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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庫集部673
  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六
  抑庵文集       别集類五【明】
  提要
  【臣】等謹案抑庵文集十三巻後集三十七巻明王直撰直字行儉泰和人永樂甲申進士改庶吉士授修撰厯事仁宗宣宗至少詹事正統間拜吏部尚書天順初以老疾乞休卒諡文端事蹟具明史本傳直器識厚重有大臣之度在銓曹十六年奉職公允為一時之最當英宗被留漠北景帝憚於奉迎直首請遣使力持正議大節尤不可奪其詩文典雅純正有宋元之遺風自永樂時即承命入閣典司制誥凡朝廷著作多出其手當時與王英齊名有西王東王之目而直尤為老壽巋然負一代重望蕭鎡稱其文汗漫演迤若大河長川沿洄曲折輸冩萬狀葢由蓄之深故流之也逺其揚詡未免稍過然明自中葉以後北地信陽之説興古文日趨於偽直當宣徳正統之間去明初不逺淳朴之習未漓所作貌似平易而溫厚和平實非後来所及雖不能追古作者亦可謂尚有典型者矣集為其子檢討䆅所編成化初其次子稹復加校訂而以原集未録及致仕家居後所作别為續集附之於後云乾隆四十三年九月恭校上
  總纂官【臣】紀昀【臣】陸錫熊【臣】孫士毅
  總 校 官 【臣】 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集巻一     明 王直 撰
  記
  進士題名記應制作
  聖天子即位之初恪遵成憲詔天下於科目取士明年改元正統行在禮部㑹試如制拔其尤者百人以聞三月朔日上䇿試于廷中百人者皆祗若徳意竭其素藴以奉大對越三日少傅兵部尚書兼華葢殿大學士臣士竒等以所對進奏上親定高下第一甲三人賜進士及第擢周旋第一餘賜進士出身有差既傳臚宴賚有司請如故事立石題名北京國子監詔臣直為記臣直謹再拜稽首言曰我太祖高皇帝受天明命奄有萬方思建萬世太平之業必以賢才為之本於是用科舉取士内自卿佐及百執事之臣率於此焉進列聖相承皆用是道盖自洪武辛亥至于今凡二十科其得人多矣由上有大徳光被于天下是以萬邦黎獻皆願為之臣惟時舉而用之耳治效之盛比隆唐虞雖皆深仁厚澤之所致而亦得人以為助也恭惟皇上聰明睿智纉承大統求賢圖治之心即祖宗之心而諸進士得首奉清問被隆眷遭遇之榮猗其盛矣今題名于太學太學者天下賢士之所萃也豈獨以永進士之聞哉亦使未用之賢有以歆動其心益勉于學以待用也然臣于諸進士竊有願焉葢今之勒名榮矣然後之人將有循名而求其實者其必為忠良正直之臣敬恭朝夕以修職業庶㡬無負朝廷優厚之意不然則斯名之存豈徒以為美觀也哉謹如詔書石而因以告焉
  御書記
  仁宗皇帝御書五十一字臣直之所寳也永樂七年太宗皇帝廵幸北京仁宗為皇太子監國今少師吏部尚書臣蹇義少傅兵部尚書兼華葢殿大學士臣楊士竒少保户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臣黄淮前兵部尚書臣金忠皆兼領宫臣職輔臣直為翰林修撰亦忝侍近凡朝廷機密重務軍書表奏之達行在者必使預執筆焉臣直庸朴愚奉事唯謹仁宗皇帝以為可用不之棄湛恩厚澤往往及之此御書之所由来也其編修王直四字是年端午賜扇之所題識謂為編修者葢誤也七月臣直以目疾不能朝上聞命製藥使臣士竒持以賜其賜王直等九字葢上所封題者也時先臣伯貞知瓊州府年六十八矣臣直以老為言于上上俾致事而歸其王直告父年老以下二十二字葢批示吏部者八年冬太宗皇帝車駕還京師臣直仍領舊職有司以先臣致事年不應律亦變易不行然仁宗皇帝恩徳之在臣父子者豈敢忘哉越二年癸巳臣直扈從太宗皇帝来北京又三年丙申先臣亦以内艱起復詣行在改知肇慶府未行以疾卒臣直奉柩南還過京師見上于文華殿語當時事及先臣之故上憐之命光禄寺給在途飲食之用既辭又命内臣持白金以賜其白金一斤以下十六字亦上所封題者也於乎以臣之愚得親侍者僅二年而上寵賁之如此嘗竊論之天之覆物其雨露之潤澤日月之照臨不間于小大貴賤無不被其榮者仁宗皇帝聖徳如天此臣之所以䝉幸也自是而後臣直連丁内艱前後去朝廷者六七年及其再来適當龍飛之際于是䝉恩陞學士擢庶子方致竭駑鈍以圖報而鼎湖之駕舉矣臣直所以長號痛憶而不能已也於是以常所受宸翰裝類成巻寳而藏之以寄其遐思昔蘇軾為王舉正記仁宗飛白書有云寳烏號之弓者不若藏此筆今臣直亦云葢上之精神恩澤所寓也嗚呼攀髯不可及矣瞻雲漢之昭回仰聖神之如在臣直其何以自盡哉唯當勉修臣職以不辱大賜庶㡬少報萬一云耳巻既完謹書其所以受賜之故庶覽者有考焉
  慈訓堂記
  予内兄彭士揚既作新堂于月池之上以奉其母孺人而名曰慈訓之堂示不忘徳也彭氏世以儒名家其先君子元復先生篤學勵行有志于時不幸而早沒時士揚甫十歲孺人亦二十六元復先生既業儒無厚産重貨以資其為生敗幃瓦燈一室蕭然勤女事以繼飦粥供祭祀有憐其貧者説孺人更嫁孺人峻斥之又有利其有者復虐困士揚則亦忍之不與校然其操行葢確乎不可易也早讀書通論語孝經常口授士揚及就外傅暮歸問所業有未習則喟然歎然泣曰而孤也不力學何以自立則然火相對為女功使必熟之乃已士揚稍長營養或不足稍出懋遷業筭數孺人則大恚指所藏書曰此爾父之志爾所當業也奈何以予口腹之養而廢爾世業乎因舉古人斷機事以為戒使從前靖江府長史蕭用道受書經士揚感勵成其志故今為名士於乎孺人之徳如此宜士揚之彰之也予嘗觀之人之早寡者多矣貲産足以遂其生而又無有侵撓之者此其節易立也然多有不克終者矣而孺人特立於艱難拂鬰之中卒能保其節以成其子于今年七十餘而享其孝養不衰使鄉閭之人嗟嘆羡慕以為法此其尤難者也世之人好徇已私樂禍敗若孺人母子豈復冀其有立哉然不知天固憐之而有以隂隲之也使皆如其人之志則今且何如矣故予以為士揚之有立雖其母之善教而亦豈非天乎嗚呼任情以幸禍者亦可以觀矣堂成士揚屬予記曰知吾母之詳者莫如子不為之記則無以信于乆逺予謂孺人之徳載于鄉人之耳目其可信不誣非獨予知也故為之記孺人姓劉氏其事父母舅姑尤盡孝當别有傳載之者此不著著夫堂之所以名者云爾堂成之日則永樂甲午十月朔日也
  王山仙壇磚室記
  王山在泰和東南七十里蔚然高大葢一邑之望也其始名義山晉華隂王子瑶修道于此其後僊去因改名王山唐貞觀中長安匡智慕子瑶之道乃棄官與其姪偕来隱山中誦習修煉久之亦仙去自是常有顯異山旁近諸縣之人凡禱水旱疾疫求嗣子者皆嚮往焉然壇在山頂自下而升可二十里有事壇上者多獲風雲雷雨之應人無所庇依往往病之而莫知為功者桃源蕭徳通竒士也亦求嗣于神乃獨計曰是既有飄揚震凌之患惟磚室可以久乃自山下煉磚而傭工轉置山上度為屋一間深一丈廣八尺而髙如之凡用磚若干用人之力若干而後成於是凡有禱祈者可以從容就事也古者山林川澤丘陵能出雲為風雨見怪物者皆曰神諸侯在其地則祭之而欲子者則祀高禖以求焉禮也今兹山崇髙廣大瑰傑俶詭且有三仙人之靈變不測其能出雲為風雨以利澤萬物也固宜而又能錫人祚如此豈非尤神異也哉然則徳通之惓惓於神而神之有以答其求也審矣因其屬為記而系以詩使歌以祀焉詩曰
  奕奕王山邑之望兮匪山獨靈仙所相兮仙壇峨峨逼昊蒼兮風雨雲雷山之常兮我室新成利禱禳兮維靈顧之聿来康兮虹旃霧幢紛揚揚兮或騎麒麟翳鳳凰兮享于克誠降福祥兮煦其靈氣煥景光兮惠澤汪洋為豐穣兮永錫祚嗣續昌兮如坻如京我囷倉兮芝蘭玉樹久彌芳兮神之錫予阜而臧兮我民瞻仰永弗忘兮配乎天地奠此邦兮於千萬祀保靈長兮
  㑹景亭記
  㑹景亭者貴州宣慰使宋侯尚徳燕樂之亭也亭在貴州洪邊葢宋氏故宅之址山川景物為最勝侯取其尤者命之曰洪邊八景既又為亭於其中暇則登而燕焉凡所謂八景者可一覽而盡雖四時朝暮景物之不同皆足以悦乎目快乎心因名亭曰㑹景之亭侯丰儀秀整而循循謹飭予友郭公緒為貴州按察僉事雅愛之今年来北京屬予為記予謂山川景物所在有之然志於富貴者往往不知其可樂而馳志於利達之途高明特達之士知其可樂矣則又率勤於所務而有不可及之嘆雖人之心跡不同豈亦天之所靳而不使之兼得耶然則有能兼之者其為幸豈細哉宋侯承世爵之榮以鎮撫一方之人一方之人敬仰之既貴且富矣而又得盡夫山川景物之娱天何厚于宋侯若此哉然君子之燕游也非但取適于一時而已葢有大者焉觀山以益其仁觀水以益其智四時朝暮景物之殊又以見氣化之妙而如日新之功則凡相接者皆進徳之資也宋侯其志于是哉果志于是則有以繼前人而傳於逺所謂㑹景亭者亦永有耀矣昔太原王中在連州得地之美者凡八合而名其亭曰燕喜昌黎韓公實記之連州去長安萬里其見稱于當時傳于後世者以公之文今兹亭不減連州而貴州之逺于北京亦若連州之于長安也獨予之文不足以繼韓公然而後世知有㑹景亭者未必不因文而見也故為記之且特書其大者而以望于宋侯焉
  長沙府重修儒學記
  昔太祖皇帝初定天下即建國學于京師尋詔諸郡縣皆立學以教其人葢謂致治之本在是也時長沙舊學久燬于兵乃因其址而作焉于是郡之人士有所歸依講聖人之道以淑其身而用于世于今五六十年繕修不繼日入于弊宣徳二年太守鄒侯始至謁先聖于廟退覽學舍大懼無以稱朝廷建學興治之意既一年政化大行民用胥悦乃謀撤而新之首捐俸資以給費而長沙衞指揮使楊侯福指揮同知武侯安王侯成指揮僉事汪侯旺及府衞寮屬與十二邑之令佐皆忻然出俸以助侯命教授清江裴侃董之市良材命衆工經始于宣徳三年春二月以四年秋八月訖工殿堂門廡齋舍庖庫靡不畢具皆髙明堅緻軼乎舊觀侯既吿成于廟暇則與諸生講論乎其中古之治天下者必本于學校考之三代可見已當是時非獨天子有學也雖諸侯亦有之長沙大郡葢古諸侯之邦豈可弗稱宜侯為之汲汲也侯其知本之君子哉而諸君亦能盡力以相成皆可謂賢也已予嘗聞之學所以明聖人之道也聖人之道本于心而著於書學者讀書以明道自倫誼之大至於物理之微皆精察力行化於家儀於鄉推而施於天下而治道盛矣然有志者葢鮮也故讀書而不明道者有矣悖道而趨利者有矣束書不觀而僥倖于一切者又有矣此流俗之通患也為士者䝉教育之厚而顧以流俗自處焉則亦奚貴于士哉國家列聖相承鋭意學校今天子又慮賢否之無别也簡厥修而退其無良者又限以定員激勸而誘進之所以待之者甚至其安可負哉况長沙乃晦菴朱子過化之地而南軒張氏亦嘗於此講學焉二公之所謂道即聖人之道也流風餘韻宜有存者茍循序而進特之以誠而積之以久其底于成必矣夫然後有以稱朝廷興學與鄒侯修學之意鄒侯湖隂人智足以明理才足以立事及是舉也長沙令廖謨尤克相其志知其用意之篤而成功之勞也謂不可無紀乃来求予文刻諸石因為道其所以然以吿學者
  南坡草堂記
  南坡草堂者翰林侍講余君正安所居之堂也初正安来北京得南坡之地於城外有水木之盛無車馬之譁遂作堂以居及充拓都城南坡遂在城内雖連引市㕓而深䆳靚密諠囂之聲不聞於耳塵土之雜不接乎目庶所謂隱者之居也正安聚書千餘巻暇則與士大夫觴詠以為娱京師雖多高門大宅而從容閒適如南坡草堂者不多有也予嘗謂人之所好各以類故輪奐華飾貴顯者之所樂也茆茨卑儉窮約者好焉彼貴顯者之得志其權力足以動人好事者争趨之則輪奐華飾葢其勢之所必致夫窮約之人安于静退權既不足以動人力又不能以自致則茆茨卑儉固其分也正安職禁近二十餘年既貴且顯矣而乃搆為草堂以窮約自處此其志固有在耶夫君子之所樂者本諸内而不求乎外正安固有樂于内者耶徳善充于身凡所以備口體者美惡皆不足校况所居乎正安年六十餘老且病矣今天子即位嘉恵臣庶正安遂以情聞于上得以其官歸休廬山中而所謂南坡草堂者將舍之而去正安念經營之勞居處之舊有不能忘于其心予以為君子之所處葢有久而不冺者昔尹師魯官隨州嘗結茆為亭以自嬉既去人不忍廢壞輙理之因名之曰尹公亭葢師魯之文學行誼有以使人感慕于無窮正安文行表然在人耳目其風聲氣烈葢亦有久而存者安知南坡之草堂不為隨之茆亭矣乎予故為之記以俟堂成之歲月則永樂某年某月某日也
  勝景樓記
  江發岷山㑹蜀諸水出三峽至于荆其勢盛大又合湘沅漢沔旁引豫章諸川以匯于舒益深廣不測瀰漫浸灌而羣山蔓延獻竒競秀廽合拱挹皆可指數葢竒勝之㑹也然舟人行旅之渉于此者往往動心悸魄于夫江山之勝有不暇顧而城郭居民則皆逐什一之利雖有髙視逺覽之士則又病夫市井之囂塵閭閻之蔽障有不能盡其勝雖人謀之未至抑江山之秀固自有其遇也予友黄有常居城外石灘上作新樓二間巋然出於羣屋之表後背城市前臨大江無諠囂之澒於耳蔽障之妨于目牕户玲瓏洞達軒豁啟而望之凡江流上下百里之間風浪之作止舟楫之去来蛟鼉之出沒魚鳥之翔泳江蘆浦樹之紛紜渚雲島霧之開闔四方之人相易而往還者皆在几席之下而江南數郡之山自匡廬以及于九華累累相聨屬秀出者如芙蓉横列者如屏幛熊羆伏而虎豹蹲鸞鳳翔而蛟龍走千態萬狀一舉目而盡得之嗚呼何其樂也予居泰和泰和登覽之最勝者曰快閣其名聞于天下久矣予家居時數遊焉俯瞰澄江逺視秀嶺胸中為之浩浩然樂也去年冬買舟上京師冐風雪犯波濤恐懼惴慄踰月始至舒登有常之新樓而復得勝覽焉其喜葢可知矣為之流連數日而後去及至京師有職事之常夙興夜寐以自效玉堂天上之貴雖非區區江湖之逺之可比然營職之暇追思遊覽之勝亦未嘗不慨慕其中夫常得山水之觀者不知樂之為樂也惟渉險阻限拘縶者然後知之今有常以垂老之年而當太平無事之日得優游於此樓以觀景物之竒勝豈可不知所自樂哉予于有常有世契故為名之曰勝景樓而求中書舍人陳登為書三大字使揭于楣間又為之記如此他日以老病賜歸田里再登斯樓尚當為有常賦之也
  徳夀堂記
  新淦為臨江大邑論邑之巨族則稱長牌廖氏論其族之賢則首稱必達翁葢廖氏世有詩禮之訓而翁尤惇徳樂善其於言行必審禮度義未嘗有所茍雅好賔客而親重士大夫教諸子孫必以孝弟忠信四子紹基存基榮基振基諸孫十一人而紹基子建略為之長皆能承翁之教以克有成立翁年八十八而精明不衰飲食起居康强如少者諸子孫所以奉其口體而悦其心志葢無不用其情佳時令節奉觴上夀歡欣和樂之意藹然充溢于其家又自謂翁之夀皆盛徳所致名其堂曰徳夀之堂聞者莫不以為宜既而建略来京師因刑科給事中廖君安止求予記予謂洪範五福其一曰夀而必本于攸好徳葢夀而後能享諸福然非徳于已則豈能獲夀于天徳其本夀其效也詩小雅南山有臺之篇美君子之徳而祝其夀曰遐不眉夀曰徳音是茂言君子之必得其夀以其徳之盛也又曰遐不黄耇曰保艾爾後言君子之徳盛豈惟必得其夀亦足以保養其子孫矣今翁夀考康寜訓迪子孫俾克裕其家優游以享和平之福其徳有諸已可知矣以是名堂斯不亦稱情也哉抑考之南山有臺作于武王之世武王勝殷遏劉天下之治未久也詩人美君子之徳而祝其夀與燕及其後世者願之也願之者未然之辭也我國家之定禍亂興太平七八十年于今矣天下之人沐浴仁聖之膏澤而興于行誼享其夀考長育其子孫熙然自得于幽逺間曠之地者誠多惟其子孫不能皆如廖氏之才是以不能彰厥美而期于逺則予于斯堂安得不深嘉之哉然此非獨以著翁之徳而為廖氏美觀也由是推之聖明之鉅美在焉予為之記而偹及之後世欲知今日之盛覽此亦可以見矣
  宿州重修廟學記
  宿州儒學在州治東元至正十一年所建也兵亂學廢國朝洪武三年吴彦中知州事當太祖皇帝更化之初偃武修文之日乃重修廟學以奉祭祀擇州人子弟之俊秀者講肄于學中然以民力未盡紓不能大有所為故廟學雖新而無華美之觀覆之以茅加塗塈而已其後葢嘗治之歲久而益壞永樂十五年州守徐宗威復新之其所覆如舊歴二十餘年而又壞正統初元監察御史彭君朂奉命董南畿教事至宿州謁先聖廟退而周覽學舎慨然嘆曰宿畿内大州而廟學弊陋如此何以稱朝廷尊崇聖道樂育賢才之意州之長貳其亦能動心否乎於是知州王永隆同知吴節慨然任其事各出已俸以為倡州民之好事者亦作而應之富者獻貲貧者効力市材命工並手偕作未成而永隆去今守鄭侯祥繼之協力一心夙夜不怠于是正殿兩廡明倫之堂授業之齋次第皆成聖賢像位既為龕以蔽塵坌又作屋三十間以為諸生退休之所悉陶瓦覆之締構堅密制度偉其諸祭器舊皆苦窳黟黒今盡易之㓗白華好他器所宜有者亦無不備葢始于某年某月某日而以某年某月某日訖工既完學正林同諗于衆曰宿有廟以来至于今久矣非不屢治而新之然皆因循茍且取具于一時不足以貽久逺今幸得賢御史以興學為亟而州之賢長貳又能祗率以成之使七八十年靡敝之餘一旦易而為盛觀其功豈小哉不為之記則後之人亦孰知其所以然者乃具本末為書因宿州衛經歴王某来京師求予文刻之石予謂學校賢才之所自出葢治天下之本也然賢才之所以成必本于聖人之道讀書以明道體于身行于家達于鄉黨州閭自倫誼之大至于應事接物之常而皆不悖焉則賢材成治本立矣豈徒文辭之習而已哉其望于學校如此故雖有常法而又專置風憲官以督勵之彭君獨能以教事為已任所至進諸生相與講明斯道必使身體力行而文辭之習亦不廢其斯所謂善教者歟宿之廟學雖其州長貳克協以成功然非彭君勸勉于前莫有能興起之者則君之於宿葢厚矣凡學于此者進而瞻道徳之容退而考禮義之實本末兼盡細大不遺出而用之真足以興道致治然後不負聖天子教育之徳與諸賢興造之力督勵程勸之心若徒加意于文辭而不本于道自謂無忝焉者君子弗貴也予舊識學正于成均而知其文行故為之記以告来學之士且以相其成亦使後之人有考焉耳
  貞節堂記
  成周著旌表之令凡有善者則旌之葢褒其已能而勸其未能者所以淑人心厚風俗此為治之本也夫天理之在人無不同也而何待於勸哉葢天理同而氣質異固有不待勸而能然亦有勸而後能者為治者欲有以淑人心厚風俗其可已耶昔太祖髙皇帝知治道本于此常詔天下求忠孝節義之人旌表之著為令洪武丁夘泰和縣大夫列上其屬之行著者而節婦嚴氏與焉既以貞節表其門矣永樂中修髙廟實録直與執筆其間凡天下旌表者例皆得書葢推髙皇帝之徳以勸勵天下後世而豈私也哉嚴氏泰和北門胡祖與妻也歸祖與生子仲宣僅四十日而祖與亡人多勸其改行嚴氏抱幼孤痛哭剪髪自誓不更嫁安貧守義志若皦日仲宣長奉嚴氏甚孝復以貞節名其堂嚴氏年八十三而終予謂婦人之事人也必守柔順貞固之徳以終其身故夫死不嫁恒之六五曰恒其徳貞婦人吉夫子釋之曰婦人貞吉從一而終也此其道可知矣嗟夫人之所以為人者具是理而已故雖不能無欲而有理以勝之禽獸不知有理而惟欲之從故飲食相逐牝牡相亂蕩而不可制人不如是也人而至于欲肆而理亡則亦奚擇于禽獸哉若嚴氏宜為世之所表也雖然吾邑禮義之邦也閨門之内幽閒貞静言動以禮自防如嚴氏不少朝廷之治動遵成憲將見旌表之門相接于里閭史氏之筆不一書而已也仲宣既卒其子紳等因予友貴州按察僉事郭公緒以貞節之堂求為記故為記之亦因以勸夫未能者焉
  勤織堂記
  兵科給事中蔣君性中迎其母太孺人来京師作堂以居之而以其禄敬養焉且圖古之孝者如老莱子之類於壁而求諸公之詩朝夕歌之以為娱太孺人為之喜而告之曰吾聞古之大賢有以養志為務者汝盍亦成吾志吾昔壯時勤于紡織助汝父以興其家汝父棄遺而汝孑立無厚貲吾紡織愈勤朝而絲縷暮而布帛凡家之用皆賴焉今幸汝讀書成立而吾已七十八矣不復能有為汝宜記吾勤苦以勸汝子孫吾志足矣性中再拜受教遂名堂曰勤織之堂間過予道其事而求文為記予聞古之女子必有業葢衣食者人道之大端衣女子事也雖或有貴賤而所事則一是故上而皇后諸侯之夫人與卿大夫列士之妻莫不以織絍紡績為事自庶士以下至于閭巷之婦人女子則又加勤焉葢無有佚居慢遊而廢事者此成周之時惇本尚實治化之所以盛風俗之所以淳也數世之後先王之教衰於是有休其蠶織而預外事如大雅之所刺者則其下可知迨至春秋則又有甚焉森然法度之言僅見于公父文伯之母於乎其賢哉夫文綉纂組雖亦女子之事漢以為害於女紅而禁之然則紡織固女事之本為女子者所必當務也今復于性中之母見之則性中之母其亦公父文伯之母之儔歟國朝謹于内治勤儉之風聞天下天下莫不悦從然太平之日久矣仕者之家侈靡閒放之習滋而機杼力作之意怠不可謂無也有若太孺人者豈不誠賢矣哉性中奉其教成于家形于鄰里達于姻戚故舊聞者莫不興慕而願學則非止一家之福其有禆于治化豈小哉故予于斯堂而樂為之記葢兾賢母之教成也
  安慶府重修廟學記
  古之治天下者必切于教民學校教之地也是故三代之興莫不有學而其所教則以明人倫為本人倫正而天理行則天下治矣我太祖髙皇帝統御之初即詔天下皆立學擇其人之俊秀者俾學于其中讀聖人之書以求聖人之道而施之人倫日用之間列聖相繼前後一揆治化之盛于今㡬百年矣安慶府學在郡城中舊有廟以祀宣聖皆洪武二年所建也歴歲既久日就弊壞莫有繕治之者宣徳中工部侍郎周公受命廵撫畿甸諸郡而兵部郎中鄧君浩實輔行至安慶謁焉大以摧壓為懼慨然思一新之即出俸貲以為倡鄧君力賛其决然當時無有能任其事者周公為之經營計畫凡可節縮以充用者靡不盡其心如此凡五六年而王侯璜来為守公素知其才即以任焉侯曰此璜事也而乃以煩公其敢不勉亦出所有以助費而同知史侯祥通判吴侯簡羅侯繡推官劉侯善與郡之僚屬及諸縣令佐若懐寜宋顯等與好義之民各隨豐約出貨泉来助周公乃與王侯益得以施其智遣人於荆湘市大材求工師于南京凡瓴甓丹碧之類必致其尤良者而諸董率之人皆協力以勸相之周公及鄧君則往来程其功而資其所不及先作大成殿及兩廡肖聖賢像貌髙明壯端重嚴整東南諸郡莫先焉其明倫之堂授業之齋師生燕息之舍凡門廊厨庫廟學所宜有者莫不畢備葢始于正統五年十二月甲申而以正統某年某月某日訖工於是王侯以書来京師告予曰廟學之建實侍郎公之惠而璜輩薄効其力今巍然煥然足以經久而不壞諸生得從容講學焉敢請文以刻諸石使後之人知是役之所由成且俾學于是者思自勉以稱今之意願先生有以啓之予謂聖人之道有體有用仁義禮智之徳之充于已者其體也自倫誼之大至于應事接物之常施之各適所宜者其用也誦經傳之微言求其當然者而盡心不懈則學斯成矣發而為文章廓而為功業葢無所不可古之君子皆然彼以記誦剽掠為事者非學也然則今之遊於學校者其所事可知矣安慶為畿内大郡舊誌稱其風土清美而余忠宣公闕亟稱其人天性忠義風土清美則當産秀傑之士天性忠義則當無竒衺之習以如是之人而逰於學宫求古人之所學者而學之則何患不可及哉此今之所望于學者也予聞之道一而已師于古而驗于今忠宣守安慶去今未久也孝于親忠于君勲徳之茂節行之著文章之美誠無愧于古君子其遺風餘烈猶有存者諸生近法忠宣而逺思古人以成其學出而用之真足以興道致治則無負朝廷教養之徳與諸公修學期望之心故為記之俾刻之廡下以俟周公廬陵人名忱字恂如學道君子也故深能體上意所至以興學為事王侯代郡人字子玉始取進士入翰林至是以賢舉陞今官始至即能篤意于學校可謂知本矣是皆可書者若凡預兹役而有勞效者則載之碑隂
  開平衞新建廟學記
  開平衞治在獨石古靈州之地也距居庸關葢千餘里遊擊將軍左叅將都督同知楊公作鎮兹土士馬精強號令嚴整敵人畏服邊塵不驚嘗自念曰此非臣下之力也聖天子威徳逺暢致兹寜謐故洪等皆得相安于無事當勉圖所以報今朝廷有興學之令而軍中子弟多聰明才俊講武之暇若使更讀儒書益知尊君親上以攘外安内豈非萬世之䇿哉即奏疏請設學校如内郡上從之公遂以餘力伐材鳩工作大成殿兩廡㦸門櫺星門及神厨神庫殿後作明倫堂堂東西作志道依仁二齋又作文昌廟及教官之居以正統八年六月某日經始而以某年某月某日成總之為屋七十間皆堅壯䆳密繚以周垣聖賢像貌塑繪如制其諸器用靡不畢具又得教授楊文訓綦俊為之師願學之士凡六十餘人講誦聖經賢傳以明君臣之義父子之親尊卑貴賤之等是非好惡之公體之以實心見之于實行且深究夫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衆豐財之要以達于時措之宜將佐吏士環而聽之皆懽忻皷舞感上之徳與公之賜期必底于教之成而後已既而復相與請曰公之為此偉矣不託之金石則後孰知其自公始乎且無以維持之亦安能久而不壞哉宜有文以示後人公于是遣其經歴張某来京師請予文刻諸石嗟夫獨石窮邊絶域也自昔以来荒烟野草狐狸豺狼之跡交道聚廬託處之人無有也惡睹學校之教哉我朝列聖統臨萬邦皇上繼志述事仁行如春威行如秋薄海内外無間逺邇悉順悉臣然猶慎邊防固封守所以嚴中外之限也而獨石則以委公宿重兵而鎮之莽然荒穢墾為良田由是邊庾充實士氣百倍輔以竒謀異䇿堅甲利兵故所向有功今復設學以教合文武二道而兼用之其規模益逺且大矣古之欲用其人者必先教以仁義禮信而欲立帥者必以悦禮樂敦詩書為上今之道猶古之道也公其篤慎不忘從學于是者亦務體其心而自勉以成厥功則上不負天子而名立于後世矣公名洪字宗道廣陵人後来繼公者其亦體公之心哉
  世徳堂記
  吉水王佐功載署刑部員外郎有名于當時間過予言曰佐右軍之裔唐御史大夫文庭之二十一世孫也惟我祖宗傳世之逺其善慶之積可知矣自六世祖槐軒至髙祖徳翁以及先祖泰然處士先考好信先生皆服仁佩義恂恂敬譲其徳之修於已而及于人者未之或間故先考嘗以世徳名堂葢彰前人之美且勉善繼於將来也佐服膺不忘而思傳之逺敢請記于先生夫君子之所以興其家者豈有異道哉務徳而已矣其傳之久近必視其徳之淺深淺不足言也深豈一日之積哉是故為賢子孫者既賴前人之徳以有立則必思善繼而不窮其徳有繼則其傳也益逺矣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之云者累累而蓄之非一世一人之善也積之之久則其慶有餘矣王氏自晉唐以来至於今其歴年之多子孫相傳之久如此豈一世一人偶有片善之可見者所能哉禮曰先祖有美而弗知不明也知而弗傳不仁也今功載之考能知其祖之美而取世徳以名堂可不謂之明矣乎功載又欲託諸文字而以傳之逺不謂之仁不可也父子相繼不替而引長之辟之江河之流奔放肆大必極其所至而後已則夫世徳之堂不亦光逺有耀哉抑又聞之前人之徳不可以不繼而不可恃也負恃其徳而不知所以繼未有能善其後者晉之欒氏是已以武子之徳而不能庇其孫則黶之汰虐禍之而亦恃之罪也武子之徳晉人思之如甘棠之思召公而猶不足恃况下于武子者乎由是觀之為人子孫者其所務可知也故因記斯堂而道之
  齊夀堂記
  安成嘉溪王氏始自連嶺而分詩書禮義之家也至今充榮處士十二世矣處士惇尚儒術淳謹而寛厚其事親至孝處堂從兄弟如同産撫子姪一以仁遇宗族鄉黨篤于義至于臧獲下人待之各有恩且樂推餘財以振人之急然所行皆出于誠意誕謾茍偽之習未嘗萌於中尤樂恬曠耻以塵俗自溷凡二三十年不一至城市而士大夫多喜從之遊處士亦樂與為友娱意山水之間留連觴詠至累日不厭葢囂然自得配劉氏前溪右族以柔順相夫而勤儉以治其家故家政益修而家業益裕凡處士之所欲為皆能成其志鄉人之賢者論王氏之所以盛既歸徳于處士而亦推本于内助之賢今年皆七十而皆康強無恙于是名其所居堂曰齊夀葢喜其偕老于此堂而並受其福也其子理取進士官京師過予道其事而求文為記予謂孟子論三樂以父母俱存為之首葢父母俱存人之所甚欲而不可必得者也今俱存而齊夀天下之幸莫加焉此理兄弟之所甚樂也而鄉之士大夫乃舉以名其堂是豈但樂其樂葢有頌禱之意焉周之詩人於其所敬愛者則必以夀祝之葢敬愛之至非夀無以致其意也則夫士大夫所以敬愛于理之父母者亦可謂至矣然人子之敬愛其親又非常情可及所以兾其夀考而享有諸福必至于悠久盛大而後已豈以十百為限哉夫徳者夀之本理之親既修諸已而得于天矣理兄弟將何以増益哉充其敬愛之心以敬愛其身而益勉于徳焉使人皆曰是子也賢葢父母之徳教使然也不亦光顯有譽哉小雅所謂徳音是茂則不惟有無期之夀亦將保艾爾後矣此處士之志亦理兄弟之所樂聞也歟故為之記而併著之使揭于堂上
  耕樂記
  大觀在泰和縣南之馮嶺去縣六十里而近山山皆雄㧞秀整外固而中寛長溪流其中溪傍皆良田沃壌宜秔稌泉湧溢四出凡田與之平者皆灌溉不竭若水之就下則畚土壅溪而溪流逆走旁射餘田皆飫足然後决而縱焉由是無水旱之虞而田皆常稔其利之入畝率踰二鍾他之所産不及也彭氏居其地凡田之美者多屬焉享其利十世矣予未嘗造也然聞其先世多質厚長者其言行必依于孝弟忠信非公事未嘗至縣庭惟課童奴耕稼以自樂葢有先民之遺風予慕之今年存文以事来北京間過予相欵洽因曰農家者流達人多厭苦之而未知其樂也吾為公誦焉當春陽既暢時雨間作土膏發而泉脈動則相與祈年于社而受神之賜合樽促坐獻酬交錯已足樂矣于是舉趾而耕既種而蒔之糞溉有時耘耨有節當風日和煦之際吾往觀焉鬰者達稚者秀日異而月不同誠若有相之者其樂加焉及大暑既至大火西流向之達者皆穎而實矣秀者皆堅而好矣然其黄者葢彌望而不可窮于是刈以歸珠顆玉粒充盈乎倉庾乃為酒食以祀祖考禮神明而父母妻子臧獲以下皆忻然自得此其樂何如也况四時之間草木花卉果蓏蔬茹雞豚鵝鴨牛羊魚鱉之類各得以遂其性蕃滋肥腯足以充吾欲而不待外求其樂之極雖千户侯不易也今聖明在上一意于養民深仁厚澤洽乎逺邇覆載如天地保育如父母追呼發召之聲不接于耳誅求逮繫狼狽窘迫之態不接乎目和氣感召計吾大觀之所穫當倍蓰于昔則吾徒之樂豈比昔而已哉皆上之賜也吾豈敢忘耶嗟夫存文之智識賢于人葢逺矣安其位之常而享其樂之所當得而又不忘乎上之賜豈非詩之所謂髦士者乎昔堯之時康衢老人擊壌鼓腹不知帝力之加存文既知之則今之歸與鄉人老長杯酒相懽道歲事之豐成而侈太平之盛觀醉飽之餘必有歌詠足以繼康衢之謡者其謹録之使後世有考也因書其説以為耕樂記
  東軒記
  沙湖蕭九淵甫作小軒于其居之東而置簡冊焉因名之曰東軒以書来京師屬予記夫君子之自處必有以安其身而樂其心安其身者居室之華所以庇乎外樂其心者景物之美足以適乎中然後有以自得而可進於道是豈常情所能哉非有世業之資世徳之訓不能也蕭氏居沙湖久矣世以徳誼為望于鄉邑不特貲産之富也葢其原田衍沃有秔稌黍稷之饒湖水映帶有鱗介羽毛之聚養生之具一不待外求故其先君子累世雖不仕然皆力仁義而敦詩書其善之積充于家而及於其鄉之人九淵甫熟于見聞思有以裕于已而承其先以東名軒其意葢廣矣東以地言也想夫杲日初升羣動未作氛翳豁開萬里一碧九淵甫開軒而望焉以旦氣之清明當天宇之澄穆塵累未接襟懷曠如則所存所行豈不天理渾然哉以是裕于已而承其先君子之事也夫軒之搆在東而其向則西地之有東西猶人性之有仁義堯舜之道亦仁義而已其實則在于事親從兄由事親推之至于仁民愛物皆仁也由從兄推之至于敬長尊賢皆義也又推其極至于無所不愛亦無一事不得其宜者則仁義不可勝用矣九淵甫之居是軒與後人之至此者其所務可知矣豈徒取快一時而已哉予去沙湖三十年東軒之作葢不能知姑衍繹其説為之記他日乞身南還從九淵甫從容其中而觀其徳之所至尚當援筆賦之未晚也
  環秀堂記
  吉水王端為常熟教諭將之官介其親戚大理丞廖君来告予曰端家吉水之金塘久矣先祖立雪翁徙故址之東鳳岡之麓先人固隱又闢地作堂以盡山川之勝而名之曰環秀葢鳳岡在其後蒼翠竒拔左右騫翥如鳳凰舉而羽翼張前挹金塘湛然黛蓄又其前則鰲峯也森聳羅列紆青繚碧上入雲際大江東流經其下逺而望之滄波瀰漫與天一色皆斯堂之勝槩也惟先人之為此葢劬躬殫力而後成之敢請文為記以示後人俾世守之永勿壞孔子曰智者樂水仁者樂山故君子之卜宅必相其宜然後安而善觀人者亦必觀其所處果能得山水之勝而當清淑靈秀之氣之所萃其人必英偉不常有以樂其心而裕其後矣王氏名堂如此則其地之美與固隱之所以樂其子孫之所以蒙其福者皆可知也雖然環秀者秀之見于外者也其鍾于人者葢有矣山川之秀鍾于人此聰明才俊之所由出也聰明才俊出乎其間益以詩書之訓禮義之習乃所以成其美也得其秀而質美矣然成之之功或未至則惡睹夫秀哉其見于外者亦何所樂哉初堂之未建也山川之氣固已萃于此而鍾于人矣及固隱作堂獨取夫目之所接者名之豈以為環于外者易見而鍾于人者難名邪抑亦欲其接于外而契于内邪然則後之居此者其尚敬念之哉因其生質之美而力學以成之觀山以益吾仁觀水以益吾智出而用于世則事業顯而名聞流環秀之堂豈不光逺有耀哉故為之記而併吿之
  重修范文正公忠烈廟記
