難乎比年文儒日盛而亷恥不興刑法日峻而盜賊不息空倉廩以賑濟而民不得飽其原盖在於此也自古固亦有為富國之術者皆有謂而為之也齊桓公因山澤之利盛兵車欲以霸天下也秦孝公因關中之饒開阡陌欲以并天下也諸葛亮因巴蜀之産欲㓕魏吞吴復漢天下也是三者富國之術止如是而其名甚大也如漢武日尋干戈無嵗不大舉府庫俱空造鹽鐵酒之利猶不能足而利孔百出民不聊生置搜粟都尉拜丞相為富民侯【征和四年以趙過為搜粟都尉封丞相田千秋富民侯】以此而富國為何名也彼暴君昬主以宫室園籞之費耳目聲色之蠧宦官女子無貲之賞而務國富者臣所不忍言也國家受命于兹百四十有一年聖聖相繼其上非區區新造之小國欲利也其次非窮兵黷武之欲利也其下又非縱度敗禮之欲利也不知財利之臣何事而進乎臣竊聞太祖躬見五代重斂斯民之困嘗語近臣曰更一二年倉廩有儲當放天下三年税賦嗚呼大矣哉開闢以来未之有也固不忍税賦外有取於民也太宗時通事舍人焦守節監易院増課利太宗曰通事舍人改官須為閤門副使若以財利羨銀而進此職則守邊宣力之臣曷以勸守節乃遷内副使嗚呼太宗之不殖貨利又如此而近日進羨餘者視多少而得官有髙下或望輕資淺而為待制或不讀書而為館職恐非太宗之意也且斯民者國家之民也非有齊晉不相輸之患或藏於民或藏於府庫其地異耳其實一也唯藏於民則民富而國亦富將不勝其利也唯藏利於府庫則國富而民貧將不勝其害也朝廷開財利之塗為富國之術則彼苟進汚媢之輩得以民為貨有顯績以受美官應髙格以當重賞非若富民而無赫赫之功此又陛下之不可不察者也臣願速詔有司悉歸利於民無曰初即位謙遜未遑而觀周公七月萬夀無疆之慶【幽風七月篇周公所作】鄙子産乗輿溱洧之恵逺榮夷公専利之徒察芮良夫王室將卑之戒【國語厲王説榮夷公芮良夫曰王室其將卑乎榮夷公好専利而不知大難】何謂復民之職臣竊以謂有君臣則有官府有官府則有府史胥徒有府史胥徒則差役於民百王不易之典未有知其始者國家差役之法行之乆而弊乃初變免役法以救其實大恵也然其弊則去矣利亦未興而又有弊焉差役之法為民免役之法為利差役之法若勞民而實逸之免役之法若利民而實病之不可不察也何則國家之有倉塲庫務非以自利所以利斯民而民以之相生養者也官為擇民之物力㝡髙者為衙前以處之【宋時役之重者自里正鄉户為衙前主典府庫及輦運官物往往破産】民之鬬訟侵枉不能自直者来赴愬於官官為擇民之次有物力者為吏以聽上之指蹤而左右之其就田野之民黍稷禾麥之利病錢鎛鎡䥓之好惡官不能盡治為擇民之物力最髙者為戸長以主之【淳化五年令天下諸縣以第一等戸為里正第二等户為cq=300戸長】不幸盜賊為民之害官為擇民之次有物力者為弓手以警捕之其它各以是為率顧不曰為民乎免役之法則不然以民嵗所輸之錢十用其八而雇募游手之有心力者以為衙前委以不貲之府庫姑因衙前而得利也雇募游手之有閑書算者以為吏人責以不容奸偽之簿書姑因吏人而得吏也并團省管以為保雇募保正以代耆長而地里之逺所責之不一則有所不恤姑因保正而得利也今盜賊既多於昔時雇募游手之强悍者以為弓手而使之必得盜賊姑因弓手而得利也其它各以是為利顧不曰為利乎差役之法使民躬役於官若勞矣而為衙前者自以應門戸保産業不敢漁獵於府庫為吏人者少時學之尤力甚且知自愛惜而不敢巧詆於簿書為耆老者少知其俗長任其責不雜以它鄉而任之専不雜以教閲而事之又専不敢搶攘於鄉官為弓手者視鄉黨鄰里之害不惜身於盜賊而勤察非常固不敢借賊而資盜凡其役滿而歸息於田里優游無所復輸顧不曰若勞民而逸之乎免役之法則不然既皆任游手不土著之輩而衙前以府庫為市吏人以簿書獄訟為市保正之於其保初以能新法射而得之其於巡稼穡之大利平争訟之細事非所習弓手之視盜賊可則前不可則身自亡去凡其役無時幸其奸贓不敗露則終身尸其禄若城狐社䑕然顧不曰若利民而實病之乎臣願陛下詔有司度當今之宜依熙寧元年之前行差役法而嚴衙前散從官陪備之禁【散從官主給使令者陪備所管催督租賦州縣官輒令陪備輸物也】實天下幸甚何謂不用兵臣聞平亂禍創業之君不可不勤於用兵繼世守成之君方且敬徳以奉宗廟急賢以崇禮樂勤政以厚風俗孜孜唯日不足何暇兵之議也彼行險徼幸之小人欲身富貴而無以為資乃為國生事獻開邊之謀其人本囚虜之材也事若成則富貴得其所欲事若不成而誅竄擒馘亦其所分是在彼得䘮實無所繫而生民之膏血朝廷之威福彼漠然不知恤也由是邊埸之臣阿廟堂之好廟堂之臣侈人君之欲誇大張皇隱亡諱敗至於日賀其得而不知其亡日賞其勝而不知其敗可不惜哉邊境愈逺屯戍愈多饋運愈勞中國愈困恐非朝廷之福也或曰祖宗之土宇未復奈何臣以謂靈武者太宗之所棄也代州之地延袤千里者神宗之所棄也設如一日盡得幽薊靈武之故地不過添數十亭鄣列八九郡縣增職方之一二圖籍耳其於九鼎之輕重百姓之利病了無所預也何謂士得自致於學漢興立五經博士易有施孟梁丘京氏四家書有歐陽大小夏侯氏三家詩有申公轅固生韓生三家禮有戴徳戴聖慶普三家春秋有公羊榖梁左氏三家未為不得人也如董仲舒受公羊春秋劉向受榖梁春秋皆足以為漢之儒宗顯忠於漢庭也今義理必為一說辭章必為一體曰是為一道徳不知道徳之一如是其多忌乎國家之初尚詩賦而士各精於詩賦如宋祁楊寘范鎮各擅體制自嘉祐以来尚論䇿而士各力於論䇿乃得蘇軾曾鞏輩至今識者各仰之自更經義以来授以成書謂之新經義唯善其説者乃中程上第茍為參差出入於其間即不中程式雖善必黜之士方為禄學無少長賢愚靡然從之唯恐不相勝雖有長才者不得騁雖有知其牴牾非正者諱之不敢言塗人耳目窒人聰明溺於傅㑹穿鑿之論因使人材闒茸器識卑下聞見單陋不復可得前日瓌奇卓絶之士矣援釋老誕謾之説以為髙挾申韓刻覈之説以為理又使斯士浮偽慘薄不誠不忠厚其患豈不大哉昔虞翻疏奏鄭康成五經違義尤甚者百六十七事謂吴武烈不可不正【孫權諡武烈大帝】行乎學校傳乎將来臣翻切恥之夫以巍巍大宋而無一虞翻乎况三經義行之數年後王安石乃自列其説之非是者奏請刋去不知古人設諸日月不刋之書其如是乎其如嵗嵗改易不已則學者無乃徒費年月乎臣願陛下詔學士大夫不為専家之學人得自竭其聰明必有異人為聖時而出以副明詔何謂廣言路臣觀商髙宗夢帝賚良弼而相説於傅岩版築之間可謂非常之舉也意説之於髙宗有絶世非常之謀宜如何説乃首為言之曰木從繩則正后從諫則聖盖説之意以為人君之徳莫大於從諫人君既從諫則無善之不從無弊之不知而他無所復患也説再為之言曰王人求多聞時惟建事盖説所謂王人之多聞異乎儒生博士之多聞也要在一堂之上聞前古君臣治亂成敗之言聞忠臣直士犯顔逆耳不遜志之言聞閭里細民愁苦歎息之言有言職者固得以言而小臣賤吏工商庶人奴女子之輩皆得言而聞之也如是而事之不建天下不治者未之有也夫髙宗卒為商之盛王者其本在是也雖然何獨髙宗為然哉古之治隆之君亦然也唐太宗三日不聞諫則切責侍臣矣况乎好諫納言者自是宋家家法哉祖宗好諫納言之實載於圖牒布諸聞見者固不勝舉而其大徳則至誠不厭者是也夫唯至誠不厭是以不獨好其言而又好其人上盡其公下恤其私跡若與之有間而心實愛之不異終身信其人而不疑卒至於大用其人而後巳也如仁宗貶唐介嶺南將行遣中使賜介黄金既又畫介像置之便殿潭州買珠子獄聞而謂唐介必不買介卒顯於仁宗之朝是也由是士氣大振人人恨不能見上為之言而朝廷之上日聞謇諤之進矣比年以来乃幸而有一人言事其一蹷則終身不復用古人所謂榮華於順㫖枯槁於逆違者是也大臣或以同異相濟者謂之異議而黜之小臣或以下情上聞者謂之犯上而誅戮放逐之其好同惡異好譽惡諫必人之順從至於立法以禁之使必不得言士氣沮䘮人人以言為諱其視朝廷利病如秦人之視越人之肥瘠然真可懼哉嗚呼壅蔽之風如此宜陛下下明詔欲涓去之也陛下即位首詔還鄒浩復置諫列又増諫員猶不自足而下明詔於天下開讜正路臣將見天下之士願獻言於朝者如祖宗之盛也臣愚更願陛下至誠不厭賞諫諍之臣振忠義之氣除謗言之禁復賢良方正之科不獨使諌官御史得進其忠而布衣韋帶之士亦得竭丹誠以佐聖治也何謂貴多士臣切以西漢之時蕭曹平勃丙魏之屬相先後為相而西漢之享國最隆盛盖漢相既如此其得人則漢之百執事其才可知也蜀漢之時諸葛亮死而蔣琬相使蜀漢世世得人姑如琬輩則垂亡之魏何有於全盛之蜀哉况其如亮者乎唐太宗明斷而宣帝亦明斷太宗從諫如流而宣帝亦從諫如流太宗節儉惠愛民物而宣帝亦節儉恵愛民物當時謂之小太宗而治亂隆替如此其甚不同者太宗朝多士而房杜王魏之屬上下相與之誠心無貳宣帝之時無多士之稱而白敏中令狐綯之輩畏威防嫌之不暇也仰惟祖宗之時相二人或三人又有㕘知政事三四人樞密宣徽使四五人使相節度使五六人學士舍人七八人内外兩制數十人館職又數十人如大臣出鎮多開御筵或賜之御詩使相過闕有司供帳中使問勞相繼下至刺史縣令有以優異之於是乎卿大夫雍雍相賢恥言人過唯患不得士以報國而大臣敢有其尊小臣不憚其力而忌疾之嫌朋黨之論告訐之風刑憲之設未之聞也乃者要官劇職闕而不補者動踰一二年兩府柄臣之闕猶四五年無大臣判州府者㡬三十年如青鄆之類或以館職領之何為自弱乃如此意者大臣持禄固位欲死於富貴不肯與人同升於人主之前是忌嫉之嫌以致此也雖有賢才衆所許者當路之人亦不敢没公議而稱之曰賢且才不幸身名一落朋黨中則言之曰進某人則某人之黨進矣是天子之所忌者也是又得罪於先帝者也其可進乎是朋黨之論以致此也夫人之生各有氣類孰非朋黨幸而一人身名不落朋黨中曰可用矣而或指其隂過摘其往行上之人不為愛惜而賞其言者是告訐之風以致此也國家之法日以益密使人難避而易犯士如一犯吏議則數十年不得調至有廢終身者是刑憲之設以致此也由是上之人欲用人而無可選kao下之人欲進而道無由一切以格律從事朝廷安得而不乏材乎臣願陛下博於求賢而優用之無累於四者之弊詢祖宗用人者㡬塗按神考官制所立之員㡬人則天下之材不可勝用而朝廷多士矣何謂無欲速無好名髙臣常觀自古帝王用心既美為政既善治具畢張其名足以配盛王而實有所不足澤足以周宇内而義有所屈焉者無他過也欲速好名二者累之也如漢明帝時講禮明度斷獄得情後之言事者莫不先建武永平之政而乃察察好以耳目隱發為明内外悚慄爭為嚴切孰敢諌者一鍾離意雖能言升平之世難以急化宜少寛假幸不誅辱而亦何補毫末哉欲速之累如此也後魏文帝崛然擅中國之統禮樂風聲蔚乎可觀而史臣稱其刻意尚名飾情干譽自講䘮服何如孝理於民親問百年何如鑾輿不動設食於道何如水旱不愆賜仗於家何如子孫侍側其又好名之累如此也彼願治之君無欲速則能逸天下不獨一身之優逸也無好名髙則能安天下不獨一身之無憂虞也何則無欲速之累則詔令寛大政事簡易崇尚平康老成進而頑童逺忠厚行而浮躁息不得已而兵則無速戰不可寢而役則無貪功田野無事民人各得其業不其逸天下乎無好名髙之累則奉先王之常憲遵天下之夷路狂生迂儒變常亂古之謀不得施愚夫妖人慶雲甘露之玩不為瑞冒義忍詬之輩聖徳頌不敢以前朝廷之上若無所施而閭里之間實有所惠不其安天下乎苟如不然其累於欲速規規自困雖有日月為之縮肭雖有衣裳為之顛倒而智者不暇為謀勇者不及陳力茍且誕謾之弊紛然以起威之不足而刑之刑之不足而殄戮之使民將無所措手足矣其累於名髙惟恐其言之不大而行之難則弗顧也惟恐其行之不勤而塗之逺則弗恤也事既可而又恐其能踰也功既成又恐其能勝也寧受欺於閹官小人而不欲見規於忠良輔弼過舉失徳非不知而憚改為以遂非恐下之議已而機阱網羅無不設也嗚呼二者之累有至於此者可不惜哉恭惟陛下富有春秋建徳於不可傾之地玩言於無所弊之場則不疾而速避名而名且歸之也真宗澶淵之役諸將請因契丹既北之勢扼其歸路一掩手而使片馬隻輪之不反真宗獨不欲之也言者謂仁宗宜自行威斷仁宗曰朕在位乆於天下事誠諳之若事事出自朕躬或小過失使言者不敢力爭或憚於改過未之可也嗚呼其累於斯二者乎此祖宗之盛徳無可議全功無所虧者也唯陛下嚴恭畏天當災變下明詔求直言以輔成初政實天下幸甚臣愚且賤何足以奉明詔之萬一狂瞽不識忌諱唯陛下赦其萬死
  恥新
  儒生於六藝務新相尚紛紊糾射不已予少亦狃習焉而不知其非殆今老矣始恥之何則聖人之意具載於六藝天地萬物之理管於是矣後世復有聖人尚不能加毫髪為輕重况它人乎昔之學者辛苦晝夜讀誦思索加之以師友博約一意於其繩墨中而不敢外以曲直也譬如日月光明莫知其終始寧辨其新故非若可器之物腐爛而故製作而新也惟其人智識不同所得有淺深而所發有早晚一已之所謂新者乃六藝之所故有也尚何矜哉是以昔之人遑遑然惟恐其不得於故而止耳卜子夏首作䘮服傳説者曰傳者傳也傳其師説云耳唐陸淳於春秋毎一義必稱淳聞於師曰詩則有魯故有韓故有齊后氏故齊孫氏故毛詩故訓傳書則有大小夏侯解故是何前人惟故之尚如此而今人乃新之急耶若乃其新則有之盖贅之以釋老而鑿之以申韓塗人之耳目而變易其心思為已名譽之術以發身富貴則新之善矣嗚呼先儒之學止於皇極大中之道非釋老申韓之清虚刻核髙絶而辨析則何以為新而餌彼薄劣之欲邪是特有害於其言而已著於政事吾民將不勝其弊或曰陸賈新語賈誼新書劉向新序桓譚新論如之何曰語之書之序之論之可新也義則未嘗新
  傳易堂記
  古者六藝之學必謹師授其稱是人經明有家法至東都猶甚嚴也魯商瞿子木受易孔子五傳而至漢齊田何子裝漢之易家盖自田何始何而上未嘗有書魏管輅謂易安可注者其得先儒之心歟古今學者咸謂卜子夏受易孔子而為之傳然太史公劉向父子班固皆不論著唐劉子知其偽矣是書亡不傳於今今號為子夏易傳者崇文總目亦斥其非是而不知其所作之人予知其為唐張弧之易也是子夏亦未嘗有書而以易之道教授西河其後汾晉之間易以故特盛歟漢自田何授東武王同洛陽周王孫丁寛齊服生四人者乃始為之傳矣然王氏周氏服氏書各二篇丁氏八篇亦不過訓詁舉大義云耳豈為巧慧組繡之靡也耶而易家著書則自王同始同授淄川楊何所謂易楊者是也丁寛授碭田王孫王孫授沛施讐東海孟喜琅琊梁丘賀三家又皆列於學官最為盛矣其弟子顓門者衆厥後又有東郡京房之學亦得立而學官則自楊何始又其後有東萊費直之易有沛髙相之易唯傳民問此三家者雖戸牖不同而堂奥之安則一也盖皆兼三才而備錯綜極變通焉房謂其學即孟氏學相自言出於丁將軍詎弗信耶惟費氏之傳晚而益盛東都陳元鄭衆馬融鄭荀爽魏王肅王弼皆其人也自肅而上莫敢悖其所傳唯弼年少厭舊喜新乃一切擯棄師法攘莊老恍愡虚無之論専於人事以快後生耳目而稱為易之妙乃不知易之奥妙自有所在而無用莊老汨之也譬之惰農乞市以飽而弗顧南畝之可耘耔惜哉易之雜乎莊老而専明人事則自王弼始易家乃始失其所傳焉梁丘施孟三家於是乎亡於晉而孟氏京氏有書無師矣屬江左祖尚虚弼之學滋得以盛然其初虞翻傳其家五世孟氏之學為時推重晉王庾雖喜清談而専立鄭學干寳輩猶不忘乎京氏而孫盛詆弼之傅㑹浮麗又已力矣宋元嘉欲矜學校之盛而王鄭兩立逮顔延之為祭酒而黜鄭置王齊之王學遂大盛陸澄貽王儉書云易自商瞿之後雖有異家之説同以象數為宗數年後乃有王弼之説王濟云弼所誤者多何必能頓廢前儒予賞味其言未嘗不三歎息之也時王儉在位善澄之言於是學者略知鄭矣至梁何之徒又竊釋氏空有能所異端而誇於弼斯又弼之罪人也其在河北諸儒則専祖鄭氏所謂衣冠禮樂盡在中原者此亦其躅也不幸隋興縉紳學士反浮麗是慕弼之學遂為中原之師而唐因之於是乎易家古法始冺滅無聞矣然隋汾晉之間有仲長子光關子明王仲華王通輩傳易自有指歸不失乎古得非子夏之遺風哉盖漢嚴君平揚子雲魏管輅晉郭璞孫登隋關朗唐僧一行真子張志和其於易又特最深矣是謂一世偉人非有所待而興亦莫得而沮溺之也至宋有華山希夷先生陳摶圖南以易授終南种徵君放明逸明逸授汶陽穆㕘軍脩伯長而武功蘇舜欽子美亦嘗從伯長學伯長授青州李之才挺之授河南邵康節先生雍堯夫惟康節先生天資既卓越不羣而夜不施枕惟易之學者三十年其兼三才而錯綜變通之妙始大著明矣自希夷而来皆未嘗有書乃如子木子夏之初歟有廬江范諤昌者亦嘗受易於种徵君諤昌授彭城劉牧而贅隅先生黄晞及陳純臣之徒皆由范氏知名者也其於康節之易源委初同而淺深不倫矣華山舊有希夷先生祠堂而种徵君實關輔之望後之好事者并以繪徵君之像山中有隐者又知傳易之可自而并康節先生之像繪焉榜之曰傳易堂遊是山者徘徊俯仰三峰萬仭之崢嶸崒其意壯矣及登斯堂覩三先生之貌聳然加敬逖觀上古聖人畫卦之本意而知夫防憂患於㡬微身與易準則向之所攬者又將忘之矣不亦偉乎是堂之傳其與山鎮俱不朽歟康節先生之子伯温以説之服勤康節之學俾為之記不得辭乃具道易之授受本末興廢得失之由以尊三先生之道亦且效蔵諸名山之意云大觀元年丁亥十有一月甲戌嵩山晁説之記李昭玘【字成季濟南人擢進士第歴官至太常少卿入黨籍閒居十五年號静樂先生】進保伍之䇿疏
  昔先王和同四方連絡萬里使家與家相愛人與人相親保之而不忘合之而不㪚者有道以維之有政以屬之有法以制之而已以民情為易離也故以九兩繫焉【周禮九兩一牧以地得民二長以貴得民三師以賢得民四儒以道得民五宗以族得民六主以利得民七吏以法得民八友以任得民九藪以富得民】牧以地得之則食之者不去長以貴得之則事之者不忘師以賢得之儒以道得之則樂其教者安宗以族得之主以利得之則親其上者服友以任得之則善有以相成藪以富得之則利有以相養以民心為易危也故又以本俗六安焉【六安一曰媺宫室二曰族墳墓三曰聨兄弟四曰聨師儒五曰聨朋友六曰同衣服】媺宫室所以同其生族墳墓所以同其死聨兄弟所以同其思聨師儒朋友所以同其義同衣服所以同其禮故能上下統一逺近和合父與父言義子與子言孝長與長言友幼與幼言弟恩足以合情而相愛文足以飾貌而相接此維之有道者也先王既有以繫其民又有以安其俗猶以為不足恃也故五家為比使之相保五比為閭使之相愛四閭為族使之相五族為黨使之相救五黨為州使之相賙五州為鄉使之相賔至於守望相助出入相友嫁娶相媒有無相貸疾病相恤祭祀同福死䘮同哀男子不足於畊也相從而助畊婦人不足於績也相從而助績【漢志云冬民既入婦人同巷相從夜績】一鄉之事皆通也無求而不得一鄉之情皆通也無為而不和此屬之有政也先王以謂有政以屬於前無法以制於後未足以防民也故徙於國中及郊則從而授之徙於它則以旌節行之【周禮道路用旌節】無授無節則以圜土納之【以圜土聚教罷民凡害人者寘之圜土而施職事焉】竄伏者無所匿欺偽者無所容無事而出鄉則鄉必問無事而出關則關必譏民不擾於流寓事不勞於呼索由此而登於司民【司民掌登萬民之數自生齒以上皆書于版辨其國中與其都鄙及其郊野異其男女】則可以知其數由此而比於鄉大夫【鄉大夫之職各掌其鄉之政教禁令正月之吉受教法於司徒退而頒之於其鄉吏使各以教其所治以考其徳行察其道藝以嵗時登其夫家之衆寡辨其可任者】則可以均其力由此而斂於司稼【司稼掌巡邦野之稼而辨穜稑之種周知其名與其所宜地以為法而縣於邑閭巡野觀稼以年之上下出斂法掌均萬民之食而賙其急而平其興】則可以制其食由此而㑹於小司徒【小司徒之職掌建邦之教法以稽國中及四郊都鄙之夫家九比之數以辨其貴賤老幼廢疾凡征役之施舍與其祭祀飲食喪紀之禁令】則可以用其衆此制之有法也維之既有道屬之既有政制之既有法不幸旱乾水溢民食不足轉流四方則非道之所能維非政之所能屬非法之所能制雖天屬俯仰之間不足以自存又焉有守邑地居室家而不去者哉故為之鄉里之委積以恤艱阨為之縣都之委積以待凶荒又為之荒政十二以聚萬民【周禮荒政十有二一曰散利二曰薄征三曰緩刑四曰弛力五曰舍禁六曰去㡬七曰眚禮八曰殺哀九曰蕃樂十曰多昬十有一曰索鬼神十有二曰除盜賊】不必斂其利而利可㪚不必盡其征而征可薄力則弛其勞刑則緩其責舍禁以赦小害去㡬以釋小過眚禮而使勿充殺哀而使勿致樂則蕃而不用昬則多而不備索鬼神以致福去盜賊以除害雖凶年饑嵗民猶安居重家佚居飽食故自少壯以至於老耄老耄以至於死亡食其田飲其井十里之外不知道塗百里之外不傳風俗此先王之保民也可謂至矣自夫仁政不行井地不均民易其業官失其守内不能制其情外不能知其數此宣王料民於太原仲山甫所以非之也迨夫戰國交侵土地時易封疆不足以限其遷徙城邑不足以遏其流亡管仲以區區瀕海之齊制國為二十五鄉郊之内自軌以至帥郊之外自邑以至屬以相糾聨以相保合少相居長相游居處相樂行作相知以守則固以戰則服故桓公九合諸侯而號為彊國者善保民故也自熙寧之初嘗詔天下行保伍之令此有意於三代之連法也行之數年法雖具存而民未安土義不足以相守則時有桴鼓之警恩不足以相保則或起父子之訟壯力分於出贅世業入於兼并戸口隐於圖版夫家脱於聨伍輕鄉危家逺出千里故秦多晉寇而魯雜齊語祭祀不從丘壠老死不知子孫罰不及於其鄰罪不及於其友其犯法也輕其背上也衆雖欲均地著之政立土斷之法【東晉哀帝因范所陳中原流寓江左漸乆人安其業今宜正其封疆土斷人戸於是令天下所在土斷】未得制也昔三代之時里無閒民民無游業居皆勸功樂事之人出則為仗節死難之士以守則國富以戰則兵强今天下壯有力之民僑寓雜處散於四方手不服耒耜之勤心不知田畝之樂為淫巧奇技屠販游博其無理之甚者嘯聚不逞殺人於貨邑理不吿奸門關不訶問縣官鄉吏察治無術計戸而不得其家計家而不得其人居無與守出無與戰此為國計者未嘗不深惜之也昔者既詔天下置義倉矣義倉設則雖年榖不豐民可仰食貧不至於易業饑不至於輕家然後禁游手抑末作去舊里者必告入新鄉者無容如此則民無流散之苦吏無逋逃之憂三代之法可漸致而力行矣
  御選古文淵鑒巻五十六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五十七目録
  宋
  李綱
  答詔問攻戰守備措置綏懷之方
  湖海集序
  汪藻
  為隆祐太后草詔
  程俱
  與李樞密論事書
  羅從彦
  韋齋記
  鄭樵
  通志總序
  李燾
  湖北漕司乖崖堂記
  王十朋
  上殿劄子
  楊萬里
  論神威疏
  論選法在吏不在官
  周必大
  賜奉國軍節度使同知大宗正事士銖上表再辭免加食邑食實封不允仍斷來章批答
  賜威武軍節度使主管侍衞馬軍司公事李顯忠辭免加食邑食實封不允仍斷來章批答
  賜尚書右僕射虞允文上表再辭免轉左光禄大夫特封成國公加食邑食實封恩不允批答
  賜參知政事龔茂良上表再辭免進太上日厯特轉兩官依例加恩恩命不允仍斷來章批答
  賜顯謨閣直學士左朝議大夫知潭州沈介乞守本官職致仕不允詔
  賜觀文殿大學士左光禄大夫知福州陳俊卿乞改除一在外宮觀遣差不允詔
  科舉詔
  幸學詔
  賜利州觀察使韓彦直辭免除鄂州駐劄御前諸軍都綂制恩命不允詔
  賜觀文殿大學士左正議大夫知紹興軍府事蔣芾乞檢㑹前奏除一宮祠不允詔
  賜虞允文辭免特進左丞相兼樞密使進封華國公加食邑實封恩命不允詔
  賜草土劉珙允詔
  賜觀文殿學士大中大夫知建康軍府充江南東路安撫使兼行宮畱守劉珙乞差在外宮觀不允詔
  賜少保觀文殿大學士充醴泉觀使侍讀永國公史浩乞休官不允詔
  賜奉國軍節度使殿前都指揮使王友直乞除一宮觀遣差不允詔
  賜朝散郎權尚書禮部侍郎兼侍講齊慶胄辭免除禮部侍郎恩命不允詔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五十七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宋
  李綱【字伯紀邵武人登政和二年進士第靖康元年為尚書右丞充京城守禦使髙宗即位拜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尋罷復起知洪潭州荆湖南路安撫大使卒】
  答詔問攻戰守備措置綏懷之方【紹興五年】
  臣聞朝廷者根本也藩方者枝葉也根本固則枝葉繁朝廷者腹心也將士者爪牙也腹心壯則爪牙奮今遠而彊敵近而偽臣國家所仰以為捍蔽者在藩方所資以致攻討者在將士然根本腹心則在朝廷惟陛下正心以正朝廷百官使君子小人各得其分則是非眀賞罰當自然藩方協力將士用命雖彊敵不足畏逆臣不足憂此特在陛下方寸之間耳臣昧死條上六事一曰信任輔弼二曰公選人材三曰變革士風四曰愛惜日
  力五曰務盡人事六曰寅畏天威何謂信任輔弼夫興衰撥亂之主必有同心同德之臣相與有為如元首股肱之於一身父子兄弟之於一家乃能協濟今陛下選於衆以圖任遂能捍禦大敵可謂得人矣然臣願陛下待以至誠無事形跡乆任以責成功勿使小人得以間之則君臣之羙垂於無窮矣何謂公選人才夫治天下者必資於人才而創業中興之主所資尤多何則繼體守文率由舊章得中庸之才亦足以共治至於艱難之際非得卓犖瓌偉之才則未易有濟是以大有為之主必有不世出之才參贊翊佐以成大業然自昔抱不羣之才者多為小人所忌嫉或中之以黯闇或指之為黨與或誣之以大惡或擿之以細故而以道事君者不可則止難於自進恥於自明雖負重謗遭深譴安於義命不復自辨茍非至眀之主深察人之情偽安能辨其非辜哉陛下臨御以来用人多矣世之所許以為端人正士者往往閒廢於無用之地而陛下寢寐側席有乏材之歎盍少畱意而致察焉何謂變革士風夫用兵之與士風似不相及而實相為表裏士風厚則議論正而是非眀朝廷賞罰當功罪而人心服考之本朝嘉祐治平以前可知巳數十年来奔競日進議論徇私邪説利口足以惑人主之聽元祐大臣持正論如司馬光之流皆社稷之臣也而羣枉嫉之指為姦黨顚倒是非政事大壞馴致靖康之變【靖康二年四月金人以微欽二帝北去】非偶然也竊觀近年士風尤薄隨時好惡以取世資潝訿成風豈朝廷之福哉大抵朝廷設耳目及獻納論思之官固許之以風聞至於大故必須覈實而後言使其無實則誣人之罪服讒蒐慝得以中害善良皆非所以修政也何謂愛惜日力夫創業中興如建大厦堂室奧序其規模可一日而成鳩工聚材則積累非一日所致陛下臨御九年於兹境土未復僭逆未誅仇敵未報尚稽中興之業者誠以始不為之規摹而後不為之積累故也邊事粗定之時朝廷所推行者不過簿書期會不切之細務至於攻討防守之䇿國之大計皆未嘗畱意夫天下無不可為之事亦無不可為之時惟失其時則事之小者日益大事之易者日益難矣何謂務盡人事夫天人之道其實一致人之所為即天之所為也人事盡於前則天理應於後此自然之符也故創業中興之主盡其在我而巳其成功歸之於天今未嘗盡人事敵至而先自退屈而欲責功於天其可乎臣願陛下詔二三大臣協心同力盡人事以聽天命則恢復土宇翦屠鯨鯢迎還兩宮必有日矣何謂寅畏天威夫天之於王者猶父母之於子愛之至則所以為之戒者亦至故人主之於天戒必恐懼修省以致其寅畏之誠以年以来熒惑失次太白晝見【紹興元年四月壬中太白畫見】地震水溢或乆隂不雨或乆雨不霽【紹興三年七月霖雨地震】或當暑而寒乃正月之翔日有食之【紹興五年春正月乙巳朔日有食之】此皆天意眷祐陛下丁寜反覆以致告戒惟陛下推至誠之意正厥事以應之則變災而為祥矣凡此六者皆中興之業所關而陛下所當先務者今朝廷人才不乏將士足用財用有餘足為中興之資陛下春秋鼎盛欲大有為何施不可要在改前日之轍斷而行之耳昔唐太宗謂魏徴為敢言徴謝曰陛下導臣使言不然其敢批逆鱗哉今臣無魏徴之敢言然展盡底藴亦思慮之極也惟陛下赦其愚直而取其拳拳之忠【疏奏賜詔褒諭】
  湖海集序
  詩以風刺為主故曰上以風化下下以風刺上主文而譎諌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三百六篇變風變雅居其大半皆箴規戒誨羙刺傷閔哀思之言而其言則多出於當時仁人不遇忠臣不得志賢士大夫欲誘掖其君與夫傷讒思古咏吟情性止乎禮義有先王之澤故曰詩可以羣可以怨小弁之怨所以篤親親之恩【小弁幽王太子之傳所作所以敘其哀痛之情也】鴟鴞之貽所以眀君臣之義【鴟鴞周公救亂也成王未知周公所以攝位之意公乃為詩以貽王】谷風之刺所以隆夫婦朋友之情【風谷風刺夫婦失道也小雅谷風刺朋友道絶也】使遭變遇閔而泊然無心於其間則父子君臣朋友夫婦之道或㡬乎息王者跡熄而詩亡詩亡而後離騷作九歌九章之屬引類比義雖近乎悱然愛君之誠篤而嫉惡之志深君子許其忠焉漢唐間以詩鳴者多矣獨杜子羙得詩人比興之旨雖困躓流離而不忘君故其詞章慨然有志士仁人之大節非止模寫物象風容色澤而巳余舊喜賦詩自靖康謫官以避謗輟不復作及建炎改元之秋丐罷機政其冬謫居武昌眀年移澧浦又眀年移海外自江湖涉嶺海皆騷人放逐之鄉與魑魅荒絶非人所居之地鬱悒亡聊則復賴詩以攄憂娱悲以自陶寫每登臨山川嘯咏風月未嘗不作詩而嫠不恤緯之誠【范獻子引人言曰嫠不恤其緯而憂宗周之隕為將及焉】間亦形於篇什遂成卷軸今䝉恩北歸裒葺所作目為湖海集將以示諸季使知往返萬里四年間所得蓋如此云庚戌清眀日梁谿病叟序汪藻【字彦章饒州德興人中進士第髙宗時為翰林學士詔令類出其手康王嗣位命太常卿汪藻草手書告中外】
  為隆祐太后草詔【哲宗后孟氏廢居瑶華宮元符末詔后還内崇寜初再廢靖康中京城陷六宮有位號者皆北去后以廢獨存張邦昌僭位尊為宋太后尋上尊號元祐皇后后聞康王在濟降詔播告天下髙宗立尊為元祐太后】
  比以敵國興師都城失守祲纒宮闕既二帝之䝉塵誣及宗祊謂三靈之改卜衆恐中原之無綂姑令舊弼以臨朝雖義形於色而以死為辭然事迫於危而非權莫濟内以拯黔首將亡之命外以紓鄰國見逼之威遂成九廟之安坐免一城之酷乃以衰癃之質起於閒廢之中迎置宫闈進加位號舉欽聖巳還之典成靖康欲復之心永言運數之屯坐視邦家之覆撫躬獨在流涕何從緬懷藝祖之開基實自髙穹之眷命厯年二百人不知兵傳序九君【自太祖至欽宗凡九君】世無失德雖舉族有北轅之釁【金人以二帝及后妃太子宗戚三千人北去】而敷天同左祖之心【太尉周勃入北軍令曰為呂氏右袒為劉氏左袒軍中皆左祖】乃眷賢王越居近服巳徇羣臣之請俾膺神器之歸繇康邸之舊藩嗣宋朝之大綂漢家之厄十世宜光武之中興【漢髙祖至平帝凡十世】獻公之子九人唯重耳之尚在【晉語鄭叔詹曰同出九人唯重耳在注云同出同父也】兹乃天意夫豈人謀尚期中外之協心同定安危之至計庶臻小愒【詩大雅民勞篇汔可小愒愒息也】同底丕平用敷告於多方共深眀於吾意
  程俱【字致道歙人舉進士厯官徽猷閣待制封新安伯與汪藻對專内外制為南渡詞臣稱首】與李樞密論事書
  某竊以天下多事取人之路雖不可不廣然亦當使君子小人各當其位不可以艱難多故而遂逆施倒植也何謂各當其位嘗使君子使人小人使於人君子治人小人治於人則雖市井屠販之人鷄鳴狗盜之伎與夫羣盜大猾雜處並進而無害也况今與漢髙祖時不同漢髙祖起匹夫方與豪傑競逐爭天下所用將才策士爾不如今立國有天下二百年所謂聖智之法適治之具在主上紹業垂綂正當與賢能内維持紀綱外攘備宼敵雖艱難之時不可失體綂也又况漢髙祖所取皆實名將之才世亂無所用適在市井屠販中爾非取市井屠販之才而假以名位也至叔孫通所進羣盜亦皆善戰而巳【叔孫通進羣盜弟子疑之通曰漢王方争天下故先言斬將搴旗之士】不使之經體贊治謀國牧人也蕭曹雖出刀筆吏亦賢相之才也世亂無所用適在刀筆吏中爾觀其所立識大謀遠又有公天下之心持身以恭謹佐治以清浄有後世名相碩儒之所愧歎而莫及者不可一槩論也某竊憂當國任事之賢急於事業廣於搜羅不䆒古人之所以而操其所謂不遺市井屠販與夫使貪使過之説而思之不至取之不精也事業誠不可緩矣若使君子小人不當其位則適足敗事而已蓋數十年來以凶狠犯上無所顧忌者為敢為以刻薄貪躁夸誕不遜者為智諝【諝知也陸機辨亡論謀無遺諝○音胥】以居家則持吏短長為姦利以致富為吏則御下如束濕任喜怒以騁私者為才豪以伺顔色於眉睫之間射權利角逐之會者為機警若此類者雖小有才可以使於人而不可師表一方可以治於人而不可承流宣化可使効一官營一事而不可使牧養小民又况過此任乎蓋使之當一州一州不安當一路一路不安不惟不安又不服天下之人不安不服而求事功之立豈可得也不然極其凶躁之心射利之術則亦至於亂亡而巳矣天下赤子罹兵革離亂之餘若又引此曹以臨其上使依勢倚法以肆其毒斯亦不仁之甚矣譬如以莛為柱以狼牧羊有傾壓傷殘而巳蓋無辜也此區區嫠不恤緯之心所以彊聒而深憂者也【左傳嫠不恤其緯而憂宗周之隕為將及焉嫠寡婦也緯杼所持絲也】願眀公無忽淺鄙之思茍以為是一為眀主言之亦天下之幸也
  羅從彦【字仲素豫章人受學於楊時李侗從受學焉以特恩授惠州博羅縣主簿卒官】韋齋記
  宣和三年歳在癸卯之中秋朱喬年得尤溪尉【朱松字喬年熹之父也】嘗治一室聚羣書宴坐寢休其間後知大學之淵源異端之學無所入於其心自知卞急害道名其室曰韋齋取古人佩韋之義泛觀古人有以物為戒者有以人為戒者所謂佩韋以物為戒者也人之大患在於不知過知過而思自改於是有戒焉非賢者孰能之乎予始以困揜未能遂志因作舫齋陸海中且思古人所以進此道者必有由而然乆之乃喟然歎曰自孟軻氏沒更厯漢唐寥寥千載迄無其人有能自樹立者不過注心於外崇尚世儒之語而巳與之游孔氏之門入於堯舜之道其必不能至矣夫中庸之書世之學者盡心以知性躬行以盡性者也而其始則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其終則曰夫焉有所倚肫肫其仁淵淵其淵浩浩其天此言何謂也差之毫釐謬以千里故大學之道在知所止而巳茍知所止則知學之先後不知所止則於學無自而進矣漆雕開之學曰吾斯之未能信曾㸃之學曰異乎三子者之撰顔淵之學曰回雖不敏請事斯語矣而孔子悦開與㸃稱顔回以庶幾蓋許其進也此予之所嘗自勉者也故以聖賢則莫學而非道以俗學則莫學而非物喬年才髙而智眀其剛不屈於俗其學也方進而未艾齋成之眀年使人来求記於余余辭以不能則非朋友之義欲蹈襲世儒之語則非吾心故以其嘗所自勉者併書之使人知其在此而不在彼也㦯曰韋齋之作終無益於學也邪曰古之人固有刻諸盤杅銘諸几杖置金人以戒多言【孔子入太廟有金人焉三緘其口而銘其背曰古之慎言人也戒之哉無多言多言多敗】置欹器以戒自滿【孔子觀於魯桓公之廟有欹器焉乃注水焉中則正滿則覆】聖人皆有取焉茍善取之則韋齋之作不無補也
  鄭樵【字漁仲興化軍莆田人築草堂夾漈山閉門誦習乆之乃游名山搜竒訪古專以討論著述自負紹興間應召授右廸功郎力乞還山通志成髙宗命繳進會病卒學者稱夾漈先生】通志總序
  百川異趣必會於海然後九州無浸淫之患萬國殊途必通諸夏然後八荒無壅滯之憂會通之義大矣哉自書契以来立言者雖多惟仲尼以天縱之聖故總詩書禮樂而會於一手然後能同天下之文貫二帝三王而通為一家然後能極古今之變是以其道光眀百世之上百世之下不能及仲尼既沒百家諸子興焉各效論語以空言著書至於厯代實蹟無所紀繫迨漢建元元封之後司馬氏父子出焉司馬氏世司典籍工於著作故能上稽仲尼之意會詩書左傳國語世本戰國䇿楚漢春秋之言通黄帝堯舜至於秦漢之世勒成一書分為五體本紀紀年世家傳代表以正厯書以類事傳以著人使百代而下史官不能易其法學者不能舍其書六經之後惟有此作故謂周公五百嵗而有孔子孔子五百嵗而在斯乎是其所以自待者巳不淺然大著述者必深於博雅而盡見天下之書然後無遺恨當遷之時挾書之律初除得書之路未廣亘三千年之史籍而跼蹐於七八種書所可為遷恨者博不足也凡著書者雖採前人之書必自成一家言左氏楚人也所見多矣而其書盡楚人之辭公羊齊人也所聞多矣而其書皆齊人之語今遷書全用舊文間以俚語良由採撫未備筆削不遑故曰予不敢墮先人之言乃述故事整齊其傳非所謂作也劉知幾亦譏其多聚舊記時挿雜言【知幾史通之語】所可為遷恨者雅不足也大抵開基之人不免草創全屬繼志之士為之彌縫晉之乘楚之檮杌魯之春秋其實一也乘檮杌無善後之人故其書不行春秋得仲尼挽之於前左氏推之於後故其書與日月並傳不然則一巻事目安能行於世自春秋之後惟史記擅制作之規模不幸班固非其人遂失會通之旨司馬氏之門戸自此衰矣班固者浮華之士也全無學術專事剽竊肅宗問以制禮作樂之事固對以在京諸儒必能知之倘臣鄰皆如此則顧問何取焉及諸儒各有所陳固惟竊叔孫通十二篇之儀以塞白而已倘臣鄰皆如此則奏議何取焉肅宗知其淺陋故語竇憲曰公愛班固而忽崔駰【駰字亭伯後漢書有傳】此葉公之好龍也固於當時巳有定價如此人材將何著述史記一書功在十表【十表三代世表十二諸侯年表六國年表秦楚之際月表漢興以来諸侯年表髙祖功臣侯年表惠景間侯者年表建元以来侯者年表建元以来王子侯者年表漢興以来將相名臣年表】猶衣裳之有冠冕木水之有本原班固不通旁行邪上以古今人物彊立差等且謂漢紹堯運自當繼堯非遷作史記厠於秦項此則無稽之談也由其斷漢為書是致周秦不相因古今成間隔自髙祖至武帝凡六世之前盡竊遷書不以為慚自昭帝至平帝凡六世資於賈逵劉歆復不以為恥况又有曹大家終篇則固之自為書也幾希往往出固之胸中者古今人表耳他人無此謬也後世衆手修書道傍築室掠人之文竊鐘掩耳皆固之作俑也固之事業如此後来史家奔走班固之不暇何能測其淺深遷之於固如龍之與猪奈何諸史棄遷而用固劉知幾之徒尊班而抑馬且善學司馬遷者莫如班彪彪續遷書自孝武至於後漢欲令後人之續巳如已之續遷既無衍文又無絶緒世世相承如出一手善乎其繼志也其書不可得而見所可見者元成二帝贊耳皆於本紀之外别記所聞可謂深入太史公之閫奥矣凡左氏之有君子曰者皆經之新意史記之有太史公曰者皆史之外事不為褒貶也間有及褒貶者褚先生之徒雜之耳【褚少孫】且紀傳之中既載善惡足為鑒戒何必於紀傳之後更加褒貶此乃諸生决科之文安可施於著述殆非遷彪之意况謂為贊豈有貶辭後之史家或謂之論或謂之序或謂之銓或謂之評【隋志云陳壽三國志何常侍論九巻徐爰評三卷王濤序評三巻】皆效班固臣不得不劇論固也司馬談有其書而司馬遷能成其父志班彪有其業而班固不能讀父之書固為彪之子既不能保其身又不能傳其業又不能教其子為人如此安在乎言為天下法范曄陳壽之徒繼踵率皆輕薄無行以速罪辜安在乎筆削而為信史也孔子曰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此言相因也自班固以斷代為史無復相因之義雖有仲尼之聖亦莫知其損益會通之道自此失矣語其同也則紀而復紀一帝而有數紀傳而復傳一人而有數傳天文者千古不易之象而世世作天文志洪範五行者二家之書而世世序五行傳如此之類豈勝繁文語其異也則前王不列於後王後事不接於前事郡縣各為區域而昧遷革之源禮樂自為更張遂成殊俗之政如此之類豈勝斷綆曹魏指吳蜀為冦北朝指東晉為僭南謂北為索虜北謂南為島夷齊史稱梁軍為義軍謀人之國可以為義乎隋書稱唐兵為義兵伐人之君可以為義乎房齡董史册故房彦謙擅羙名【彦謙齡之父也仕隋】虞世南預修書故虞荔虞寄有嘉傳【虞世南出繼叔陳中書侍郎寄之後】甚者桀犬吠堯吠非其主晉史黨晉而不有魏凡忠於魏者目為叛臣王凌諸葛誕母丘儉之徒【三人皆魏之忠臣】抱屈黄壤齊史黨齊而不有宋凡忠於宋者目為逆黨袁粲劉秉沈攸之之徒【三人皆宋之忠臣】含寃九原似此之類厯世有之傷風敗義莫大乎此遷法既失固弊日深自東都至江左無一人能覺其非惟梁武帝為此慨然乃命吳均作通史上自太初下終齊室書未成而均卒【吳均傳武帝召均使撰通史起三皇汔齊代均草本紀世家巳畢唯列傳未成卒】隋楊素又奏令陸從典續史記訖於隋書未成而免官豈天之靳斯文而不傳與抑非其人而不祐之與自唐之後又莫覺其非凡秉史筆者皆準春秋專事褒貶夫春秋以約文見義若無傳釋則善惡難明史册以詳文該事善惡巳彰無待羙刺讀蕭曹之行事豈不知其忠良見莽卓之所為豈不知其凶逆夫史者國之大典也而當職之人不知畱意於憲章徒相尚於言語正猶當家之婦不事饔飱專鼓唇舌縱然得勝豈能肥家此臣之所深恥也江淹有言修史之難無出於志誠以志者憲章之所繫非老於典故者不能為也不比紀傳紀則以年包事傳則以事繫人儒學之士皆能為之惟有志難其次莫如表所以范曄陳壽之徒能為紀傳而不敢作表志志之大原起於爾雅司馬遷曰書班固曰志蔡邕曰意【蔡邕作十意律厯意第一禮意第二樂意第三郊祀意第四天文意第五車服意第六云云】華嶠曰典【華嶠著後漢書改志為典晉書云嶠撰十典未成子暢續之】張勃曰錄【張勃著吳錄】何法盛曰説【法盛冇晉中興書】餘史並承班固謂之志皆詳於浮言略於事實不足以盡爾雅之義臣今總天下之大學術而條其綱目名之曰略凡二十略百代之憲章學者之能事盡於此矣其五略漢唐諸儒所得而聞其十五略漢唐諸儒所不得而聞也生民之本在於姓氏帝王之制各有區分男子稱氏所以别貴賤女子稱姓所以别㛰姻不相紊濫秦并六國姓氏混而為一自漢至唐厯世有其書而皆不能眀姓氏原此一家之學倡於左氏因生賜姓胙土命氏又以字以諡以官以邑命氏邑亦土也左氏所言惟兹五者臣今所推有三十二類左氏不得而聞故作氏族略書