  正統八年十一月蘇州府重修范文正公忠烈廟成其十一世孫都察院照磨子易具事始末屬直為之記葢公蘇人也曽祖徐國公祖唐國公考周國公皆蘇之天平山公嘗請于朝改天平山白雲庵為白雲禪寺世度僧守焉作祠于寺之右以奉祀事至公之子孫又作祠于是祠之南以祀公然忠烈之名未有也宋自元昊反西鄙騷動師出無功乃命公經略公選将練兵築城寨墾屯田據其要害示以形勢招徕屬羌恩信大洽决䇿取横山復靈武元昊勢屈乃請降西人仰公之徳服公之化皆為公置生祠公薨相與哭于祠下者累日不絶宣和間宇文虚中為慶帥言公忠于朝廷其功烈顯于西土至今猶廟祀益䖍然廟未有額徽宗命以忠烈名之且為題其榜凡廟之在西者皆易以新名然蘇猶未有也紹興以来西土皆䧟忠烈之廟越在異邦蘇之守令與其士大夫謀曰蘇公故郡也而天平山則公祠墳在焉公之精神必往来乎此乃更作新廟揭忠烈之榜于廟門由是蘇始有忠烈廟每嵗上已郡縣長吏率其屬致祭廟壞元至正乙酉嗣孫邦瑞士貴復新之末世兵亂燬焉踰八十年未有能復之者至是工部侍郎廬陵周公忱廵撫至于蘇而監察御史劉君甄劉君仕昌鄭君顒皆以事蒞焉郡守李侯從智来㑹政事之暇語及兹廟因相與嘆曰公之徳業著于當時傳于天下後世不繫乎廟之有無也然表先正以儀来今使後生小子得瞻其廟貌想其精忠偉烈而興企慕之心則廟亦不可無也乃各出貲俾吴縣令永嘉葉錫圖其成錫毅然以身任之殚心盡力規畫處置凡鄰邑之令佐皆以貲来助市良材命衆工為堂前後各三間以奉公及三世先公像東西廂如其數以藏祭器而齋宿寓焉壯麗嚴整有加于昔中作石橋橋南左右為碑亭前作大門榜曰勅賜范文正公忠烈廟經始于是年九月初九日閲兩月而廟成直聞之士之能任天下之重者必以天下為心心之欣戚主乎人而不私于已是以天下為心者也以天下為心則人庶其有濟矣初公未顯時已欲任天下之重若曰士當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夫憂人之憂而欲免其憂使人皆樂然後與之同其樂此豈小丈夫然哉孟子曰禹思天下有溺者猶已溺之稷思天下有飢者猶已飢之公之心猶是也故其徳業之盛不愧乎古人豈特著于西土也哉嗚呼士不以天下之重自任者多矣不以天下之重自任則其所存所行一主于為己人之利害不少概于其心而又悻悻然自以為得功烈之卑無足怪也而所以為士者果當如是耶然則公之孫與邦之人士及四方之来者拜公之廟慕公之功業必當師公之心充之以仁義而力行之于公其殆庶㡬乎故為之記而道予之所聞使刻諸石以告焉凡以貲来助者其姓氏皆載之碑隂
  積慶堂記
  積慶堂者鴻臚卿楊君思敬新作之堂也思敬初有宅在南薫坊其居也久矣而㕓市之喧日相聞且生齒之繁不足以容也求吉地處焉張氏有園若干畝在明時坊幽雅閒曠無囂塵之雜然以為弗便于已也欲售焉乃歸重價而得之相方定位度材命工作奉先之祠禮賔之堂寝處之室子孫之舎棲書史有齋植花卉有亭庫庾厨廐之類凡所宜有者靡不畢具繚以周垣前為重門材則求諸商旅之市工匠百役之人各因其暇而募焉瓦甓坏釘黝堊丹漆諸物不間小大貴賤悉以財致之一夫之力一毫之費無所仰于人總為之屋若干間計其直與傭及飲食之資凡用白金若干兩而後成經始于某年某月某日而以某年某月某日訖工髙明華好稱其為公卿大夫之居思敬乃治酒肴盛賔客於此堂以落之請名于少保楊公公曰思敬遭遇聖明以才行顯享富貴者四十餘年而經營締構其盛如此皆其尊府徳善所致思敬又能繼之也宜名堂曰積慶之堂衆皆曰然因請記于公公不果作至是思敬以屬予予何能申其義哉夫慶者福之謂而善其本也孔子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之云者豈一人一事之美哉父子祖孫皆躬行仁義而世濟其美夫是謂之積譬如為山始於一簣累累而加焉其用力不怠則髙九仭不難矣慶之積而有餘者由善之積無已也茍或戾而止焉則福慶之及于後安能無間哉昔嘗聞之晉之欒氏貴卿之家也武子之徳晉人思之如甘棠之思召公可謂盛矣子黶以汰侈繼焉故咎及其孫而僨其家由是觀之前人之徳雖盛而貴于能繼善繼而不窮則其慶有餘矣楊氏徳善之積今已受其福而及于子孫為子孫者服詩書禮義之訓惇孝弟忠信之行親君子逺小人非法不言非道不行以求無忝于祖考則可謂善繼福慶之来當益盛而斯堂也光逺有耀矣夫欲記其事以傳諸逺俾子孫百世守之思敬之意也為之記而不以告非忠于言者也故為述其積累之勤與夫創造之難如此以示其後之子孫庶朝夕覽之而自勵也


  抑菴文集巻一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集巻二      明 王直 撰記
  順徳堂記
  嘉禾曹鏞字汝器世居林溪之上其祖若父皆以行誼聞鄉邑汝器尤讀書循理懇懇致其孝士大夫皆樂與之處遂以名聞縉紳間嘗名其堂曰順徳而未有為記之者乃因翰林檢討錢原溥而以請於予予謂堂之有名盖古人銘器自警之遺意觀汝器之所以名堂豈他之事娛嬉燕樂者之比歟盖凡可以動心役志之物皆不在其中其勉焉而不敢怠者一於徳而已徳者天之所賦於人而人所得于天之理也理具於心而施之父子君臣夫婦長幼朋友之間其事有小大其行有緩急莫不有當然之理焉順而行之以脩其身齊其家充之以治國平天下明而化乎人微而及乎物幽而有以動天地感鬼神皆順此理而已矣故曰人之生也直直順理之謂也古之所以為聖為賢為名公才大夫豈逆徳者所能哉後世以来其能不逆者固多咈焉而逆者不可謂無也生於利害之私而起於忽微漸而積之至於賊仁害義蔑禮棄信顛倒於日用之常反戾乎倫誼之大其禍有不可勝言者書曰惠廸吉從逆凶此之謂也汝器謹於自修如此非所謂有志者耶則予於順徳之堂安得不深嘉其意哉予聞汝器好琴而喜吟琴者禁也所以禁邪而制放養徳之具也且君子之發徳詠仁皆於詩見之汝器之所好與其所務可謂協矣尤在加勉之云耳勉而不已亦將何所不至哉是為訖
  終慕堂記
  東平張琛廷玉名其堂曰終慕之堂示不忘也廷玉自少善事父母盡愛敬之誠極婉愉之樂名聞於士大夫乆矣母李氏早卒廷玉執䘮以禮而哀戚過焉不飲酒食肉不處内者三年於繼母袁亦如之及仕為衢州府同知奉其父往就䘵所以適其口體而娱悦其心意者無不至乆之父卒哀號孺慕㡬不能生奉柩歸東平結廬墓下旦暮哭人不忍聞有司上其事詔旌表門閭由是逺近皆知其孝服闋朝京師吏部擢為文選郎中重其孝也未㡬予待罪吏部與廷玉接聽其言觀其行益重其為人間語及輙然曰此琛之愚何足為大人君子道哉至是外執政有缺舉賢任之廷玉名在選中上亦聞其行擢為福建左布政使將行數過予求一言以自勗乃因其所以名堂者而相與誦焉夫君子之䘮親豈以三年之孝為足以盡情哉身者親之遺體也顧其身則思其親身存則親存矣盖至於殁而後已焉故曰大孝終身慕父母然徒慕無益也要必有所務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此其所當務者也終身慕父母而立身行道以終之斯其所以為大孝也歟忠者孝之推也孝於親則必忠於君充而極之將無所不至也廷玉之孝顯矣今去為方伯推其孝於親者施之政使其人皆尊君親上養老慈幼又推之以厚民生育物類閩粤之間熙然太和則人將歸羙於方伯推本其父母之賢此所謂成其親豈非孝之大者哉予重廷玉故為言如此俾書于堂之壁以為記而勉焉以究其成也
  諸葛武侯祠記
  南陽郡城西有阜隆然而起曰卧龍岡漢諸葛武侯嘗居於此舊即其地建祠以祀焉元至大中河南行省平章政事何瑋行部謁祠下病其庫乃下有司充廣之又即祠之東建書院以設官養士事聞朝廷名書院曰諸葛書院祠曰武侯之祠世移嵗乆書院蕪廢祠雖幸存然亦日就頽毁前之為郡者莫克任之洪熈元年五月太守陳君正倫始至往謁焉周視祠宇蕭然破壊采椽敗席不除風雨退而歎曰侯之徳業在天下當百世祀之况其所居之地乎今祠如此何足以掲䖍妥靈乃於農隙伐材命工撤而新之冬十月成正堂四楹其餘方次第營之未就而當朝賀来京師明年春二月還郡適同知張永推官司憲南陽縣令李桓圭後先繼至相與協力圗其事未㡬兩廡皆成繚以周垣前為大門以時唘閉而祠堂之制始克大備堂之中塑武侯像凡其器用則南陽衛南陽中護衛具焉正倫既告祀以落其成又嵗以八月二十八日率郡縣屬奉少牢致祭拜跽有位薦奠有所進退周旋克中儀度郡之人士皆欣然稱嘆曰陳公為此其可謂尚徳之君子矣然不為之記則何以示後人俾維持之永勿壊於是桓圭以書来京師請予記予謂先王之道以明倫為本周衰王者之迹熄至於秦極矣漢興學者乃復得聞先王之説至於光武明帝其道庶㡬明矣士之出於其時者秉禮義循名節綱常之際截乎不可紊也降及靈獻大盜繼起建安以来曹氏最為雄盛逞其詐力以誘脇天下豪傑之士莫不折而從之其所圖為者無非僣竊暴悖之事豈復知有綱常之道哉迨華歆之計遂李伏之説行而三綱絶矣當是時莫有非之者雖吴國多賢亦委曲順從之不暇是天下之人皆淪於逆理亂常之歸獨武侯奮起圖復漢室毅然以誅曺為心出師二表正名定分凛凛乎王者之師使天下之人曉然知曹氏為賊綱常之道賴以不泯後之君子因是而正誼明道以扶世立教則侯之功大矣豈特與勞定國死勤事禦大灾捍大患者比歟雖百世祀之可也且嘗㳺處乎此神之所顧懐民之所向慕焄蒿悽愴如或見之則嚴祀之以示教焉盖宜矣然今之為郡縣者於有司之事部使者之所督責尚勉勉焉有未至若先聖之祀學校之政亦有怠而廢者其能崇先賢以儀後進如此誠鮮矣而正倫能之非誠所謂尚徳者哉則凡政教之所當務者其從容優裕可知矣正倫廬陵人由進士為監察御史以恭儉慎静知名宜其所立有過人者故為文俾刻諸石使後之人有考而繼之也
  潜山縣脩學記
  潜山縣治舊安慶府治也宋慶元初移府於盛唐灣而以地屬懐寧縣元延祐間為縣者以為僻逺請即其地增置潜山縣而學校備焉其始建學盖以茍且就事規模庳狭無髙大之觀國朝洪武初詔郡縣皆置學然亦因陋就簡未遑改作今既乆且矣宣徳七年主簿陳大用周覽而病焉謀於知縣俞友謙縣丞王彦良曰朝廷興學育才其意厚矣董而勵之俾有成功者有司事也今陋若此宜撤而廣之庶有以稱上意大用請身任焉議以協合邑人之好事者聞大用之謀皆喜曰此所以教吾邑之子弟也而敢以煩公富者獻貲貧者効勞不勸督而集乃市材命工並手交作七月癸亥㦸門成十月乙未大成殿成而大用當述職来京師乃告于令丞曰兩廡未成請成之於是友謙挈其綱彦良董其事典史周昇亦往来効其勤甫踰月兩廡成明年夏大用歸顧而樂之曰學制不可以不備復鳩工度材以卒其事而講堂饌堂齋舍廨庾次第皆成外繞以垣凡二百五十餘丈以【缺】 年【缺】月訖工教諭彭子斐諗於衆曰廟學之成二三君子之力然始而終之者陳公也是宜有記以示乆逺且使學者知脩學之勞而勉學以副其意乃疏其事因今監利縣學訓導錢儒来北京請予文刻之石予謂學校教之地也然必有廟以祀先聖所以明夫道之有統也聖人之道豈有他哉因人之所固有者而道之耳仁義禮智人之所固有者也然而或失之故於人倫日用之常有不得其宜者是以聖人著於書學校之教盖使讀其書以明夫理之本然推其用之當然而已矣教之既成然後出而用之財百執事之臣無不宜於其職學校盖為治之本也然則脩舉而程督之奚可以緩耶今潜山之學既新矣二三君子體上徳而敦教事亦可謂至矣㳺于是者當何如用心哉讀書以明道深體力行而推致其極使徳成行脩舉而措之真足以成天下之治斯可以無負矣若舎本循末淪於流俗之卑而無與於道徳政治之實則誠有愧焉也矣故為之記以勉學者且使後之人有考焉
  蘇州濟農倉記
  君子之為政也既有以養其民矣則必思建長乆之利使得其養於無窮盖仁之所施不可以有間也蘇州濟農倉所謂建長乆之利而思養其民於無窮者也蘇之田税視天下諸郡為最重而松江常州次焉然豈獨地之腴哉要皆以農力致之其賦既重而又困於有力之豪於是農始矣盖其用力勞而家則貧耕耘之際非有養不能也故必舉債于富家而倍納其息幸而有收私債先廹取足而後及官租農之得食者盖鮮則又假貸以為生卒至於傾産業鬻男女由是往往棄耒耜為㳺手末作田利減租賦虧矣宣徳五年太守况侯始至問民疾苦而深以為憂㑹行在工部侍郎周公奉命廵撫至蘇州况侯白其事周公惻然思有以濟之而公廪無厚儲志勿克就七年秋蘇州松江常州皆稔周公方謀預為備適朝廷命下許以官鈔平糴且勸借儲偫以待賑恤乃與况侯及松江太守趙侯豫常州太守莫侯愚協謀而力行之蘇州得米三十萬石分貯於六縣名其倉曰濟農倉盖日農者天下之本是倉專為賑農設也明年江南夏旱米價翔貴有詔令賑恤而蘇州飢民凡三百餘萬口盡發所儲不足贍田里多飢殍者周公復思廣為之備先是各府秋糧當輸者糧長里胥多厚取於民而不即輸官逋負者累嵗公欲盡革其弊以惠民是年立法於水次置場擇人總收而發運焉細民任自送場不入里胥之手視舊所减三之一而三府當運糧一百萬石貯南京倉以為北京軍職月俸計其耗費每用六斗致一石公曰彼能於南京受俸獨不可於此受乎若於此給之既免勞民且省費六十萬石以入濟農倉農無患矣衆皆難之而况侯以為善力賛其决請於朝從之而蘇州得米四十餘萬石益以各場儲積之嬴及前所儲凡六十餘萬石有竒公曰是不獨濟農凡糧之逺運有所失及欠負者亦於此給借陪納秋成止如數還官若民夫脩圩岸浚河道有乏食者皆計口給之如是則免舉債以利兼并之豪農民無失所者田畝治賦税足矣是冬朝京師以其事咨户部具以聞上然其計於是下蘇州充廣六縣之倉以貯焉擇縣之㢘公有威與民之賢者掌其籍司其出納每以春夏之交散之先下户次中户斂則必於冬而足凡其條約皆公親為規畫俾之遵守又令各倉皆置城隍神祠以儆其人之怠且媮者宣徳九年江南又大旱蘇州大發濟農之米以賑貸而民不知飢皆大喜相與詣况侯請曰朝廷矜念我民輟左右大臣以撫我思凡所以安養之術盖用心至矣而又得我公協力以成之往者嵗豐民猶有窘於衣食廹於債負不能保其妻子者今遇嵗歉乃得安生業完骨肉此天子之仁廵撫大臣之惠我公賛襄之力也今濟農倉誠善矣然廵撫大臣有時而還朝我公亦有時而去良法羙意懼其乆而壊也則民何頼焉願刻石以示後人俾善繼之永勿壊况侯然之屬前史官郡人張洪疏其始末因醫學官盛文剛以書来北京請予記予觀成周之制縣都皆有委積以備凶年隋唐社倉盖本諸此我太祖髙皇帝嘗出楮幣屬天下耆老俾積榖于諸縣以濟民亦成周聖人之意也厯嵗浸乆其滋甚至於無所質究有司亦不之問而豪右兼并之家盖無處無之則天下之民受其弊多矣豈獨蘇州哉今蘇人得吾周公以沈毅達之資推行天子恤下之仁况侯以闓敏勤慎佐之收其枉費以施實惠而民免於飢殍之患豈非幸哉後之君子因其舊而維持之使上之仁被於無窮而是邦永有賴焉則豈特民之幸乃二君子之欲也故為之記使刻寘六縣之倉以告来者若其為屋若干楹所儲者若干石典守者名氏與其條約之詳則列之碑隂而諸縣皆載焉使互有考也獨崇明縣在海中未及建置遇歉嵗則於長洲縣載米一萬石往濟焉其為惠亦徧矣周公名忱字恂如吉安吉水人况侯名鍾字子律南昌靖安人其厯官行事之善當别有紀載之者此不著
  蘭所記
  泰和鍾沔㑹試来京師得邵陽教諭而以其父彦初之書来請曰復之先祖静春惇厚樂善於物無所好而獨好蘭所居種蘭㡬百本而日處其中襲芬芳而挹清潤囂然自得也當時以蘭所稱之逮先考舉善篤於孝行惟前人之羙是繼是承乃請於故翰林學士金華宋先生得大書蘭所二字掲於向所居之室而增蒔焉曰見此猶吾先人之見也今不幸巳矣然故榜猶存乃作新室以掲之而種蒔加焉以復之愚何能奉承祖考之遺懿盖以寄其遐思庶㡬無忝焉可也願先生為之記嗟夫彦初其可謂能孝者矣古者孝子之於親思其居處志意樂嗜儼然如或見之彦初之所存其猶是也歟雖然昔之好蘭者豈獨以其花葉之芳潤也哉盖以喻善也屈原之賦曰紉秋蘭以為佩曰滋蘭之九畹曰馳馬於蘭皋曰飲木蘭之墜露皆言其以善自脩也彦初之祖考其意非以是耶夫謂之蘭所者猶云善之所在也則彦初之所當繼者可知矣思夫祖考所以脩於已行於家者而勉之置身於善之中使言行無不善焉斯可以無負矣若止於好蘭則是能繼其迹而不能繼其心非孝之大者也嗟夫世之人有以善為不足為者矣有棄其善而入於不善者矣此原所嘆謂幽蘭其不可佩與夫蘭芷變而不芳者若是者盖將危其身以辱其親烏足以繼承不匱耶彦初誠勉於善以趾美前人則慶澤之鍾於後者豈有窮哉故書其說以授沔使歸告于親以為蘭所記
  西軒記
  永樂十六年十月泰和南溪蕭孟㢘作室於其居之東偏以為燕休之所既成盛賔客以落之而問名於予予取其所向而名之曰西軒客或疑之曰軒之所以西向者盖局於地勢而然其所固在東也夫東與西有隂陽之别東陽也其氣温物之所以生也西隂也其氣肅物之所以成也今子之名是軒不以其所在而以其所向不取其温然者而取其肅然者不亦異乎予曰予之以西名軒者非無取乎東也盖開門而望惟西之是見又安得取乎所背者而名之哉且西者東之對也氣之肅然者乃其温然者之變物之成者所以為生之本也而又何異乎以人道論之仁即地之東時之春天之元也義即地之西時之秋天之利也君子之徳仁為大然非義以制其宜則不為墨與韓者少矣故又曰君子義以為質今孟㢘處而未仕也其施於家行於鄉汎愛如墨不可也少恩如韓亦不可也夫親疎貴賤輕重隆殺一以義制之然後其行無不宜予之名軒豈獨取其向哉盖欲孟㢘之篤於義也孟㢘制事盡其宜而藹然忠厚之意行乎其間則義而仁矣且義者其先君子之所服行者也今駢義傳在焉予欲孟㢘之篤於義以繼承其親孝也仁之行也茍義且仁則孟㢘之徳將不㡬於全矣乎名軒之意如此果足異歟其亦不足異歟客無以詰孟㢘曰善哉子之言也余請得服膺焉未㡬予復官翰林不至西軒者乆矣今年孟㢘之子欒㑹試来京師且使告予曰西軒未有記請記之庶以成吾義也予思之無以異乎昔之所言者乃追録之以為西軒記
  逰武山記
  武山為泰和之望其髙可六七里其趾環三十餘里扶輿清淑之氣磅礴欝積乃蜿蜒東走為金華諸山始降為平地寛厚衍迤㡬二十里而縣治在焉凡縣之所以産竒才珍物者皆兹山之秀也自縣城西北望之如龍躍如虎蹲方者如屏曲者如扆其隆然而起者如髙人正士端冕而立於朝尊嚴重厚之勢魁傑雄峙之狀環縣諸山無有也其中勝景十有四前代諸賢皆㳺覽而歌咏之矣先四五年予以外艱歸館於南溪蕭氏往来食息無不見山者屢欲往逰焉不果永樂二十年又以内艱服闋將之京㑹監察御史彭君百鍊出按廣東便道過故鄉其姪士揚典教英國張公之家亦謁告歸省三人私相謂曰吾儕非乆處者也今皆欲省墓山下盍乘閒遂一逰乎邑中人士素願㳺而未得者曾用勵袁叔景梁叔䝉叔車叔莊叔濟士揚之弟士淳士英楊希章蕭鈺劉舉善李浩劉鼎聞之皆奮欲往時九月七日也先戒秀才鍾沔歸南溪報蕭氏兄弟以明日㑹山中詰旦予蓐食從百鍊士揚跨馬出門冒大霧以往士淳士英皆步趨二童子載酒以從出西郭舊城逶迤行田野間霧氣既斂衣髪如沐回視東方日已出數丈諸山在前襍卉滿目紅如丹渥碧如凝黛日光照暎爛然綺錯引領望之盖身後而心先往矣及金華皆騎而登二君又下南麓省墳墓予則捨騎趨山下憇田家二君不至乃先從士淳士英涉荒草披叢薄登天柱岡岡勢雄拔秀整彭氏祖教諭君之墓在其下祔者盖纍纍然予周覽行禮畢則循左山而下顧望二君始及山麓相與遥呼諸谷皆應又相期於沓壠予復上馬先行至沓壠二里餘拜予曾祖妣彭孺人先妣歐陽恭人之墓雨露之感實愴于心孺人則教諭君之姪女御史君之祖姑也良乆二君從山脊下亦至塋域拜焉乃䕃長松藉茂草取酒而酌之酒三行望見同逰諸君騎者步者載酒殽者凡三十餘人如蟻附如魚貫出沒隠見林木間予三人因不復騎從石㘭循山半度荒崦至武山之麓二君從他道竟後予諸君見予来皆大喜舉善以馬相讓又上數百步勢頗斗絶予乃下馬攝衣先登諸君繼之皆謂宿願得償焉攀陟至佑仙觀門外而南溪蕭暨鍾沔已先在聞人聲與道士三四人具衣冠出迎道士黄與元年八十餘紅顔白髪肅予坐堂上飲茶畢笑謂曰相公貴人也乃亦好山水耶與之語皆厯厯可聽盖與元嘗京師神樂觀習樂舞以祀上下神祇既老而歸故習見如此察其心亦淡然不茍為同異誠方外人也少頃二君至道士迎肅益恭乃入殿上謁浮邱王郭三仙觀壁上劉槎翁先生所畫竹予先祖竹亭徴君國子學録蕭先生子所題詩具在題殿榜者則予先考瓊州府君也殿前堦下有大石二根據地中南北相距如熊虎突怒欲相摶然者退坐其上道士復取茶為獻乃循簷過集仙樓下側出觀東松樹間各就䕃班荆雜坐同逰㝡少者取酒殽逓進諸道士皆飲食之然逰山之興勃勃然不可緩矣既罷欲行蕭氏兄弟仲潔孟㢘伯繁季廣季哲率童僕具牢醴自山後適至復取酒飲畢遂行道人蕭鼎仲前出觀門稍西去二百餘步大石側立道傍若偃半匏深廣可尋丈而髙如之曰此南巖石也由草徑低出崖下髙四五丈土正白泉水伏出草莽間散洒而下浮水面纚纚然明瑩如隋侯夜光乆之乃滅曰此真珠泉也又下百步為龍王洞相傳有龍蟄焉視之杳然深黑水㳙㳙鳴石間下灌稻田冬夏不竭復循故道西行至雲峯寺故址敗垣亂石野鼠穴其中灌莽深叢麋鹿家其内寺始建於唐重修於宋殿堂門廡因山勢為髙卑煥然華盛而今廢矣寺後崖上巨石竦立㡬百尺有片石偃覆其顛道人曰此飛来石也以足撼之有聲如皷叔䝉士英循崖而升撼之良然復攀緣而上折而南登虎鼻峯巨石嶄嶄相倚盖自下望之如圭植如笋立屹然在天半及臨其上亦不見其甚峻絶也自虎鼻峯北旋至武婆岡下西向有石甃深數尺盖陶皮二仙煉丹井也舊云天欲雨有出逰井中禱者以為驗今水竭而不見云又西下為梵雲庵庵廢獨孤塔尚存㝡西為風門石是為西巖道人言勢險絶難陟降石嚙人足棘鈎人耳且常為虎穴因不復往時秋氣尚熱百鍊煩倦徑歸卧觀中予與衆升武婆岡遇峻處輙相推挽至其頂皆黄茆弱篠無大樹四望清明極目力之所至凡數百里村落竹樹煙雲景物之態皆在舄履之下縣南境諸大山隠然如一玦贑江西来繞縣前東下而縣東諸小山相掩蔽不復見其去縣城内外官署民居浮屠老子之宫櫛比鱗次皆可指數因相與嘆曰真所謂壯哉縣也不為茲㳺亦何能盡茲勝乎岡之北有石横出崖上八九尺闊不踰尋仞其下嵌空峭拔數百丈不可注視使人心目掉道人曰此陶皮禮斗石也稍下百步有二仙石室禱祈者常至其處叔䝉叔景三四人即側足循躡下求之予憚不往遂東下觀望陽石石髙丈餘正東向相傳陶皮二仙昔修煉於此每旦坐其上視日景行吐納之術故成仙飛去然不能知其果然否也頃之叔景等至告予曰石室中寛可坐二十人此有蛇行小徑可往保無他予終憚不能往孟㢘弟孟勤亦好吟而喜逰是日廹暮始能至深以不得偕行為恨乃列坐石傍厯道其所逰處惜猶有未盡而皆以事不可留士揚以下稍稍引去留者獨予與百鍊四五人仲潔喟然嘆曰前三十年吾家尚無恙諸父自運副公而下及鍾沔之大父舉善皆以文藝相髙於時先生之祖竹亭徴君叔祖御史公劉槎翁先生與其弟東原公杭州通判楊公暨學録君皆篤誼而好逰諸父皆尊禮焉幸一顧吾家即欵洽連日具酒殽設樂請逰山中遇興所適即留止舉酒作樂簫皷之聲出雲端不知者以為仙也時佑仙雲峯皆盛爭迎致之觴咏必旬日乃已當時逰山諸作皆在而先生長者不可見今吾兄弟復得相從為此逰既不能無盛衰之感而諸公亦不能從容如曩時可嘅也須㬰月出蟲唧唧鳴草間蕭氏僕告饌具乃請入宴集仙樓下百鍊問道士劉後峯昔所謂天燈果有乎對曰嘗間師云有之盖冉冉自天而下赤而明既墜迹得之乃紅葉也豈神仙變幻而為此乎今無之乆矣予時甚困不欲飲仲潔孟㢘數舉酒相勸酬又使伯繁季廣季哲孟勤夹予二人强飲之暨與沔以嘗從逰不敢逼但迭斟酌以進孟㢘謂予二人曰幸與君有世好惜不能長與為樂也奈何深拒乃數為舉釂歡動一座後峯亦使行童胡碧虚輩唱青天歌奏仙樂以侑歡然予醉不能詳也觀踞武婆岡下若負扆然惟南向空濶其三面皆深松宻林夜分酒罷忽有風颯然殿堂鈴鐸皆振響羣鳥亦驚號林中客悚息而坐疑有異乆之乃定遂解衣卧殿上戒僮僕五皷當發後峯私謂蕭氏兄弟曰山中無此客乆矣今幸有之道士獨不能具一食乎必留之乃恐諸僕曰比虎多每日髙乃可出僕以為信然不敢夙興予亦昏睡不復省憶及覺日已上道士具盥櫛請坐堂中酒六七行既飯而後去仲潔兄弟暨諸道士相送出觀門曰先生茲逰盖乆而始遂當為之記使山中有考也予應曰諾既下山予與百錬皆有不忍别之意而僮僕欣欣若有得道路觀者皆歎羡知其為逰山歸也是冬予起復赴北京縻於職務數欲記之不暇然常往来於懐今年百錬出按淮上士揚除國子監典籍暇日道及之以為不可復得予笑曰山水之樂固非奔走市朝者之所能兼也然予輩亦老且病矣他日倘得乞身而歸則斯逰庶可再乎因追記之以俟且以寄同逰諸公而傳諸觀中使知予之不忘茲山也
  惇本堂記
  吾邑袁氏故仕族世居城西之汝南坊至叔景始營别墅於西郭故城下土地夷曠竹樹茂美田園池沼四望連屬迎其父仲先甫居之仲先甫端厚謹静凡世俗紛華之事皆不足動其心惟篤好樹藝課僮奴日致力其中而杖屨從容閲視焉甚樂也歸則坐堂上訓諸孫使學曰學立身之本耕養生之本其何可怠哉因名堂曰惇本之堂今年叔景㑹試来北京為予道之而以記為請古者無無田之家亦無不耕之人父師少師坐於里塾而教之夫既有所養且有所教是以浮薄之風弭而孝弟之行成自秦以来兼并日甚貧者無一壠之田則僦耕於富者而嵗入其利富人不親稼穡而衣食以饒田制既廢里塾亦弛逸居無教故日入於守禮服義之意少詭欺薄惡之習勝矣漢興有孝弟力田之科以崇本抑末我朝因之益重㳺惰之禁盖矯積習之弊而復之於古數十年来日趨於盛以予泰和視之惰民廢田無有也則他州縣可知矣治化之羙何其至哉然人有由之而不知知之而不能兼備者則仲先甫之達識篤志其可多得耶抑嘗觀夫世之人其家之所以興與其子孫之所以賢皆祖宗示法于前然後子孫繼之無乎前而能善其後者不多有也然則仲先甫之勤身殫慮如此豈直為一日計哉為其後者升斯堂思其名踐其實服田力穡讀書勵行以自立於太平之世使人皆稱善人君子則為袁氏之賢子孫而仲先甫之志得矣予家相距為㝡近數畝之田相接先人之遺書具在也方戒諸子亦致力於斯而予竊䘵而仕不得以考其成然今老且病矣他日倘乞身而歸當從仲先甫往来於阡陌之間樂嵗事之豐成觀少者之有立相與鼔腹咏歌聖化以繼康衢之謡而傳於乆逺豈不美哉姑為之記以俟
  順庵記
  予友郭公承名其蔵脩之室曰順庵及来北京求予為之記㑹予有史事不果為乆之公承得番禺教諭當之官乃復以記為請予因為之言曰天下之道大自父子君臣夫婦長幼朋友以至作止語黙進退周旋之㣲莫不有理焉人之所以為人而無愧于上下者順是理也夫理出於天具於人心而散諸事物非若聲色臭味之有以動人而人必由之而不逆者盖為人之道當如是也然則人倫日用之間有拂乎理者則非所以為人矣孔子曰人之生也直盖謂此也雖然人皆有是理而或不能由者氣質之蔽物欲之害也故聖人有教焉教也者裁其過引其不及使皆順乎理之正而無悖者也則夫教者其任豈細哉譬若為器然器之大小美惡視其範故欲化民成俗之君子必責成於教官而任夫教之責者必當先有諸已人之可使順夫理由吾之不悖以表率之也五常之道萬物之宜有一未順焉而欲學者之不悖不可得矣然世之倒行逆施者常比比也若予公承之所以名庵而自勉者其知所謂立本者乎勉哉公承必期無愧于上下而有以化民成俗然後為師道之成若衎衎施施順乎流俗之所喜而拂於理焉吾知公承不為也故為著其説使掲於庵之壁以為記
  榮養堂記
  河南按察僉事劉咸士皆予同邑人也其父仲良甫與其母皆幾七十矣士皆數欲迎致河南以其䘵敬養焉輙報之曰吾老不能逺涉以就養爾善事國家使吾得安於田里醉飽咏歌以自樂賢於日食三牲逺矣士皆謹奉教不能忘然終以不得致養為慊㑹朝廷詔下凡親老不克就養許分䘵奉於家士皆大喜即分其䘵之半使諸兄弟請於鄉邑以備養邑中長老皆為仲良甫榮之乃相與名其堂曰榮養之堂士皆来京師道其事求予文為記予惟古者人有常業皆足以事父母然猶貴於䘵養者盖欲以得於君者為親榮毛義府檄攝令耳非朝廷之命䘵厚位尊也然其喜可見者盖為此况受天子之命居顯位食厚䘵如士皆者乎則其榮可知矣雖然欲養者人之同心也然而有得不得此則繋乎天予邑仕者殆數十䘵皆足以及親而多不待養能如士皆無㡬人盖人之所欲與天之所與者適相值則斯堂之榮豈偶然哉昔者先王之勞使臣也以其勤於王事不得養父母探其情而歌咏之此所以感人深也四牡之詩是已今士皆當風紀之任為天子按察一道吏之賢否民情之休戚皆得上聞而進退罷行之雖不得躬事其親而得分䘵為養曲盡其情如此國家仁厚之澤逺過於成周豈非遭逢之幸哉則士皆所以圖報者當何如其至也亦曰盡其職而已矣盡其職者莫嚴於自治盖其身正斯可以正人使一道之吏治皆宜其民皆安且樂則職斯盡矣忠孝兼備此固仲良甫之志若然則士皆不獨以䘵為養以志為養也豈不益榮矣哉今制藩憲大臣滿九年無玷缺者皆封贈其親士皆有名於河南今亦將九年仲良甫之進於榮顯可冀也故為之記以俟
  審㡬齋記
  月池彭原宏先生與予先公為内外兄弟相好也嘗請名其齋居先公名之曰審㡬且為書二大字使揭於楣而未有為之記者先生不鄙予使記之予辭不獲則使予子䆅以書速文甚勤先生行尊而徳修顧予小子何足以辱命然不敢終嘿也乃强為之言曰人之所以貴者以具是性也性無不善然既寓於氣則有時而不善矣是以君子致察焉致察者何審其㡬而已幾者何事之始萌意之方動善惡之所由分也於此而審之其果善乎果不善乎善者行不善者止則事皆天理而不失其可貴者矣此曾子子思之所謂慎獨周子所謂幾善惡者也君子上達小人下達盖决於此嘗究而論之性之所有者仁義也仁義之實事親從兄是已孩提之童無不知也及其血氣既勝私意一萌不知審察而防範之肆其惡之所至父子相夷兄弟相賊其禍有不可勝言者推而至於萬事莫不皆然其始也一念之失而已燎原之火起於螢爝之微决堤之水始於蟻穴之漏嗚呼可不慎哉此君子所以盡其心也先生温厚和平言動必以禮其在宗族鄉黨未嘗以非道加諸人故人亦無怨惡之者其能審於善惡之㡬而無失也可知矣今年已六十九而惓惓以記為屬必使予致一言非好脩不倦之君子歟惜予不足以言之也姑以是復先生以為記且與鄉族之為士者共講焉
  奉親堂記
  楊氏於泰和為大家自宋以来已有名衣冠文物之懿他族罕比其始居縣治之東西至元季乃散處焉其居髙壠者猶以聲望臨一鄉髙壠之裔有曰敏徳知讀書為善而篤於事親治所居堂而名之曰奉親之堂所以侍其起居承順其顔色調適其飲食衣服之宜者無不盡心焉今年春以父命輸稅来北京既畢事矣乃以堂記請於予予家縣城西去髙壠四十里而與其父彦實君相好見敏徳之孝如此則予心安得不為之喜乎憶予嘗過髙壠而觀其所居之勝羣山蔓延繡列綺錯環之以喬木帶之以長溪腴田深池彌亘乎四望大抵多楊氏之業也則敏徳所以奉其親之口體而娱悦其耳目者盖有其具矣然養其身固難也能不違其心又難矣孔門弟子之能孝者衆而莫有過於曾子則孝其親誠有大於口體之奉者是故敬其所敬愛其所愛述其所為之事而繼其欲為之志君子宜務此矣雖然身者其本也父母愛子之心豈有窮哉痒痾疾痛舉切其身吉凶榮辱休戚系焉不能愛身而自陷於淫僻以憂其心而隳其令名則何奉養之足樂哉是故一出言而不敢忘父母則必無非道之言一舉足而不敢忘父母則必無非理之行善積於身行於家而達於鄉黨州閭身享其安父母受其榮充而行之而益盡其大者焉則雖啜菽飲水其親樂矣况肥甘輕煖之充備者乎予誠愛敏徳故願以是為記古之君子亦人也在乎勉之而已敏徳其勉乎哉
  惠宣堂記
  雲南去京師萬餘里盖古荒服之地也我太祖皇帝既平天下不鄙棄其民命將出師往撫定之因其舊設府縣以化誨焉而臨安實為大府其所統四州五縣九長官司有地千餘里古公侯之封不過也而昔之為守者率因陋就簡廨宇庫敝不足以稱一郡之望洪武十八年通判許君始来是邦乃撤而新之門堂廊廡庫廏庖湢燕嬉之居寢息之舍靡不畢備蔚然改觀逺邇懽慶厯三十餘年而莫有繕治者於是稍稍頽敝永樂二十年知府陳侯自思南改臨安始至問俗之不便與事之不治者次第罷行以利民周視廨宇大懼益廢壊不可治乃脩其敝漏補其缺敗擇其腐者而易之然材取於山力取於凡役之在官者而郡人不知擾既繕完矣名其公堂為惠宣之堂盖曰天子之恩惠由是而宣布之云耳今年春以述職来京師因請予文為記將刻之石以貽乆逺予謂陳侯可謂知本者矣夫天子有惠下之仁而不得親布於民故擇守令而任之是豈私於守令哉凡寒欲衣飢欲食幼者欲長老者欲安寃抑者之欲得其平勞苦疲頓之欲得其休息者皆於守令乎望矣此設守令之本意也然令有不職守得以劾去之無難也是一郡之休戚係乎守也明矣然則為守而能布恵以逮下非其職之宜也哉厥今為府百數十為守而皆能盡職以惠下予不得而知也獨推陳侯之心如此則臨安之民受其恵可知矣夫既能盡職以惠下而又昭揭以貽後後之登斯堂者而視之不惟知前人興作之功思葺治於無窮而皆思盡職以惠下則臨安之人受惠於乆逺者皆陳侯啓之也故予樂為之記陳侯名禮字正言予同邑人以進士發身許君先為贑州知府左遷為通判于臨安皆有文學才行聞于世云
  耕讀堂記
  入泰和北門市中百餘步曰具慶坊從其下折而東幾五十步有堂焉予友蕭所耕之居也所耕有二子長曰鈺為鄉貢進士次曰琚亦讀書為學所耕勤治其家無世俗之好有田若干畝在北門城外皆上腴躬率二子課僮奴耕植其中稍暇坐堂上二子展巻吟誦所耕凴几而聴之其意盖甚樂也因名之曰耕讀堂堂在居室之右賔客往来者皆止前堂獨文學之士得至焉予家居時常過其父子即請予坐其中講論之暇輙出酒獻酬又使其孫翰捐拜擎跽以勸客必盡懽乃已勤厚之意真實之情藹然可尚也間嘗以堂記屬予予未暇作及来京師思所耕父子而未能忘也乃為之記曰古者無無田之家亦無不耕之人而閭師塾師之教相習也彼既安于農畝而不暱于市習故能養其徳性而成其美才是以俊髦之士多有焉此邦家之基而比屋之所以可封也及秦用商鞅廢井田之制富者連阡陌貧者無一壠之植故人無常業而䘮其良心及蘇秦輩出鼔其邪説以攻戰諸侯荼毒海内其禍皆本於此也至於後世以四業限民曰士農工商於是為士者賤耕稼為農者廢學問賤耕稼故不通衣食之源率虚浮而無實廢學問故不知禮義之方率粗鄙而無用無實者多近利以敗名而不知自守無用者多降志以屈已而不知自立其所由来也逺矣故君子論王政而必本於孟子之言盖確論也所耕父子既勤於耕稼而又力於學問其亦古人之用心也歟其所以養其徳性而成其美才者豈常人可比哉雖然泰和之秀民盖多矣其勤於耕稼者亦不少也使人人而力於學焉則仕者皆知小人之依益有以厚國家處者皆篤於君子之道益有以隆風俗其美又非他邑之可比矣故為記耕讀之堂而併致其意焉亦予為鄉人者之所願也
  綉峯書閣記
  王生禎者金谿人予同年王公時彦子也生以父命治屋於綉峯之下以便學而學宫縣治夹焉峯之勢髙圓秀整岌然如端人正士冠冕而立於朝每春氣既至花卉繁盛日光照暎五色明絢扶輿清㳤之氣盖萃於此生既作重屋以聚書日吟誦其間期至於學成而後止今年省覲来北京其兄監察御史裕名之曰綉峯書閣生以予為父執也来求文為記嗟夫生之志誠可尚也哉書者道之所寓也聖人之道不行于是載之書故學者欲求道必本於讀書然必有以庇其身而快於其心乃能究聖賢之微言以探道徳之至奥不然而能篤志於學者盖鮮矣宜乎生之為此也然予嘗觀之書之所載其為言也博矣生之求之亦知所務乎君子之學莫急於為仁聖人之道莫有大於仁者而行之有本焉本者何孝弟是也生之所務宜莫切于此始于事親敬兄推之以忠君悌長又推以仁民愛物而至於不可勝用則讀書求道之功至矣讀書而不至是奚貴於讀哉雖然君子之蔵脩逰息皆學也生不見綉峯乎其安重不遷者仁之體生物悦茂者仁之發也學宫則教之所出縣治則政之所由行也教也者欲人之事親敬兄忠君悌長仁民愛物而政者所以正人之不能是者也皆仁也生之接乎目者皆足以資于學而持之以必為之志加之以不已之誠則其成也可必矣生之父置生于此誠可謂善教也哉世之讀書而不務此者有矣欲累之也君子之所病也生之質愿恪簡静庶幾不逐逐於外者故予以是望焉生必勉之母亦為君子之所病也是為記
  篤愛堂記
  長沙令廖子謨予故人潜作先生子也始取進士入翰林為庶吉士以聰敏能文章得名既而願宰邑以自効乃授頴上令改之長沙長沙大縣民罷而事殷其弊之積乆矣子謨疏煩抉滯一以恩恵撫民民皆説從凡其所令無不如志績用有成藩憲二司及朝廷之達官顯人有事於長沙者莫不譽之㑹命下審核守令之賢否於是廵按御史藩憲大臣列言子謨能愛民有清正之行其治績出儕輩士大夫聞之皆以為宜去年冬子謨述職来北京予與語及之子謨謝曰清正愛民令職也生勉焉恐未至何敢以累稱數予韙其言而嘉其志將歸則来告曰退休有堂而未名敢以為請願先生示教焉予名之曰篤愛之堂夫令有地方百里百里之民辟若其子也雖有愚良之不同然以父母之心視之一於愛而已愛之則必思所以恵養之是故清其心正其誼而去其為民害者皆原於愛也古之循吏盖如此彼殘害其體膚困苦其心志勞其力而殫極其資病之不恤而惟欲是從無愛民之心者也此尹賞劉澡之徒所以見譏於後世夫愛者仁之施君子固厚於仁矣孟子所謂天爵莫先于此子謨以能愛民馳譽于上下既有仁聞矣宜益加厚於仁愛之入人愈深民之被其澤愈博則天爵益修天爵益修則人爵之顯者舎子謨奚適哉予故以是名堂而又為之記庶幾進徳之勵云耳
  畫苑記
  予泰和山水縣也縣北皆坡陀小山秀列而内向若扆然小山之外稍逺則山頗髙勢益雄秀城南為龍洲贑江走其下江之隂長洲横亘洲外為小江江之外亦多平岡曲阜南盡縣境則多大山聮絡乎東西登快閣望之周廻三四百里隠然如大環其中皆平田沃壤民間錯以居脩竹茂樹列植交䕃㳺人之往来耕夫樵子之作止風㠶浪舶估客漁父之上下牛羊之散牧汀蕪沙草之暎帶禽鳥之戾于天泳于川者皆回翔而自得四時朝暮雨暘明晦其景物盖無窮而皆予之畫笥也其接于目者豈不快然足樂哉及来京師居禁近職華要昔人所謂如在天上予得濫處焉信莫大之恩非常之遇也間嘗思之人之出處有不同而其所樂亦不可得而兼有然鄉邑之舊雖欲忘之亦安得而忘之哉故人張子俊知予意曰是不難當使公兼得也廼時時為寫之山川景物大小畢具東甌謝庭循又為作仙人二皆浮㳺汗漫中曰是盖逍遥于塵俗之表者積十餘年得四十幅廼命工裝潢成帙公退無事時一玩之昔之所見彷彿在目超然而神㑹怡然而心暢於是使予得山林之樂於京邑之内而遂其所樂者非此畫也耶然復念之吾邑之山川景物自昔視之有足樂者今去之乆矣其盛衰榮悴有不可得而知矣夫固繋于為縣者何如也果得賢者而臨之其政之仁足以得民和致天澤草木昆蟲當益暢遂山益秀而水益清其可樂加焉而今之所聞異于是則凡昔之可樂者將不為憂傷慨歎之資乎邑之人將不有羡夫逍遥之㳺者乎故因記斯畫而併著之亦以見吾意之惓惓於吾鄉也
  孝義堂記
  孝義堂者江隂朱熊維吉所居之堂也堂而名之以孝義者何所以著其善也何謂孝盖其母嘗病篤醫弗能愈維吉籲天請以身代再刲股内和藥以進疾乃愈兹其所謂孝也何謂義嵗嘗荒歉維吉念民食之艱而親之心弗樂也出粟四千石以歸有司賑給之民用不饑而其親歡焉茲其所謂義也朝廷既寵褒之江隂士大夫於是取以名其堂維吉来謝恩闕下因謁予告曰熊之所以為此者誠為親發也豈欲以自表哉而吾邑士大夫乃用以為名熊不得辭則願學以副其意先生幸賜一言熊得服膺焉為惠大矣嗟夫維吉子知天之所賦於人者乎天之所以賦于人者莫大于仁義仁故能孝於親義故能急於民皆天理自然之施也天下之人莫不有是心宜天下之為親者無不樂而為民者無不遂矣然而親有不樂民有不遂者私昵之情勝愛吝之意篤也率是而不顧則仁義之受于天者安得不為所賊哉今子於親而能盡其情於民而能厚其施天之所賦者可謂不悖矣以是名堂不亦稱情也哉然嘗聞之君子之道當充類以極其餘不以所至者為足也是故孝雖始于事親充之以敬身而成親然後為孝之至義雖急于賑民推之以制事而宜民然後為義之盡子欲有以副名堂之意其尚加勉於是哉曩予聞子之孝而見於吟咏矣今七八年而子又以義聞是子之進善不已也進而不已則他日之見當又有加于是者矣姑為記斯堂以俟
  素軒記
  江隂陳安孟寛名所居軒曰素軒因其友禮部主事顧謙来求予記曰孟寛為其邑富家然性淳質躬節儉貲雖饒裕未嘗用以自豪今之所居其棟宇户牖非有丹碧藻繪之觀凡几案諸物之陳于中者亦非有雕鏤靡麗之飾至於飲食衣服非必天下之珍竒然後能適于口而宜于身盖取足焉耳任其天性之真而不汨於佻巧之習其為人如此于是取以名軒名之者何盖湯盤周鼎之義庶㡬乆而不變也嗟夫孟寛誠所謂好脩之士哉夫好脩者恒重乎内而輕乎外重乎内者不以已性之善而為外所移也輕乎外者不使物之在外得以動乎吾中也彼居處服用誠何足計哉而人不為所累者或寡矣孟寛泊然安其分之正澹然率其履之常而不遷於外物謂非好脩之士其可耶周易之賁其文可謂盛矣六五之所以終吉者以其惇本尚實得賁之道也惇本尚實而終吉則逐末浮誕之不能保其吉可知矣予於是豈獨嘉孟寛之好脩而已哉知天之佑之可必也抑嘗觀於古人矣穴居而野處簣桴而土鼓燔黍而炙豚其至徳純行誠有不可及者至于後世居室之壯器用之周服食之備皆已過於古然侈心日滋而徳則未至無怪乎其終吉者之少也孟寛名軒以此不亦古之心哉勉而不已其獲吉有已耶今以發粟賑飢特勑寵褒為義民皆履素之餘也予為之記而牽聮書之亦以風夫未能然者
  孝義堂記
  正統六年上在位七年矣四方無虞萬物咸遂尚慮有水旱之灾詔有司積穀以為備閭右之民感天子之仁皆争出粟以佐官有至二千石以上者朝廷降勑旌之為義民勞以羊酒而給復焉江隂周珪孟敬與兄孟徳謀曰先祖有美而弗知不明也知而弗傳不仁也昔吾祖伯源公惇徳樂義以大其家敷施於人博矣吾父繼之而弗克永世今吾兄弟幸而有餘積皆祖考之遺也生既未嘗沾一命之榮死又無以垂不朽豈非為子孫者之過哉即白於廵撫侍郎周公願出粟六千石以歸有司俾自為斂散庶㡬斯民永有利焉以是為先祖請命使得假寵於地下子孫實嘉賴之周公重其孝義具以聞天子為遣使持勑追號伯源為義民而旌賞孟敬亦如令江隂士大夫遂取孝義名其堂孟敬来京師謝恩闕下退而告予以名堂之意且以記為請憶前刑部侍郎段公時舉為予言周氏有詩禮之訓家雖富未嘗用以自豪振人之急甚于為已豈惟細民恃之以不飢凡官府有所趣辦而未之能得者多資仰焉予識之今識孟敬而觀其所為與其祖之徳信夫善無不報而仁者必有後也抑聞之孝為行仁之本孟敬之義乃所以為孝孝莫大於成身與成其親成身成親豈有外于仁義之道哉孟敬于是二者既知所務矣尚益充之使仁義不可勝用然後為至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之不已則福之萃於家亦豈有已哉孟敬勉之


  抑菴文集巻二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集巻三     明 王直 撰
  記
  世直堂記
  翰林侍讀周君功叙名其故所居堂曰世直著先徳也周氏世家吉水之磻州以詩禮相承而多以直道自奮不媕婀取容異乎孔子所謂鄙夫者盖君之六世祖伯寛仕宋直寳謨閣厯詆賈似道姦邪且約左史徐麟仲極論之麟仲不應伯寛知事不可為棄官去元至正中脩三史君之曾祖以立由鄉貢進士被薦入館閣上書當以宋為正繞而附載遼金事議論剴切大臣格不用遂拂衣竟歸君之父岐鳳永樂中嘗為漢王府紀善王有奪嫡意作寳賢堂招致匪人與共事紀善作寳賢堂箴以獻思格其非心王怒誣以事必欲寘之重典頼朝廷之明止出為長洲教諭後二十年而王竟以逆亡嗚呼三君之所立者如此非世以直道自奮者歟夫爵䘵者人之所好也茍循其所好而必欲得之非黙以自存則柔屈以取濟安能開口論事無所顧慮哉惟學道之君子言必順理行必由義茍自反而縮則浩然直前以信道為事窮達禍福一不以介意其有功於世道人心豈小補哉若三君子盖是也世之有偶一奮勵困約而不悔者矣及其子孫廼或懲而不敢為若至于累世而猶奮勵不悔今於周氏見之非所謂世濟其羙者歟記曰先祖有羙而不知不明知而不傳不仁今功叙掲以名堂思表著於後世賢矣哉其用心也夫理義之在人心雖百世猶同也周氏子孫其善繼之使後之人有述焉則斯堂也豈不光逺有耀哉功叙求予記故記之
  怡夀堂記
  夀出于天人之所同欲也是以孝子之愛其親則必以夀祝之然既夀矣而無以悦焉則雖夀奚樂哉故得親之夀既難而悦親尤難桃源蕭承偉作堂以事親而名之曰怡夀盖能知乎此者也蕭氏居桃源為大家貲產之富豪傑之望吾邑之東南莫先焉予家食時嘗過之見承偉之尊甫徳貫端厚坦夷好禮而尚義有長者之風時承偉尚少最循循謹飭名能守家法服庭訓心甚重之相去二十餘年承偉来北京告予曰生之父母老矣而皆康强無恙生思所以悦之使享其夀於無窮此堂所以名也願先生為之記而因示教焉予曰子之志美矣凡子之所以悦其親使安於夀考者予能言之衣服之輕煖飲食之肥甘凉臺燠館之華使令之人之閑習翫好之物之豐美凡他人之所不能備者子皆能備之是可以為悦矣然非其至也曾子曰孝子之養老也樂其心不違其志孟子曰悦親有道反身不誠不悦於親矣此非子之所宜務哉子之親之志盖願子為君子也君子之孝莫大乎敬身子言必循理行必由義而不至殆且辱焉此之謂敬身反而求之凡言之循理行之由義而無不實焉此之謂誠身如是而奉之以前之所云者則豈徒悦其心將無所不樂矣悦乎内樂乎外心安而體舒氣和而祥應則子之親至于上夀無疑也世之人能養者有矣而忍為非義陷其身於刑辟且以羞辱貽其親賢者之所鄙也亦子之所宜戒也承偉喜曰敬聞命矣生敢不勉遂書以為記而使揭于堂之壁
  望親樓記
  歐陽允乾䘮其母王氏孺人于其居之南羊石渡于今盖廿年矣而其尊甫年九十餘尚康强無恙允乾盡事父之懽而悲母之不見又以其雖近而限于大江不得朝夕墓下以盡慕戀之私廼作樓于其居之西以望焉風雨霜露之時昏定晨省之隙登樓而望之盖有無窮之感也間過予道其事而求文以為記嗟夫允乾可謂能孝者矣夫君子之于其親生則敬養侍其起居顔色衣服飲食而不忍少違焉及其死而敬享也思其居處笑語志意樂嗜儼然如或見焉如此而可矣允乾猶未足于心而又望其墓墓也者體魄之所蔵者也情扵是為甚矣盖于其始死而復也固望其反諸幽雖未反也然形猶可見也及其殯也形不可見而柩猶可見也既則無復可見者矣而猶不忍决忘之尚慨焉以待其反也然則終不反矣所可見者墓而已矣孝子之心於是為至隠故予於望親之樓知允乾之心為甚悲者如此雖然孝非止于慕戀而已也孔子曰立身行道揚名于後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故予願有述焉夫君子之所重者言行而已一舉足而不敢忘父母則違道之行無有也一出言而不敢忘父母則非禮之言無有也言而當理矣行而中道矣則足以貴重其身而顯榮其親豈非孝之大者哉允乾勉之他日尚有紀焉使鄉人有所取則也
  愛竹堂記
  吏部主事楊君應春有堂曰愛竹述其所以名堂之意求予為記其言曰吾世家樂温樂温之最勝者曰大城大城之河東有山屹然臨于河者白崖山也山之下土地曠然以饒廼吾先人之居在焉惟先人實有令徳而未享榮名故退居于此其於物無所好而獨好竹故所居必種之今竹日長茂而先人不可見此吾所以愛之而不忍傷也又曰竹之多僅十畝而居在其中其髙下疏宻徑連畛接此吾先人之所經營布置也長夏烈日垂隂滿地綠雲布而蒼烟繞此吾先人之嘗偃息以休也良宵暇日囂塵不驚微風徐来清響互荅若蛟龍之吟鸞鳳之音此吾先人之嘗嘯歌以相和也則吾何能忘情於竹哉又曰堂之名非獨以明吾志將以貽後子孫使不忘前人庶㡬乆存而不壊也先生幸為記之嗟夫此君子之孝也可以書矣其慕于親也深則念于心也篤念于心也篤則施及其所好而不忘夫召伯之甘棠韓起之嘉樹彼偶一寓焉而人猶愛之况乎親之所好哉是以君子之于其親思其居處思其笑語與其志意樂嗜思之至則僾然而有見肅然而有聞今楊君之于斯堂也不徒竹之見盖有以見其親之往来徜徉于此矣宜其甚愛而難忘也雖然愛其所好則當思其所以好凡物以類合者也夫其所以好竹者非以其虛心勁節貫四時傲霜雪而不改故耶其徳盖有如此者矣楊君以才學自奮蔚然有聲于當時其尚以先人之徳加勉哉虚心以窮理端操以臨事則不惟能思親將顯其親于無窮矣故周詩曰紹庭上下陟降厥家楊君以之其曰夙夜敬止者則予所以進楊君之意也楊君勉焉後之人復以其心為心則竹之植于此將久而益盛斯堂之傳于後又豈有窮哉故為之記使寘于堂而以告其後之人焉
  虚菴記
  河南僉憲劉君士皆名其蔵脩之室曰虛菴曰吾欲虛吾中庶能有受也来求予為之記予未暇作士皆求之不厭則告之曰虛之能受子既知之矣其亦觀于物乎彭蠡江西之水㑹也春雨時至百川皆溢蔑洲渚冒原隰其勢浩然不可得而禦狂瀾駭浪衝屋發木漂沙決石洶湧泙湃越千百里以至乎其中泊然受之而無餘非以其虚故耶至于海則又有大此者矣盖淮與濟至焉江發岷山亦至焉河之出于崑崙者又至焉其他殊流以達于海者尚多然海固未嘗盈也豈非其虚者大故所受者廣耶若夫天地之間人與物不可數計也而人有聖有賢有善惡文武寛鄙細粗不同物有飛者有走者有仁厚者有搏噬者有猛而難制擾而馴者其類亦不一然並育于其間而不相害大矣哉天地之能容物也使於其中有所窒塞障碍則水失其歸物失其所安能㴠育如是哉人之心亦然天下萬事萬物之理無不具以其虚也是故平居休休然不以物累之事至則兼受廣納因其宜而順應焉及其已也則亦休休而已矣此聖人所以盡其性之全體大用而無愧于天地也下此則随其虛之廣狭而多少受焉若彭蠡之與海也使其心有所累則梏亡是懼安能受耶今子之欲虚以受也其直為彭蠡乎抑將為海乎抑效其大者乎去其所累而充之充之愈至則其受也愈無窮此固君子之志也惟在勉之而已士皆曰諾請書以為記庶朝夕覽之以自勉也廼為之書
  積菴記
  予友浙江按察司僉事郭公緒以文學政事稱于時名其蔵脩之所曰積菴盖有進而不已之意焉求予記之予與郭君相好三十年其志盖與予同也則予于積菴其可愛一言乎廼為之言曰君子之學致其廣博固難矣然造其精微之極尤難也盖天下之事自洒掃應對進退作止脩身正家居官臨民君臣父子之重隂陽鬼神之奥萬事萬物之紛糅莫不有理焉精研其義至于入神則知之至矣知既至則循而行之操之堅履之確達其當然之則而盡其所以然之故則行之至矣知之而無所遺行之而無不當則豈徒為士人而已此曾子之精察力行積之之久而悟聖人之一貫者也學之道既如此矣而進必以漸焉盖自近以及逺自流而徂源始于積累之勤而終于從容自得之妙孔子所謂志學以至從心所欲不踰矩者非此之謂乎是以君子貴乎學而積之以不已焉知之既至行之又力則此心之全體大用廓然盡之而無餘而可與天地參矣於乎此豈一日之積哉嘗即天地而觀之自撮土之多以及其廣厚足以載華嶽振河海而萬物無不載也自昭昭之多以及其廣大足以繋日月麗星辰萬物無不覆也故人病不學學焉而累其功亦安所不至哉郭君之學充矣而又進焉則道徳厚積于其身而大發于事業至于享福䘵榮名以光前而裕後亦其效之必至也予不敏誠有望于郭君故為之記以相其志云
  太平府脩學記
  國朝混一宇内于安養斯民既盡其方而所以教之尤篤是故學校之設徧天下雖遐陬僻壤莫不有之况於畿内之地哉太平南京畿内郡也洪武初詔天下立學為郡者因宋元之舊稍加脩葺以應詔厯嵗滋多繕治不繼正統五年隴西楊侯士敏由監察御史出為郡始至謁先聖周視學宫惟大成殿明倫堂頗完壯可以久餘皆凛乎欲壓也因歎曰學校教之地也而弊壊若此奚可不治然未暇及之踰年政務脩舉民心協和廼與僚佐議脩學出俸資為倡官屬皆悦從當塗令上虞張嵓請專任其事衣冠之族殷富之家各以輕重来助費用有度勸督有方工善材良並手偕作殿堂瓦甓有破缺者藻繪有漫漶者悉撤新之務堅宻華好更作殿前兩廡㦸門櫺星門講肄之齋㑹食之堂庫庾庖湢皆具焉屋總若干間聖賢塑像章服如制尊嚴粹羙式稱具瞻脩泮池池上為橋甃街道以属之又為外門掲泮宫貳字以表焉規模宏逺有加于昔經始于正統六年某月某日而以正統九年某月某日畢工是年夏經厯劉渙予邑人考績来京師為予道其事而求文為記曰是役也楊侯挈綱維于上張侯任規畫于下故能有成功而諸生得于此講學焉願為之記以示来者俾皆勉于學以毋忘侯之意予觀古昔聖人所以教養斯民者豈有異道哉易其田疇薄其税斂所以養之也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幼有序朋友有信所以教之也我太祖皇帝定鼎金陵於畿内諸郡蠲租稅省力役以厚其生建學立教又首及之明天理厚人倫以正其徳列聖相承皆用此道恩澤之入人也深夫天下之郡不能皆蠲租省役也為長吏者又或不知以興學教人為務然有志之士力于學問以成其徳達其材者不少也今太平之徭税不異于昔而學校又新矣邦人子弟㳺於斯者亦何其幸哉父兄之所教詔師友之所講論當何如用心也仰聖賢之徳容而講其遺訓循五常之性施之五品之倫本于身行于家達于鄉黨州閭使皆興于善由是發為文章措之事業以致君而澤民則無負學校之教與賢守令興作之心若徒飽食佚居以自快而無適于用豈所望于學者哉而亦豈學者自重之道哉故為之記使刻諸石以告焉
  世徳堂記
  君子之所以植其家者盖必有本也本既立矣然後能光顯其前而昌大其後理之必然無毫髪爽者昔宋之時晉國王公以直道事太祖太宗寧使其身不進于顯庸而子若孫則為賢相良弼享其福䘵榮名于悠乆三槐之堂至于今稱之此豈偶然者哉盖以徳為之本也今予于工部尚書王公見之公名来字原之慈谿人世以徳義著聞我太祖皇帝即位之初求賢致治天下之士徳足以為用者皆舉而用之于是公之大父彦貞以明經起為國子學正拜盧氏令子尹發舉孝㢘任廣東叅議尹實由經明行脩出為中書舎人衡府長史尹和永樂中以賢舉任金谿知縣尹哲則以文學薦宰石城文行政事皆有譽于時其繼而興者則公也公金谿之子初為御史超拜山西叅政累至都察院右都御史今以平蠻功又陞工部尚書其英才令徳表然為當世名臣先是以舊居之隘也命長子鐸于驄馬橋南改創焉居既完諸子請名其堂公曰吾非先世之徳不及此宜名曰世徳之堂爾子孫其善繼毋怠邑之人則曰橋舊名驄馬以縣人宋桂錫孫為御史名也今王公為都御史祖考皆贈此官實有聖朝之錫命宜改名橋曰都憲橋衆皆謂然遂以名之于是公以書来北京屬予記予聞之蘇子曰國家之興必有世徳之臣共天下之福盖上有仁義之施而下有詩書之澤其所積者逺也王氏自學正至公將百年父子祖孫世濟其羙今公之弟鼎又自御史擢拜江西僉憲福慶之長盖源源未已皆世徳之應也以是名堂不亦宜哉晉范宣子謂其保姓受氏由虞夏商周以来顯榮光大自以為不朽而魯叔孫穆子則謂之世䘵惟立徳立功立言可乆而長存王氏之所立盛矣子孫相繼益篤念不忘則斯堂之名著于乆逺可以世計哉用是書于堂中以勉其為子孫者
  蘄水縣鄉貢進士題名記
  國家於郡縣皆立學擇其人之秀者使之學乎其中妙簡師儒以任教事而郡守縣令飭勵焉務有以成其徳達其材藩省每三嵗則興夫賢者能者而試之其得名薦書者謂之鄉貢而升之禮部禮部㑹試而取焉以奏之天子而對揚乎大廷然後謂之進士在其選者盖榮矣今之取士不止于一途而惟重學校尤莫重于進士之科豈非養之厚教之備擇之精故耶然天下之學多矣其人之登名薦書取進士効用扵當時垂裕於後世者已不少其或厯數十年而無一人與于是者豈獨其人之咎哉教之不篤飭勵之不至也蘄水黄州屬邑環其地皆有山惟蘭溪一水繞縣治以達于大江故其風氣完固民俗醇厚恱禮義而好詩書國朝興學以来士之名薦書取進士者未嘗乏然其間有隆有替則係乎師與令之賢與不賢耳正統已未番陽胡侯奎舉自教官来為令既施惠于民而尤加意學校盡其所以飭勵之道而士益知奮相繼以科目顯胡侯又思振起於將来考求前進之士得元劉復心以下至于今若干人盡刻其名于石而立之學宫曰後之覽者必當有所歆動而思繼述于無窮胡侯之心何其至哉夫立學以造士而以科目進之使得位行道士而遇此可謂非常之幸也當夙夜匪懈誦聖賢之微言求其所以善乎已而裕乎人者庶㡬不負朝廷教養之意與胡侯勸勉之心而刻名於此者將繼繼無已而亦永永有耀矣雖然予聞之屈子曰善不由外来名不可以虚作屈子楚之先賢也其言之可法當益信于楚勉盡其實豈非為士者之所當務哉胡侯求予記故為序以告之
  貴州宣慰使司重脩儒學記
  國朝受天明命混一海宇其所以教養斯民一用聖人之道故雖荒服之外裔夷之區莫不服詩書循禮義治化之盛盖自唐虞三代以来未之有也貴州去京師萬餘里古荒服之外裔夷之區也徳威所至無思不服太祖皇帝不鄙夷其民既設貴州宣慰使司撫治之又欲使皆復于善詔立學以教焉由是貴州始有學盖洪武二十六年也學在貴州城之東北隅有明倫之堂堂前闢四齋以為講藝之所而未有廟洪武三十五年貴州都指揮金鎮湯清始為大成殿翼以兩廡奉聖人像于其中羣賢陪位以次序列春秋嚴祀行禮有所繚以周垣前為櫺星門規模備矣然兩廡猶草創永樂十六年太宗皇帝綏靖諸夷郡縣其地置布政司于貴州以統之又設按察司以糾夫治教之不如令者布政使蔣廷瓉周視廟中歎兩廡弗稱廼取材新作焉厯二十餘年凡三繕治而後廟中始完羙如制今又二十六年矣其櫺星門日就頽仆廟中殿址亦有塌然圮壊者藩憲大臣皆有意脩治適監察御史溧陽楊君剛廵按来貴州謁廟之日慨然興歎屬按察副使濟寧李君睿為之圗扵是按察使莆田林君某副使束鹿朱君理僉事番陽屈君伸戴君誠布政使永春易君節參政錢塘嚴君恭叅議嘉禾汪君泳淮陽顧君理皆出俸金以舉事而都指揮張侯鋭洛侯宣侯君義張侯仁張侯景宣慰使宋侯斌各以資力来助乃伐木命工重造櫺星門地之圯壊悉以方石砌之凡盖瓦級磚有破缺者藻繪有漫漶黟黒者皆整飭華好又建尊經閣于明倫堂後以蔵朝廷所賜五經大全諸書作石塔二于堂前倣唐進士題名鴈塔之義有自科目進身者則題姓字于此示激勸也作二石柱于櫺星門内泮池上以為之表經始于某年某月某日而以某年某月某日訖工向之弊者皆易而為新昔所未有者皆有焉髙明壯偉他學莫之先也嗟夫學校教之地也其所以為教者因人固有之善而明之自夫倫誼之大以至日用事物之常使必循其道而皆有得焉由是發而為文辭推而為事業然後教學之功成貴州之入職方乆矣朝廷教養其民一切不異扵中州今諸君又大新廟學諸生之㳺于斯者仰聖賢之徳容而興其嚮慕之心誦經傳之微言而致其學問之力朝夕不懈以迄于成功則庶㡬不負乎此若徒飽食逸居而已斯不有愧于心哉屈君来京師求予記故為記之以告學者
  公勤堂記
  前年朝廷有事于麓川詔擇廷臣之賢者俾叅賛軍事予友楊寧彦謐以刑部主事往焉既還上嘉其公且勤特陞刑部郎中彦謐既拜命間来告予曰公勤臣職所當務也寧惴惴恐未至奚敢辱天子寵命而褒恤之如此寧將何以為報哉亦勉于是而已茲用掲于所居之堂上庶朝夕見之而致力焉願先生記之予謂公者私之對勤者怠之反也私欲勝則天理微怠心生則事功廢唐虞君臣猶以忘私為羙怠荒為戒則其當務可知矣自是以来君之賢者必以此望其臣而賢臣亦必以此事其君上下之志同而治道盛矣由是論之大公之道行而無怠惰荒寧之失以成天下之治者豈非明良相遇之效耶然而有上好之而下不之從下勉之而上不之知者此君子所以慨歎于難遇也今天子以無私無逸率羣臣而彦謐果以公勤荷優奬上好之而下從之下勉之而上知之誠可謂非常之遇矣夫有非常之遇則必有非常之報宜彦謐以之名堂而欲加勉也天下之事無窮而皆此心應之心或蔽於私則所處有不公於其當為者亦或怠緩而莫之行是故君子存天理以應萬事既有克治之功而加以不怠然後徳崇而業廣乍明而忽蔽勤始而怠終者常人之情君子不貴也彦謐之所立偉矣天子明見萬里外拔扵衆而進之予前所謂非常之遇不誣也今益勵夫公與勤以圖非常之報此君子之所為豈以常人自處哉故為之記以相其志云
  心逺亭記
  中書舎人許君鳴鶴世家吉水縣之南舊嘗有亭以覽山川之勝許君未仕時日與族人賔客處于斯而尋其先人之所樂凡百里之内清川秀嶺沃壤長林人物之繁茂風景之竒勝一舉目而盡得之盖囂然樂也及被薦入翰林官中書典天子之綸命承雨露之潤依日月之光許君朝入在公與同列者盡心于所事以圖報知cq=483遇及暮而歸接人事之紛擾厭塵俗之喧囂其心盖未嘗忘斯亭也右春坊右庶子鄒先生因名之曰心逺亭盖云許君仕于此而寓意于彼焉耳或者曰許君既仕於時而猶有鄉邑之思其亦異乎魏牟之心矣予曰不然君子之仕以脩職為貴許君以文翰之精居禁宻之地祗慎不懈誠無負於所任進而盡力于朝退而寓意于鄉亦奚足過哉彼受其職怠其事溺志于富貴而僕僕扵達者之門以效諛規利雖無遐心其視許君何如也且仕者固有進退之節壯而仕老而歸理之常也而可忘先人之舊哉許君任職㡬年有足疾不能朝更數醫未愈乃以聞天子憐之俾歸治於鄉或者又曰許君之仕也且以心逺名其亭今之歸其心誠逺矣抑將遂忘情于此乎許君聞之曰不然君臣之義吾固知之矣昔之所謂心逺者有所寓也豈溺于此而忘君哉且吾之所以榮其親寧其身而異于賤與貧者皆受賜于君今不幸有疾不得祗事焉此吾情之欝而不伸者而敢忘君臣之大倫哉所謂魏牟吾盖其人也嗚呼許君其可謂賢也乎夫君子之志豈一端而已夫固各有當也仕而志于鄉不忘乎親仁也歸而志于朝不忘乎君義也君子亦仁義而已然則許君其克盡君子之道矣許君既歸將復處于斯亭予懼夫人疑其所以名亭者故書其説以為記使掲諸亭上
  張氏半村居記
  距㑹稽城東北十五里曰余貴鄉張氏友讓世居焉友讓之先本合肥人有諱岳者為宋名將從髙宗南渡始家于此鄉本名永樂以其舊有張姓也故析名余貴以别之至友讓十世矣二族之子孫各食其土之半且雖處田野而實邇于城邑故友讓之居遂以半村名焉及用才舉至京師而予亦以内艱服闋同謁選吏部始與定交而徴記于予予謂古者制民之産一夫受田百畝其五畝之宅則半在田耕植居之其半在邑以休暇居焉其所務者飲食衣服之源孝弟忠信之道而已非有外事也故能全天性之良成風俗之厚自斯民之業分而力穡務本者始專居于鄉禮樂有未脩而惇朴加焉故其弊至于野冠盖縉紳之流則多處于城邑然而襍以浮薄之徒迂誕之士散淳古之風而華飾盛焉故其弊過于文士君子往往病之思欲制其中有不可得也夫城邑田野地非有異也而其弊如此非以其積累故耶然則君子欲存其質而兼羙其文者固自有所處哉故予於友讓之居而有以知其先人之志矣夫既安於田野稼穡之勤而又邇城邑達之觀使其子孫閉户而隠處則土地之腴足以自養而存其質厚之性開門而出㳺則衣冠之賢足以自益而成其文物之羙盖庶㡬古之道也其慮豈不逺且周乎則為之子孫者皆文質彬彬焉有君子之譽而無其弊斯可無愧于其先友讓荘而文介而不迂其所以名其居者盖欲存其質而不過于文者也盖張氏子孫之賢而無愧焉者也予故明其志以為之記如此若以其族之蕃恒産之富擅其半村者為羙則夸者之云而非君子之道也友讓之子孫尚勉哉
  永思堂記
  予舅氏拙存蕭先生既没有遺言訓其子使兄必友弟必恭處宗族鄉黨必以仁與人交必以禮教子弟必以孝弟忠信臨財必以義治家必儉以勤奉公事必敏以慎子成徳魯徳孚徳皆奉命唯謹既又相與泣曰吾父之所以教我者皆君子之道當終身念之不忘于是名其堂曰永思將朝夕覽之以自警也使来徴記于予予謂士之于親生則法其行沒則思其言言順而行從斯可為孝矣記曰思其笑語思其志意則肅然如見乎位慨然如聞其聲此猗那之所謂思成者也夫親之所告語者皆其志意之所存也思念之不忘精誠之不二則耳目之間盖凛乎親之在也豈敢須㬰悖其教哉不悖其言不堕其行士之為孝豈有過于此者宜成徳兄弟之惓惓也嗟乎人莫非父子也宜其情皆同也然有授簡而忽焉忘之者何遺訓之能思哉此其為孝可知矣則予於永思之堂安得不深嘉其意乎雖然思生于心也心或蔽於私則其孝思亦變而不能常於是有善於始而惡於終者故欲永其思而不變亦明其心而無蔽焉斯可矣且嘗聞之古之所謂一鄉之善士其行必有以貴于一鄉孝者百行之首也成徳兄弟思先人之訓以脩于身行于家而施于外期于乆而不變則其行庶可貴矣非所謂一鄉之善士者乎有同然之心而行或未然者必當有所感發興起善其鄉俗而羙其人才将在於此矣詩曰永言孝思孝思維則故予為之記以勉其成也
  榮夀堂記
  榮夀堂者廬陵劉公子政所居之堂也公之子孟鐸為北京行部吏曹主事以清慎篤厚見稱朝廷褒嘉任職之臣而推本于父母因以其子之官榮之于是公亦封為吏曺主事配戴氏封安人錫以勑命時公年七十五安人亦七十一矣縉紳士大夫喜公之夀考光榮如此遂名公之堂曰榮夀之堂既而孟鐸將請告歸省遂以記屬予予謂榮者得于君也夀者得于天也得于天者固不可必得于君者亦豈偶然之故哉凡為人子孰不以是願其親然能兼遂者盖鮮也是故老于山林者有耄期之夀矣而不與乎子之榮顯于朝列者有軒冕之榮矣而不迨乎親之夀雖所遇之時不同然人事之變更不幸而不能待亦有足嘅者今聖明之時以仁逮下誠所謂不世之遇矣然吾郡之仕于朝者數十人其親之夀考光榮如公者纔一二以劉氏論之其居金竹盖數百年讀書而仕者世不乏然及親之夀而榮者則惟公以一郡仕者之多一家傳世之乆而皆有不待之嘆其榮且夀僅于公見之則公之福豈不備且厚耶大夫君子以是名公之堂而為公喜幸盖宜矣雖然人之所以致此者有由然也孟子曰仁則榮孔子曰仁者夀謂之仁盖純乎天理而無私欲之謂也自人倫日用之大至於食息動作之微皆當理而無私所謂脩天爵者也是所謂居安宅者也脩天爵斯足以致人爵之貴夫安得不榮居安宅斯足以免人欲之危夫安得不夀由是論之若公者其殆以是歟嘗聞公篤於孝敬不忝其先人而教子必以道睦扵族婣恵于鄉黨里閭其行如此則今之夀考光榮寧不真以是哉登斯堂者可以知公之仁矣於戱仁非一人之所有也茍欲如公其亦勉於仁而已人事之不齊固不可逆論也予與孟鐸同年取進士又同官京師且乆㝡相知故不辭而為之記且以為世勸也
  蕭氏重脩讀書堂記