契之本見於文字獨體為文合體為字文有子母主類為母從類為子凡為字書者皆不識子母文字之本出於六書象形指事文也會意諧聲轉注字也假借者文與字也原此一家之學亦倡於左氏然止戈為武不識諧聲反正為乏又昧象形左傳既不别其源後人何從别其流是致小學一家皆成鹵莽經旨不眀穿鑿蠭起盡由於此臣於是驅天下文字盡歸六書軍律既眀士乃用命故作六書略天籟之本自成經緯縱有四聲以成經横有七音以成緯【横有角徵商羽宮半宮半微七音其見溪羣疑三十六字母是也】皇頡制字深逹此機江左四聲反沒其旨凡為韻書者皆有經無緯字書眼學韻書耳學眼學以母為主耳學以子為主母主形子主聲二家俱失所主今欲眀七音之本擴六合之情然後能宣仲尼之教以及人面之俗使裔夷之俘皆知禮義故作七音略天文之家在於圖象民事必本於時時序必本於天為天文志者有義無象莫能知天臣今取隋丹元子步天歌句中有圖言下成象靈臺所用可以仰觀不取甘石本經【楚有甘公魏有石申皆知天文之人】惑人以妖妄速人於罪累故作天文略地理之家在於封圻而封圻之要在於山川禹貢九州皆以山川定其經略九州有時而移山川千古不易是故禹貢之圖至今可别班固地里主於郡國無所底止雖有其書不如無也後之史氏正以方隅郡國併遷方隅顛錯皆因司馬遷無地理書班固為之創始致此一家俱成謬學臣今凖禹貢之書而理川源本開元十道圖以續今古故作地理略都邑之本金湯之業史氏不書黄圖難考【漢冇三輔黄圖】臣上稽三皇五帝之形勢遠探四夷八蠻之巢穴仍以梁汴者四朝舊都為痛定之戒南陽者疑若可為中原之新宅故作都邑略諡法一家國之大典史氏無其書奉常失其旨周人以諱事神諡法之所由起也古之帝王存亡皆用名自堯舜禹湯至於桀紂皆名也周公制禮不忍名其先君武王受命之後乃追諡太王王季文王此諡法所由立也本無其書後世偽作周公諡法欲以生前之善惡為死後之勸懲且周公之意既不忍稱其名豈忍稱其惡如是則春秋為尊者諱為親者諱不可行乎周公矣此不道之言也幽厲桓靈之字本無凶義諡法欲名其惡則引辭以遷就其意何為皇頡制字使字與義合而周公作法使字與義離臣今所纂並以一字見義削去引辭而除其曲説故作諡略祭器者古人飲食之器也今之祭器出於禮圖徒務説義不思適用形制既豈便歆享夫祭器尚象者古之道也器之大者莫如罍故取諸雲山其次莫如尊故取諸牛象其次莫如彞故取諸鷄鳳最小者莫如爵故取諸雀其制皆象其形鑿項及背以出内酒惟劉杳能知此義故引魯郡地中所得齊子尾送女器有犧尊及齊景公冢中所得牛尊象尊以為證其義甚眀世莫能用故作器服略樂以詩為本詩以聲為用風土之音曰風朝廷之音曰雅宗廟之音曰頌仲尼編詩為正樂也以風雅頌之歌為燕享祭祀之樂工歌鹿鳴之三笙吹南陔之三歌間魚麗之三笙間崇丘之三【唐會要云鹿鳴三奏南陔一奏南有嘉魚四奏崇丘一奏】此大合樂之道也古者絲竹有譜無辭所以六笙但存其名序詩之人不知此理謂之有其義而亡其辭良由漢立齊【轅公】魯【中公】韓【韓嬰】毛【毛萇】四家博士各以義言詩遂使聲歌之道日微至後漢之末詩三百僅能鹿鳴騶虞伐檀文王四篇之聲而巳太和末又失其三至於晉室鹿鳴一篇又無傳自鹿鳴不傳後世不復聞詩然詩者人心之樂也不以世之興衰而存亡繼風雅之作者樂府也史家不眀仲尼之意棄樂府不収乃取工伎之作以為志臣舊作系聲樂府以集漢魏之辭正為此也今取篇目以為次曰樂府正聲者所以眀風雅曰祀享正聲者所以眀頌又以琴操眀絲竹以遺聲凖逸詩語曰韶盡羙矣又盡善也武盡羙矣未盡善也此仲尼所以正舞也韶即文舞武即武舞古樂甚希而文武二舞猶傳於後世良有節而無辭不為異説家所惑故得全仲尼之意五聲八音十二律者樂之制也故作樂略學術之茍且由源流之不分書籍之散亡由編次之無紀易雖一書而有十六種學有傳學有注學有章句學有圖學有數學有䜟緯學安得總言易類乎詩雖一書而有十二種學有訓詁學有傳學有注學有圖學有譜學有名物學安得總言詩類乎道家則有道書有道經有科儀有符籙有吐納内丹有爐火外丹凡二十五種皆道家而混為一家可乎醫方則有脈經有灸經有本草有方書有炮炙有病源有婦人有小兒凡二十六種皆醫家而混為一家可乎故作藝文略册府之藏不患無書校讐之司未聞其法欲三館無素餐之人【太平興國中崇文院東廊為昭文館南廊為集賢院西廊為史館】四庫無蠧魚之簡【甲乙丙丁四庫分為經史子集四庫書本有正有副】千章萬巻日見流通故作校讐略河出圖天地有自然之象圖譜之學由此而興洛出書天地有自然之文書籍之學由此而出圖成經書成緯一經一緯錯綜而成文古之學者左圖右書不可偏廢劉氏作七略收書不收圖班固即其書為藝文志自此以還圖譜日亡書籍日冗所以困後學而隳良材者皆由於此何哉即圖而求易即書而求難舍易從難成功者少臣乃立為二記一曰記有記今之所有者不可不聚二曰記無記今之所無者不可不求故作圖譜略方册者古人之言語欵識者古人之面貌方册所載經數千萬傳欵識所勒猶存其舊蓋金石之功寒暑不變以兹稽古庶不失真今藝文有志而金石無紀臣於採三皇五帝之泉幣三王之鼎彝秦人石鼓漢魏豐碑上自蒼頡石室之文下逮唐人之書各列其人而名其地故作金石略洪範五行傳者巫瞽之學也厯代史官皆本之以作五行志天地之間災祥萬種人問禍福㝠不可知若之何一蟲之妖一物之戾皆繩之以五行又若之何晉厲公一視之遠【成公十六年公㑹諸侯于周單襄公見晉厲公視遠歩髙告公曰晉将有亂】周單公一言之徐【昭公十一年單子㑹于戚視下言徐叔向曰單子其死乎為王官伯而命事於會視不登帯言不過歩貌不道容而言不昭矣】而能關於五行之沴乎晉申生一衣之偏【晉獻公使申生出師公衣之偏衣佩之金玦狐突曰衣以厖服遠其躬也佩以金玦弃其衷也罕夷曰厖竒無常金玦不復君有心矣】鄭子臧一冠之異【鄭子臧好聚鷸冠鄭文公惡之使盜殺之劉向以為近服妖也】而能關於五行之沴乎董仲舒以隂陽之學倡為此説本於春秋牽合附會厯世史官自愚其心目俛首以受籠罩而欺天下臣故削去五行而作災祥略語言之理易推名物之状難識農圃之人識田野之物而不逹詩書之㫖儒生逹詩書之旨而不識田野之物五方之名本殊萬物之形不一必廣覽動植洞見幽潛通鳥獸之情状察草木之精神然後參之載籍眀其品彚故作昆蟲草木略凡十五略出臣胸臆不涉漢唐諸儒議論禮略所以叙五禮職官略所以秩百官選舉略言掄材之方刑法略言用刑之術食貨略言財貨之源流凡兹五略雖本前人之典亦非諸史之文也古者記事之史謂之志書大傳曰天子有問無以對責之疑有志而不志責之丞是以宋鄭之史皆謂之志太史公更志為記今謂之志本其舊也桓君山曰【君山桓譚字】太史公三代世表旁行邪上並效周譜古者紀年别繫之書謂之譜太史公改而為表今復表為譜率從舊也然西周經幽王之亂紀載無傳故春秋編年以東周為始自皇甫謐作帝王世紀及年厯上極三皇譙周陶景之徒皆有其書學者疑之而以太史公編年為正故其年始於共和【周厲王出居于彘召公周公行政號曰共和一曰周厲王之難諸侯請以共伯和為天子共伯不聽即於王位十四年大旱屋焚卜于太陽兆曰厲王為祟召公乃立宣王共伯復歸於國】然共和之名巳不可據况其年乎仲尼著書斷自唐虞而紀年始于魯隱以西周之年無所考也今之所譜自春秋之前稱世謂之世譜春秋之後稱年謂之年譜太史公紀年以六甲後之紀年者以六十甲或不用六十甲而用嵗陽嵗隂之名【嵗陽如甲日閼逢乙日㫋䝉之類嵗隂如寅日攝提格卯日單閼之類】今之所譜即太史公法既簡且眀循環無滯禮言臨文不諱謂私諱不可施之於公也若廟諱則無所不避自漢至唐史官皆避諱惟新唐書無所避臣今所修凖舊史例間有不得而避者如諡法之類改易本字則其義不行故亦凖唐書夫學術超詣本乎心識如人入海一入一深臣之二十略皆臣自有所得不用舊史之文紀傳者編年紀事之實蹟自有成規不為智而增不為愚而減故于紀傳即其舊文從而損益若紀有制詔之辭傳有書疏之章入之正書則據實事寘之别錄則見類例唐書五代史皆本朝大臣所修微臣所不敢議故紀傳訖隋若禮樂政刑務存因革故引而至唐云嗚呼酒醴之末自然澆漓學術之末自然淺近九流設教至末皆弊然他教之弊微有典刑惟儒家一家去本太遠此理何由班固有言自武帝立五經博士開弟子員設科射䇿勸以官禄訖於元始百有餘年傳業者寖盛枝葉繁滋一經說至百餘萬言大師衆至千餘人盖禄利之路然也且百年之間其患至此千載之後弊將若何况禄利之路必由科目科目之設必由乎文辭三百篇之詩盡在聲歌自置詩博士以來學者不聞一篇之詩六十四卦之易該於象數自置易博士以來學者不見一卦之易皇頡制字盡由六書漢立小學凡文學之家不見一字之宗伶倫制律盡本七音江左置聲韻凡音律之家不達一音之㫖經既茍且史又荒唐如此流離何時反本道之汚隆存乎時時之通塞存乎數儒學之弊至此而極寒極則暑至否極則泰來此自然之道也臣蒲栁之質無復餘齡葵藿之心惟期盛世謹序李燾【字仁甫眉州丹稜人擢進士第恥讀王氏書博極載籍以史自任倣資治通鑑例斷自建隆迄于靖康為編年一書名曰長編官至敷文閣學士致仕】
  湖北漕司乖崖堂記
  乖崖堂為忠定張公復之作也乖則違衆崖則不利物此復之自贊其畫像云爾像故在成都仙游閣上或摹寫置鄂之部刺史聽事後屋壁間迫隘囂塵與像弗稱余既更諸爽塏并書所以作堂意揭示來者謹按復之名詠鄄城人太平興國五年第進士宰崇陽有異政淳化初由浚儀擢使荆湖北路閱三歲召拜樞密直學士尋出守成都大中祥符八年卒於淮陽追諡忠定則皇祐三年詔也復之姱節景行海内傾屬其居朝廷之日少處方面之日多不登相位君子歸譏於時寇平仲王子明皆復之同年【平仲寇準字子明王旦字】皆賢者平仲相真宗攘却契丹天下至今受其賜【景徳中契丹入寇圍瀛州羣臣請幸楚蜀凖請真宗自將禦之澶淵遂成約而還】而復之顧謂澶淵一擲我不能為使復之當平仲之任其處之必有道矣玉清昭應宮之役子明不能强諫奉天書行事每有愧色【大中祥符四年王旦充玉清昭應宫使七年為天書使每有大禮輒奉天書以行恒邑邑不樂焉】復之獨抗疏乞斬丁謂以謝天下子明病革真宗擬相復之則復之亡矣使復之無恙丁謂何敢肆其奸欺周懷政雷允恭亦安從始禍【丁謂性憸邪為樞密使媒糵寇凖凖罷相遂代之内殿承制周懷政謀殺丁謂等復相寇凖奉真宗為太上皇傳位太子事泄被誅雷允恭以内殿崇班遷承制章獻后臨政丁謂潛結允恭禁中事皆由允恭權傾中外】復之嘗譏平仲不學無術或謂復之太過而平仲獨心服焉【寇凖被召出陜張詠適自成都罷還凖送之問曰何以教凖詠曰霍光傳不可不讀歸取讀之至不學無術笑曰張公謂我矣】末路低迴還秉鈞軸訖與禍㑹【寇凖坐周懷政事貶】視復之學術寜不愧哉復之本不欲仕希夷子謂當拯民於水火不宜輒自肥遯復之乃仕攘袂纓冠誠非得已凡所與交多方外佚人視弃冠冕猶棄敝屣耳其至大至剛以直之氣一生未始少屈至今凛然也畫像服飾悉如隠者是殆將乘星戴雲揮斥八極超無友而獨存夫孰敢嚇以臭腐拘係之使從乎惟兹江山皆復之舊所經行風期神㑹尚能為余一來舊史恨復之卞急躁競此盖當時奴婢小人私謗竊議果不足信要當以宋子京【祁】趙閱道【抃】韓穉圭【琦】司馬君實【光】所録為實王十朋【字龜齡温州樂清人擢進士第一歴官太子詹事以龍圖閣學士致仕十朋孝友在朝能盡言歴郡著蹟朱熹張栻雅敬之】
  上殿劄子
  臣聞國猶身也彊國與身者氣也醫者觀身之氣而知其人之夀夭識者觀國之氣而知其世之興衰自古帝王圖囘天下雖謀之以智辦之以才必以氣為之主然後大業乃濟劉項之争雄也項自謂力拔山氣盖世非也要之項之失天下也盖以力而劉之得天下也盖以氣夫百戰百勝一不勝而自謂天亡者氣何在哉屢戰屢敗而不為之屈卒之易敗為勝轉弱為彊者氣也蜀先主英姿大度有高帝風兵雖屢挫而終不為曹操屈吳孫權聞周瑜之言拔刀碎案【孫權聞瑜言拔刀斫前奏案曰諸將吏敢復有言當迎操者與此案同】遂成赤壁之雋功吳蜀之勢非魏敵也然而能霸有一方鼎足而立者氣使之然也臣來自草茅得之道路謂廟堂之上謀議之臣和守戰之議閧然未决兹理固洞然易曉議者何不思之耶臣謂養今日之氣莫如守伸今日之氣莫如戰挫今日之氣莫如和今我兵寡力弱國威未振固未能與之决雌雄於一戰以伸天下之氣也正須養之使壯俟時而動宜於荆襄江淮要害之地如人身之可以禦風寒者數處命大將屯重兵以固守之縱未能得志於中原亦足以據長江之險都帝王之宅保吳蜀萬里之故疆何故屈已買和蹈前日之覆轍耶大抵天下之勢彊弱均而和則彼此受其利晉與諸戎和我與契丹和是也彊弱不均而和則彊者得其利弱者被其害六國與秦和契丹與女真和是也金以和議譎契丹而滅契丹矣又以和議譎中國而困中國矣耿南仲主和議而致靖康之禍【耿南仲為東宮官十年自謂首當柄用而吳敏李綱越次進位在已上心不能平故每事異議力沮戰與吳开堅請割地以成和好故朝廷戰守之備皆罷致金師日逼】秦檜主和議而弱國家之勢太上皇知金之無厭而和之不可保也去歲下親征之詔【紹興三十一年陳康伯請下詔親征從之】而天下二十年湮鬱之氣亦少舒矣雖淮上之師不利而金之被毒亦甚【紹興三十一年淮北宣撫判官劉琦病求解兵權畱姪汜以兵五百塞州知樞密院事葉義問至州見琦病劇遂以李横權琦軍督兵渡江金人以重兵逼州汜敗僅以身免乙亥金人期以明日渡江時參贊軍事虞允文以犒師至采石督舟師與戰敵舟皆溺死者過半厥明金人復來允文復大敗之】陛下應天受命天下罔不歡欣鼓舞咸謂真主既出恢復指日可期臣謂陛下宜親御鞍馬如漢文帝慨然發憤欲親臨邊以征匈奴以作將士之氣以圖進取之計况陛下之精誠可以動天陛下之節儉可以豐財陛下之恩威可以作士氣江淮有重臣以為長城【劉琦既罷淮北宣撫乃以成閔李顯忠吳拱為兩淮荆湖三路招討使十二月成閔李顯忠收復兩淮州郡】川陜有良將以為掎角【紹興三十一年以吳璘為四川宣撫使王剛中同處置軍使】亦何患事之不濟耶不然宜因天設之險以為障與之守之可也茍或復用和議則軍民解體雖茍一時之安而氣已為之索矣百萬之歲幣固有所不惜也至尊之名分其可自貶損於嗣登大寶之初乎諸將用命血戰新復數路其可復捐而與之乎【紹興三十二年吳璘遣姚仲攻徳順踰四旬不克璘自將督師大敗敵人凡八日而克又遣嚴忠取環州遂還河池姚仲等又復蘭㑹熙鞏等州及永安軍十二月金以重兵來争新復諸州璘力戰拒之㑹史浩言兵不可宿於外朝廷遂欲棄三路】西北之民襁負來歸者不知其㡬又可復委之虎狼而使之甘心乎况講和之復舉天下惟彼之命是聽無厭之求難塞之請當不止此陛下將何以應之乎臣謂今日之計戰固未可輕和决不可議守以養氣俟時而伸乘機而投而已
  楊萬里【字廷秀吉州吉水人中進士第官至寳謨閣學士屢直言諌諍最後以忤韓侂胄卧家十五年聞侂胄用兵憂憤成疾卒】
  論神威疏
  臣聞聖人之伸於天下也有神而其屈天下也有威威藏於神故其威不測神行於威故其神不狎然則孰為威曰龍不可離於淵虎不可離於山人主不可離於柄柄也者人主之山淵也歟上執其柄則神與威不在於下下竊其柄則神與威不在於上觀柄之所在而治亂見矣執柄以明用明以公而害明者偏也進退人才罷行政事號令之出納賞罰之可否此非人主之柄歟是柄一去則所謂人主者人主之名存而人主之實亡惟天下之至明者能使是柄在已而不去夫何故天下之至明者其初天下未測其明也未測其明則其下必有以嘗之否則欺之取天下之所是而雜之以非取天下之所非而亂之以是以探其上而幸其惑是謂嘗嘗而不動也嘗而動則易其真是者而誣之以為非蔽其真非者而文之以為是是謂欺故古之明君居明以晦以俟其所嘗而出晦以明以破其所欺彼狎吾之晦而嘗者至矣嘗則繼之以欺然後吾之明一發焉則剖然出於其所嘗之外而卓然不墮於其所欺之中夫安得不服則其柄宜誰歸故曰執柄以明齊威王有焉古之君有百發而天下不服有一發而天下大服則公與私之異也然則其曷為公不罰天下之所同賞而不賞天下之所同罰顯詢而陰求衆問而獨決顯詢而陰求則姦不召矣衆問而獨決則同者不欺而欺者不行矣於是擇天下之善惡大且顯者而賞誅之則明一用而天下不以為察故曰明用以公舜有焉古之君失其柄者皆暗者也暗則失其柄固也而愈明者愈失之何哉明者多是而善疑此偏之所從生也明則不偏矣偏則不明矣盖是者以明出於已為矜而以明出於人為媿疑者以親暱為可信而以公卿大臣為可防以明出於人為媿則舉朝不敢有言非不言也言而莫之入也以公卿大臣為可防則舉朝不敢有為非不為也為而莫之行也當是時天下之柄亦可謂不移於臣下而天子之勢可謂尊矣而君子未敢賀也何則收於前而移於後防其一而不防其一也公卿大臣不得以議之於公則親暱小人得以侵之於私天下之人但見今日行某事也明日用某人也而不知其所從來也非謀之於左右也非謀之於諸大夫也非謀之於國人也豈天子徧察天下之事而盡識天下之人歟或曰此宦者之力也或曰此外戚之力也或曰此宿昔倖臣之力也夫是三人者天子以為親暱而可信也不知其乘吾信而逞其姦也以為陰可以助已之明而外不知也不知其蔽已之明以盗其柄也其初不疑其姦其終禍其國故曰害明者偏也漢之元成唐之徳順有焉春秋傳曰舍大臣而與小臣謀楚莊曰無以嬖御士嫉莊士偏聽生姦獨任成亂鄒陽所以言於梁【鄒陽上書梁孝王曰偏聽生姦獨任成亂】兼聽則下情通偏聽則下情壅魏徵所以言於唐【魏徵對太宗曰君能兼聽則姦人不得壅蔽而下情通矣】少師亂隋【隋之奸臣】子翬弑隠【公子翬羽父也羽父請弑桓公以求太宰隠公曰吾將授之矣羽父懼反譖隠公於桓公而請弑之】禄産危漢【呂禄呂産】朱异亡蕭【梁武帝之奸邪】奈之何漢唐數主之不悟也今以主上之聖明而躬攬天下之柄豈容有漢唐季世之事雖然漢成帝知惡石顯而不知王鳳即顯也【成帝時權臣】唐憲宗知惡王叔文而不知皇甫鎛即叔文也【皇甫鎛憲宗時小人】非不知也明於人而暗於已也臣願聖天子以古而察於今其無是事乎可以自慶而塞其未至之門其有是事乎可以大懼而拔其已植之根則堯舜之聖一武而至矣【武猶步也】豈若漢唐四君盡疎千萬人而獨信一二親暱小人也哉為虺必蛇【太公兵法引黄帝云為虺弗摧行將為蛇國語申胥諫吳王曰為虺弗摧為蛇將若何盖虺小蛇大也】履霜必冰臣不勝忠憤
  論選法在吏不在官
  臣聞選法之弊在於信吏而不信官信吏而不信官是故吏部之權不在官而在吏三尺之法適足以為吏輩取富之源而不足以為朝廷為官擇人之具所謂尚書侍郎郎官者據按執筆閉目以書紙尾而已且夫吏之犯法者必治而受賕者必不赦朝廷之意豈真信吏而不信官者耶非朝廷之意也法也意則信官也法則未嘗信官也非惟不信官也朝廷亦不自信也朝廷不自信則法之可否孰決之決之吏而已矣夫朝廷之立法本以防吏之為姦而其用法也則取於吏而為決則是吏之言勝於法而朝廷之權輕於吏也其言至於勝法而其權至重於朝廷則吏部長貳安得而不奉吏之旨哉長貳非曰奉吏也吾奉法也然而法不決於官而決於吏非奉吏而何夫是之謂信吏而不信官盖世之家主有以家政聽於子弟而其權卒歸於臧獲者彼其心非疑子弟而信臧獲也盖子弟之於家政也務知其大而不務知其細臧獲則不然其大者不知也至其細者則往往知之他日主人者偶舉其細以問焉於子弟子弟未對也而臧獲者奮而前曰我知之於是有以中其主人而取其信已其始信其細其終將不復疑其大矣於是子弟為備位而臧獲為腹心今之吏部何以異此法曰如是而可如是而不可士大夫之有求於吏部有持牒而請曰我應夫法之所可而吏部之長貳亦曰可宜其為可無疑也退而吏出寸紙以答之曰不可既曰不可矣宜其為不可無改也未幾而又出寸紙以告之曰可且夫可不可者有一定之法而用可不可之法者無一定之論何為其然也吏也士大夫之始至恃法之所可亦恃吏部長貳之賢而不謁之吏故長吏面可之退而問之吏吏曰法不可也長貳無以詰則亦曰然士大夫於是不即之法不請之長貳而以市於吏吏曰可也而勿亟也俟長貳之遺忘而畫取其諾昨奪而今與朝然而夕不然長貳不知也朝廷不訶也吏部之權不歸之吏而誰歸夫其所以至此者其發也有端其積也有漸而其成也植根固而流波漫矣然則曷為端其罪在於忽大體謹小法而已矣吏者從其所謹者而中之并與其所忽者而竊之此其為不可破也且朝廷何不思之曰吾之銓選果止於謹小法而已則一吏執筆而有餘也又焉用擇天下之賢者以為尚書侍郎也哉則吾之所以任尚書侍郎者殆不止於謹小法而已是故莫若略小法而責大體使夫小法之有所可否而無繫於大體之利害則吏部長貳得以出意而自決之要以不失夫銓選之大體而不害夫法之大意天之春温而秋凛也春豈無一日之寒而秋豈無一日之熱哉亦不失四時之大體而已責大體而略小法則不決於吏而吏之權漸輕吏權漸輕然後長貳之賢者得以有為而選法之弊可以漸革也
  周必大【字子充一字洪道廬陵人第進士官拜左丞相益國公】
  賜奉國軍節度使同知大宗正事士銖上表再辭免加食邑食實封不允仍斷來章批答【明州為奉國軍】
  省表具之朕甚重爵賞不輕假人以卿糾合宗盟相予肆祀既均帝澤乃益爰田【爰田謂以田換易也左傳爰田注分公田之稅應入公者爰之於所賞之衆】古有執膰【祭餘之肉曰膰左傳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祀有執膰戎有受脤】以親同姓義無可避豈必再辭
  賜威武軍節度使主管侍衞馬軍司公事李顯忠辭免加食邑食實封不允仍斷來章批答【福州為威武節度】
  朕以誠敬事天天以祉福遺朕思與文武之士同此慶成之恩而卿典司羽林【漢武帝初置羽林象天有羽林星主車騎】拱䕶鸞路衆無譁敖【周頌不吳不敖傳吳譁也箋云不諠譁不敖慢也】人服簡稽賦邑雖多眡功為當再辭過矣其懋承之
  賜尚書右僕射虞允文上表再辭免轉左光禄大夫特封成國公加食邑食實封恩不允批答【允文乾道五年拜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政事兼樞密使】
  省表具之朕若稽帝舜期盡事親之道亦惟有若臯陶之臣左右厥辟率作興事濟登孝治乃者制禮作樂交舉典册慶成之日天人並應温温其和熙熙其春時乃之功惟朕以懌胙封命秩疇不謂宜卿辭雖堅命弗惟反且君猶元首臣猶股肱一體相須何適非均其尚喜哉共此樂只
  賜㕘知政事龔茂良上表再辭免進太上日厯特轉兩官依例加恩恩命不允仍斷來章批答【龔茂良淳熙元年十一月㕘知政事三年六月罷】
  省表具之朕觀堯典所記皆堯徳也孔子乃繫之虞書非以鋪張揚厲至舜而後備歟當是時又有伯益諸臣於七十載巽位之後舉乃聖乃神乃武乃文之德而申述之至今堯言布於天下者舜君臣歸美之力也如朕凉菲固不敢自比於重華而太上功烈夀嘏視放勲盖有光焉然則成書千巻寶為大訓不在此時乎卿以貳政之臣效伯益之贊疊陞階秩顯答儒猷公論謂然何引避之堅也所辭宜不允
  賜顯謨閣直學士左朝議大夫知潭州沈介乞守本官職致仕不允詔【元符元年建閣藏神宗御集名顯謨建中靖國元年詔以顯謨閣為熙明閣置學士直學士待制尋復舊名崇寜三年圖熙豐功臣形於顯謨閣政和六年置直閣】
  卿以剛毅之資通明之略鎮臨一道威望隱然當今謀帥未有能越卿者也胡為引疾遂致為臣年至耶力不足耶卿何詞之切去之果也夫卑濕重膇【膇足腫下重也○直類切】江南之常獨長沙乎其思嗇精神宣底滯靖共介福何恙不已爾庸既茂方且圖之所請宜不允
  賜觀文殿大學士左光禄大夫知福州陳俊卿乞改除一在外宮觀遣差不允詔【俊卿相孝宗以乾道二年罷為觀文殿大學士知福州】
  朕待舊弼之禮甚厚擇帥守之任甚艱屬者以四千石之重俾卿晝錦而歸豈特敬故保庸合周官八綂之馭【周禮太宰之職以八綂詔王馭萬民二曰敬故三曰保庸注云敬故重故舊也保庸安有功者】亦惟七閩父老子弟知吾以相臣為鄉郡之寵【俊卿興化人知福州故云鄉郡】庶㡬歆羨告語勉於為善則一道雖逺可不勞而治也謂體此意往綏厥官引疾之章胡為遽上傳曰不使大臣怨乎不以况我潛藩之故舊乎卿未可以家食也
  科舉詔
  勅門下朕惟四術以造士三年而興賢崇化厲俗未有或先於此者粤予凉菲寤寐髦雋郡國詔書凡五下矣期無愧於前聞庶有補於當世此豈為虚文也哉興言大比今復其時乃飭攸司申諭朕意其各以賢能之書來上朕將親策於庭使在吾選中皆足以明章治教振宣事功豈惟予一人以寜時爾多士亦與有無窮之聞故兹詔示想宜知悉
  幸學詔
  勅昔我藝祖肇造帝室禮樂征伐猶未皇暇乃開基之日首幸國學越二月又幸既宏先聖先師之宇復審象而為之贊本源治道厥有深旨然則掃五季之陋削諸侯之僣垂萬世之綂不在斯文乎列聖相承遂為家法太上中興開設學校乘輿臨幸儒術益光肆朕纂圖儲精稽古憲章祖述夙夜不敢忘爰以仲春謁見先聖躬釋菜之禮闡中庸之義臣工列侍多士濟濟洙泗遺風儼然在目朕甚嘉之明時訓辭尚迪朕志夫孝於事親忠於事君學之本也業精於勤行成於思學之序也聖賢復起不易斯言子大夫其念哉當為君子之儒毋慕人爵之得使予尊徳樂道之心著化民成俗之效行光於祖宗對於慈訓斯無負於樂育在汝等勉之而已故兹詔示想宜知悉
  賜利州觀察使韓彦直辭免除鄂州駐劄御前諸軍都綂制恩命不允詔【彦直世忠子孝宗乾道七年授都統制】
  唐之大雅曰惟西平有子惟我有臣【此柳宗元所作平淮夷雅之辭西平謂西平郡王李晟西平有子謂愬也】將門擇將自昔然矣惟乃先正【謂世忠】著勲烈於王室世選爾勞庶其在兹矧卿智略聲猷見於總賦之日【彦直為户部郎官主管左漕總領淮東軍馬錢糧明年奏計四倍於昔拜司農少卿】就拜大將一軍何驚焉【漢王將拜大將擇吉具禮人人自以為得大將至拜乃韓信也一軍皆驚】勉圖功名安用辭避
  賜觀文殿大學士左正議大夫知紹興軍府事蔣芾乞檢㑹前奏除一宮祠不允詔【孝宗朝芾以言邊事結上知不數年致相位孝宗欲大舉恢復朝論不同㑹芾母卒密旨使芾決之芾言天時人事未至拂上意服闋除觀文殿大學士知紹興府】
  卿去歲以來數移病告珍臺閒館朕非有靳於卿也顧㑹稽輔藩徒得君重凡可以損公上之須應州家之用者請奏朝聞免符夕下卿既治之矣獨不能為朕少畱惠此一方乎昔汲黯多病臥闥歲餘而東海大治【漢書黯為東海太守多病臥閣内不出歲餘東海大治】卿之啓處視黯何如乃必欲還郡韍耶所請宜不允
  賜虞允文辭免特進左丞相兼樞密使進封華國公加食邑食實封恩命不允詔
  朕以凉菲尊臨王公士民之上嘗懼歲月逾邁志勤道逺故妙簡忠良光輔不逮以卿碩徳冠於當世淵謀合乎古人參稽師虞付以國政内之安百姓外之撫四夷上之調陰陽下之振法度朕既惟卿之聽卿亦惟力之竭此固朝野所共悉朕心所加賴也官名肇正就陟上台庶言允諧豈必辭遜且大勲未集徳化未成誠當今之急務卿當力啓朕矣得不自任以天下之重紹乃辟於三代之隆乎安分知止盖衆人之事丞相奚為及此也所辭宜不允
  賜草土劉珙允詔【劉珙子羽長子子翬從子除資政殿學士知荆南府湖北安撫使丁繼母憂起復同知樞密院事荆襄安撫使珙累上奏懇辭詔聽終喪】
  勅劉珙省卿四上劄子辭免起復恩命乞檢㑹前奏抽還中使徐偁事具悉朕詠詩之雅有常徳以立武事【常武之篇】觀易之象除戎器以戒不虞【萃卦象】用是起卿則奪情之典初未為過而璽書屢下懇避滋確重以諗疾諒非飾辭况夫暴秋陽事道路使卿或愆調䕶之節寜不惻我心乎俛聽終喪朕固靡忘於眷注也所請宜允賜觀文殿學士大中大夫知建康軍府充江南東路安撫使兼行宮畱守劉珙乞差在外宮觀不允詔【淳熙二年珙知建康軍復進觀文殿學士】
  昔君陳畢公咸懋厥徳尹釐東郊惟成暨康既已膺保多福而彼二臣亦俱享永世無窮之聞著在簡册朕心嚮焉今之秣陵周之洛邑也以卿閎才碩徳嘗踐股肱之任故命居守庶㡬前人簡修進良别慝癉惡三載如一顧憂以寛論年齒則未高語節宣則無爽寜容均佚咈我注懷益固爾休冀京師并䝉福也
  賜少保觀文殿大學士充醴泉觀使侍讀永國公史浩乞休官不允詔【史浩隆興初為相以與張浚論用兵不合出知紹興尋與祠淳熙初除少保觀文殿大學士充醴泉觀使五年復為右丞相】
  惟我祖宗禮遇故老内祠經席便於咨詢而一時宗工宿儒亦罔不心在王室至有請覲而願畱者上下之間交致誠敬朕甚慕焉乃者起卿於故鄉待卿以優禮盖術是道庶還舊章卿既以昔賢之心為心為朕肯來尚詢黄髪則罔所愆閱歲方新豈容遽去善養老者朕方追西伯之風以為巳歸卿當法太公之義所請宜不允賜奉國軍節度使殿前都指揮使王友直乞除一宮觀遣差不允詔【王友直諳兵法淳熙元年授奉國軍節度使四年總殿步司尋進殿前都指揮使】
  卿夙以公勤入衞王室雖周廬千列實賴訓齊然未有出征遣戍之勞也大昕造朝【日將出之時也禮記大昕鼓徵】山立俄頃過此以往無非奉甘旨侍藥石之時何待奉祠始云將母况堅忠孝必獲助於幽明詔音屢頒豈不予聽所請宜不允
  賜朝散郎權尚書禮部侍郎兼侍講齊慶胄辭免除禮部侍郎恩命不允詔
  舜雖以三載考績三考陟明然伯夷典禮后稷典樂實未嘗易所謂陟者殆進其位序加其爵服而已卿以瓌姿委望通才奥學而朕簡擢累年於兹位臺屬亞奉常佐宗伯凡郊廟之祭祀禮樂之情文或糾正其儀或討論其事俾予一代制作不愧於古時惟汝嘉真拜貳卿庸宿其業服章著定寵渥俱隆師言允諧古誼亦協無煩多避往即欽承所辭宜不允











  御選古文淵鑒巻五十七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五十八目録
  宋
  胡宏
  祭祀郊社
  鼎象百物
  劉子翬
  曽子論
  朱松
  上李丞相書
  送程復亨序
  羅願
  淳安縣社壇記
  程大昌
  象刑説
  范浚
  悔説
  彭龜年
  戒聖性傷急疏
  劉光祖
  論朋黨疏
  陳傅良
  進周禮説序
  文王論
  陸游
  與尉論捕盜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五十八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敎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宋
  胡宏【字仁仲安國子以補石承務郎學者稱五峰先生】
  祭祀郊社
  成身莫大於禮禮莫重於祭祭祀之禮所以立吾誠也鬼神之為物非他即吾之誠是矣王者繼天而為之子獨主萬化故祭天於郊祭地於社祭名山大川五祀各於其方後世禮樂失傳論者不本於性命故秦禮八神以求仙人一曰天二曰地三曰兵四曰隂五曰陽六曰月七曰日八曰四時漢祠太一求神仙方曰天神貴者太一太一佐曰五帝是皆不知鬼神之情狀方士家妄作儒者不取也及歴考儒者論祭天地之禮於天則有昊天上帝有五方帝有感生帝夫土不可以有二王而
  天可以有七帝乎於地則或立方澤或立方丘或立北郊與天敵體是猶家有二主也且子事父母父在為母齊衰期【儀禮喪服篇曰疏衰裳齊牡麻絰冠布纓削杖布帶疏履期者父在為母】不敢敵其父者尊無二上故也王者父事天母事地而可崇地以抗天乎是故夫獨制義於其家而家道正矣君獨出令於其國而天下定矣天獨健而無息地道順承而無成而太極立矣王者以父事天立誠而精一其德故兆於南郊掃地而祭者昊天上帝而已天言其氣帝言其性也社祭土所以神地道也名山大川者寶貨財用之所出而四方之所依據也五祀者榖與水火金木也人所日用莫過五材不是之報而顧報行與門户舉失輕重豈禮也哉禮之所貴貴其義也是故王者祀天以柴燎牲使氣上達語其精神則謂之禋語其感格則謂之類語其方兆則謂之郊指事異名其實一也周禮乃專以禋祀歸之上帝以實柴歸之日月星辰以槱燎歸之司中司命風師雨師【周禮大宗伯掌建邦之天神之禮以禋祀祀昊天上帝以實柴祀日月星辰以槱燎祀司中司命風師雨師實柴實牲於柴而燔之也槱燎燔柴升烟以逹其誠也】不以日月星辰一於天而以柴燎分為三多見其妄也又司中司命風師雨師歆私意傅㑹不得與易詩書春秋比也【言周官一書乃劉歆偽撰多以私意傅㑹不得與易詩書春秋並列為經】
  鼎象百物
  史載秦滅周九鼎入於秦自是不復見左氏以為鼎者圖象百物而為之備使民知神姧者也愚竊以為誣矣何則魑魅罔兩自古不以為天下患惟鄙夫鄙婦則或言之搢紳光生不道也王者協於上下以承天休乃以此為事而庸鑄之於鼎乎然則禹所鑄者何也始除洪水之害别九州之分野差土田之高下定貢賦之式度立井田封建之經界盡一時生養斯民之道矣故又鑄於九鼎以為萬世準繩桀有昏德而遷於商商紂暴虐而遷於周如此其重也春秋之時晉鄭鑄刑書則知古人創立制度欲傳逺久者必於鼎矣秦方廢井田開阡陌除封建置郡縣滅先王之迹焚及簡編况鼎著明制度章章堅大之器乎秦不沉之於伊洛必淪之於瀍澗矣始皇百不資於先代而無故求周鼎於泗水則其欲詭惑天下之意可知矣漢興去古未逺易曰解利西南無所往其來復吉有攸往夙吉【解卦彖辭】高祖父子兄弟知無所往之利而不知來復往夙之吉侵尋至今茫茫禹迹法度盡廢上不仁其身民各私其有不均不平不正不定暴虐無告寃陷困窮争鬭滋起獄訟繁多皆此之由也孰能居其位而仁其民博諮於天下求所以正諸劉子翬【字彦冲父韐死難除通判興化軍辭歸與胡憲劉勉之相得所與遊皆海内名士而期以任重致逺者朱熹告以易之不逺復三言俾佩之終身】
  曽子論
  孝為百行之宗行純則性通行虧則性賊二者常相因焉本同故也孝以敬為本而敬者修性之門也自天子達於庻人孝之事雖不同同本於敬事親而不敬何以為孝乎成百善戢千非惟此心而已敬心而發孝於其親矣推於兄弟恭而友者是其應也推於夫婦和而順者是其應也推於親黨朋友恭而睦同而信者是其應也推於事君治人忠而恕亷而勩者是其應也是數也一不應焉非孝也借曰孝焉敬心必不純也海之支流必醎玉之棄屑必潤中存是心發無不應也是知孝子之心萬慮俱忘惟一敬念而已視如對日星聽如警雷霆食如盤誦銘寐如几宣箴坐如立記過之史行如隨糾非之吏不期肅而自肅焉念之所通無門無旁塞乎天地横乎四海莫知其紀極也昔人有發塚而夢通齧指而心動者在其知覺中有如影響至於鬼神之秘禽魚之微草木之無知皆可感格非譎異也自然也敬心既純大本發露虚明洞達躍如於兢兢肅肅之中此至孝之士所以行成於外而性修乎内也曽子之孝孝也立身揚名惟此一節而於聞道最為超警死生之際粲然明白葢由始則因孝心而致敬終則因敬心而成己驗其平日服膺念兹在兹而已啟手足則見於戰戰兢兢之時發善言則存乎容貌辭氣之際皆敬之謂也戴經所記奥義甚多首文三語己盡其要學者非弗知也然皆有愧於曽子者行之弗至也恭於昭昭者孝之名也謹於昏昏者孝之實也求其名匹夫匹婦能焉核其實聖人以為難矣曽子曰養可能也敬為難敬可能也安為難安可能也卒為難斯須之敬人能勉强至於能安能卒非確然自信毅然必為未有能樂其常而至其至也此無他疑情未除也學者之害疑情為大彼窮捜博覽惟恐不聞者疑情未除也朝諮夕叩請益不休者疑情未除也搏量揣摸求合乎似者疑情未除也情既有疑則中不安不安則輕聽而易移輕聽則不能尊其所聞易移則不能行其所知二者交亂其間方且以禮法為拘囚専精為滯著求其有始有卒難矣曽子遊聖門最為年少夫子一與之言道唯諾而已夫豈有毫髮疑情哉宜其成就巍巍度越諸子矣
  朱松【字喬年徽州婺源人中進士第官至司勲吏部郎爭和議忤秦檜出知饒州未上卒】上李丞相書【李丞相即李綱】
  某聞今世游談論説之士未嘗不以人材不足為患某獨以謂今世之所患者非乏材也君臣之大義不明於天下而學士大夫闕於徇國死難之節豈非今日之患甚急而至大者歟葢父子主恩君臣主義是謂天下之大戒譬如有生之類食息呼吸於元氣中一息之不屬理必至於死先王設為禮樂政刑所以維持者甚備而夫子孟軻之徒道既不行於天下退而與其徒講説論著丁寧深切至矣遺澤餘風被於末世時有一節之士力為竒詭絶特之行鼎鑊在前刀鋸在後攝衣而從之不啻若牀笫之安亂臣賊子斂手變色莫敢肆不義於其君豈特茍輕其生以立區區之私意而已哉葢深畏夫君臣之義廢則為人上者不能一日保其天下國家生民之禍豈復有烈於此者乎夫惟今日之勢將御天下之智力以除寇讐而安國家必務明君臣之義以厲天下使天下響應景從奮不顧死以徇王室則必有大臣焉以倡之建安初曹公奉天子都許披荆棘而立朝廷海内之士争出所長以叶成謀主豈復有漢室也哉於斯時也諸葛孔明摧藏畝之間視士之輻輳於魏者不啻若臭腐腥羶之在前方掩鼻疾趨而過之惟恐其凂已而見汙焉一朝得豫州決䇿立談兼取暗弱倡大義於天下祀漢配天而大敵震動廣明之亂僖宗入蜀大盜據宫闕【唐僖宗廣明元年黄巢入長安帝走興元】生民靡爛四海蕩覆藩鎮勤王之師愕眙相顧皆意唐室不復振逡巡而左次者相望也王鐸為諸道都統檄書所至霆擊風馳壯士增氣王處存李克用之徒決死力戰惟恐居後遂夷大盜克復京師【義成節度使王處存聞長安失守舉兵入援沙陀李克用亦率所部萬人赴之中和三年克用破黄巢復長安】今夫生民以來尊君戴上之心與生俱生未有知其所以然者不幸淪於久衰之俗刼於積威之餘既久而其氣索然以憊則雖有可用之材布滿於天下而不能有所濟有一人焉命世之傑者鼔動而風厲之則天下之中材皆可以立事故孔明王鐸皆當王室之衰而各能有所成就世徒見其功烈之盛謀謨之偉而莫知大本所在在於倡君臣之義以立士大夫徇國死難之節而已有宋之盛萬里一姓垂二百年一時人材尺寸短長皆得自効而賢知妄庸雜處於其間皆可以安坐談笑而取富貴其於士大夫可謂無負矣頃者京師之變金人輕去巢穴犯吾國都其勢至逆也四方按兵相視莫肯攘袂争先以決一旦之命而塗地之餘徇死貪生交臂以事寇讐者非失職不逞之徒皆與謀帷幄而柄廟堂者也大義不明而風節淪喪自開闢以來亦有甚於此者歟則夫明君臣之義以厲天下必有命世之傑焉以倡之非僕射吾誰望邪恭惟僕射相公始為史官【政和中綱為起居郎左史之職也】方朝廷以言為諱指陳闕失姦諛震動遂得罪以去又歸而為侍從【宣和元年謫監南劒州沙縣税務七年入為太常卿】當宗廟社稷危疑杌之際不動聲氣親決大䇿庶幾於再造王室矣至靖康建炎之初羣邪並進争為誤國之計以售其姦獨僕射所建白皆天下國家所以安危大計至今焯然在人耳目非徒其言不用又放竄而濱於死且身雖流落而益尊食祠官之禄【建炎元年綱罷左相以觀文殿大學士提舉洞霄宫】優游江海而望益重身去朝廷無殺生賞罰之柄而天下之善類有戮力王室之志者皆以為歸自非深明先王所以維持天下之道與夫子孟軻所丁寧深切者其孰能至於斯歟某江南匹夫爾跌宕塵埃少所合於世今也樂道僕射之德業風義以風曉當世矻矻而不知止以求齒於賓客之末抑將考質舊聞而求䇿其所未至若夫慨今援古飾説獻䛕以希一日之豈獨某所不為亦豈僕射所望於天下之士也哉
  送程復亨序
  廣平程某復亨為余外兄從余游於閩者二年余語以安逸憂患知之詳矣將歸省其母及其祖母其可以無言司徒文子問於子思曰親喪三年未葬則何服子思曰三年而未葬則服不除也故告之一曰葬吾舅而後加吉服夫子失魯司寇將之荆先之以子夏申之以冉有曰喪不欲其速貧古之君子以失位於諸侯曰喪喪不欲其速貧若是其急也故告之二曰葺爾居以寧爾親蓬生麻中不扶自直植之榛莽則與之靡然故告之三曰非爾父之類者勿親也江出岷山自荆之楚汪洋千里而至於海者大川三百小川三千以為之助也故告之四曰廣學問以資見聞傳曰晏安鴆毒不可懐也君子非獨惡懐安之敗名惡其敗性也故告之五曰勿懐安禮曰男子生則以桑弧蓬矢射天地四方示志也夫不貲之軀豈其浮沉鄉里而名不稱故告之六曰無忘四方之志夫齊之善味者淄澠之合能辨之【齊易牙能辨淄澠之味】淄澠之合均是水也子歸矣他日執經而來問予能入於常流而不變其味乎尚能為君辨之
  羅願【字端良博學好古法秦漢為詞章高雅精練朱熹特稱重之有爾雅異二十巻】淳安縣社壇記