  讀書堂者永和蕭氏之堂也蕭氏自宋以儒醫著名迨今同志君而猶盛君之逺祖子信深于其道忠簡胡公敬禮之遺之金與田皆不受將奏請官之亦辭公問其所欲曰願吾之子孫皆能讀書守先業以恵利斯人足矣他無所欲也公乃為書讀書堂三字俾掲以示子孫堂乆而敝君之祖徳祥嘗新之及君又敝君又新之盖永樂甲申十一月也今年以書来北京求予為記予舅氏歐陽先生家永和予嘗從受學因得謁君于堂上而君之子原豫則予舅氏壻也予安得辭夫醫者仁術也天生斯民囿扵六氣之中不能使必遂其生聖人者出為之醫藥以濟其夭死所以成天地之仁也儒者之道莫大于為仁博施濟衆仁之發也茍一物不得其所則仁有未至此以天地之心為心也故為醫術不可以不讀儒書而通于儒道然後能深于醫所施者博所濟者衆矣如是斯無愧于其道而亦為無愧于天則夫以讀書名堂者其意盖深逺矣自宋南渡以来盖三百年其中富貴尊榮者何限豐堂廣宇或不能終其身或一再傳而遂失之者多矣蕭氏之堂乆而敝敝而更新至于十數世子孫猶得聚于此推明其道以恵利乎人衣冠之盛不改舊觀此讀書之功為仁之效也然則子信之志忠簡之署所以開蕭氏善慶之源而流衍于無窮也歟同志君忠厚清慎原豫亦端重坦亮其他子弟多能勉於學予知讀書之堂洒掃有繼矣故為之記
  梁氏雙玉圖記
  梁氏與予家世有連而用之先生以文學行誼有名當世其在翰林時予從之㳺㝡相愛永樂丁酉先生之子叔䝉車以明經領鄉薦今少傅楊公竒之遺以墨竹二竿題詩其上曰梁家雙玉碧參差盖以况二子也名曰雙玉圖其後二子乃因循不果出然世之知者終以逺大期之今䝉舉賢良方正叔車取進士在京師士大夫皆為之喜曰梁先生有子也中書舎人夏仲昭又為作雙玉之圖既而䝉得邵武經厯當之官乃属予記其事夫竹植物也而君子愛之非以其質清其性直其中虛其節勁故耶清虚勁直君子之皎然而自潔寛然而有容强毅不回是非不茍者似之其愛竹者乃所以勵徳也則雙玉之贈豈無其意哉叔䝉兄弟當入仕之初其于脩徳不可有間也謙虚以受善則日進堅確以持志則不渝不以汙濁害其清不以詭随廢其直則徳立矣徳立則為君子孰禦哉昔者衛武公篤于自脩衛人作詩羙之皆以竹起興淇澳三章自始生至極盛喻其脩飾以至于徳之全此非叔䝉兄弟之所當法歟武公年過九十猶亹亹不倦今去武公尚逺也則進徳之功當何如其自勵哉䝉兄弟勉脩其徳至如圭如璧則無愧于雙玉之名而亦無愧于武公矣世人謂畫為無聲之詩叔䝉朝夕觀之是亦淇澳之類也予素有望於叔䝉故為之記如此
  貞榮堂記
  貞榮堂者翰林編脩安成吴節與儉奉母之堂也堂而命之名者何所以著母徳也名之而謂貞榮者何貞者其徳榮者徳之效也盖與儉之父觀凱早卒而與儉尚幼母王誓不更嫁躬勤苦以教育之學成進士入翰林遂以才行名當世天子推本于父母之賢贈觀凱君為編脩封王為太孺人與儉傷父之不待而幸太孺人之存也迎来北京以其祿敬養焉士大夫榮之謂此貞節之應于是以名其堂夫貞者知正而固守之之謂也婦之從夫惟一而已此其正也要在固守而不易不易即所以為恒周公于恒之六五繋之曰恒其徳貞婦人吉孔子則曰婦人貞吉從一而終也其意可知矣教道不眀世之為婦者不幸而寡居往往興淇梁之思而忘髧髦之儀恣人欲滅天理斁人倫其去禽獸奚逺哉若太孺人之賢守節自誓終老不渝保其遺孤使卓然有以自立仰不愧于天而亦無愧于其夫是宜受褒封之榮而享祿養之厚也松栢生于髙原其始也或軋于土石困于牛羊或為雪霜風雨之所凌冒惟其有堅貞之性卒不為所移故能大百圍髙千尺厯乆而常存太孺人之所立如此則其受福當乆而益盛可知矣王氏廬陵故家世以詩書顯聞太孺人徳性之羙雖本于天而教于家者又足以成之彼其得于天而不能成于人固未有盡善者况兩失之者乎家人之彖曰利女貞女徳之貞非止一身之羙盖一家之福繋焉然則為人父母而欲成其女子之賢使之宜其家可不素教而豫養之哉與儉以堂記屬予故因太孺人之善而為衆人道之亦欲以示勸也
  奉先祠記
  祠堂之制非古也盖古者諸侯卿大夫皆有廟庶人無廟則祭于寢禮也後世廟非賜不得立而有祿者之子孫不得以伸其尊祖敬宗之心于是有祠堂之制焉然不能大于寢與廟也盖足以棲神而不足以奠物行禮故祭則遷主于寢祭畢而復返于祠堂祠堂之制雖非古而人猶得以盡心焉然能為之者亦鮮矣泰和南溪蕭鵬漢既治居室于武陵橋又作奉先之祠于其居之東南凡四楹其髙若干尺深若干尺廣若干尺中為四室以奉其祖考而四時行事焉盖其家嘗貴富矣故其為此不難也既成求予記㑹予將赴京師不果為而鵬漢求之不厭廼記曰君子之于其親生則敬養死則敬享又推及其祖之所自出此所謂追逺之道孔子曰祭之以禮盖祭不以禮則為不敬其親然古禮之廢乆矣近世子朱子斟酌其儀而士大夫家通行之此鵬漢之所以盡其心也雖然薦奠拜跪者其文也而誠其本也君子唯誠而已矣是故思其居處笑語志意樂嗜于將祭之時則若接其容貌音聲于致祭之頃此商詩所謂思成者也盖惟誠敬然後能攝其精神以交乎祖考不然則祠堂雖具又焉足為孝乎今鵬漢所以奉其先者誠矣使為之子孫者克篤其心則其祖宗所以敷遺之者豈有窮哉予于蕭氏故故為記如此祠成之日則以永樂戊戌某月某日也
  慈相寺記
  慈相寺在湖州徳清縣玉塵山之左晉初寺未建咸和間有梵僧過其地指山石曰其中有泉于是曇法師結菴居之鑿石罅如半月果得泉清凉甘香冬夏若一而其深不可窮乃名泉曰靈泉菴曰石壁厯隋稍廢至唐得居簡師而復興建閣泉上曰靈泉閣元和中易菴名曰石壁院宋康定中邑人沈當為尚書建佛殿以薦其母殿至今尚存治平二年始改賜額曰慈相寺因名寺前之山曰奉國跨澗橋曰野橋慶元五年靈泉閣燬于火嘉定間重建初寺之堂宇相比如魚鱗其方丈名觀心髙宗嘗題其榜他之有名署者以十數經乆多廢蘇文忠公守湖時常與陳師錫焦千之秦太虛輩往㳺焉南渡以来諸名公多居于此東莱吕成公亦嘗讀書其中舊皆有題詠今鮮存者亦以乆故也然其徒相繼各務樹立以大其宗門洪武丁夘僧㑹好古鑄鐘三千觔以警朝夕崇教事道寧師尤篤于其道精勤不懈修治浄域樹羙章由是境以人勝嵗辛未清理釋教慈相遂蔚為叢林明年建法堂己卯建鐘樓永樂已亥僧證中建月泉亭宣徳已酉僧㑹智中更作佛殿山門兩廡庫堂棲室煥然一新土木采章極其華羙寧師早從天竺印海實法師具得宗㫖嘗主其邑之仙壇慧通皆有所建立正統初歸慈相至是杭之集慶復禮師為之主師當往集慶念慈相之開創千餘年雖或中微然今猶不失舊觀其興復之勞不可不書以示乆逺乃具始末因南京國子助教朱瓚属予子博士䆅以書来請記予謂佛之法盛矣其意亦欲使人趨于善故寺宇徧天下而人多嚮往焉雖其説足以動人而為之徒者亦多有博達之才强忍奮勵之志故能昌其教而莫之禦夫安得不乆且盛哉寧師號謐菴嚴于事佛謹于齊衆而又讀儒書工吟咏予以是重之而為之記以示後之人俾善繼之永勿壊
  法海禪寺記
  西山自太行恒岳而来皆危巒叠嶂雄拔秀整盖天造地設以開北京㑹同之都由都城望之若負扆然山之中多平岡曲阜沃壤奥區真學佛者所宜處盖天下勝處也御用監太監李公童自以遭遇盛時致身榮顯聖徳之隆譬諸天地思崇建精藍歸誠諸佛以圖報萬一而未得竒勝心切念之一夕夢㳺山中岩壑深䆳林木茂羙有白衣老人指示曰此精藍地也他無以過此者覺而異之廼圖厥状俾善相者往求焉至玉河響水峪徘徊顧瞻適與圖似問之其人盖龍泉古刹舊址也歸而告于公公喜曰吾營佛寺用其法以報上恩而神人能輔吾志吉莫大焉廼闢士壤理榛棘考方位之正審面勢之宜盡捐已資市衆材聚諸良工並手偕作好善之士願以財力来助者亦不辭求可以任開創之事者得福夀師相與協心同力課役程功先作正殿藥師殿天王殿次之翼以鐘鼓二樓伽藍祖師二堂又次之方丈僧房廊廡厨庫諸屋次第皆成環以脩垣髙厚式稱前唘三門開廣途以通来者經始于正統四年閏二月二十日而以某年某月某日訖工刻雕藻繪像設有嚴香華器物凡寺之所宜有者靡不畢具事聞勑賜名法海禪寺公既以誠告諸佛而俾師日率其徒闡揚教典祝聖夀于萬年有生諸物咸享太平之福于悠乆師號南山僧錄司右善世雪峯淵公法嗣也守道勵行精勤不懈既克如公之志而四方學徒之来㳺者日益衆蔚然京師名刹也師既喜寺之成又欲其永逺而不壊廼具興作之由来求文為記予謂天下之物有成必有壊惟善足以隂佑斯人而人信向之然後不壊而以永長存佛氏之教然也李公之為此以祝釐于上而徼恵于下其志甚篤而其心甚誠是以一念之感而神靈為發其秘又得師之專確以相成之故為此不難也後之居此者體今日之心相繼出力以維持之其乆而不壊可必矣故為之記以示後之人而使刻之石
  棲真道院脩造記
  棲真道院在泰和縣五十一都上保山壦之東莱山其初無碑碣可考中有殿祀祖師浮丘王郭三真君像嵗乆漫漶勿治正統戊午道士陳用柔脩飾之于師腹内得書備述開創之由盖元泰定乙丑縣北門曾起濵别號雷淵以儒業来授徒又精通道法數為人禱禳嵗大旱逺近祈雨皆不應禾悉就槁曾公乃建壇致禱閉縱隂陽驅役鬼神雷奔電激飈駭雲合随所號召無不如意三日雨大澍境内陂池皆充滿是嵗大熟一鄉之人皆篤信而尊禮之曽公亦自念神靈于已若有深契然者遂捨家絶俗専攻道術往謁龍虎山請于三十九代天師張公得分授棲真化香火而歸于是方溪里人蕭熈舜請于父捨東岡嶺地基一所為道院又捨嚴家地背上水田一石凡十三丘以食之至順癸酉山壦橋菴彭道人請共作二教法堂曾公乃徙居橋菴其地以法堂中心為界東属道院乃池下蕭春池之土西属橋菴乃桐井蕭宅之業而于堂背嶺上築華盖斗壇専為民祈豐稔而曽公之道益大行曾公化去其徒劉道元復以其法顯而橋菴當永新安福道元季冦亂數被擾道元之徒劉開宗謀避之以社溪劉一中有地在嶺背幽雅閒曠誠學道者所宜處乃往請焉一中已卒妻蕭氏與子觀復割畀之又捨山壦社邉水田八斗以食焉開宗與徒陳克成遂徙居此洪武己未冬也書之所載如是厯七十餘年殿宇復壊永樂丙申用柔師祖陳紹先師父劉青霄化緣諸善信出資財撤前殿大門而新之又三十年紹先老青霄亦化去用柔適主院事其為人淳實不汲汲外騖惟以利濟為心人有以水旱疾疫禱祈諸事求之必至誠盡敬亦多獲竒驗故無不愛重之者由是棲真浸盛而後殿又壊予子稹嘗有事属用柔乃出貲市材為改作其兄秬弟秱姪仁亦助之用柔規畫布置命徒蕭真元胡和元協力治其事以正統丙寅十一月某日興作丁卯正月初六日成復以舊殿材為屋聮接乎殿東用柔與師弟謝用成别營居室附于其旁者亦次第皆成予陳氏壻嘉用柔之行而用柔亦特厚予前年省視来京師相與處者乆之因語予曰道院之建三易所今一百二十七年鄉之善信割地捨田崇殖之意厚矣先師雷淵及諸嗣師經營締構之力亦勤矣吾儕安處于此而闡其教事豈可忘所自哉兹殿宇一新若無文字備載其事實使後之人得以考見而思維持于永乆非缺典歟敢請于先生予嘉其能光大乎前而又欲振勵乎後不可以不書故為書之凡捐貲産為助者則具載名氏于碑隂
  寧夏豫備倉儲記
  寧夏西陲重鎮負山而阻河外制逺内固闗隴古所謂用武之地也國朝既設寧夏五衛及靈州千户所又發内地官軍數萬騎訓練以重威且命太監来公作鎮于此而都督史公某佩征西將軍印總是師都丁公某為叅將又命都察院右僉都御史金公濂賛理其軍事諸公負文武之才秉忠愛之心政令肅然小大和洽邉塵不驚烽火㡬息而安内攘外之功立矣皇上至仁如天逺邇一視謂四方雖無虞而捄災恤患不可以無備乃詔中外擇賢臣發府庫之財以益倉廪之粟俾或遇凶嵗貧者可以不飢而軍民中有能出粟以佐官者當旌其義復其家寧夏之儲則專以委金公金公既受命夙夜圖議以求稱上意而来公史公丁公又皆與之協同力一心慎選寧夏諸衛指揮而下㢘公有為者得王輔等㡬人分理其事以陕西都指揮同知張泰董之按察僉事許資涖焉伐材為倉屋二十六所出官府貨貲糴糧貯其中金公又申天子恤下之仁與旌義之令誕告于有衆于是諸衛所之士及王府之屬與其地之富民茅貴等皆感激奮起曰吾儕生于斯長于斯而遭遇聖明四夷賔貢無戰伐之勞暴徴横賦之擾得安居樂業而有餘積者皆上之賜也今聖心惓惓以養人為務慮有水旱之灾而豫為之防唐堯殷湯之徳不過也其可以負哉即發所有輸之官俾自為斂散共得粮六萬六千八百三十石有竒又督寧夏河渠提舉司脩治漢唐諸渠及諸口以溉田木以根計草以束計總之為數一百七十七萬六千四百六十九既成而右僉都御史盧公睿適来又為之規畫處置而功益大備盖始于正統五年十月至次年三月竣事于是寧夏之人有當仰給於官者皆大喜曰上之愛我至矣雖遇荒歉吾不以飢死必矣金公既還朝間與予道其事曰往年西陲有不足朝廷轉内郡之粟以給之道途險逺運者率費十而致一今茅貴等所輸以饋運計之其省費可知矣濂何能得此於人哉由上篤于仁有以唘其好義之心焉耳既䝉旌褒給復矣然非託之金石則何以示乆逺勸將来先生為我記之俾刻焉予謂上之仁諸公之恵與茅貴等之義皆不可不書若河渠之脩所以厚本而興利亦宜牽聮書之俾後之人知今之勞心殫力如此而思善繼永勿壊故不辭而為書之若其人之姓名與其所輸之數及倉之所在則具載于碑隂




  抑菴文集巻三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集巻四      明 王直 撰序
  立春日分韻詩序
  國朝之制每嵗立春應天尹先戒其屬為土牛以其年支干所值推五行生克休旺而以五色彩施之又鏤木為小山飾以雜寳結珠翠為花葉以象春物之蕃盛是日皇帝服皮弁服御奉天殿備樂行禮文武之臣朝服在列應天尹以其物進謂之進春羣臣班賀五拜稽首而退上復御奉天門錫宴既醉而後罷葢舉歴代舊典而加厚之也永樂十二年車駕在北京是年十二月二十三日為明年之春應天尹于潜詣行在進春如故事宴畢翰林侍講曽君子棨等七人者退坐祕閣相與嘉歎以謂國家當太平無事之時而脩典禮彌文之盛豈特為一時美觀哉蓋天地以生為徳人君以好生為心春者生之始也故夫慎重於春如此者所以致其奉若天道對時育物之意也漢制立春日下寛大之書今皇上涵育萬物自夫念慮之微以至於政事之施無非所以惠養安利之者蓋不必於春而始見誠所謂其仁如天堯舜之主也而直與諸公幸以此時列官禁近從容兩京之中瞻道徳之光華被恩澤之優厚葢千載之良遇也昔宋之時翰林以是日進春帖于禁中寫時景而美徳意今雖不行因時紀事以歌咏盛美而垂之後世者本儒臣職也於是取唐杜甫立春日詩忽憶兩京梅發時之句書為丸投器中各探一言為韻賦詩一首而直僣為之序云
  嵗除日分韻詩序
  車駕巡幸北京之三年實永樂十又三年也吾邑之士居行在者翰林脩撰梁公輩凡八人時十二月壬辰為明年之春翌日癸巳式當嵗除梁公感時序之遷而重鄉邑之好也相與合宴于其私第之南齋叙親友之至情樂太平之無事更酬交酢劇談大笑不知旅寓之既乆而去鄉之益逺也葢是時法度脩明四夷賓貢天子一意儒術以熈鴻業所謂文明極盛之時也而吾邑之士又皆以文學奮身遭遇其時忝列華要亦可謂盛矣及嵗時之閒暇舉酒相屬而惓惓以徳業相勉將以上報國家而非獨為鄉邑之榮也梁公既喜之乃曰是不可無紀述因書為此春酒以介眉壽八字丸而投之各探一言為韻賦詩一首以寫其慇懃之意于時留南京者則有諭徳楊公而下以至監學之賢尚十數人顧其觴詠之娯有可想見而於夫㑹合之難則又不能無感於中也詩既成梁公命直序而録之以傳于八家且以寄楊公而諗其意何如焉
  送胡允實詩序
  洪熈元年五月仁宗皇帝在位慨然興念侍從舊臣悉加以恩禮於是前文淵閣大學士兼左春坊大學士贈禮部尚書謚文穆胡公加贈少師遣户部郎中逺志徃賜祭且致命焉仍賜其家白金百兩鈔五千貫文綺八疋皆有副而令其子翰林檢討穜偕使者以行既畢事公季子允實亦隨其兄及使者謝恩來京師復以公之墓碑未立請於少傅兵部尚書兼華蓋殿大學士楊先生得文歸刻焉直初取進士入翰林時公已為侍讀以清徳懿行受知於太宗皇帝制誥典冊多出其手及仁宗皇帝正位東宫公進為庶子職輔仁宗皇帝以其忠亮端確尤親任焉公雍容進退必盡其道凡二十年未嘗有變故既没之後二聖之所以哀惜褒贈者有加而不衰夫古之為君臣者其初非不懽然相得也然而上下無間至于二十年之乆如公者葢少矣雖二聖之大徳有以榮其始終而公之所以致此者亦豈非其徳之驗哉直之叔祖僉憲公實與公之顯考延平府君再為同寮公又與直先考瓊州公深相知是以公之教愛於直者加厚也則吾與允實豈一日之好哉惟吾二家之祖皆能卓然自立於前者以徳義相上也今吾與允實繼之求夫所以承藉光顯而無愧焉亦難矣夫世之為妄子弟者皆為人後者也然而無責焉而吾輩言行有一不當於理而君子以為辱先是豈為異哉葢責備於其子孫者所以重其祖考忠厚之至也直與允實其何以自免於君子之責哉師前人之善而勉於為學則庶乎其可也允實歸矣事親從兄之暇益孜孜問學謹其言行以趾美前人君子之責將免矣以直之愚而冒榮茍禄蓋有不勝其責者故於允實之行而為贈言若此允實其亦有以處我哉
  贈胡憲使之廣東序
  國家設布政司以統治於外而又設按察司以臨之其任蓋重矣夫布政司所統府若縣多者至百餘少者不下五六十其為地也廣矣吏之賢否士之得失近或有不察逺或有不逹者按察司得以刺舉輔其不足而匡救其非使綱紀整飭法令脩明賢才奮庸上下無壅而治道成矣其任之所系如此然位既髙則人仰之者愈衆任既重則人伺之者愈詳毫髮幾微有未至人皆以為病况乎小大之吏向風承意其為弊豈不多乎故君子之欲盡其職必先正其身存之以仁行之以恕明以燭隠微公以定曲直寛而不失之縱嚴而不至於殘則職斯盡矣然按察司有使有副有僉事而使者所以為之表也使失其為表之道則為之貳者且不慊况欲以儀其下乎此使之所以尤難也吾友胡槩字元節始舉進士為御史其名實蒸然聞於世朝廷知其才嘗使署刑部及都察院其名實益彰徹大顯未幾擢拜廣西按察使蓋能正身以盡職不失其為表之道而稱朝廷所以命官之意者也今年夏改之廣東廣之東西相接也其土風民俗無大相逺推其所以治廣西者而施焉無不可者宜於彼有不宜於此乎吾知廣東之治由是而益盛矣於其行也朝之士大夫素相厚者以其道途所經山川城郭命題賦詩以送之而以序屬予予素嘉重胡君者故不辭而為之序云
  贈余學奭赴常州教授詩序
  泰和余學奭為廣西平南教諭既九年以績最陞常州府學教授學奭乃予永樂十年所取士又其兄學䕫為翰林侍講昔予與同年生相交為最厚故學奭來京師特厚予故徃來無間也學奭通易經蓋受於其尊府斯延先生斯延先生受於安成劉先生雲章劉先生雲章則常逰臨川呉文正公之門其家學有源委故學奭亦能教諸生諸生皆樂從之其在平南夷獠之地盜賊攻刼奔走避匿無寜時而師生相與講學不廢故卒能有所成就如此予嘗竊怪世之職教者率以地之美惡為戚忻不復計其教之何如也夫人之才不才多係於地地之饒沃與否有以興墮其志氣古之婦人女子能辨之而聖人有取焉顧世之為士大夫者乃獨役志於此得美地則喜不然則大以為戚其智反在古之婦人下此無他葢以自養為累故也士大夫之學豈専於自養也哉若以地論之平南可為惡矣而學奭之教有成績然則人才果係於地沃與否邪抑亦在乎教之有道邪常州在天子畿内邇於教化故其地雖饒而其人則才學奭之得常州人多賀之而學奭不加喜葢將以其教平南者而施之予知常人皆有以成其才也必矣此可為常人賀也於其行也知學奭者皆賦詩送之而予書其說以為序
  運副蕭公挽詩序
  山東鹽運副使蕭公鵬舉既沒之八年其子孟㢘輯凡士大夫哀挽之詞為一巻求予序之予自幼時則聞鄉先生劉尚書子髙以清徳正學教蕭氏子弟名能傳其學肖其徳者則公也心知慕矣其後得所謂駢義五荆二傳讀之而知公之徳其相慕加焉時公為蘇州同知坐事免復起而官山東矣永樂二年予竊第入翰林又得聞公有豈弟之政於其屬之人而朝之逹官貴人徃來山東者多能誦公之徳予於是益信而相慕益加焉又後三年公以考績來京師乃得見于今翰林學士楊先生所夫以相慕於累年而相遇於一旦其為慰恱可知也然公亦雅知予而喜與予接葢不特鄉邑之故而有先人之好焉公色溫氣和亷静簡重聴其言無不當理考其行又無不合於言者蓋謂之君子無愧也孰知去一年而公死矣嗚呼若公者可多得哉此士大夫哀挽之詩所由作也然予聞之黄鳥之詩尸郷之歌所以哀其人之不幸若公之徳脩於身施於家而達於為政享其福禄榮名而終於夀考宜可無憾矣而士大夫於公猶不釋然者蓋君子之於人愛其徳則思見其人見其人則願與之乆處而不厭故違離契闊則必見於言以致殷勤篤厚之意而况於死生之際乎然則是詩之作蓋其好徳之心不能自己也况若予者又安能己於言哉故為序之使藏焉嗟夫不務徳而自肆者可以觀矣
  移居唱和詩序
  永樂二十一年三月予以内艱服闋至京師主於東城予姻家歐陽君允和而楊先生士竒則居西城之金城坊所與鄰者同邑余君學䕫劉君朝宗臨川王君時彦吉水錢君習禮張君宗璉周君恂如周君功叙皆予之舊也先生重鄉誼篤世好不欲棄予於逺思求近宅以處之使熏炙為善而先生之居乃與刑部員外郎汪麓對門時麓以考滿當陞而未受命也先生即令買所居宅恂如功叙與諸君皆力賛其成既而麓拜陜西㕘議以去予以六月二日徙居之先生及諸君皆為喜朝夕相過不厭也夫京師者百萬之衆之所萃也然車轍馬跡於東城為多故晴則冒塵埃雨則陷泥淖至不可徃來而西城實亢爽雖雨暘明晦之變不異然終不若彼之甚也及予之來適當淋淫之際頽垣敗屋徃徃而是予乃得安宅以居幽雅閒曠無車馬之擾塵泥之汚清泉佳樹近在庭下西山之勝可一覽而盡之何其幸哉而又得楊先生為之依諸君子相與周旋其言語行事之間皆所以示益也予之樂乎外恱乎内者如此則其去小人而為君子可兾矣古所謂蓬生麻中者予之謂也私竊自喜因呈詩四章楊先生首和之繼者凡十有八人皆一時之傑和平清麗可傳而誦也豈可以予之陋而廢哉明年二月二十一日予始復職為侍讀公事之暇序其所以作詩之意而次第録之使好事者得以考覽而予詩則謬居首云
  郊遊詩序
  宣徳二年正月庚子上有事於南郊明日大宴羣臣復以上元節勅賜假十日俾各飲酒為樂以彰太平之休宴罷曽君子棨諗于衆曰吾徒縻於職務不為閒曠之樂乆矣今幸有恩命盍乗閒遂一遊乎於是諾者八人期以乙巳至古城古城金蕭太后所築其廢乆矣而天王寺白雲觀在焉皆昔所嘗遊者及期李君時勉陳君徳遵以俗累不果王君時彦陳君光世錢君習禮遂先行俟於順承門外予與曽君暨周君崇述繼之時天色隂翳極目無所見不能不少沮然而皆曰天素從人欲豈於吾輩有靳邪將必不然既出城隂雲忽開天日朗霽諸山秀列如畫其髙下起伏虎蹲龍躍之勢連亘數百里皆可一二數之衆大喜按轡徐行曰此天相我也遂前數里至天王寺登殿後古臺四顧皆頽垣敗屋軍民雜處其中臺前一小殿殿前故址皆為耕稼之場浮屠七級亦頗為風雨所剥蝕蓋視舊加矣殿上有佛像三一僧侍側男女拜謁者足相踵皆施財以求福諸君厭之遂出西室繞其後數百步至白雲觀觀之西乃長春宫舊址觀則長春真人退居也道士魏道方起其廢殿堂門廡香華鐘鼔之設皆可觀而道方適入城為人禱禳道童冲霄迎甚恭然人之徃來者與天王無異予因嘆曰有元盛時佛老之宫莫過於此由王公以下争奔走焉自謂足相資以乆矣孰知未及百年而並廢虛無寂滅之教果無益於世而人猶信向如此甚矣其蔽也遂退入殿東法堂堂中事元武像乃坐其東室飲茶畢諸従者各置酒饌相與勸酬時春風始至草木尚未萌動諸君獨以其幽雅故觴酌甚懽追思昔遊人事之不能常固亦有感于中然後知朋友相從於無事而得燕遊以嬉為甚難彼汨汨於流俗不能少暇者為可惜也飲既酣皆謂不可無紀錢君乃析唐人詩福地隂陽合仙都日月開二句為韻各賦二詩詩百言俾予為序然日且暮不可留遂罷去而餘興未巳曽王二君望山北行由平則門入予與諸君循濠水踐故道以歸平沙漫流烟霞之照暎魚鳥之翔泳皆其心所樂者也明日詩成聨為大巻予因序所以遊冠其首
  家譜序
  永樂十四年直先考瓊州公以内艱起復因持家譜至京師將求序於翰林諸先生時已有疾不暇求直以其統系失詳也因間請焉則語直曰吾王氏其先居金陵葢太傅之後南唐時有崇文者為吉州刺史因挈家來吉其後遷䖍州節度使而姪牧遂居廬陵宣化坊孫䞇字至之又奉其父牧徙居泰和之臨澴坊宋慶歴中䞇為天章閣學士知諫院乞歸省其親仁宗書具慶二字以賜今具慶坊即臨澴之改也後有承節郎三班奉直諱先者始居城西髙巷而治園圃植花卉作亭榭於龍洲别墅以為樂子孫因徙居之號花園王氏今之所居則又自花園徙焉吾常侍爾祖竹亭公與爾叔祖御史公而聞之葢其初譜牒甚詳元季兵亂族祖晉夫攜之以避難不幸遇冦其子繼隆被虜譜牒亡失亂定而歸得故譜二片於煨燼之餘一自始祖以下至鏜六世一自奉直至欝林公五世而已餘皆殘缺不可知故奉直公以上遂失所系屬而具慶坊則亦無有存者是以無所㕘考而抱戚於無窮乃自欝林公以下所知者續之至于今而自奉直以上既無所考不能明其昭穆不敢強附故别舉奉直為宗而存諸派系於其前幸他日或有可考而聫屬之其他派不知者則缺焉此爾祖之志也嗚呼是豈其情之得已哉又曰吾宗自居泰和以來傳至于爾兄弟凡幾世雖不能大光顯於前人而幸世不失為士則吾祖宗之所以封植敷遺者可知矣叔孫穆子論所以不朽者在於立徳立功立言其可不思所以自立哉爾小子其勉之直謹識之不敢忘今先公雖不幸而其言存以直之無状其何能奉承而有所立哉因脩輯譜圖既完敬録其言以告後之人使知其本之所自而無忘先公之訓庶幾能昌大於乆逺也
  益菴詩序
  予友蕭進薦之未舉進士時嘗名其藏脩之所曰益菴故翰林侍讀梁先生為之記及薦之取進士官京師選為藤縣令又以詩序屬予夫君子之謙虚求道以自益者豈徒成已哉亦將以益人也薦之自益於已也多矣今而臨一縣凡一縣之人所以成其孝弟忠信之行厚其養生送死之具皆薦之職也推以益人此其時矣夫易著聖人之用而益之為卦所以明益下之道也其彖曰損上益下民說無疆夫推已之徳善以益下之人則人誰不欣戴之者然非中正之道人猶不說也故曰中正有慶卦之六爻惟二五居中得正故二曰吉而五曰元吉三四皆不足於此故皆以中正戒之然則中正之道固益下者之所當務哉偏私邪僻中正之反也作於其心害於其事則為損也大矣而何益之有夫五君也三四未盡其道也所宜法者惟二乎二以柔順中正而能虚中以受天下之益夫能受天下之益則資於已者厚而益於人者深其謂吉宜也雖然益之於人者有矣而脩於已者未盡猶為無益也故於大象有見善則遷有過則改之說焉夫見善不能遷有過不能改傲然自足拒人於千里之外其不戾乎中正者少矣何能有益於已而盡益下之善哉然則益下之道固貴乎中正而所以協乎中正者則貴乎有以受天下之益然非有遷善改過之實亦何以來天下之益哉嗚呼亦難矣薦之賢而有志其能盡是道以益下也審矣故為之序如此所以足梁先生之未備庶乎兼體用合内外之道也工乎詩者申以系之
  贈王行人出使江廣序
  古者男子之生則以桑弧蓬矢射上下四方葢示其所有事也故君子之行天下觀夫山嶽之崇髙河海之深廣都邑之巨麗古昔聖賢道徳之遺懿豪傑之士之所以經營得失成敗之際與夫物産之珍怪人事之盛衰風俗之美惡與其所以然之故而致其知廓其量達其才器而見於行事之間若此者葢非偶然予少則慕之然方困學未能也其後聞有為行人者使于四方得如前之所云兾或為之以償願焉及舉進士入翰林不得為所謂行人者方惴惴焉以寡陋為懼解之者曰兹雖不能觀乎天下然得觀天下之書古人所謂不出門而知者可兾矣予心終不能忘也渤海王翺九皋端重之士也始舉進士為大理寺副乆之遷行人予心喜其去詳刑之煩而遂逺大之觀而九皋之心亦與予同也故出入徃來勤勩而不厭於乎九皋其真有得也哉初行人之設也皆以他材處之蓋取便使令而己太祖髙皇帝知其繫國體之重也皆易以進士非重事不得遣焉及其秩滿也徃徃出臨大藩典大郡其重之如此葢以其學足為進士而其得於耳目又有若予之云者也然則士之仕也得奉職於此而盡天下之大觀以資益乎已而無愧於男子之所有事豈不快然可樂也哉抑予觀夫皇皇者華之詩而知古者遣使之義矣其首章曰駪駪征夫毎懐靡及其後則反覆於咨謀度詢之說焉葢君之使臣將以廣聰明也惟能有靡及之心然後能察下情而達之以輔君之治九皋其益務此也哉九皋今奉詔由江西而之廣東以予為江西人也來與予别予嘗願為使以觀乎四方而不得者因九皋之行相與道之如此而又幸江廣之人之情之見察而得以䝉其利也故又率能詩者作詩以送之而書其說以為序
  張氏文獻集序
  張氏文獻者何凡文章之為張氏作者皆録也不獨謂之文而又以獻名者何文因人而作觀其文則其人之實可知此其所以名也張氏始由滄徙青五代之末國子丞叔完者又自青徙汴宋之南渡太常少卿泰實從遂居上虞之東門以故郡望表其坊曰清河坊示不忘本也越五世有君璋者作祠堂以祀先一本朱子家禮且録先代所受誥詞諸作以傳示後世以表著前人宦達之盛至九澤重脩譜以見其孝九皋託興於鶴以表其清九容累官至山東㕘政九功亦累為學官而士倫甫則九皋之子今山西布政使居傑之父承先裕後以徳誼重當時皆張氏之偉然者也居傑初自教職擢給事中陞㕘議又陞㕘政以至為方伯政事文學有過人者其弟居彦亦選自學官為僉事兄弟皆方面重臣豈偶然之故哉自古有國有家者其先世所行必託諸典籍而又有賢者識之然後可徴於乆逺杞宋夏商之後也文獻無徴孔子歎之况下於此者乎張氏自五代至于今凡幾世其閥閱之華衣冠之美譽績之著觀於是可知於乎此其所以謂足徴者與宜其集録以傳也予交居傑乆不腆之辭見於紀述者亦有矣惜乎不足以行逺也抑嘗聞之大家世族所以有徴于後者固在此然至于今而不泯者則又有說焉晉范宣子自謂其祖歴唐虞夏商以來皆顯且大可謂不朽矣魯叔孫穆子則謂之世禄其所以不朽在於立徳立功立言今張氏之世可考者亦既顯且大矣若益勉於三者卓然垂世而長存則張氏之顯且大有已哉居傑以是集徴為序故為序而道之
  棠隂清晝圖詩序
  予友尹源本深為縉雲知縣以代還出棠隂清晝圖一巻示予曰源之為縉雲也未嘗敢以非道加諸民常欲有以惠利之然而未能也方師古之善為縣者而庶幾焉而遽以代歸縣人耆老寫此圖為贈源不能辭源豈敢自擬於召公哉接乎目動乎心庶幾可少進焉此源之意也先生幸有以教予謂人之所得於天者其道同故聖人可學而至豈特召公哉以召公之心行召公之政則亦召公而已矣方公之循行南國或聴訟於棠下慮民之従已者勞也従已者勞且不忍况殫其力竭其才乎宜後人之思其徳而愛其樹也世之為令治百里之邑人之所望者為利於已也苟如召公而毎加厚焉使寒有衣饑有食勞役有時征斂有節幼者遂其長老者遂其安誠如父母之於子則人當廟而祀之尸而祝之矣豈止思其徳愛其樹哉然而有志者葢寡也於是有嚴刑以立威侮法以矜智貪利以養禍長惡以濟姦含垢忍恥以自容媕婀姑息以自逸者由是而人皆失望人既失望則將有遐心而何懐思之有哉本深去縉雲而民以美召公者貽之則其政之得民可知矣本深謙譲弗居且將慕而勉焉誠可謂有志之士異乎世之傲然無恥者也予嘗與本深同遊鄉校知其心淳厚而和平將必能進於是矣故為序其端工乎詩者申以勗之
  贈呉君景春詩序
  呉君景春毘陵人永樂中以才舉擢泰和令辭其常禄一取給於家其為治以慈恕為本凡有教令必諄諄然親禮君子而愛恤細民事皆辦治當是時為郡守者尚嚴急入小人言不慊意於君㑹朝覲來京師以為不職言於吏部當解官衆謂君曰守嘗以事委君以亷能譽君矣今文符具在而反誣若此盍自言君曰我若自言彼得無咎邪吾無愧於心足矣何以辯為衆以君為長者予邑士大夫皆惜之而贈言以明其志君歸娯意於山水之間囂囂然自得也而泰和之人之念君與君之念泰和皆未嘗忘於心今年來北京既與予輩相懽如曩時邑之細民之在京者皆忻然趨拜曰安得公復臨我哉葢自君之歸向之郡守既以嚴急取禍敗而後之為縣者多貪殘苛刻無誠心愛民或懵劣不勝任姦日滋民苦之是以思君孔子曰君子學道則愛人愛人仁之施故為縣者患無誠心愛民茍誠心愛民民豈有不化事豈有不治彼懵劣不勝者固不足道矣貪殘苛刻乃仁之反而民之賊也則予鄉人之思君葢誠有激乎心者矣呉君家宜興衣冠文物為鄉邑之望田園足以給朝夕池沼足以供㳺釣逺近之賓客可以觴詠而徃來推其貲之贏又可以施惠於鄉黨其心葢無不樂也豈介意於用舍哉而予知君存心之厚葢君子人也故於其歸率諸公賦詩送之而為序如此且以示其鄉人使知其果可重也
  胡先生挽詩序
  太子賓客頥菴胡先生以正統九年某月某日卒于南昌里第訃至京師禮部以聞上為之惋惜遣使賜祭命有司治墳塋京師士大夫聞之莫不惻然傷悼致賻奠之禮於其也又為作哀挽之詞使執紼者歌以送之葢先生之學問文章施用於朝廷流播於海内而清徳懿行表然為儒林之望宜乆生於世使後進之士得有所取法而敏於為善乃今已矣則凡知先生者其安能已於情哉情動於中而形於言此哀挽之詩所以作也憶永樂之初直取進士入翰林先生與解胡諸公皆在内閣太宗皇帝親任之直先叔祖啓翁先生在洪武初為監察御史與先生之叔父虞部府君同朝為莫逆直是以辱愛於先生未幾先生去為國子祭酒師表天下及脩太祖髙皇帝實録直與執筆其間而先生為總裁所以教愛者尤至然先生已多病不能復談笑如曩時仁宗皇帝即位念先生病乆故不欲煩以政加太子賓客俾致其事還直持勅賜之士大夫以為榮先生既歸雖聲問不至於朝廷而在朝之論舊徳耆俊必歸於先生達官顯人與東南好文之士之徴言者足相躡於門先生應之不倦人得而玩之不啻若拱璧以直之愚而先生賜之言大篇短章渢渢乎其盛也嗚呼先生不可作矣而其言存直毎讀之不知涕泗之横流也則直之哀葢又有甚者焉漢之挽歌有薤露蒿里二曲薤露以送王公貴人蒿里以送士大夫庶人皆歎夫人命之不長今先生年躋八十不可謂少矣且官至三品徳望之隆國恩之厚天下之似者葢少可以無憾矣獨吾黨之士所以哀思先生葢有在於此之外者皆於詩見之故敬為序使後之人有考焉
  萬安横街劉氏族譜序
  仕者至於長子孫而人愛之不衰則其徳之在人可知矣然非其子孫脩身慎行足以繼前人而欲得此於人葢難也唐狄仁傑為魏州人感其徳而祠之及其子景暉為暴於魏魏人遂毁仁傑像嗚呼景暉不足道也魏人亦薄於義哉今予觀之萬安劉氏而知其前人之徳子孫之善與邑人之義矣劉氏本祥符人當宋之季有功甫者丞萬安奉父漢臣母蕭氏以來萬安之人恱而戴之既而功甫與父母相繼没其子七人世亂不能歸留居邑西之横街邑人敬而禮之曰此吾故丞之後也至于今十世二百餘年衣冠益盛而人之敬禮有加非其前人之徳子孫之善與邑人之義烏能如是哉徃年予聞其族有昭年者以齒徳重鄉邑其子俊英克肖之予心慕焉昭年以族屬多而散處繁不可以無紀乃作族譜以著其本而聨其支俊英又編為譜圖以便觀覽其意葢欲正倫理篤親誼以不愧於前人父子之心何其厚也歴三十年俊英之子刑部員外郎廣衡與族兄臨武教諭有臨又取其當書者而續書之將刻梓以傳其心亦其父祖之心也自古受姓命氏皆有爵者之子孫歴世逺者徳盛故也然前人之徳不可恃也貴乎有以繼之徒恃而不能繼而欲乆且盛焉亦難矣欒武子有徳于晉晉人思之如甘棠之於召公至其子黶汰虐日甚及武子之施没而黶之惡彰故盈受禍以僨其家由是推之狄景暉之不及禍葢亦幸矣是故本之以仁行之以義體之以誠持之以敬前以此始而後以此繼則其流澤之長傳世之逺孰禦哉劉氏之立於前者既美矣繼而不窮予猶有望於其後也廣衡端厚勤慎士大夫稱其賢他日所立當又有大於今者足以光前而裕後予重之故因其請而為譜序如此
  任處士挽詩序
  處士姓任氏字保沖世居泰和北門以醫聞州里至處士樂閒曠自便不肯役於物徙居城西之匡村田園池沼足以自養茂林宻樹足以嬉遊環縣之山足以適乎目恱乎心由是於聲利榮寵益不以屬意居嘗無事或一至城中遇故人親戚飲酒談笑及暮而歸其心葢囂囂然也篤意教其二子敬立敬敏遣從予大父竹亭先生及蕭先生尚仁敬立以伯父保宜命為後舉為醫學官為龍泉訓敬敏亦為里塾師遂與予同遊鄉校皆有賢名處士益自得曰惟天與祖宗所以厚我者至矣我何為不樂哉予嘗造處士處士知予與其子遊亦忻然相愛忘其年之長也其於他人亦皆有恩意見其為不善即勸之使為善人有負不平來告者處士以義裁之無不意滿而去蓋其色溫氣和而持心寛厚平易故為人敬服如此後予竊官京師處士以永樂某年某月某日卒于家凡知處士者無䟽戚愚良皆痛惜焉於其葬也士大夫多為詩挽之此可以知處士之徳矣予嘗觀夫世之豪傑士其貨利足以餌衆人勢力足以傾里閭言論可否以為人之輕重視夫安常守義之士真不足當其意然人之服以心者少也至於其死遂騰口說於後甚或至累其子孫其得相忘於人已幸矣求一言以哀惜之何可得哉若處士葢亦安常守義而已非有赫然動人者然生而人敬之死而傷悼焉是豈可以茍得哉予故為序其詩觀乎此者好善之心可以油然而生矣敬敏今為古藤知縣以文學政事稱於時詩葢其所輯也
  皋蘭黄氏宗譜序
  皋蘭黄氏宗譜者譜黄氏之居皋蘭者也黄氏之先葢出於陸終世逺代分譜牒亡失其家揚州之興化則自元治書侍御史大有始三傳至士源為髙郵軍照磨因家髙郵士源孫志道又徙平涼再遷于皋蘭故遂為皋蘭人至其子翰林編脩廷臣兄弟及其孫瑨琮輩纔八世廷臣欲脩譜以明其所自出而歎其先不可考慮不足以傳信後世乃㫁自治書始録其可知者為書其出處履歴生卒娶葬之詳皆謹書之欲以傳信也古者受姓命氏皆有爵者之子孫故國必有史家必有譜然燕自召公至惠侯九世已失其傳次名謚此史之也太史公作燕世家亦從而録之不敢加一辭焉懼不足信也故夫有家者作譜以明世系宜録其可知而闕其不可知牽合傅㑹以自誣豈尊祖敬宗之道哉黄氏自治書以來世有禄仕至編脩乃以文學致身為史官蔚然有聲於當時而黄氏益顯雖治書以前失其傳而其祖宗積善累慶以昌大其子孫可知矣自兹以徃徳善相襲累而積之雖傳至乎百世可也松柏生於髙原至於大百圍歴千嵗江河之流逾千萬里而必至於海者其本源盛故也子孫之視祖宗水木之本源也培其本以滋其末浚其源以達其流則愈乆而愈盛其有窮也哉廷臣以此譜求予言故不辭而為序之以告黄氏之為子孫者
  贈陳㕘政歸山東序
  予友陳公士啓之為山東右㕘政也乆矣今天子即位大正庶官以新天下之治謂布政司所以統治府若縣者也布政司官皆賢則能察屬吏之賢否而進退之民庶其受福矣於是擇遣御史分行天下考察羣吏而必自布政司始焉時山東之為右㕘政者凡數人御史㑹藩憲大臣議其所以去留者為之長者皆曰莫如陳公問諸寮屬亦曰惟陳公為賢又進諸吏而問之亦皆曰莫有宜於陳公者御史亦㢘得實言於朝獨留陳公而遣其餘之吏部别用焉未幾陳公考績來京師吏部以為稱言於上還之山東上又俾錫之誥命以寵賁之陳公可謂榮也已予嘗論之天之生賢所以為治也然置之羣庸之中而無以别異焉則相率為怠相觀而化者有矣雖或有傑然不變者然亦鮮也故治天下者惟進賢退不肖而天下治矣然昔之為治者簡賢棄智有焉賢不肖混淆有焉此不足道也郭公知善善而惡惡若可為治矣然善善而不能用惡惡而不能去郭亦以亡用是以知人君為治惟在於辨别賢否而用舍之辨别則致其明用舍則致其決斯於治天下也不難矣堯舜之治用此道而已聖天子躬堯舜之資以興天下之治故為是以勸勵在位者詔下之日逺方之民相扶攜而聴之皆喜且泣願少緩死兾見徳化之成而所以宣上徳以慰民心者非在於陳公輩乎陳公閎達周慎偉然君子也其不負所職也審矣予誠有望於天下之為布政司者而於陳公乎發之故書以為贈行詩序而諸公之作則係乎下方
  贈獨孤郎中省墓序
  予幼則從鄉先生曽仲章讀書因與獨孤君樂善遊相好也先生教人嚴而有法尤於樂善加意焉樂善亦感勵自奮早夜不懈有以稱其意其後樂善以推擇為邑庠生予則浮沈里中十餘年亦被舉入邑庠復與樂善同學夜則焚膏讀書相繼至於旦旦即探題為文章務以道義相鐫切又四五年遂同取進士入翰林為庶吉士乆之樂善去為禮部主事秩滿陞工部郎中改北京禮曹郎中所至皆能舉其職凡為其長與同列者皆曰樂善君子人也然人有未盡知者而予獨深知之葢自予交樂善於今殆四十年見其小心恭慎守禮而畏法未嘗以貧富貴賤易意如是者將終身焉信乎其為君子矣今年春天子加恩羣臣凡任職者皆封贈其親於是樂善之尊府文彬先生得贈北京行部禮曹郎中母廖氏贈宜人賜之誥命樂善既拜賜遂援例請告展謁于墓下又賜鈔二千貫以行嗚呼朝廷之恩厚矣然亦可見為善者之有後也予聞樂善之大父景芳先生與其尊府皆孜孜儒術非善不為而皆以隠約終其身其所積者未發也樂善早孤無厚業惟呻吟呫嗶之間思光顯其先人當時大夫君子皆有以信其必然者葢善惡之報天道固未嘗違也今樂善遭遇聖明居官食禄者二十餘年復蒙恩追爵其親第五品赫然為鄉邑之光此可謂無天道也哉今之歸也鄉人父老之知樂善者必皆嘆嗟羨慕為其親榮之而凡為善而未享其報者觀之亦可以無怠矣故序以贈其行
  送曽學士詩序
  洪熈元年四月上命皇太子恭祀孝陵於南京一時文武侍從之臣皆上所自定而春坊大學士兼翰林院侍讀學士曽君子棨在行吾黨之士榮君之去相率賦詩贈之而俾予序予謂贈者有所増益之謂也君在侍近二十餘年其雋偉之才該博之學雄肆奔放之文章傳誦於天下天下之人仰望其聲光也乆矣蓋所謂顒顒昻昻如圭如璋令聞令望之君子也其所以充乎内施乎外者豈有待於贈言也哉雖然昔者仲山甫之有行也尹吉甫作詩送之道其徳行之美職業之脩祝其速歸于王朝所以慰安其心而致其殷勤篤厚之意者朋友之誼當然也則今之所以贈君者其可少邪君宫臣之首上所擇而任者也朝夕左右輔養睿徳以隆國家萬年太平之本其任豈不重乎予聞之陳古道則感人也深言近事則動人也速况乎祖宗積累之故哉今之去其所歴也逺矣太祖皇帝平定天下經營規畫之跡可考見也當其龍興濠上取滁和渡采石定鼎金陵經畧吳越然後出師下梁豫迅掃齊魯燕趙之區而天下定矣然元之季世干戈饑饉民之存者無幾太祖皇帝既安定之承以太宗之聖深仁厚澤洽于天下五六十年之間人物生息所在繁滋以至于今葢太平極盛之時也夫其創業之艱難守成之不易與夫民生之急於衣食以養生送死其可言者葢多矣是皆所謂養徳之資也豈特詩書所載堯舜之道哉君於此其亦盡心焉耳矣崧髙之詩曰小心翼翼古訓是式又曰夙夜匪懈以事一人此君之所能而予亦為君誦之庶幾古人之誼也予與君同僚而去留各異故惓惓之情如此他日還朝樂其職業之脩尚當相與歌咏之而君其亦有以處予也哉
  西域行程記序
  西域之國哈里差盛强其次則賽瑪爾堪葢自肅州嘉峪關西行九千餘里至賽瑪爾堪又二千八百餘里乃至哈里所經城郭諸國凡十五六其人物生聚有可觀者葢無幾唯此二國物産之饒風俗之豪侈逺近賓客之所輻輳大畧相似然無舊志可考不知於漢唐為何國此地之所以陋也我太祖皇帝受命有天下四夷君長莫不奉貢唯西域逺國不能自達仰聲明文物之盛而興其謳歌朝覲之心乆矣太宗皇帝入正大統仁恩義澤靡不沾被其諸君長則皆稽首南向曰聖人之徳猶天也庶幾其撫我乎上知之擇廷臣之賢者徃焉而陳公子魯實當其選公忠厚樂易恭已愛人敬慎之心乆而彌篤徧歴諸國宣布明天子徳意未嘗鄙夷其人是以其人不間小大賤貴皆嚮風慕義尊事朝廷奔走送迎惟恐或後既而各遣使者來謝恩闕下貢水土物公則以其所歴山川之險易人民之多寡土壌之肥瘠貲畜之饒乏與其飲食衣服言語好尚之不同備録成書上之葢一舉目之間可以想見萬里之外公之用心亦至矣予讀皇皇者華之詩而知君之所以遣使與使之所以事君葢君在上不與逺人接也故遣使以宣已意達下情為使者欲副君之意而廣其聰明則咨謀度詢其可以緩哉公之上其書正此意也此孔子所謂不辱君命者也公所上書詔付之史官而藏其副於家後之君子欲徴西域之事而於此考覽焉其亦亮公之意哉
  贈訓梁叔荘序
  叔荘名栗予戚也以縣大夫之舉與予子䆅皆為縣學訓梁氏世儒家多以文學致通顯叔荘之為訓卑卑於呫嗶之間自常情視之有不慊於意者然予則甚重之蓋道在是也故於其歸試相與言焉夫内外百司之執事茍有才者皆足以任之惟訓之職甚重所以成賢才而為治天下之本其道則仁義禮智著於心著於經當朝夕進諸生講明而服行之本於身形於家而達於鄉黨州閭自人倫之近以至萬事之舉措皆盡其道則發於文詞者非虚言而施之政事者皆實行賢才成治道盛矣訓所繫之重葢如此然其所以教豈徒然哉身有之則下化之不然未有不相校與相夷者然則為訓者固當脩其身以為之本也予嘗觀之世之任此者多矣能盡其職十不一二見也棄背其親愛奔逐於權利疎君子而親小人出徼幸犯危難而不顧或沈酣於杯酒之娯或陷溺於市井之習甚則懵然不能措一詞若是者比比也則於言教且不可况脩身以為成賢才興治道之本乎此其人皆大夫君子所切齒能免於其身葢幸矣而斯文之不幸也叔荘好學而明道其言慎其行端其文暴著於外葢不忝於其職非予之所嘆者賢才之成可必也然君子之學葢終其身而後已未嘗有間也叔荘其尚加進也葢道益明身益脩其立教之本益厚而收其效益無窮則叔荘豈但為吾邑之望将天下之望也予言之煩如此葢相厚之至且使予子觀之亦有所警發也
  石潭八景詩序
  劉先生髦居永新禾川上川水自義山來百餘里至先生所居滙為潭渟静深洞見毛髮尤於良夜觀月為宜心甚樂之學者因號為石潭先生先生講授之暇即徃坐潭上縣之巽隅有兩峯巍然正在前衆山莫之敢抗雲浮兩峯間悠揚上下葢所謂無心於出者先生有契焉川上漁艇徃來欵乃之聲相應和旁有澗水水上為石橋俯視之亦清澈可愛先生意愜則循石橋行芳草間尋孚惠廟古碑而讀之蓋囂然自得也暮歸坐林屋掩重關青燈熒熒學者更請益先生應之不倦夜乆神祠鼓罷乃退休黎明道院鐘動即起盥櫛正衣冠坐堂上講授如常時時先生年幾七十矣間取其景物命為題曰巽嶺雲閒石潭月皎小橋流水芳草殘碑江船漁唱林屋書燈叢祠暮鼓道院晨鐘與士大夫歌咏之先生子定之為翰林編脩諸公聞先生之風者亦多為賦詩定之取而書之冊復請予序其端予謂山水之樂非仕宦者可得而兼也故雖不能忘於懐而亦有不得不忘者勢使之然也先生以子貴封翰林編脩有名爵之榮而又得山水之樂天之於先生何其偏厚如此哉然古之君子喜盡天下之大觀故予尚有望焉今之北京萬方㑹同之都也山河之雄深宫闕之鉅麗聲明文物之炳煥誠超越古昔而有所謂八景者賦詠之傳於天下乆矣先生倘遂一來得接於耳目而播之聲詩豈不快然樂哉予輩得從先生遊而訪石潭之所以樂是亦一快也故為序其詩以俟
  樂氏族譜序
  泰和禾溪之有樂氏自糾始葢由五代時來居之然舊譜亡不知其所以徙在宋時屢有佐郡縣舉進士入太學者葢衣冠之族也元至正間大成甫再以明經舉不偶於有司而科目亦隨廢國朝更化樂氏子孫唯大成甫在因不復求進而惟肆力於詩四明烏斯道與予祖竹亭徴君常為序其集此文獻之足徴者大成四子曰孟堅仲韞叔潤季美孟氏先卒予不及見之而惟識仲叔季皆忠厚樂易表然其鄉之望也其諸子孫皆讀書守禮義象明闓爽有才欲見用於世而弗果象乾今以賢舉當得官其在京師數過予因以族譜求予序葢其諸父之所脩也自象乾之子泝而上之凡二十世歴五百年其變故多矣而樂氏子孫猶有顯者其慶澤之長豈非世徳之盛之驗與然所謂徳者莫大於仁義仁義之實孝弟而已孝弟脩於身行於家而施於宗族倫理以正恩誼以篤斯足以亢其宗使人人而皆如是焉則光明碩大雖復乆於是未可知也且為人後者不可恃其先徳之盛而當脩徳以繼之然後能悠乆而不窮晉欒武子之徳非不盛也而黶以汰虐繼然賴武子之徳以保其身及武子之施已没而黶之惡實彰於是盈䝉其禍以仆其家由是而知世家大族實由祖宗立徳以啓之而尤貴乎有繼也樂氏既有立於前而又有繼之者是以能盛至于今後之人欲迓續而引長之其可不務徳哉予故為序其譜如此是亦相厚之意也
  段㕘政母夫人慶夀詩序
  山東左㕘政毗陵段君時舉之母夫人以元至正丙戌某月某日生至於今洪熈乙已年已八十矣段君樂其母之壽且康也以是日大具酒殽盛賓客以為慶翰林侍讀李君時勉侍講羅君汝敬等聞之謀曰吾與段君同舉進士入翰林受先皇帝命進學於中祕又同官京師十五年其相好最深夫人在堂嵗時拜慶豈特吾黨輩哉雖為婦者皆然矣而夫人之所以提攜誨者皆有徳之言則視夫人猶母也今安然獨存享其子之禄其為慶幸豈細哉顧相去逺不得厠賀者之末曷相與為詩致頌禱之意而遣之山東使歌以為夀焉衆皆以為宜詩既成而俾直序之嗟乎夫人可謂盛福也已古之論福者皆以為有徳之應葢曰玉瓉黄流之相宜也夫人之徳脩於身儀於人有足重者則福之降于天者孰能禦哉世之人徳足以致福者有矣而或不能乆也幸乆矣而或困於疾疢不能以自樂也可樂矣而為子者或不能賢且貴也則安得無慊然于中邪今夫人有其福而夀考康寜精神不衰段君以才行著稱致位三品而當聖明無事之時得以其禄敬養焉其得于天者豈不全備矣乎詩以頌之蓋宜也雖然福系於天若不可祝而有也而人於其所愛敬者則必以是祝之葢曰天之能従人欲也故詩曰夀考維祺以介景福又曰君子萬年介爾景福葢非是不足以致其愛敬之心則頌而禱之亦宜也此諸公作詩之意也抑聞之詩者歌詠其事而信於後世也蓋觀其言則可以知風俗之盛衰人事之得失是以百世之下讀行葦既醉之詩而周家太平之盛仁厚之澤可知矣今諸公之詩雖為夫人慶夀而作然所以従容而致此樂者葢以時也則後世有得此詩而誦之者不獨以知夫人之福而國家慶澤之隆豈不於是而可信哉故為序之詩凡若干首
  筠隂堂詩序
  郭公子齊拔俗之士也於他物無所好而獨好竹居吉水之富溪有隙地皆種之既成林矣乃就隂作堂以休凡賓客之有文者則相與講論其中他莫得至焉元進士河南艾元暉名曰筠隂堂而為之記一時名士皆賦詩今三四十年公年亦九十餘矣尚康强無恙士大夫之徃來斯堂者不異於昔時去年公之孫用楷由縣庠充貢來北京北京之能賦者聞公之所好如此又相與詠歌今用楷以選舉得長樂教諭將歸拜公於堂上舉酒歌詩以為夀而請予序之予謂天下之物非可一二計也而人之好之必以類張湛之於松陶淵明之於菊林逋之於梅周子之於蓮花葢以徳之似也若公之好竹非其清操直節不為流俗之所移與竹之清虚勁直凌風雨傲雪霜而不變者同歟昔人謂君子比徳於竹然則公其君子哉為公賦者其亦好之以類哉予嘗聞洛陽之牡丹維揚之芍藥天下所不能加也名公顯人之居此者莫不好玩而歌詠之雖其品類之殊特姿態之妍麗不過數日之賞而已豈足以供玩好於悠乆哉至於竹其容色皆不若彼之移人而君子好之不厭豈非此以其常而彼以其暫歟抑生植之類固各有所遇歟雖然昔之人有好竹者矣晉之七賢唐之六逸皆當時之望然而沈酣於杯酒之中放曠於名教之外好徳之君子不取也今公與賓客者遊其不為此可知矣宜乎吟咏以著其美也抑又聞之衛武公年九十五矣猶篤於自脩詩人賦淇澳以美之詩凡三章皆以緑竹起興其言有次第美武公之徳積而至於盛也今公之意其亦若此也乎夫徳者夀之本有其徳斯有其夀矣用楷歌詩以為夀乃所以歌公之徳也竹云乎哉予故為序之以發其意云
  送山東右布政使張公復職詩序
  予嘗讀召南之詩而嘆文王之徳之盛也葢其徳備於身形於家達於其國矣而召公則宣布於諸侯化之所及其人皆親上樂義而其女子皆有嚴敬貞静之徳而在位者亦皆節儉正直之人其仁民之餘恩又使庶物極其蕃育而後已焉此文王之所以為盛也然召公之循行南國也不肯煩勞其民或舍甘棠之下以布政焉後之人思其徳至不忍伐其所舍之棠則其殷勤篤厚煦養化誨之意入於人者葢深矣故其效至於如此千載之後因其詩而稱文王之徳與召公之功不衰於乎何其至哉我國家受命有天下今皇帝以文徳治之其智如神明其仁如天地真所謂堯舜之主矣其布徳施惠于外者則有布政之使葢古召公之任也而張公子深當山東焉張公始由兵部郎中㕘山東之政既而以簡擢陞為使其宣上之徳以及乎民者乆矣夫古今治道一也張公能以忠厚之心而奉行仁愛之政則治化之成亦何異於古人哉山東之地雖廣也其在位之君子宜有如羔羊之大夫者矣其人之親上樂義與其女子之徳宜有如采蘋草蟲諸詩之所賦者矣庶物之蕃育亦宜有若騶虞之所咏者矣其民之感慕張公而愛及其物者又宜有若南國之愛棠者矣惜乎其詩之未傳也張公今以考績來京師天子還之山東葢欲乆其任而兾其治效之大成也張公歸矣益廣上之仁以惠乎其下他日有采其歌謠而被之樂官萬世之下因是而仰聖明之徳而稱張公之功豈不盛哉張公將行其友翰林侍講陳光世率同列之賢取其道途所經山川景物分題賦詩以送之而屬予為序故予為言如此亦公之志也歟





  抑菴文集巻四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集巻五      明 王直 撰序
  贈御史彭君歸侍親序
  君字百鍊彭氏世居泰和月池為大家直之曾祖妣則君之從祖姑也二家皆以徳義相上而姻睦之行尤篤直少時甞獲拜君伯父介翁先生與君之尊府和林先生二先生皆直大父行博學淳行表然為望於鄉邑其所以教愛者甚至先生既沒而諸叔兄弟尤相厚不啻如同姓其篤誼如此若君與今國子典籍士揚則又有學問相長仕宦相規之益不特世好也君為監察御史以祗慎直諒見重於世凡其所至吏畏而民愛之既九年當大用乃以母老乞歸養而朝廷許焉若君者可不謂賢矣乎夫仕至九年有成績而無過舉可謂難矣其進髙位享厚禄人之所欲也於是遂有忘其親者惟君子審於義利知事國之日長而事親之日短也然後能適進退之宜而全忠孝之道君誠能乎此異乎貪榮而㤀親者矣獨私念之君子之相為益也盖未嘗相逺也直之受益於君乆矣今一旦去之其能釋然於懐耶雖然猶有望焉古之君子既仕而歸則以其道教鄉人子弟使事親必孝事長必敬䖏兄弟必和待朋友必以信持身必守禮而畏法治家必儉以勤凡一言一行必夲於道斯一鄉之風俗淳賢才盛矣是以孔子貴乎魯有君子也昔者直之叔祖啓翁先生嘗為御史老而歸其身未嘗違道其待人甚嚴而教學者甚篤後生小子望而畏之銷其非僻之心而由於禮義之途也不少繼前脩以儀後軰非君其誰望而直之諸子亦以累君使必如前之所云者則直雖逺其受賜多矣若猶為非道而有愧於前人直雖不敢怨然於君之義何如哉以世好之篤相知之深故切言之而謹書以贈焉若夫事親之樂與鄉里之榮則諸公之贈言備矣此不著
  贈康評事赴任序
  康頮宜清以永樂辛丑進士得大理評事當之南京予與之同邑且與其尊府紀善君游相好也故於其行而其表叔尹先生復道求予文贈之予謂評事七品官耳而以詳刑為職其上有卿有少卿有丞有左右寺又有正有副而評事次焉然審獄之當否而尼行之則自評事始其任甚重也凡獄之麗於刑部都察院者其情之枉直與其罪之所當皆熟究而詳議之矣然不自以為定也必取覆於大理若自評事而上皆以為是焉則獄成矣刑之重輕莫得而易也然而當也人不曰大理寺而曰刑部都察院及其枉濫也則不曰都察院刑部而曰大理寺盖以其大理而定也夫以七品之官而與責望之重如此可不懼哉然天下之事莫不有理焉彼入於刑者皆拂於理者也理散於萬事而皆具於吾心茍正其心而不以物自累則萬理明備雖治天下不難矣而獨難於治獄哉是以君子貴窮理也今大理評事漢之廷尉平也宣帝置廷尉平以讞議而當時决獄號為平然而君子已有招權召亂之慮何也盖詳刑其職也非欲茍為異同也惟其是而已矣若亂其是非以招權利使刑罰失中民無所措手足則愁怨生而禍亂滋矣故君子尤慎之宜清明聖賢之道盖將以行之也予知其能善其職也審矣然猶言之如此者盖愛厚之至云耳宜清其然予言也夫其亦以為厲已也夫
  曾子貫挽詩序
  曾公子貫以洪熈元年五月卒於家既士大夫皆為詩以挽之今五六年尚繼有作者其子兵部主事士宏持以求予序嗚呼公之得此於人不茍然也宜予文以發之盖公敦德樂善行成於身儀於家而重於鄉閭平居閉門娱意書史與世俗絶徃来非婚姻家弔祭之禮未嘗一出里巷意有所詣則褒衣危冠徑徃而返足迹不一至公門凡賔客襍坐侈放以為樂公不與機變之巧不萌諸心士宏既貴公䖏之恬然不變節易意平生言行盖無違於理逺於義者若公可謂篤實君子矣宜乎諸公哀惜之不已也仁宗皇帝即位之初詔廷臣任職者皆封贈其親公得封承徳郎兵部武庫清吏司主事配楊氏封安人皆賜勅命於時吾邑仕者十數人然父母身受其榮唯公而已皆交口譽歎以為宜士宏将奉勑歸拜於堂上而公不待矣此亦其可哀者也雖然予之哀公者盖尤有意焉古之君子所以重者慎修其身而已矣不以馳騁豪放為愈也身脩則化行於内而達之於外雖不馳騁豪放人固重之矣然而世俗之所謂君子者率畧乎此而馳騁豪放則加焉至於有所挾則又加焉彼夫慎以脩身者徃徃笑以為迂於乎自化民成俗者視之其在此乎在彼乎使人人皆如公則鄉邑之淳風美俗豈讓於古哉如公者既不能多而又卒矣此予所以哀公也故歴道予之意以為挽詩序觀者其亦有感也夫
  劉仲髙挽詩序
  予友劉仲髙既沒於龍州之南園其子渙服闋来京師以當時士大夫所作哀挽之詞求予序盖仲髙居泰和縣城東門而予家城西相距僅五里予未仕時已與相徃還仲髙讀書有材藝其襟度夷曠而神氣充恱於人間可喜可樂之事大畧備之邑中之人鮮有能及之者暨予竊官京師仲髙又治别業於江南有田園池沼竹樹之勝其下小江東流與贑水合重洲複渚綿亘乎其西仲髙時時與客徃遊擷芳擊鮮釃酒而酌之醉則依宻林藉茂草以自適凡逰人行侣之去来耕夫牧子之作止風㠶浪舶淵魚水鳥之出沒隐見皆在乎目睫之間其心盖超然樂也予聞之有不可及之歎其後連丁内外艱家居仲髙數過予相慰藉意甚厚及服除則又數来與予逰或邀止其家彈琴奕碁飲酒歌詩相得益懽甚予或以病止酒仲髙則喜強予飲予難之則連引滿以導予因笑曰先生将去矣他日思與吾飲不可得也予感其意數為舉釂至大醉而罷及来京師居閒無事追思昔逰未嘗不慨然念之及朝廷有賜告之令極欲一歸掃先塋逆計故人之能相樂者則属意仲髙予謀至今未遂而仲髙則棄予死矣豈不深可惜哉嗚呼安得復有曠懐雅度如仲髙者則予之序此詩其可已耶天下之人多矣有生而人惡之有死而人莫之恤者仲髙生則見重於人死則見憶於人又形於言詞以惋惜之如此則賢不肖可知矣仲髙有孝友之行已具於銘其墓者此不著惟書予之意以為序以見予之不能㤀情也
  贈陳照磨序
  陳植公培予戚也家世業儒公培亦以其學教鄉人子弟縣大夫以為儒者則賢也薦於朝諸大臣以吏牘試之衆皆曰非其所長公培援筆成章命意正大而行文暢達其纎㣲委曲雖未盡合於吏之所為然亦非吏之所能為也衆皆以為難擢置優等既而授福建按察司照磨将行吾邑仕者皆属予贈以言曰此公培意也於乎予天下之迂者也學不及於古人才不適於時用故當時達者無取焉公培今駸駸然達矣而何取於予言又時俗多好䛕䛕非予所能也以迂闊之性為直之言而欲告夫達者所謂方枘圎鑿惡乎能入哉然念公培世業與予同則其迂未必不同古所云同氣相求盖以類合也公培或者誠有取乎試相與言之君子之學以明理也理者制事之夲天下之事無窮而皆有理焉君子豈能事事而習之亦觀其理而已孔子嘗為乗田委吏矣豈嘗習夫乗田委吏之事哉然而畜牧蕃㑹計當者何也論夫理之當然者耳公培今去為照磨照磨以閱案牘察謬悮為職其事非一也然非有主乎中則亦豈能不亂哉徐徐閱之而灼之於理理有所不通則事之謬悮可知非徒閱案牘為然也若事有專制者亦如是焉已矣故君子不患事之不立而患理之不明理果明矣則何事不可為世之達者類以儒為迂此豈知儒者哉然天下之理無窮君子之學亦貴於無已照磨之職非甚繁且劇也公培以其餘力而又加學焉必理無不明事無不當使人皆知儒者之可用則夫以迂為病者或庻㡬少瘳乎予於公培誼不薄願相與勉之公培其以為然哉
  送王御史還南京詩序
  士之於世能知道者固難矣其能體而行之又難也夫所謂道者仁義而已盡理之純之謂仁適事之宜之謂義為士者明乎此體之於身施之於事使所存所由皆當理而無私適宜而不謬則謂之士無愧矣而世之為士呻吟於佔嗶之間以求知此者皆然矣其體而行之則未皆然也故有始承一命之榮而竊可行之勢於心已傲然矣其發於事矯然矣夫傲然者惡能以當於理而矯然者亦豈能宜於事哉彼始命既如此若至於公卿大夫之位其傲然矯然将益甚則於仁義如何哉故予深嘆其難也雖然仁義者非特見於顯盖無徃而非是也於夫閒居獨䖏之時而盡致知力行之實持養之乆出於自然一旦顯而用之則豈有如前之所云者哉此士之所以貴乎豫養也孟子之論尚志是已予友王鉉彦鼒其始家居時已有志於是矣及為御史七八年其志盖未嘗不在是也故事經其决者人皆謂不寃而與之䖏者莫不敬且愛焉非其所存所由之當於理宜於事者何能致此哉充而極之則至於位其道可知也今年秋来京師将歸凡知已者皆惜其去而不可留也於是左春坊大學士楊先生率同郡之士十人取唐人詩離心何以贈自有玉壷氷之句為韻賦詩以贈之觀其所取之句則其善彦鼒之意又可知也詩既成命予為序故書予意如此以冠篇首既以美彦鼒又将有所勉也
  安成彭氏族譜序
  安成故文獻邦士大夫以詩禮名家者盖多彭氏其一也彭氏始家番昜在宋之時有汝礪者擢進士第一官至尚書其徳望於天下尚書之後有忠泰者仕安成施德在民子孫因家焉安成之人以城南髙街里讓之號髙街彭氏族日以蕃傳九世乃析居梅樹下又七世則復徙中溪其居白石簮石智溪蒼山上湖者皆髙街裔也至今盖二十世衣冠而仕前後相望誦詩讀書惇本尚實比比皆是其始一人之身厯世之乆子孫至於累百十此豈無自而然哉予聞之魯叔孫穆子曰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乆不廢然則故家大族之所以乆而盛者可知矣德盖其夲也德莫大於仁義祖宗以是啓之子孫以是繼之推而為功業發而為文章卓然表見於天下則足以亢其宗而垂裕於後矣彭之受姓命氏厯世至尚書好學樂善忠敬孝友以聖賢之重自任繇安成以来領使職典方州為丞佐教庠序者相繼而不絶今毓敬進唯為廣東浙江按察僉事皆有名其所以啓之與所以繼之者如是其偉矣安得不乆且盛哉毓敬初用薦入翰林為編脩與予處者數年乆之進唯又入刑部為主事遂拜僉憲則正統丙辰予㑹試禮部時所取士也故其兄弟皆厚於予予亦深愛重之今皆當盛年其所自立将不愧古人而足以亢其宗要在後之人善繼之耳善繼而不窮則彭氏之盛亦無窮矣毓敬脩輯此譜而以求予序故予序之以致予期望之意是亦相厚之道也
  桃源蕭氏族譜序
  泰和桃源蕭氏系出梁國子祭酒子雲子雲齊宗室仕梁乆之棄官至臨江之玉笥山十七世至伯原知泰和縣喜桃源山水之勝因家焉四世至漢卿父子以科目興自是而後子孫益蕃詩書之業貲産之富縣之東南莫有先焉者也予生也後不及見其前輩長者之髙風雅度數十年来始與德通㳺德通才噐偉然嘗以縣諸生試用於刑部有能名由是相徃還不厭因獲見其諸父安正翁翁時年已七十而言動未嘗愆於禮退而與其兄弟德嘉德䕫德郁德賛德鄰諸君逰皆雍容和厚而其諸子姪亦聰明秀傑足以世其家後數年德郁子叔誨子鈞德鄰子穰相繼應賢科取進士為主事二人亦典教州縣說者謂蕭氏子孫皆讀書務善有志於樹立後之顯者盖未艾於乎何其多賢也哉自古受姓命氏皆有爵者之子孫然所以亢其宗者德為之本也蕭之為齊盛極矣子雲亦一盛也世逺而分有不能盡然者自伯原府君居泰和其初一人之身至于今若干世子孫至多千餘指夫豈偶然哉昔者周人之美君子也言其保艾爾後必本於德音不已德音是茂則蕭氏之所以乆且盛者其先德可知矣後之子孫而欲紹續於無窮其惟勉於德也哉德莫重於尊祖尊祖故敬宗敬宗故収族自宗法廢祭法不明故家大族而以榮其本聫其支而親親之道行者譜牒存焉耳是故倫理正恩誼篤油然仁愛之施充之以及於民物皆吾親親之餘也則其德豈不亦盛哉為子孫者世勉之其盛豈有已耶字孟奎才名重當時是将復亢其宗者續脩此譜而以属予言故為序其首簡
  竹山陳氏宗譜序
  泰和陳氏族最大繇都幹君至干今㡬世矣始家城西栁溪上其後乃散䖏焉族既散而貧富强弱有不能相通者矣予先祖竹亭徵君則保翁䖏士之婿先考瓊州公實陳氏之甥予妻則存翁䖏士之曾孫以正先生之孫良輔君之女也二翁實同産兄弟其故居在今仲亭居之後其出入所由道則自古井巷中别為小巷西入叢竹中鄉邑之俗凡竹林茂美者率呼為竹山故陳氏之屬呼二翁為伯叔兄弟者皆以竹山表之䘮亂以来竹廢屋毁前軰諸老凋落殆盡以正先生乃以所學授徒縣西鄙遂居棠梨山下而家甚貧獨陳氏族譜珍襲猶在也後其族有孔碩君者欲脩譜而失其詳時予先考為工部主事以外艱家居孔碩君乃從之以求於以正先生其後譜未成而先考服闋去矣數寓書索故譜以歸舅氏於是以正先生既老其孫桂芳梅芳與予兄弟皆㓜而孔碩君亦繼亡不能得也後之脩譜者乃㤀其故而於竹山之特畧焉嗚呼此豈有他哉以貧而弱故也夫譜所以明昭穆辨尊卑使親睦而無間惇序而不紊也何貧富强弱之有異哉自始祖之一身以至於子孫之無窮雖貧且弱皆吾祖之所自出而安可薄邪収而録之乃尊祖敬宗之道也厚之至也古之人盖如此而今乃以貧弱而畧之異哉其所用心矣其故址雖存而其族人從先鑿池於其下日朘月削半已入於池中又溝其故所由道将掩有焉亦以弱其孫故也永樂二十年春予以内艱居鄉里桂芳兄弟乃請其族兄仲亨伯度從先之外舅曾存禮亦陳氏之甥及陳氏外孫梁叔䝉暨予與從先面質而歸之桂芳其故跡猶宛然也獨䧟於池者未復耳予又閱家藏舊書淂其宗譜一幅自始祖至良輔君之特詳焉乃以授桂芳兄弟使藏之而别録為譜他日陳氏或有仁厚君子釐正舊譜而脩之庶可叅入也不然則自為宗亦可也夫人患不才不患無族茍才矣族由我立焉讀書慎行乃所以為才也且盛衰相承天道也自以正先生至桂芳兄弟其不競也乆矣然皆質實務本勤生而節用有子五六人曰興宗顯宗成宗亢宗者皆予先考之所命也盖期之矣天其将昌之也乎哉桂芳尚居棠梨山下予與為此譜而名之曰竹山陳氏宗譜者亦兾其能復也其尚勉哉毋猶為鄙者之所薄也
  送余侍講歸廬山序