  士有出於五帝之世而見祀於今禮有隆於三代之時而不廢於後此不惟其人可尊其誼之所該者至深逺矣葢自去古既邈五帝之臣其傳者無幾而高陽氏之土正有虞氏之稷官世獨相與社而稷之見於展禽史墨之説【國語展禽曰共工氏之伯九有也其子曰后土能乎九土故祀以為社左傳蔡墨曰共工氏有子曰勾龍為后土為社】其禮壇而不屋腥而不熟有俎豆而無杯器又皆商周之舊典上下數千年嗣不敢有所變豈可以不知其故哉先王之治本於誠惟能致知以通之故其遇事無精觕表裏之異知土榖者民情之所重而社與稷實司焉則自丘民以上隨其所在封而事之天子以建諸侯而諸侯以有其國君民之情如此其同也以其生有平土植榖之能灼知其精神死不泯滅屬之以雨寒燠之事無不得其所欲天人之際又如此其不異也因其沐浴齋宿登降薦徹者有為人下之道則從而訓民以為事君之法因其水旱有變置之説而諸侯之不職者亦不得免焉則等而施之以為馭臣之法一歲之間春以出火【禮記郊特牲季春出火為焚也然後簡其車賦而歴其卒伍而君親誓社】秋以卜稼【周禮肆師社之日涖卜來嵗之稼疏謂秋祭社之日也】冬以息老【周禮籥章國祭蜡則龡豳頌擊土鼔以息老物物老者萬物助天成歲事至則老故祭以息之也】有屬民讀法之事【周官地官州長若以歳時祭祀州社則屬其民而讀法】有用幣捄變之事【左傳昭子曰口有食之天子伐鼔於社諸侯用幣於社註社位上公故用幣以請救】其或不得已而用民於兵小則受肉而行師【左傳帥師者受脤於社】大則釁主而出境【周禮小宗伯若大師則立軍社奉主車軍社社主也】有功獻於是【周禮大司馬若師有功則先愷樂獻於社】有罪戮於是【夏書甘誓不用命戮于社】比如家人父子之出告反面而從事於其内庭非以是為希闊之典而行之也且重民之居而敬其食故其俗生厚而不遷明命有功者而祀之故其民端慤而不鬼因物之常而寓其敎訓故令行禁止而風俗成民日見上之親已而所施又無悖乎四時之序是以其上易為而其神易福也嗚呼古之求於社與稷者其詳如此非固欲神之而已葢知至意誠無精觕表裏之異則散於事者可以知其政而寓於政者可以觀其禮此所以為不貳也後世與民相接者至簡矣惟其治財聽訟施於官府者然後以為政初非殽於社而降之若是者神固無與也里中之社喧囂而醉飽惟其習儀蕆事存於有司者然後以為禮鷄鳴而行事未明而瘞若是者民亦不知也且夫耳目之所不接而欲變化其心術己不可得况所謂出火之早晩與來歲五種之宜否所息之物所捄之變則其説既古矣兵農已分而師祭者遷矣是後世之求於社與稷者甚略也然據其存於今日者而尚論其故則其人葢五帝之佐而其禮乃三代之舊生人之類所以得相收至今者賴其力為多而前世祀禮之僅存者此而已故猶相與守之而學者尤樂道之云爾長樂陳君來為淳安縣方是時議者以州縣社稷壇壝多不葺詔長吏修築守䕶月檢察之君於是即縣西二里故所謂社稷者并風雨雷師之壝更伐石治之且為屋者三以待事築墻七百尺而外閑之淳熙七年二月中戊既成而祭請記於願願為之言曰夫壇壝之費可能也長吏始至親謁而視之使者行部察修飾不如儀者此又甲令之所有也令明著之而吏或不務何哉彼其心私以為迂逺於事情况欲推古誼以合之民事以稱國家命祀之意乎有以知其難也君之五世從祖樞密直學士以經行名當世始為仙居令過社稷孔子廟必下而趨故君因上之命而知奔其事願雖不識君然聞其聽訟平恕修學校治橋道溝渠又勸大户出田為義役類有意於民者因為推攷古社稷之誼以今之良有司為將有取乎此也
  程大昌【字泰之徽州休寜人登進士第以龍圖閣學士致仕篤學於古今事靡不考究】象刑説
  舜典曰象以典刑臯陶曰方施象刑惟明是唐虞固有象刑矣而去古既逺説者不一荀况記時人之語曰象刑墨黥搔嬰共艾畢對對履殺赭衣而不純也漢文帝詔除肉刑曰有虞氏畫衣冠異章服以為戮而民不犯今法有肉刑三而姦不止武帝之策賢良也亦然白虎通曰【白虎通漢班固所撰】畫象者其衣服象五刑也犯墨者蒙巾犯劓者以赭著其衣犯髕者以墨蒙其髕象而畫之犯宫者屝犯大辟者布衣無領几此數説者雖不能歸於一要其大致皆謂别異衣服以媿辱之而不致於用刑此逺古而譌傳也禹之稱舜曰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特不殺不辜爾未嘗去殺也怙終賊刑刑故無小是豈嘗置刑不用哉戰國之時未經秦火己謂象刑者示辱而已無所事於刀鋸斧鉞也荀况既知其不然而亦不能别援古典以當其有無特能推理以辨而曰以為治邪則人固不觸罪非獨不用肉刑亦不用象刑矣人或觸罪矣而直輕其刑是殺人者不死傷人者不刑也此數語者雖堯舜復出無以易也揚雄曰唐虞象刑惟明夏后肉辟三千不膠者卓矣【不膠言不膠柱而鼔瑟也】雄以肉辟始夏則真謂堯舜之刑無刀鋸斧鉞矣此葢漢世之所通傳故文武二帝詔語亦以為然也肉刑之制孔穎達輩集㑹傳記皆不能知其所起然而劓刵㧻黥苗民固已有之帝舜斥數其虐特以不能差罪而遂至於淫用耳則肉辟所起豈復待夏后氏之世哉且舜之刑五服五用【舜典五刑有服臯陶謨五刑五用哉服謂服其罪】明有所施而此時未有笞杖徒若無肉刑其閲罪而五服之法服罪而五用其刑以何器具而行其論決哉况象刑之次每降愈下有流鞭扑撻若謂象刑止於示辱則是正麗五刑者反可以異服當刑而惡未入刑者乃真加之流鞭扑撻焉是何其不倫也然則象刑云者是必摸冩用刑物象以明示民使知愧畏而可他求泛説哉苐世言象刑者不究其本而直謂畫象可以代刑則人不信爾夫子之言曰不敎而殺謂之虐莊周曰匿為物而愚不識【見徐無鬼篇】皆咎世之敎飭無素者也葢周人布刑象之法大司寇垂之象魏【周禮大司冦正月之吉始和布刑於邦國都鄙乃懸刑象之法於象魏象魏雉門也】小司寇宣之四方則既詳矣猶以為未也則有執木鐸以警者執旌節以達者屬民而讀者書五禁於門廬者諭刑罪於邦國者其上下相承極其重複正慮不知者之誤觸也以此言之則藉藻色以暴昭其可愧可畏者正聖人忠厚之意也世之有魑魅罔兩人固不願與之相直也然天地間不能無此聖人范金肖物著諸鼎以示之則山行草茇者知畏而預為之辟也此其鑄鼎象物之意與畫象而期不犯之意同也夫謂衣冠之為象刑固不足以得其實矣而亦不無所本也司圜掌收敎罷民凡害人者弗使冠飾而加明刑焉鄭因有弗使冠飾之文而遂用以證寔其語曰不冠而著黒幪若古之象刑也夫象以典刑揆諸舜典則在流贖之先而加桎梏去冠飾質之司寇顧在五刑糾慝之外設使其制誠嘗輔刑以行則不過若畢命之殊異井疆也秦人之赭衣徒也漢世之胥靡旦舂也本非正在用刑之數則安可以刑餘之輕者而證古制大典也哉且夫舜命臯陶作士而授以制刑之則類皆差五刑而五其服即五服而三其就【三就大辟棄之於市宫刑則下蠶室餘刑亦就屏處】凡所以測淺深綦嚴密無不曲盡而槩謂示恥可以去殺固無惑乎後世之不信也於是結繩理暴秦之緒干戚解平城之圍遂為迂左者之口寔抑不思有太古之民則結繩雖簡豈不足以立信有舜禹之德則干戚非武亦豈有不能屈服强梗之理哉是畫象者可以昭愧畏而非以致其愧畏也欲知畫象之為刑助其必循本以觀乃有得哉范浚【字茂明蘭谿人嘗舉賢良方正以秦檜當國不赴閉門講學學者稱香溪先生】悔説
  傳有之曰日悔昨月悔朔至哉古人之善學也夫人非堯舜不能每事盡善誰無過者惟過而悔悔而改則所以為過者亡矣且古人之聖賢未有不由悔而成者成湯悔故改過不吝太甲悔故自怨自艾仲尼悔故曰於予與改是顔淵悔故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子路悔故人告之以有過則喜子夏悔故投杖而拜曽子曽子悔故曰我過矣我過矣聖賢未有不由悔而成者也詩曰聽用我謀庻無大悔【大雅抑之篇】易曰不逺復無祗悔【復初九爻辭】悔非無過者也求寡過者也求寡過則終無過矣悔其可已乎然予所謂悔者非必失諸言行而後悔之之為悔也過生於心則心悔之勿復失諸言行而已矣過不知悔命之曰愚悔不能改命之曰愎改而憚焉命之曰吝愎與吝悔之賊也過益過者也日月之食或既或不既食之所止明即復焉悔而改改而不吝天之道也改過而吝者違天而徇欲者也孟子曰大而化之之謂聖使成湯改過而吝非化也是故欲寡其過者蘧伯玉之悔至於行年六十而六十化【見莊子徐無鬼篇】亦由悔而化耳悔而改改而不吝化之道也悔其可已乎彭龜年【字子夀臨江軍清江人登進士第以待制寶謨閣致仕龜年學識正大善惡是非辨析甚嚴自偽學有禁獨於闗洛書益加涵泳葢始終特立者也】
  戒聖性傷急疏
  臣聞人主莫大於理情性理情性而王道畢天下可得而治矣昔漢元帝即位之初匡衡首以此為言曰治性之道必審己之所當戒而齊之以義然後中和之化應而巧偽之徒不敢比周而望進夫治性繫於人主而衡乃及巧偽之徒者葢正直之人知君性之偏則以為懼從而救正之巧偽之人知君性之偏則以為喜從而逢迎之故欲治性者必知天欲知天者必知人若能知巧偽之人而不為其所惑則性可得而治矣如衡可謂知言者也陛下聖性質直至誠無偽此三代令王之所難得而漢唐以來賢主之所未有者唯是傷於大急書稱舜曰御衆以寛【大禹謨】稱湯曰克寛克仁【仲虺之誥】寛於急為對者也君德尚寛則急非君德矣舜湯稱寛則急非舜湯所尚矣葢言急則難信行急則難久令急則難從政急則難繼此安可不戒臣竊觀陛下自臨御以來每事從容唯近日進退人材之際㣲傷於急則人己不安矣及察其黜陟先後則若有成畫操縱取舎則若有機數傷急之中又損陛下質直之性臣恐有巧偽之徒誤陛下也臣嘗敬讀舉官之詔曰不植黨與此言何為有哉此必有所自矣自古小人欲空人之國者必進朋黨之説陛下亦記潛邸所講元祐紹聖之事乎夫能言人之黨者此人必有黨但欲黜君子之黨而後其黨始可進矣陛下臨政未兩月而小人已能以此惑陛下則必是因聖性之急耳急則輕信輕信則易惑易惑則小人之計行矣臣願陛下自此遇事毋臨之以急而寛以察之有如聰明必能照見情偽則知近日之舉為是為非當不待辨而自判矣
  劉光祖【字德修簡州陽安人登進士第官至顯謨閣直學士論諌激烈屢忤韓侂冑争偽學之禁】
  論朋黨疏【光宗即位光祖遷殿中侍御史入謝因奏言】
  近世是非不明則邪正互攻公論不立則私情交起此固道之消長時之否泰而實為國家之禍福社稷之存亡甚可畏也本朝士大夫學術議論最為近古初非有强國之術而國勢尊安根本深厚咸平景德之間道臻皇極治保太和至於慶厯嘉祐盛矣不幸而壞於熙豐之邪説疏棄正士招徠小人幸而元祐君子起而救之末流大分事故反覆紹聖元符之際羣凶得志絶滅綱常其論既勝其勢既成崇觀而下尚復何言臣始至時聞有譏貶道學之説而實未覩朋黨因生朋黨乃罪忠諌嗟乎以忠諫為罪其去紹聖幾何陛下履位之初端拱而治凡所進退率用人言初無好惡之私豈以黨偏為主而一歲之内逐者紛紛中間善人固亦不少反以人臣之私意㣲累天日之清明往往納忠之言謂為沽名之舉至於潔身以退亦曰憤懟而然欲激怒於至尊必加之以訐訕事勢至此循黙乃宜循黙成風國家安賴臣欲熄將來之禍故不憚反覆以陳伏幾聖心豁然永為皇極之主使是非由此而定邪正由此而别公論由此而明私情由此而熄道學之譏由此而消朋黨之迹由此而泯和平之福由此而集國家之事由此而理則生靈之幸社稷之福也不然相激相勝展轉反復為禍無窮臣實未知税駕之所【章既下讀之有流涕者】
  陳傅良【字君舉温州瑞安人登進士甲科官終寳謨閣待制傅良為學自秦漢三代而下靡不研究一事一物必稽於極而後已】
  進周禮説序
  王道至於周備矣周之作誥曰上下勤恤惟曰我受天命丕若有夏歴年式勿替有商歴年【召詔之辭】處心積慮葢庶幾兼夏商之祚訖於暴秦略如其言是道惟孔孟知之孔子曰周監於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孟子亦曰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是故合族以五世自夏商用之至周則繫之以姓而弗别雖百世而婚姻弗通諸侯以五服自夏商用之至周九州之外猶以為夷服鎮服蕃服世一見嗚呼備矣後之傷今思古之士往往謂周文弊學者尚論三代要當折衷於孔孟耳夫天命之難諶非兢畏不能有也人心之同然非惻隠不能懐也文武成康積行累功之勤誠有見於此者讀書至刑人殺人劓刵人【見康誥】君臣相勅甚敬甚懼服念誥敎至於旬時至於再三讀詩南雅羣臣嘉賓兄弟朋友故舊戍役之際徒一觴豆皆深致其好備禮盛樂以后妃之尊猶知以酒醴勞慰行役僕馬辛苦夫茍燕樂之即詠歌嗟歎之不足夫茍刑戮之即戰戰焉有憂色此非有利為之也畏天命焉耳即人心焉耳嘗縁詩書之義以求文武周公成康之心考其行事尚多見於周禮一書而傳者失之見謂非古彼二鄭【鄭鄭衆】諸儒﨑嶇章句窺測皆薄物細故而建官分職關於盛衰二三大指悉晦弗著後學承誤轉失其真漢魏而下號為興王頗采周禮亦無過輿服官名縁飾淺事而王道缺焉盡廢恭惟本朝純用周政千載一時爰自藝祖不忍役一夫之力而養禁旅不欲使天下一吏得以専政而罷方鎮制度文為雖非周舊而深仁厚澤意已獨至肆我列聖浸以寛大任子及於異姓【元祐三年定宰臣執政遇郊許奏䕃本宗異姓親各一人】取士及於特奏【開寳三年詔禮部閲貢士及十五舉嘗終塲者得一百六人賜本科出身謂之特奏名恩例】養兵及於剰員【太祖建隆二年詔殿前侍衛二司閲所掌兵揀其驍勇升為上軍老弱怯懦置剰員以處之】甚者汙吏有叙復重辟有奏裁論議之臣每不快此而國家世守重於更定葢周衰雖千載而詩書之意於是焉在豈不盛哉熙寧用事之臣經術舛駁顧以周禮一書理財居半之説售富强之術凡開基立國之道斲喪殆盡而天下日益多故老生宿儒發憤推咎以是為用周禮之禍抵排不遺力幸以進士舉猶列於學宫至論王道不行古不可復輒以熙寧嘗試之效藉口則論著誠不得己也故有格君心正朝綱均國勢説各四篇而為之序如此
  文王論
  吾於書得聖人之人於易得聖人之天堯舜之典直而大湯武之誓曲而重伊尹之訓峻厲周公之誥優柔聖人之事亦略盡矣葢至於易然後喟然嘆曰天下之難極於文王文王之心見於易古之聖人迫之而後動求之而後得者吾聞之矣迫之而愈不動求之而愈不可得者吾未之聞也於此得文王之天且天下之不能謝者時也萬物之不能迯者數也日之夕也暝月之晦也魄露之朝也晞冰之春也泮其時至其數窮也固也彼天之雷獨何為其然耶方一陽之復五隂之剥也以理推之隂猶怙其盛而不卻以遜陽陽有寖隆之勢而無忌於隂剥復之交則隂陽之相戰也雷之擊宜先於隂陽之戰而乃伏其聲於杳冥無用之表蟄跳踉叫號之物於不食不飲而不病以死之中又進而臨進而泰凡天地之間風之披雨之偃形不能自緘氣不能自秘而雷猶偃然文王取焉以重易之復而㣲其意於繫之辭曰出入無疾朋來元咎噫彼之數也宜出此之時也宜入天下之勢又方來而不容禦從而為之則於道虧卻而不為則於民病出入之交必有受其傷者矣犯出入之機而不傷雖朋來也而可无咎惟易之復也有之故用其至神伏其道而蟄其民謝適至之時而迯既窮之數噫禹不能避謳歌訟獄之歸湯不能使徯者之無怨故禹而辭歸者弗受之也則天下必以為異湯而徯死者弗恤之也則天下必以為忍夫使一人而有異禹之言而後禹從而聽之則人將以禹為要已使一人而有怨湯之言而後湯從而為之則人將以湯為要已夫如是則歸天下而不可以居是故禹不敢忍而後天下安夏湯不敢忍而後天下安商周文王也夷其明於虞芮質成之後而避禹之所不能避化汝墳之婦人悲王室之如燬而無異心而使怨湯者無敢怨避禹之所不能避使怨湯者無敢怨而沒其身以臣於商迫之而不能動求之而愈不可得而天下之民率立武王而君之曰西伯之子也而不曰其要我也其厲我也噫禹湯猶人也文王其天矣哉
  陸游【字務觀越州山隂人賜進士出身以寳章閣待制致仕才氣超逸尤長於詩】與尉論捕盜書
  某昨暮聞以逐盜遽出雖小事亦有難處置者此十許人皆負重辟相與竄伏山林中昬夜伺便小刦比官知之則已分散逃匿無次舎旗鼓可以物色求無偏裨部伍可以策畫破無糧可燒無巢穴可窮驟集忽散如鬼物然又實小盜官兵計其不能為甚害所以久不獲也今未言能萬一馴至大盜但無辜之民時時遭刦亦不可云細事方其刦時執縛恐迫計民之寃與遭大盜亦有何異今日偶見一退卒説此事頗若可采不敢效庸人以非職事故黙黙不以告卒言此十許人雖出沒合散不常似難遽獲然晝必食夜必息得金帛必賣刦掠往來至近亦須行四五里豈有都無一人見之之理葢自頃民言見賊官輒意其與賊通捕繫笞掠久之無所得始釋去是官自塞耳目為賊計則多為捕賊計則疎矣一二年來民間懲創此事雖與賊交臂而過歸家噤黙不敢以語比鄰而况於告官乎故官兵動息賊皆先知而賊雖近在十步内官兵終不得知某思其言寔中事情亦嘗竊度之環三縣弓手土兵為人幾何逐捕十許賊連歲弗獲不可不思其故也四境無事秋稼如雲誰肻為賊囊橐者縱有亦不應人人皆然吾輩儒者當有大略願足下曠然無疑於胸中不當效武夫俗吏但知守故常也夫戰而獻馘自三代以來用之不可謂非古然近世至賊殺平人以為功靖康建炎間不勝其弊始更制凱還勿獻馘使將校列上功最而已繇是妄殺之禍十去八九然則三代聖人之遺法尚可改以便事而况近歲妄庸者所為乎自今有言見盜者當一切慰藉遣去即度其不妄或粗有補則又稍旌别之雖目前未得力但使人人敢言見賊賊蹤跡益露勢益窮蹙逺不過數月獲矣足下試熟策之秋暑夜次自愛











  御選古文淵鑒巻五十八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五十九目録
  宋
  朱熹
  壬午應詔封事
  辛丑延和奏劄二
  戊申封事
  甲寅行宫便殿奏劄二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五十九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敎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宋
  朱熹【字元晦一字仲晦松子登第五十年仕於外者儘九考立朝纔四十日自熹去國始禁偽學日益急而熹日與諸生講學不休其為學大抵窮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踐其實而以居敬為主黄榦曰道之正統待人而後傳由孔子而後曽子子思鬯其徵至孟子而始著由孟子而後周程張子繼其絶至熹而始著識者以為知言】
  壬午應詔封事【時熹為左迪功郎監潭州南嶽廟孝宗即位詔求直言熹上封事時為紹興三十二年八月】
  臣伏讀詔書有曰朕躬有過失朝政有闕遺斯民有戚休四海有利病並許中外士庻直言極諫者臣聞召公之戒成王曰若生子罔不在厥初生自貽哲命【見召誥】孟子之言亦曰雖有智慧不如乗勢方今天命之眷顧方新人心之靳向方切此亦陛下端本正始自貽哲命之
  時因時順理乗勢有為之㑹也又况陛下聖德隆盛天下之人傳誦道説有年於兹今者正位宸極萬物咸覩其心葢皆以非常之事非常之功望於陛下不但為守文之良主而已也然而祖宗之境土未復宗廟之讎恥未除戎寇之姦譎不常生民之困悴已極方此之時陛下所以汲汲有為以副生靈之望者當如何哉然則今日之事非獨陛下不可失之時抑國家盛衰治亂之機廟社安危榮辱之兆亦皆決乎此矣臣愚死罪竊以為聖躬雖未有過失而帝王之學不可以不熟講也朝政雖未有闕遺而修攘之計不可以不早定也利害休戚雖不可徧以疏舉然本原之地不可以不加意葢學不講則過失萌矣計不定則闕遺大矣本不端則末流之弊不可勝言矣臣請得為陛下詳言之臣聞之堯舜禹之相授也其言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夫堯舜禹皆大聖人也生而知之宜無事於學矣而猶曰精猶曰一猶曰執者明雖生而知之亦資學以成之也陛下聖德純茂同符古聖生而知之臣所不得而窺也然竊聞之道路陛下毓德之初親御簡䇿衡石之程【秦始皇以衡石量書決事日夜有程衡秤衡也石百二十斤言文書日以百二十斤為程也】不過諷詠文辭吟誦情性而已比年以來聖心獨詣欲求大道之要又頗留意於老子釋氏之書疎逺傳聞未知信否然私獨以為若果如此則非所以奉承天錫神聖之資而躋之堯舜之盛者也葢記誦華藻非所以探淵源而出治道虚無寂滅非所以貫本末而立大中是以古者聖帝明王之學必將格物致知以極夫事物之變使事物之過乎前者義理所存纖微畢照瞭然乎心目之間不容毫髮之隠則自然意誠心正而所以應天下之務者若數一二辨黑白矣茍惟不學與學焉而不主乎此則内外本末顛倒繆戾雖有聰明睿智之資孝友恭儉之德而智不足以明善識不足以窮理終亦無補乎天下之治亂矣然則人君之學與不學所學之正與不正在乎方寸之間而天下國家之治不治見乎彼者如此其大所繫豈淺淺哉易所謂差之毫釐繆以千里此類之謂也葢致知格物者堯舜所謂精一也正心誠意者堯舜所謂執中也自古聖人口授心傳而見於行事者惟此而已至於孔子集厥大成然進而不得其位以施之天下故退而筆之以為六經以示後世之為天下國家者於其間語其本末終始先後之序尤詳且明者則今見於戴氏之記所謂大學篇者是也故承議郎程顥與其弟崇政殿説書頤近世大儒實得孔孟以來不傳之學皆以為此篇乃孔氏遺書學者所當先務誠至論也臣愚伏願陛下捐去舊習無用浮華之文攘斥似是而非邪詖之説少留聖意於此遺經延訪真儒深明厥旨者置諸左右以備顧問研究充擴務於至精至一之地而知天下國家之所以治者不出於此然後知體用之一原顯微之無間而獨得乎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所傳矣於是考之以六經之文監之以歴代之跡㑹之於心以應當世無窮之變以陛下之明聖而所以浚其源輔其志者如此其備則其所至豈臣愚昧所能量哉臣又聞之為天下國家者必有一定不易之計而今日之計不過乎修政事攘宼盜而己矣非隠奥而難知也然其計所以不時定者以講和之説疑之也夫金人於我有不共戴天之讎則其不可和也義理明矣而或者猶為是説者其意必曰今本根未固形勢未成進未有可以恢復中原之策退未有可以備禦衝突之方不若縻以虚禮因其來聘遣使報之請復土疆示之以弱使之優游驕怠未遽謀我而我得以其間從容興補而大為之備萬一天意悔過或誘其衷則我之所大欲者將不用一士之命而可以坐得何憚而不為哉【隆興元年湯思退入相倡和議陳康伯周䕫洪邁等皆上疏謂敵意欲和則我軍民得以休息為自治之計以待中原之變而圖之是萬全之計也按朱子上書時思退猶未相然當時已有持此議者】臣竊以為知義理之不可為矣而猶為之者必以有利而無害故也而以臣策之所謂講和者有百害無一利夫議者所謂本根未固形勢未成進不能攻退不能守何為而然哉正以有講和之説故也此説不罷則天下之事無一可成之理何哉進無生死一決之計而退有遷延可已之資則人之情雖欲勉彊自力於進為而其氣固已渙然離沮而莫之應矣其守之也必不堅其發之也必不勇此非其志之本然氣為勢所分志為氣所奪故也故今日講和之説不罷則陛下之勵志必淺大臣之任責必輕將士之赴功必緩官人百吏之奉承必不能悉其心力以聽上之所欲為然則本根終欲何時而固形勢終欲何時而成恢復又何時而可圖守備又何時而可恃哉其不可冀明矣若曰以虚禮縻之則彼雖仁義不足而凶狡有餘誠有謀我之心則豈為區區之虚禮而驕誠有兼我之勢則亦豈為區區之虚禮而輟哉若曰示之以弱則是披腹心露情實而示之以本然之弱非强而示之弱之謂也適所以使之窺見我之底藴知我之無謀而益無忌憚耳縱其不來我恃此以自安勢分氣奪日復一日如前所云者雖曠日十年亦將何計之可成哉則是所以驕敵者乃所以啟敵而自驕所以緩寇者乃所以養宼而自緩為彼計則善矣而非吾臣子所宜言也且彼撫有中原歲取金幣據全盛之勢以致和與不和之權少懦則以和要我而我不敢動力足則大舉深入而我不及支葢彼以從容制和而其操術常行乎和之外是以利伸否蟠而進退皆得而我方且仰首於人以聽和與不和之命謀國者惟恐失金人之驩而不為久逺之計進則失中原事機之㑹退則沮忠臣義士之心葢我以汲汲欲和而志慮常陷乎和之中是以跋前㚄後而進退皆失自宣和靖康以來首尾三四十年金人専持此計中吾腹心決䇿制勝縱横前卻無不如其意者而我墮其術中曽不省悟危國亡師如出一轍去歲之事人謂朝廷其知之矣而解嚴未幾彼使復至彼何憚於我而遽為若是是又欲以前策得志於我而我猶不悟也受而報之信節未還而海州之圍已急矣【紹興三十一年七月金主亮南侵次年閏二月金使高忠建至臨安宋遣起居舎人洪邁往聘且賀世宗即位邁未歸五月金人復遣五斤太師發諸路兵二十餘萬進攻海州】此其包藏反覆豈易可測而議者猶欲以己試敗事之餘謀當之其亦不思也哉至於請復土疆而冀其萬一之得【高宗遣洪邁賜以手札曰彼若能以河南地見歸正復屈已亦何所惜】此又不思之大者夫土疆我之舊也雖不幸淪沒而豈可使彼仇讎之國得以制其予奪之權哉顧吾之德之力如何耳我有以取之則彼將不能有而自歸於我我無以取之則彼安肻舉吾力之所不能取者而與我哉且彼能有之而我不能取則我弱彼强不較明矣縱其與我我亦豈能據而有之彼有大恩我有大費而所得者未必堅也向者燕雲三京之事可以監矣【宣和五年金人約宋共攻遼許宋山後六州宋得以收燕雲後二年金復取燕山長驅至汴宋以汴梁為東京河南為西京大名為北京南渡時皆入於金紹興九年金以三京歸宋次年復取之】是豈可不為之寒心也哉假使萬有一而出於必不然之計彼誠不我欺而不責其報我必能自保而永無他虞則固善矣然以堂堂大宋不能自力以復祖宗之土宇顧乃乞丐於仇讎之所有以為國家臣雖不肖竊為陛下羞之夫前日之遣使報聘以是為請既失之矣及陛下嗣位天下之望曰庶幾乎而赦書下者方且禁切諸將毋得進兵申遣使介告諭纂承之意繼修和好之禮亦若有意於和議之必成而坐待土疆之自復者逺近傳聞頓失所望臣愚不能識其何説而竊歎左右者用計之不詳也古語有之疑事無功疑行無名今彼以好來而兵不戢我所以應之者常不免出於兩塗而無一定之計豈非所謂疑事也哉以此號令使觀聽熒惑離心解體是乃未攻而已卻未戰而已敗也欲以此成恢復之功亦已難矣然失之未逺易以改圖往者不可諫而來者猶可追也願陛下疇咨大臣總覽羣策鑒失之之由求應之之術㫁以義理之公參以利害之實罷黜和議追還使人茍未渡淮猶將可及自是以往閉關絶約任賢使能立綱紀厲風俗使吾修政事攘寇盜之外了然無一毫可恃以為遷延中已之資而不敢懐頃刻自安之意然後將相軍民逺近中外無不曉然知陛下之志必於復讎啟土而無玩歲愒日之心更相激厲以圖事功數年之外志定氣飽國富兵强於是視吾力之强弱觀彼釁之淺深徐起而圖之中原故地不為吾有而將焉往此不過少遲數年之久而理勢得全名正實利其與講和請地茍且僥倖必不可成之虚計不可同年而語也明矣惟陛下深留聖意毋忽則天下幸甚至於四海之利病臣則以為繫於斯民之戚休斯民之戚休臣則以為繫乎守令之賢否然而監司者守令之綱也朝廷者監司之本也欲斯民之皆得其所本原之地亦在乎朝廷而己陛下以為今日之監司姦贓狼藉肆虐以病民者誰則非宰執臺諫之親舊賓客乎其既失勢者陛下既按見其交私之狀而斥去之矣尚在勢者豈無其人顧陛下無自而知之耳然則某事之利為民之休某事之病為民之戚陛下雖欲聞之亦誰與奉承而致諸民哉臣以為惟以正朝廷為先務則其患可不日而自革而陛下似亦有意乎此矣葢前日所號召數君子者皆天下所謂忠臣賢士也所以正朝廷之具豈有大於此者哉然其才之所長者不同則任之所宜者亦異願陛下於其大者使之贊元經體以亮天工於其細者使之居官任責以熙庶績能外事者使任典戎幹方之責明治體者使備拾遺補過之官又使之各舉所知布之列位以共圖天下之事使疎而賢者雖逺不遺親而否者雖邇必棄毋主先入以致偏聽獨任之譏毋篤私恩以犯示人不廣之戒進退取舎惟公論之所在是稽則朝廷正而内外逺近莫敢不一於正矣監司得其人而後列郡之得失可得而知郡守得其人而後屬縣之治否可得而察重其任以責其成舉其善而懲其惡夫如是則事之所謂利民之所謂休將無所不舉事之所謂病民之所謂戚將無所不除又何足以勞聖慮哉茍惟不然而切切然今日降一詔明日行一事欲以惠民而適増其擾者有之欲以興利而益重其害者有之紛紜叢脞既非君道所宜宣布奉行徒為觀聽之美而已則亦何補之有況今旱蝗四起民食將之圖所以寛賦役備賑贍業流逋銷盜賊之計尤在於郡縣之得其人而其本原之地則又有在願陛下深留聖意毋忽則天下幸甚葢天下之事至於今日無一不弊而不可以勝陳以獻言者之衆則或已能略盡之矣然求其所謂要道先務而不可緩者此三事是也夫講學所以明理而之於前定計所以養氣而督之於後任賢所以修政而經緯乎其中天下之事無出乎此者矣伏惟陛下因此初政端本正始自貽哲命之時因時順理乗勢有為之㑹於此三言深加察納果㫁力行以幸天下
  辛丑延和奏劄二【淳熙八年浙東大饑王淮薦熹提舉浙東常平茶鹽召入對首陳災異之由與修德任人之説凡七事此奏在其中】
  臣聞人主所以制天下之事者本乎一心而心之所主又有天理人欲之異二者一分而公私邪正之塗判矣葢天理者此心之本然循之則其心公而且正人欲者此心之疾疢循之則其心私而且邪公而正者逸而日休私而邪者勞而日拙其效至於治亂安危有大相絶者而其端特在夫一念之間而己舜禹相傳所謂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者正此謂也臣嘗竊怪陛下以大有為之資膺受付託憂勤願治恭儉愛民二十年於此矣而間者臨軒慨然發歎乃或未免以治效之不進為憂因竊以是推之而得其説請昧萬死為陛下一二陳之夫天下之治固必出於一人而天下之事則有非一人所能獨任者是以人君既正其心誠其意於堂阼之上窔奥之中而必深求天下敦厚誠實剛明公正之賢以為輔相使之博選士大夫之聰明達理直諒敢言忠信亷節足以有為有守者隨其器能寘之列位使之交修衆職以上輔君德下固邦本左右私䙝使令之賤無得以奸其間者有功則久其任不稱則更求賢者而易之葢其人可退而其位不可以茍充其人可廢而其任不可以輕奪此天理之當然而不可易者也人君察於此理而不敢以一毫私意鑿於其間則其心廓然大公儼然至正泰然行其所無事而坐收百官衆職之成功一或反是則為人欲私意之病其偏黨反側黮闇猜嫌固日擾擾乎方寸之間而姦偽讒慝叢脞瞀又將有不可勝言者此亦理之必然也恭惟陛下即政之初葢嘗選建豪英任以政事矣不幸其間不能盡得其人或以庸陋嵬瑣不堪委寄或以朋比欺罔自速罪辜而陛下之心又本有前日權臣跋扈之疑是以不復廣求賢哲而姑取軟熟易制承順不違之人以充其位於是左右私褻使令之賤始得以奉清閒備驅使【指曾魏龍大淵王抃甘昇等】而宰相之權日輕既而陛下亦慮其勢有所偏而因重以壅已也則又時聽外庭之論雖甚狂訐無所違忤意者將以隂察此輩之負犯而操切之欲其有所忌憚而不敢肆於為惡陛下之用力則己勞矣而其翕張禽縱之機周防畏備之計又可謂無遺巧矣然而天下之勢終不免於偏有所重而治亂安危之效又未能盡如聖志之所欲葢既未能循天理公聖心以正朝廷之大體則固己失其本矣而又欲兼聽士大夫之公言以為駕馭之術則士大夫之進見有時而近習之從容無間士大夫之禮貌既莊而難親其議論又苦而難入近習便辟側媚之態既足以蠱心志其胥吏狡獪之術又足以聰明此其生熟甘苦既有所分則恐陛下未及施其駕馭之策而先已墮其數中矣是以比來陛下雖欲微抑此輩而此輩之勢日重雖欲兼採公論而士大夫之勢日輕重者既挾其重以竊陛下之權其輕而姦者又借力於陛下之所重以為竊位固寵之計中外相應更濟其私至於姦窮惡稔蹤跡敗露然後其素輕者不免於譴何然猶委蛇盤礴不失其崇資峻秩而攫取陛下之厚賜優禮以去其素重者則陛下固未嘗一問其朋比援引之姦也日往月來浸淫耗蝕使陛下之德業日隳綱紀日壊邪佞充塞貨賂公行兵怨民愁盜賊間作災異數見饑饉薦致葢羣小相挻【挻引也音羶】人人皆得滿其所欲唯有陛下了無所得而國家顧乃獨受其弊是則陛下之勞既不足以成天下之務而反以敗之其巧既不足以勝羣小之姦而反以助成其勢若彼之所以蔽遮天理濁亂聖心則將益深錮而遂至於不可解葢其失萌於一念之疑大臣而其為害展轉至此所謂差之毫釐謬以千里者臣恐陛下於此偶未察也是以往歲蒙恩賜對去年應詔言事皆以明理正心之説陳於陛下之前惓惓深衷實在於此而學淺辭拙不足以啟發聖意恐懼至今乃幸復以職事得望清光敢畢其餘忠如此誠願陛下深察天理以公聖心廣求賢才以修聖政則夫左右私褻使令之賤固已無隙可投以誤恩顧則又痛斥而逺屏之以永除後日蔽遮濁亂深錮之害庻幾天下之事猶可復為而陛下之國家將不至於卒受羣小之弊臣至愚極陋學無所成獨有螻蟻愛君憂國之心不能自己妄論至此悲憤填臆伏惟陛下赦其罪而納其忠深為宗廟社稷大計不俟終日斷然行之則不惟愚臣之幸實天下之幸【奏上上為動容深納之】
  戊申封事【浮熙十五年熹為江西提刑奏對稱旨除兵部郎官熹以足疾乞祠兵部侍郎林栗論其傲睨命仍舊江西提刑周必大葉適等交章救熹得以直寳文閣奉祠去十二月熹既歸投匭進封事】
  臣竊觀今日天下之勢如人之有重病内自心腹外達四肢葢無一毛一髮不受病者雖於起居飲食未至有妨然其危迫之證深於醫者固己望之而走矣是必得如盧扁華陀之輩投以神丹妙劑為之湔腸滌胃以去病根然後可以幸於安全如其不然則病日益深而病者不覺其可寒心殆非俗醫常藥之所能及也故臣前日之奏輒引藥不瞑厥疾不瘳之語意葢為此而其言有未盡也然天下之事所當言者不勝其衆顧其序有未及者臣不暇言且獨以天下之大本與今日之急務深為陛下言之葢天下之大本者陛下之心也今日之急務則輔翼太子選任大臣振舉綱維變化風俗愛養民力修明軍政六者是也臣請昧死而悉陳之惟陛下之留聽焉臣之輒以陛下之心為天下之大本者何也天下之事千變萬化其端無窮而無一不本於人主之心者此自然之理也故人主之心正則天下之事無一不出於正人主之心不正則天下之事無一得由於正葢不惟其賞之所勸刑之所威各隨所向勢有不能已者而其觀感之間風動神速又有甚焉是以人主以眇然之身居深宫之中其心之邪正若不可得而窺者而其符驗之著於外者常若十目所視十手所指而不可掩此大舜所以有惟精惟一之戒孔子所以有克己復禮之云皆所以正吾此心而為天下萬事之本也此心既正則視明聽聰周旋中禮而身無不正是以所行無過不及而能執其中雖以天下之大而無一人不歸吾之仁者然邪正之驗著於外者莫先於家人而次及於左右然後有以達於朝廷而及於天下焉若宫闈之内端莊齋肅后妃有關雎之德後宫無盛色之譏貫魚順序而無一人敢恃恩私以亂典常納賄賂而行請謁此則家之正也退朝之後從容燕息貴戚近臣攜僕奄尹【周書立政左右攜僕攜持僕御之人也】陪侍左右各恭其職而上憚不惡之嚴下謹戴盆之戒無一人敢通内外竊威福招權市寵以紊朝政此則左右之正也内自禁省外徹朝廷二者之間洞然無有毫髪私邪之間然後發號施令羣聽不疑進賢退姦衆志咸服紀綱得以振而無侵撓之患政事得以修而無阿私之失此所以朝廷百官六軍萬民無敢不出於正而治道畢也心一不正則是數者固無從而得其正是數者一有不正而曰心正則亦安有是理哉是以古先聖王兢兢業業持守此心雖在紛華波動之中幽獨得肆之地而所以精之一之克之復之如對神明如臨淵谷未嘗敢有須㬰之怠然猶恐其隠微之間或有差失而不自知也是以建師保之官以自開明列諫諍之職以自規正而凡其飲食酒漿衣服次舎器用財賄與夫宦官宫妾之政無一不領於冢宰之官使其左右前後一動一静無不制以有司之法而無纖芥之隙瞬息之頃得以隠其毫髪之私葢雖以一人之尊深居九重之邃而懍然常若立乎宗廟之中朝廷之上此先王之治所以由内及外自微至著精粹純白無少瑕翳而其遺風餘烈猶可以為後世法程也陛下試以是而思之吾之所以精一克復而持守其心者果嘗有如此之功乎所以修身齊家而正其左右者果嘗有如此之效乎宫省事禁臣固有不得而知者然不見其形而視其影不覩其内而占其外則爵賞之濫貨賂之流閭巷竊言久己不勝其籍籍矣臣竊以是窺之則陛下之所以修之家者恐其未有以及古之聖王也至於左右便嬖之私恩遇過當往者淵覿説抃之徒勢焰熏灼傾動一時【淵龍大淵也覿曽覿也説張説也抃王抃也孝宗為建王時大淵與覿同為建王内知客孝宗受禪驟遷閤門使兼皇城司勢張甚參政陳俊卿言其罪帝斥之於外張説娶壽聖皇后女弟孝宗初累遷至簽書樞密院事權勢赫然淳熙元年帝亷知欺罔責降外州王抃初為國信小吏淳熙中積官至樞密都承㫖恃恩専恣與曽覿甘昪相結八年吏部侍郎趙汝愚論罷之】今己無可言矣獨有前日臣所面奏者【時曽覿已死王抃亦逐獨内侍甘昪尚在熹以為言上曰昇乃德夀宫所薦為其有才耳熹曰小人無才安能動人主】雖蒙聖慈委曲開譬然臣之愚終竊以為此輩但當使之守門傳命供埽除之役不當假借崇長使得逞邪媚作淫巧於内以蕩上心立門庭招權勢於外以累聖政而其有才無才有罪無罪自不當論況其有才適所以為姦有罪而不可復用乎且如向來主管喪事欽奉几筵之命逺近傳聞無不竊笑臣不知國史書之野史記之播於外國傳於後世且以陛下為何如主也縱有曲折如前日所以論臣者陛下亦安能家置一喙而人曉之邪刑餘小醜不比人類顧乃熒惑聖心虧損聖德以至此極而公卿大夫拱手熟視無一言以救其失臣之痛心始者惟在於此比至都城則又知此曹之用事者非獨此人而侍從之臣葢己有出其門者至其納財之塗則又不於士大夫而専於將帥臣於前日亦嘗輒以面奏而陛下諭臣以為誠當深察而痛懲之矣退而始聞陛下比於環列之尹己嘗有所易置乃知陛下固己深察其弊而無所待於人言然猶未嘗明正其罪而反寵以崇資巨鎮使即便安此曹無知何所忌憚況中外將帥其不為比者無幾陛下亦未能推其類而悉去之也陛下竭生靈之膏血以奉軍旅之費本非得己而為軍士者顧乃未嘗得一温飽甚者採薪織屨掇拾糞壤以度朝夕其又甚者至使妻女盛塗澤倚市門以求食也怨詈謗讟悖逆絶理至有不可聞者一有緩急不知陛下何所倚伩是皆將帥者巧為名色頭㑹箕歛隂奪取其糧賜以自封殖而行貨賂於近習以圖進用彼此既厭足矣然後時以薄少號為羨餘隂奉燕私之費以嫁士卒怨怒之毒於陛下且幸陛下一受其獻則後日雖知其罪而不得復有所問也出入禁闥腹心之臣外交將帥共為欺蔽以至於此豈有一毫愛戴陛下之心哉而陛下不悟反寵暱之以是為我之私人至使宰相不得議其制置之得失給諫不得論其除授之是非以此而觀則陛下所以正其左右未能及古之聖王又明矣且私之得名何為也哉據已分之所獨有而不得以通乎其外之稱也故自匹夫而言則以一家為私而不得以通乎其鄉自鄉人而言則以一鄉為私而不得以通乎其國自諸侯而言則以一國為私而不得以通乎天下至於天子則際天之所覆極地之所載莫非已分之所有而無外之不通矣又何以私為哉今以不能勝其一念之邪而至於有私心以不能正其家人近習之故而至於有私人以私心用私人則不能無私費於是内損經費之入外納羨餘之獻而至於有私財陛下上為皇天之所子全付所覆使其無有私而不公之處其所以與我者亦不細矣乃不能充其大而自為割裂以狹小之使天下萬事之弊莫不由此而出是豈不可惜也哉若以時勢利害言之則天下之勢合則彊分則弱故諸葛亮之告其君曰宫中府中俱為一體陟罰臧否不宜異同若有作姦犯科及為忠善者宜付有司論其刑賞以昭陛下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内外異法也當是之時昭烈父子以區區之蜀抗衡天下十分之九規取中原以興漢室以亮忠智為之深謀而其策不過如此可謂深知時務之要而暗合乎先王之法矣夫以蜀之小而於其中又以公私自分彼此如兩國然【蜀後主禪用寺人黄皓疏逺大臣時孝宗亦信用潛邸舊臣故朱子引以為比】則是將以梁益之半圖吴魏之全又且内小人而外君子廢法令而保姦回使内之所出者日有以賊乎外公之所立者常不足以勝乎私則是此兩國者又自相攻而其内之私者常勝外之公者常負也外有鄰敵之虞内有隂邪之寇日夜夾攻而不置為國家者亦己危矣夫以義理言之既如彼以利害言之又如此則今日之事如不蚤正臣恐陛下之心雖勞於求賢而一有所妨乎此則賢人必不得用而所用者皆庸繆憸巧之人雖勤於立政而一有所礙乎此則善政必不得立而所行者皆阿私茍且之政日往月來養成禍本而貽燕之謀未逺輔相之職不修紀綱壊於上風俗壊於下民愁兵怨國勢日卑一旦猝有不虞臣竊寒心不知陛下何以善其後也然則臣之所謂天下大本惟在陛下之一心者可不汲汲皇皇而求有以正之哉至於輔翼太子之説則臣前日所謂數世之仁者葢己微發其端而未敢索言之也【索盡也】夫太子天下之本其輔翼之不可不謹見於保傅傳者詳矣【保傅傳見賈誼新書】陛下聖學高明洞貫古今宜不待臣言而喻然而臣嘗竊怪陛下所以調䕶東宫者何其疎畧之甚也由前所論而觀之豈非所以自治者猶未免於疎畧因是亦以是為當然而不之慮邪夫自王十朋陳良翰之後【王十朋樂清人有文行孝宗為建王時十朋以祕書郎兼建王府小學敎授孝宗立累遷侍御史東宫建拜太子詹事陳良翰臨海人孝宗除右正言後亦為太子詹事】宫寮之選號為得人而能稱其職者葢己鮮矣而又時使邪佞儇簿闒冗庸妄之輩或得參錯於其間所謂講讀聞亦姑以應文備數而未聞其有箴規之效至於從容朝夕陪侍遊燕者又不過使臣宦者數輩而己皇太子睿性夙成閲理久熟雖若無待於輔然人心難保氣習易汚習於正則正習於邪則邪此古之聖王敎世子者所以必選端方正直道術博聞之士與之居處而又使之逐去邪人不使見惡行葢常謹之於微不待其有過而後規也今三代之制雖不可考且以唐之六典論之東宫之官師傅賓客既職輔而詹事府兩春坊實擬天子之三省故以詹事庻子領之其選甚重【唐六典太子三師以道德輔太子太子三少奉太子以觀三師之道德凡三師三少無其人則闕之太子賔客四人掌侍從規諫贊相禮儀詹事府詹事一人統東宫三寺十率府政令左春坊左庻子二人掌侍從贊相禮儀駁正啟奏監省封題右春坊右庶子二人掌獻納啟奏傳宣今旨】今則師傅賓客既不復置【宋初置東宫太子太師太傅太保俱從一品太子少師少傅少保俱從二品真宗仁宗升儲各置三少皆以宰相兼之餘時但為宰執致仕官若三太則以待宰相之未至僕射者及樞密之致仕者神宗欽宗孝宗光宗在東宫皆不置師傅至道元年置太子賓客二人從三品以他官兼天禧中王曾等以執政兼後遂為故事南渡後不復設】而詹事庻子有名無實【仁宗升儲置太子詹事二人從三品以他官兼光宗升儲以王十朋陳良翰為太子詹事不兼他官非常制也少詹事有員而不除人宋制有左右庻子俱從五品左右諭德俱正六品仁宗神宗升儲始置以他官兼後左右或不並除無常制】其左右春坊遂直以使臣掌之【使臣武臣也宋制春坊不用儒臣與唐制異有主管春坊二人以内臣兼同主管二人以武臣兼承受一人以内侍充】何其輕且褻之甚邪夫立太子而不置師傅賓客則無以發其隆師親友尊德樂義之心獨使春坊使臣得侍左右則無以防其戲慢媟狎竒衺雜進之害此巳非細事矣至於皇孫徳性未定聞見未廣【寜宗生於乾道四年淳熙十二年封平陽郡王至是年二十一歲】又非皇太子之比則其保養之具尤不可以不嚴而今日之官屬尤不備責任尤不専豈任事者亦有所未之思耶謂宜深詔大臣討論前代典故東宫除今已置官外别置師傅賓客之官使與朝夕遊處罷去春坊使臣而使詹事庻子各復其職宫中之事一言之入一令之出必由於此而後通焉又置贊善大夫【宋初有左右贊善大夫但為加官】擬諫官以箴闕失王府則宜稍倣六典親王之制置傅友諮議以司訓【唐六典親王府傅一人諮議參軍事一人友一人】置長史司馬以總衆職【唐六典親王府長史一人司馬一人統理庶寮綱紀職務】妙選耆德不雜他材皆置正員不為兼職明其職掌以責功效則其官屬己略備矣陛下又當以時召之使侍燕遊從容啟迪凡古先聖王正心修身平治天下之要陛下之所服行而已有效與其勉慕而未能及愧悔而未能免者傾倒羅列悉以告之則聖子神孫皆將有以得乎陛下心傳之妙而宗社之安統業之固可以垂於永久而無窮矣此今日急務之一也至於選任大臣之説則臣前所謂勞於求賢而賢人不得用者葢己發其端矣夫以陛下之聰明豈不知天下之事必得剛明公正之人而後可任也哉其所以常不得如此之人而反容鄙夫之竊位者非有他也直以一念之間未能撤其私邪之蔽而燕私之好便嬖之流不能盡由於法度若用剛明公正之人以為輔相則恐其有以妨吾之事害吾之人而不得肆是以選掄之際常先排擯此等寘之度外而後取凡罷懦軟熟平日不敢直言正色之人而揣摩之又於其中得其至庸至陋決可保其不至於有所妨者然後舉而加之於位是以除書未出而其物色先定姓名未顯而中外己逆知其決非天下之第一流矣故以陛下之英明剛㫁略不世出而所取以自輔者未嘗有如汲黯魏徵之比顧常反得如秦檜晩年之執政臺諫者而用之【自檜為相至死之日易執政二十八人皆無聞於世柔佞易制者又多自言官聽檜彈擊輒以政府報之由中丞諫議而進者凡十有二人然甫入即出或一閲月或半年即罷去】彼以人臣竊國柄而畏忠言之悟主以發其姦也故専取此流以塞賢路蔽主心乃其勢之不得己者陛下尊居宸極威福自己亦何賴於此輩而乃與之共天下之政以自蔽其聰明自壊其紀綱而使天下受其哉夫其所以取之者如此故其選之不得而精選之不精故任之不得而重任之不重則彼之所以自任者亦輕夫以至庸之材當至輕之任則雖名為大臣而其實不過供給唯諾奉行文書以求不失其窠坐資級如吏卒之為而己求其有以輔聖德修朝政而振紀綱不待智者而知其必不能也下此一等則惟有作姦欺植黨與納貨賂以濁亂陛下之朝廷耳其尤甚者乃至十有餘年而後敗露以去然其列布於後以希次補者又己不過此等人矣葢自其為臺諌為侍從而其選己如此其後又擇其尤碌碌者而登用之則亦無怪乎陛下常不得天下之賢材而屬任之也然方用之之初亦曰姑欲其無害於吾之私而己夫豈知其所以害夫天下之公者乃至於此哉陛下試反是心以求之則庶幾乎得之矣葢不求其可喜而求其可畏不求其能適吾意而求其能輔吾德不憂其自任之不重而常恐吾所以任之者之未重不為燕私近習一時之計而為宗社生靈萬世無窮之計陛下誠以此取之以此任之而猶曰不得其人則臣不信也此今日急務之二也至於振肅紀綱變化風俗之説則臣前所謂勤於立政而善政卒不得立者亦己發其端矣夫以陛下之心憂勤願治不為不至豈不欲夫綱維之振風俗之美哉但以一念之間未能去其私邪之蔽是以朝廷之上忠邪雜進刑賞不分士夫之間志趣卑汚亷恥廢壊顧猶以為事理之當然而不思有以振厲矯革之也葢明於内然後有以齊乎外無諸己而後可以非諸人今宫省之間禁密之地而天下不公之道不正之人顧乃得以窟穴盤據於其間而陛下目見耳聞無非不公不正之事則其所以熏蒸銷鑠使陛下好善之心不著疾惡之意不深其害己有不可勝言者矣及其作姦犯法則陛下又未能深割私愛而付諸外廷之議論以有司之法是以紀綱不能無所撓敗而所以施諸外者亦因是而不欲深究切之且如頃年方伯連帥嘗有以贓汚不法聞者矣鞫治未竟而己有與郡之命及臺臣有言則遂與之祠禄而理為自陳至於其所藏匿作過之人則又不復逮捕付獄名為降官而實以解散其事此雖宰相曲庇鄉黨以欺陛下然臣竊意陛下非全然不悟其欺者意必以為人情各有所私我既欲遂我之私則彼亦欲遂彼之私君臣之間顔情稔熟則其勢不得不少容之且以為雖或如此亦未至甚害於事而不知其敗壊綱紀使中外聞之腹非巷議皆有輕侮朝廷之心姦贜之吏則皆鼓舞相賀不復畏陛下之法令則亦非細故也又如朝臣争議配享其間邪正曲直固有所在則兩無所問而并去之監司挾私以誣郡守則不問其曲直而兩皆罷免監司使酒以凌郡守亦不問其曲直而兩皆與祠宰相植黨營私孤負任使則曲加保全而使之去臺諫懐其私恩隂拱不言而陛下亦不之問也其有初自小官擢為臺諫三四年間趨和承意不能建明一事則年除歲遷至極其選一日論及一二武臣罪惡則便斥為郡守而不與職名近典東畿逺帥西蜀一遭飛語則體究具析無所不至及究析來上而所聞不實則言之晏然一無所訶山陵諸使鬻賣辟闕煩擾吏民御史有言亦無行遣而或反得超遷御史言及畿漕則名補卿列而實奪之權其所言者則雖量加絀削而繼以進用從班之中賢否尤雜至有終歲緘黙不聞一言以裨聖聽者顧亦隨羣逐隊排連儹補其桀黠者乃敢造飛語立横議如臣前所陳者而宰相畏其凶焰反撓公議而從之臺諫亦不敢以聞於陛下而請其罪陛下視此綱紀為如何可不反求諸身而亟有以振肅之耶綱紀不振於上是以風俗頽敝於下葢其為患之日久矣而浙中為尤甚大率習為軟美之態依阿之言而以不分是非不辨曲直為得計下之事上固不敢少忤其意上之御下亦不敢稍咈其情惟其私意之所在則千塗萬轍經營計較必得而後己甚者以金珠為脯醢以契劵為詩文宰相可㗖則㗖宰相近習可通則通近習惟得之求無復亷恥父詔其子兄勉其弟一用此術而不復知有忠義名節之可貴其俗己成之後則雖賢人君子亦不免習於其説一有剛毅正直守道循理之士出乎其間則羣譏衆排指為道學之人而加以矯激之罪上惑聖聰下鼓流俗葢自朝廷之上以及閭里之間十數年來以此二字禁錮天下之賢人君子復如崇宣之間所謂元祐學術者【崇寧宣和皆徽宗年號】排擯詆辱必使無所容措其身而後己嗚呼此豈治世之事而尚復忍言之哉又其甚者乃敢誦言於衆以為陛下嘗謂今日天下幸無變故雖有仗節死義之士亦何所用此言一播大為識者之憂而臣有以知其必非陛下之言也夫仗節死義之士當平居無事之時誠若無所用者然古之人君所以必汲汲以求之者葢以如此之人臨患難而能外死生則其在平世必能輕爵禄臨患難而能盡忠節則其在平世必能不詭隨平日無事之時得而用之則君心正於上風俗美於下足以逆折姦萌潛消禍本自然不至真有仗節死義之事非謂必知後日當有變故而預蓄此人以擬之也惟其平日自恃安寧便謂此等人材必無所用而専取一種無道理無學識重爵祿輕名義之人以為不務矯激而尊寵之是以綱紀日壊風俗日偷非常之禍伏於冥冥之中而一旦發於意慮之所不及平日所用之人交臂降叛而無一人可同患難然後擯棄留落之人始復不幸而著其忠義之節以天寶之亂觀之其將相貴戚近幸之臣皆已頓顙賊庭而起兵討賊卒至於殺身湛族而不悔如巡遠杲卿之流則逺方下邑人主不識其面目之人也使明皇早得巡等而用之豈不能消患於未萌巡等早見用於明皇又何至真為仗節死義之舉哉商鑒不逺在夏后之世此識者所以深憂於或者之言也雖以臣知陛下聖學高明識慮深遠決然不至有此議論然每念小人敢託聖訓以葢其姦而其為害至於足以深沮天下忠臣義士之氣則亦未嘗不痛心疾首而不敢以識者之慮為過計之憂也陛下視此風俗為如何可不反求諸身而亟有以變革之耶此今日急務之三四也至於愛養民力修明軍政之説則民力之未裕生於私心之未克而宰相臺諫失職也軍政之未修生於私心之未克而近習得以謀帥也是數説者臣皆已極陳於前矣今請即民力之未裕而推言之臣聞虞允文之為相也盡取版曹嵗入窠名之必可指擬者號為歲終羨餘之數而輸之内帑顧以其有名無實積累掛欠空載簿籍不可催理者撥還版曹【宋初有内藏庫其貨財不領於有司太祖置於講武殿後太宗改為景福殿庫三司有之則貸於内藏後積多不能償慶厯中詔悉捐之皇祐中歲入内藏二百六十五萬有竒神宗詔立歲輸之數以皇祐為凖南渡内藏諸庫雖不及前然兵興亦時取以為助其籍帳之詳莫得而考】其為説曰内帑之積將以備他日用兵進取不時之須而版曹目今經費己自不失歲入之數聽其言誠甘且美矣然自是以來二十餘年内帑歲入不知幾何而認為私貯典以私人宰相不得以式貢均節其出入版曹不得以簿書勾考其在亡其日銷月耗以奉燕私之費者葢不知其幾何矣而曷嘗聞其能用此錢以易敵人之首如太祖皇帝之言哉【藝祖嘗欲積縑帛三百萬易敵人首】徒使版曹經費闕乏日甚督趨日峻以至廢去祖宗以來破分良法【舊制凡州縣催理官物己及九分以上謂之破分諸司即行住催版曹亦置不問由是州縣得其贏餘以相補助貧民些少拖欠亦得遷延以待蠲放自曾懐用事始除此法盡刷州縣舊欠以為隠漏悉行拘催】而必以十分登足為限以為未足則又造為比較監司郡守殿最之法以誘脅之不復問其政敎設施之得失而一以其能剝民奉上者為賢於是中外承風競為苛急監司明諭州郡郡守明諭屬邑不必留心民事惟務催督財賦此民力之所以重困之本而税外無名之賦如和買折帛科罰月樁之屬尚未論也【輸粟於官謂之苗輸帛於官謂之税正絹之外官給錢以買之謂之和買或以絹估直而倍折其錢謂之折帛月樁錢始於紹興二年宰相吕頤浩等議發以給軍其後郡縣横歛民苦之十七年詔以寛剰錢充月樁時又有板帳錢幸富人之犯法而重其罰恣胥吏之受賕而課其入葢即所謂科罰也】其次則陛下之所用宰相不能擇中外大吏而惟徇私情之厚薄所用之臺諫不能公行糾劾而惟快己意之愛憎是以監司郡守多不得人而其賢者或反以舉職業忤臺諫而遭斥逐也至於監司太多而事權不歸於一銓法雖密而縣令未嘗擇人則又其法之有未善者然其本正則此等不難區處其本未正則雖或舉此臣恐未見其益而反有害也又嘗即夫軍政之不修而推之則臣聞日者諸將之求進也必先掊尅士卒以殖私財然後以此自結於陛下之私人而祈以姓名達於陛下之貴將貴將得其姓名即以付之軍中使自什五以上節次保明稱其材武堪任將帥然後具為奏牘而言之陛下之前陛下但見其等級推先案牘具備則誠以為公薦而可得人矣而豈知其諧價輸錢己若晩唐之債帥哉只此一事有耳者無不聞有口者無不道然以其門户幽深蹤跡詭祕故無路得以窺其交通之實狀是以雖或言之而陛下終不信也夫將者三軍之司命而其選置之方乖刺如此則彼智勇材略之人其孰肻抑心下首於宦官宫妾之門而陛下之所得以為將帥者皆庸夫走卒固不知兵謀師律之為何事而惟尅剥之是先交結之是圖矣陛下不知其然而猶望其修明軍政激勸士卒以彊國勢豈不悮哉然將帥之不得人非獨士卒之受其弊也推其為害之極則又有以及乎民者葢將帥得人則尺籍嚴而儲蓄羨屯田立而漕運省今為將帥者如此則固無望其肻核軍實而豐儲蓄矣至於屯田則彼自營者尤所不願故朝廷不免為之别置使者以典治之而兵屯之衆資其撥遣則又不免使參其務然聞其占䕶軍人不肻募其願耕者以行而彊其不能者以往至屯則偃蹇不耕而反為民田之害使者文吏其力葢有所不能制者是以陛下欲為之切而久不得成也屯田不立漕運煩費諸州苗米至或盡數起發而無以供州兵之食則加耗斛面之弊紛紛而起而民益困矣又凡和買折帛科罰月樁之類往往以為供軍之故而不可除若屯田立而所資於諸路者減此屬庻乎其皆可禁也今乃不然則是置將之不善而害足以及民也凡此數者根株深固枝條廣濶若不可以朝變而夕除者然究其本則亦在夫陛下之反諸身耳聖心誠無不正則必能出私帑以歸版曹矣版曹不至甚闕必能復破分之法除殿最之科以寛州縣矣聖心誠無不正則必能擇宰相以選牧守矣擇臺諫以公刺舉矣聖心誠無不正則必能嚴宦官兵將交通之禁而以選將屬宰相矣宰相誠得其人則必能為陛下擇將帥以作士氣討軍實廣屯田以省漕運矣上自朝廷下達州縣治民典軍之官既皆得人然後明詔宰相議省監司之員而精其選重其責又詔銓曹使以縣之劇易分為等差而常切詢訪天下之官吏能為縣者不拘薦舉之有無不限資格之高下而籍其姓名使以次補最劇之縣果有治績則優而進之不勝其任則絀而退之凡州縣之間無名非理之供横歛巧取之政其泰甚而可去者可以漸去而民力庻乎其可寛矣至於屯田之利則以臣愚見當使大將募軍士使者招游民各自為屯不相牽制其給授課督賞罰政令各從本司自為區處軍中自有將校可使不須别置官吏使者則聽其辟置官屬三五人指使一二十人以備使令又擇從官通知兵農之務兼得軍民之情者一員為屯田使總治兩司之政而通其奏請趣其應副又以歲時按行察其勤惰之實以行誅賞如此則兩屯心競各務其功田事可成漕運可省而諸路無名非理之供横歛巧取之政前日有所不獲已而未可盡去者今亦可以悉禁民力庻乎其益裕矣此今日急務之五六也凡此六事皆不可緩而本在於陛下之一心一心正則六事無不正一有人心私欲以介乎其間則雖欲憊精勞力以求正夫六事者亦將徒為文具而天下之事愈至於不可為矣故所謂天下之大本者又急務之最急而尤不可以少緩者惟陛下湥留聖意而亟圖之使大本誠正急務誠修而治效不進國勢不强中原不復仇敵不滅則臣請伏鈇鉞之誅以謝陛下陛下雖欲赦之臣亦不敢承也然又竊聞之今日士夫之論其與臣不同者非一及究其實則皆所謂似是而非者也葢其樂因循之無事者則曰陛下之年寖高而天下亦幸無事年寖高則血氣不能不衰天下無事則不宜更為庸人所擾其欲奮厲而有為者則曰祖宗之積憤不可以不攄中原之故疆不可以不復以此為務則聖心不待勸勉而自彊舎此不圖則雖欲策厲以有為而無所向望以為標凖亦卒歸於委靡而己凡此二説亦皆有理而臣輒皆以為非者葢樂因循者知聖人之血氣有時而衰而不知聖人之志氣無時而衰也知天下有事之cq=301不可以茍安而不知天下有事之尤不可以少怠也況今日之天下又未得為無事乎且以衛武公言之其年九十有五矣猶箴儆於國以求規諫而作抑戒之詩以自警使人朝夕誦之不離於其側此其年豈不甚高而其戒謹恐懼之心豈以是而少衰乎況陛下視武公之年三分未及其二而責任之重地位之高又有十百千萬於武公者臣雖不肖又安敢先處陛下於武公之下而直謂其不能乎其思奮厲者又徒知恢復之不可忘頽墮之不可久然不知不世之大功易立而至微之本心難保中原之大盜易逐而一己之私意難除也誠能先其所難則其易者將不言而自辦不先其難而徒欲僥倖於其易則雖朝夕談之不絶於口是亦徒為虚言以快一時之意而己又況此事之失已在隆興之初不合遽然罷兵講和遂使晏安酖毒之害日滋日長而坐薪嘗膽之志日逺日忘是以數年以來綱維解弛釁孽萌生區區東南事猶有不勝慮者何恢復之可圖也故臣不敢隨例迎合茍為大言以欺陛下而所望者則惟欲陛下先以東南之未治為憂而正心克己以正朝廷修政事庶幾真實功效可以馴致而不至於别生患害以妨遠圖葢真有志於恢復者果不在於撫劒抵掌之間也論者又或以為陛下深於老佛之學而得其識心見性之妙於古先聖王之道葢有不約而自合者是以不悦於世儒之常談死法而於當世之務則寧以管商一切功利之説為可取今乃以其所厭飫鄙薄者陳於其前亦見其言愈多而愈不合也臣以為此亦似是而非之論非所進盛德於日新也彼老子浮圖之説固有疑於聖賢者矣然其實不同者則此以性命為真實而彼以性命為空虚也此以為實故所謂寂然不動者萬理粲然於其中而民彝物則無一之不具所謂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則必順其事必循其法而無一事之或差彼以為空則徒知寂滅為樂而不知其為實理之原徒知應物見形而不知其有真妄之别也是以自吾之説而修之則體用一原顯微無間而治心修身齊家治國無一事之非理由彼之説則其本末横分中外斷絶雖有所謂廓澈靈通虚静明妙者而無所救於滅理亂倫之罪顛倒運用之失也故自古為其學者其初無不似有可喜考其終則詖淫邪遁之見鮮有不作而害於政事者是以程顥常闢之曰自謂窮神知化而不足以開物成務言為無不周徧而實外於倫理窮深極微而不可以入堯舜之道天下之學自非淺陋固滯則必入於此是謂正路之榛蕪聖門之蔽塞闢之而後可與入道嗚呼此真可謂理到之言惜乎其未有以聞於陛下者使陛下過聽髠徒誑妄之説而以為真有合於聖人之道至分治心治身治人以為三術而以儒者之學為最下則臣竊為陛下憂此心之害於政事而惜此説之布於來今也若夫管商功利之説則又陋矣陛下所以取之者則以既斥儒者之道為常談死法而天下之務日至於前彼浮屠之學又不足以應之是以有味乎彼之言而冀其富國强兵或有近效耳然自行其説至今幾年而國日益貧兵日益弱所謂近效者亦未之見而聖賢所傳生財之道理財之義文武之怒道德之威則固所以為富强之大而反未有講之者也豈不悮哉今議者徒見老佛之高管商之便而聖賢所傳明善誠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者初無新竒可喜之説遂以為常談死法而不足學夫豈知其常談之中自有妙理死法之中自有活法固非老佛管商之陋所能彷彿其萬分也哉伏惟陛下察臣之言以究四説之同異而明辨之則知臣之所言非臣所為之説乃古先聖賢之説非聖賢所為之説乃天經地義自然之理雖以堯舜禹湯文武周孔之聖顔曾伋軻之賢而有所不能違也則於臣之言與夫論者之説其為取舎從違不終日而決矣【疏上夜漏下七刻上已就寢亟起秉燭讀之終篇明日除主管太一宫兼崇政殿説書熹力辭除祕閣修撰奉外祠】甲寅行宫便殿奏劄二【紹興五年寧宗即位趙汝愚薦熹自潭州召入經筵熹奏劄】
  臣竊惟皇帝陛下祗膺駿命恭御寶圖正位之初未遑他事而首以博延儒臣討論經藝為急先之務葢將求多聞以建事學古訓而有獲非若記問愚儒詞章小技誇多以為博鬬靡以為工而已也如是則勸講之官所宜遴選顧乃不擇誤及妄庸則臣竊以為過矣葢臣天姿至愚極陋雖嘗挾䇿讀書妄以求聖賢之遺旨而行之不力老矣無聞況於帝王之學則固未之講也其何以當擢任之寵而辱顧問之勤乎是以聞命驚惶不敢奉詔然嘗聞之人之有是生也天固與之以仁義禮智之性而叙其君臣父子之倫制其事物當然之則矣以其氣質之有偏物欲之有蔽也是以或昧其性以亂其倫敗其則而不知反必其學以開之然後有以正心修身而為齊家治國之本此人之所以不可不學而其所以學者初非記問詞章之謂而亦非有聖愚貴賤之殊也以是而言則臣之所嘗用力固有可為陛下言者請遂陳之葢為學之道莫先於窮理窮理之要必在於讀書讀書之法莫貴於循序而致精而致精之本則又在於居敬而持志此不易之理也夫天下之事莫不有理為君臣者有君臣之理為父子者有父子之理為夫婦為兄弟為朋友以至於出入起居應事接物之際亦莫不各有理焉有以窮之則自君臣之大以至事物之微莫不知其所以然與其所當然而亡纖芥之疑善則從之惡則去之而無毫髮之累此為學所以莫先於窮理也至論天下之理則要妙精微各有攸當亘古亘今不可移易唯古之聖人為能盡之而其所行所言無不可為天下後世之大法其餘則順之者為君子而吉背之者為小人而凶吉之大者則能保四海而可以為法凶之甚者則不能保其身而可以為戒是則粲然之跡必然之效葢莫不具於經訓史册之中欲窮天下之理而不即是而求之則是正牆面立爾此窮理所以必在乎讀書也若夫讀書則其不好之者固怠忽間㫁而無所成矣其好之者又不免乎貪多而務廣往往未啟其端而遽已欲探其終未究乎此而忽己志乎在彼是以雖復終日勤勞不得休息而意緒怱怱常若有所奔趨迫逐而無從容涵泳之樂是又安能深信自得常久不厭以異於彼之怠忽間㫁而無所成者哉孔子所謂欲速則不達孟子所謂進鋭者退速正謂此也誠能鑒此而有以反之則心潛於一久而不移而所讀之書文意接連血脈通貫自然漸漬浹洽心與理㑹而善之為勸者深惡之為戒者切矣此循序致精所以為讀書之法也若夫致精之本則在於心而心之為物至虚至靈神妙不測常為一身之主以提萬事之綱而不可有頃刻之不存者也一不自覺而馳騖飛揚以徇物欲於軀殻之外則一身無主萬事無綱雖其俯仰顧盼之間葢己不自覺其身之所在而況能反覆聖言參考事物以求義理至當之歸乎孔子所謂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孟子所謂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者正謂此也誠能嚴恭寅畏常存此心使其終日儼然不為物欲之所侵亂則以之讀書以之觀理將無所往而不通以之應事以之接物將無所處而不當矣此居敬持志所以為讀書之本也此數語者皆愚臣平生為學艱難辛苦已試之效竊意聖賢復生所以敎人不過如此不獨布衣韋帶之士所當從事葢雖帝王之學殆亦無以易之特以近年以來風俗薄陋士大夫間聞此等語例皆指為道學必排去之而後己是以食芹之美無路自通每拾遺經徒竊慨歎今者乃遇皇帝陛下始初清明無他嗜好獨於學問孜孜不惓而臣當此之時特䝉引對故敢忘其固陋而輒以為獻伏惟聖明深賜省覽試以其説驗之於身蚤寤晨興無忘今日之志而自彊不息以緝熙於光明使異時嘉靖邦國如商高宗興衰撥亂如周宣王以著明人主講學之效卓然為萬世帝王之標準則臣雖退伏田野與世長辭與有榮矣何必使之勉彊盲聾扶曳跛躄以汙近侍之列而為盛世之羞哉干冒宸嚴不勝戰慄惟陛下留神財察取進止















  御選古文淵鑒巻五十九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六十目録
  宋
  朱熹
  賀陳丞相書
  答韓尚書書
  答鄭自明書
  與臺端書
  上宰相書
  答梁丞相書
  與留丞相書
  與留丞相書
  答汪尚書書
  答吕伯恭書
  答陸子夀書
  與王龜齡書
  與劉共父書
  答陳體仁書
  與龔實之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六十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宋
  朱熹
  賀陳丞相書【陳俊卿乾道四年自參知政事除左正議大夫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樞密使】
  恭聞制書延拜進秉國均凡在陶鎔孰不欣賴伏惟明公以大忠壯節早負天下之望自知政事贊襄密勿凡所論執皆繫安危至其甚者輒以身之去就爭之雖未即從而天子之信公也益篤天下之望公也益湥凜凜然惟懼其一旦必去而不可留也夫明公所以得此於上下者豈徒然哉今也進而位乎天子之宰中外之望莫不欣然咸曰陳公前日之言天下之言也爭之不得危於去矣【俊卿同知樞密院事奏自今百司承御筆處分須奏審方行從之既而以内諸司不樂收】
  【前命又言同知樞密院事劉琪以爭辨激切詔奉外祠自此大臣皆阿順持禄非國家福帝卒命珙帥江西俊卿退自劾上手札留之】而今乃為相則是天子有味乎陳公之言而將卒從之也陳公其必以是要説上前而決辭受之幾矣且天下之事其大且急者又不特此陳公果不得謝而立乎其位必且次第為上言之為上行之其不黙然而受兀然而居也明矣熹雖至愚亦有是説【朱子嘗有書與俊卿力言和議之非】然今也聽於下風亦既餘月政令之出黜陟之施未有卓然大異於前日則是明公葢未嘗以中外之望於公者自任而苟焉以就其位矣熹受知之湥竊所愧歎未知明公且將何以善其後也請得少効其愚而明公擇焉葢聞古之君子居大臣之位者其於天下之事知之不惑任之有餘則汲汲乎及其時而勇為之知有所未明力有所不足則咨訪講求以進其知扳援汲引以求其助如捄火追亡尤不敢以少緩上不敢愚其君以為不足與言仁義下不敢鄙其民以為不足以興教化中不敢薄其士大夫以為不足共成事功一日立乎其位則一日業乎其官一日不得乎其官則不敢一日立乎其位有所愛而不肯為者私也有所畏而不敢為者亦私也屹然中立無一毫私情之累而惟知為其職之所當為者夫如是是以志足以行道道足以濟時而於大臣之責可以無愧不審明公圖所以善其後者其有合於此乎其有近於此乎無乃復有進於此者而熹之愚不足以知之乎願亟圖之庶乎猶足以終慰天下之望毋使前日之欣然者更為今日之悒然也抑熹又有請焉葢熹嘗辱明公賜之書矣其言有曰前輩為大臣不過持循法度主張公道知無不言復君以德公行賞罰進賢退不肖而已今日事有至難風俗敗壞官吏茍且彊敵在前邊備未立如之何其可為也熹愚不肖深有所疑葢凡明公之所易者皆古人之所難而明公所難者乃古人之所易也反復思慮不得其説將以質之左右而未暇也今者敢因修慶而冒以為請伏惟明公試反諸心而以事理之輕重本未權之誠知夫真難易之所在而有以用其心焉則亦無難之不易矣詩曰伐柯伐柯其則不遠【風伐柯篇】願明公留意則天下幸甚
  答韓尚書書【吕東萊年譜淳熙元年韓尚書元吉守婺州元吉常與熹同薦】
  區區行役前月半間始得還家忽聞除命出於意望之外自視才能豈稱兹選愧懼窘迫不知所為然竊妄意此必尚書大過恩推挽之力既而府中遞到六月十五日所賜書傅丈亦以所得别紙垂示乃知台意所以眷念不忘者果如此私感雖湥然非本心平日所望於門下也熹狷介之性矯揉萬方而終不能囘迂疎之學用力既深而自信愈篤以此自知決不能與時俯仰以就功名以故二十年來自甘退藏以求已志所願欲者不過修身守道以終餘年因其暇日諷誦遺經參考舊聞以求聖賢立言本意之所在既以自樂間亦筆之於書以與學者共之且以待後世之君子而已此外實無毫髮餘念也中間懇辭召命反誤寵褒初亦不敢奉承既而思之是乃君相灼知無用之實而欲假以閔勞惠養之恩故少進其官益其禄而卒許以投閒似若有可受者以故懇避踰年而終於拜受私竊以為是足以上承朝廷之美意而下得以自絶於名宦之途自是以往其將得以優游卒嵗就其所業而無蹙迫之慮矣而事乃有大繆不然者熹亦安得黙然而忘言哉夫以熹之狷介迂疎不能俯仰世俗固已聞風而疾之矣獨賴一時賢公名卿或有誤而知之然聽於下風考其行事議論之本末則於鄙意所不能無疑者尚多今若不辭而冒受則賔主之間異同之論必有所不能免者無益於治而適所以為羣小嘲笑之資且熹之私願所欲就者亦將汨没而不得成其或收之桑榆而幸有所就人亦必以為已試不驗之書而不之讀矣又況今日一出而前日所以斟酌辭受而不敢茍然之意亦且黯闇而不能以自明諸公誠知之深愛之厚則曷為不求所以伸其志全其守而必脅敺縱臾使至此極也耶且士大夫之辭受出處又非獨其身之事而已其所處之得失乃闗風俗之盛衰故尤不可以不審也若熹者向既以辭召命而得改官矣今又因其所改之官而有此授熹若受而不辭則是美官要職可以從容辭遜安坐而必致之也近世以來風俗頽靡士大夫倚託欺謾以取爵位者不可勝數獨未有此一流耳而熹適不幸諸公必欲彊之使充其數熹雖不肖實不忍以身䝉此辱使天下後世持清議者得以唾罵而嗤鄙之也且熹之言此於門下有年苦言悲懇無所不至而執事者聽之藐然方且從容遊談大為引重而其要歸成效則不過使之内違素心外貽湥誚而後已此熹所不能識且復竊自計其平生言行必有大不相副者而使執事者不信其言以至此也湥自悔責無所歸咎然亦不敢終黙黙於門下是以敢復言之伏惟憐而察之
  答鄭自明書【名鑑連江人淳熙初除檢書郎遷著作郎權郎官出知台州】
  副封曩恨未見今兹幸得竊讀感歎之餘斂袵敬服嘗竊論之以為非獨忠諒懇切有以過人於才辨智畧亦非人所能及不知劉元城陳了翁輩如何爾上聖聰明開納如此一旦感寤去鼠輩如反覆手爾太平萬嵗雖老且病尚庻幾及見之幸甚幸甚補郡懷章雖鬱公議然得以此閒暇進德修業益懋久大之規天意亦有非偶然者矣更願湥自培養以厚其基篤志講學以濬其源使誠意充積而鋒穎潛藏義理著明而議論條暢則一日復進而立於朝其所以動寤啟發者決不但如今日之所就而止也葢前日文字固為剴切但論事多而論理少數羣小之姦欺雖詳而於人主之所以端本清源修德立政之意有未備也此其所以然者失於逆料聽者謂之迂濶而不敢言亦自於此理講之未精不免於自以為迂濶而不足言也兼今日之病只此一病最大若藥之未效則其他小小證候不必泛投湯劑以緩藥勢而欲攻此病所用之藥亦須一君二臣三佐五使多少緩急次第分明乃易見效今既雜治他證而所用以攻病根者又未免互有得失亦已嘗為令弟言之歸當一一稟白不審尊意以為何如衰陋不足以及此猥䝉不鄙見使與議其間亦私感時論之至此不覺傾倒而忘其愚耳此外則伯恭所告讀書取人之意亦所宜湥留意者葢吾人所立已如此使天無意於右宋則已若有此意異日之事豈得而辭其責哉然則今日吾人之進德修業乃是異時國家撥亂反正之所繋非但一身之得失榮辱也惟髙明湥念之向來一番前輩少日麤有時望晩年出來往往不滿人意正坐講學不精不見聖門廣大規模少有所立即自以為事業止此更不求長進荆公所謂末俗易髙險途難盡者亦可念也人材衰少風俗頽壞之時士有一善即當扶接誘以就其器業此亦吾輩將來切身利害葢士不素養臨事倉卒乃求非所以為國遠慮而能無失於委任之間也陳侯官處更有胡明仲侍郎史論【胡寅字明仲為禮部侍郎所著有讀史管見】議論亦多切於事理不知嘗見之否若未可就借看發人意思也
  與臺端書
  葢嘗竊謂欲起膏肓之疾者必攻其受病之處而其用功之緩速制藥之寒温又有不可以頃刻毫釐差者今天下之病在膏肓者久矣夫人而能知之夫人而欲言之顧以不當其任則雖欲一效其技而無所施耳乃者天子以執事有㢘靖貞孤之操擢寘諌垣納用其言屏去姦惡皆所謂膏肓之餘證海内有志之士知上之心葢巳湥悟隠疾之在躬而欲假執事之藥以去之也又知執事之心所以姑從事於此者葢亦以為之兆耳其必將有以譴之則夫所謂病本者可去無疑也然而側聽累月未有所聞則又懼夫二豎子者知良醫之傷已而先為術以去之以是憂疑不知所定尚幸聖心堅定不入其言而又進執事於臺端之重是必君臣之間已有一定之計足以少慰士大夫之心然熹之愚竊獨私憂過計意夫姦賊窺見端倪則其所以自為謀者必將愈深愈切而有先執事以發其機者不審執事何以處之葢伐木而剪其枝葉不若斧其根壅水而捍其波流不若塞其源鳴金鼓耀戈甲而噪呼以逐虎不若乘其方睡而斃之之速也今執事則既撼而覺之矣又猶欲緩視徐趨以當其虓怒決裂之勢熹竊為執事者危之也然此等小人有生以來自朝至暮無非罪惡不可殫數且又人主素以倡優奴僕畜之初不責其名檢而間者議臣乃復摘苛細而一一以陳之其不納則宜矣惟其日侍燕閒逢迎縱臾使人主之心恬於逸欲而法家拂士之言不得以進狃於卑近而正大久逺之計不得以聞賄賂公行姦邪堵立葢凡所以為天下國家之綱紀者日傾月壞而上下相䝉莫敢以告是則此一二人之罪所以上通於天而深為今日膏肓之病者執事誠能聲此為罪揚於王庭深贊聖主去邪勿疑之志又引同列之賢合謀并力以決去之則天下膏肓之病者庶幾其可去矣太平萬嵗熹雖不敏尚能為執事誦之不識執事亦有意乎熹比因三月九日指揮已畧為明主言之矣顧疎賤之言未足取信而或以取戾謹以束裝恭俟嚴譴惟執事者毋以為戒而亟深圖之則天下幸甚
  上宰相書【宰相王淮也淳熙八年浙東大饑熹方以江西救荒事畢家居淮薦熹提舉浙東常平茶鹽公事熹即日單車就道因江西納粟人未推賞辭職不受已而賞行乃受職既至浙東上書】
  熹嘗謂天下之事有緩急之勢朝廷之政有緩急之宜當緩而急則繁細苛察無以存大體而朝廷之氣為之不舒當急而緩則怠慢廢弛無以赴事幾而天下之事日入於壞均之二者皆失也然愚以為當緩而急者其害固不為小若當急而反緩則其害有不可勝言者不可以不察也竊惟朝廷今日之政無大無小一歸弛緩今亦未暇一一條數以慁崇聽且以荒政論之則於天下之事最為當急而不可緩者而荒政之中有兩事焉又其甚急而不可少緩者也一曰給降緡錢廣糴米斛今二廣之米艫舳相接於四明之境乘時收糴不至甚貴而又顆粒匀淨不雜糠粃乾燥堅碩可以久藏欲望眀公察此事理特與敷奏降給緡錢二三百萬付熹收糴則百萬之粟旬月可辦儲蓄既多緩急足用政使朝廷别有支撥一紙朝馳而米夕發矣且時不免轉大農之粟發内帑之幣以應四方之求矣積之於此與彼何異而又乘賤廣糴利重費輕殆與臨期支撥糴貴傷財者不可同日而語且今米船已集求售無所停住日久坐失本利後者懲創因不復來無窮之害實自今始此一事也二曰速行賞典激勵富室葢此一䇿本以誘民事急則藉之以為一時之用事定則酬之以為後日之勸旋觀今日失信巳多别有緩急何以使衆欲望明公察此事理特與敷奏照會元降即與推恩使已輸者無怨恨不滿之意未輸者有歆豔慕用之心信令既行願應者衆則緩急之間雖百萬之粟可指揮而辦況是此䇿不闗經費揆時度事最為利宜而乃遷延嵗月沮抑百端使去嵗者至今未曾霑賞而今嵗者方且反覆卻難未可涯際是失信天下固足以為今日之所甚憂而自壞其權宜濟事之策者亦今日之所可惜也謀國之計乖戾若此臨事而悔其可及哉此二事也然或者之論則以為朝廷撙節財用重惜名器以為國之大政將在於此二者之請恐難必濟愚竊以為不然也夫撙節財用在於塞侵欺滲漏之愛惜名器在於抑無功幸得之賞今將預儲積蓄以大為一方之備則非所謂侵欺滲漏之也推行恩賞以昭示國家之信則非所謂無功幸得之賞也且國家經費用度至廣而耗於養兵者十而八九至於將帥之臣則以軍籍之虚數而濟其侵欺之姦餽餫之臣【餫野饋也○音運】則以簿籍之虚文而行其盜竊之計苞苴輦載爭多鬭巧以歸於權幸之門者嵗不知其幾巨萬明公不此之正顧乃規規焉較計毫末於饑民口吻之中以是為撙節財用之計愚不知其何説也國家官爵布滿天下而所以予之者非可以限數也今上自執政下及庶僚内而侍從之華外而牧守之重皆可以交結託附而得而北來歸正之人近習戚里之輩大者荷旄仗節小者正任横行又不知其幾何人明公不此之愛而顧愛此迪功文學承信校尉十數人之賞以為重惜名器之計愚亦不知其何説也然熹亦嘗竊思其故而得其説矣大抵朝廷愛民之心不如惜費之甚是以不肯為極力救民之事明公憂國之念不如愛身之切是以但務為阿諛順指之計此其自謀可謂盡矣然自旁觀者論之則亦可謂不思之甚者也葢民之與財孰輕孰重身之與國孰大孰小財散猶可復聚民心一失則不可以復收身危猶可復安國勢一傾則不可以復正至於民散國危而措身無所則其所聚有不為大盜積者耶明公試觀自古國家傾覆之繇何嘗不起於盜賊盜賊竊發之端何嘗不生於饑餓赤睂黄巾葛榮黄巢之徒其事巳可見也【新莽地皇三年樊崇兵盛皆朱其睂以與莽兵相識别號曰赤睂漢靈帝中平元年鉅鹿張角以妖術教授聚衆數十萬皆著黄巾為識魏明帝時河北大盜葛榮陷冀定滄瀛殷五州唐僖宗乾符中寃句人黄巢喜任俠屢舉進士不第遂聚衆數萬應王仙芝】明公當此無事之時處置一二小事尚且瞻前顧後踰時越月而不能有所定萬一薦饑之餘事果有不可知者不審明公何以處之明公自度果有以處之則熹不敢言若果無以處之則與其拱手熟視而俟其禍敗之必至孰若圖難於易圖大於細有以消弭其端而使之不至於此也古之人固有雍容深密不可窺測平居黙然若無所營而臨大事決大策不動聲氣而措天下於太山之安者然從今觀之自其平日無事之時而規橅措畫固已先定於胸中是以應變之際敏妙神速決不若是其泄泄而沓沓也況今祖宗之讎恥未報文武之境土未復主上憂勞惕厲未嘗一日忘北向之志而民貧兵怨中外空虚綱紀陵夷風俗敗壞政使風調雨節時和嵗豐尚不可謂之無事況其饑饉狼狽至於如此為大臣者乃不愛惜分隂勤勞庶務如周公之坐以待旦如武侯之經事綜物以成上意之所欲為者顧欲從容偃仰玩嵗愒日以僥倖目前之無事殊不知如此不已禍本日深熹恐所憂者當不在於流殍而在於盜賊受其害者當不止於官吏而及於邦家竊不自勝漆室嫠婦之憂【魯漆室之女倚柱而嘯鄰婦曰欲嫁乎曰吾豈為不嫁之悲哉憂吾君老太子少耳】一念至此心膽墮地念不可不一為明主言之而猶未敢率然以進敢先以告於下執事惟明公深察其言以前日遲頓寛緩之咎自列於明主之前君臣相警務以盡變前規共趨時務之急而於熹所陳荒政一二事者少加意焉則熹雖衰病不堪吏役尚可勉悉疲駑以備鞭策至其必不可支吾而去後來之人亦得以因其已成之緒葺理整頓仰分顧憂如其不然則熹之愚昩衰遲固不能為此無麫之不托【湯餅謂之不托亦稱餺飥】而其狂妄將有不能忍於明主之前者明公不如早罷其官守解其印綬使毋得以其狂瞽之言上凟聖聰則熹也謹當緘口結舌歸卧田間養雞種黍以俟明公功業之成羞愧以死是亦明公始終之厚賜也情逼意切矢口盡言伏惟明公之留意焉【熹始拜命即移書他郡募米商蠲其征及至則客舟之米已輻湊熹日鉤訪民隠按行境内郡縣官吏憚其風采至自引去所部肅然凡丁錢和買役法酤之政有不便於民者悉釐而革之於救荒之餘隨事經畫必為經久之計孝宗謂王淮曰朱熹政事却有可觀淮言修舉荒政是行其所學民受實惠宜進職以旌之乃進熹直徼猷閣】
  答梁丞相書【梁克家字叔子晉江人孝宗淳熙九年拜右丞相請召熹熹辭克家奏熹屢召不起宜䝉褒録】
  熹伏讀賜教盛徳不居退託愚懦仰惟明公之心正大光明表裏洞徹無一毫有我自私之意而熹以妄庸受知之久又勤下問至於如此亦豈能恝然自閉一無所進以効其尺寸之愚哉但以正此退藏不當出位是以於政體之是非人材之邪正一毫不敢有所陳説而獨請以王通所謂願君侯正身以統天下者【王通對楊素語】敬為明公誦之其言雖近其指則逺伏惟明公於此試留意焉廣引人材勤攻已闕使凡政事之出於我者無一疵之可指則上以正君下以正人將無所求而不得如其不然則事之小不正者積之之多亦足以害吾之大正使吾至大至剛之氣日有所屈於中而德望威名日有所損於外是則且將見正於人之不暇尚何望其能有正君定國之功哉今天心未豫而民力已殫國威未振而敵情叵測惟明公於此深念而亟圖之則熹也受賜多矣狂言犯分亦惟髙明有以寛之
  與留丞相書【留正字仲至永春人淳熙十六年光宗内禪正自參知政事拜右丞相】
  䝉垂諭深以士大夫之朋黨為患此古今之通病誠上之人所當疾也然熹嘗竊謂朋黨之禍止於縉紳而古之惡朋黨而欲去之者至於亡人之國葢不察其賢否忠邪而惟黨之務去則彼小人之巧於自謀者必將有以自葢其迹而君子恃其公心直道無所囘互往往反為所擠而目以為黨漢唐紹聖之巳事今未逺也熹雖至愚伏讀丞相所賜之書知丞相愛君憂國之心無一言一字不出於至誠惻怛此天下之賢人君子所以相率而願附於下風也而未能不以朋黨為慮熹恐丞相或未深以天下之賢否忠邪為已任是以上之所以告於君者未能使之判然不疑於君子小人之分下之所以行於進退予奪者未能有以服天下之心慰天下之望而隂邪讒賊常若反有侵陵干犯之勢丞相又慮此身自陷於君子之黨而使彼之蓄憾久而為禍深也又稍故為迷亂昏錯之態以調柔之反使之氣豪意健旁若無人敢於干禄之章肆為誣善之語而朝廷亦不問之也夫杜門自守孤立無朋者此一介之行也延納賢能黜退姦險合天下之人以濟天下之事者宰相之職也奚必以無黨者為是而有黨者為非哉夫以丞相今日之所處無黨則無黨矣而使小人之道日長君子之道日消天下之慮將有不可勝言者則丞相安得辭其責哉熹不勝愚者之慮願丞相先以分别賢否忠邪為已任其果賢且忠耶則顯然進之惟恐其黨之不衆而無與共圖天下之事也其果姦且邪耶則顯然黜之惟恐其去之不盡而有以害吾用賢之功也不惟不疾君子之為黨而不憚以身為之黨不惟不憚以身為之黨是又將引其君以為黨而不憚也如此則天下之事其庶幾乎前年逐二諫官去年逐一御史近聞又逐一諫官矣上下不交則天下將至於無邦丞相不此之慮而慮士大夫之為黨其亦誤矣干冒威尊俯伏震懼伏惟寛容有以裁之
  與留丞相書【淳熙十六年熹除江東轉運副使以疾辭改知漳州明年以子喪請祠除祕閣修撰主管南京鴻慶宫留正泉人也是年入相泉漳接境故熹於解任後致書言郡治諸利病兼及朋黨之議郡治事文繁不録】
  熹區區賤懇已具前幅必䝉矜念俾遂退閒不敢重出以煩公聽惟是昨因致謝輒罄鄙懷狂妄僭率不勝皇恐然自遣人之後即得朝士私書語及近事恭聞丞相忠誠感格天意為囘重隂之底復有陽復之漸乃竊自幸其言之不效既又反覆以思則恐今日之事未足為喜而前日之論猶有可思者也葢自古君子小人雜居並用非此勝彼即彼勝此無有兩相疑而終不決者此必然之理也故雖舉朝皆君子而但有一二小人雜於百執事之閒投隙抵巇已足為患況居侍從之列乎況居丞弼之任而潛植私黨布滿要津乎葢二三大臣者人主之所與分别賢否進退人材以圖天下之事自非同心一德協恭和衷彼此坦然一以國家為念而無一毫有已之私間於其間無以克濟若以小人參之則我之所賢而欲進之者彼以為害已而欲退之我之所否而欲退之者彼以為助巳而欲親之且其可否異同不待勉爭力辨而後決但於相與進對之間小為俯仰前卻之態而已足以敗吾事矣是豈可不先以為慮而輕為他計以發其害我之機哉此猶姑以鈞敵之常勢言之耳況今親疎新舊之情本自不侔忠邪遜逆之趣又各有在彼已先據必勝之地而挾羣黨以塞要衝凡一舉手一搖足皆足以為吾之害下至近習纖人亦或為之挾持簡牘闗通内外以助其勢而吾乃兀然孤居孑然特立絶無蚍蜉蟻子之援可與用力於根本之地以覺上心而清言路其可望以為公道之助者不能留之蹞步之間而欲求之千里之外彼方為主而我方為客彼方為刀而我方為肉此固天下之危機敗證而又時取彼所甚惡之人置之不能為助之處徒益其疑而無補於事愚恐雖能遍起天下之賢人君子置之内外彼亦不必動其聲氣但隂拱而微伺其勢似能害巳則便一眴目而羣吠四起使來者或未及門至者或未暖席而已狼狽倉皇奔迸四出矣尚何國事之可圖哉今日之事丞相以為但去一人【似即論罷姜特立事】班列便無小人臺閣便無異論乎胡不觀於鄭尚書王著作孫司業之遂去而不留袁温州之已除而中寢此皆誰實為之也哉以愚觀之但見其操心益危慮患益深而為祟益甚耳語曰治水不自其原末流彌増其廣又曰射人先射馬禽賊當禽王葢慮此也去年劉副端初除抗論震動朝野善類相慶【光宗即位以劉光祖為殿中侍御史光祖入謝因論朋黨事章既下讀之有流涕者】而熹獨深憂之今日之勢何以異此伏願丞相試熟計之而亟隂求學士大夫之有識慮氣節者相與謀之先使上心廓然洞見忠邪之所在而自腹心以至耳目喉舌之地皆不容有毫髮邪氣留於其間然後天下之賢可以次而用天下之事可以序而為也如其不然則自今以往丞相之憂乃有甚於前日是以熹竊危之而未敢以為喜也辱知之厚不敢不盡愚惟髙明察之抑天下之事固多以欲速而致敗然見幾不蚤猶豫留時亦智者所甚懼也今日在我之勢固為甚危然乘隙疾攻正在此時投機之會間不容息惟丞相深計而亟圖之則不惟善類之幸實宗社生靈之幸熹死罪死罪答汪尚書書【汪應辰字聖錫玉山人紹興中嘗權吏部尚書孝宗内禪應辰言事不合出知福州未幾升敷文閣待制舉朱熹自代隆興二年為四川制置使】