  洪熈元年二月翰林侍講余君正安以老疾得告歸廬山同僚之士念交逰之情而重離别之感相與具酒殽飲餞於其居之南坡各賦詩以送之而命予為序盖君與予同舉進士入翰林同受先皇帝命讀書于禁中凡二十有八人出則連騎坐則聮床予又與君比屋而居從容旦暮之間探聖賢之微言窺道徳之至奥發為文章以歌頌太平之治暇則尊酒相對驩如也雖一時遭逄之盛而諸君道同志合他自以為莫及也今二十餘年存者僅十八人而曾君子棨王君時彦為左右春坊大學士周君崇述為諭徳羅君汝敬陳君光世余君學䕫為翰林侍講李君時勉為侍讀周君孟簡周君恂如為王府長史章君尚文為考功郎中袁君添禄為主事予為庻子與君皆在京師而楊君宗朂叚君時舉吾君叔皆出為政沈君志行為叅議洪君遵道為僉憲盧君邦臣則以吏部主事常董役蜀中而光世復以憂去其在京師者十二人然亦将老矣而皆奔走營職以自効欲求相樂如曩日盖不可得也死生契闊固已有感于中而君又遽去則安能為之釋然邪雖然昔之仕者有欲去而不能得去者矣盡瘁以仕寧莫我有小雅之所刺也今君雖老病而當聖天子臨御之時深仁大德浹于臣庻因得遂其歸休之志而自足於山水之樂以怡神飬性豈非至幸者乎顧予寡昧齒髪日衰而志意荒落君又舍之而去将無所資賴以自立徒竊廩禄縻歲月以取譏當時盖重愧且歎也予旣自為詩以送君矣而諸君之命不可辭故序其所感者如此以弁諸首云
  泰和羅氏族譜序
  古者公侯有國卿大夫有家而蕃衍盛大則必立宗以統之大宗一小宗四嫡庻之分明尊卑之位定由是倫理正恩誼篤維持輯睦愈乆而愈昌其後宗法廢而族無所統子孫雖衆源逺而末益分厯世浸乆至不復徃来而相視如塗人者亦其勢之必然也是以君子病之隋唐之際最尚氏族族必有譜所以著其本而聫其支自祖宗以来至於子孫傳次之逺得以考其源流而不至迷謬此尊祖敬宗之道也自是而後至于今故家令族鮮有不務此者泰和城西羅氏其一也羅氏本周世宗殿前都指揮使彦瓌之後宋既受命彦瓌子珫避難居廬陵仲子延復徙泰和仁夀鄉之中團里九世至元逹又徙居㘭頭生子仲實仲實子宏祖宏祖子均瑞早孤随母適城西劉茂林遂冐劉氏均瑞之子仁夀文夀良夀仁夀嘗曰吾祖羅氏不幸而冐劉水源木本吾豈敢忘哉欲復羅氏而未果子孟昭兄弟乃克如其志時有令戎籍者不得易姓而二叔文夀良夀實焉孟昭列言於朝乞有所别白從之遂得復羅氏兹譜所載仁夀子孫皆羅氏凡劉氏者二叔之子孫也然皆好德樂義老者有慈良豈弟之風少者亦克盡恭順之節怡怡然相親也尚論其始盖原於一人之身至繩繩蟄蟄辟諸支體雖異状而精氣脉絡之流通無間也姓氏之復與未復何足異哉予嘗辱愛於孟昭甫既又交其二子崇弁崇夲皆英偉過人而進學不倦惜崇弁早世獨崇本成進士官刑部有才名朝廷推恩贈孟昭甫為郎中配胡氏封太宜人今崇本陞廣東叅政顯榮當日盛其族之子孫以文學入仕如宏如季禎者六七人表然傑出足以有為如崇弁之子大鏞讀書以取進士為業如崇本之子【缺】 又相繼而出則所以光前而裕後者其可量哉今年奏禮部㑹試天下士崇本預典文衡来京師持此譜求予言故為序之
  清溪陳氏宗譜序
  清溪陳氏宗譜載陳氏之居清溪者也清溪之陳云分自栁溪然莫究其所以分此譜斷自泰和醫學教諭叔賢始叔賢曾孫為邦彦邦寧邦彦子仲仁邦寧子仲旦同領鄉薦為教官慮世逺而愈分将愈失其傳故為此譜録其所知者以示後世其所不知者則缺焉去年仲仁自松江訓導考績来京師得山陽教諭將之官出此譜求予序予未暇作至是仲旦自晋寧學正来考績詣予申仲仁之言而以序為請曰榖之先世皆力於善四傳而至榖兄弟凡六人二父篤意教之盖兾其大有立也而榖與仲仁及弟登僅得為所謂教官者無以大光顯前人以稱二父志今仲仁又死矣先生不愛一言以訓勵其子孫俾皆勉於學以善繼前人而卓然有立於世則榖之兄弟受賜豈有窮哉予與陳氏同邑居惜予之生也後而又多去其鄉不得從先生長者究知邑中世族之詳徃年見仲仁兄弟列名薦書心甚喜之謂非其祖宗積善安能致此乃今而知叔賢焉叔賢以醫為職德之及人也必多故大發於仲仁兄弟孰謂非積善之致哉今譜圗首之誠足以啓後世矣夫譜之所以著所自出而使人善繼於無窮譜其所知而缺其不可知此作譜之法也眉山蘓氏出於眉州刺史味道然自味道之後失其世老泉先生作譜亦自其所可知者而録之盖意計以失真不若缺之為愈仲仁兄弟之為此譜本蘓氏意也嘗觀世之作譜者自受姓命氏以来皆能詳其世次然豈真能詳哉牽合附㑹以自矜而已耳使其祖宗妄冐所自出其為不孝孰甚焉則予於此譜安得不深嘉其意哉且世家大族所以能乆且盛者祖宗以善啓之子孫以善繼之也讀書以明善而身體力行始於家達於鄉黨州閭天爵既脩人爵從之又推而達之天下為之益篤而所及者益逺則其得於天者豈有已哉陳氏之子孫勿忘前人之言而勉於善以繼之則乆且盛可必矣故為序之以勉其為子孫者
  送賈知府還吉安序
  吉安治九縣其民盖四五十萬然多讀書知道理不可欺以非義為守者茍以理撫之則欣然從化凡有所令無不如志其不然則否故不知者以為難治徃年平陽藺侯金華朱侯相繼守吉安皆能潔㢘以持已公平以臨民其行事必據於理一郡之人皆恱從及其去也郡人稱頌之不㤀二公亦以吾郡之人之知理易治也皆深念不置雖相去而猶如父子之相愛此豈徒然者哉然則謂吾郡為難治盖過論矣鳳陽賈侯為監察御史九年有名於時以課最擢知九江未㡬以憂去服除改知吉安郡人於其始至也皆仰望之曰是必能以理撫我也而侯之守已也㢘其行事也公能以理撫民而民亦服從其教吾黨之仕於朝者聞之亦皆為喜而兾其績之成今年以述職朝京師䝉天子仁厚之澤既燕享之而復申以丁寧之訓矣侯既佩訓而歸将若有以大惠於其民吾邑仕者相率賦詩送之而属予序於乎吉安吾鄉郡也吾徒之望治猶吾郡人之意也今侯既有志於民而又重以天子之訓則郡有不治人有不受其澤者乎夫理者萬事之本人惟其不知理故徃徃昧其是非恩有所不懐威有所不懼是以難治吾郡之人既異此而侯以理撫之不易其初志以終恵其民其治績之成盖甚易也侯之德及人益深則後之稱頌侯者豈止若前守而已哉侯治郡将三年其必知郡之易治而吾復道其所以易治者如此盖以觧不知者之惑而深兾其治績之成也
  送河南李布政赴任詩序
  洪熈元年五月廣西右布政使李公昌祺以外艱服闋朝京師見上于奉天門上顧左右曰是嘗官禮部者其才可用也明日即拜河南左布政使盖上在東宫監國時李公為主客郎中凡四方萬里外國慕義來朝與蠻夷内属諸國以歲時入貢者皆李公主之其宴賞勞來輕重隆殺無失禮上以是知其才故去已七八年而猶眷之不衰夫羣臣之任職者茍有材具莫不奮勵以自見於當時其受知於上誠非臣所能必在昔矢匪躬之節卒不䕶主知何可勝數如李公者受知於上至於乆而不忘豈偶然哉非誠千載一時明良相遇甚盛事乎古之論治者盖曰在知人在安民知人則明於其才行而用之無不宜斯能安天下之人而無失所者史稱帝堯其仁如天其智如神萬世之治莫有過焉者也今聖上聖徳同乎帝堯而於知人安民二者盖惓惓然也故即位以來凡英偉豪傑之才皆用之不遺其所以安民和衆之道皆咨諏而盡行之治化之盛盖将與帝堯等矣今李公又以知遇之舊當藩翰之寄其所以上禆聖治者豈不亦盛矣乎孔子曰不獲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盖上不見知則所言有不信所行有不從雖有過人之才宜民之道而能如志以治者盖少也李公既受知於上将言信而行從河南之人之愈益受恵也審矣予聞昔之人有感一朝之遇而為之盡者况君臣乎况李君之賢者乎予知其必能有以報主上之知遇而非茍焉者也李公将行士大夫知已者相率賦詩送之而以序属予予與李公居同郡出同年又嘗同官京師亦可謂知李公者故為序而不辭
  贈劉貟外序
  士之於仕非才之難而行之難也行既脩矣而才不足君子重之若徒逞其才而行不檢焉君子不以為善也由是觀之才達行脩之士宜為君子所重可知矣故為士者必以砥行為先務而世之命爵禄者亦於是取决焉有其行而又有其才則進於榮顯可必也優於行而劣於才者次之非是而亦進焉者有矣然未見其能終也萬安劉廣衡為刑部主事予知其為人矣盖萬安與予泰和為鄰邑二邑之人多通婚姻相徃来廣衡為其邑故家其先皆習詩書循禮義故廣衡自㓜已蹈繩檢不蹈於邪僻及取進士入官清約以自守而勤慎以臨事在刑部五六載其所决獄號為平允為其長與為同列者莫不愛且重之然予察其舉動辭氣衣服飲食盖恬然不異於徃時庻所謂才達行修者今年尚書魏公舉于朝擢以為貟外郎此其進於榮顯之時也夫仕者患乎才行之不偹無患爵祿之不加予嘗辟之物焉物之盛衰視其地肥美則物盛不然必衰春氣既至生意已達若加糞溉焉其生也将日盛又累累而糞溉之則其暢茂碩大莫之能禦矣以磽瘠之地無糞溉之功雖未必不生而欲其長且大焉盖難也廣衡今進矣慎無變乎其初益脩其行而輔以美才何患不至於逺大也大理評事康宜清刑部主事歐陽廣湯監察御史歐陽廣洙皆廣衡之至親愛者喜廣衡之進而求予文為贈予亦素重廣衡故書予意如此以勉之
  贈李太守赴清河序
  予友李信圭之令清河也視其民如子凡有饑饉疾苦勞役舉切於其身則必為畫䖏置使之各得所欲事或不如其心則亦為之審緩急擇便宜使不困至於農事尤必使及時勸課訓督具有成法貧者資用不充則假於富民以給之由是小大皆得盡力於畎畆地無遺利官無負租民有餘食皆懽喜愛戴曰公撫我如是真吾父也一縣稱之無間言今年詔大臣舉賢為州守禮部章侍郎首舉信圭衆莫不以為宜上命知蘄州遣使徴之縣人無少長皆泣下曰奪吾父使惠他人我則奚仰於是有力者即走北京訴于通政司弱者訴于府訴于捴兵官訴于廵撫侍郎乞留之事相繼以聞上重違民意俾為知州仍掌清河縣事而其民之在京者始大喜曰公若不歸吾軰遇不恤已者死與徙而已今得免矣士大夫知信圭之賢惜其澤不之施而喜清河之民之受終惠也皆作詩贈行其姻家翰林侍講學士陳德遵持以属予序予與信圭同邑少相善皆業儒皆有志斯民顧予獨老於筆硯無以報上無以惠下信圭所立何愧於漢循吏則予能不慊然耶嘗竊念之聖朝銳意養民而親民者莫如令盖所謂民父母也有志之士當洗濯磨治以求稱答上意何其如信圭者甚少也其罷劣不職者不論以予所見假詩書以文奸言任詐術以逞貪欲肆威虐以快私心者盖多惡在其為民父母哉雖謂之民賊可矣則如信圭宜其民之不舎也抑又聞之君子行道以惠民不以宦成而怠不以老而倦也信圭尚篤於其道以安養斯民豈惟不負令之寵任與其慕戀之意德業之成亦将永有耀也是為序
  贈李知府赴任詩序
  予友李湘允淮之守東平九年矣其愛養州民而為之興利除害盖有父母之道焉是以州民恱而戴之亦如子之於父母也其奏留者數矣今年秩滿當詣京師而朝廷已用禮部尚書胡公薦以為懐慶知府使者徃徴焉州民皆不忍舎之随而来者㡬三百人請于朝乞留不得皆怏怏而去於是允淮遂之懐慶予嘗謂天生斯民而不能使之遂其生是以付之天子天子不能以獨治是以付之守令然則守令之愛養斯民非特上承天子之意亦所以奉順乎天也然而欲舉其職豈有他道哉惟仁而已仁者無私心之謂其心無私則好惡與民同民之所好者衣食足而力役均其所惡者飢寒之不勝勞苦之不釋也因民之所好惡而使之莫不遂焉父母之道然也是則無負於天子而亦可無愧於天今之賢守雖多而不賢者不可謂無也其所以不賢私意蔽之而已私意蔽之則惡其所好好其所惡失父母之道而民有不遂矣民有不遂則負天子而愧於天民之疾之有欲其速去去而恐其復来者安能眷眷而不舎哉此無他理之在人無貴賤之殊上以此施則下以此應其效固應爾也懐慶之於東平其土地無大相逺而民俗有不同然其心獨無是理哉允淮以其施於東平者而施之篤於仁敏於事本之以誠持之以敬而濟之以和則民之恱戴宜無以異也誠無負於天子亦無愧於天福祿之来将又有大於此者允淮勉之翰林諸公素相厚者皆有詩贈行予最故故序其首云
  贈歐陽僉事赴任序
  國家建學育才至于今七十年賢才之出以輔興運賛治功者不可一二數其教養之法盖善矣然積乆則生於是其所成就大有異乎昔者何也聖人之道載於書讀其書明其道優㳺㴠泳以淑於身行於家施於鄉黨州閭然後發而為文詞以進於有司逹於朝廷得列於庶位而行其道於天下所學有本末所造有後先立法之善盖如此及其乆也為師者昩於教為弟子者荒於學不復以讀書明道為事而專意於文章記誦他人之陳言以僥倖於一得幸而得之内無所守外無所施者亦多矣盖不務其本而徒事其末而末又非其所自為者無怪乎其弊至於此也學校政化之本也其所成就乃如此聖明在上安淂不加之意哉是故定觧額限弟子之貟皆所以致嚴重之意盖欲萃英才務實學慎選而篤任之相與隆太平之業然又以為教之至則其成才也易於是增置按察官一貟俾專領焉詔諸大臣察舉有學行者而任之璽書奨勵給驛而遣焉吾邑歐陽哲以吏部主事當其選哲字廣哲其先君子允賢先生嘗助教國子叔父允和為監察御史雲南按察副使皆有名當時廣哲受教於其家其學行誠無愧於是選然予願有進焉賢才治化之本教官成賢才之本董教事者又所以為之本也今之去使為師者篤於教為弟子者勤於學先本後末兼舉而不遺復乎前之所謂善而去夫後之所云弊者要在廣哲端其本以表勵之而已矣廣哲尚慎之哉翰林編脩蕭鎡進士梁楘袁和龍文皆相與厚者謂予與廣哲有連宜以言為贈故為序
  贈曹貟外序
  曹義子宜句容人始取進士入翰林為編脩再陞禮部主事今年用薦起超拜吏部貟外郎子宜温厚周慎達於為政在翰林者皆愛之予嘗自念使子宜居顯曺為要官則其所立不在人下而可置於閒䖏邪及是舉也衆皆為之喜其友潘勤進學軰思有以增益之乃求言於予嗟夫予愚者也言不適於用今老而益愚其言益無可取将何以增益子宜哉雖然子宜予所重者也其可終嘿邪郎官自漢以来為清選號大臣之副今之大臣皆於是取之子宜居是任不可以衆職比也况銓衡之任為治之本乎古之論為治者曰知人安民而已盖知之明而用之當則惠有以及民而天下治矣今朝廷以是付吏部是以治天下之本付之尚書侍郎捴其綱所以任其詳者則郎官職也外之治民自布政司以至於縣其職衆矣臨乎上者固難居下而親民者尤難上下皆賢斯美矣茍或不然則民有受其害者然何以知其賢哉精鑒慱采而已精鑒於已而又博采於人将無有不當者用以治民則民亦無不安者此子宜軰所宜用心也使今日之治可比隆於堯舜之世論其所致人将曰自吏部功施當時名流後世豈不美哉子宜與予逰将二十年其相好加焉今之贈言固望子宜功成名立而進於逺大也果然人将論其所出曰自翰林則予雖老而愚亦與有榮耀矣是為序
  送何侍郎養病歸建昌序
  正統六年十一月刑部侍郎何公文淵以病乞歸建昌上知其實病不可留詔許暫閒就醫藥庻淂速愈既愈則任職如故盖公之病乆矣常黽勉任事不少懈至是有難復强者故上矜而許之而眷注之意不衰命既下士大夫莫不惜其去相與嘆曰何公初為御史已有賢名聞天下及舉為温州其愛民如子為之興利去害民亦愛敬之如所生迨入佐秋官尤盡心於其職小大之獄必以情誠清慎仁恕之君子也今之賢如公者無㡬人使若汲黯治淮陽将不猶若愈乎既又嘆曰何公豈茍欲自便者哉揆於義而已君子之行道繫乎身身果病矣猶以難强之筋力而貪無窮之榮利自謂足以任職而不至於怠且廢者庸可信其必然也何公之去誠賢逺於人矣哉上之眷注不衰兾其病愈而復来盖好賢之心篤知之深故期之逺也而於公見之宜矣予聞而是其言吾郡之士之為刑部属者梁楘等則過予告曰楘軰之從公舊矣荷公之教亦多矣裁其過勵其所未及使得免於殆且辱者皆公之德也公之歸善矣楘軰将何恃而立哉且非特楘軰然也凡為属者盖莫不然願求一言以寫慕戀之私請勿辭嗟夫予與公同仕於朝盖三四十年而予所業者文藝之末而已達於為政莫有過於公者也今老而學焉方資公以自益而公乃以病去予固不能釋然於懐者豈但楘軰而已邪予聞洪範之福盖以德為本公之德有諸身而及於人天報以福盖未艾勿藥之喜當即見之况上之所眷注者乎瘉而来来而乆於其位以興道致治予與諸公之所望也因書以為贈行序
  贈訓李卓序
  李氏居泰和前程里為故家予嘗識子能敦厚周慎盖其族之表然者心固重之永樂丁酉予以外艱家居南溪蕭漢甫請予為子師子能之孫卓蕭氏出也時年尚㓜亦從館下聴誨言應對進退率有可觀者予心又喜以為子能有孫如此盖可兾其成矣去之将二十年而卓果以明經應訓之舉来京師試在優等既受職将之寳慶謁予拜曰生嘗受教於館下矣今幸得教官懼無以當衆望願先生終教之予聞而心益喜盖喜其能進而不已也天下之理無窮君子之學豈有止足之限哉聖如孔子猶曰我學不厭况其下者卓之志如此宜予益為喜也夫仕者之任職多矣茍有才藝皆足以辦之惟教官以成賢才為職而本諸其身必其學之在已者沛然而有餘然後所以應人者亦浩浩其不窮孔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卓宜務此而已師者弟子之所取法也惟以身率之則不令而從然今之弟子盖有率之而不從者况不以身率邪卓宜慎修其身哉夫賢才者治天下之本也而託之教官其職之重可知矣然其位則卑也凡昩於大體者徃徃怙勢力以臨之惟有道自重之君子一不以屑意不然鮮不随俗變化而棄其身卓宜以道自重哉予之告子止於此矣今邵陽教諭鍾沔尚清亦嘗從予逰能以所學教諸生今之所謂賢師而子之戚也又有徐訓明善者亦篤學而善教子之去尚相與切磋而勉進焉則賢師之譽子安能避哉由此而進将不止於是而已矣子必勉之
  贈蕭教諭赴長洲序
  蕭氏吾邑故家詩書相傳也乆矣而尤以篤義重鄉邑洪武中舉先生舉賢良太祖皇帝命賦指佞草應口成詩上大喜授蘇州府同知以寛厚清慎得名再仕山東塩運副使㓗㢘之老而彌勵至今人能道之彦清其孫也彦清名灓以書領薦今年㑹試禮部中教官選得長洲教諭彦清勤學攻文足以得志於有司其試禮部予實典文衡局以科額於是失彦清予與蕭氏有世好意甚惜之而彦清不以望予雖然予固惜失之而喜長洲之得也夫英偉之才所在有之而不能不頼於師師弟子之所由成也辟若制器然以良才遇良工加之以規矩凖繩而後方圎平直規矩凖繩之不加欲器之方圎平直盖難矣故雖有材而不得成器以適於用者不遇故也今之為士孰無用世之心哉其材有大小不同而無不可用然所以成之皆於師乎望也因其才而篤焉匡直輔翼而振德之則才既成矣以是而為世用此治功之所以盛也然而遇良師者固有矣其不遇者盖多焉不遇則無以成其才猶未為病也茍遇而弗良帥之以不正之習而加之以非道之施中才之士随而變焉豈非學校之不幸哉長洲蘇之望縣其地多良才今其未仕泯然日望於成者不少其前之所遇幸不幸予不能知今而得彦清予知其為幸也彦清之學得於家講於師友皆聖賢之法言仁義之達道率是而教之為弟子者勉而學焉其才将無不成予故為長洲喜也彦清克篤於是邦人父老必推本於同知公之賢而誦公之德不衰是彦清能成其祖之名亦所以為教也彦清勉之因書以贈其行
  送禮科給事中石信之歸應州省墓序
  古之君子最重其墳墓未嘗舎而之他也若有故不得已而去則必哭墓而後行於其歸也亦必展而後入其慎重如此盖謂親之體魄所藏也然古之為君者各有其地各子其民賢者之仕不出其國中故能不逺於墳墓後世天下一君四海一國士之有志於行道者豈能終老墓下哉茍有為之主則去之而其心固未能忘也彼必去之者盡其道於君心之不能忘者致其孝於親不遺其親不後其君此所謂仁義之道也然嘗讀四牡之詩而嘆周之君臣皆可謂厚矣下勤於事不暇顧其親上知其情而代之言以慰撫之上下之道豈不兼盡哉然将母来諗但見於其言而於墳墓則未之及也由是而知我朝列聖之待羣臣可謂其仁如天矣既著之令使得省其親親沒亦得以省墳墓且皆賜之鈔而遣焉周之盛王所無也非天其孰可儗之禮科給事中石瑁信之應州人宣德癸丑以明取進士擢今官日侍上左右敬恭脩職者凡六年其名既著於中外矣獨傷二親之早沒不克食其禄又念其去墳墓之乆也請於上得歸省焉應州地直雲中去北京盖千數百里信之之展墓可計日得也州人老長知信之之賢既能盡臣職而又能盡子道足以為邦家之光閭里之榮矣至其䝉天子之仁徳澤之施其美盖出於數千載之上則未必盡知也信之将行同列之賢属予文為贈故樂為道之
  贈王主事序
  國朝明刑慎罰凡當其任者必選通學古之士為之非是不與也銅梁王儉用節以進士得刑部主事同郡仕者行人潘洪軰為之喜請於予曰用節之㑹試禮部也先生實司去取得其文而進之用節由是取進士常自以為遇知於先生今列官刑部猶願受教於下執事先生幸賜之言俾得服膺焉為惠大矣嗟夫予言何足以資用節哉用節學春秋春秋聖人之刑書也百王之法度萬世之凖繩繫焉以之䖏大事决大疑無不當理者而何待於他求哉先儒嘗言五之有春秋猶法律之有斷例也予於是竊有慨焉聖人之心至公如天地至明如日月故能得是非之正而盡誅賞之宜茍非聖人而欲無少悖焉盖難矣天下之理無窮而事變亦無窮必有以明天下之理然後能應天下之事彼變態千出日交乎吾前惟以理燭之榮辱予奪一觀理之如何不自為重則於春秋之㫖其不合者盖鮮矣抑又聞之春秋與禮相為用謹嚴者禮之體亦春秋之法也衰周之世上下怠放不能循夫禮之常故聖人作春秋繩以先王之法制凡春秋之所誅皆禮之所貶者也君子之治身或不能謹嚴則違於禮而入於春秋故欲用春秋之法者必先謹乎禮未有怠於自治而能治人者也用節以是進方將施於事廓而充之觸類而長之盖有不可勝用者矣予故就其所學者以告之而願望之意寓焉用節毋以為迂也
  贈孫叅政序
  布政司之設古方伯之任也其長為布政使其次為叅政議其所統郡縣多者至百餘少者亦不下六七十為官属也多矣而皆禀命於布政司故為布政司者其尊榮嚴重可知也朝廷篤意養民小大之事有不便於民者一切罷之而惟施其利民者然謂親民莫如縣縣令佐之賢否惟為郡者能審察而進退之使為郡者皆賢為縣者亦無不賢則民得其所矣故布政司郡縣之所望生民休戚所係也是以選授為甚嚴然使之位尊當不違所治叅政叅議則或以事臨郡縣於其守令而下之賢否察之為尤詳得與其長商確而進退之其勢尤易也故君子有志於為民者尤宜於其職今年河南缺政吏部以聞詔大臣察舉得儀制郎中番昜孫君字原貞其始取進士為禮部儀制主事已用清慎得名及陞主客為郎中益有名既而以病告歸尚書毗陵胡公知其賢復奏起為儀制郎中凡大典禮大設施孫君稽古考文勤於其事表然為當時所重及是舉也衆莫不以為宜而孫君亦慨然思欲舉其職於乎此君子之志也君子之志固欲澤施於民不以能效一官為足也况乎為上之所選任下之所倚望者哉然孫君必欲使民䝉其澤則必始於郡縣吏使皆得賢而後可不然民有不被其澤者矣河南布政使李公昌祺予友也其德望之孚於人乆矣為之佐者亦一時之俊於澤民必有其道今又以孫君之賢徃焉同寅恊恭得如其志以治可必矣豈非河南之民之幸哉孫君将行其同列之賢主客郎中王君濬等求予言為贈故為序如此以贈之
  贈邵都御史赴南京詩序
  宣德三年聖天子在位既四年矣海宇清寧要荒順服然猶慮百職有不脩思欲更進賢才以隆化理乃詔六卿大臣慎舉藩憲之臣之賢者得福建按察使金華邵公玘等八人命有司徴用之既又以為御史受耳目之寄當激揚之任不可雜以匪人親擢通政使大梁顧公佐以為右都御史俾澄汰諸道之在職者顧公既别白以聞其不善者謫為吏逺方或降黜為下僚於是任職之賢皆自喜其志之得白於上益相歡於為善而憲紀肅然既數月邵公至拜右副都御史徃蒞南京邵公初由進士為御史陞江西按察使又改福建正直之操乆而益勵所至皆赫然有聲譽及拜是官士大夫皆為喜曰是誠能有為者也予嘗究夫設官之意内而六部外而布政司府州縣足以為治矣而又置御史按察司者盖以内外之職不能皆才事不能皆理故俾之鋤姦去邪剗剔蠧是御史按察司者百職之所由舉政治之所由成也其任盖重矣夫既為朝廷所託重而可自棄其身於禮法之外哉自棄其身於禮法之外而與貪濁無耻者同科則人何所畏憚百職曠庻事廢此之由也然則謫役於逺方沉屈於下僚豈非宜哉顧公既振舉於此而邵公復當是任由兩京而施之以及於外使小大之臣皆為才且良而興起於事功非聖天子與一時士大夫属望之意哉予知其無負也審矣邵公将行其鄉友驗封郎中胡文善求諸公作詩送之属予序故推原其意而序之
  大理少卿呂先生贈行詩序
  大理少卿呂先生之省墓於紹興也少傅二楊公皆為詩贈之二公皆天下之望其言足以為重人之欲得一言盖難矣先生之去不求言於公而公自為言以贈非清德懿行有足重者不能然也盖先生初起自教官為江西按察僉事其後改福建江西福建二公桑梓在焉故於先生知之深而重之確孔子曰如有所譽者其有所試矣二公豈無所自而然哉直家泰和亦可謂知先生者憶初逰鄉校時於學未通也先生行部至泰和視學宫望廟門而歩謁先聖畢登明倫堂進諸生講聖賢之道而懇懇於治心脩身其容荘其言切有足起發人者至於吏治之得失民事之利病尤惓惓焉所以誨諭而振德之者盖有古君子之遺風時直雖少心竊慕之後之来者求如先生加少矣盖有騎過廟門而不顧於學政之弛與吏民之不少概於心視逄迎應對以為褒貶抑揚者比比是也夫如是則安能忘情於先生哉直嘗自念今之諸生束書不觀者盖多也昩於治心脩身者又多也誠得如先生十數人專領而課勵之庶㡬有益乎今先生老而歸諸公賦詩贈行而俾直序之故序其前之所知者為之引使人知先生之誠可重如此若其他之所行暴於人之耳目與其歸為鄉里之榮者皆不道雖然觀直之所著亦可以見其餘矣
  贈歐陽士則南歸序
  予内弟歐陽士則以明經見重於士大夫乆矣今年鎮江缺訓舉至京師先是凡舉任訓者皆嚴試於翰林宣徳初慮吏之入官與求賢舉之濫也詔諸大臣學士羣試於廷中而訓亦與焉加嚴矣至是有言舉任訓宜先試於在外有司及提調學校風憲官然後送之吏部又羣試而用之吏部請從其説而士則適遇焉乃告别於常所徃来者束書南還無不豫之色或者曰教官之任誠重矣然在外之試未必愈於在廷之嚴也使未至京師則宜矣既至而必歸試試之而使復来僕僕走萬餘里非有重貲将何以自給士則素清貧無乃不便於是行邪士則曰儀之進退盖自有命焉家貧親老誠願得禄以為養然吾父年八十二母亦七十七矣以情而言其可暫去左右哉今别去半年起居飲食不能湏㬰忘於心幸而得歸且少舒其惓惓之思而自快於目前禄雖未之及其所樂多矣而何不便於是行哉予聞而心善之曰賢哉士則也天下之樂莫大於事親親也者不可以長存亦不可以再得也因其力而致養焉極愛敬之誠盡惋愉之奉使憂患不知勞苦不聞熈然自適於太平之世其樂可勝道邪古之人雖以禄養為榮然豈能必哉如必得禄然後養則昔之大賢君子盖有不沾一命者将不得為孝子乎士則之親老矣楊子所謂愛日士則之志也予䝉舅氏恩不薄恒慮士則以祿養未遂為慊而愧無以助之及聞其語而信其賢故書以為贈行序且使人知士則之非茍然者也














  抑菴文集巻五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集巻六      明 王直 撰序
  贈吴知府赴任序
  仁宗皇帝即位之初詔擇國子生之有學行者六十人俾翰林嚴試之予沗與其事拔其尤者二十人以聞番禺吳信中孚在焉上素重賢才而首命及此於是衆皆以為榮明日有旨命試事六科察其可而任之未幾二十人者皆以勤慎有名遂皆授給事中中孚在刑科夙夜不懈以脩其職而其名益顯諸公貴人交譽之今天子嗣大寳位遂命總其科事甫一嵗福州缺知府大臣謂莫如中孚奏請命之中孚遂陞為福州知府同列之賢求予文以贈行嗟夫中孚子之在位久矣其練於政事非予所能及也予何以為贈哉雖然予不能習事而能知書書載治民之事甚多不可備舉姑舉子之字而申其義焉易卦之中孚其名義同也治民之道豈有加於此嘗即卦之全體而觀二柔在内為中虛中虚者誠之象也即二體而觀二剛居上下之中為中實中實者孚之象也虛其中則所感者易以入實其中則所施者無或欺以此臨民民有失所者乎世之臨民而失所者何也私意横於中又間以先入之言則民之情惡乎達舞文飾詐以欺世取名無實以逮下則民之病惡乎瘳予顧子之字而取義於易焉則今之賢守亦無有加於子然非特可為賢守而已也等而上之蓋無施不可今之賢守徃徃入佐六卿貳臺憲子其勉之予與諸公蓋深有望也
  贈李主事序
  予觀夫考課之法而知朝廷之待仕者蓋帝舜之心也夫士之仕也孰無建功立業之志哉在上之人有以御之耳寛則失之縱嚴則失之殘而欲其興起事功蓋難矣於是有䇿勵之術三載而觀其績之小成彼勤脩職而幸於見知則將亹亹忘倦以圖之百工熈庶事康矣至於九載則陟明者多而黜幽者少豈非䇿勵之術有以成就之哉有虞聖人與今天子之德何其待士之厚也仕而遇此可謂非常之幸矣南陽李賢原德以明經取進士擢授吏部驗封主事夙夜不懈以脩其職自冢宰而下皆愛之既三年以稱職聞上命之復任蓋俟其業之大成而陟之也郎中吳孟寅輩皆為喜來求文以華之予謂原德能於其官而受天子之寵命其光華至矣予言何足以為華哉然有一説焉君子之仕莫大於逢時有其志有其才而時不遇焉雖欲少自見可得耶今幸遇明時上有帝舜之聖而以帝舜之法待賢臣則為臣者其可不以有虞之臣自待邪臯陶伯禹有虞之臣也其言曰慎厥身脩曰予思日孜孜者予深有取焉蓋慎厥身脩所以為建事之本孜孜者所以收建事之效也由是言之身有不脩而不知勉焉則庶事隳臣職廢雖為具僚求以免責且不可况望虞廷君子邪抑又觀夫後之為臣者其初非不知勉也及宦業有成鮮不侈然自放者益之言曰滿招損謙受益徴諸天道且然况人乎原德世為顯官兹欲不愧其先不負於國必當以前之所云者為法則顯榮光大可必矣夫與人言而不以大賢君子待人者非相厚之道也故序其說如此以為贈原德其有取於予言也乎
  贈翰林檢討錢原溥序
  原溥名溥華亭人正統已未以鄉薦㑹試禮部而予實司去取得原溥所為文竒之遂上其名原溥由是取進士然尤攻古文詩法唐書法晉皆有造詣其德性温然言動不違於禮故在京師名最著㑹詔下吏部求文行卓然可用者吏部選於衆得原溥進之察其行試其言遂用為翰林檢討其鄉友兵科給事中蔣性中喜原溥之進用而欲勉以逺大也求予言贈之於乎性中可謂能盡朋友之義者矣古之君子之為友也務以德業相勸勉故有善則相師有過則相戒必至乎德之充業之成而後已焉今上有聖德之君下有好德之臣其所進而用者必以德為本若夫位之高下亦必以德為差則凡有志於用者奚可以不務德哉德之充則言立行端古之君子蓋如是然予聞之學所以為進德脩業之本也學不足以明理則德非其德業非其業矣故孔子之聖而猶學以脩其身况下此者乎原溥之進德脩業其尚不已於學哉况翰林處禁宻之地而檢討史官尤非他職可比者曽文定嘗言學足以窮天下之理才足以周天下之用智足以知難知之意文足以發難顯之情然後其職可得而稱由是言之學豈可已邪予自竊第入翰林即沗史職然於他事亦多與其間惴惴焉不敢少自怠今三十七年卒無寸長可取者學不力故也原溥當以予為戒而以古人為凖學益勤德業益盛則其位當益顯孰之能禦哉予以是贈原溥蓋自訟之意而亦相厚之道也
  送江西左布政使吳公序
  江西左布政使毗陵吳公報政来北京既奏最而歸凡知公之賢而念其民者皆喜且欲予言為贈於是都察院經歴南昌熊尚初以告予予亦江西人蓋尤為斯民喜者則於贈言奚可辭然謂吴公仕宦三十餘年始擢自主事為知府又為按察使再以賢舉任方伯其德行政事著聞於逺邇設施措置非予愚者所及也則今之贈行不幾於難為言也乎然惟君子不以人廢言吳公君子也愚者之言庶乎其有取矣昔帝舜之即位也明目達聰之外莫切於養民故其咨十二牧曰食哉惟時豈非謂食者民所賴以生而時者民之所由以得食也歟今之布政古牧伯之任而聖天子之心即帝舜之心也吳公與同列諸賢推而行之江西之人之受其久矣之厚則感之深感之深則今之歸也人惡乎其不喜哉雖然江西郡邑介湖山之間其土瘠其民貧嵗豐而艱於食者十猶四五則所以加之者蓋深有望於吳公抑嘗思之我太祖皇帝養民之厚有加於帝舜而無不及焉既發鏹積穀以振施而興起水利皆有其實以為非是則民不能以趨時今名存而實乖欲使之遂其養蓋難矣此郡縣之過吳公所冝加意者也舜之命牧亦曰惇德允元而難任人夫良法美意嘗行於君子而敗於小人吴公察於郡縣之吏果君子則信任之小人則逺棄之當必有以副上之心慰下之望而無愧虞廷之臣矣於乎此所謂養民之政也此所謂而不費也此所謂因民之所利而利之也誠如是則江西之人之美吳公豈止若南國之歌詠召公而已哉故書以為贈行序
  贈李檢討序
  李紹克述安成人宣德癸丑予主禮部㑹試克述以春秋薦予得其文而讀之喜其明暢他莫有及者擢為本房第一由是遂取高第入翰林被旨選擇俾盡讀中秘書學古為文辭而予繆當董率之任於是又知其資質之美學益進文益工蓋温然自重之士也及脩宣廟實録克述亦與其間予復濫厠總裁之列見克述早夜盡心於職務其所纂脩皆詳實有條理心獨重之謂其文學既如是而又能勤篤不懈他日逺到無疑也今年勅諸司有剩員者更其任上以文學侍從之臣皆妙選在左右不欲以他務委之令暫歸以需召命克述與焉則自喜曰吾有老母旣䝉恩命矣今得躬養以為榮吾何幸如之即束書擇日就道其鄉友翰林侍講劉球求樂編脩吳節亦為之喜求予文贈行予家去安成百餘里而與其士大夫相徃來克述之出而仕也蓋與予三遇而益親庶所謂有宿契者則於其行豈可愛一言邪君子之學盖欲充乎内而周乎外不以進退有間也是故進而䕫䕫退而孜孜惟德業是滋必使積於内者充然而有餘達於外者沛然而無不足然後為學之成克述在館閣嘉其勤篤者非予一人今之歸其可不勉事親之暇務其所當為而絶其所不可為是身暫退而德業益進此顯榮光大之基也可以副衆望矣克述豈久於外哉