  熹兹者累日侍行得以親炙竊惟道德純備固非淺陋所能窺測而於謙虚好問容受盡言之際尤竊有感焉葢推是心以往將天下之善皆歸之其於任天下之重也何有愚恐他日之事常人所不能任者閣下終不得而辭也是以不勝拳拳每以儒釋邪正之辨為説冀或有助萬分而猶恐其未足於言也請復陳之幸垂聽焉大抵近世言道學者失於太髙讀書講義率常以徑易超絶不歴階梯為快而於其間曲折精微例皆忽畧厭棄以為卑近瑣屑不足留情以故雖或多聞博識之士其於天下之義理亦不能無所未盡理既未盡而胸中不能無疑乃不復反求諸近顧惑於異端之説益推而置諸㝠漠不可測知之域兀然終日味無義之語以俟其廓然而一悟殊不知物必格而後明倫必察而後盡彼既自謂廓然而一悟者其於此猶懵然也則亦何以悟為哉又況俟之而未必可得徒使人抱不決之疑志分氣餒虚度嵗月而倀倀耳曷若致一吾宗循下學上達之序口講心思躬行力究寧煩毋畧寧下毋髙寧淺毋深寧拙毋巧從容潛玩存久漸明衆理洞然次第無隠然後知夫大中至正之極天理人事之全無不在是初無迥然超絶不可及者而幾微之間毫釐畢察醻酢之際體用潭然雖或使之任至重而處所難亦沛然行其所無事而已矣又何疑之不決而氣之不完哉此其與外學所謂廓然而一悟者雖未知其孰為優劣然此一而彼二此實而彼虚則較然矣就使其説有實非吾儒之所及者是乃所以過乎大中至正之矩而與不及者亡以異也葢大本既立準則自明此孟子所以知言而詖淫邪遁接於我者皆不能逃其鑒也生於其心害於其政發於其政害於其事可不戒哉可不懼哉答吕伯恭書【吕祖謙字伯恭夷簡六世孫也歴官著作郎直祕閣倡道於婺為一代宗師】
  竊承進學之意甚篤深所望於左右至於見屬過勤則非區區淺陋所堪然不敢不竭所聞以塞厚意熹舊讀程子之書有年矣而不得其要比因講究中庸首章之指乃知所謂涵養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者兩言雖約其實入德之門無踰於此方竊洗心以事斯語而未有得也不敢自外輒以為獻以左右之明尊而行之不為異端荒虚浮誕之談所遷惑不為世俗卑近茍簡之論所拘牽加以嵗月久而不舍竊意其將髙明光大不可量矣承喻所疑為賜甚厚所未安者别紙求教然其大槩則有可以一言舉者其病在乎畧知道體之渾然無所不具而不知渾然無所不具之中精粗本末賔主内外葢有不可以毫髮差者是以其言嘗喜合而惡離不知雖文理密察縷析毫分而初不害乎其本體之渾然也往年見汪大舉張子韶語明道至誠無内外之句以為至誠二字有病不若只下中字大抵近世似是而非之説皆是此意真是謾人自謾誤人自誤士大夫無意於學則恬不知覺有志於學則必入於此此熹之所以深憂永歎不量輕弱而極力以排之雖以得罪於當世而不敢辭也來教又謂吾道無對不當與世俗較勝負此説美則美矣而亦非鄙意之所安也夫道固無對者也然異端邪説直須一一剔撥方曉然見精明純粹無對之道若和泥合水竊恐此無對中多藏病痛也孟子言楊墨之道不熄孔子之道不著而大易於君子小人之際其較量勝負尤為詳密豈其未知無對之道邪葢無對之中有隂則有陽有善則有惡陽消則隂長君子進則小人退循環無窮而初不害其為無對也況熹前説已自云非欲較兩家已往之勝負乃欲審學者今日趣向之邪正此意尤分明也
  答陸子夀書【陸九齡字子夀金谿人乾道五年進士為興國軍教授以繼母憂去補全州未至而卒】
  先王制禮本縁人情吉凶之際其變有漸故始死全用事生之禮既卒哭祔廟然後神之【儀禮卒哭明日以其班祔註曰卒哭三虞之後祭名虞安也既葬祭以安之祔卒哭之明日祭名祔猶屬也祭昭穆之次而屬之疏曰孫祔於祖孫於祖昭穆同故以孫連屬於祖而就祖祭之也】然猶未忍盡變故主復於寢而以事生之禮事之至三年而遷於廟然後全以神事之也此其禮文見於經傳者不一雖未有言其意者然以情度之知其必出於此無疑矣但遷廟一節鄭氏用穀梁練而壞廟之説【文公二年作僖公主穀梁傳曰作主壞廟有時日於練焉壞廟註禮親過髙祖則毁其廟以次而遷將納新神故示有所加練祭名朞而小祥易練衣以祭也】杜氏用賈逵服䖍説則以三年為㫁其間同異得失雖未有考然穀梁但言壞舊廟不言遷新主則安知其非於練而遷舊主於三年而納新主邪至於禮疏所解鄭氏説但據周禮廟用卣一句亦非明驗【周禮鬯人廟用脩脩讀曰卣中尊也疏云鄭謂始禘時者謂練祭後遷廟時以其宗廟之祭從自始死已來無祭今為遷廟以始死者木主入廟特為此祭也】故區區之意竊疑杜氏之説為合於人情也來諭考證雖詳其大槩以為既吉則不可復凶既神事之則不可復以事生之禮接爾竊恐如此非惟未嘗深考古人吉凶變革之漸而亦未暇反求於孝子慈孫深愛至痛之情也至謂古者几筵不終喪而力抵鄭杜之非此尤未敢聞命據禮小斂有席【儀禮小斂後布席於户内下莞上簟】至虞而後有几筵【儀禮虞祭素几葦席在西序下註云有几始鬼神也檀弓虞而立尸有几筵】但卒哭而後不復饋食於下室耳古今異宜禮文之變亦有未可深考者然周禮自虞至祔曾不旬日不應方設而遽徹之如此其速也又謂終喪徹几筵不聞有入廟之説亦非也諸侯三年喪畢之祭魯謂之吉禘【閔公二年吉禘於莊公喪未三年譏太早】晉謂之禘祀【襄公十六年穆叔如晉聘且言齊故晉人曰以寡君之未禘祀註云禘祀三年喪畢之吉】祭禮疏謂之特禘者是也但其禮亡而士大夫以下則又不可考耳夫今之禮文其殘闕者多矣豈可以其偶失此文而遽謂無此禮邪又謂壞廟則變昭穆之位亦非也據禮家説昭嘗為昭穆嘗為穆故書謂文王為穆考詩謂武王為昭考至左傳猶謂畢原酆郇為文之昭邘晉應韓為武之穆則昭穆之位豈以新主祔廟而可變哉但昭主祔廟則二昭遞遷穆主祔廟則二穆遞遷爾【熹自注此非今日所論之急但謾言之見來説考之未精類此】又謂古者每代異廟故有祔於祖父祖姑之禮【喪服小記士大夫不得祔於諸侯祔於諸祖父之為士大夫者其妻祔於諸祖姑妾祔於妾祖姑疏云謂諸侯公子也禮孫死祔祖今祖為諸侯孫為士大夫則不得祔祖諸祖父祖之兄弟也】今同一室則不當專祔於一人此則為合於人情矣然伊川先生嘗譏闗中學禮者有役文之弊而吕與叔【名大臨】以守經信古學者庶幾無過而已義起之事正在盛徳者行之然則此等茍無大害於義理不若且依舊説亦夫子存羊愛禮之意也熹於禮經不熟而考證亦未及精且以愚意論之如此不審髙明以為何如然亦不特如此熹嘗以為大凡讀書處事當煩亂疑惑之際正當虚心博采以求至當或未有得亦當且以闕疑闕殆之意處之若遽以巳所粗通之一説而盡廢已所未究之衆論則非惟所處之得失或未可知而此心之量亦不宏矣間併及之幸恕狂妄
  與王龜齡書
  熹窮居晩學無所肖似往者學不知方而過不自料妄以為國家所恃以為重天下所賴以為安風俗所以既漓而不可以復淳紀綱所以既壞而不可以復理無一不係乎人焉是以聞天下之士有聲名節行為時論所歸者則切切然以不得見乎其人為歎及其久也或得見之或不得見之而熹之拳拳不少衰也聞其進為時用則私以為喜聞其阨窮廢置則私以為憂及夫要其所就而觀之則始終大節真可敬仰者葢無幾人而言論風㫖卒無可稱功名事業卒無可紀者亦往往而有以此喟然自數知天下所謂聲名節行者亦未足以定天下之人而天下之事未知其果將何寄也自是以來雖不敢易其賢賢之心緩其憂世之志然亦竊自笑其前日所求於人之重而所以自待者反輕如孟子之所譏也於是始復取其所聞於師友者夙夜講明動靜體察求仁格物不敢弛其一日之勞以庶幾乎有聞者而於前日之所為切切然者則既有所不暇矣當是時聽於士大夫之論聽於輿人走卒之言下至於閭閻市里女婦兒童之聚亦莫不曰天下之望今有王公也已而得其為進士時所奏大對讀之【秦檜死髙宗親政䇿士諭考官曰對策中有陳朝政切直者並置上列十朋對䇿萬餘言擢為第一學者傳頌擬古晁董】巳而得其在館閣時上奏事讀之【十朋為祕書郎言禦侮莫急用人北司管事權重多見嘉納】已而得其為柱史在臺諫遷侍郎時所論諫事讀之【十朋自起居郎除侍御史力贊北伐大計糾劾史浩史正志林安宅等罷之】已而又得其為故大丞相魏國公之誄文及楚東酬唱等詩讀之【魏國公張浚也】觀其立言指意上自奏對陳説下逮燕笑從容葢無一言一字不出於天理人倫之大而世俗所謂利害得喪榮辱死生之變一無所入於其中讀之真能使人胸中浩然鄙吝消落誠不自意克頑㢘懦立之效乃於吾身見之於是作而歎曰士之求仁固當以反求諸己為務然豈不曰事其大夫之賢者云哉今以前日失數公者自懲是以一噎而廢食也於是慨然復有求見於左右之意而未獲也昨聞明公還自䕫州撫臨近甸【十朋自䕫州移知湖州】而熹之里閈交游適有得佐下風者因以書賀之葢喜其得賢大夫事之而自傷無狀獨不得一從賔客之後以望大君子道德之餘光也不意夤縁與其向來鄙妄無取之言皆得徹聞於視聽明公又不以凡陋為可棄狂僭為可罪而辱枉手筆以抵宋倅盛有以稱道竊惟明公之志豈非以世衰道微遺君後親之論交作肆行無所忌憚舉俗滔滔思有以障其横流者是以有取於愚者一得之慮因以不求其素而借之辭色也耶明公之志則正矣大矣而熹之愚未有稱明公之意也雖然有一於此其惟益思砥礪不敢廢其所謂講明體察求仁格物之功者使理日益明義日益精操而存之日益固擴而充之日益逺則明公之賜庶乎其有以承之而幸明公之終教之也雖然明公以一身當四海士大夫軍民一面之責其一語一黙一動一靜之間所係亦不輕矣伏惟盛德大業前定不窮其剛健中正篤實輝光者固無所勉强以熹之所覩記則古語所謂行百里者半九十里明公其亦念之況今人物渺然如明公者僅可一二數是以天下之人責望尤切而明公尤不可以不戒不審明公以為何如哉熹又聞之古之君子尊德性矣而必曰道問學致廣大矣必曰盡精微極髙明矣必曰道中庸温故知新矣必曰敦厚崇禮葢不如是則所學所守必有偏而不備之處惟其如是是故居上而不驕為下而不倍有道則足以興無道則足以容而無一偏之蔽也熹之區區以此深有望於門下葢所謂德性廣大髙明知新者必有所措而所謂問學精微中庸崇禮者又非别為一事也狂易無取明公其必有以裁之往者明公在䕫成都汪公【汪應辰孝宗隆興二年以敷文閣直學士為四川制置使知成都府】聲聞密邇竊意有足樂者比來時通問否此公涵養深厚寛靜有容使當大事必有不動聲色而内外賔服者明公相知之深一日進為於世引類之舉其必有所先矣熹杜門養親足以自遣昨嘗一至湖湘出資交遊講論之益歸來忽被除命既不敢辭而拜命矣然明公未歸朝廷熹亦何所望而敢前也引領牙纛未有瞻拜之期向風馳義日以勤止輒敢復因宋倅相為介紹致書下執事以道其拳拳之誠伏惟照察
  與劉共父書【劉珙字共父子羽之長子也孝宗初除中書舍人直學士院乾道三年同知樞密院事與陳俊卿同舉熹待次㑹熹丁内艱未就職淳熙三年珙卒有遺筆訣別張栻及熹以不能報讐雪恥為恨】
  熹前幅所禀訪問人材事初若率然既而思之此最急務然其意有未盡者輒詳論之如左云古之大臣以其一身任天下之重非以其一耳目之聰明一手足之勤力為能周天下之事也其所賴以共正君心同㫁國論必有待於衆賢之助焉是以君子將以其身任此責者必咨詢訪問取之於無事之時而參伍較量用之於有事之日葢方其責之必加於已而未及也無旦暮倉卒之頃則其觀之得以久無利害紛拏之惑則其察之得以精誠心素著則其得之多嵗引月長則其蓄之富自重者無所嫌而敢進則無幽隠之不盡欲進者無所為而不來則無巧偽之亂真久且精故有以知其短長之實而不差多且富故有以使其更迭為用而不竭幽隠畢達則讜言日聞而吾德修取舍不則望實日隆而士心附此古之君子所以成尊主庇民之功於一時而其遺風餘韻猶有稱思於後世者也今之人則不然其於天下之士固有漠然不以為意者矣其求之者又或得之近而不知其遺於逺足於少而不知其漏於多求之備而不知其失於詳也其平居暇日所以自任者雖重而所以待天下之士者不過如此是以勤勞惻怛雖盡於鰥寡孤獨之情而未及乎本根長久之計恩威功譽雖播於兒童走卒之口而未諭乎賢士大夫之心此葢未及乎有為而天下之士先以訑訑之聲音顔色待之矣至於臨事倉卒而所蓄之材不足以待用乃始欲泛然求巳所未知之賢而用之不亦難哉或曰然則未當其任而欲先得天下之賢者宜奈何曰權力所及則察之舉之禮際所及則親之厚之皆不及則稱之譽之又不及則鄉之慕之如是而猶以為未足也又於其類而求之不以小惡揜大善不以衆短棄一長其如此而已抑吾聞之李文公【名翺】之言曰有人告曰某所有女國色也天下之人必將極其力而求之無所愛也有人告曰某所有人國士也天下之人則不能一而先焉此豈非好德不如好色者乎嗚呼欲任天下之重者誠反此而求之則亦無患乎士之不至矣
  答陳體仁書【名和柔温陵人自號休齋居士】
  䝉别紙開示説詩之意尤詳因得以窺一二大者不敢自外敢以求於左右來教謂詩本為樂而作故今學者必以聲求之則知其不苟作矣此論善矣然愚意有不能無疑者葢以虞書考之則詩之作本為言志而巳方其詩也未有歌也及其歌也未有樂也以聲依永以律和聲則樂乃為詩而作非詩為樂而作也三代之時禮樂用於朝廷而下達於閭巷學者諷誦其言以求其志詠其聲執其器舞蹈其節以涵養其心則聲樂之所助於詩者為多然猶曰興於詩成於樂其求之固有序矣是以凡聖賢之言詩主於聲者少而發其義者多仲尼所謂思無邪孟子所謂以意逆志者誠以詩之所以作本乎其志之所存然後詩可得而言也得其志而不得其聲者有矣未有不得其志而能通其聲者也就使得之止其鐘鼓之鏗鏘而巳豈聖人樂云樂云之意哉況今去孔孟之時千有餘年古樂散亡無復可考而欲以聲求詩則未知古樂之遺聲今皆可推而得之乎三百五篇皆可協之音律而被之絃歌已乎誠既得之則所助於詩多矣然恐未得為詩之本也況未必可得則今之所講得無有畫餅之譏乎故愚意竊以為詩出乎志者也樂出乎詩者也然則志者詩之本而樂者其末也末雖亡不害其本之存患學者不能平心和氣從容諷詠以求之情性之中耳有得乎此然後可得而言顧所得之淺深如何耳有舜文之德則聲為律而身為度簫韶二南之聲不患其不作此雖未易言然其理葢不誣也不審以為如何二南分王者諸侯之風大序之説恐未為過其曰聖賢淺深之辨則説者之鑿也程夫子所謂二南猶易之乾坤而龜山楊氏以為一體而相成其説當矣試考之如何召南夫人恐是當時諸侯夫人被文王太姒之化者二南之應似亦不可專以為樂聲之應為言葢必有理存乎其間豈有無事之理無理之事哉惟即其理而求之理得則事在其中矣
  與龔實之書【龔茂良字實之興化軍人乾道六年召對崇福殿左丞相陳俊卿欲留之右相虞允文不樂會俊卿罷除直顯謨閣江西運判兼知隆興府熹與書】
  熹竊觀古之君子有志於天下者莫不以致天下之賢為急而其所以急於求賢者非欲使之綴緝言語譽道功德以為一時觀聽之美而已葢將以廣其見聞之所不及思慮之所不至且慮夫處已接物之間或有未盡善者而將使之有以正之也是以其求之不得不博其禮之不得不厚其待之不得不誠必使天下之賢識與不識莫不樂自致於吾前以輔吾過然後吾之德業得以無媿乎隠微而寖極乎光大耳然彼賢者其明既足以燭事理之微其守既足以遵聖賢之轍則其自處必髙而不能同流合汙以求譽自待必厚而不能陳詞飾説以自媒自信必篤而不能趣走唯諾以茍容也是以王公大人雖有好賢樂善之誠而未必得聞其姓名識其面目盡其心志之底藴又況初無此意而其所取特在乎文字言語之間乎恭惟明公以厚德重望為海内所宗仰者有年矣而天下之賢士大夫似未得盡出於門下也豈明公所以好之者未至歟所以求之者未力歟所以待之者未盡歟此則必有可得而言之者矣葢好士而取之文字言語之間則道學德行之士吾不得而聞之矣求士而取之投書獻啟之流則自重有恥之士吾不得而見之矣待士而雜之妄庸便佞之伍則志節慷慨之士寧有長揖而去耳而況乎所謂對偶駢儷諛佞無實以求悦乎世俗之文又文字之末流非徒有志於髙逺者鄙之而不為若乃文字之有識者亦未有肯深留意於其間者也而間者竊聽於下風似聞明公專欲以此許天下之士若其果然則熹竊以為誤矣江右舊多文士而近嵗以來行誼志節之有聞者亦彬彬焉惟明公留意取其彊明正直者以自輔而又表其惇厚廉退者以厲俗毋先文藝以後器識則陳太傅不得專美於前而天下之士亦庶乎不失望於明公矣衰病屏伏所欲面論者非一而不獲前姑進其大者如此若䝉采擇則熹所不及言者必有輕千里而告於明公者矣














  御選古文淵鑒巻六十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六十一目録
  宋
  朱熹
  詩集傳序
  吕氏家塾讀詩記後序
  大學章句序
  中庸章句序
  漳州教授㕔壁記
  轉運司蠲免鹽錢記
  名堂室記
  衢州江山縣學記
  靜江府學記
  江陵府曲江樓記
  建寧府崇安縣學田記
  鄂州社稷壇記
  婺州金華縣社倉記
  衡州石鼓書院記
  福州州學經史閣記
  學校貢舉私議
  觀心説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六十一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宋
  朱熹
  詩集傳序
  或有問於余曰詩何為而作也余應之曰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夫既有欲矣則不能無思既有思矣則不能無言既有言矣則言之所不能盡而發於咨嗟詠歎之餘者必有自然之音響節族而不能巳焉此詩之所以作也曰然則其所以教者何也曰詩者人心之感物而形於言之餘也心之所感有邪正故言之所形有是非惟聖人在上則其所感者無不正而其言皆足以為教其或感之之雜而所發不能無可擇者則上之人必思所以自反而因有以勸懲之是亦
  所以為教也昔周盛時上自郊廟朝廷而下達於鄉黨閭巷其言粹然無不出於正者聖人固巳協之聲律而用之鄉人用之邦國以化天下至於列國之詩則天子巡狩亦必陳而觀之以行黜陟之典降自昭穆而後寖以陵夷至於東遷而遂廢不講矣孔子生於其時既不得位無以行帝王勸懲黜陟之政於是特舉其籍而討論之去其重復正其紛亂而其善之不足以為法惡之不足以為戒者則亦刋而去之以從簡約示久逺使夫學者即是而有以考其得失善者師之而惡者改焉是以其政雖不足行於一時而其教實被於萬世是則詩之所以為教者然也曰然則國風雅頌之體其不同若是何也曰吾聞之凡詩之所謂風者多出於里巷歌謠之作所謂男女相與詠歌各言其情者也惟周南召南親被文王之化以成德而人皆有以得其性情之正故其發於言者樂而不過於淫哀而不及於傷是以二篇獨為風詩之正經自邶而下則其國之治亂不同人之賢否亦異其所感而發者有邪正是非之不齊而所謂先王之風者於此焉變矣若夫雅頌之篇則皆成周之世朝廷郊廟樂歌之詞其語和而莊其義寛而密其作者往往聖人之徒固所以為萬世法程而不可易者也至於雅之變者亦皆一時賢人君子閔時病俗之所為而聖人取之其忠厚惻怛之心陳善閉邪之意猶非後世能言之士所能及之此詩之為經所以人事浹於下天道備於上而無一理之不具也曰然則其學之也當奈何曰本之二南以求其端參之列國以盡其變正之於雅以大其規和之於頌以要其止此學詩之大㫖也於是乎章句以綱之訓詁以紀之諷詠以昌之涵濡以體之察之情性隠微之間審之言行樞機之始則修身及家平均天下之道其亦不待他求而得之於此矣問者唯唯而退余時方輯詩傳因悉次是語以冠其篇云吕氏家塾讀詩記後序【陳氏曰吕氏讀詩記三十二巻博采諸家存其名氏先列訓詁後陳文義意有所發明則别紀之然自公劉以後條例未竟學者惜之】
  詩自齊魯韓氏之説不得傳【韓嬰孝文時博士作詩内外傳其語頗與齊魯間殊隋止存外傳】而天下之學者盡宗毛氏毛氏之學傳者亦衆【陳氏曰有大毛公小毛公後漢儒林傳以為毛萇】而王述之類【王肅述毛而非鄭】今皆不存則推衍其説者又獨鄭氏之箋而巳【鄭作詩箋正義云鄭于諸經皆言注獨詩言箋鄭遵毛學表明毛言故稱箋】唐初諸儒為作疏義因訛踵陋百千萬言而不能有以出乎二氏之區域至於本朝劉侍讀歐陽公王丞相蘇黄門河南程氏【皇祐中莆田劉宇有詩折衷二十巻歐陽修有詩本義十六巻熙寧中王安石有新經詩義三十巻蘇轍詩解二十巻】横渠張氏始用己意有所發明雖其淺深得失有不能同然自是之後三百五篇之微詞奥義乃可得而尋繹葢不待講於齊魯韓氏之傳而學者巳知詩之不専於毛鄭矣及其既久求者益多同異紛紜爭立門户無復推讓祖述之意則學者無所適從而或反以為病今觀吕氏家塾之書兼總衆説巨細不遺挈領提綱首尾該貫既足以息夫同異之爭而其述作之體則雖融會通徹渾然若出於一家之言而一字之訓一字之義亦未嘗不謹其説之所自及其㫁以己意雖或超然出於前人意慮之表而謙讓退託未嘗敢有輕議前人之心也嗚呼如伯恭父者真可謂有意乎温柔敦厚之教矣學者以是讀之則於可羣可怨之旨其庶幾乎雖然此書所謂朱氏者實熹少時淺陋之説而伯恭父誤有取焉其後歴時既久自知其説有所未安如雅鄭邪正之云者或不免有所更定則伯恭父反不能不置疑於其間熹竊惑之方將相與反復其説以求真是之歸而伯恭父巳下世矣嗚呼伯恭父已矣若熹之衰頽汨没其勢又安能復有所進以獨決此論之是非乎伯恭父之弟子約既以是書授其兄之友丘侯宗卿而宗卿將為板本以傳永久且以書來屬熹序之熹不得辭也乃畧為之説因并附其所疑者以與四方同志之士共之而又以識予之悲恨云爾淳熙壬寅九月己夘新安朱熹序
  大學章句序
  大學之書古之大學所以教人之法也葢自天降生民則既莫不與之以仁義禮智之性矣然其氣質之禀或不能齊是以不能皆有以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也一有聰明睿知能盡其性者出於其間則天必命之以為億兆之君師使之治而教之以復其性此伏羲神農黄帝堯舜所以繼天立極而司徒之職典樂之官所繇設也三代之隆其法浸備然後王宫國都以及閭巷莫不有學人生八嵗則自王公以下至於庶人之子弟皆入小學而教之以灑掃應對進退之節禮樂射御書數之文及其十有五年則自天子之元子衆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之適子與凡民之俊秀皆入大學而教之以窮理正心修已治人之道此又學校之教大小之節所以分也夫以學校之説其廣如此教之之術其次第節目之詳又如此而其所以為教則又皆本之人君躬行心得之餘不待求之民生日用彝倫之外是以當世之人無不學其學焉者無不有以知其性分之所固有職分之所當為而各俛焉以盡其力此古昔盛時所以治隆於上俗美於下而非後世之所能及也及周之衰賢聖之君不作學校之政不修教化陵夷風俗頽敗時則有若孔子之聖而不得君師之位以行其政教於是獨取先王之法誦而傳之以詔後世若曲禮少儀内則弟子職諸篇固小學之支流餘裔而此篇者則因小學之成功以著大學之明法外有以極其規模之大而内有以盡其節目之詳者也三千之徒葢莫不聞其説而曾氏之傳獨得其宗於是作為傳義以發其意及孟子没而其傳泯焉則其書雖存而知者鮮矣自是以來俗儒記誦詞章之習其功倍於小學而無用異端虚無寂滅之教其髙過於大學而無實其他權謀術數一切以就功名之説與夫百家衆技之流所以惑世誣民充塞仁義者又紛然雜出乎其間使其君子不幸而不得聞大道之要其小人不幸而不得蒙至治之澤晦肓否塞反覆沉痼以及五季之衰而壞亂極矣天運循環無往不復宋德隆盛治教休明於是河南程氏兩夫子出而有以接乎孟子之傳實始尊信此篇而表章之既又為之次其簡編發其歸趣然後古者大學教人之法聖經賢傳之指粲然復明於世雖以熹之不敏亦幸私淑而與有聞焉顧其為書猶頗放失是以忘其固陋采而輯之間亦竊附已意補其闕略以俟後之君子極知僣踰無所逃罪然於國家化民成俗之意學者修已治人之方則未必無小補云
  中庸章句序
  中庸何為而作也子思子憂道學之失其傳而作也葢自上古聖神繼天立極而道統之傳有自來矣其見於經則允執厥中者堯之所以授舜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者舜之所以授禹也堯之一言至矣盡矣而舜復益之以三言者則所以明夫堯之一言必如是而後可庶幾也葢嘗論之心之虚靈知覺一而已矣而以為有人心道心之異者則以其或生於形氣之私或原於性命之正而所以為知覺者不同是以或危殆而不安或微妙而難見耳然人莫不有是形故雖上智不能無人心亦莫不有是性故雖下愚不能無道心二者雜於方寸之間而不知所以治之則危者愈危微者愈微而天理之公卒無以勝夫人欲之私矣精則察夫二者之間而不雜也一則守其本心之正而不離也從事於斯無少間㫁必使道心常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聽命焉則危者安微者著而動靜云為自無過不及之差矣夫堯舜禹天下之大聖也以天下相傳天下之大事也以天下之大聖行天下之大事而其授受之際丁寜告戒不過如此則天下之理豈有以加於此哉自是以來聖聖相承若成湯文武之為君臯陶伊傅周召之為臣既皆以此而接夫道統之傳若吾夫子則雖不得其位而所以繼往聖開來學其功反有賢於堯舜者然當是時見而知之者惟顔氏曾氏之傳得其宗及曾氏之再傳而復得夫子之孫子思則去聖逺而異端起矣子思懼夫愈久而愈失其真也於是推本堯舜以來相傳之意質以平日所聞父師之言更互演繹作為此書以詔後之學者葢其憂之也深故其言之也切其慮之也逺故其説之也詳其曰天命率性則道心之謂也其曰擇善固執則精一之謂也其曰君子時中則執中之謂也世之相後千有餘年而其言之不異如合符節歴選前聖之書所以提挈綱維開示藴奧未有若是其明且盡者也自是而又再傳以得孟氏為能推明是書以承先聖之統及其没而遂失其傳焉則吾道之所寄不越乎言語文字之間而異端之説日新月盛以至老佛之徒出則彌近理而大亂真矣然而尚幸此書之不冺故程夫子兄弟者出得有所考以續夫千載不傳之緒得有所據以斥夫二家似是之非葢子思之功於是為大而微程夫子則亦莫能因其語而得其心也惜乎其所以為説者不傳而凡石氏之所輯録【石子重有集解】僅出於其門人之所記是以大義雖明而微言未析至其門人所自為説則雖頗詳盡而多所發明然倍其師説而淫於老佛者亦有之矣熹自蚤嵗即嘗受讀而竊疑之沉潛反復葢亦有年一旦恍然似有以得其要領者然後乃敢會衆説而折其中既為定著章句一篇以竢後之君子而一二同志復取石氏書刪其繁亂名以輯略且記所嘗論辯取舍之意别為或問以附其後然後此書之㫖支分節解脈絡貫通詳略相因巨細畢舉而凡諸説之同異得失亦得以曲暢旁通而各極其趣雖於道統之傳不敢妄議然初學之士或有取焉則亦庶乎行逺升髙之一助云爾
  漳州教授㕔壁記
  教授之為職其可謂難矣惟自任重而不茍者知之其以為易而無難者則苟道也何也曰教授者以天子之命教其邦人凡邦之士廩食縣官而充弟子員者多至五六百餘少不下百十數皆惟教授者是師其必有以率厲化服之使躬問學蹈繩榘出入不悖所聞然後為稱此非反之身而何以哉是可不謂難矣乎不特此爾又當嚴先聖先師之典祀領䕶廟學而守其圖書服器之藏其體至重下至金穀出納之纖悉亦皆獨任之嗚呼是亦難矣然凡仕於今者無大小莫不有所臨制總攝其任無劇易必皆具文書使可覆視是以雖甚弛者亦有所難而不敢肆獨教授官雖有統若其任之本諸身者則非簿書期會之所能察至其具於有司而可考者上之人又以其儒官優容之雖有不合不問以是為便故今之仕者反利焉而喜為之而孰知所以充其任者如彼其難哉故曰惟自任重而不苟者知之其以為易而無難者則茍道也予嘗以事至漳其教授陳君與予有故館予於其寓直之舍因得盡觀陳君所施於學者予謂若陳君則可謂知其難矣時陳君方將刻前人名氏於壁屬予記予辭謝不能者再三既不得命乃退而書其所聞見如此以為記且以勵後之君子云爾紹興二十六年七月甲子新安朱熹記
  轉運司蠲免鹽錢記
  皇帝陛下臨御之五年朝廷清明衆職修理乃眷南顧閔兹逺黎某月詔以太常少卿臣某為福建轉運副使而付以鹽筴使訪其利病以聞臣某既承詔奔走即事則與判官臣某爰暨屬寮博詢審訂具以條奏越明年春遂有㫖免本道屬州縣逋負鹽課之緡錢九十七萬又詔嵗入鈔鹽緡錢二十二萬者其罷之而使漕司嵗以緡錢七萬補經費之闕臣某承命懽喜北向頓首言福建鹽法之弊久矣臣等問諸故府竊見祖宗盛時本道鹽息嵗入緡錢十萬而三分之以其一予漕司佐州縣用度且市貢金其二為鈔法則商人嵗輸京師者為錢六萬六千有竒而巳其後鈔法中弛浮議交煽因盡以委漕司而增其額於是綱運猥并鹽洩不時而民始受弊中間葢嘗減損然什不能去其三又他用之取具於鹽者亦且數倍舊制顧以嵗出有常因不敢議至州縣或不能供又不得以時蠲除新故相仍轉相督趣重為民病歴年兹多今乃幸遇陛下仁聖儉慈不遺遐逺既幸聽愚臣言而又推之以及其所未言者葢德音再下而鈔額復祖宗之舊逋負捐累嵗之積使州縣之吏無所旁縁以漁獵其民民得休息恩澤隆厚不可勝量臣等駑鈍不材奉使無狀乃幸得奉承聖詔以布乎下誠歡誠喜敢不悉力究宣謹察所部無或不䖍以廢明命猶懼不稱無以昭示永久則取尚書所下詔㫖刻石臺門以諗來者而竊敬識其下方如此又惟陛下躬德神聖天運日新其約己厚民之心終日乾乾有進無已竊計經制大定上下與足葢可以日月期矣然則臣等前日所不敢議者且將復有望焉敢昩萬死并記其説而俯伏以俟乾道四年三月
  名堂室記
  紫陽山在徽州里嘗有隠君子居焉今其上有老子祠先君子故家婺源【朱子髙祖振曾祖絢祖森父松世居婺源縣萬年鄉松巖里松號韋齋】少而學于郡學因往遊而樂之既來閩中【韋齋因仕入閩寓崇安縣後徙居建陽之考亭】思之獨不置故嘗以紫陽書堂者刻其印章葢其意未嘗一日而忘歸也既而卒不能歸將没始命其孤熹來居潭溪之上【潭溪在崇安其上有屏山見劉屏山墓表】今三十年矣貧病茍活既不能反其故鄉又不能大其闔閭以奉先祀然不敢忘先君子之志敬以印章所刻牓其所居之㕔事庶幾所謂樂樂其所自生禮不忘其本者後世猶有考焉先君子又每自病其卞急害道尉尤溪時【韋齋政和八年同上舍出身授建州政和縣尉丁外艱服除改南劒州尤溪縣尉監泉州石井鎮建炎四年生子熹于尤溪官舍】嘗取古人佩韋之義牓其㕔事東偏之室曰韋齋以燕處而讀書焉延平羅公先生仲素實記之而沙陽曹君令德又為之銘官署中更盜火無復遺跡近嵗熹之交石君子重知縣事始復牓焉且刻記銘于石以示後來熹惟先君子之志不可以不傳于家而熹之躁迫滋甚尤不可以忘先人之戒則又取而揭之于寢以自鞭策且示子孫葢㕔事寢堂家之正處今皆以先君子之命命之嗚呼熹其敢不夙興夜寢陟降在兹無或不䖍以忝先訓晦堂者燕居之所也熹生十有四年而先君子棄諸孤遺命來學于籍溪胡公先生草堂屏山二劉先生之門【籍溪先生胡原仲憲也草堂先生劉致中勉之也屏山先生劉彦沖子翬也三公皆崇安人朱子奉遺命卜居以此憲以薦舉歴官秘書省正字言金必敗盟疏上即乞身奉祠勉之居白水亦被薦值秦檜柄國不起子翬忠顯公韐之次子以父任歴官通判興化軍乞歸】先生飲食教誨之皆無不至而屏山獨嘗字而祝之曰【朱子年弱冠屏山字之曰元晦】木晦于根春容曄敷人晦于身神明内腴後事延平李公先生【先生名侗字愿中劒浦人學于豫章羅從彦得河洛之傳】先生所以教熹者葢不異乎三先生之説而其所謂晦者則猶屏山之志也熹惟不能踐修服行是以顛沛今乃以是名堂【後朱子又嘗作精舍于雲谷蘆山之巔曰晦菴見雲谷記】以示不敢忘諸先生之教且志吾晦而自今以始請得復從事于斯焉堂旁兩夾室暇日黙坐讀書其間名其左曰敬齋右曰義齋葢熹嘗讀易而得其兩言曰敬以直内義以方外以為為學之要無以易此而未知其所以用力之方也及讀中庸見其所論修道之教而必以戒慎恐懼為始然後得夫所以持敬之本又讀大學見其所論明德之序而必以格物致知為先然後得夫所以明義之端既而觀夫二者之功一動一靜交相為用又有合乎周子太極之論然後又知天下之理幽明鉅細逺近淺深無不貫乎一者樂而玩之固足以終吾身而不厭又何暇乎外慕哉因以敬義云者名吾二齋且歴敘所以名夫堂室之意以見熹之所以受命于父師與其區區講學之所逮聞者如此書之屋壁出入觀省以自詔云
  衢州江山縣學記
  建安熊君可量為衢之江山尉始至以故事見于先聖先師之廟視其屋皆壞漏弗支而禮殿為尤甚因問其學校之政則廢墜不修又巳數十年矣于是俯仰嘆息退而以告于其長湯君悦請得任其事而一新焉湯君以為然予錢五萬曰以是經其始熊君則徧以語于邑人之宦學者久之乃得錢五十萬遂以今年正月癸丑始事首作大成之殿踰月訖工棟宇崇麗貌象顯嚴位序丹青應圖合禮熊君既以復于其長合羣吏率諸生而釋菜焉則又振其餘財以究厥事列置門棘扁以奎文生師之舍亦葺其舊于是熊君乃復揖諸生而進之使程其業以相次第官居廩食絃誦以時邑人有識者皆嗟嘆之以為尉本以逐捕盜賊為官茍食焉而不曠其事則亦足矣廟學興廢豈其課之所急哉而熊君乃能及是是其志與材為何如耶熹時適以事過邑聞其言則以語熊君曰吾子之為是役則善矣而子之所以為教則吾所不得而聞也抑先聖之言有之古之學者為已今之學者為人二者之分實人材風俗盛衰厚薄之所繫而為教者不可以不審焉者也顧予不足以議此子之邑故有儒先曰徐公誠叟者受業程氏之門人學奥行髙講道于家弟子自逺而至者常以百數其去今未逺也吾意大山長谷之中隘巷窮閻之下必有獨得其傳而深藏不市者為我訪而問焉則必有以審乎此而知所以為教之方矣熊君謝曰走則敬聞命矣然此意也不可使是邑之人無傳焉願卒請文以識兹役而并列之熹不得而辭也因悉記其事且書其説如此俾刻焉既以勵熊君且以視其徒又以告凡後之為師弟子而食于此者使知所以自擇云爾淳熙三年秋七月丙辰新安朱熹記
  靜江府學記
  古者聖王設為學校以教其民由家及國大小有序使其民無不入乎其中而受學焉而其所以教之之具則皆因其天賦之秉彞而為之品節以開導而勸勉之使其明諸心修諸身行于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間而推之以達乎君臣上下人民事物之際必無不盡其分焉者及其學者既成則又興其賢且能者寘之列位是以當是之時理義休明風俗醇厚而公卿大夫列士之選無不得其人焉此先王學校之官所以為政事之本道德之歸而不可以一日廢焉者也至于後世學校之設雖或不異乎先王之時然其師之所以教弟子之所以學則皆忘本逐末以懷利去義而無復先王之意以故學校之名雖在而其實不舉其效至于風俗日敝人材日衰雖以漢唐之盛隆而無以彷彿乎三代之叔季然猶莫有察其所以然者顧遂以學校為虚文而無所與于道德政理之實于是為士者求道于老子釋氏之門為吏者責治乎簿書期會之最葢學校之僅存而不至于遂廢者亦無幾耳乃者聖上慨然憫其如此親屈鑾輅臨幸學宫發詔諸生勵之以為君子之儒而無慕乎人爵者德意既甚美矣而靜江守臣廣漢張侯栻適以斯時一新其府之學亦既畢事則命其屬具圖與書使人于武夷山間謁熹文以記之顧非其人欲謝不敢而惟侯之意不可以虚辱乃按圖考書以訂其事則皆曰靜江之學自唐觀察使隴西李侯昌䕫始立于牙城之西北其後又徙于東南歴時既久士以卑痺堙鬱為病有宋乾道三年知府事延平張侯維乃撤而遷之始安故郡之墟葢其地自郡廢而為浮屠之室者三始議易置而部使者有惑異教持不可者既乃僅得其一遂因故材而亟徙焉以故規模褊陋復易摧圮至于今侯然後乃得并斥左右佛舍置它所度材鳩匠合其地而一新焉殿閣崇䆳堂序廣深師生之舍環列廡外耽耽翼翼不侈不陋于其為諸侯之學所以布宣天子之命教者甚實宜稱熹于是喟然起而嘆曰夫逺非鬼崇本教以侈前人之功侯之為是則既可書已抑熹聞之侯之所以教于是者莫非明義反本以遵先王斆學之遺意而欲使其學者皆知所以不慕人爵為君子儒如明詔之所謂者則其可書又豈徒以一時興作之盛為功哉故特具論其指意所出者為詳而并書其本末如此以告來者侯字敬夫丞相魏忠獻公之嗣子其學近推程氏以達于孔孟治己教人一以居敬為主明理為先嘗以左司副郎侍講禁中既而出臨此邦以幸逺民其論説政教皆有明法然則士之學於是者亦可謂得師矣其亦無疑于侯之所以教者而相與盡其心哉淳熙四年冬十有一月已未日南至新安朱熹記
  江陵府曲江樓記
  廣漢張侯敬夫守荆州之明年嵗豐人和幕府無事顧嘗病其學門之外即阻髙墉無以宣暢鬱湮導迎清曠乃直其南鑿門通道以臨白河而取旁近廢門舊額以榜之且為樓觀以表其上敬夫一日與客往而登焉則大江重湖縈紆渺瀰一目千里而西陵諸山空濛晻靄又皆隠見出没于雲空烟水之外敬夫于是顧而嘆曰此亦曲江公所謂江陵郡城南樓者耶【舊有南樓張九齡以爭牛仙客事貶荆州刺吏嘗登此樓飲酒賦詩】昔公去相而守于此其平居暇日登臨賦詠葢皆翛然有出塵之想至其傷時感事寤嘆殷憂則其心未嘗一日不在于朝廷而汲汲然惟恐其道之終不行也於戲嗟夫乃書其扁曰曲江之樓而以書來屬予記之時予方守南康疾病侵陵求去不獲讀敬夫之書而知兹樓之勝思得一與敬夫相從遊于其上瞻眺江山覽觀形制按楚漢以來成敗興亡之效而考其所以然者然後舉酒相屬以詠張公之詩而想見其人于千載之上庶有以慰夙心者顧乃千里相望邈不可得則又未嘗不矯首西悲而喟然發嘆也抑嘗思之張公逺矣其一時之事雖唐之治亂所以分者顧亦何預乎後之人而讀其書者未嘗不為之掩巻太息也是則是非邪正之實乃天理之固然而人心之不可已者是以雖曠百世而相感使人憂悲愉懌勃然于胸中怳若親見其人而真聞其語者是豈有古今彼此之間而亦孰使之然哉詩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彞好是懿德登此樓者于此亦可以反諸身而自得之矣予于此樓既未得往寓目焉無以寫其山川風景朝暮四時之變如范公之書岳陽也【范仲淹有岳陽樓記】獨次第敬夫本語而附以予之所感者如此後有君子得以覽觀焉淳熙已亥十有一月已巳日南至新安朱熹記
  建寧府崇安縣學田記
  崇安縣故有學而無田遭大夫之賢而有意于教事者乃能縮取他費之贏以供養士之費其或有故而不能繼則諸生無所仰食而往往散去以是殿堂傾圯齋館蕪廢率常更十數年乃一聞誦之聲然又不一二嵗輒罷去淳煕七年今知縣事趙侯始至而有志焉既葺其宫廬之廢壞而一新之則又圖所以為飲食久逺之計者而未知所出也一日視境内浮屠之籍其絶不繼者凡五曰中山曰白雲曰鳳林曰聖厯曰既厯而其田不耕者以畝計凡若干乃喟然而嘆曰吾知所以處之矣于是悉取而歸之于學嵗入租米二百二十斛而士之肄業焉者得以優游卒嵗而無乏絶之慮既而學之羣士十餘人相與走予所居之山間請文以記其事曰不則懼夫後之君子莫知其所始而或至于廢壞也予惟三代盛時自家以達于天子諸侯之國莫不有學而自天子之元子以至于士庶人之子莫不入焉則其士之廩于學官者宜數十倍于今日而考之禮典未有言其費出之所自者豈當時為士者其家各以受田而其入學也有時故得以自食其食而不仰給于縣官也歟至漢元成間乃謂孔子布衣養徒三千而增學官弟子至不復限以員數其後遂以用度不足無以給之而至于罷夫謂三千人者聚而食于孔子之家則已妄矣然養士之需至以天下之力奉之而不足則亦豈可不謂難哉葢自周衰田不井授人無常産而為士者厄于貧反不得與為農工商者齒上之人乃欲聚而教之則彼又安能終嵗裹飯而學于我是以其費雖多而或取之經常之外勢固有所不得已也況今浮屠氏之説亂君臣之禮絶父子之親淫誣鄙詐以敺誘一世之人而納之于禽獸之域固先王之法之所必誅而不以聽者也顧乃肆然蔓衍于中國豐屋連甍良疇接畛以安且飽而莫之或禁是雖盡逐其人奪其所據而悉歸之學使吾徒之學為忠孝者得以無營于外而益進其業猶恐未足以勝其邪説況其荒墜蕪絶偶自至此又欲封植而永久之乎趙侯取之可謂務一而兩得矣故特為之記其本末與其指意所出者如此以示後之君子且以警夫學之諸生使益用力乎予之所謂忠且孝者職其事者又當謹其出内于簿書之外而無龠合之私焉則庶其無負乎趙侯之教矣趙侯名某材甚髙聽訟理財皆辦其課又有餘力以及此諸使者方上其治行于朝云
  鄂州社稷壇記
  淳熙十年春朝奉郎知鄂州事新安羅侯願以書來曰吾州羣祀之壇始在中軍寨去年秋通守清江劉君清之至而往謁焉視其地褊迫洿下燎瘞無所不稱藩國欽崇命祀之意且念比年郡多水旱札瘥之變意其咎或在是則言于州請得度地更置如律令已而劉君行州事遂以屬録事㕘軍周明仲行視得城東黄鶴山下廢營地一區東西十丈南北倍差按政和五禮畫為四壇而屬其役事于兵馬監押趙伯烜作治未半而願適承乏又屬都監王椿董之以速其成焉某月壇成東社西稷居前東風伯西雨雷師居後少卻壇皆三成有壝壝四門前二壇趾皆方二丈五尺崇尺二寸後二壇趾皆方一大六尺五寸崇八寸其再成方面皆殺尺崇四分而去一三成方殺如之而崇不復殺前二壝皆方四丈二尺門六尺間丈五尺後二壝皆方二丈八尺門五尺間四丈九尺其崇皆四尺社有主崇二尺五寸方尺剡其上倍其下半石也南五丈為門三間北二丈有竒為齋廬五間繚以重垣甃以堅甓而植以三代之所宜木亦既揀時日屬僚吏修祝號以告于神而妥之矣則又與劉君謀以吾子之嘗學于禮也是以願請文以記之俾後人之勿壞也熹按社實山林川澤丘陵墳衍原隰五土之祗而后土勾龍氏其配也稷則專為原隰之祗能生五榖者而后稷周棄氏其配也風師箕也雨師畢也是皆著于周禮領于大宗伯之官唯社稷自天子之都至于國里通得祭而風雨之神則自唐以來諸郡始得祀焉至于雷神則又唐制所與雨師同壇共牲而祀者也國朝禮文大抵多襲唐故故今郡國祀典自先聖先師之外唯是五者葢以為二氣之良能天地之功用流行于覆載之間以育萬物而民生賴焉者其德惟此為尤盛是以于其壇壝時日之制牲幣器服之品降登饋奠之節莫不參訂討論著之禮象頒下郡國藏于禮官有司嵗舉行之而郡刺史又當以時循行察其不如法者葢有國家者所以昭事明神祈以降祥錫福于下其勤如此顧今之為吏者所知不過簿書期會之間否則觴豆舞歌相與放焉而不知反其所敬畏崇飾而神事之者非老子釋氏之祠則妖妄淫昬之鬼而已其于先王之制國家之典所以治人事神者曷嘗有槩于其心哉嗚呼人心之不正風俗之不厚年穀之不登民生之不遂其不亦以此歟今羅侯之與劉君乃能相與汲汲乎此非學古愛民之志卓然有見乎流俗見聞之表其孰能之顧雖不文不足以記事實垂久逺然二君子過以為嘗從爼豆之事不逺千里而屬筆焉其得辭之乎因為書之使以刻于麗牲之石後有君子得以覽焉羅侯方與劉君相率勸學劭農甚力劉君又嘗請于前守李侯棫禁境内無得奉大洪山淫祠者其于教民善俗之事力所可為無有不盡其心也十一年春正月甲辰具位新安朱熹記
  婺州金華縣社倉記
  淳熙二年東萊吕伯恭父自婺州來訪予于屏山之下【屏山在崇安朱子所居也乾道初朱子以薦為樞密院編修官待次尋奉内諱遂家居不起淳熙二年吕東萊祖謙來訪共編次近思録已又送東萊至廣信遂與陸子靜兄弟講學于鵞湖東萊年譜云渟熙二年四月如武夷訪朱編修元晦葢朱子是時提舉武夷冲祐觀也武夷亦屬崇安】觀于社倉發斂之政喟然嘆曰此周官委積之法隋唐義廩之制也然子之穀取之有司而諸公之賢不易遭也吾將歸而屬諸鄉人士友相與糾合而經營之使閭里有賑恤之儲而公家無龠合之費不又愈乎然伯恭父既歸即登朝廷輿病還家又不三年而卒【淳熙三年祖謙除秘書郎兼實録院檢討官修徽宗實録十月至臨安六年感末疾扶持就輿歸淳熙八年七月卒】遂不果為其卒之年浙東果大饑予因得備數推擇奉行荒政【朱子以宰相王淮薦提舉常平茶鹽】按行至婺則婺之人狼狽轉死者已籍籍矣予因竊嘆以為向使伯恭父之志得行必無今日之患既而尚書下予所奏社倉事于諸道【朱子在浙東上言臣所居崇安縣開耀鄉有社倉一所係乾道四年民間缺食熹請于府得常平米六百石以貸夏受粟于倉冬則計米加息二斗以償自後隨年斂散歉蠲其息之半大饑則盡蠲之凡四十年以原米六百石還府見儲米三千一百石以為社倉不復收息每石止收耗米三升以備折閲因此一鄉四十五里間遇歉年民不缺食詔下其法于諸路按此即東萊所觀之社倉也乃朱子請于知府徐嚞而立之與鄉人朝奉郎劉如愚共主出納者其法以十家為甲甲推一人為首五十家立一社首凡有税糧人户衣食不缺者及逃軍無行之士皆不入甲即貧而不願入甲者亦聽之甲中人户備録其大小口貸米時大口一石小口五斗五嵗以下者不與縣官與鄉官同主其斂散有富家情願出米作本者亦從其便】募民有欲為者聽之民葢多慕從者而未幾予亦罷歸又不果有所為也是時伯恭父之門人潘君叔度感其事而深有意焉且念其家自先大夫時已務賑恤樂施予嵗捐金帛不勝計矣而獨不及聞于此也于是慨然白其大人出家穀五百斛者為之金華縣婺女鄉安期里之四十有一都斂散以時規畫詳備一都之人賴之而其積之厚而施之廣葢未已也一日以書來曰此吾父師之志母兄之惠而吾子之所建雖予幸克成之然世俗不能不以為疑也子其可不為我一言以解之乎予惟有生之類莫非同體惟君子為無有我之私以害之故其愛人利物之心為無窮特窮而在下則禹稷之事有非其分之所得為者然茍其家之有餘而推之以予鄰里鄉黨則固吾聖人之所許而未有害于不出其位之戒也況叔度之為此特因其墳廬之所在而近及乎十保之間以成先志以悦親心以順師指且前乎此者又已嘗有天子之命于四方矣而何不可之有哉抑凡世俗之所以病乎此者不過以王氏之青苗為説耳以予觀于前賢之論而以今日之事驗之則青苗者其立法之本意固未為不善也但其給之也以金而不以穀其處之也以縣而不以鄉其職之也以官吏而不以鄉人士君子其行之也以聚斂亟疾之意而不以慘怛惠利之心是以王氏之能以行于一邑而不能以行于天下子程子嘗極論之而卒不免于悔其已甚而有激也予既不得辭于叔度之請是以詳著其本末而又附以此意婺人葢多叔度同門之士必有能觀叔度所為之善而無疑于青苗之説者焉則庶幾乎其有以廣夫君師之澤而使環地千里永無捐瘠之民矣豈不又甚美哉叔度名景憲與伯恭父同年進士年又長而屈首受學無難色師殁守其説不懈益䖍于書無不讀葢深有志于當世然以資峭直自度不能隨世俯仰故自中年不復求仕而獨于此為拳拳也
  衡州石鼓書院記
  衡州石鼓山據蒸湘之㑹【石鼓山在城東三里有東巖西谿朱陵後洞水經注曰臨蒸縣有石鼓髙六尺湘水所逕鼓鳴則有兵革之事郡國志蒸陽俯臨蒸水其氣如蒸故名】江流環帶最為一郡佳處故有書院起唐元和間州人李寛之所為至國初時嘗賜勑額其後乃復稍徙而東以為州學則書院之跡于此遂廢而不復修矣淳熙十二年部使者東陽潘侯畤德夫始因舊址列屋數間牓以故額將以俟四方之士有志于學而不屑于課試之業者居之未竟而去今使者成都宋侯若水子淵又因其故而益廣之别建重屋以奉先聖先師之像且摹國子監及本道諸州印書若干種若干巻而俾郡縣擇遺修士以充入之葢連帥林侯栗【字黄中福清人時為直寶文閣廣南西路轉運判官改知潭州】諸使者蘇侯詡管侯鑑衡守薛侯伯宣皆奉金齎割公田以佐其役踰年而後落其成焉于是宋侯以書來曰願記其實以詔後人且有以幸教其學者則所望也予惟前代庠序之教不修士病無所于學往往相與擇勝地立精舍以為羣居講習之所而為政者乃或就而褒表之若此山若嶽麓若白鹿洞之類是也逮至本朝慶厯熙寧之盛學校之官遂徧天下而前日處士之廬無所用則其舊迹之蕪廢亦其勢然也不有好古圖舊之賢孰能謹而存之哉抑今郡縣之學官置博士弟子員皆未嘗考其德行道藝之素其所授受又皆世俗之書進取之業使人見利而不見義士之有志于為已者葢羞言之是以嘗欲别求燕閒清曠之地以共講其所聞而不可得此二公所以慨然發憤于斯役而不敢憚其煩葢非獨不忍其舊迹之蕪廢而巳也故特為之記其本末以告來者使知二公之志所以然者而毋以今日學校科舉之意亂焉又以風曉在位使知今日學校科舉之教其害將有不可勝言者不可以是為適然而莫之救也若諸生之所以學而非若今人之所謂則昔者吾友張子敬夫所以記夫嶽麓者語之詳矣顧于下學之功有所未究是以誦其言者不知所以從事之方而無以蹈其實然今亦何以他求為哉亦曰養其全于未發之前察其幾于將發之際善則擴而充之惡則克而去之其如此而已矣又何俟予言哉十四年丁未嵗夏四月朔新安朱熹記
  福州州學經史閣記
  福州之學在東南為最盛弟子員常數百人比年以來教養無法師生相視漠然如路人以故風俗日衰士氣不作長老憂之而不能有以救也紹熙四年今教授臨邛常君濬孫始至既日進諸生而告之以古昔聖賢斆學之意又為之飭厨饌葺齋館以寧其居然後謹其出入之防嚴其課試之法朝夕其間訓誘不倦于是學者競勸始知常君之為吾師而常君之視諸生亦閔閔焉唯恐其不能自勉以進于學也故嘗慮其無書可讀而業將病于不廣則又為之益置書史合舊為若干巻度故御書閣之後更為重屋以藏之而以書來請記其事且致其諸生之意曰願有以教之也予惟古之學者無他明德新民求各止于至善而已夫其所明之德所止之善豈有待于外求哉識其在我而敬以存之其亦可矣其所以必曰讀書云者則以天地隂陽事物之理修身事親齊家及國以至于平治天下之道與凡聖賢之言行古今之得失禮學之名數下而至于食貨之源流兵刑之法制是亦莫非吾之度内有不可得而精粗者若非考諸載籍之文沈潛參伍以求其故則亦無以明夫明德體用之全而止其至善精微之極也然自聖學不傳世之為士者不知學之有本而惟書之讀則其所以求于書不越乎記誦訓詁文詞之間以釣聲名干禄利而已是以天下之書愈多而理愈昧學者之事愈勤而心愈放詞章愈麗論議愈髙而其德業事功之實愈無以逮乎古人然非書之罪也讀者不知學之有本而無以為之地也今觀常君之為教既開之以古人斆學之意而後為之儲書以博其問辨之趣建閣以致其奉守之嚴則亦庶乎本末之有序矣予雖有言又何以加于此哉然無已而有一焉則亦曰姑使二三子者知夫為學之本有無待于外求者而因以致其操存持守之力使吾方寸之間清明純一真有以為讀書之地而後宏其規密其度循其先後本末之序以大玩乎閣中之藏則夫天下之理其必有以盡其纖悉而一以貫之異時所以措諸事業者亦將有本而無窮矣因序其事而并書以遺之二三子其勉之哉凡閣之役始于慶元初元五月辛丑而成于七月之戊戌材甓傭食之費為錢四百萬有竒則常君既率其屬輸俸入以首事而帥守詹侯體仁使者趙侯像之許侯知新咸有以資之至于旁郡之守趙侯伯璝十二邑之長陳君羾等亦以其力來助而董其役者學之選士楊誠中張安仁蕭孔昭也
  學校貢舉私議
  古者學校選舉之法始于鄉黨而達于國都教之以德行道藝而興其賢者能者葢其所以居之者無異處所以官之者無異術所以取之者無異路是以士有定志而無外慕蚤夜孜孜惟懼德業之不修而不憂爵禄之未至夫子所謂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孟子所謂修其天爵而人爵從之葢謂此也若夫三代之教藝為最下然皆猶有實用而不可闕其為法度之密又足以為治心養氣之助而進于道德之歸此古之為法所以能成人材而厚風俗濟世務而興太平也今之為法不然雖有鄉舉而其取人之額不均【宋取士自州縣發解惟開封解額獨優士子多冒畿縣户】又設太學利誘之一途【紹興間太學升上舍者皆直赴廷對】監試漕試附試詐冒之捷徑【建炎初念士人不能至行在令試于諸道提刑轉運司許直赴廷試紹興初又詔京畿京東西河北陜西淮南士人轉徙東南者令于寓户州軍附試此漕試附試之始也紹興十二年立同文館試凡居行在去本貫千里以上許附試于國子監此監試之始也三者皆有詐冒相沿為捷徑】以啟其奔趨流浪之意其所以教者既不本于德行之實而所謂藝者又皆無用之空言至于甚弊則其所謂空言者又皆怪妄無稽【宋試以詩賦論策帖經仁宗時即病其怪妄歐陽修稍正之後用王氏新經又禁程氏專門之學叛道益甚】而適足以敗壞學者之心志是以人材日衰風俗日薄朝廷州縣每有一事之可疑則公卿大夫官人百吏愕眙相顧而不知所出是亦可驗其為教之得失矣而議者不知其病源之所在反以程試文字之不工為患而唱為混補之説【光宗紹熙間詔國子監試中上等比類諸州待補中選之額放補一次崇寧初始令兩行混補】以益其弊或者知其不可又欲斟酌舉行崇寧州縣三舍之法【宋時凡學皆國子監國子生以京朝七品上子孫為之太學生以八品下子孫及庶民之俊異者為之元豐中始行三舍法自諸州試補外舍考其行藝序升内舍上舍皆號太學生上舍之上等取㫖授官中等以俟殿試下等以俟省試崇寜元年命天下州郡並置學縣學生考選升州州學生三年一貢太學崇寧三年以貢士盛集作辟雍于國門外以處外舍生而太學專處上舍内舍生士初貢至皆入辟雍以次升進遂詔取士悉由學校罷州郡發解及禮部試】而使嵗貢選士于太學其説雖若賢于混補之云然果行此則士之求入乎州學者必衆而今州郡之學錢糧有限將廣其額則食不足將仍其舊則其勢之偏選之艱而塗之狹又將有甚于前日之解額少而無所容也正使有以處之然使游其間者較計得失于旦暮錙銖之間不得寧息是又不唯無益而損莫大焉亦非計之得也葢嘗思之必欲乘時改制以漸復先王之舊而善今日之俗則必如明道先生熙寧之議然後可以大正其本而盡革其末流之弊如曰未暇則莫若且均諸州之解額以定其志立德行之科以厚其本罷去詞賦而分諸經子史時務之年以齊其業又使治經者必守家法命題者必依章句答義者必通貫經文條舉衆説而㫁以已意學校則遴選實有道德之人使專教導以求實學之士裁減解額舍選謬濫之恩以塞利誘之塗【孝宗時太學生遇有期親任清要官更為國子生清要官得牒送子弟作待補國子此謬濫之恩也】至于制科詞科武舉之屬【宋時制舉無常科以待天下之才傑又有博學宏詞科】亦皆究其利病而頗更其制則有定志而無奔競之風有實行而無空言之弊有實學而無不可用之材矣此其大略也其詳則繼此而遂陳之
  觀心説
  或問佛者有觀心説然乎曰夫心者人之所以主乎身者也一而不二者也為主而不為客者也命物而不命于物者也故以心觀物則物之理得今復有物以返觀乎心則是此心之外復有一心而能管乎此心也然則所謂心者為一耶為二耶為主耶為客耶為命物者耶為命于物者耶此亦不待較而審其言之謬矣或者曰若子之言則聖賢所謂精一所謂操存所謂盡心知性存心養性所謂見其參于前而倚于衡者皆何謂哉應之曰此言之相似而不同正苗莠朱紫之間而學者之所當辨者也夫謂人心之危者人欲之萌也道心之微者天理之奧也心則一也以正不正而異其名耳惟精惟一則居其正而審其差者也絀其異而反其同者也能如是則信執其中而無過不及之偏矣非以道為一心人為一心而又有一心以精一之也夫謂操而存者非以彼操此而存之也舍而亡者非以彼舍此而亡之也心而自操則亡者存舍而不操則存者亡耳然而操之也亦曰不使旦晝之所為得以梏亡其仁義之良心云爾非塊然兀坐以守其炯然不用之知覺而謂之操存也若盡心云者則格物窮理廓然貫通而有以極夫心之所具之理也存心云者則敬以直内義以方外若前所謂精一操存之道也故盡其心而可以知性知天以其體之不蔽而有以究夫理之自然也存心而可以養性事天以其體之不失而有以順夫理之自然也是豈以心盡心以心存心如兩物之相持而不相舍哉若參前倚衡之云者則為忠信篤敬而發也葢曰忠信篤敬不忘乎心則無所適而不見其在是云爾亦非有以見夫心之謂也且身在此而心參于前身在輿而心倚于衡是果何理也耶大抵聖人之學本心以窮理而順理以應物如身使臂如臂使指其道夷而通其居廣而安其理實而行自然釋氏之學以心求心以心使心如口齕口如目視目其機危而迫其途險而塞其理虚而其勢逆葢其言雖有若相似者而其實之不同葢如此也然非夫審思明辨之君子其亦孰能無惑于斯耶【按熹之學窮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踐其實而居敬以成始而成終故獨紹千餘年道統不傳之緒先賢論之詳矣而其為文根極天人性命之原發揮聖賢道德之藴自格致誠正而修齊治平本末精粗條理一貫斥異端之虚無正俗學之紕繆抉摘幽渺辯析毫芒以歸諸大醇葢曲折而道其所難言深切而開人所未發無意於為文而天下之文章莫大乎是矣孔子曰有德者必有言又曰辭達而已矣其斯之謂也】





  御選古文淵鑒巻六十一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六十二目録
  宋
  張栻
  入見孝宗奏
  吕祖謙
  戒諭兩淮守令恤農詔
  戒諭沿邉修武備詔
  建隆編勅序
  代宰臣史浩等恭書御製秋日幸秘書省近體詩下方
  白鹿洞書院記
  陸九淵
  送宜黄何尉序
  劉晏知取予論
  陳亮
  送徐子才赴富陽序
  論傳注
  葉適
  上寧宗皇帝劄子
  財計上
  瑞安縣重修縣學記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六十二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宋
  張栻【字敬夫丞相浚子也師事胡宏以古聖賢自期用廕補官至秘閣修撰知江陵府安撫本路以右文殿修撰提舉武夷山冲祐觀卒學者稱南軒先生】
  入見孝宗奏【栻時改知嚴州宰相虞允文以恢復為己任意栻當與己合數遣人致殷勤栻不答因入奏】
  先王所以建事立功無不如志者以其胸中之誠有以感格天人之心而與之無間也今規畫雖勞而事功不立陛下誠深察之日用之間念慮云為之際亦有私意之發以害吾之誠者乎有則克而去之使吾中扃洞然【說文扃外閉之關也人心在内如扃故曰中扃】無所間雜則見義必精守義心固而天人之應將不待求而得矣夫欲復中原之地先有以得中原之心欲得中原之心先有以得吾民之心
  求所以得吾民之心者豈有他哉不盡其力不傷其財而巳矣今日之事固當以明大義正人心為本然其所施有先後則其緩急不可以不詳所務有名實則其取舎不可以不審此又明主所宜深察也
  吕祖謙【字伯恭婺州人好問之孫其學本之家庭又與朱熹張栻為友講索益精舉進士復中博學宏詞科除直祕閣以著作郎兼國史院編修官卒諡曰成學者稱東萊先生】戒諭兩淮守令恤農詔【孝宗乾道元年六月以淮南轉運判官姚岳言境内飛蝗自死詔奪一官罷之因以兩淮守令勞徠安集無效下此詔戒飭之仍以詔置守令治所】
  朕觀周宣之治還定安集而劬勞矜寡離散之民咸安其居中興之業人到於今稱之朕初承基緒兢兢業業以計安天下深惟兩淮之間瘡痍未平民力大屈流移交跡轉為氓迺眷北顧用震悼於厥心間者太上皇帝數申飭守令懷輯疲瘵督趣農桑【是年正月立兩淮守令勸民種桑賞格二月朝太上皇於徳壽宫遂遣官檢察兩淮州縣賑濟饑民】蠲賦省徭以佐百姓之急臨遣左右侍從之臣分行疆埸復調旁近郡耕牛振業新附所以加惠元元者視周宣有光焉朕臨政願治仰遵慈訓夙夜不敢忘而邊糴翔貴生齒益落自占版籍者裁什二三僑居浮寄無所繫心勸之勤而應之怠其咎安在豈下吏未能奉稱而盡地力之教不先歟將豪奪暴役與東作爭而害農者蕃歟夫兩淮吾所重也異日沃野上腴為天下最今乃儕於荒逺彫敝之區幾不為郡長民者獨安取此繼自今其悉乃心銷沮游末力穡惇本以稱朕安集之意有能帥先墾闢為諸郡倡者部使者上其名以差受寵若縱弛怠傲不如吾詔者亦糾劾以聞時則有顯罰不可逭朕言維服尚聽毋忽戒諭沿邊修武備詔【孝宗隆興二年湯思退請撤邊備至乾道八年始依虞允文之請决策親征九年仍示虞允丈速為邊備乃下詔樞密院】
  朕攬前世治邊之䇿責大指而削小文略近利而規後效長轡逺馭與豪傑之士共期繩墨之外肆其封疆之臣亦越拘攣之見以為公家忠計用能辟地卻敵顯有丕功朕甚嘉之朕不能逺德邊虞未寧重勞士大夫藐然甚慚迺者臨遣大臣盡䕶羣帥夙夜為守圉計至熟悉也而障塞破壞亭堙絶吏氣傷沮武備衰減便文自營毛舉細事以塞責或翫寇遷延宿兵無用之地或侵驅新附使邊騷然不安或屯聚懈弛莫能相壹或創艾戰鬭選耎退縮【耎奥愞同】意者跅之士束於刀筆吏而不得騁歟將郡國之吏或不足亢一方之任歟抑貨賂上流吏卒失職下亡所信歟今朕播告之修不匿厥指維爾將帥牧守其厲鋒鍔展腹心賦車籍馬必戒輓運奉饟必豐器械必犀利【犀按說文徐鉉曰當作屖堅也漢書馮奉世傳器不屖利音西鼉錯傳又作犀亦訓堅增韻云古以犀兕為堅故以為堅也】熢燧必精明毋拘常守以失事機之㑹功多有厚賞不迪有顯戮尚克欽承以寛朕北顧之慮則子汝嘉
  建隆編勅序
  太祖皇帝受命穆清肇造區夏建隆之元號為天地重開迺命左右之臣條定憲章論次律令創業垂統為萬世則越四年七月已卯判大理寺臣儀上建隆編勅四巻【竇儀字可象太祖建隆元年以工部尚書兼判大理寺奉詔重定刑統三十巻編勅四巻】宏規丕矩易簡坦明揭於象魏藏於有司職於秋官朌於郡國【朌與頒同】用啓佑後聖繼繼承承咸以正罔缺確乎致治之成法也臣涵泳聖涯固不足以測知乾坤闔闢之緼然職在翰墨其可以詞語淺薄為解謹齋心極思而序之曰一天下者必不嗜殺人然後定惟五代之亂彊凌弱衆暴寡無知之氓奔耆騁欲【耆與嗜同】眎三尺法猶弁髦土梗而大棄之奪攘不忌剽刼顯行上之人厭苦其難治於是為一切之法以求勝民不師古始墮壞先王金科玉條之制相夸以虐相髙以險竒請它比溢於几閣黠胥老吏生死於簿書之間猶不能徧識千機萬穽罔民而納之死悍臣酷吏奮髯抵案【漢書朱博為瑯琊太守曹掾吏皆移病卧博奮髯扺几曰觀齊兒欲以此為俗耶乃行罷諸病吏白巾走出府門郡中大驚】斬艾擊斷専決不請駢首就戮血流波道【韓斬劉鍔卒三百人血流波道】民舉足而蹈陷穽側身而入河海靡衣媮食不為終日之計時君偃然自以防民之具髙視前世然法出姦生令下詐起姦宄無窮而鈇鉞不足凶威毒燎腥聞於天上帝震怒崇降罪疾亦罔克永世惟我藝祖奄受方夏代虐以寛當宁太息思欲滌除苛法撥亂世而反之正深詔通明平恕之士傅以經誼蔽以人情成書之布前目後凡較然畫一以四巻之簡而馭億萬生齒之繁風流篤厚禁罔疎闊斯民安土樂生不敢以身試法駸駸乎圄空刑措之治矣昔之為法愈多而犯法亦多今之為法愈寡而犯法亦寡昔之防民日嚴而民日慢今之防民日寛而民日謹昔之吏屈首朱墨而不足今之吏從容畫諾而有餘是知為治之道果在此而不在彼也深仁厚澤克開厥後民之戴宋永永無窮後世雖有作者蔑有加於此矣世之議者或謂藝祖之法以威克厥愛為主臣竊以為聖人之用刑若醫者之用藥當疾之初平藥石未可一朝去也必俟元氣稍勝則藥石稍損元氣俱復則藥石俱捐藝祖拔民於水火之中如疾之初平者也故於前代之刑猶存十一於千百至於後聖教化益明則刑益輕慶厯嘉祐以來鞭笞之罰不上於士大夫實推本藝祖好生之徳孰謂其尚威乎臣懼後之有司不察藝祖制法之原謹復列之於末以告來者臣謹記代宰臣史浩等恭書御製秋日幸秘書省近體詩下方【淳熙六年九月十二日車駕幸秘書省賜宴明日内出近體詩一首賜羣臣丞相以下皆進詩祖謙進和篇一首及代宰臣恭書御製下方又代宰臣作謝表是月以幸省思轉朝散郎】
  臣等仰惟皇帝陛下宵旰萬微身濟大業雕琢夸詡浮靡虚憍之習是抑是黜囿游池籞宴豫虞樂之奉是損是蠲居焉非本實不親動焉非法義不舉睠兹三館乃儲藏典訓長育英俊之地自紹興清蹕下臨迄今三十有四年思欲儀型丕彛以增光聖緒於九月辛酉朔詔有司戒期十有二日壬申幸秘書省受朝右文殿移御秘閤紬光堯太上皇帝【髙宗也】寳章以視羣臣既又修太平興國故事張宴右文酒五行罷越翼日癸酉内出御製詩賜臣浩以下昭回淵曜參賁圖書鴻大閎深匹休雅頌臣等下拜登受相與齋祓敷繹宸指葢在昔聖人以開物之智立經陳紀通於萬世惟有道之主為能監世盈虚則象成憲立一王法是之謂稽古文武並用久長之術惟崇起經藝褒表儒學用能章明大誼馴服雄虣俾咸知尊君親上茂集駿功是之謂右文國以人為輕重士氣之肆拘信屈論世者必觀焉惟虚已忘勢然後羣獻輻凑展布四體樂盡其心是之謂禮賢下士大哉王言堯舜禹湯文武之隆由此其選固非墨客槧人所得私以為榮觀臣昧死請勒諸琬琰貽諸億萬載與日月雲漢同垂無極制曰可謹具著其語下方以風示㝢内徳意志慮之所鄉云
  白鹿洞書院記【淳熙五年朱熹以史浩薦除知南康軍訪白鹿洞書院遺址奏復其舊為學規俾守之】
  淳熙六年南康軍秋雨不時高卬之田告病郡守新安朱侯熹行眡陂塘並廬山而東得白鹿洞書院廢址慨然顧其僚曰是葢唐李渤之隱居而太宗皇帝驛送九經俾生徒肄業之地也書院創於南唐其事至淺鮮太宗於汛掃區字日不暇給之際奬勸封殖如恐弗及規模逺矣中興五十年釋老之宫圯於寇戎者斧斤之聲相聞各復其初獨此地委於榛莽過者太息庸非吾徒之耻哉郡雖貧薄顧不能築屋數楹上以宣布本朝崇建人文之大指下以續先賢之風聲於方來乎乃屬軍學教授楊君大灋星子縣令王君仲傑董其事又以書命某記其成某竊嘗聞之諸公長者國初斯民新脫五季鋒鏑之阨學者尚寡海内向平文風日起儒先徃徃依山林即閒曠以講授大帥多至數十百人嵩陽嶽麓睢陽及是洞為尤著天下所謂四書院者也祖宗尊右儒術分之官書命之禄秩錫之扁榜所以寵之者甚備當是時士皆尚質寔下新竒敦行義而不偷守訓故而不鑿雖學問之淵源統紀或未深究然甘受和白受米既有進徳之地矣慶歴嘉祐之間豪傑並出講治益精至于河南程氏横渠張氏相與倡明正學然後三代孔孟之教始終條理於是乎可考熙寜初明道先生在朝建白學制教養考察賔興之法綱條甚悉不幸王氏之學方興其議遂格有志之士未嘗不歎息於斯當建炎再造典刑文憲浸逺舊觀闗洛緒言稍出於毁棄剪滅之餘晩進小生驟聞其語不知親師取友以講求用力之實躐等凌節忽近慕逺未能闚程張之門庭而先有王氏髙自賢聖之病如是洞之所傳習道之者或鮮矣然則書院之復豈茍云哉此邦之士葢相與揖先儒淳固慤實之餘風服大學離經辨志之始教由博而約自卑而髙以答揚熙陵開廸樂育之大徳【太宗葬永熙陵】則於賢侯之勸學斯無負矣至於考方志紀人物亦有土者所當謹若李渤之遺跡固不得而略也侯於是役重民之勞賦功已狹率損其舊十七八力不足而意則有餘矣興廢始末具於當塗郭祥正所記者皆不書
  陸九淵【字子静登進士第出吕祖謙之門官至知荆門軍嘗與朱熹㑹鵞湖論辨所學多不合及熹守南康九淵訪之熹與至白鹿洞九淵為講君子小人喻義利一章聼者泣下熹以為切中學者隠㣲深痼之病除將作監丞居象山學者號象山先生】
  送冝黄何尉序
  民甚冝其尉甚不冝其令吏甚冝其令甚不宜其尉是令尉之賢否不難知也尉以是不善于其令令以是不善於其尉是令尉之曲直不難知也東陽何君坦尉冝黄與其令臧氏子不相善其賢否曲直葢不難知者二人之爭至於有司有司不置白黒于其間遂以俱罷縣之民謂臧之罪不止于罷而幸其去謂何之故不至於罷而惜其去臧貪而冨且自知得罪于民適遄其歸矣何㢘而貧無以振其行李縣之士民哀其窮而為之裹囊以餞之思其賢而為之歌詩以送之何之歸亦榮矣比干剖心惡來知政子胥鴟夷宰嚭謀國爵刑舛施徳業倒植若此者班班見於書傳今有司所以處臧何之賢否曲直者雖未當乎人心然揆之舛施倒植之事豈不逺哉况其民心士論有以慰薦扶持如此其盛者乎何君尚何憾魯士師如柳下惠楚令尹如子文其平獄治理之善當不可勝紀三黜三已之間其為曲直多矣而語孟所稱獨在於遺佚不怨阨窮不憫仕無喜色已無愠色况今天子重明麗正光輝日新大臣如德星禦隂輔陽以却氛祲下邑一尉悉力衛其民以迕墨令適用吏文與令俱罷是豈終遺佚阨窮而已者乎何君尚何憾雖然何君譽處若此其盛者臧氏子實為之也何君之心何君之學遽可如是而已乎何君是舉亦勇矣誠率是勇以志乎道進乎學必居廣居立正位行大道使富貴不能滛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吾所望於何君者不然何君固無憾吾將有憾于何君矣
  劉晏知取予論【唐書贊曰晏因平凖法斡山海排商賈制萬物低昂常操天下贏貲以佐軍興數十年挐兵歛不及民而用度足唐中僨而振晏有勞焉可謂知取予矣】
  天下之事不兩得知其説者斯兩得之矣取予之説事之不兩得焉者也民有餘而取國有餘而予此夫人而能知之者也至於國之匱方有待乎吾之取而濟民之困方有待乎吾之與而蘇當是時顧國之匱而取之乎必不恤民焉而後可也顧民之困而予之乎必不恤國焉而後可也事之不兩得孰有甚於此哉使終於不兩得則終無一得焉爾矣故取予之説不可謂易知也取而傷民非知取者也予而傷國非知予者也操開闔歛散之權總多寡盈縮之數振弊舉廢挹盈注虚索之於人之所不見圖之於人之所不慮取焉而不傷民予焉而不傷國豈夫人而能知之者哉必有其才而後知其説也非唐之劉晏吾誰與歸史氏以知取予許之真知晏者哉夫所病夫取予之難者非一不足之難而皆不足之難也下有餘而取之可也彼方不足也而何以取之上有餘而予之可也此方不足也而何以予之天下有皆不足之病矣而有皆不足之理乎聞之曰川竭而谷盈丘夷而淵實天下葢未始皆不足也方其上之不足也不必求之下也其可以足之者固有存乎其上焉者矣下之不足也不必求之上也其可以足之者固有存乎其下焉者矣將輸之利害不明則費廣於舟車之徭儲藏之利害不悉則公困於腐蠧之弊物苦道逺則尋以輸尺斛以輸斗吏汙法則私良公害私盈公虗此所謂不必求之下焉者也冨賈乗急而騰息豪民困弱而兼并貪胥旁公而侵漁繩甕不立而連阡陌者猶未巳也糟糠不厭而餘芻豢者猶争侈也此所謂不必求之上焉者也繇是言之有餘不足之數可得而見而取予之說可得而知也然狃於常者變之則駭便於私者奪之則争黨繁勢厚則扞格而難勝謀沉計深則詭秘而不可察圖利而害愈繁趨省而費益廣則夫天下之才果不易得而取予之說果不易知也支左屈右夫射者舉知之也至於中秋毫於百步之外左右前後惟的之從知之者惟后羿而已攬轡執策夫御者舉知之也至於致六馬於千里之逺周旋曲折惟意所適知之者惟造父而巳國不足而取民不足而予夫人而能知之也至於取不傷民予不傷國知之者惟晏而巳利病具於元載之書而轉漕之說詳鼓吹出於東渭之橋而轉漕之功著補辟之選精也【代宗時大兵後京師米斗千錢禁膳不兼時甸農挼穗以輸晏自按行浮淮泗逹汴入河觀三門遺跡厮河為通濟渠然畏人牽制遺書元載備言利病各四載盡以漕事委之嵗輸至天子大恱遣衛士以鼓吹迓東渭橋馳使勞曰卿朕酇侯也】干請者寕奉以廩入故趨督倚辦而功成教令之出嚴也【晏分置諸道租庸使簡臺閣士專之盡一時之選趋督倚辦故能成功雖權貴干請欲假職仕者晏厚以廩入奉之未嘗使親事是以人人勸職】數千里無異於目前至嚬呻諧戲不敢隠【晏所任者雖數千里外奉教令如目前嚬呻諧戲不敢隠】鹽法宻於第五琦而地無遺入鼓鑄興於淮楚間而貨有餘緡【第五琦始鹽晏代之法益宻利無遺入嵗収緡錢千二百萬晏又於淮楚間買銅易薪嵗鑄緡錢十餘萬】彼其所以取之者豈盡出乎下哉是以取之而民不傷駛足募而商賈不得制物價之低昂【晏於諸道廵院皆募駛足置驛相望四方貨直低昂及他利害雖甚逺數日即知】賑救行而豪植不得乗細民之困溺【毎州縣有荒歉晏先令蠲某物貸某户民未及困而奏報巳行】簡核出内一委之士而吏無所竄巧督漕主驛一出之官而民得以息肩無名之歛雖罷而鹽寔行米粟之賑雖出而雜貨則入彼其所以予之者豈盡出乎上哉是以予之而國不乏嗚呼創殘之餘而嚮敵之甲未解也饑疫之後而饋軍之需未艾也上方宵旰而民且囂囂而晏也遑遑於其間深計宻畫推羡補闕國不増役而民力紓民不加賦而國用足非夫知取予之說妙取予之術疇克濟哉若夫頭㑹箕歛剥膚椎髓疲民力而激便漕之功於難成之渠捨吏欺而責負逋之租於巳輸之民竭下以益上困民以恱君此則韋堅王鉷楊國忠之倫無恥敗國甘處乎晏之下而人皆憤焉者也至於談仁義述禮樂既古人之文而不既古人之寔大言侈說而不適於用如裴光庭之暴宇文融之惡而不能任國用不足之責【韋堅王鉷楊國忠裴光庭宇文融明皇時皆以聚歛進】房琯知惡第五琦而不能對何所取財之問【第五琦言財利幸於肅宗為江淮相庸使房琯諫之帝曰六軍之命方急無財則散卿惡琦可也何所取財琯不能對】此則不知堯舜孔孟之學雖自處不在晏之下而天下皆笑之者也甘處乎下者如彼欲出乎上者如此則夫知取予者非晏之與而誰與也雖然論之以聖人之道照之以君子之智則堅鉷國忠雖晏所不為而愚恐其有時而同科琯光庭雖不足以詆晏而愚恐晏未免於可詆何則晏之取予出於才而不出於學根乎術而不根乎道出于才而根於術則世主之忠臣而聖君之罪人也上有道揆而責以有司之事焉可也人君恱而尊寵之鮮有不焉者也易之理財周官之制國用孟子之正經界其取不傷民予不傷國者未始不與晏同而綱條法度使官有所守民有所賴致天下之大利而人知有義而不知有利此則與晏異故曰出於才而不出於學根於術而不根於道晏之治財未能過管商氏仲尼之門五尺童子羞稱管商曽西之不為孟子之不願至於商君則後世篤論以為帝秦者商君也而亡秦者亦商君也今晏之所為如茗橘珍貢常冠諸府要官華使多出其門畏權貴而禀其人嘿其口而啖以利為國家者亦何利於此哉使不死於楊炎之擠則其汚身敗國者將不止此【晏雖亷儉自守然任職乆勢軋宰相要官華使多出其門茗橘珍貢先道入貢賂遺四方名士其有口舌者率以利啖之使不得有所訾短故議者頗言晏任數固恩始楊炎為吏部侍郎晏為尚書盛氣不相下及炎執政銜宿怨搆晏罪賜死】人莫不以楊炎之擠為晏惜而愚獨以為晏之幸故曰論之以聖人之道照之以君子之智葢未免於可詆亦未必不與堅鉷國忠等同科雖然才之難也乆矣道不稽諸堯舜學無窺於孔孟毋徒為侈說以輕議焉可也
  陳亮【字同父婺州永康人才氣超邁喜談兵論議風生屢上書言國家大計不見用又坐事屢遭大獄益勵志讀書光宗朝對策御筆擢第一授僉書建康府判官卒諡文毅】
  送徐子才赴富陽序
  漢法常選所表循吏以為公卿故郡縣稱治然其立朝徃徃多不稱在郡縣時豈國家固自有大體而治道果不可以吏道辦耶龎士元蔣公琰【蔣琬字】不屑意於郡而謀國有稱焉當時以為非百里才雖諸葛孔明之論亦如此然則吏道又有出於治道之外者耶亮自十八九嵗獲從故老鄉人遊故老鄉人莫余知也而陳聖嘉應仲寔徐子才獨以為可聖嘉之與人交仲寔之自處子才之特立皆余之所願學也晩與一世豪傑上下其論而三人者每每不能去心非直以交舊之情而己子才又其髙明奇偉者小試輒有聲諸公争知之得邑輦轂下葢何足以展其游刃哉然士之侈然矜奮於一邑者非有餘也技窮於此矣置不復論則志浮於事不足法也事之至者盡吾心焉事已而無留吝之意處小存大大則不遺於小此所以隨所寓而常有餘夫治道之與吏道又焉有二物哉今天下郡縣固不可為而附輦之邑尤不易為也無名難辦之費巧以取之民則將誰欺倚公而豪取之則民復何罪况上之人常不自任其責而責辦於我民一有言焉則又諉罪於我而彼若不與知者子才宜何以處此楚漢相距滎陽成臯間蕭何至遣老弱未傅者悉詣軍可謂無策矣而髙帝稱其有鎮國家撫百姓之功此果何說哉平時所以為民慮者甚周緩急不時之需亦為民計而已矣未嘗為民慮也而行一切之政以趣辦民之不戡刃於其胸者直須時耳若曰吾不忍民之至此或髙舉而避之或閉目揺首以聼其自作自止徒以張夫一切趣辦者之勢則其罪等耳此古之君子所以嘗盡心於不可為之地也子羔為費宰而夫子以責子路者憂其少未堪事耳子路乃以為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讀書然後為學此後世英雄豪傑之所以因事增智諸儒嘗瞠若乎其後而夫子平時教詔中人以上之辭也豈所以施之子羔哉徒禦人以口給而巳矣因吏道之曲折而得治道之大體吾獨有望於子才耳能使亮自是常不去心則不必歳晏而後論之也
  論傳注
  昔者孔子適周而觀禮上古帝王之書盖亦無所不觀矣包犧氏神農氏黄帝氏始開天地而建人極其大者固巳為百王之所不可廢而風俗之尚朴法度之尚簡也故其書不可存而存其大者易所載十三卦聖人是也而易之書則天地古今之變備矣帝王始因時立制可以為萬世法程而百王之綱理世變者自是而愈詳故裁而為書三代損益之變後世聖人將有考焉而夏商之書杞宋特不足證於是始定周禮又㕘考周家風俗之盛衰與其列國離合之變刪而為詩其於周可謂詳矣又取累聖之所以宣天地之和者列為樂書而又傷春秋之變遂不可為也齊威晉文之伯首變三代之故而天地之大經從此廢矣聖人之所以通百代之變者一切著之春秋六經作而天人之際其始終可考矣此聖人之志也而王仲淹實知之九師三傳齊韓毛鄭大戴小戴與夫伏生孔安國之徒其於六經之文窮年累嵗不遺餘力矣師友相傳考訂是非不任胸臆矣而聖人作經之大㫖則非數子之所能知也天下而未有豪傑特起之士則世之言經者豈能出數子之外哉出數子之外者任胸臆而侮聖言者也彼其說之有源流也歴盛衰之變也合前後之智也於聖人之大者猶有遺也納天下之學者於規矩之内吾未見其舍注疏而遽能使其心術之有所止也當漢唐之盛時學者皆重厚質寔而不為浮躁儇淺之行彼其源流有自來矣祖宗之初不以文字卑陋為當變而以人心無所底止為可憂故天下之士惟知誦先儒之說以為據依而不自知其文之陋也是以重厚質寔之風徃徃或過於漢唐盛時其後景祐慶歴之間歐陽公首變五代卑陋之文奮然有獨抱遺經以究終始之意終不敢舍先儒之說而猶惓惓於正義葢其源流未逺也嘉祐以後文日盛而此風少衰矣極而至於熙豐之尚同猶未若今日之放意肆志以侮玩聖言也聖人作經之大㫖非豪傑特立之士不能知而纎悉曲折之際則注疏亦詳矣何所見而忽略其源流而不論乎無怪乎人心之日偷而風俗之日薄也然考之三朝未嘗立法也而天下之學者知以注疏為重則人心之向背顧上之人如何耳夫取果於未熟與取之於既熟相去旬日之間而其味逺矣將以厚天下學者之心術而先啓其紛紛則又執事之所當慮也可與樂成難與慮始此豈忠厚者之論乎盍亦思所以先之
  葉適【字正則永嘉人擢進士第二官至寳文閣學士適志意慷慨雅以經濟自負朱熹為林栗所劾適上疏争之語尤切卒贈光禄大夫諡忠定】
  上寜宗皇帝劄子【寕宗朝適起為湖南轉運判官遷知泉州召入對因上此書帝嘉納之】
  臣聞欲占國家盛衰之符必以人材離合為驗昔周文武身致多士作而用之順上天命最為長乆召康公從成王賦巻阿之詩言求賢用吉士其興託淵然以深其㫖意沃然以長不以美而以戒其詞曰藹藹王多吉士惟君子使媚於天子又曰藹藹王多吉人惟君子命媚於庶人夫上媚天子下媚庶人不以抗犯為能而以順恱為得此豈有諂曲之意存乎其間哉忠信誠寔盡公忘家惟以國之休戚闗憂樂不以已之曲直較勝負故能上為人主所信下為百姓所愛葢人材合一之時和平極盛之治其效如此非末世所能及也徃者陛下初嗣大寳臣服在百僚偶當進對輒不自巳竊嘗申繹巻阿之意為陛下獻天啟明聖徳意開廣志慮日新銷磨黨偏秉執中道人材庶幾復合和平可以馴致臣災疾羸殘目覩斯事不勝感歎臣聞治國以和為體處事以平為極和如庖人之味焉主于養口而無酸醎甘苦之争也使猶有酸醎甘苦之争則非和矣平如工人之噐焉主於利用而無痕跡節目之累也若猶以痕跡節目為累則非平矣故善調味者必使衆味不得各執其味而善制噐者必能消衆不平使皆効其平人臣誰無有已惟明主能使其忘巳仁宗初年嘗有黨論至和嘉祐間昔所廢棄皆復湔洗不分彼此不問新舊人材復合遂為本朝盛時臣乆病積衰巳絶榮望區區之愚所期人主㤀已體國銘心既徃圖報方來如子事父無有怠竭職任所繋畢陳智力分守所嚴竭忠盡敬不私一身以自徇而與公家相為先後如此則下知和平之寔義上享和平之寔福逺追文武近法仁宗以無愧於巻阿之詩陛下財幸
  財計上
  理財與聚歛異今之言理財者聚歛而已矣非獨今之言理財者也自周衰而其義失以為取諸民而供上用故謂之理財而其善者則取之巧而民不知上有餘而下不困斯其為理財而巳矣故君子避理財之名而小小人執理財之權夫君子不知其義而徒有仁義之意為理之者必取之也是故避之而弗為小人無仁義之意而有聚歛之資雖非有並于己而務以多取為恱是故當之而不辭執之而弗置而其上亦以君子為不能也故舉天下之大計屬之小人雖明知其負天下之不義而莫之恤以為是固當然而不疑也嗚呼使君子避理財之名小人執理財之權而上之任用亦出於小人而無愧民之受病國之受謗何時而巳夫聚天下之人則不可以無衣食之具或此有而彼亡或此多而彼寡或不求則伏而不見或無節則散而莫収或消剝而侵㣲或少竭而不繼或其源雖在而浚導之無法則其流壅遏而不行是故以天下之財與天下共理之者大禹周公是也古之人未有不善理財而為聖君賢臣者也若是者其上之用度固巳沛然而不匱矣後世之論則以小人善理財而聖賢不為利也聖賢誠不為利也上下不給而聖賢不知所以通之徒曰我不為也此其所以使小人為之而無疑歟當熙寜之大臣慕周公之理財為市易之司以奪商賈之贏分天下以債而取其什二之息曰此周公泉府之法也天下之為君子者又從而争之曰此非周公之法也周公不為利也其人又從而解之曰此真周公之法也聖人之意六經之書而後世不足以知之以此嗤笑其辨者然而其法行而天下終以大故今之君子真以為聖賢不理財言理財者必小人而後可矣夫泉府之法歛市之不售貨之滯於民用者以其賈買之其賖者祭祀喪紀皆有數而以國服為之息若此者真周公之所為也何者當是時天下號為齊民未有特富者也開闔歛散輕重之權一出於上均之田而使之耕築之室而使之居衣食之具無不畢舉然而祭祀䘮紀猶有所未足而取於常數之外若是者周公不予則誰予之將無以充其用而遂予之也則民一切仰上而其費無名故賖而貸之使以日數償而以其所服者為息且其市之不售貨之滯於民用者民不足於此而上不歛之則為不仁然則二者之法非周公誰為之葢三代固行之矣今天下之民不齊乆矣開闔歛散輕重之權不一出於上而冨人大賈分而有之不知其幾千百年也而遽奪之可乎嫉其自利而欲為國利可乎嗚呼居今之世周公固不行是法矣夫學周公之法於數千載之後世異時殊不可行而行之者固不足以理財也謂周公不為是法而以聖賢之道不出於理財者是足為深知周公乎且使周公為之固不以自利雖百取而不害而况盡與之乎然則奈何君子避理財之名苟欲以不言利為義坐視小人為之亦以為當然而無怪也徒使其後顰蹙而議之厲色而争之然則仁者固如是耶今天下之財亦可得而略計矣黄帝堯舜以來財之在天下今其不知取者幾也秦漢之後創取於民後世日以增益今其棄而不求者幾也天下之遺利天下之所不知不得而用之者幾也抑猶有上之所未歛者乎抑己盡歛而不可復加與然則有民而後有君有君而後有國有君有國而後有君與國之用非民之不以與其上也而不足者何説今之理財者自理之與為天下理之歟人有十子闔其大門日取其子而不計其後將以富其父歟抑愛其子者必使之與其父歟抑孝其親固將盡困其子歟抑其父固共其子之財歟然則今之開闔歛散輕重之權有餘不足之數可以一辭而决矣奈何以聚歛為理財而其上至於吏小人君子以為不當理財而聼其絶而不繼若是者何以為君子哉