  宋長史輓詩序
  宣德八年六月八日越府右長史宋君子環以疾卒于官年五十二京師士大夫聞知皆痛惜曰宋君温然君子也冝享福於悠久乃今已矣而謂天道佑善可信邪君吉水人以明經取進士入翰林為庶吉士擢吏部主事陞郎中以至今官其所敭歴久矣而未嘗有違言戾行凡與處者莫不敬且愛焉而予之知君也尤深君事親極孝敬兄弟七人尤相恭愛平居言動必以禮予嘗謂君孝友人少能及一時名公鉅人皆以為然其於姻族朋友必厚而和謙而信其事上也恪而勤其待下也寛而皆久而不渝蓋天性然也嗚呼其為人如此其於天道果戾邪果不戾邪而不及中壽以卒其可邪其不可邪孔子曰仁者壽冝也然而有不仁者反久生以賊於世豈所謂造物者莫之省邪抑有時而隂縱之邪此皆不可致詰也則士大夫之於宋君安得不痛惜之哉君少予三嵗而居同郡出同年仕同朝雖各縻於職務不得數相見然得一見即相與傾倒為懽或移時竟日而後去其意氣莫逆也君少時姿貌秀偉眉目如畫及今益豐碩鬚髪郁然無白者而予之衰薾已數年私謂君之福當未艾而今乃先予逝矣嗚呼安得復有相厚如宋君者哉則予之痛惜君其有已哉君之子進士懐奉柩歸葬凡痛惜君者皆為作挽詩俾執紼者歌以送君而予為之序既以著予情亦使讀是詩者皆知君之可惜也
  南溪曽氏族譜序
  古者世族大家必有宗法以端其本聨其支則倫理正恩誼篤而可以久且大矣自宗法廢族無所統於是有服盡親盡而相視如途人者君子病之此譜牒之所以作也譜牒之作凡同本者皆録焉明其所自出而謹其所由分尊卑疏戚粲然甚明是宗法雖廢而倫誼不悖者賴譜以維持之也是以君子重之予邑南溪曽氏於今為名家然自宋元以来屢經喪亂譜牒失亡不知其所以徙族之故老相傳宋淳祐中始祖和甫以儒業教授南溪羅氏羅氏貲富甲一鄉愛和甫才行異常人以女女焉於是遂居南溪生子一曰南山字鎮重鎮重生四子曰可翁祥翁仁翁元龍可翁祥翁元龍之後皆失傳獨仁翁四子以德以觀以敬以禮蓋自和甫至是四世矣其子孫日益衆然水木本源尚弗克究知洪武中以德子文昇與諸弟允昇逺昇始得和甫先考之墓於蕨原墓前之石則和甫所題署然後知自蕨原徙乃封表其墓而買田祀焉屬其塾師梁子瑗先生為作譜而終恨失其詳文昇三子某某嗣宗允昇子夣浙逺昇子季宗與諸兄弟遜宗沂宗輩皆注意求之閲陳年簿書得元龍分産契約其所載甚明乃知分自蕨原無疑於是彼之同姓伯瓊者知其不可掩也悉歸其舊業以作祠堂充祀享而自和甫以前不可知不可知則亦末之何也已既而文昇輩三君子相繼卒夢浙兄弟謀曰族不可無譜而譜將以傳信後世吾祖考用心於此久矣今水木本源幸已得其實可免郭崇韜之譏宜㫁以和甫公為始祖而次第書之不可知者則闕焉譜既成寧國府同知鐸持以求予序鐸字廣器文昇之孫嗣宗之子也徃年予家居時嘗識三君子而與夢浙季宗同逰縣庠今又識廣器皆以其才為時用而夢浙已矣廣器輩能脩其族譜以成祖考之志非所謂曽氏之賢子孫哉夫作譜之法不必詳亦不可畧要在實而已眉山蘇氏出於眉州刺史味道然皆失其世老泉先生作譜㫁自其所知者録之不敢加一辭焉懼不信也此作譜之法也今曽氏之譜録其所知而闕其不可知不妄引强附以自誣亦老泉先生之意其視世之誕妄子弟相去逺矣予聞之記曰人道親親也親親故尊祖尊祖故敬宗敬宗故收族此所謂仁義之道也仁義行而孝弟之風興惇睦之俗成尊卑疏戚各安其分而後之子孫又力行仁義以繼續不窮則南溪曽氏將愈久而彌昌雖傳之百世有耀矣予既嘉其譜之成故為序其首簡
  靜脩齋詩序
  静脩齋詩若干首士大夫為陳德遜作也德遜居泰和城中與四民雜處其室廬相附如魚鱗車馬之過門者朝夕不絶也然德遜退坐齋中澹薄自守喧囂之聲不相聞時取聖賢之書讀之以求其理以脩於身而見於行事予家居時嘗過德遜相與從容者終日聴其言必依於道察其意蓋知躁舉妄動之辱身而不肯為者也夫君子之脩身豈必靜而後致力哉蓋天下之理無窮惟靜乃能察之故有㝠觀而黙契焉者若物我之相形利害之相感憧憧徃來於得失成敗之途而不知止焉而欲身之脩道之立不可得也諸葛武侯所謂靜以脩身者蓋此之謂矣夫人之生不能無欲有欲則不能不動若其勢得行則於動加焉德遜之弟德遵以進士第一為翰林侍講名聞當時縣之大夫藩憲大臣與朝廷之達官顯人皆知敬且愛也自常情觀之蓋將奔走焉乃安處一室務讀書窮理以脩其身凡物之在外者皆不足以累之此誠非衆人可及也詩曰不忮不求何用不臧然則德遜之為君子也孰禦哉德遵裒諸公之詩而以求予言予蓋知德遜者故為序之使凡讀者有以知德遜之非茍然者也
  送余侍講詩序
  古者仕不出其國故親戚墳墓相邇也自封建廢而天下并於一於是仕者離親戚棄墳墓以從宦於千萬里之外至于久而不能歸則父母棄背墳墓失所而抱無窮之戚者徃徃有焉雖曰為國者不顧其私然於聖賢教人之道未盡也孔子曰事親孝故忠可移於君曽子曰慎終追逺民德歸厚矣蓋不能孝於親則不足以致君而善俗為國者亦何賴哉聖賢之言萬世之法也然能由之者蓋寡矣今天子在位以仁逮下詔羣臣之任職者皆用其爵以貴顯其親又詔凡久於其職各以次歸省親沒亦得以致享焉蓋曰吾以勸忠也於是大小之臣益感激自勵翰林侍講余君學䕫以行誼文學有名當時天子既追榮其親錫之勅命矣而余君在任久得歸祀墓下同列之士相與作詩送之而俾予序予與余君同出處者三十年其相知最深君之尊府先生以學行著稱搢紳間而無意於禄仕至君以家學遂大顯先生生得以享其禄沒又得以被其榮則君之孝於親忠於上者豈不兼盡矣乎視昔人之仕而不能歸徒抱戚於無窮者蓋逺矣此可見聖朝仁澤之厚也今君之歸鄉人子弟見之孰不感發興起皆思勉為忠孝以自効則君之所以表勵於當時者豈細哉予故為序其詩而歴道其說如此使誦詩者皆知昔人之失而今之得為可慕也詩凡若干首
  贈左庶子周君省墓歸文江詩序
  國家舉封贈之典著歸省之令以嘉仕者恩至厚也左春坊左庶子兼翰林院侍讀周君崇述以清文懿行受知於上既追贈其父母皆五品矣去年秋援例請歸焚黄于墓下上不欲其去俾復任事然君之去鄉久矣祖宗墳墓蓋有繫于心而不能已者至是再請乃許之夫君之所以盡其心於國者忠也然而不忘其先而必請以去者孝也上之所以留者仁之至然卒如所請而不違其志者義之盡也於兹一事而忠孝仁義之道著焉昔周盛時為臣者急於王事而不顧其親上之人能探其情而勞之亦可謂厚矣及其衰也有盡瘁於國而上不知父母不得其養而不知恤者觀之四牡北山其政之得失可知矣然則今日明良相逢之盛何以異於唐虞之世哉此士大夫所以歌詠於其行也君永樂初科進士第二人即拜翰林編脩久之以憂去及再登朝為侍講為諭德以至今官不歸者二十年及今之歸昔之㓜者壯壯者老俯仰之間寧無動於中乎以百嵗論之其為二十年也蓋無幾然則周君其可以久去朝廷哉情事既畢即當復来竭為臣之忠以報上之仁忠之盡斯為孝也益大矣予與君生同郡其出也同年其仕也同僚心之所存蓋無不同者故於贈行之詩而為之序如此同心之言庶乎或有取焉
  贈少傅建安楊公扈從巡邉詩序
  國家以神武定天下而以至仁撫之是故天地之所覆載日月之所照臨凡有土有民者皆奔走奉貢稽顙闕下今天子丕承列聖德威所臨無間逺邇益効臣節是以内安外順熈然同風蓋太和極盛之時也宣德九年八月上臨朝諭羣臣其意若曰武有七德保大安民其二也况天下既安不可㤀武邊塞者内外之限雖宿重兵以守之其能不以安而怠乎今穡事既成朝廷多暇朕將親率六師以行邉申飭武備庶幾永保無虞羣臣皆頓首稱善乃卜以九月甲申啓行少傅工部尚書兼謹身殿大學士楊公實從公秉德蹈道兼資文武昔事太宗皇帝從容於禁宻之地凡禮樂名物政令施設皆參與其間至於南征北伐指麾號令雖皆出宸然文告宣布多自公手而北伐之役公未嘗不從故於邉事詳練雖老校宿將無以過之宜其簡在上心而眷遇益至也直嘗觀之周自文武疆理天下繼以成王攘外安内可謂盛矣後世忘備於是遂有外侮宣王中興任疆埸之事者則有文武吉甫焉蓋有是君斯有是臣也國朝大一統之業聖聖相承重熈累洽而猶不㤀武備以保乂萬邦又得如公者左右焉蓋所謂明良之遇也賡歌相成與有虞等矣豈但比隆成周而已哉公將行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講學士王君英時彦等皆喜公之有是行也析唐張說詩禮樂逢明主韜鈐用老臣二句為韻各賦五言詩二章以贈行而直則為之序云
  陳氏世德録序
  行在通政使司左通政江寧陳君恭字孟起與予交久矣嘗謂予曰陳氏世為曹人在宋有義甫者官至龍圖閣待制宣和中金人入汴佐李綱城守有功後從高宗南渡至建康家焉故今遂為江寧人其後皆以材武立功勲致禄位歴三世曰執中有文武才積官至都統制爵為開國男生子文德通判溧陽州有愛於民子辛之仕元為淮南鹽課提舉政脩名立生五子其第四則我中憲公中行通經博古號當世名儒嘗為江東明道書院山長太祖皇帝初渡江求得之待以殊禮俾㕘軍謀論治道補益多天下大定屢授以顯官皆不就上知其誠實不之强然所以親厚寵錫之者雖元勲貴戚不過也蓋無日不在上左右其所言者皆正道未嘗以私天下之人多隂受其賜始終尊榮莫與為比此恭之高曽祖禰也惟我先世皆位通顯以光裕後嗣而先公之荷隆眷太宗皇帝亦嘗以諭侍臣至今有能言者可考信不誣恭慮久而或泯自龍圖而下凡有述作以昭德垂光與朝廷制命所以寵終而褒徃者備録成書以示子孫名曰陳氏世德録子為我序之予嘗自謂通政君仕宦三十年才行表然為今世所重其進於福禄榮名盖未艾雖云能自脩當必有啓佑之者乃今得聞之何其盛哉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之云者蓋累世之德之所加厚者也積之之厚斯慶澤有餘矣其陳氏之謂乎江河之流固有其本而又増益之然後奔放肆大愈久而愈無窮故家大族之所以盛者祖宗積德以啓之子孫務德以繼之也陳氏之子孫考於斯而知先世之德皆思善繼而不忘則所以増美於是書者將百世有耀矣是為序
  送少保楊公省墓歸南郡序
  正統六年二月少保禮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南郡楊公以去墳墓之久也請於上得歸省焉一時仕者皆以為公榮直聞而歎曰省墓云者君子追逺之道也古之人皆重去墳墓以為親之體魄所藏不可以無主故重之及列國廢天下歸于一有志事君而行道於天下者豈能終老墓下哉茍有為之主則去之雖聖人不以為異也然旣去之矣其心固未嘗㤀而縻於職務久不得一省焉者則亦未嘗不慊然于心國家著省墓之令盖前代所未有真所謂如天之仁也於是而歸省焉安得不謂之榮哉然直於公之歸有以見上之仁於公也厚而公之德之賢於人也逺矣蓋公事四聖踰四十年皆以文學謀謨居侍近今天子在位圖任老成而公與少師廬陵楊公眷注尤深軍國重事多訪問焉日侍經筵孜孜啓沃非堯舜之道不以陳誠不可一日去左右而公乃切切於是行世之職仕有不如公者反後之非公之德賢於人逺哉而聖天子輟公於倚任之中宥宻之地使得盡追逺之道其仁之厚可知矣於乎舉前所無之令典而於公特厚焉公之所以致此豈偶然哉直從公亦久矣見公之教人皆忠孝仁義之言而其所行不異是誠所謂邦家之光豈特歸為閭里榮哉禮部郎中潘勤輩亦嘗受公之教者於公之行皆有戀慕之意而欲見於文屬直為序之使觀者知公之德而有所興起云
  女教續編序
  女德之隆汙家之興廢繫焉教之不可不豫也晦庵先生小學之書取古昔聖賢嘉言善行以為立教之本其訓女子亦備矣有元之時相臺許獻臣又蒐獵經史取其可以示法者作女教之書凡為女為婦為妻為母之道悉具吳文正公謂可與小學之書並傳其用心亦至矣然予聞之易曰君子多識前言徃行以畜其德夫謂之君子則必有師友之資問學之益而尤貴多識則孤陋寡聞不足以成德可知矣况乎閨門之奥内言不出外言不入而欲廣其見聞増益其智識使德立行脩非資於書不能也公務之暇稍覽載籍録前二書之所未録者得若干條㑹稡成篇客或誚予曰女子以柔順為德而以剛暴為戒彼庸奴其夫拂逆其舅姑鬬狠於其里閭此之謂悖人理速天誅而不可與居者也今子取坤文言以剛方訓之無乃過乎予曰坤乾之對萬物之母也女子之德不取法於坤而奚取柔順者體之正剛方者用之發安常處變之道在是矣剛則其守固而不可屈撓方則其志定而不可移易然後柔順之體全夫强戾不生於心乖忤不及於物羞畏隠忍未嘗厲色疾言可謂柔順矣然或巽懦委靡人得而制之依阿茍且之間蓋有失其身敗其家者則剛方之德非女子之所當務者乎彼之所為剛惡也予之所用為訓者剛善也向善背惡智者固能擇焉且人受天地之氣以生剛柔健順皆具矣以是為訓亦因其所固有者而導之耳予言奚過哉客不能難遂書以弁其首
  贈吏部左侍郎魏公赴南京序
  君子之仕旣老冝歸矣上之人惜而留之且為遷其官使不至甚勞而得安於其位此豈徒然哉非其行素修才素著有以取信於上下不能也今於吏部左侍郎魏公仲房見之矣公自為教官已用清慎得名遂入太常為博士遷考功副郎擢拜太常少卿其文學政事益見重於天下由是進為吏部左侍郎遷禮部皆宜於其職今年以年滿七十上章乞致仕上察其可用不許旣而南京吏部以缺官為言上念無可任者復命公為南京吏部左侍郎蓋南京根本重地而事則簡於北京特以命公者所以示優禮也於戲公之獲乎上者誠厚矣予嘗觀之周之盛王之待羣臣有勞於王事而不暇顧其親則探其情作歌以勞之是以得人之歡心而治道隆矣至其後世有盡瘁事國而上不之省者此小雅之所刺也上下不交則其為否也冝矣今公旣老且倦乞致仕而去上惜其賢而留之又使之去煩就簡以安佚其躬而享其禄位厚於老臣如此蓋所謂如天之仁周之盛王不過也天下仕者將由是而益勸鞠躬盡力而㤀其身之老焉治道之隆豈成周可儗哉抑聞之古之所以圖任老成者以其涉歴之多見聞之廣道德功業足以重朝廷表後進若今之意亦豈異於古公之所以自待與朋友之望於公者亦皆以古之君子為至也公將行大宗伯胡公輩屬直為文以贈行故為言如此
  戚畹恩榮録序
  戚畹恩榮録者府軍前衛指揮使孫繼宗兄弟所輯也孫氏世家鄒平積善累慶至今㑹昌伯孫公與其夫人而益盛篤生皇太后儷體先皇帝誕育聖明以嗣大統德化敷及于中外由是公與夫人皆受封爵繼宗兄弟亦官三品列朝行顯榮光大莫與為比初公自鴻臚屬陞中軍都督僉事先皇帝為易今名及乎疏封追爵三代皆賜以璽書萬幾之暇嘗賦七言長句二篇親洒翰以賜之雲章奎畫華彩煥然凡諸戚屬未有也繼宗兄弟仰惟皇上深仁厚澤所以寵賁者如此真孫氏百世之榮也乃請於公録其副鋟梓以傳且嘗榜其奉親之堂曰具慶又為孫氏族譜以著其本而聨其支士大夫皆為詩若文以美之繼宗又取諸作附益成書以彰上之德而垂耀無窮名曰戚畹恩榮録而俾予序予嘗觀之自古國家之興未有不資於内主其功化之隆既及於天下則殊恩異數必充溢於其家三代逺矣自漢以来外戚諸賢若隂識樊宏輩皆謙虚畏慎守禮遵法篤忠敬之心去驕侈之習循循有士君子之風前史書之惜其家乗不傳而凡上之施鏗鍧震耀於當時者不得以盡見之今公之在戚畹其年既尊而惇德不倦位高而心愈下寵極而氣愈温繼宗兄弟亦受公之教皆好善服義盖欲與隂樊輩匹休儷美而上之所施鏗鍧震耀於斯時者皆備録成書後之人得而讀之其榮盛可考也然予聞之孟子曰仁則榮仁者當理而無私之謂盖不役於已私而行合乎理此致榮之道也孫氏今日之榮其前人之厚於仁可知矣繼之者益勉於仁而加厚焉則榮盛有已哉故因序其書而道之
  美靖逺伯王公功成詩序
  予甞觀夫古之命將皆文武之才非特三代盛時為然也周宣中興有玁狁之難而用尹吉甫以其文武具備衆之所法也降至春秋晉侯命將猶以詩書禮樂為上及其論戰亦本於仁義禮信則所尚可知己自是而後文武異途斬伐擊刺獨武將任之而文學之臣不與焉豈能文者不皆習武事邪抑文不適於用邪有唐伐蔡久無功乃命裴丞相度為都統以賞罰用命不用命遂滅蔡當時環蔡皆鋭兵宿將然功必待度而後集則文學之臣豈盡出武將下哉撫師以仁用師以義勝雖在力而制勝在心可以無敵於天下矣儒者之道如此是果不適於用邪亦何其寥寥濶絶也於今乃得見之豈非君子之所樂道者哉靖逺伯王公尚德兼資文武有異才昔為兵部尚書時甞受命總督西陲軍務麾兵出塞千餘里襲殘冦殺之幾盡聲震西北邉自是累嵗無冦患文武之士莫不帖然服欣然喜而誦公之功不置及麓川叛逆久勞師旅而功未成上旣以定西侯蔣公統其軍而復命公總督之將士聞公来勇氣百倍皆樂戰公督衆深入盡破諸賊砦圍其巢穴以火攻兵勢鋭甚賊之脱而走者盖無幾遂定其地而歸人咸謂公無愧於古人凡能文者皆作詩美之盖渢渢乎其言也子與公同業而迂懦不振喜公之功有成而古之道復見也故樂為天下道之雖然是詩也豈獨著公之美哉昔者申伯仲山甫有行尹吉甫作詩送之崧高烝民是也而序者謂為美宣王盖任賢使能以致中興宣王之美見矣今聖明在上知公之賢用公之篤是以有成功則是詩也雖為公而作然謂之美朝廷可也故為序之百世之下欲知今日之盛者必於此有徴焉
  贈李先生十題巻序
  正統十二年國子祭酒李先生以老病乞致事上惜其去不許者數矣最後言益切乃許之公卿以下至于縫掖士皆歎曰先生文行為學者師法久矣今致事去使倀然無所依於先生則為榮於諸士子則為可惜閭巷火伍之中則曰是能深知我而有志於恤我者也今則去矣太學諸生服先生之教而䝉其德五六年敬愛如父母自初有疾皆奔走治醫藥及少間則動色相慶至是無可奈何猶相與言於上曰祭酒李某感皇上嘉學者之意小大之才多所造就盖前此未有今以老病乞致仕臣等尚願少留之不可退則取其事為十題命良工繪圖求諸名賢各識一言以為贈上亦眷愛之不衰詔兵部為具舟陛辭之日賜鈔一千貫命光禄具酒饌餞之及行達官顯人多先出崇文門外以序别大學師生用彩幣製旗帳各為文詞頌先生之德教坊諸樂工槌大鼓雜以金石絲竹之音喧然前導送者凡二千餘人逺近觀者塞路一時行旅至不得徃來商賈為之廢業莫不嘖嘖稱美以為榮至有為泣下者漢之疏廣唐之楊巨源不能過於今七八十年之間亦未見其比先生獲乎上下如此其美之鉅細可知矣雖然此豈特為先生榮哉他日良史書之後千百年有讀之者足以見今日尚賢之美是所以為邦家之光也於乎盛哉予與先生仕同年荷四聖之德大矣沗竊非分方資輔益以逭負乗之譏而遽舎之去予何恃以立哉欲不戚然以悲可得邪詩曰毋金玉爾音而有遐心予終有望於先生也諸生以十題屬予言故為序而道之
  送梁憲副序
  刑部員外郎梁楘叔車既受命為按察副使當之廣西予家與同里且世有連而又同事儒業氣味相似也而可無言於其去耶夫朝廷之置羣有司所以為民也因民之所有事而利之使賦斂平徭役均衣食足而生養遂乃其職也世之為有司而能此者有矣其不能者盖多按察司視夫能者而勸勵之其不能者加黜罰焉民庶乎受矣然則民之休戚皆繫乎按察司其職任之重豈他司可比哉廣西古蠻夷之地州縣之民不與猺獞雜居者盖無幾彼其凶暴之性習於攻剽殘殺徃徃好出為民害民旣苦之矣朝廷命列侯將重兵以制其出入有肆為暴者則之亦所以為民也然財力必取諸民而又有惟正之供以奉給公上則廣西之民其生遂之難易可知矣按察司繫民生之休戚而欲使無戚焉在察視有司之能否而懲勸之其寛嚴緩急又可知也則吾於叔車之去安能無望哉叔車學䆳而識明仁厚㢘慎君子也常有志於為民其任重不難矣然君子所行而欲人之服必本於其身不治其身而能治人者未之有也昔廣西初置按察司上命殿中侍御史尋公适為之使先叔祖子啓公與吉水胡公子祺由監察御史陞僉事徃蒞之三公皆光明正大寛嚴有體廣西之人安於其治尋公常曰為風憲官者當先置其身於禮法之中然後能以禮法治人此天下之名言也叔車脩身慎行有素矣予猶為此言者君子之自治當不以久而怠也予之所望於叔車豈止是哉故書以為贈行序云
  贈侍郎錢公致仕詩序
  士君子當太平之時遇明聖之君以其奥愽之學英偉之才居翰墨之林任禮樂之司以成茂績收美名及既老且倦矣則致其事而去安止足之分適進退之冝此其人非超邁絶俗不為外物之所移奪者不能也今予於錢公見之矣公在永樂中取進士入翰林以文章為職業凡朝廷有大述作大典禮經筵之講論史館之譔次公皆在其間所以發道德之清光揚功烈之鉅美敷暢人文藻飾治具盖多矣祇事四聖三十餘年寵遇如一日天下之人承下風而望餘光者皆自以為莫及也今天子在位眷用舊人公自翰林學士超拜禮部侍郎其尚書則毗陵胡公而公與臨川王公實左右之三人者皆天下之選當稽古右文之世制度典章煥然大備三君子輔相之功盛矣哉未幾而公以老乞致事上惜其去不許既而疾作不能朝者且半年於是復上章上察其實乃許焉於乎上眷愛於公欲其久留以自輔公明於去就之義不欲以茍冒羞朝廷可謂兩盡其道矣而胡公王公皆惘然不忍别則相與賦詩以道意且俾其屬皆賦焉而屬予序予與公同在翰林久矣以道義相規文學相磨切不啻如兄弟雖相繼去翰林然猶相好如曩時則今之别也予心惆悵豈减二公哉念予之仕昔者與公同而今則甚異盖超邁絶俗不為外物所移奪者公是也沗竊非分而不能去此予所以羞於公而取譏當世者也故因序其詩而自訟焉
  送南京禮部尚書王公赴任序
  正統十三年八月廿八日上以禮部左侍郎臨川王公為南京禮部尚書在朝公卿大夫及諸縉紳之士莫不忻抃以為冝盖公之德行文章為望於當時人之俟其進也久矣故其喜若是而予之喜則又加甚焉然亦有不釋然者抑安能無言於其去哉永樂之初予與公同取進士入翰林又同選入内閣任事既同而授官又同及来北京同典制命同脩四聖實録凡朝廷有大述作及恩澤之施皆與公同之盖自翰林春坊累陞至禮部左侍郎其飲食居處於公無不同佳時暇日登山臨水窮景物之勝極觴詠之娱考其言究其心誠無不同於公者四五年来予待罪吏部出入雖不能盡同然經筵之進講政事之當議亦未有不同者嘗竊自謂天之賦畀於吾二人如此雖同氣兄弟不過也於今四十五年矣雖後之沗竊稍不同而有愧於予心今喜公之進庶可以終同而久與處也而乃當别去其何能釋然於懐邪公長予三嵗予甞以兄禮之其教益予者豈獨文藝之事哉裁其過補其不及俾歸於道之中而幸少有立焉今老而益愚有負乗之譏素飡之嫌而公乃舎去則自今以徃予行或違道誰能引而歸之中言而有失道誰能啓予之蔽哉予雖欲釋然安得而釋然邪抑聞之君子相輔以道不以逺而或間也教言時来使得服膺而行之亦庶乎可以寡過矣詩曰毋金玉爾音而有遐心此予所望於公也故書以為贈行序
  建安楊公文集序
  國朝既定海宇萬邦協和地平天成隂陽順序純厚清淑之氣鍾於人於是英偉豪傑之士相繼而出既以其學賛經綸興事功而致雍熈之治矣復發為文章敷闡洪猷藻飾治具以鳴太平之盛自洪武至永樂盖文明極盛之時也若建安楊公者其可多得哉直在鄉校時聞公領鄉薦第一名譽赫然思欲識公未能也太宗皇帝即位之明年直亦取進士選入翰林俾盡讀中秘書cq=484學古為文詞而公已在内閣典辭令職論思所與共事者六七人皆天下之望又後二年直再被選拔得從諸公後諸公不以直為愚而皆辱教焉聴其所言而觀其所存信一代之偉人也而公復以達政務善應變最為上所親任凡制馭逺方飭師旅撫順討逆慮邊將有不能辦者必命公徃圖之公决機發䇿皆適其冝上躬御六師清沙漠必命公從行所以賛㐮禆益為多其在朝廷朝夕侍左右圖議政事以安利兆民而人盖隂受其賜間為文章歌頌聖德施之詔誥典册以申命任事與凡官署民居所以施政教適性情而欲有所紀載孝子慈孫欲銘著其祖考之美以垂諸不朽者多請求於公公皆有以應其求其學博其理明其才贍其氣充是以其言汪洋肆變化開闔而自合乎矩度之正盖渢渢乎盛傳於天下得之者不啻若南金拱璧寳而藏之而今不可復得矣直在翰林三十七年辱與處者盖多惟公相好為最深盖自永樂以来親見上之所以教養拔擢而知其意欲有所用也故既處之要地使習知其故至於四朝實録與夫大典禮大述作直皆與其間及直之去翰林惟公深惜之而反為忌者所病夫士之進退出處有命焉非人力所能勝奚以為哉公之卒也直旣為作傳載其行事之大者以備他日太史之采擇至是子恭類次遺文若干篇將鋟梓以傳又屬直為之序於戲公之文豈待序而傳哉獨感公之知有不能已於言也故序諸其首簡公賜名榮字勉仁歴官至少師工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贈太師謚文敏云
  贈蕭憲副之雲南序
  蕭憲副仰善名晅世為泰和儒家予生也後不及見其前代文物之盛猶幸及見仰善之祖尚仁先生道明德立學問淹貫一時賢俊師尊之隠然名動朝廷其尊府長史君亦以明經淑後輩仰善得家學之傳遂取進士官吏部再遷為刑部郎中其德性之淳政事之善非獨僚友推之凡知仰善者皆以為鮮及也㑹方面大臣有缺詔三品以上舉賢而任之刑部尚書金公言於衆曰今之賢才如吾蕭郎中者盖甚少吾固惜之而不敢蔽也衆皆曰然遂以聞上命為按察副使予聞之蘇子曰天之相人君則必以賢才遺之是固然矣然非有詩書之澤浸灌涵養之久則亦莫之能賢也豈偶然者哉今仰善去雲南雲南古蠻夷之域也雖服聖化久矣偏州下邑其猶有循夷習者乎以蠻夷之故而寛之則廢法一以中國之治治之則傷化仰善於此必有以處之者然予之情亦安能已於言乎昔者仲山甫之有行也尹吉甫作詩送之稱其德之美則曰柔嘉維則論其行之善則曰柔亦不茹剛亦不吐不侮鰥寡不畏强禦予以是贈仰善不亦可乎且其質固相近也夫謂之柔嘉則剛暴以殘民者無矣柔而不過其則則委靡而縦惡者亦無矣如是而又不㤀乎學問之懿進脩之力令善著於外恭敬主乎内將肅肅之命以成明明之功則於仲山甫豈逺哉世之君子過於用剛者多矣而予則有見乎此其無乃不知所務也乎仰善慎擇之而已
  梁先生文集序
  梁先生之沒既二十五年其子候官令叔䝉刑部員外郎叔車編次遺文為十六巻屬直為之序直與先生居同里且有連少從先生逰而辱教為多其何敢辭先生於泰和為儒家代以文學顯至先生尤俊邁不羣甞從先叔祖僉憲公子啓受詩經而其伯舅陳公仲述亦以古文有盛名先生皆獲承教凡經史百氏之書無不究而於左氏傳司馬史記班固漢書毎注意焉性命道德之奥文章著述之妙多其所自得而充之以竒氣發之以逸才沛然莫之能禦遂以文名縉紳間同㳺雖多獨與少師楊公士竒最相好有麗澤之益永樂初脩高廟實録先生徴自縣令與執筆其間據事直書精切詳雅書成授官翰林及脩永樂大典又命先生為總裁該貫古今細大畢録時太宗皇帝在位德化大行天下清寧民物咸遂華夏蠻貊罔不率俾和氣充溢嘉祥荐臻文學侍從之臣皆形諸歌頌及朝廷有所述作先生與二三閣老實冠絶一時四方求文字者必求之先生盖先生之文温厚和平而豪壯迭宕之勢寓焉如江河之流汪洋衍迤一與風遇則波瀾勃興魚龍百怪出沒隠見可喜可愕真當代之傑作仁宗皇帝在東宫監國雅知先生而親任焉甞賜詩以寵之先生孝友忠信平易正直而言行必由道其在侍近夙夜敬恭竭誠無隠凡所言於仁宗者皆本於仁義他非所及也竊甞論之天之生賢以文行名世如先生者實闗乎世道不偶然也當國家興運之初清明純厚之氣始復而先生得之以生加以世澤之隆師友之懿篤志力學遂為名儒鋪張肇造之洪休賛詠繼明之偉烈勒之金石傳之後世而其餘力又以足夫天下之人之所欲於乎是豈偶然者哉先生名潜字用之泊菴其號也初舉鄉貢進士為蒼溪訓導以言天下大計擢為令歴四㑹陽江陽春皆有治聲遂入翰林為脩撰陞侍讀兼春坊賛善而終孟子曰誦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論其世也直故詳而書之以為文集序使讀者有考焉
  送周尚書致仕南歸序
  予友工部尚書周公恂如廵撫南京畿内及浙水諸郡久矣殫心竭力思所以利國利民不知其年之老而身之病也然猶憂勤不少懈天子聞而憫焉俾致其事以去公旣得榮歸故鄉士大夫素相厚者皆為喜徴予言以贈行予甞究公之心而迹其所為有以知其甚難者蓋廵撫之職以安民為本而亦以賦税為務此國之大計公之所履上之所簡任也天下諸道人民之衆賦税之重蘇為首松次之他郡又次之其難可知矣為細民者皆盡力以輸税而不盡以歸公上盖有為之蠧者自昔以来積逋至累百萬惟俟恩霈而免焉俗習既久以為當然至公則思所以除其弊糧税之入必稽其正耗而悉徴之雖大豪不少貸於是而通制其冝出納有法輸送以時幾二十年無龠合負者積其竒贏命主守者謹視之凡恤民隠供軍需脩公廨學校橋梁諸務應取給於民者皆不取惟於此取焉民知輸税而已他一無所及嬉然皆得以安其生議者謂蘇松諸郡之民能無失業亦無負租僅於公巡撫日見之則公之功豈少哉夫天下之事必用天下之才有才足以任事矣然顧計利害重愛惜其身而不肯深任焉卒使事功不立而上下或失望則為天下者何取焉公不為身謀而專意為國其所建立表然在人耳目君子論當世巡撫之賢莫踰於公而歎夫繼者之難也然予於公則有難為别者永樂之初同取進士入翰林今四十八年當時同列惟予二人在予尤老病乞身者屢矣然皆不許而公乃得先徃焉則予何能釋然於心哉雖然聖德如天曲成萬物予之朽質豈不在一物之數邪雙崖之下從公㳺有日矣故書此為贈使人知公之非茍然者而亦以致予意云
  泰和陳氏族譜序
  應天府丞陳公宜重脩其族譜旣成書矣因予子䆅来北京屬為序陳之苗裔盖本於有熊而蔓衍於天下其自金陵徙居泰和者繇唐大理評事暉始至于今二十【缺】世將六百餘年子孫散處邑中盖繩繩蟄蟄他族罕能及之自古大家世族必有宗法以屬其子孫使悠久而不紊迨宗法廢而族無所統於是有譜牒以正其本聮其支此尊祖睦族之大者也尊祖仁也睦族義也尊祖睦族而仁義之道行焉陳氏作譜屢矣而族屬之多生息之繁徃過来續有莫可勝旣者不詳究而備書則將有若塗人之歎此公冝之譜所以不可不作也陳氏之族盛矣自祖宗視之其初本一人之身正倫理篤恩義當何如其至也則凡同出於一源者雖有尊卑貴賤貧富之殊豈可畧而不書畧而不書非祖宗之心仁義之道也昔之作譜盖有畧者矣公冝其加意於是哉予甞觀之陳氏之前輩長者多以宦業著而自科目顯者尤多至於六七十人而未巳此詩書之澤仁義之效也予二族世有連其所以期望者盖逺且大晉范宣子自謂保姓受氏歴虞夏商周之世旣久而益顯自以為不朽矣而魯叔孫豹謂之世禄非所謂不朽所謂不朽者在乎立德立功立言立者卓然示法於天下後世而不可泯者也公宜為此譜其尊祖睦族之心厚矣尚亦勉其所立哉茍陳氏之子孫而皆勉之則此譜傳之百世有耀矣故為序諸其首
  湘江雨意圖詩序
  錢塘戴文進雅好竹甞於竹間作室以居自謂不可一日無也及来北京而土不冝竹居閒處獨盖未能忘于心其友夏仲昭輩欲娱適其意為作三圖長皆踰二尺而蒼然玉立隠見於烟雨空濛之中有瀟湘千里之勢焉名之曰湘江雨意文進甚喜曰凡吾之託好於竹者欲適意焉耳今得此意亦適矣何必眷眷於舊哉少保黄公為之記士大夫多為賦詩文進持以求予序予與文進同其好者也予家泰和城西溪上舊有竹萬竿先大父作亭處其中當時名公歌詠之嵗久蕪廢近稍脩復舊觀鬱然可樂也而予乃竊禄京師不得以嵗月處焉其徃来于懐盖亦與文進同也今年於私第作小軒名之曰水竹居求仲昭作巨幅置壁間公事之暇飲食起處必於是宛然故園風致也兹復於文進見之然則使予二人居京師而兼有林泉之適者非仲昭之力歟雖然古人之託意於物者兾有益於已也故君子於竹儗德焉以其清虚勁直可尚已能取諸物以求益雖似猶真也不然雖真奚適哉故予於仲昭之畫盖以為德之勵而不敢忽焉文進與予同其好亦必與予同此心者矣故為序其詩而相與道之
  送曽用礪序
  用礪予友也其家縣北門而予家西門相距僅五里許予年十六七數與其兄弟徃来及仕而暫歸其交好益篤淡而不厭居間無事相與論前言徃行或登高閣臨清流遐觀逺覽以自快興有所適則超然忘返其意氣莫逆也予来京師盖久用礪處鄉邑其跡雖踈而心未甞變今皆已老矣間甞自謂用礪之祖父皆惇厚樂義其田園池沼雖不若王濬仲石季倫然視中家之産或過之於養老慈㓜賓祭婚冠諸用可不求之外而足况又當太平之時聖天子在上以仁育萬方常賦之外科徴力役無一毫及民者用礪於此時有以足乎内而無憂乎外優㳺閭巷之間其樂可勝道邪然獨計之用礪今年已六十四屹然前輩長者也向之交㳺今多不在用礪所與為樂者無幾人然處善循理忠信之士盖無時無之用礪擇而與之㳺則庶幾能長有其樂矣予長用礪一嵗而衰病日加誤䝉大恩才不稱位夙夜憂懼不敢自寧思殫心竭力以圖報萬一然後乞身而歸復與用礪杖屨逍遥從田夫漁父醉醲飽鮮擊壌鼔腹咏歌聖化以傳之後世使知今之盛治足以繼唐虞盖天下之樂莫有加於此用礪之心當必與予同也予與之别又二十餘年今一見而遽去有不能已於言者故書予意如此以送之龍洲魚浦之間用礪其徯予来也