  瑞安縣重修縣學記
  昔劉君從宰瑞安頗修學前記云糜鏹二百萬不薄矣未乆已敝頽障墮級棟扶梁拄岌岌揺動如坐漏舟中邑人以為大慚頃嵗謀於余將自治之余曰止政在有司非鄉民所敢干也此豈佛老氏室廬耶又可醵而就之乎嘉定四年黄君葵初領縣貫無贏銖歎曰吾其舎旃士之職於學者鄭炎陳觀大趣贊曰願盡力費比昔十四而學復壯好如新成焉凡吏之品有三上以學為吏其次本於吏而學以飾之下者苟吏無飾也君始至即修學視一邑之政無先於學斯知以學為吏歟世之論吏亦有三上者學成而能教其次雖未能教而以政養民下者無養豕飼獸擾之爾君知以學為吏固不鄙慢其民教與養始勉而進歟世之論常曰吏必設學而教且養人最急不知吏當先自教且養急顧有甚于人者何也彼雖知以學為吏燭物之智淺察己之功不深意則以教且養者厚民實則以教且養者病民矣烏得勉而進哉故明恕而多通吏之所以自教節亷而少欲吏之所以自養少欲則民有餘力多通則民有餘情然後推其所以自養者亦養人㢘推其所以自教者亦教人恕此忠信禮義之俗所由起而學之道所由明也余既嘉君能重學於先故樂為君繫其勉於學者於後











  御選古文淵鑒巻六十二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六十三目録
  宋
  蔡沉
  書經集傳序
  陳淳
  宗㑹樓記
  眞徳秀
  夏震特授武信軍節度使殿前都指揮使進封加食邑食實封
  皇伯師垂特授少保依前定江軍節度使致仕天水郡開國公加食邑食實封令所司擇日備禮冊命制
  賜寶謨閣直學士朝議大夫知建康府兼江淮制置使黄度乞檢㑹前奏許令致仕不允詔
  賜太中大夫知樞密院事雷孝友正奉大夫參知政事樓鑰太中大夫同知樞密院事章良能端明殿學士通奉大夫簽書樞密院事宇文紹節兼太子賔客辭免皇太子講授春秋終篇各特與轉行一官不允詔
  賜通議大夫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雷孝友宣奉大夫參知政事樓鑰通議大夫同知樞密院事章良能端明殿學士正議大夫簽書樞密院事宇文紹節兼太子賔客辭免皇太子讀三朝寳訓終篇並特與轉行一官不允詔
  上殿奏劄
  庚午六月十五日論對奏劄二
  直前奏劄
  直前奏劄
  召除禮侍上殿奏劄
  大學衍義序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卷六十三目録>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六十三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宋
  蔡沉【字仲黙少從朱熹游屏去舉子業一以聖賢為師隱居九峯熹晩欲著書傳未及為遂以屬沉】
  書經集傳序
  慶元已未冬先生文公令沉作書集傳明年先生歿又十年始克成編總若干萬言嗚呼書豈易言哉二帝三王治天下之大經大法皆載此書而淺見薄識豈足以盡發藴奥且生於數千載之下而欲講明於數千載之前亦已難矣然二帝三王之治本於道二帝三王之道本於心得其心則道與治固可得而言矣何者精一執中堯舜禹相授之心法也建中建極商湯周武相傳之心法也曰徳曰仁曰敬曰誠言雖殊而理則一無非所以
  明此心之妙也至於言天則嚴其心之所自出言民則謹其心之所由施禮樂敎化心之發也典章文物心之著也家齊國治而天下平心之推也心之徳其盛矣乎二帝三王存此心者也夏桀商受亡此心者也太甲成王困而存此心者也存則治亡則亂治亂之分顧其心之存不存如何耳後世人主有志於二帝三王之治不可不求其道有志於二帝三王之道不可不求其心求心之要舎是書何以哉沈自受讀以來沉潛其義參考衆説融㑹貫通廼敢折衷㣲辭奥㫖多述舊聞二典禹謨先生蓋嘗是正手澤尚新嗚呼惜哉集傳本先生所命故凡引用師說不復識别四代之書分為六巻文以時異治以道同聖人之心見於書猶化工之妙著於物非精深不能識也是傳也於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之心雖未必能造其㣲於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之書因是訓詁亦可得其指意之大畧矣
  陳淳【字安卿漳州龍溪人從朱熹游為學益力無書不讀無物不格日櫝月累義理貫通以特奏恩授廸功郎泉州安溪主薄未上卒】
  宗㑹樓記
  古人宗法别子為始祖繼别為大宗繼禰為小宗宗其為始祖後者為百世不遷之宗宗其為高祖後者為五世則遷之宗蓋諸侯世適為君由次而下不得禰先君視正適皆稱别子或異姓之來自他邦與庻姓之起於是邦者亦皆謂之别子其後世子孫為卿大夫則立此别子為始祖而别子之世適常繼别子之正統以主始祖之祭與族人為宗謂之大宗雖五世外皆為服齊衰三月是謂百世不遷之宗其别子之庶子又不得禰别子而自使其世適後之以主庻子之祭與兄弟為宗謂之小宗旁而例之為類不一其繼者為親兄弟所宗為服期繼祖者為從兄弟所宗為服大功繼曾祖者為再從兄弟所宗為服小功繼高祖者為三從兄弟所宗為服緦外高祖五世則無服祖遷而宗易是謂五世則遷之宗大宗一與小宗四為五小宗五世外雖已遷而復統於大宗百世未嘗絶為宗子者所以主祭其體為甚專壓族人其分為甚尊統率族人其權為甚重而族人所以祗事宗子其禮又甚嚴冠娶必告喪練必赴歸器必獻其上具牲必獻其賢雖富貴不以入其家非所獻不以入其門居庻者不敢僭其斬為支者不敢干其祭宗子有疾而攝則必告而後祭若庻子為大夫則以上牲獻宗子為薦於宗子之家或宗子居他邦則庻子大夫稱宗子使執常事而所謂攝主又不言孝不備厭旅嘏綏配歸胙凡拳拳於宗子若是其敬者皆以重正體而一人情也何以重正體而一人情大要上以事祖禰而盡尊尊之義下以合族屬而篤親親之恩爾是以人知宗派所自來本支昭穆不亂而宗廟常嚴家與宗黨時相接長㓜戚疏有紀而骨肉不離古人禮族之盛孝弟達於州閭者由此其故也今世禮敎廢已久矣宗法不復存士大夫習禮者專於舉業用莫究宗法為何如禰已祔則不復饗其祖祭有適而諸子並立廟父在已析居異籍親未盡已如路人或語及宗法則皓首諸父不肻陪禮於少年適姪之側而華髪庻姪亦耻屈節於妙齡叔父之前是亦可歎也已吾友郭君子從乃於頽俗廢禮之中卓為尊祖收族之舉推原本姓出於虢叔之後自太原陽曲分徙潁川華陰昌樂中山唐末華陰之族有避地游宦於南而本宗始蓋自漳來失其名位且非世家不敢僭祖其次據大父廣萊府君諱近者實始基産業為繼彌之適越考至已又皆居長於是於小宗法與其弟某割先業潮陽汶溝田充蒸嘗定為世適主祭之議併摭程夫子所取韋家宗㑹之說扁其樓曰宗㑹以為歳時㑹合宗人之所而書來請記以傳之後代予發書為之深感因敘古人宗法曲折以詔其宗人使知子從此舉實出古先聖王之遺典而非已意撰為茍合之私則凡㑹於兹樓者皆有以各盡其尊尊親親之誠而本根枝葉之相為依庇豈不休哉抑子從所為宗田之約適子不得出粥諸子不得均分專修四代墳忌及時祭合族之費忌日一按禮書不用浮屠其意義蓋甚嚴明正大惟後之子孫及宗人其識之於是併為之書俾刻示焉嘉定庚辰十月望日清漳北溪陳某記眞徳秀【字景元建之浦城人登進士第中博學宏詞科官至參知政事立朝不滿十年奏疏無慮數十萬言皆切當時要務直聲震朝廷自韓胄立偽學之名以錮善類徳秀晩出獨慨然以斯文自任講習而服行之黨禁既間而正學遂明于天下後世多其力也卒贈銀青大夫諡文忠學者稱西山先生】
  夏震特授武信軍節度使殿前都指揮使進封加食邑食實封【理宗初立夏震引濟王竑至舊班捽其首下拜故録其功加實封】
  門下太㣲南宫上將拱端門之位【張衡靈憲云太㣲為五帝之庭史記云斗魁戴匡六星一曰上將又漢書曰太微之十二星東相四將】羽林北落衆星聫壘壁之光【列星圖曰羽林四十五星三三而聚在奎壁南主天軍若星明則國安寧若星希而動搖則兵革出】朕仰觀乾象之交近飭師兵之衛惟予圻父【周書酒誥若疇圻父謂司馬也】捍我皇家其頌贊書以竦羣聽具官某性資樸重風槩沈雄早振迹於顔行晩䇿勲於盟府執戈衛社闞如貔虎之威仗鉞奮忠迅若鷹鸇之擊心惟享上誼不辭難遂亞中權遂司留務扈徼道千廬之邃肅穆無聲領屯營萬騎之嚴訓齊有紀疇其多績以褒章建蜀道之戎麾正巖除之使領豈云假寵于以勸忠於戲若時將帥之臣蓋無越六旄之貴維我祖宗之世率以旌百戰之多爾其思恩遇之難醻惜功名之易老惟亷可以飽士惟公可以服人往其欽哉勿替朕訓
  皇伯師垂特授少保依前定江軍節度使致仕天水郡開國公加食邑食實封令所司擇日備禮冊命制
  門下朕倚重天支參扶國棟言念阜陵之近屬【阜陵孝宗】存者幾人有嘉秀邸之象賢【秀邸太祖秦王徳芳之後也】蔚其未老方賴維城之助遽騰謝事之章告於大廷敷我明命具官師垂噐資閎裕徳宇靚深憑宗廟之休光襲父師之餘訓建旄開府富貴無矜奢之心鳴玉㑹朝進止有安詳之度比典司於屬籍旋燕佚於祠庭載渴儀刑毎厪朝夕龍旂弧韣尚庶幾伯父之來乘馬路車其敢忘君子之錫胡云抗牘亟請挂冠所期爾壽而爾曷詎意斯人而斯疾宜陞亞保之班併衍多田之賦於戲若時同姓實衛我家雖公族枝葉之浸蕃有光前古而老臣典刑之日逺良惻朕心尚體眷懐勉綏福履
  賜寳謨閣直學士朝議大夫知建康府兼江淮制置使黄度乞檢㑹前奏許令致仕不允詔【寧宗即位度具疏將論韓侂胄之姦為侂胄所覺以御筆除度直顯謨閣知平江府度固辭因詔以冲佑禄歸養】
  敕具悉朕觀宣王之雅曰鴻雁于飛肅肅其羽當時之民流散失職若是其甚也又曰之子于征劬勞于野當時之侯伯卿士勤求民隱若是其至也用能使百堵作而民安宅焉其功豈一日之積哉間者邊事驟興江淮之間繹騒者數載殆亡異鴻雁之詩也而卿以儒學之宗任師帥之責推劬勞之心以行安輯之政我民告饑卿實哺之我民告疾卿實蘇之嚴追胥之令而盗賊銷汰兄食之兵而財用足元元用安舊觀寖復卿之力也民之説卿葢若鄭人之歌子産而朕輕聽其去可乎矧聞政事之閒不廢講論之樂從容臥治足以自安何必退休以孤衆望所請宜不允
  賜太中大夫知樞密院事雷孝友正奉大夫參知政事樓鑰太中大夫同知樞密院事章良能端明殿學士通奉大夫簽書樞密院事宇文紹節兼太子賔客辭免皇太子講授春秋終篇各特與轉行一官不允詔【寧宗嘉定元年冬十月以雷孝友知樞宻院事二年正月以樓鑰參知政事章良能同知樞密院事宇文紹節簽書院事○皇太子沂王貴和也】
  敕具悉昔晉侯以羊舌肸習扵春秋使傅太子彪楚荘王問教太子之道扵申叔時亦必春秋為首方是時麟經未作二臣所學葢乘檮杌之類耳孰若取聖人之微言擇天下之端士以訓元子如今日之懿哉卿等蔚以鴻儒參陪國論事機之暇從吾兒游究終始扵遺經廸高明扵徳性其為益大矣進官一等茲謂故常陳義固辭殊非所望所辭宜不允
  賜通議大夫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雷孝友宣奉大夫參知政事樓鑰通議大夫同知樞密院事章良能端明殿學士正議大夫簽書樞密院事宇文紹節兼太子賔客辭免皇太子讀三朝寳訓終篇並特與轉行一官不允詔
  敕孝友等具悉朕觀三代盛時惟先王彛訓是式如奉拱璧如寳大兢兢焉㒺敢失墜是以皇祖之訓著扵夏書【夏書五子之歌其一曰皇祖有訓】文王之謨述扵周命【詩大雅文王篇言文王受命作周也】故能保世滋大以敷遺後人休惟我三朝格言大法具在一書猶古二典朕固嘗讀之扵經帷復命羣儒以授儲禁俾吾元子知創業守文之艱明修身治國之要懋敬厥徳以對扵前人其為益大矣終篇論賞徧扵官僚豈吾大臣廼獨弗及朕命不易往惟欽哉所辭宜不允
  上殿奏劄【嘉定元年韓侂胄已誅德秀遷博士入對劄子尋得旨召試學士院改秘書省正字】
  伏觀慶元以來【慶厯元豐】柄臣顓制立為名字以沮天下之善者有二曰好異曰好名士大夫志扵爵祿靡然從之者有年矣吁是豈非蠧壊人心之大原乎是豈非更新聖化之首務乎臣嘗敬觀國史竊見祖宗盛時以寛閎博大養士氣以亷恥節禮淑人心國有大政事大議論天子曰可大臣曰否宰相曰是臺諫曰非而不以為嫌布衣陳時政草茅議廊廟而不以為僭葢惟恐人之不盡忠而未嘗惡其立異也士之自修扵鄉黨者見尊扵朝廷自勵扵州縣者見褒扵君上過人之節不以為矯異俗之行不以為狂葢惟恐人之不鄉善而未嘗疑其近名也夫是以忠讜之氣伸而佞䛕者不見容亷節之俗成而貪鄙者知自愧其所以扶持國脈扵乆安長治之地者其源葢出諸此自王安石蔡京之徒相繼用事樂趨和同已之論用險膚亡行之人士有不為利疚不為埶怵者則目之以好異目之以好名摧折沮挫不遺餘力波流横潰至扵崇宣【崇寧宣和俱徽宗年號】遺親後君之習成仗節死義之風冺其禍可勝道哉中興以還深監前轍培養作成風俗一變不幸十數年間復壊扵柄臣之手【指韓侂胄也】盖其竊弄威權之始一時諸賢出力與抗彼自知為清議所不貸也保固庸囘以為心腹擯抑賢雋甚扵仇讐有如至誠憂國以為忠犯顔直諫以為直臣子常分也柄臣則以好異詆之設為防禁以杜天下欲言之口【侂胄引李沐為右正言凡正人皆斥為趙汝愚之黨逐之】扵是忠良之士斥而正論不聞矣正心誠意以為學修身潔已以為行士大夫常事也柄臣則以好名嫉之立為標㮄以遏天下趨善之門扵是偽學之論興而正道不行矣【侂胄時劉徳秀倡偽學之説隂疏姓名以次逐之及葉翥知貢舉時而六經語孟為世大禁矣王沇上疏乞置偽學之籍而趙汝愚留正等五十九人皆令省部記姓名高文虎遂草詔播告天下】相煽成風惟利是視以慷慨敢言為賣直以循黙謹畏為當然以清修自好為不情以頑鈍毋耻為得䇿北伐之舉宗社安危所係也雷同相從如出一口而爭之者不數人【侂胄議伐金人無敢諫者獨武學生華岳上書乞斬侂冑蘇師旦周筠以謝天下】胥吏皂稍握寸權則輻凑其門名義有不暇顧流弊之極一至扵此今日改更張之初臣謂當先破尚同之習廣不諱之途朝政得失俾臣下各盡所懐而不以立異為可厭褒崇名檢明示好尚俾人人有士君子之行而不以沽譽為可疑則士氣伸而人心正風俗美而治道成更化之務疇先扵此惟陛下與二三大臣亟圖之臣不勝至願
  庚午六月十五日輪對奏劄二【寧宗嘉定三年徳秀為沂王府
  教授學士院權直奏劄】
  臣聞天下有不可泯沒之理根本扵人心萬世猶一日者公議是也自有天地以來雖甚無道之世破裂天常隳壊人紀敢為而弗顧者能使公議不行扵天下不能使公議不存扵人心善乎先正劉安世之論曰公議即天道也天道未嘗一日亡顧所在何如爾熙寧之世以新法為不可行者公議也雖以王安石之愎諫遂非而不能遏士大夫之口紹興之際以和好為不足恃者公議也雖以秦檜之擅權專殺而不能弭君子之論卒之新法行而民力屈和好就而敵情驕甚哉此理之在人信可畏也與其拂之以取敗孰若順之以為安近年侂胄用事以區區私意小智扞天下公議之衝雖能顛倒是非扵一時終不免為當世大僇何者公議天道也侂冑違之則違天矣天其可違乎故善為國者畏公議如畏天則人悦之天助之何事功不立之憂哉陛下更化以還至公之理葢嘗少伸扵乆鬱之後矣臣愚伏願朝廷之上兢兢保持勿失初意用人立政一以天下公議為主而不累扵好惡偏黨之私盡公極誠如對上帝則天人胥悦治效可期海内之幸也惟陛下留神反復愚臣之言
  直前奏劄【嘉定四年時徳秀兼禮部郎上疏】
  臣聞劉向有言曰祥多者其國安異衆者其國危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誼也臣竊究其指以為不然葢祥多而恃未必不危異衆而戒未必不安顧人主應之者如何爾伏觀今嵗以來咎證薦至三月宜燠而飛雪沍寒其令如冬六月宜暑而積隂驟凉其令如秋地宜安靜而有震搖之變水宜潤下而有漂涌之災則隂陽猶失節也廼九月丁已星殞扵晝其占主益十月戊戌流星出昴其占主吳則象緯猶告愆也有一扵斯皆宜儆懼而况重之以震霆之異乎昔景祐五年雷發孟春仁宗皇帝即下求賢之詔凡聖躬闕遺臣下阿枉與夫政教刑獄之失薦紳百寮咸得悉言所以通下情召和氣也今陛下自視何如仁宗冬雷之警甚扵春孟而求言之詔未頒政令否臧何由悉見四方利病何由盡聞羣臣邪正何由徧察雖震懼之言不絶扵口憂勞之念日切扵心臣猶以為末也夫天之愛陛下如慈父誨陛下如嚴師䙝而不嚴則愛有時而弛翫而弗戒則誨有時而倦惟陛下考祖宗之已行思所以通人情察民隠進忠直屏佞䛕使善政日新至和自應此祈天永命之一事也昔商周君臣更相啓告不曰率乃祖攸行【商書太甲上篇】則曰監扵先王成憲【説命上篇】由古暨今未有作聰明改法度而天下乆安者臣觀三代而下治體純粹莫如我朝徳澤深厚亦莫如我朝葢其立國不以力勝仁理財不以利傷義御民不以權易信用人不以才勝徳聖子神孫世守一道故雖强不如秦富不如隋機變之巧不如齊晉材能之盛不如武宣【漢武帝宣帝】然其恩結乎人心富藏乎天下君民相孚而猜忌不作材智不足而忠信有餘社稷長逺賴此而已陛下聖徳謙冲未嘗輕改成憲臣猶竊慮或者患國埶未張而欲振以威刑患財用未豐而欲益以聚斂謂誠信不如刻深有一扵茲皆伐國之斧斨蠧民之螟螣也惟陛下察截截之諞言【秦誓惟截截善諞言截截詞語截削省要也諞言辨佞之言】守悶悶之家法【老子其政悶悶其民淳淳】舍一時之近效恢長世之逺圖此祈天永命之二事也昔管仲有云下令扵流水之源者順人心也鼂錯亦曰三王法令合於人情而後行之夫二子以功利之徒刑名之學且猶知此而况不為二子者乎漢世用法之嚴莫如武帝然欲重皮幣而皮幣不可行欲禁私鑄而私鑄不為止豈非人心不服則法有所不足恃耶夫法令之必本人情猶政事之必因風俗也為政而不因風俗不足言善政為法而不夲人情不可謂良法陛下亦知近日人情之休戚乎昔有唐定制非叛逆不籍其家德宗欲籍竇參而陸贄爭之【德宗賜竇參死欲籍其家資陸贄曰參罪法未詳若薄録其家恐以財傷義】憲宗欲籍楊憑而李絳爭之【李夷簡彈楊憑貪汚貶臨賀尉將簿録家産絳曰如此則與叛逆同科矣遂止】今閭巷細民小有詿誤輒罄其貲而没之官有人心者寧忍為此【時鈔法楮令行告訐繁興扺罪者衆德秀上奏自此籍没之産以漸給還】徃者明詔丁寧毋得擅籍朝廷德意未嘗不歸於厚而貪官汚吏倚法以削者猶自若也銜寃巳甚之人間能奔愬省部經營展轉僅獲給還而違詔擅籍者終未聞薄懲一二貪猾之吏何憚弗為羣情囂囂不自聊賴弱者至父子相隨赴井以自斃彊者至欲剚刃cq=302守臣以自快民愁如此而承流宣化者動以人情安便為言是不特欺其民且欺其君矣孰謂清明之朝而可㒺以非道哉書曰民情大可見小人難保【周書康誥篇】臣願陛下軫不見是圖之戒思不虐無告之言令之未便者勿憚於改為吏之不良者勿使之佚罰收人心解天意孰大於斯此祈天永命之三事也昔趙簡子以尹鐸為晉陽鐸請曰將為繭絲乎抑為保障乎簡子曰保障哉鐸徃損其户數異時智伯之難卒賴之為安今之有司知為保障慮者固不乏而繭絲自營者皆是也日者近甸海塘一役旉樁蓧至十六萬調丁夫至八千人窮瘠之民豈易堪此四方郡國科民出鏹少者日亦千緡江右守臣至有隂増常賦以自潤者乆而弗已豈邦本之利哉夫安富䘏貧王者之政也而今郡縣之官徃徃有疾視富民之意多方破壞不盡不止獨不思富之與貧相須而濟今有餘之家窘於科斂摧於告訐皆蒿然有不自存之態於是賖貸之路窮而貧民益困矣古者君與民為生故有省耕省斂之政今毋望其能如古也惟民自為生官勿撓之足矣而逺方縣邑至有令民日用錢榖米鹽之數悉書而上之官者其請厯於官也有給厯錢其驗視於官也有繳厯錢瘠民以肥吏大率皆此類也年方屢登變且未作脱有饑儉為慮可勝計耶臣願陛下霈然下詔申飭有司削非法之征徭禁不時之科率以紓民力以阜民生此祈天永命之四事也臣聞式敬由獄者蘇公所以長王國【周書立政周公若曰太史司宼蘇公式敬爾由獄以長我王國】虐用五刑者苖民所以殄厥世【吕刑苗民弗用靈制以刑惟作五虐之刑皇帝哀矜庻戮之不辜執虐以威遏絶苗民無世在下】昔我藝祖皇帝承五季極亂之餘赤子遺民存者什一於是立奏案之法以革藩侯專戮之弊【宋祖建隆三年令曰五代諸侯跋扈有枉法殺人者朝廷置不問人命至重當如是耶自今諸州決大辟録案聞奏付刑部詳覆之】頒折杖之格以除獄官過用之刑【宋祖尤注意刑辟嘗歎曰堯舜之罪四凶止從流竄何近代法網之密耶定為折杖法以遞減流徙杖笞之刑】至仁如天覃及百世列聖因之為法益備急故入之罪寛過失之誅故范祖禹謂國家以仁繼仁哀矜於民師用中典為百三十年太平之本陛下天資寛恕同符祖宗好生之德對越無愧而臣區區思所以將順者有三一曰今之理寺實名天獄民有不幸入其地者如赴坑穽其視官吏如畏神鬼非他狴犴比也間者蕃舶之誅株連頗衆幽鬱所感淫雨為菑秋官有陳繼命趣決有以見陛下欽䘏之心臣願自今非事體至重毋輕下大理設不獲已猶當限奏當之期嚴枝蔓之禁書曰何敬非刑何度非及【周書吕刑篇】惟聖明埀意二曰廷尉天下之平命官設属宜常參用儒者俾三尺之外得傅以經誼本之人情庻幾漢廷斷獄之意【漢時廷臣皆引經斷獄】三曰酌情處斷所以重帥權非列城所得用便宜斬戮軍興一切之政非平世所可行臣觀比來浸相承傚儻或不幸有嗜殺之人操擅誅之柄惟意所欲民奚辜焉【願原】亟制其萌以杜藩鎮之禍三者誠行則上足以承天心下足以拯救民命延洪國脤其在兹乎此祈天永命之五事也國家待遇臣子忠恕為心故有罰辠之科有宥過之典夫追命居住眂古流放之刑其在聖朝未嘗輕用比縁官吏翫令間或舉行誼在懲姦本非獲已罰當其辠人自無詞側聞刺舉之官或乖審謹奏劾來上未盡至公廼者朝廷蓋嘗原貰一二矣臣願因詔有司博參物論若其倚法牟利贓狀灼然在臣何敢遽議或縁材術短拙措置乖方本無嫚令之心例遭曠職之罰者揆諸人情宜在可貸又郊霈之行今將朞嵗湛恩汪濊草木為春而士大夫名麗丹書【丹書罪人之書】間有未被湔滌者其間辠稔惡盈名隳節喪清議所棄自無足云若夫情有可矜法所當宥而有司因循未及舉行者願詔憲曹條上之而廟論審裁之非獨恢洪至恩亦以明布大信此祈天永命之六事也昔周至成王天下既極治矣而召公作誥一則曰祈天永命二則曰祈天永命若不能以朝夕安者蓋天命靡常聖賢所畏而况今乎然常反覆召誥一篇其綱目不過二事曰敬德曰小民而已蓋國之將興不在彊兵豐財而在君德國之將亡不在敵國外患而在民心此召公所以勤勤於戒王而臣復推演之為陛下告也
  直前奏劄【嘉定六年遷起居舎人奏劄】
  臣聞君子小人之分義利而已矣君子之心純乎為義故其得位也將以行其道小人之心純乎為利故其得位也將以濟其欲二者操術不同故所以導其君者亦異夫為人君者受諫則明拒諫則昏明則君子得以自盡昏則小人得以為欺故為君子者唯恐其君之不受諫為小人者唯恐其君之不拒諫彼小人者豈以受諫為不美哉蓋正論勝則邪說弗容公論行則私意莫逞故其術不得不出於此昔唐憲宗嘗謂李絳曰比諫官多朋黨論事不實皆陷謗訕欲黜其尤者若何絳曰此非陛下意必憸人以此熒誤上心因極陳其説以明人臣進見之難帝曰非卿言我不知諌之益憲宗唐之英主也憸人之言一入幾至於黜諌臣蓋朋黨謗訕皆人主之所深惡因其所惡而激怒之雖憲宗之明不能無惑非絳深知小人情狀而極辨之則皇甫鎛李逢吉之徒豈必末年而後用事嗚呼人主為社稷計其可不致詧乎此哉臣嘗厯考前古凡小人欲排正論大抵數端不曰立異則曰好名不曰賣直則曰歸過而其甚者則曰朋黨也謗訕也蓋為君子者以引君當道為心政有得失必不茍從不茍從則近乎立異矣竭忠論事必合人情既合人情必得時譽如此則又近乎好名矣好直鄰於賣直救過類乎歸過乃至持論偶同則可謂之朋黨盡言無隠則可謂之謗訕几此數端皆迷誤君心之酖毒窒絶言路之榛荆也自非至聖至明未有不為所惑仰惟本朝聖哲相承招徠讜言如恐弗及方其盛時天下之士侃然獻議固有疎狂謬戾不切事體沽激矯亢不夲忠誠者亦皆優容不以為辠其間小人不便或進巧説若景祐中范仲淹既坐言事絀議者因請敕牓朝堂【景祐仁宗年號時因韓縝言以范仲淹等朋黨牓戒朝堂】有曰憸邪罔上者有辟挾私立黨者必懲自謂足以梗言路矣而仁宗尋即kao悔悟誕䧏明詔敷求直言召還仲淹竟至大用而慶厯之治以成哲廟初用司馬光之言下詔求諫當時有不欲者豫設六事以排之曰若隂有所懐犯非其分或扇揺機事之重或迎合已行之令上以觀望朝廷之意以徼幸希進下以惑流俗之情以干取虚譽若是者必罰無赦光復上疏爭之以為此非求諫乃拒諫也人臣惟不言言則入六事矣哲宗宣仁亟俞其請而四方言利病者始獲上聞【哲宗初太后召司馬光遣使問所當先光謂開言路詔榜朝堂大臣有不悦者設六語以沮之光具論其情詔改行之於是上封事者千數】元祐之治實基乎此向使二宗納姧言而不悟遠正論而不容則小人之計行君子之道喪豐功大業安能傳示永乆為夲朝極盛之日乎若乃指公論為流俗者王安石之私心【范純仁曰安石鄙老成為因循棄公論為流俗】分上書為邪等者蔡京之姧計【蔡京定邪上邪中邪下三等以鄧考甫五百餘人為邪等降責有差】斥忠賢為偽黨者韓侂胄之狡謀【侂胄時以胡紘邵裒然言嚴偽學之禁詔貢舉改官並於奏牘前聲説非偽學之人】覆轍甚明厥鑒非逺臣愚伏望陛下恢洪聖度以徠天下之忠言昭晰聖鑒以詧羣臣之心術凡在廷之士有勸陛下以親近端良不諱已過者必君子也不惟聽受之又當奬擢之有勸陛下以疑忌人言惡聞闕失者必小人也不惟拒絶之又當擯斥之使鳴鳳之瑞日聞【尚書君奭篇云我則鳴鳥不聞注鳴鳥鳳也唐李善感上疏極諌時人謂之鳴鳳朝陽】而妖狐之音頓息【徽宗宣和七年有狐升御座時謂狐邪媚之獸唐楊再思諂佞戴令言賦兩足狐以譏之若蔡京父子王黼等皆狐屬也為徽宗近佞之應】若是而治功不隆天休不格者非所聞也惟陛下留神反覆愚臣之言
  召除禮侍上殿奏劄【理宗既召德秀㝷擢禮部侍郎直學士院奏疏】
  臣竊惟今日求治之要莫難於得天心亦莫難於收人心然天人非二致也得人斯得天矣在易大有上九自天祐之吉無不利孔子曰天之所助者順也人之所助者信也當元祐初二聖臨朝聽政【哲宗與太后稱二聖】四夷稽首請命西羌夏人降附相尋而黄河北流有復禹舊迹之勢天下曉然知上意與天合蘇軾推眀其故以為此二聖躬信順以先天下之功也夫無一事不當於天心乃可言順無一事不孚於人心乃可言信今陛下躬親庻政内稟慈謨以時考之甚似元祐而求之於天則震電雨雪繼見於冬春星文變異洊形於邇日求之於人則忠義之旅反側未安朝野之民咨歎未息意者朝廷之舉措所以信服乎人心者有未至歟人心之未信此天心之所以未順也夫是是非非之理本諸天道而著在人心不以古今而存亡不以智愚而増損上之所為一與理合則不待教令而自孚上之所為一與理悖則雖加刑僇而不服然則今日人心之未信者果安在耶成王之命君陳曰有廢有興出入自爾師虞庶言同則繹【見周書君陳篇師衆也虞度也政有當廢當興必出入反復與衆共虞度之衆論既同則又紬繹而深思之也】孔子答哀公之問曰舉直錯諸枉則民服舉枉錯諸直則民不服蓋立政用人未有不參稽公議而能厭服天下者祖宗盛時凡有大政必采羣言太平興國中秦邸之事作太子太師王溥等議於朝堂者七十有四人【趙普憾盧多遜兼搆秦王廷美詔文武王溥等集議之】然後有詔裁決以大事之不可輕也廼者霅川之變眎昔略同而未聞有參聽於槐棘之下者此人情之所共惑也【寶慶元年湖州盜潘壬等謀立濟王竑王聞變匿水竇中盜得之擁至州治以黄袍加其身王遣王元春告於朝而帥州兵討壬斬之史彌逺忌王逼之使縊於州治以疾薨聞降貶為縣公湖州南有霅溪故云霅川】康定慶厯間【皆仁宗年號】簡求西帥必取當世第一流宰臣吕夷簡至忘讐薦進以重任之不可輕也【初范仲淹獻百官圖斥夷簡遂貶仲淹於外後元昊反夷簡仍薦之】往者淮蜀二閫之除皆出僉論所期之外今其效亦可覩矣而除目洊攽僉論之不同猶昔也天下之事非一家之私其在公朝何惜不與衆共以求至當之歸乎且廟堂之上所以廢僉諧而任獨見者不過惡聞異論而已抑不思事未行而有異論吾猶得以㕘酌可否而惟是之從事既行而有異論則國體已傷而救無所及朝廷施為動闗理亂嘗試之誤豈容數耶臣願自今國有大議陛下虚心於上使羣臣各得盡言於下大臣至公無我而詳擇其中至於簡拔材能以任重任亦必以公論為主此今日收人心之一事也賈誼有言慶賞以勸善刑罰以懲惡先王執此之政堅於金石行此之令信於四時據此之公無私如天地今之賞罰其未能允惬衆志者毋乃有未適其平者乎夫難平者事也惟任理無情而付輕重於物然後施置得所而人莫得而議焉今有功同而賞異者問之則其厚者必某人之所主也其薄者必孤寒而無援者也又有罪同而罰異者問之則其輕者必某所主也其重者必疎逖而寡與者也朝廷之於天下當如天之於萬物栽培傾覆付之無心而可使一毫私意介其間乎諸葛亮偏方之佐爾而其言曰吾心如枰不能為人作輕重故當時之臣有為其廢絀者不惟無怨而且思焉況堂堂天朝誠能以至公之心行至平之政則予奪所加誰敢不服惟陛下常存此心而總綱於上大臣常守此道而持衡於下賞一人必使凡為善者勸罰一人則使凡為惡者懲此今日收人心之二事也夫官之失德以寵賂之章其在昔人以為至戒【左傳臧哀伯之言也】當乾道淳熙間【皆孝宗年號】有位於朝者以饋遺及門為恥受任於外者以苞苴入都為羞今薰染成風恬不之怪陸䞇有言鞭靴不已必及衣裘衣裘不已必及幣帛幣帛不已必及金璧【德宗語陸䞇曰若鞭靴之物不必過卻䞇對之若此】由今觀之豈止是哉新巧相夸而無窮誅求横出而㒺極於是軍民之膏血竭盡而亾餘矣怨讟繁興日以滋甚然貴臣邇列非必有利之之心往往藉其名以事侵刻者大抵皆是利歸私室怨萃公朝抑何便而莫止之也今誠欲息天下之議惟在朝廷曉然示人以屏絶之意甚者反其物而辠其人則心迹暴白而假託以自私者不得肆矣正已示儀之方孰先於此仍願斷自聖心誕降明詔以儆中外俾皆滌除貪暴砥礪廉隅恵綏兵民銷弭怨疾此今日收人心之三事也朝廷之規摹欲其廣大不欲其褊狹治世之氣象欲其寛裕而不欲其迫蹵商民之胥動浮言若可忿疾而盤庚方且登進在庭丁寧開曉藹然如家人父子之親周公作無逸以戒成王亦曰小人怨汝詈汝則皇自敬徳又曰亂罰無罪殺無辜怨有同是叢於厥身夫以怨詈殺人周公之所畏也獨奈何其輕犯哉曩者以訛言之籍籍於是有譏呵之令譏呵則已過矣甚至於流竄焉殺戮焉而人愈駭矣傳曰我聞忠善以損怨不聞作威以防怨自譏呵之令行都城之民揺手相戒有道路以目之風此何等氣象而見於聖明嗣服之初乎夫峻刑而重罰本欲以一衆心而不知人情之疑懼則其心之不一正自此始不惟是也朝廷布羣材於列位夫固賴其言以相正也而選懦成風精鋭銷耎朝有闕政則拱黙弗言而私歎於家朝有過舉則進焉導諛而退竊非議尊君親上人情所同本心昏迷何至於是亦由誘導未至而猜阻先形人思茍容誰敢自竭且自孝宗以來臨御未幾即下求言之詔訪問所逮下至芻蕘今詔㫖之頒既徐徐數月之後而僅止官吏罔及士民方明目達聽之初遽示人以弗廣何以昌士氣何以達下情是宜播告雖修而人以虚文視之也今誠欲慰天下之望惟當開廣䂓摹昭示徳意解煩苛之網闢寛裕之塗而又式循舊典載播綸音韋布之微咸許論事庶幾憂虞者得以自安忠直者得以自奮此今日收人心之四事也古今天下最易失者莫如人心而最易感者亦莫如人心轉移之機殆類反掌今中外恫疑逺近咨怨非大有以慰安之臣恐攜離日甚一或騷動將有不可收拾之憂此羣臣之所共知顧度所惡聞未有以實告於上者爾然臣區區豈欲朝廷專尚姑息苟為噓濡以悦之哉惟公惟平惟正惟大一循天下之理而不雜以一已之私易之所謂信順者如是而已惟陛下與二三大臣深體而力行之則天人之助將有不求而自應者元祐之治豈難致哉意切言狂伏俟威譴
  大學衍義序【徳秀作大學衍義自為之序至端平元年召見始上進詔徳秀進講焉】
  臣始讀大學之書見其自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至於治國平天下其本末有序其先後有倫蓋嘗撫巻三歎曰為人君者不可以不知大學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大學為人君而不知大學無以清出治之源為人臣而不知大學無以盡正君之法既又考觀在昔帝王之治未有不本之身而達之天下者然後知此書所陳實百聖傳心之要典而非孔氏之私言也三代而下此學失傳其書雖存槩以傳記目之而已求治者既莫之或考言治者亦不以望其君獨唐韓愈李翺嘗舉其説見於原道復性之篇而立朝論議曽弗之及蓋自秦漢以後尊信此書者惟愈及翺而亦未知其為聖學之淵源治道之根柢也況其他乎臣嘗妄謂大學一書君天下者之律令格例也本之則必治違之則必亂近世大儒朱熹嘗為章句或問以析其義寧皇之初入侍經帷又嘗以此書進講願治之君儻取其書玩而繹之則凡帝王為治之序為學之本洞然於胸次矣臣不佞竊思所以羽翼是書者故剟取經文二百有五字載於是編而先之以堯典皋謨伊訓與思齊之詩家人之卦者見前聖之規橅不異乎此也繼之以子思孟子荀況董仲舒揚雄周敦頤之説者見後賢之議論不能外乎此也堯舜禹湯文武之學純乎此者也商髙宗周成王之學庶幾乎此者也漢唐賢君之所謂學已不能無悖乎此矣而漢孝元以下數君之學或以技藝或以文辭則甚繆乎此者也上下數千載間治亂存兦皆繇是出臣故斷然以為君天下之律令格例也雖然人君之學必知其要然後有以為用力之地蓋明道術辨人材審治體察民情者人君格物致知之要也崇敬畏戒逸欲者誠意正心之要也謹言行正威儀者修身之要也重妃匹嚴内治定國本敎戚屬者齊家之要也四者之道得則治國平天下在其中矣每條之中首以聖賢之明訓參以前古之亊蹟得失之鑒炳焉可觀昔時入侍邇英【德秀為著作郎兼禮部郎時】蓋嘗有志乎是比年以來屏居無事【德秀自出為山東轉運使凡在外十年又為莫澤朱端常所劾落職罷祠屏居西山】廼得繙閲經傳彚而輯之畎畆微忠朝思暮繹所得惟此秘之巾衍以俟時而獻焉其書之指皆本大學前列二者之綱後分四者之目所以推衍大學之義也故題之曰大學衍義云












  御選古文淵鑒巻六十三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六十四目録
  宋
  魏了翁
  賜左丞相鄭清之乞上印綬不允詔
  賜吏部尚書李乞歸田里不允詔
  論給事臺諫之言
  論士大夫風俗
  趙鑰夫宗藩文類序
  瀘州重修學記
  洪氏天目山房記
  瀘州贍軍田記
  拙齋記
  眉州江鄉館記
  井牧記
  黄震
  平糶倉記
  王柏
  賦詩辨
  牟子才
  聚散劄子
  方逢辰
  上理宗書
  文天祥
  瑞州三賢堂記
  正氣歌序
  謝枋得
  交信録序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六十四
  内閤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臣】徐【乾學】等奉
  㫖編注
  宋
  魏了翁【字華甫邛州蒲江人登進士第官至端明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督視京湖軍馬了翁初築室白鶴山下以所聞于輔廣李燔者門授徒由是蜀人盡知義理之學卒諡文靖贈秦國公學者稱鶴山先生】
  賜左丞相鄭清之乞上印綬不允詔【端平三年七月五日】
  朕駿惠先猷【駿惠見周雅維天之命篇駿大也惠順也】登庸二相以左右乃辟宅師【商書太甲上篇惟尹躬克左右厥辟宅師宅安也師衆也】非茍以爵位為光寵也卿乞身之請至于再三【時清之以霖雨大風四疏辭去】援賈誼書將以古大臣之節自厲詞指開亮不忘嘆嘉雖然節之為義剛柔分而剛得中盖止所當止非直以一退為諒也澤上有水或過或不及皆不得謂之節朕自親萬㡬卿能為朕蒐覽俊茂收囘威枋【枋柄同見周禮】丕闡言路肅遏
  吏饕正當須暇歲月言觀厥成而一日非終奉身勇退朕方以剛居中為甘節之主【九五甘節吉當位居中也】卿顧欲决於一去以蹈于上六之苦節【上六苦節貞凶過節之中以至亢極也】豈所望於舊學之臣邪聽朕言亟祇厥敘
  賜吏部尚書李乞歸田里不允詔【理宗端平二年閏七月四日】
  朕始躬萬幾靡遑他務迪籲耆俊共圖康功卿作我恭先【周書洛誥作周恭先】為時特起言論有偉聰明未衰而陳誼再三繩以禮律朕惟七十而致君事特其大閑耳若耆耋好禮耄期稱道有不得謝則不以齒為限也【曲禮大夫七十而致仕有不得謝則賜之几杖謝猶聽也若若聽其致事則必勞苦辭謝之】書不云乎罔或耆壽俊在厥服予則罔克【周書文侯之命】尚安厥位毋駿爾行論給事臺諫之言【史彌逺卒理宗親政了翁進文華閣待制上章論十弊其六曰復臺諫之典以公黜陟即此也】
  祖宗盛時給舍臺諫未有知而不言言而不行亦未有言之不行而不争争之不勝而不去者如論陳執中【趙抃等】論夏竦【余靖等】論李定【林旦等】論胡宗愈【孫覺等】論蔡確等【王覿等】事至於十五六疏至二十餘疏不見于施行不已也紹聖崇寜已後【紹聖哲宗年號崇寜徽宗年號】此風遂泯然猶見於中興之始極盛於淳紹以來【淳熙孝宗年號紹熙光宗年號】而又大壞於慶元嘉定之日【慶元嘉定寜宗年號】幸頼陛下力掃積年喑嘿之王遂洪咨䕫諸臣又相與振起而扶持之正塗丕闡羣聽蘇醒而比日以來又不逮前臣愚妄謂羣臣不能以先正之所以事君者事君固不為無罪然陛下導人使諫之意亦不能無間於初也孝宗皇帝於羣臣章奏取其所當行者疏之小册以示大臣或御便坐則寘於香几羣臣皆得就觀又有記事版書其要目以備遺忘盖未嘗有不付出之章奏亦未聞有不争不辨之給舍臺諫嗚呼為君必如此而後為不負祖宗為臣必如此而後為不負天子安有臣謾言之而不復計其施行君姑聽之而不復慮其争辨臣恐天下聞之有以議在廷之臣昩於去就之義則君臣之道尚有未盡也論士大夫風俗【寜宗嘉定十七年了翁遷起居舍人入奏第二疏史彌逺見而惡之】
  臣聞人主所與共天下者二三大臣也二三大臣所與共政事者内外百執事也君臣一心上下同徳表裏無貳顛末不渝然後平居有所裨益緩急可以倚仗如人各有心身自為謀則可否不得以相濟小大不能以相維而天下之患有不可終窮者矣易之同人曰同人于野亨其彖曰維君子為能通天下之志盖人之心公則一致私則萬殊無以通之則萬殊不一之私心足以害天下至同之公理此其事伏於㝠㝠而人莫之覺故論今日風俗之者莫不議其尚同也而臣則疑其未嘗同也進焉而柔良退焉而剛方面焉而唯唯否否背焉而戚戚嗟嗟成焉而挾其所嘗言以誇於人不成焉而托於所嘗料以議其上省曹之勘當掾屬之書擬有司之按事長吏之舉賢恩焉則斂而歸已怨焉則委之曰此安能以自由天象之妖祥時政之得失除授之當否疆埸之緩急言焉而得則矜以為功否焉則訕之曰此徒言而無益嗚呼龍斷而望可左可右踦閭而語可出可入【踦閭公羊傳二大夫踦閭而語移日注一在内一在外】盖嗜利無恥之人貪前慮後者之為耳士大夫而若此則其心豈復以國事為饑渴休戚者哉蹤跡詭秘朋友有不及知情態横生父子有不相悉使此習也而日長月益見利則逝見便則奪陛下亦何賴於此也况自比歲封章奏疏對策上書大率應故事徒文具而無惻怛忠敬之實而諉曰惡訐以近名也忌激以敗事也其號為讜直亦不過先為稱贊之詞而後微致規切之意如論治道則曰大綱己舉而節目小有未備論疆事則曰處置則宜而奉行稍若未至前後相師如此類者未易悉舉然猶日鍛月鍊晝刪夜改而後上達夫齊人無以仁義與王言而孟子謂其不敬莫大乎是今之為此說者是敬朝廷乎慢朝廷乎彼其心謂吾君不能行謂吾相不能受寜襮順而裏藏【襮衣之表也】面從而腹誹人見其同也而臣見其未嘗同也人謂其有禮且敬也臣謂其至無禮也至大不敬也雖然士習至此亦有由然者矣老師宿儒零替殆盡後生晩輩不見典型既無所則傚重以正人端士散漫不合故妄揣時尚習諛踵陋而久不知覺臣為此懼深願陛下與二三大臣察人心邪正之實推世變倚伏之機拓開規摹收拾人物茍挺特自守者雖無順適之可喜而决知其無反覆難信之憂必假借而納用之雷同相隨者雖無觸忤之可憎而决知其有包藏不測之患必疎逺而芟夷之若是則意嚮所形人心胥奮平居有規警之益緩急無乏才之憂其於治道興替闗係非輕臣不勝區區
  趙鑰夫宗藩文類序
  古之待同姓為之宗法以統之宗其繼太祖者為大宗宗其繼高祖者為小宗大宗一小宗四而於其間有為適子而祇事宗子有適子而不得為適孫有公子公孫而不得祖禰其先君有非同宗别子而不可以為後有正體而不傳重有傳重而非正體其統有如此者又為廟室以序之太祖之廟與三昭三穆而七廟之子孫亦以為序有事於太廟則羣昭羣穆咸在旅酬賜爵昭與昭齒穆與穆齒其祭於餘廟則内賓宗婦亦各以倫脫有哭臨之事則同姓於宗廟同宗於祖廟同族於禰廟其序有如此者又為氏族以别之盖自太祖為正姓高祖為庻姓庻姓别於上而戚單於下則分之以氏合之以族或王父字為氏或公子公叔為氏或父之母弟列伯仲叔季為氏其族也或以先諡或以世功或以君賜其别有如此者又為之國邑以處之由王子母弟以下親疎降殺甸稍縣畺之采皆有公邑【周禮載師以公邑之田任甸地以家邑之田任稍地以小都之田任縣地以大都之田任畺地畺五百里王畿界也】若有功徳則寰外之地分茅胙土列於五侯或又自侯伯入為卿士其處之又如此然而非立師以敎之明善以養之則是數者未知其何如也學誦于瞽宗詔論說於東序【禮記文王世子篇春誦夏大師詔之瞽宗又論說在東序】見道徳於成均【周禮大司樂掌成均之法以治建國之學而合國之子弟凡有道有徳者使敎焉】攷中失於王闈【地官保氏所以糾其失者其屬守王闈】無一時而非學也習射於澤【射義天子將祭必先習射于澤澤宮名射于學宮中多者得與于祭】助祭於廟燕毛於寢友之以俊士造士【王制命卿論秀士升之司徒曰選士司徒論選士之秀者而升之學曰俊士】行之於公族公路【公族公路見詩魏風汾沮洳篇公族掌公之宗族公路掌公之路車左傳成十八年晉荀㑹欒黶韓無忌為公族大夫使訓卿之子弟】無一事而非學也夫統之以宗法則分有制序之以宗室則親有等系之以姓氏則族有别處之以國邑則才有試此莫非敎也又必使之朝夕有觀動息有養則其生斯世也不為十六才子【髙陽氏有才子八人謂之八愷髙卒氏有才子八人謂之八元此十六族也】周召毛原【周召謂周公召公毛原皆文之昭也】有不可得矣夏殷自禹契以及杞宋之末周自后稷以及春秋之終凡皆有國二千餘年其本大其末茂雖有辟王猶賴藩屏以永厥世敬宗收族之法兹其明效歟自周之季惡嫌畏偪自翦其類本根無芘以取孤危者無世無之漢初懲秦晉初創魏唐初鑒隋若知所以亢其宗矣然而僅以利害言非有誠慤之心深長之慮故封疆過制敎養無法不驕佚以喪已則僣踰以覆國乃使生乎帝王之胄者反以斂名逺勢韜光晦明為保身之良圖世所稱賢不過儲思經術寄情詞翰若同姓之卿與國同休戚者反若非已所知嗚呼相承至此亦不思甚矣國朝厚倫之意已非前代所及至裕陵以後【神宗也】又增為敎育選舉之法文武之彦彬彬輩出其冠進士擢詞學舉童子者是猶以詞藝稱三百年間族姓之盛至二萬數千内而宰輔侍從外而監牧守宰功施社稷徳被生靈者代不乏人嗚呼菁莪豐芑之積裳華棣鄂之盛乃至此而况有衍未艾者乎諸王孫鑰夫謂不可無傳乃取累朝所以敬親重本士大夫所以鋪休揚美者萃成鉅編名以宗藩文類而屬某敘所以作雖編次容有闕遺而其大者已具於此用不敢辭
  瀘州重修學記【瀘州宋屬潼川府路】
  瀘故有孔子廟在州郭之北唐咸亨所建也【唐髙宗年號】迨慶厯四年詔州縣興學爰始除舍以贏生徒元祐五年徙廟學于州南紹興中始置敎授自崇寜訖嘉泰【崇寜徽宗年號嘉泰寜宗年號】雖三歴繕修然今既三十年矣某起家守瀘【嘉定十年了翁知瀘州主管潼川路安撫司公事】以故事謁先聖先師堂序若將壓焉則撤而新之前端門術後建齋寢左右列從祀位又念廟學不可混也更建東西序築師生之館于外尊罍爵洗故以梓今范金為之凡二百一十為有司製冕服諸生製衣幘役未既㑹某以君命召【十五年了翁被召】士曰公無一言以告我乎某對曰吾幼而學之孔孟之書也壯而欲行之卒不與事儷今願竊有告焉且古者國子舍於王宫敎於師氏而時㑹於大司樂以習誦以學樂舞萬民居於比閭敎於塾師而時屬於州序以受敎法以正齒位皆非常廪之士也自漢景時文翁為蜀郡守立學官置左右生而郡國養士始此武帝立博士弟子員而太學養士始此古者以有道有徳者敎國子父師少師敎于閭塾【古者年七十致仕老于鄉里大夫名曰父師士名曰少師】盖禮所謂鄉先生國人所視為矜式者故于射飲則為尊【鄉飲酒禮云遵者降席東面坐注云遵者謂此鄉之人仕至大夫者今文遵為僎鄉射云大夫若有遵者入門左注謂之遵者方以禮樂化民欲其遵法之也尊當作遵】自鄉治廢而敎法壞至新莽始於校學立經師繇是相承有郡文學州博士之等迨我慶厯設教授之官【慶厯仁宗年號】始也猶聽舉人自擇熙寜以後【煕寜神宗年號】命於朝廷命於吏部則皆聽之資格以古者有養老乞言有旅酬合語【合語見禮記文王世子謂祭及養老與鄉射鄉飲大射燕射之禮至旅酬之時皆得言說先王之法合㑹義理而相告語也】盖學校公論所出也自春秋至二漢此意尚存迨其後也規約日繁禁防日密至蔡京専國則憲禁申令如謗訕朝廷如造為飛語皆坐首罰至於今未之改也雖然此特學制之變耳其如廟制則滋異昔聞古者祝祭享之别不相僣瀆未有非鬼非族而可以言廟不尸不厭不嘏不綏不旅不繹而可以言享也【尸所以象神厭飫神也有陰厭有陽厭嘏祝辭也綏安也一作妥旅衆飲也繹祭之明日賓尸也】魯哀公十七年立孔廟於故宅閱千餘載未嘗出闕里也漢儒所謂立學釋奠未知先聖先師為誰自戴記之外無聞焉迨魏齊王晉武帝釋奠于學雖昉見史册而未有原廟也【齊王正始八年令太常釋奠以太牢祀孔子辟雍顔淵配晉武帝太始三年改封孔子孫為宗聖侯詔太學及魯國四時備三牲祀孔子】唐武徳二年廟周孔于胄監【唐武徳中詔國子學立周公孔子廟各一所四時致祭】迨貞觀定以孔子為先聖而黜周公【貞觀二年用房喬議停祭周公升孔子為先聖】於是牲牢器幣日增月盛無廟祧之祀矣古者弟子之於師子孫之於父祖尊之而無以加也則稱字以别之字之至貴漢初猶然而新莽不知仲尼之為尊也妄為作諡然宣尼之云未敢削其字也至追崇之典代增則以絫諡為重王封為貴矣古者惟功臣與享大烝未聞弟子從祀于師也自建武祠七十二子於孔廟【建武漢光武年號】然亦不出闕里也貞觀末加以左卜諸儒從祀太學【貞觀二十一年詔左丘明以下至賈逵二十一人配享】而武成王之祠亦倣而為之【祀太公以孫吳等配】總章開元以來又加諸儒以三等之爵【高宗總章元年贈顔子太子少師曾子太子少保明皇開元二十七年始贈十哲為公七十子為伯】而州縣學宫咸有從祀矣夫是數者孰非至隆極美之事乃肇自漢景武而盛於魏晉齊梁隋唐以後然則五三之典非與易書詩春秋不可信與借曰昔人未及聞知則美化善俗宜有以遠過三代而民之淳漓世之治亂顧相反若此則又何在大抵先王之時其人則四民也其居則六鄉三采五比四閭也【六鄉近郊之地天子六鄉三采大夫之家邑六卿之采地王子母弟之大都也五比五家為比四閭五比為閭四閭為族也】其田則一井二牧三屋九夫也【一井二牧井方一里牧地乃次田二牧當上地一井三屋九夫司馬法言夫三為屋屋三為井屋具也具出榖税一屋三夫一井之内凡九夫也】其食則九穀六畜五牲三犧也【九榖黍稷秫稻麻大豆小豆大麥小麥六畜牛馬羊犬豕雞始養日畜將用曰牲犧牛牲也天地之牛角繭栗宗廟之牛角握賔客之牛角尺】其服則九文六采五色五章也【九文古天子冕服十二章日月星辰山龍華蟲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周以日月星辰畫於旌旗而冕服止九章所謂九文也六采日月星辰山龍華蟲六者繪之于衣也五色青黄赤白黑也】其官則三吏六聨五侯九伯也【六聨小宰職以官府之六聨合邦治一祭祀二賔客二喪荒四軍旅五田役六斂弛五侯五等之侯九伯九州之伯】其教則五事五典也【五事貌言視聽思五典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其學則六徳六行五禮六樂五御五射六書九數也【六徳知仁聖義中和六行孝友睦婣任䘏五禮吉凶軍賔嘉六樂雲門咸池大韶大夏大濩大武五御鳴和鸞逐水曲過君表舞交衢逐禽左也五射白矢參連剡注襄尺井儀也六書象形㑹意轉注處事假借諧聲九數方田粟布衰分少廣商功均輸盈胸方程勾股也】民少而習之長而安之不奪於竒品異物不撓於淫辭詖行不蕩於姦聲亂色族閭所學師友所講無適而非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仲尼之道雖以周之叔季而車軌書文行倫莫之或異也自趙渠梁壞田制秦政燔詩書道失民散至漢而不能復於是詖淫邪遁之言得以乘虚竊入始也孔老離立久之而釋氏㕘焉盖自天地山川日月星辰雨風震電下至蟲黽草木【黽蛙屬音猛】皆為宮室衣冠以肖人類府史胥徒以象官府以至民之日用飲食車服器皿亦無一而不改先王之舊舉世由之不以為疑也使於是時又不為之建學立師示之以五三六經之準的則生民之類幾何而不胥而盡也然則學盛而員廣廟隆而祀緐其殆起於異端日熾大道寖微之時乎士復請曰記學校者多矣而不及此亦曰生斯世也而必古制之是不且迂乎曰吾固知是古之無益而不可以末之聞也千百年間習焉不察以郡縣之制視邦國以塔廟之儀目庠序以羌戎之教釋聖言今曰無益而末之聞也是孰為有益乎乃次第其說勒諸學宮以諗同志相與敷求墜典搜索遺言期紹昔聞開來哲為萬世建長治之策嗚呼其無有聞風而興起者乎
  洪氏天目山房記【天目山宋屬臨安郡】
  寳慶元年吾友洪舜俞自考功郎言事罷歸於潛讀書天目山下寳福僧寺寺靚深舜俞合新故書得萬有三千巻藏之聞復閣下如李氏廬山故事【李渤】而移書屬余記之余少誦蘇文忠公山房記【蘇軾】謂秦漢以來作者益衆書益多學者益以茍簡又謂近歲市人轉相摹刻書日傳萬紙而士皆束書不觀游談無根嗚呼斯言也所以開警後學不為不切至矣而士之病今未之有瘳也無以聖逺年湮愈傳而愈失時異事改愈變而愈下學士大夫讀之而不知其味行之而不見其端則亦舍之云耳且古之學者始乎禮樂射御書數盖比物知類求仁入徳皆本諸此今禮慝樂淫射御及數有其名無其義六書之法惟小篆僅存而莫知好之為士者十名九舛不暇問也五三六經之所傳如仁義中誠性命天道鬼神變化此致知格物之要也今往往善柔為仁果敢為義依違以為中鈍魯以為誠氣質以為性六物以為命虚以為天道也㝠漠以為鬼神也有無以為變化也甚則以察為知以蕩為情以貪為欲以反經為權以捷給為才以譎詐為術聖賢之言炳如日星而師異指殊其流弊乃爾若夫先王之制又在所當講而風氣既降名稱亦訛有一事而數說一物而數名學者亦莫之質也井牧居民之良法也而丘乘卒伍之不合則參以管仲穰苴之法【丘乘者周禮小司徒乃經土地而井牧其田野九夫為井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丘為甸四甸為縣四縣為都是也甸與乘同司馬法則云六尺為步步百為畝畝百為夫夫三為屋屋三為井井十為通通十為成成十為終故丘有戎馬一匹牛三頭甸有戎馬四匹車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卒伍者周禮五人為伍五伍為兩四兩為卒五卒為旅五旅為師五師為軍合計二千五百人是也管子則云五人為伍五十人為小戎四里為連十連為郷故二千人為旅五郷一帥故萬人為一軍】封建經國之大務也而百里五百里之不合【王制及孟子俱言封方百里周禮夏官則言畿方五百里】則託諸歴代之異制賓興之法自遂以降自王畿以外無文則約諸鄉遂之數郊丘禘祫大事也或以郊丘為二【鄭氏以南郊為冬至祀天圜丘為正月祀感生帝】或以禘祫為一【漢時以禘祫為一平帝元始中祫祭明堂後漢張純以為禘也章懷太子注云俱是大祭名可通也】廟學明堂先務也或以為異所而殊制或以為一廟而八名七世之廟常典也而殷六廟周二祧或親盡而毁或宗無常數莫知折衷三年之喪達禮也而有謂君大夫士廬服異等又有謂君卒哭而除皆莫敢以為非大抵始去籍於周末大壞于秦觖望於漢而盡覆于典午之亂二千年間憑私臆决罔聞於行帝號官儀承秦舛矣郊祧廟室踵漢誤矣衣冠樂律雜魏制矣學校養不賔之士科舉取投刺之人資格用自陳之吏刺平人以為軍而聽其坐食髠農夫以規利而縱其自奉授田無限而豪奪武斷以相尚也出泉輸租而重科覆折以相䝉也嗚呼生斯世也為斯民也而讀聖賢之書以求帝王之法使其心曉然見之且無所于用也况衆言殽亂始以春秋戰國之壞制衷以秦漢晉魏之雜儀終以鄭王諸儒之臆說【鄭康成王肅】學者之耳目肺腸為其所揺惑而不得以自信於是根本不立而異端得以乘之利禄得以移之文詞得以溺之則有口道六經而心是佛老篤信而實踐者矣則有心是聖學而輯為文詞隨世以就功名者矣六經之書孔孟未及行也今二千年矣而猶莫之行也余長而有聞晚益多懼舜俞以藏書屬記願以所懼者相與切磋究之嗚呼其亦以余言為過矣乎
  瀘州贍軍田記
  瀘為郡介江洛二水間密邇疆埸自熙寜升帥府乾道又以東川帥司治瀘厥寄尤重而郡無粒米之征歲所仰以供軍者官賦泉四萬緡使民輸米二萬石方泉貴米賤民未甚害也而歲有豐凶物有低昻行之至今往往一石為泉十數緡而官不加予也民日以病眉青神楊公由工部尚書自請守瀘威行惠孚百廢具修嘗以歲儉為民代償所輸之米且前守嘗欲代輸而未給也亦為代之又念餉皆軍儲未裕發七萬緡以佐之然終以瀘人抑配之害未有已也輟郡少府餘財二十萬緡市民田歲取租以代民輸方時多事顧曕郡國蹙蹙靡騁而公優優綽綽見義必為乃知清心約已何事不可為也而余於此又重有感焉軍之為民病久矣志士仁人有志當世者必曰使軍出於農官無常廩之軍然後可以立國是則然矣抑有其義而無其制且地中有水為師地上有水為比此其義也居則比閭族黨出則伍兩卒旅此其制也然而謂之無其制者何也六鄉不言授田六遂與公邑不言出軍諉曰互文可耳而使民自備委積自治兵器既非令典亦無明文雖攷之縣師則兵若自備而參之遺人則食疑官給而質人與司兵又各有受馬授兵之文則盖有不必盡出諸民者若虎賁司右之等此常廩之軍亦未知於何而給大抵政無傳而四司馬與土均治洫之官皆已去籍【四司馬者大司馬之外有小司馬軍司馬輿司馬行司馬是也縣師遺人質人土均司徒之屬司兵虎賁司右司馬之屬】鄭康成諸儒憑私臆决直以田穰苴司馬法為證審如其說則井田固所以厲民也且七十五人出一革車三甲士四馬十二牛使盛世有此民必無以自聊鄉人之衆寡與六畜車輦而皆簿録其數使末世效此而亦有所不堪魯之公車千乘不過公徒三萬耳如司馬法則當出七萬五千人大抵皆以末世弊法釋三代令典正如以漢算證邦賦以莽制擬國服以沒財檢商為先王所嘗行雖杜元凱引周禮直名之曰司馬何怪乎後之用此書者每出輒敗豈皆周禮之罪哉僅有魏周李唐之府兵稍加裁酌故差可以久盖非井牧必不可行而傳注汨之莫知其制故自東周王政既壞訖今㡬二千年而寢兵者僅五百逮其盡壞也則又困天下之力以養亂雖有志士仁人終無䇿以救此其間如營屯之田固亦數有成績然軍不習農吏不宿業未有久而不變者今於救弊無策之中有如楊公市田以供軍則其為法顧不甚簡而可久乎不井田不封建終亦茍道而卒有未易言者然則是舉也寜不使我喜聞而樂書之庶㡬有聞風而胥效者焉詩云國雖靡止或聖或否民雖靡膴或哲或謀或肅或艾【小雅小旻篇】嗚呼吾猶有望也夫
  拙齋記
  廣漢張行父與余同朝一日謂余曰吾嘗有感於周元公先生拙賦【元公濓溪先生惇頤也】乃以名吾齋居之室子為記之余始聞其語而惑焉人之一心廣大而精微寛裕而密察所以範圍天地出入古今錯綜人物盖有巧厯所不能算良工所不能述學問之道則所以致其知而明其明也一或反是則為昬為愚為庸為闇故孔子論仁勇必知為先而孟子蔽之曰知譬則巧盖聖賢之論貴知而賤愚未聞拙之尚也盤庚成王以成逸作偽為拙之戒【商書盤庚篇子亦拙謀作乃逸周書周官作徳心逸日休作偽心勞日拙乃成王戒卿士之辭】而孟子亦以拙工拙射為不然至老莊氏始以巧拙寓言秦漢以來疾世之以善宦深文為巧者則於是激而為守拙之說其後潘安仁杜子美柳子厚諸人遂以拙自命至我周元公為賦以發之行父之伯父宣公為記以申之【宣公南軒先生名栻】而此義盖廣然而未能以釋然於心者彼老莊以拙用巧也漢魏以來以拙疾巧也其流弊則假拙而飾巧者也是皆不足多計而二先生之言乃若與聖賢異指者夫言亦各有攸當也物欲之知與徳性之知常相背而馳故喻於彼者必闇於此而工於小者必遺乎大具曰予聖國事之日非而有不知也具曰予知驅諸罟擭陷穽而有不辟也是其巧也祇所以為拙也周子曰余病世之多巧也張子曰余病士之不拙也夫亦以遏其逐物之萌而返諸徳性之知與聖賢異指而同歸也且坤之陰變乾而為離離中虚也而曰畜牝牛吉則以明來自外火為外光乾之陽索坤而為坎坎内實也而曰有孚維心亨則以明根乎中水為内明明乎中故正位居體照知萬物明而常若晦也知而常若愚也明乎外故矜巧衒知麗物而忘返若明而實晦也若知而實愚也是故離用坤以畜其明而坎伏坤以晦其明剛毅木訥者求仁最近而巧言令色則去道甚逺此盖内外賔主之辯吾聖賢所以求端用力莫要焉行父曰是吾志也因為記
  眉州江鄉館記【嘉定三年了翁復原官知眉州四年擢潼川路】
  眉為西南孔道郡寢之西故有舍館以贏使客而遠於大江舟行之人燥濕無所江有亭曰共飲僅容祖帳予為拓而大之門堂廡廨視昔茍美然左㧖神宇右阻民廬未能盡如初志也臨川李公甫某為守又為增拓焉復故亭扁跨中唐為便坐前阿後翼左戸右牖明麗堅緻飾以花木周以宮牆而移書某曰子也昉為此者盍卒記之予嘗攷五禮之說雖有見於虞書而孔注自為抵梧至周官而吉凶軍賔嘉之目始見於經夫吉凶人治之大者義廣而數緐固也而三百六十官職掌之關乎賔客者七十有六天官所縂實居十八盖自司關敂關以告【司關地官之屬四方之賔客敂關則為之告敂與叩同】司徒令野修道委積【司徒之職大賔 客今野修道委積】掌訝逆賔於疆【掌訝秋官之屬賔客至與士迎于疆】於是共禮酒共陳酒共稍禮共齊菹以至牢米法羊澤物幣齎各庀其事司儀致館環人授館小行人眡館【司儀環人小行人皆秋官之屬】盖無一而不周當是時也不獨朝賔國客為然有委積焉甸聚焉以待羇旅雖行道之人亦有廬有宿以舍之食之矣非古人屑屑然為是不急之務也車馬有所賔從有代伯政猶然故館以責晉【左傳襄三十一年子産相鄭伯如晉子産使盡壞其館之垣而納車馬焉晉讓之對曰文公之為盟主也賔至如歸今諸侯舍于人門不容車】輿梁以議鄭【孟子譏子産乘輿濟人事】里以覘陳【單襄公過陳侯不在疆司里不授館知其國之將亡】不曰道路館舍之事而不足以為政也予恨是役不能盡如初志而公甫能卒成之故予樂道其事不復以不詞為解
  井牧說
  古者井牧之制修則五家為比五比為閭四閭為族五族為黨五黨為州五州為鄉絲聨繩貫有保有愛不惟寓親睦之意亦以察姦宄之萌夫間有遂遂上有徑溝上有畛洫上有涂澮上有道川上有路以達于畿不惟為瀦泄之計亦以嚴出入之限行旅之往來有節然後可以逹國民之轉徙有授然後可以出鄉而諜賊之人相戕之人鬭囂之人不時不物之人各有官以察之當是時也使有驪山亡徒一人則必有縛而問之寜聽其肆行阡陌間而無所忌憚與髙帝身履其事而不知變秦以復於古盖自是後門關道路之政户口客主之數徒為具文豈惟無復賙䘏親睦之意雖蒐姦隠慝無由察知民立乎覆載之間自生自死自往自來縣官亦不以為事而君師之職廢矣
  黄震【字東發慶元府慈谿人登進士第官至提舉浙東常平兼王府長史卒門人私諡曰文潔先生】
  平糶倉記
  金谿李君倣朱文公法作社倉咸淳辛未【度宗七年】歲大歉民賴以全活甚衆余嘗為之記使子孫世守李君感其言别捐良田餘二百畝計租凡四百石自壬申歲為始下時直斗十錢歲收其直更買田以附益之期至千畝當益下其直永以濟民為平糶倉與社倉對又屬余為記且切切然欲為子孫之戒余髙其義嘉其進善不已而慮民之無窮也觴之酒而為之言曰善乎倉之為義乎是豈獨可為君之子孫賀尚何俟訓戒為哉盖天下之理至於平而不可以有加矣虧盈而益謙者天之平變盈而流謙者地之平害盈而福謙者鬼神之平惡盈而好謙者人道之平裒多益寡稱物平施者君子所以體天地鬼神之心而持其平故賢之於不肖也智之於愚也富之於貧也皆當損有餘以補不足而富之於貧為尤甚故君子順之吉則積而能散滿而不溢不惟我不私其有而人得其平我亦因之得以保其平小人悖之凶則甚愛而大費多藏而厚亡不惟我私其有而人不得其平我亦將由之而失其平故自一時觀之有餘而能損者疑損矣要其久乃所以為益乗其有餘粟而能平其糶吾知使鄉之常得其平者君之心也使君之家常得其平者天地鬼神之心也平則無時而不平君之子孫且世享此平矣何俟訓戒為哉因書以遺之使有粟者皆聞風而興起孟子曰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余亦曰人人損有餘補不足而天下平咸淳八年壬申正月十八日承議郎權發遣撫州軍州事節制軍馬黄震記
  王柏【字㑹之婺川金華人質實堅苦勇於求道卓識獨見多所論述卒後楊文仲請於朝諡曰文憲】
  賦詩辨
  作詩所以言志也賦詩亦以觀志也觀其志不若觀其禮志無定而禮有則也夫歌咏者發於天機之自然而人心不可飾於倉卒之一語是皆可以觀其志之所向而吉凶禍福之占亦因此而定此春秋之時所以賦詩於盟㑹燕享之際而有不可掩其本心之情偽者盖一吟一咏聲轉機萌事形詩中志形詩外真情故態不能矯誣自非義理素明於胸中而有能勉强不失於金石籩豆之間哉當是時惟鄭國七子六卿之賦為最盛而趙文子韓宣子於立談之頃猶足以定其終身之所就亦可以善觀矣予則謂善觀樂者不觀其志而觀其禮先儒所謂禮先樂後者盖事有序而后能和此樂之本也以燕享而及宗廟之樂謂之䙝可也以諸侯而奏朝㑹之樂謂之僭可也雖有事證恐不得謂之當然惟二南之樂得人倫之正為敎化之先可以用之鄉人用之邦國小雅之樂已不同矣有天子宴諸侯之樂焉有上下通用之樂焉此則截然而不可亂舞位且有多少之數歌詞豈無異同之分玩其義審其音則樂之本不待索之於鏗鏘節奏之本而後知昭懿之後【周昭王康王子周懿王共王子】僭禮已多况東遷乎夫君臣之分天地之常經也毁冠裂冕暴滅宗周逆禮亂常之事接武於史人心之樂喪壞無餘烏足以責之於鐘鼓律呂之中猶有隆殺等威之别哉如晉侯之賦假樂賦既醉齊侯之賦蓼蕭此諸侯僭天子之樂也楚令尹之賦大明季武子之賦綿韓宣子之賦我將此大夫僭天子之樂也魯曰秉周禮其宴范宣子也為之賦彤弓宣子不敢當歸美於文公焉其宴甯武子也亦為賦彤弓賦湛露武子以為肄業之所及而詭辭焉禮樂之大分尚有間存於人心者魯之所秉亦微矣固無望於它國矣是以晉享穆叔而奏肆夏奏文王穆叔俱不拜亦似乎知禮者其對曰三夏天子所以享元侯也文王兩君相見之樂也此果穆叔之言乎抑傳之果無誤乎是皆未可知也常棣之詩周公之詩也左氏以為召穆公之作楚歌武頌而三章六章與今詩差互亦何以知其為楚之差毛鄭之差左氏之差也至於魯三家者嘗以雍徹矣非有聖人之明訓後世亦將以為當然而反證雍之可以通用矣大抵左氏之言多失之誣而春秋之禮亦失之僭皆不可引為三百篇之證愚故曰宴享而奏宗廟之樂謂之䙝可也諸侯而用朝㑹之樂謂之僭可也雖有事證不得謂之當然
  牟子才【字存叜井硏人少從學于朱熹門人李方子子才在朝屢進直言歴忤史嵩之丁大全賈似道不為之屈官至端明殿學士以資政學士致仕卒】
  聚散劄子【理宗朝子才攻鄭清之之短遂補外清之卒詔子才還兼崇政殿説書子才隨事奏諫此其一也】
  國家五星聚奎實主文治列聖相承惟以收攬人才為第一事雖棫樸之能官人巻阿之用吉士【棫樸巻阿皆大雅篇名詩序棫樸文王能官人也巻阿召康公戒成王言求賢用吉士也】不是過也咸平景徳之間【皆真宗年號】渾然不見其際所謂人才之大極政事之太和也天聖以來【仁宗年號】王曾吕夷簡相君子嘗一聚矣未幾而散於景祐百官之一圖【仁宗景祐三年范仲淹以吕夷簡執政選用多出其門上百官圖夷簡不悦落仲淹職余靖尹洙歐陽修皆同貶以仲淹朋黨牓朝堂戒百官越職言事】又散於慶厯聖徳之一詩【慶厯三年國子監直講石介以仁宗罷夏竦而用韓琦仲淹等作慶厯聖徳詩孫復聞之曰介禍始此矣】又散於王拱辰打盡之一網【慶厯五年御史王拱辰以蘇舜欽為杜衍之壻王益柔為范仲淹所薦因飲酒過失劾之同席被斥者十餘人皆知名之士拱辰喜曰吾一舉網盡矣衍仲淹富弼俱罷】是天聖以來之人才【天聖仁宗初年號】散於忠邪之相激然其害止於散而巳神宗初年富弼復相至和嘉祐之君子未至於散也熙寜之邪説一進而先朝之大臣最先散未幾而議新法不合者盡散未幾而條例司之賢者亦散是元豐之人才散於法令之變更也【神宗熈寜二年以富弼同平章事王安石參知政事時帝以災異避殿王安石言災異皆天數非闗人事得失所致弼聞歎曰人君所畏者天耳若不畏天何事不可為此必姦人欲進邪説以揺上心也安石創制置三司條例司議行新法而舉朝正人皆貶斥盡矣熈寜元豐俱神宗年號】然其害止於散而巳元祐初司馬光相吕公著文彦博相繼輔政【哲宗元祐三年吕公著獨當國羣賢咸在朝蘇軾程頤交惡門人輔之遂有洛黨蜀黨之目】君子又聚矣品流太分事故反覆濫觴於吏額之小争浸滛於調停之初議【司馬光卒後王安石之徒多為蜚語以揺在位大臣為自全計吕大防范純仁尤畏之欲用其黨以平舊怨謂之調停蘇轍王巖叟上疏極論其不是處】滔天於䇿題之分辨【紹聖元年廷試進士李清臣發䇿首絀元祐之政蘇轍諫之帝大怒范純仁力解乃落職出知汝州時考官第䇿主元祐者居上禮部侍郎楊畏覆考悉下之以主熈豐者置前列抜畢漸第一自是紹述之論大興矣】而君子之黨盡散極而至於朝堂之榜黨碑之鐫【崇寜元年掲元祐黨人於朝堂九月立黨人碑於端禮門三年刻石朝堂】躪藉忠賢曾草菅之不若是元祐之人才散於辨白之太過其為禍盖不止於散也建中靖國初起范純仁相韓宗彦君子又聚矣天下方以快活差除為喜而曾布温益志在朋奸置政亊局而輕元祐重元符進愛助圖而左軾轍右京卞意向一偏而君子遂盡去而元符上書人一皆以邪目之【建中靖國徽宗初年也時起范純仁於永州賜以茶藥且曰范純仁得識一面足矣相韓宗彦免蔡卞蔡京官徙蘇軾蘇轍於内郡時曾布密陳紹述之説以温益為尚書右丞復相蔡京用熙寜條例司故事禁元祐法置講議司於都省以其黨吳居厚王之漢等十餘人為僚屬取政事之大者毎一事以三人主之而法制大壞矣鄧洵武排忠彦右蔡京謂陛下方紹述先志羣臣無助者乃作愛莫助之圖以獻時助紹述者惟温益决相蔡京而排異論於是善人皆不見容矣遂詔籍元祐元符黨人韓宗彦等五十餘人不得在京差遣司馬光等二十一人子弟不得官京師舉朝羣小而宋亡矣】是建靖之人才散於中非中而靖非靖其為禍盖不止於散也中興以來張浚趙鼎為相君子又聚矣未幾秦檜當國力主和議一時讜論如胡銓等三十二人不肯附麗如李綱等八十餘人率皆擯棄【秦檜既堅和議猶以羣臣為患勾龍如淵請為臺諫盡擊去正人而和議定於是李綱趙鼎等八十餘人皆貶逐無遺】或死於囹圄或死於貶所或流棄於魑魅之區累赦不移或棲遲於林泉之下屏逐不出是紹興之人才散於多主戰而少主和其為禍又不止於散也慶元初趙汝愚相凡一時知名之士朝除暮拜略已無遺姦憸小人相與仄目而蹙怨恨之餘亟引非類布居臺諫於是汝愚引用之人以次而去大者貶竄小者斥退而舉幡六士屏竄【寜宗立趙汝愚裁抑僥倖收召四方知名之士中外引領望治韓侂胄日夜謀去汝愚劉㢸為之謀以内批用臺諫由是李沐劉三傑等牽連繼進斥逐汝愚貶戮正人及京鏜等嚴偽學之禁而太學之士為空矣六士楊宏中周端朝等六人皆太學生】朋黨之禁愈嚴士大夫之禍愈酷是慶元之人才散於嫉専門而禁道學其為禍又不止於散也臣嘗通考國朝之人才大抵屢散有散之大者散之小者有散之緩者散之速者有散之遽者散之極者始而君子攻小人其變也君子攻君子甚至於君子而力引於小人始而小人攻君子其變也小人攻小人甚至於小人而陽附於君子推移不一僨起相攻然要其極亦不過散而聚聚而散耳閱汗青而慨歎撫往亊以興嗟今日正當君子大聚散之秋可不先㡬微而逆致其防哉陛下即位幾三十年君子之類凡三聚而三散矣端平親政一聚散也【紹定六年史彌遠卒次年始親政改號端平召真徳秀為翰林學士魏了翁直學士院及嘉熙元年史嵩之相而一時正人皆逐矣】甲辰改祀二聚散也【甲辰改祀淳熙四年也時史嵩之居父喪詔起復之徐元杰黄愷論之不報復論之乃聽終喪以杜範為相八十日卒徐元杰劉漢弼俱中毒暴卒至六月十二日始詔嵩之致仕】丁未更化三聚散也【七年丁未以吳潛同簽書院事鄭清之為大傅九年以清之為大師左丞相趙葵為右丞相】今日二相並建公道復明加璧招旌翕若少聚矣然方剛忠鯁者淹之外服魁壘卓傑者屈之家食抱負耿介者多鬱沈謹守端靖者罕拔擢或者猶以為未聚也來者不日而旋去居者靡固而易揺落如晨星索如霜葉則又幾於散矣夫聚之常覺其難散之常覺其易何也君子不為富貴所掀則去就輕去就輕則知醴酒不設楚人市箝之幾必先幾而去矣【穆生不嗜酒楚元王嘗為設醴王戊即位後忘設焉穆生日可以逝矣醴酒不設王之意怠不去楚人將箝我于市乃稱疾臥】然不知其初費幾召節也【禮記君若召一節以走二節以趍】君子不為利慾所迷則出處定出處定則知刳胎毁卵鳳皇不來之意必以兆而行矣【孔子將入晉至於河聞竇鳴犢舜華之死臨河而歎曰覆巢毁卵則鳳皇不翔君子諱傷其類也乃還】然不知其初費幾綸詔也此聚之所以難而散之所以易也君子敢言以抗小人之鋒雖有大艱難不復計其身之濟否也雖有大機穽不復計其身之利害也君子敢為以摧小人之銳雖有大禍患不暇顧其身之死生也雖有大讒毁不暇顧其身之合否也此聚之所以難而散之所以易也然其聚也常以君相好賢之篤其散也常以黨人媢疾之深其聚也常以至誠樂與之實其散也常以疑忌不容之過其聚也常以氣類汲引之公其散也常以意向異同之别其聚也以尊敬之積其散也以厭薄之形其聚也以培植之加其散也以摧抑之遽其聚也以去邪逺佞其散也以崇讐醜正其聚也以户庭坦夷其散也以城府深阻其聚也以朝廷清明其散也以流品淆雜其聚也以公其散也以私其聚也以義其散也以利聚散之權常寄於若有若無之中而聚散之機常决於且信且疑之際故羣凶闚觀時或小瞢弩羽疊至散之幾也從中倒戈自相擊觸一彼一此散之幾也論事如争意向小異釁隙漸生散之幾也表正曝邪鼓虚成實撼揺其居散之㡬也設局張穽柔聲宛舌射影中傷散之幾也寓意歌詩更相賢聖自取議譏散之㡬也招納黨人平治舊怨兼用正邪散之㡬也顯争力抵激動忿心陡分利害散之幾也操舟共濟實左虚右輕重不倫散之幾也顧懷私恩妄談彼善潛疑人心散之㡬也此十㡬者其造端甚微為禍甚大月暈而風礎汗而雨事有其兆識者隠憂且小人失職在外揺毒合蠆其姦足以熒惑主聽辨足以煽揺人心機權智術足以怵中立之人錢財氣力足以張異議之勢彼見朝廷舉動少有睽違即萌睥睨之心搢紳議論稍有係吝即開姍笑之口天時不順則幸災而樂禍國本未定即乘間而抵巇茍得一隙即伺隙以肆其姦茍得一機即緣機以逞其志今日謂某賢必當逐去明日謂某姦且將召用訛撼靡已朋類實繁又有君子之似者心懷卵翼之恩進則不能旅於君子退則恥為伍於小人於是立為狡獪閃爍之論以洗其附麗之迹言雖若公意則有為若是者如言八關五鬼之類耳【李逢吉之黨張又新等八人附㑹者又八人號八闗十六子王欽若丁謂陳彭年劉承珪林特蹤跡詭秘號曰五鬼】其操心用意雖鬼神莫窺其際使此說得行則為毒也忿戾而不可解亦有小人之靡者心懷汲引之恩進則不類於君子退則無間於小人於是立為誕荒卑諂之論以晦其茍合之迹言雖可翫意則難量若是者其處心積慮雖公輸莫諭其巧使其說得售則為害也隂沈而不可藥邪氣日盛元氣日微此聚之所以不可常而其勢必至於散彼豈不知聚而為解散而為屯聚而為泰散而為否然不能不散者上無以保之下無以安之則散亦勢之常也
  方逢辰【字睦之淳安人初名夢魁淳祐十年進士第一御改逢辰字曰君錫累官至吏部侍郎秘閣修撰兼侍讀度宗即位欲用之而厄於賈似道屏居不用】
  上理宗書【時為秘書郎兼國史實録院校勘】
  臣聞可使小人受隠然之福不可使小人顯然有勝君子之名勝之名一立則南衙北司之勢自此分【南衙文臣北司宦官】天下國家存亡之機自此决矣左右小臣供汛掃給奔走人主日與之接豈能恝然無愛之之心哉但不當使之竊威福與外廷角勝負愛之而又有以威之可也一或有罪惟恐不知小則斥大則刑無所寛縱如此則使之弄權孰敢哉治世者小人失志之時也亂世者小人得志之時也為小人禱者必祝其遇亂世勿遇治世臣竊以為此非善於愛小人者小人之在治世欲為豺狼而不得噬欲為蛇虺而不得螫信乎其不得志然無大惡者無大戮抑之乃所以全之詎非福乎若其在亂世豺狼當路而不可問䲭鴞横翔而不可擊招權納賄而上不知蠧國殄民而下不告是天將稔其毒而殲之若國家危亡小人獨能存乎然則英君毅辟為小人囘互而求一勝者雖曰愛之而實非所以福之小人得志何所不為寵則驕驕則横横則不可制漢唐之季建置天子在奄孺掌握威權出人主之右彼其初豈有此心哉人主寵之以教其驕縱之以教其横為之除異已者以教其不可制勢燄薰熾天下之穹官美爵大半出其門下豈復知有天子哉彼自知結怨於忠良召怒於天下萬一值英明之君决不赦故於危疑緩急之際不容不貪天之功以為已力當此之時雖欲除之其可除乎彼其罪大惡極朝廷不能誅之則天下必有起而誅之者漢之宦官陳蕃竇武争之不勝而并州之將【董卓也】乘天下之憤而操戈以殪之唐之宦官宋申錫攻之不勝而河中之帥【朱溫也】乘天下之怒移兵以屠之然則漢唐之君前日所以寵之縱之者迺所以益其疾甚其毒而投之死地也為北司者必欲與南衙角一勝豈其福哉人主之愛小人而使其至此甚非善於愛小人也恭惟我皇帝陛下聰明而英毅中正而密察天下事事物物無不洞照其是非而獨於左右之小人未能以義斷恩以公割私何也臣竊料陛下英明而獨未悟左右之姧邪者其弊正自英明始何者英明之君多欲自操天下之權彼惟因人主欲自操其權也故間摘事之可悅可信者而試之使人主行其說以漸侵外廷之權外廷之權一侵則彼之說益進帷闥之密簾壁之窺君怒知怒君喜知喜畱正未遷左轄而姜特立先泄之以為已功【光宗時畱正為右相執政尚闕人姜特立語正曰帝以丞相在位久欲遷左揆就二尚書中擇一人執政孰可者明日正論其招權納賄之狀奪職與外祠】洪邁未除西垣而淵覿先賣之以為已力【曾覿龍大淵二人勢張甚士大夫之寡恥者潛附麗之一日右史洪邁過參政陳俊卿曰聞將除右史邁遷西掖信乎俊卿曰何自得之邁以覿大淵二人告俊卿以邁語質之帝前帝怒即出覿大淵於外】其欲進某人也非一日之譽游談之助足以宿畱宸聽欲退某人也非一夕之毁浸潤之譖足以潛蓄天怒陛下但見威福之出於已而不知彼實借吾之權以行其說而簸弄於中外烏在其為權在我也臣又料陛下英明而獨不肯少裁左右以正紀綱者必謂此朕家事無預外人盖將分宮府為二也臣竊謂不然大抵小人之在君側其操心何所不至其所以不敢動於内者盖有所憚於外彼其顔情稔熟豈懼然之人主哉若外不足憚自宰相至百官皆俯首弭耳以下之則此曹無忌憚之心生無忌憚之心生則無君之惡動矣臣又料陛下英明而思慮獨不及此者必曰晚唐以内侍典兵故其權足以易置社稷今之内侍無兵雖縱横不足以亂天下臣竊謂不然嬉笑之間有機穽焉樽爼之上有戈矛焉陛下不可謂此曹無兵也况修内一司以工役為名為天下逋逃淵藪藏姧聚惡數百人凡州縣寨鎮之兇人巨盗刑於有司不容於鄉井者皆歸之又散而巢於某莊窟於某塲皆内司之牌號也皇城禁旅實掌握之武庫甲兵實管鑰之如此而尚得謂之無兵乎南衙北司勝負之分乃天下國家存亡之一决此則臣所甚懼也臣嘗移書宰相勉其行申屠嘉之事兹又聞道路憤怨而切齒於二孺輒為此疏自知凟犯天威倘聖明自愛其國亟出二孺於外以拔膏肓之病根小懲而大戒使此曹得以全其身全其家即所以愛之也惓惓下情無任伏藁待罪之至
  文天祥【字宋瑞又字履善吉水人舉進士第一知贑州應詔勤王後除右丞相兼樞密使加少保信國公】
  瑞州三賢堂記
  瑞有三賢祠堂三賢余襄公【余靖監筠州酒稅】蘇文定公【蘇轍元豐中謫監筠州酒税】楊文節公【楊萬里淳熙中知筠州】祠堂舊在水南闤闠景定庚午燬于兵前守嚴陵方君逢辰遷之稍西垂成而去某為君代相遇于上饒君語及斯堂曰瑞人之敬三賢也如生三年無所于祠意閔閔焉余是以亟新之也然塗塈未畢像設未備子其成之成則為之記某至郡既敬奉君之敎遂率諸生行釋菜禮而君書三至諗記之成某不得辭夫瑞為郡號江西道院然在汴京盛時為遠小故余蘇二公皆以謫至淳熙間郡去今行在所為近而楊公江西人雖自蓬監出守殊不薄淮陽也【漢武帝謂汲黯曰君薄淮陽耶吾今召君矣】地一而時不同又守郡者與他謫異然瑞人矜而相語槩曰吾郡以三賢重余公坐黨范文正蘇公坐救其兄東坡先生後又以執政坐元祐黨楊公坐争張魏公配享事使此三賢者皆無所坐安得辱臨吾土噫甚矣瑞人之好是懿徳也然三賢所養猶有可得而竊窺者乎范公忤呂丞相而去也未幾復用前日夤縁被斥者以次召還襄公自瑞徙秦乃獨請嶺南便郡以歸愈去愈逺豈非所謂同其退不同其進者耶蘇公世味素薄其記東軒謂顔氏簞瓢之樂不可庶㡬而日與郡家收錙銖之利曾不以為屈辱異時再謫三徙之餘退老潁濵杜門却掃不怨不尤使人之意也消若楊公則肆意吟哦筆墨淋漓在郡自為一集與疇昔道山羣賢文字之樂無以異也若三賢者豈以擯斥疎逺累其心哉夫擯斥疎逺不以累其心者其流或至于翛然逺舉超世遺俗而三賢又不然余公用于慶厯蘇公用于元祐蹇蹇匪躬皆在困躓流落之後楊公當權姧用事屢召不起報國丹心竟以憂死凛然古人尸諫之風嗚呼此其所以為三賢歟由前言之吾知在瑞之時樂天安土由後言之吾知在瑞之時乃心罔不在王室嗚呼此其所以為三賢歟詩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太史公曰雖為之執鞭所欣慕焉瑞人之敬三賢也又于此思之當有以稱方君所為欲記斯堂之意某于先正無能為役
  正氣歌序
  余囚北庭坐一土室室廣八尺深可四尋單扉低小白間短窄汙下而幽暗當此暇日諸氣萃然雨潦四集浮動牀几時則為水氣塗泥半朝蒸漚歴瀾時則為土氣乍晴暴陰風道四塞時則為日氣簷陰薪㸑助長炎虐時則為火氣倉腐寄頓陳陳逼人時則為米氣駢肩雜遝腥臊汙垢時則為人氣或□溷積臭暴屍或腐䑕惡氣雜出時則為穢氣疊是數氣當之者鮮不為厲而予以孱弱俯仰其間于兹二年矣審如是殆有養致然爾然亦安知所養何哉孟子曰我善養吾浩然之氣彼氣有七吾氣有一以一敵七吾何患焉況浩然者乃天地之正氣也作正氣歌一首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㝠皇路當清夷含和吐明庭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在秦張良椎在漢蘇武節為嚴將軍頭為嵇侍中血為張睢陽齒為顔常山舌或為遼東帽清操厲冰雪或為出師表鬼神泣壯烈或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為擊賊笏逆豎頭破裂是氣所旁薄凛烈萬古存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地維賴以立天柱賴以尊三綱實係命道義為之根嗟予遘陽九也實不力楚囚纓其冠傳車送窮北鼎鑊甘如飴求之不可得陰房閴鬼火春院閟天黑牛驥同一皁鷄棲鳳凰食一朝蒙霧露分作溝中瘠如此再寒暑百沴自辟易嗟哉沮洳塲為我安樂國豈有他繆巧陰陽不能賊顧此耿耿在仰視浮雲白悠悠我心悲蒼天曷有極哲人日已遠典刑在夙昔風簷展書讀古道照顔色
  謝枋得【字君直信州弋陽人舉進士乙科復中兼經科元學士程文海尚書畱夢炎薦之終不行放歸為宋江東提刑江西招諭使知信州】
  交信録序
  天下有達道不曰朋友而曰朋友之交交者精神有契道徳有同非外相慕也夫交以朋友視君臣父子夫婦昆弟則疏矣易大傳曰定其交而後求定者見其心之可交也交亦豈易定哉公卿求士見其才不見其心能負人吾視魏其侯翟廷尉【竇嬰罷相翟公罷廷尉故舊賔客皆去之】悲之士求公卿見其勢不見其心能汙人吾視揚雄班固蔡邕【揚雄臣王莽班固附竇憲蔡邕應董卓之辟皆以此遇禍】笑之契之敎人曰朋友有信孔門合交與信並言信而交交而愈信亦可以無悔矣同富貴相忌而有九官十臣同貧賤相疎而有仲尼弟子同患難相怨而有東漢黨人此謂交此謂信此朋友得以列於人倫也今人錄交曰雲萍雲萍皆無情之物義已不信交何能堅請名之曰交信錄交無上下無貴賤無死生吾盡吾信不敢求諸人百年之間萬世之後倘能無愧天地而謂之人始可見朋友之助始可言交信矣
  御選古文淵鑒巻六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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