  抑菴文集巻六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卷六>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集巻七      明 王直 撰碑
  資善大夫刑部尚書魏公神道碑
  正統九年閏七月廿七日刑部尚書魏公以疾終于家事聞上為之嗟悼遣官賜祭命有司治葬事在朝士大夫亦莫不惋惜致賻奠先是公有足疾詔俾釐務免朝㕘久之未能愈公嘆曰食君厚禄而不一造朝心豈能自安八年二月拜疏乞致仕上憐而許之降勅慰諭且賜鈔三千貫歸一年而終年六十三公諱源字文淵㓜而岐嶷喜讀書習於禮節十三能屬文嘗作桂花詩為時輩所嘆賞選為學官弟子永樂乙酉以書經領鄉薦明年取進士拜監察御史所至舉其職松江知府黄子威被誣不能白公為辨其枉浙東傍海民困於魚課為奏减之西安大疫民間比屋不能興督有司具醫藥徃療全活者甚多涼州有冦將大為民患公㢘得之亟請兵殄除民得免害父母相繼卒皆奪喪起任職為御史九年陞浙江按察副使未幾召還署刑部右侍郎㑹河南旱饑民轉徙乃命公為河南左布政使至則發倉廪以賑民奏免逋賦省繇役及諸不急之務一以安民為事民稍稍来歸而雨亦大至是嵗有年召為刑部左侍郎食從二品禄或言四川邊務多弛廢命公徃理之明罰飭法衆務脩舉還朝拜刑部尚書獄無滯囚凡公所決㫁者人人以為不寃時上注意邊事又命徃西邊督察諸將謹防邊以便冝從事遣都指揮李謙守獨石楊洪副之劾奏指揮杜衡等慢令當死諸將始嚴憚不敢肆自天城抵朔州視要險地宜守者凡八分命諸將守之請増脩開平龍門城使高大皆甃以甓庶可守又自獨石抵宣府増致墩堠發開平龍門兵併力為之屯軍免其租一年凡諸大城堡請給神銃火藥嚴為備上皆從之再遣勅嘉勞焉時諸軍有勇壯者依託權豪以避役公悉搜括歸伍中權豪側目一弗顧既而病足不能朝遂以此致仕大夫君子皆惜其去而亦莫不以為榮公忠厚坦亮孝於親友於兄弟睦於宗族而信於朋友與人言必依於仁義其襟度夷曠洞然見肺腑事有可疑者得公處之衆無不愜意凡公所涖人至今譽嘆不能㤀魏氏先居南昌之奉新後乃徙居建昌故今為建昌望族曽祖文卿祖庭郁父伯泰皆有德義而不仕及公貴祖考皆贈資善大夫刑部尚書妣皆贈夫人公娶盧氏有賢行四子鑑鐸欽銓鐸先卒側室石氏生子一人曰銘女二嫁王景春鄒某適鄒者亦石氏出也孫男十二瑛瑞璋瑾環珮珂珪珏琰珉玭公以某年某月某日葬于邑之甘泉鄉某山之原鑑来京師謁予告曰先人不幸棄諸孤朝廷寵終之禮厚矣惟墓道石宜有文以示久逺非先生誰能為敢以請予最知公不可辭乃為序述其事而系以銘銘曰侃侃魏公有羙在中乗時而升事我太宗始為御史職是憲紀爰副外臺表表愈偉方伯之尊遺愛實存遂陞秋官人用不寃皇撫萬邦威制夷狄公徃行邊師武臣力雒雒邊城隆隆軍聲萬里塞垣纎塵不驚公既勞兵簡在天子以疾而休是謂知止邦家之光閭里之榮溘然上征為風為霆甘泉之山神道有石掲德振華以示亡極
  南京吏部尚書黄公神道碑
  宣德十年今天子嗣大寳位臨萬邦顧南京根本重地建置百司而吏部為之首冝得謹厚大臣徃涖之九月以命吏部左侍郎黄公宗載陛辭之日詔進為尚書以行士大夫知公者莫不譽嘆以為宜在南京八年以老疾求致仕上初不許章四上乃許之歸豐城故第又幾年七十九以疾終訃聞命禮部致祭工部為治墳塋明年十二月廿一日葬于其鄉梨樹岡之原葬已其子儒凱来謝恩闕下詣予拜且泣曰先考之葬朝廷寵終之禮厚矣於令得樹碑神道而未有文敢以請予少於公而辱交已久誼不可辭黄氏於豐城為大家公曽祖仲軒有隠德祖以仁考子貞以公貴俱贈吏部侍郎進尚書妣皆贈淑人進夫人妻余氏亦累封至夫人公自㓜喜學年十五已能為里塾師選為郡庠弟子從熊伯機受春秋遂取進士為行人謹於自治奉使四方未甞受饋遺歴左右司副為司正以父憂去治喪無違禮不飲酒食肉者三年服除領舊職永樂癸未以賢舉授湖廣按察僉事時湖廣諸道惟銅皷五開最難治分巡刷巻者多憚行盖天下巨姦宿猾皆謫戍其間善舞文弄法興事撓官府而隂把持其短長徃者欲稍按治即糾結如沐漆不可解欲一切漫漶則見嗤無可奈何多避不肯徃公至當刷巻即毅然治行到武陵問風俗知其人苦於從軍女子惡為軍婦不果嫁男子則慮婦家徃從戍而以徭賦累已不果娶至年三四十猶獨處公召鄉老里正諭以人道大端俾轉相告語務嫁娶以時不踰月成婚姻者三百餘家他縣聞風皆樂從俗為之變乃榜諭銅皷五開諸姦豪數其罪惡且發其善端曰不改必寘之法衆知公務以德化人皆相戒勿犯比至莫有干於理者丙戌徴詣文淵閣脩永樂大典書成受賞而歸戊子朝廷以海運糧餉赴北京下湖廣造海船四十九命擇風憲官之賢且能者涖其事衆議以屬公而工部所遣官務苛察生事將聞于上以衒能公鎮之以靜消其毒螫而落其機牙得不擾而成功己丑車駕將北征遣都指揮吳玉徴兵湖廣玉暴貪失期上謂按察司官不糾劾於是公與同僚皆坐累謫楊青驛公處之如平時遣一力受役而躬自執㸑未甞有不豫之色暇則閲書史以吟詠自娛癸巳復起為山東道監察御史侃侃自持不肯少貶以徇俗乙未上親䇿士於廷時鴻臚無卿丞張斌任事恃城守功最狠戾多所中傷人頗憚之以不與讀巻至爭論上前不已公奏斌不學無識不可以讀巻乃敢煩瀆聖聴如此當伏法士論壯之丙申命巡按交阯交阯城中諸軍營房覆以茅故多火公㢘知軍民嵗嵗伐材陶瓦備官用然皆以資權豪命三司幕官稽其數凡有取者皆著于籍由是無敢私費不半年營房皆易以瓦覆火患遂息時工部尚書東萊黄公福掌交阯藩憲二司才行過人而不事邉幅御史徃者多庸常視之至公獨恂恂恭謹而法亦不廢及歸行李蕭然無交阯一物東萊甞語人曰吾久居此所見御史多矣唯宗載知大體己亥丁祖母憂居家有旨奪情授貴州道監察御史益謹禮蹈義遇事必究極是非不曲隨茍止於禍福利害不計也故再陷刑辟而賴公道以免甲辰宣宗皇帝正位東宫妙柬宫僚職輔導擢詹事府丞未幾陞行在吏部右侍郎時少師蹇公猶兼領吏部事多倚公公恊力一心進退人才必付之公論不茍為異同故一時號得人洪熈元年賜誥命制詞有清潔平恕恭謹厚重之褒是年遣祀夏禹及南鎮㑹稽山因賜鈔八百錠俾歸焚黄于墓下其後甞奉命徃浙江理軍政及伐宫殿大材於湖湘設施措置舉不失宜故事集而民不告勞久之遂有南京之命盖上知其老而欲安之也南京雖無銓選之勞而勞於馭吏盖其人多邪巧才見害必避見利必趨徃徃冒法以僥倖公正已率物無少回撓屹然如大山喬嶽不可撼隂陽闔闢風雲雷雨以榮悴百物而細大不遺其施博矣己未進階資政大夫詞曰寛和有執㢘靜自持又曰小心慎職始終不渝人以為實録當是時公卿大夫齒德之盛莫如公及致仕而歸猶康强無恙士大夫出餞都門外瞻望咨嗟漢之疏傅不過也公既孝於親尤篤於二兄仲氏宗曼有孤孫承裔貧苦不能自立公命其子文凱儒凱收養之文凱先卒獨儒凱繼其家及公歸即為承裔治居室使仍守舊業毋廢墜其施於鄉族細行之美尤多茲不載姑序次其大者俾刻諸神道而系以銘銘曰在太祖世經術取士公乃奮興以克有位於皇太宗復舉用公揚于外臺以肅庶工出入中外有勞有烈人望謂何邦家之傑遂丞詹事遂佐冡卿式展其猷以宏厥聲天官之尊天子所命殿于南京亦罔不正祇事列聖殆五十年殊錫寵褒帝制在焉達尊者三公則兼備哀榮始終莫與為比梨樹之原峩峩新阡刻此銘詩百世之傳
  大明追封會昌伯孫公神道碑
  自古聖人受命治天下則天必生聖哲之配以主其内治然必視夫積善累德之家而後大開厥祥夏之塗山周之任姒盖可見矣今聖天子嗣鴻業理萬邦聖后之生實自孫氏正位中宫母儀天下推原祖德厥有明徴公諱士英山東濟南府鄒平縣醴泉鄉人也大父七翁父復初皆不仕公天性惇厚以禮法自持孝於父母厚於宗族而輯睦於鄉黨孜孜樂善維日不足人有不給於衣食者則捐資以賑之其或艱難困阨則經營救護甚於為已與人言必依於孝弟忠信見有為非義則委曲誨諭使之徙義而後已平生言行不違於理盖自少至老未甞變節易意鄉邑之人皆敬而仰之曰此善人君子也其積累之隆如此是以流慶發祥於其子忠篤生聖后儷體至尊以奉神靈之統開萬福之原天之佑善如此然皆自公啟之於乎盛矣公娶丁氏同邑某之女實與公同德以中宫貴忠自中軍都督進推誠宣忠翊運武臣特進榮禄大夫㑹昌伯遂追封公會昌伯封丁氏太夫人公大父父皆贈㑹昌伯祖母張氏母高氏皆夫人卒於某年某月某日年若干丁夫人卒於宣德辛亥九月十九日年八十七勅葬於其鄉陳家莊横山東北原公四子長即忠次蠢兒早卒次魯次智女四嫁王友諒高子昇王仕興劉宗禮孫男四繼宗紹宗顯宗續宗皆懐逺將軍指揮使孫女四長今上皇后次適陳禮次朱璽次朱能曽孫男瑄琦璘孫氏之福厚矣惟公積累於前而子孫克繼於後故能受恩於朝廷而顯榮光太此豈偶然哉忠惟公及太夫人之德實福慶之本今荷聖仁賜顯爵得立碑神道而無文以昭示久逺恐泯泯或忘乃來請文刻諸石故為序次之而系以詩曰惟天明明善類實彰鄒平大宗奕世有光公之淳懿篤於為善持之以誠久而不倦孝敬於親厚其戚姻不吝貲財以周困貧赴人之急甚於為已忠厚之言出之亹亹公有賢配其德實同邑里之間靡不敬恭公德在躬施于令子克慎以脩萃和儲祉篤生聖后嬪于聖君恩典隆施肫肫其仁褒以命書錫之顯爵天臨日彰令聞昭灼易曰餘慶書云降祥何千百年愈久彌昌横山之原神道有石刻此銘詩以告無斁
  資善大夫兵部尚書侯公神道碑
  侯氏世家澤州公之曽大父伯謙大父慶先父大亨皆業儒而不仕公諱璡字廷玉自㓜端重寡言笑而聰敏喜學慷慨有大志讀書窮日夜不休凡遇宴樂輒先退不欲以酒廢事先生長者皆以逺大期之舉為州學弟子員永樂癸夘山西鄉試第一遂取進士為行人以善辭令而剛果能㫁得名四川雲南廣西諸土官爭地累年不決者朝廷以命公至則按圖誌考故實召諸耆老開誠布公智力貨賂不可移由是皆悅服而罷上亦以為能交阯黎麟請命公輔禮部侍郎章敞徃錫封至其境闗門低且隘先驅者謂當傴度公止之曰此中國所謂狗竇也於土人出入則宜今天命下臨不可由此度迓者驚懼為撤闗乃度由是蠻夷益謹禮不敢肆既歸毫髪無所受人以此益賢之遷兵部主事塞北阿爾台多爾濟巴勒犯邊㑹昌伯趙安尚書柴車等自涼州分兵出鐵門關攻敗之公與有勞績以外艱歸居喪盡禮而哀戚加焉服除陞郎中麓川思仁發反詔尚書王驥率師討之公在行徃来督戰視將校用命以施賞罸賊攻大候州公以偏師徃援令于衆曰吾視賊氣驕有輕我心冝掩其不備即麾衆薄之呼聲動天地斬殺無筭賊大潰我師益奮與㕘將冉保等遂破石甸等十餘寨聞大軍至麓川賊阻截不得通公與保等由高黎貢山晝夜兼程進與大軍合擣其巢穴賊遂平凱旋陞禮部右侍郎賜白金五十兩鈔五千錠綵幣五表裏且錫誥命以寵之贈大父父皆禮部右侍郎祖妣李氏母宋氏皆贈淑人封繼母劉為太淑人妻翟封淑人尋奉勅鎮雲南得便宜從事雲南饑公發倉廪及募富民出粟以賑之全活甚衆會再討麓川餘黨公引偏師由千崖南甸進破賊子思機發所居寨獲其妻孥輜畜㨗聞陞左侍郎賜白金七十兩鈔五千錠綵幣七表裏丁太淑人憂命馳傳奔喪即起復遣行人賜祭官為治葬遷兵部侍郎復鎮雲南築騰衝城置軍衛焉時議以賊子思機發在孟養復命靖逺伯王驥以兵徃之公與都督張軏分軍抵金沙江造船先濟奪賊地為營於是大軍畢度燬其柵而進賊奔孟養度不能支各鳥獸散去公窮追至孟糯海子等處不可得乃班師諸夷酋長皆震駭曰自古漢人無度金沙江者今大軍至此真天威也南夷無復反矣還鎮雲南今上即位遣使齎【闕】嘉勞賜白金三十兩綵幣二表裏貴州饑苗叛攻圍新【闕】諸衛道梗弗通城中食盡命公總督軍務徃征之時普定圍急公自雲南選善射者為前鋒自將至普定疾戰矢下如雨賊大敗圍解遂趨貴州副總兵都督田禮等以兵来㑹克龍里甕城羊膓楊老今溪諸路新添平越清平都匀諸圍俱解由興隆而下抵鎮逺皆平定事聞上嘉其功陞兵部尚書又進克安莊克西堡長官司時暑雨方盛瘴癘大作公得疾舁歸普定醫弗效諸將問疾惟戒以勿輕此賊宜整兵進無貽患生民遂卒未甞一語及私時景泰庚午八月十三日也上聞嗟悼遣官賜祭命歸其柩於澤州有司治墳以生於洪武戊寅三月初六日享年五十三其以是年十二月十二日其墓在五門山前先塋之次子男一日爵朝廷以公功命為錦衣衛世襲正千户女一許嫁寧山衛指揮胡剛之子長景未行孫男三侃偉儀公姿貌瓌傑器量深而兼資文武仁義忠信之實有諸内功名事業之美見諸外卓然為今名臣人之能者盖鮮矣予念天之生賢必使之有為於世俾荷國家之重而得盡其才不徒小試而已也今天子勵精圖治日靖四方而公以壯盛之年當戡定之託逺大悠久之業不克見其成嗚呼豈非可惜哉予與公同朝久相好為最深於是爵來請予文刻諸神道以示久逺誼不可辭也乃序次其事之大者而系以銘銘曰侯氏之先世為儒家自君祖考弗耀其華君早嗜學科乃峻擢歴位而陞膺此殊渥文武之才兩取其優伐叛南夷克闡令猷偏師疾攻風激霆怒振槁摧枯有仆無拒飛度金沙遺孽遁逃煙塵廓清弓矢載蠢兹有苗乃敢干紀震以餘威所向披靡遂陟夏卿遽返于㝠維兹戎功弗究厥成天子曰嘻曷表朕志五品之榮子孫世繼大山峩峩靈秀所鍾蔚然新宫公在其中勒銘穹碑負以趾詒後不忘庶其在此
  重脩開平忠武王廟碑
  正統十二年秋八月通州守臣李經言州城東南隅舊有廟以祀開平忠武王常遇春盖洪武三年奉勅建每嵗春秋守臣以少牢行禮庭下載在祀典今八十年矣脩治不繼日入於懼無以稱朝廷崇德報功之意請繕完如法制曰可命工部聚材鳩工撤而新之通州諸衛及州所屬縣各以丁夫給役且命總理通州諸務都指揮僉事陳信兼督之命既下文武吏士奉承唯謹材不徴而集工不召而至智者效謀壯者效力作正殿前殿翼以兩廂前啟三門旁列厨庫凡諸像設靡不畢備麗靚深有加於昔經始於九月己酉而以明年四月成於是信来請曰是役也宜有紀願書而刻之麗牲之碑惟天生大有為之君必輔以不二心之臣肆我太祖皇帝受命而興王以忠信智勇佐之飛渡大江霆擊電掃東南郡縣以次削平既復下兖豫遂議北征車駕至汴申命大將軍徐達而王為之副諭以仁義行師毋殺戮以逞天聲所臨無思不服王先至通州禁侵暴務安輯人不知兵市不易肆皆愛戴如父母遂收燕都明年平河東入秦敵復侵通州王還兵拒之通州之人免於荼毒其德王尤深王遂率師破開平大俘獲而歸至栁河州以疾薨柩還過通州州人皆罷市迎哭既去而念之不衰飲食必祭上思王之功而知民之感慕如此此廟之所以作也昔漢之西鄉侯張飛號萬人敵甞拒魏將張郃於巴西大破郃軍以安此土巴西人德之歴千餘年而廟食不廢今王以雄材大畧佐太祖定天下兵威所及王之蹟為多其功烈在朝廷利澤在生民盖甚大較之飛實過之國家褒答勲臣恩禮之厚亦非蜀漢可比王生為上公沒有顯號而廟祀永久盖冝也王之廟在京師尤盛此特其别祠焉耳今天子又新而大之所以承先德而報王功其超越百代可知矣乃為述其事而系以詩曰太祖龍興四海從維王仗劍先来同所向無敢當其鋒通州亦在破竹中奠安民居遏冦衝播灑義澤揚仁風閭閻歌舞靡怨恫旌旗北伐兵馬雄汛掃絶漠煙塵空大星宵墜感帝衷錫以顯號昭殊功廟食於此罔不恭聖皇繼述棟愈隆神之在位儼儀容調和隂陽斡化工疵癘不作嵗屢豐春秋祀享無終窮兵部尚書贈榮禄大夫少保兼尚書鄺公神道碑
  兵部尚書鄺公既卒之明年皇帝悼念不已詔特贈少保兼兵部尚書進階榮禄大夫而官其子儀為主事儀奉公衣冠以歸將以某年某月某日于某里之原而述公之行請文以刻諸墓道嗚呼直公故人也其可辭公諱埜字孟質别號樸齋郴之冝章人曽祖某祖某皆有學行而不仕父子輔為學官縣令名重當時及公貴祖父皆贈兵部左侍郎妣李氏王氏皆贈淑人公早喪母祖母李撫育之見其不凡最鍾愛曰是子能大吾門公孝友勤儉出於天性而撫弟妹尤篤其於學問不待程勸選為邑庠生而泰和王敬先為訓導循循善教公亦勉勉善學學成取進士遂入都察院理刑獄以㢘平得名永樂癸巳拜監察御史時車駕在北京有言南京鈔法阻滯命公徃察之衆謂將起大獄公徃擒市豪一二以歸奏曰市人聞令皆震懼今鈔法已通矣上頷之而罷倭冦犯遼東公徃按問戍守之失律者凡百餘人皆應死公為開陳其可矜狀甚明上然而宥之山海闗吏卒邀阻行人以取財亡逃之人則受賕縦之去弊積滋甚公㢘得之歸之闗悉擒治抵罪弊為之省丙申北京營造執役之人累鉅萬上念有病者命醫與善藥又慮其奉行不謹命公察視之公躬履其地令潔其穢汚而時其藥食由是病者多不死戊戌石州人有詣闕告變者曰州民與陜人羣聚千餘謀不軌上擢公為陜西按察副使徃理其事果實即以官軍戮毋貽民患賜之楮幣給驛而遣之公至察其誣乃反獄亡命妄言兾脱死即具以聞上命止弗問而誅其造誣者宣德己酉陜右饑華亭宜川尤甚公私廪皆竭公巡歴其地憂之乃移旁縣粟賑焉羸病不能興者命官府煮粥食之民以全活庚戌至納淠憂歸道聞父喪哀愈甚每號痛輒欲絶其治喪一用古禮其祭亦如之服除拜應天尹輦轂之下賦急役繁公一以養民為務事無大小茍可以興利去害無不用其心至於市征田税皆酌其平豪猾不得為輕重賓興之嵗公設科取士厚其禮而峻其防得人為多且撙節其費以待㑹試故事集而民不擾視異時盖省十三四嵗大熟麥有兩岐者民歸德於公公拒弗受正統改元進拜兵部左侍郎時西鄙有警尚書王公徃視師公獨任其事上嘉其才荆湘民多戎伍公家亦與焉至是特除其籍以示寵己未京師淫雨壊官民廬舎公奏曰此隂氣為沴兵隂也皆臣等不職所致乞罷歸田里上慰勉之師征麓川公舉蔣貴可任卒有功衆人以為知人天下軍衛總小旗當代者於例必就試京師有道逺無資不能来者終身不得代公請各於都司試之人以為便時有言欲變易軍伍使南北之人各適其土性下羣議衆依違其間公曰此舊制不可紊稍有變易將不勝其弊咎將誰歸卒不動甞自念曰治軍吾職也當為國家惜其力養其鋭氣以備不虞故凡軍家利病有當興革者必為上言之多見信從己巳邉報敵入冦上命治軍旅而權姦獨主親征不與外廷議及詔下大臣皆以為不可即上章請留不聴公從行出闗屢奏言此小醜不冝屈至尊惟指麾諸將足以成功不聴權姦惡其數言事欲踈之勅公與户部尚書王佐隨老營至懐安墜馬幾殆從者請少留懐安就醫藥公曰天子在前吾為大臣豈可託疾求自便力疾而徃至雲中車駕回鑾然行止疾徐惟權姦所命至宣府敵兵踵至公深以為憂再上章請疾驅入闗而嚴兵為殿皆不報最後公詣行殿申前請權姦怒曰汝腐儒安知兵事再妄言必死公抗言曰我為社稷生靈而言何得以死懼我權姦愈怒叱左右扶出公與王公相對泣帳中明日次土木營中無水士馬皆饑渇敵四面集矢下如雨衆奮欲戰又為權姦所沮湏叟師覆公遇害盖八月十五日也生於洪武乙丑某月某日年六十五娶吳氏有賢行子男一即儀女一嫁同里士人歐陽瑄孫男三琦琳珍公學博行莊仕宦四十年風裁凛然見重於士大夫威行施近悦逺懐服仁蹈義至老不衰此其平生大節也權姦誤國而卒陷焉豈獨公之不幸哉嗚呼銘曰允毅鄺公逢時之隆學古入官薦躋顯庸執法在朝為名御史再陞外臺其行愈偉京尹堂堂百郡所瞻惟少司馬戎律有嚴遂陟夏卿君子所重噫其逝矣云誰不慟人道之大曰義與仁仁義不違何愧於人刻文墓碑負以趾永永不亡庶其在此
  贈少保兼太子太傅工部尚書東閣大學士高公神道碑
  公高氏諱焯字元昭其先河南懐慶人從宋南渡居泰州之丁溪高祖彬曽祖明皆有德善而不仕祖椿字壽之元季徙居蘇州張仕誠據蘇州州人多為用獨能以禮自防不茍應徴辟戒諸子曰彼無逺圖不足與有為汝曹當讀書待時而動洪武初復徙興化故公為興化人自㓜有節槩志尚高簡篤意教子必由於義依於仁其教閭巷子弟亦如之多所造就洪武中鄉人蘇价為鴻臚丞欲薦用之公以守墳墓不可去力辭平居喜振施見人有急周之惟恐不至甞渡楊子江有舟敗者資皆沒溺栖栖然無所濟公即探嚢中金與之泰州儒士陳景文當行戍而貧無貲至鬻子以自給公捐金贖還之俾父子得全又甞過市見受刑者屍暴露公觧衣覆之而去人笑其迂公曰吾不忍見此迂者固如是也公兄弟四人皆䆳於學而敬愛尤篤伯兄元吉洪武辛亥試藝高等歴興化湖口二縣教諭終廣東樂昌簿次元暉以明經舉授平山丞既滿陞工部主事卒其三則公四則元昕深於易能以易數推吉凶禍福然與人言必主於孝弟忠信未甞涉非義公事二兄撫季弟克盡其道極怡愉之樂兄沒事寡嫂如兄在時嫁孤姪女不異於已女宗族鄉黨重其義因稱為義翁公亦因以自號性好逰而喜吟徃来吳楚湖湘江浙晉趙之間遇山水竒勝及前賢遺跡輒徘徊登覽而見於吟詠清新典雅有唐人風致名其集曰聴雨藏于家公娶王氏松江望族有賢行凡公所以惇孝弟睦族婣困窮而遂其惻怛慈愛之施者多其助也三子孟曰禾仲曰穀季曰稷孟季皆務學為士人仲取進士致通顯歴官翰林春坊今為少保兼太子太傅工部尚書東閣大學士其文行政事表然為時之望天子嘉其賢而推原所自出公既封贈春坊司直翰林學士工部侍郎今又加贈公而上及曽大父大父皆榮禄大夫少保兼太子太傅工部尚書東閣大學士妣皆夫人此豈偶然之故哉皆盛德之應也公以某年某月某日生而卒於某年某月某日享年【闕】十其在【闕】 之原少保篤念先德盖久而不衰思表諸墓道以傳於永久而猥以屬予不腆之文豈足以揚公之盛美而慰孝子之心哉然不可辭也故序次其事而系以銘俾刻焉銘曰高氏之先家于覃懐宋室南遷遂與偕来于泰于蘇興化三徙不詭不隨既多受祉維公承之益展厥謨原有田廬堂有詩書祖考之孝兄弟之義困阨危亡亦克用濟偉矣令子為孤為卿在帝左右以賛國成帝曰休哉其来有自寵贈及公一品之貴命書煌煌式降自天惇本濬源恩禮備焉佳城峩峩公安于此靈秀所鍾以利後嗣維德之茂啓慶在兹刻此銘詩百世之詒
  故驃騎將軍都指揮使徐公神道碑
  公徐氏諱【闕】字【闕】世為和州烏江人國朝受命之初公之父【闕】自【闕】萬户軍中攜公来歸雖少而器宇不凡英鋭果敢迥出儕輩上洪武丁夘以来數從大將征金山伊瑪河又征哈勒哈伊都山及寧下皆有功簡燕山右䕶衛為十夫長太宗皇帝舉兵靖内難置勇士一軍公在選中克懐来雄縣莫州攻圍真定以功陞隊長領五十夫從克大寧戰鄭村壩功多陞勇士百户又從取廣昌下蔚州圍大同鏖白溝河遂圍濟南陞副千戸從攻克滄州合戰於東昌又戰威縣皆大捷時真定軍邀我歸路公以歸師擣敗之又從戰夾河戰藁城進攻順德彰德遂攻西水寨功最超拜指揮同知又從下東阿東平汝上戰肥河戰大店皆捷又戰小河公深入陷陣連殺十餘人敵衆辟易莫敢當忽大風塵起軍亂公猶奮槊直前呼曰男兒當於死中求生㑹馬蹶沒於陣太宗皇帝深惜之永樂元年大封拜嘉公勞績命官其子恭陞授金吾右衛指揮使俾子孫世襲父【闕】贈昭勇將軍指揮使妣蔣氏配李氏皆贈淑人上念小河之戰而嘆公等之勇烈加贈驃騎將軍都指揮使盖異數也公剛正質直沈贄簡重不妄言笑與人交篤於信義閒暇惟講習武畧未甞慢戯佚游諸軍皆目為長者勇士一軍上所自將俱才力過人不畏義死而公尤號魁傑每臨陣大呼先登衆從之所向披靡衆或稍後輒瞋目唾罵曰丈夫當奮前以死寧退縮茍活邪盖以死勤事乃其志云死之日洪武壬午四月某日也年【闕】十有子一人即恭初自金吾右衛指揮使領親軍以才行重當時娶郭氏故武定侯追封營國威㐮公次女孫男二光輝恭既公衣冠於縣某村之原而慮其功德不顯於世乃因鴻臚卿楊思敬請於予曰先人効勞國家歴官三品加贈至二品受恩厚矣於法得立碑神道敢請文以刻焉予謂自古豪傑之士有志於當世而能遇主以成名者少矣遇主以成名而泯沒無聞此則其子孫之過也公之所立誠無愧於古之豪傑而有子孫汲汲以圖其不朽是可謂賢也乃為序述其事而系以銘銘曰允毅徐公逢時之隆奮自戎行以奏膚功太宗龍興雲蒸霧蓊公於其間實百其勇天戈所臨無役不從維霆維風維虎維熊戰則必勝攻則必取摧兇抑强克致其武鏖於河漘煙塵晝昏氣欲盡敵義不顧身公徃不還天子興喟何以報功二品之貴公之餘慶其流則遐賢子令孫足興其家有封在原有碑在側刻此銘詩垂耀無極
  故通奉大夫戸部右侍郎焦公神道碑
  正統己巳五月廿一日户部右侍郎焦公以疾終于家年五十八先是詔以叛賊思機發猶不庭假息孟飬命出師征之而以公主餽運抵金沙江公奉命謹甚冒瘴癘以進軍不乏食而身則病矣然尤力疾終其事師還遂浮三峽道荆㐮以朝京師公家南陽葉縣以困弗堪少止求醫藥而疾加劇不能就道即上奏曰臣餽師無功又不善攝養為瘴癘所侵今瘡復作連項背勢且日甚恐不得入朝見陛下謹具奏復命踰數日訃至上深悼惜之命禮部致祭工部為治墳塋子鈍卜某年某月某日奉于某山之原而以翰林編脩劉定之所述行狀来請曰先人之朝廷寵終之禮厚矣然官至二品於法得立碑神道敢請文以刻焉公諱宏字克明世為葉人曽祖成祖敬皆不仕考英甞主郿及萍鄉二縣簿公貴祖考皆累贈至通奉大夫江西右布政使祖妣程氏妣耿氏皆贈夫人公天性至孝事父母皆盡其道居喪皆哀毁如禮其於為學日夜不懈學成取進士拜監察御史守正不阿時都御史顧公馭下嚴御史有不謹禮法者皆罷斥獨善待公甞出按貴州貴有疑獄不決論死者百餘人公察其實以聞皆釋免坐者十人而已公署相傳有妖前之御史皆避正寢不敢居公處之恬然陳都督鎮鳳陽行有違法者人重誣之欲寘之死地宣宗疑之命擇御史之賢且明者徃㢘問以命公至則為直其誣而坐以所當罪得不死謫戍邉由是公日益有名人有受誣不能白者皆以得遇公為幸壬子陞江西按察副使人謂江西俗健訟公曰吾知其人多讀書識道理吾當以理諭之訟無難決者於是人有訟唯折之以理不尚嚴酷人亦感公之德無不服從獄遂清省江西連嵗歉積逋税藩府病之吏部侍郎趙公任總督奏以委公公撫循勸諭民懽趍之事以辦治已未陞江西右布政使益以寛厚為治察下吏之有才行者奏進之有起自末僚而為縣令者九江嵗納蘆柴而其地不産乃斂錢於民買自他所以納焉逋負嵗積民益困公為奏免之新南昌府學脩公署正堂及吏舎皆捐俸以倡僚屬故不勞而集每以公事行縣寛而不縱嚴而不殘吏畏而民愛之尤喜興學舎奬進士類九江濂溪書院久廢人侵軼其地公復之建祠宇以興起其士人郡邑之中有寒畯不得齒於學公羅而致之禮遣為弟子有與鄉薦而貧不能赴春官者公皆厚禮送之由公而成名者衆嵗辛酉徴為戸部右侍郎食從二品禄有重事則以任公閩浙蘇松半臨海冦徃来海中伺便肆抄掠兵備弛廢上命公徃視閲諸軍脩城堞備戰艦防守之法有當因革増損者悉以便冝從事政令一新冦不得為害蘇之嘉定民有田數百畝已歸之官而税尚在民民苦之公請蠲其税甲子閩中復開銀埸又命公徃視課額重者請减之以利民乙丑上以陜西縁邉皆宿重兵俱仰食内郡河南濱陜多積粟而諸衛多屯田慮有名無實復以命公公按視其廪庾考較其耕穫姦盡革儲偫以充其他建立之可紀者多類此盖公盡心朝廷遇事勇為為之必盡其方不擇利害為取舎與人交謙恭和厚言語恂恂有不當其意輒毅然自任不可回於得失不較也公為人如此上之欲用公與士大夫之所以期望者盖有大於此而今已矣豈非深可惜哉公兄弟三人最相愛長兄寧早卒公撫育其諸孤以家事屬仲弟宜令季弟寛得專意於學寛遂與鈍亦相繼取進士而寛為御史焦氏世科之盛人罕有及者公娶同邑李氏累封至夫人子男二長即鈍次欽女四長適西銘次適李容餘在室公以文行政事為當時顯人而子又克孝用表著於後庶永永不朽予家江右素知公且同朝久相知益深奚可辭故論次其事之大者系以銘詩而俾刻之石銘曰天佑聖明篤生俊才侃侃焦公乗時偕来為名進士為賢御史正直自持譽聞逺邇出副外臺亦克持平教行施刑為之清遂陞方伯召公是式亦有詠歌叶于南國天子曰来汝佐司徒邦之大計汝審厥謨出入中外有勞有烈天不愸遺惜哉此傑命之不延人亦奚悲功立名存百世之思刻文道周負以趾云誰為之公實有子
  處州太守李君墓碑
  李氏世居泰和南岡里盖唐西平忠武王之裔元栢興路同知英叔英叔子皆春皆春子南安推官如春如春生伯昻則君之高曽祖考也伯昻娶胡氏而君為第三子在元李氏以貲富為大家經亂盡失之君幼從父學雖貧而器宇偉然英敏出儕輩既長學日益進連不得志於有司洪熈初以賢舉授清河縣知縣清河縣小而當衝要官舡餽運赴北京者日相銜役夫動以千計前之為縣者不能辦言於朝得沭陽五百人為助然去家逺窘於衣食至是君請以清河人代之而令彼代輸清河浮徴三之二兩縣皆便焉官船主者每以役夫善逃為名收其衣資掩有之役夫有寒餓致死者君命各為牌書其目納於主者收放以牌為騐害乃免清河民好乘夜縱火或發塚以逞忿君為教戒之詞十三條俾各里書於夫牌篤實者掌之每朔望警訓焉且令書其民勤惰善惡以聞俗為丕變宣德中歳旱民艱食飛蝗蔽天君禱于城隍神而蝗不入境滿九年用禮部章侍郎薦陞知蘄州清河民五百餘人詣闕乞留命以知州理縣事縣民有湖田數百頃淮安衛卒奪其利民代輸税者六十年君為奏之詔覆實以還民民有困饑攘人一牛殺食之事覺御史以為强盜一家應死者八人君曰以八人償一牛情實可矜言之上六人得免死留守衛卒有姬泰者自福建還挾重貲為同舟所害過縣以病死告兾得公文以自掩飾君疑不予使人㢘得實情發其姦舟人皆伏法清河在兩京間東南之人所必由道死而不葬者何限君憫之鄉民有應役于官而需次者日遣十數人人給米一升俾收遺骸為三大塚葬之縣民有事不遣卒追呼但與為期皆自赴有爭訟者以理諭之令退省以俟命多感服而罷治清河凡【缺】年視民如子淮水屢漲淮民屢絶粒君亦屢請于上官願及時賑濟若俟奏報民殆盡淮民賴其嵗饑民無以輸税而官府急催科淮南北之人皆鬻兒女君又言之上官當緩催科急賑濟以固邦本淮民兒女皆得完於是皆愛君如父母丙寅詔舉賢為郡守刑部尚書山陽金公以君薦命知處州使者持符至清河俾即上道一邑之民無少長愚良皆流涕願留而不可時處州亢旱君至而雨民大悦進耆老問風俗禁民間生女不舉有喪不而焚棄者擇城北閒地數十畝為義塚葬遺骸凡無地者皆許其中民大化服方詢察利病次第罷行之而疾作矣以正統丁夘五月八日終于官舎年六十三盖在郡僅踰月而已凡諸同僚及郡之士民感君之德而服其教哭之皆哀謂非君之不幸乃郡人之不幸也君事親孝當貧時授徒以資養甘旨不以進不先嘗父卒祭必以禮而事母尤篤嘗迎至清河縣就養忽得風疾君每出臨政戒妻子謹護視歸則躬侍左右進湯藥夜卧榻前承候起居踰年不少懈母性嚴多躁怒怒則益恭衣冠跪以聼命至竟日逹旦怒解乃已兄弟相友愛平居惇睦無間言當疾大漸惟子遇弁孫鎬在側語曰汝曹宜讀書為善無忝父母既又曰吾死無所憾惟老母八十三康健在堂而不得終養此吾所憾也吾豈能瞑目於地下哉語訖悲不自勝君天性篤孝至死猶不㤀如此娶蕭氏又娶徐氏子男三長武沙縣訓導次遇皆蕭出次弁徐出也女四嫁周謐胡質張威龍京孫男鎬鉅鉞遇等奉柩歸以正統十二年十月初五日於廬陵永福鄉英村之原至是遇来京師以所述行狀泣請曰先人今既矣維其德善先生實知之敢請文以掲諸墓道庶永永不朽予念與君交好三十年相知為最深其美不可以徧書為序述其大者系以銘俾刻焉銘曰李氏之先系出有唐綿綿相傳盛于西昌栢興南安式濟其美迨君承之表表愈偉清河之政聞於兩京既隆其功亦著其名蚩蚩者氓奚信奚慕維仁之從維義之附千里郡寄未竟厥施天弗憖遺其誰不悲漢紀循良周歌豈弟是究是懐曷其有已英村之原鬱鬱新阡靈秀所鍾君墓在焉斵石道傍負以趾刻銘垂休作者太史
  河間太守廖君墓碑
  廖氏故泰和儒家君曽祖自强先生元臨江教授以文名當時祖叔章不仕父潜仲海康教諭皆有學行君其次子也諱謨字文績幼讀書穎悟過人學成取進士選為翰林庶吉士聲譽日起以外艱去服除授穎上令為民去興利民德君太宗皇帝征沙漠君督餽餉時事有違誤者以軍法論君能得民心獨不勞而事集丁内艱改長沙令長沙賦繁役重民苦之君撫循勞来出於至誠遇事必思所以利民者長沙交廣要衝方南征時諸中貴人及大臣要官經畧其地與夫輸送之徃来者相接于途君承上撫下曲盡其冝民賴以不擾旱則躬禱雨輒應邑有虎為害民設機穽不能止君禱于神虎為之屏跡士大夫歌頌焉秩滿陞刑部主事明慎折獄尚書魏公嘉奬之舉為福建按察僉事閩去京逺且富饒為吏者多不檢君獨持風裁衆稍畏戢然亦思中傷之及捧表来京師道建安遇雨買雨具令慢君君笞辱之反誣君損直縣人有為達官者惡君辱其令左右之左遷君河間同知君持已治民一如為令時吏畏其公民懐其守缺僚屬奏願君為守民伏闕請者亦數千詔從之治河間凡八年人親戴之如父母正統戊辰八月初十日卒於官年五十六娶陳氏先卒一子曰京早死女三嫁彭適張曽質又娶許氏四子穎湖安泰湖舉明經為深州訓導孫男二予兩家居相近君曽祖教授先生與予先祖尚書公有斯文之契而予少時又與君之先考教諭先生同游鄉校最相好見君幼時聰敏英發最竒君及君廷對予讀巻殿廬得所獻䇿而進之君在高等選入翰林學古為文章其才思湧出千百言可立就見義勇為不擇利害為趨舎為守令治績皆無愧於古人其賢如此而不至高壽以卒嗚呼惜哉君之以某年某月某日其墓在牛路山之原當樹碑神道故予為次第其事而系以銘詩銘曰猗嗟廖君有學有文才超乎當世行配乎古人不六十年而歸諸氓刻辭垂休愈久彌新
  文昌閣碑
  延真觀文昌閣者道㑹戴用拙之所修也初用拙祖師康浩然捐重貲為此閣高大之觀臨一州既足以奉神祀致休祥而州南山水之美林木之繁可一覽而盡士大夫樂與逰及庚子之亂燬焉其後因故地為庳屋十數楹以居其徒不足以稱前時之望其師蕭務奮欲新之未遂而化去至用拙領教事遂以興作為已任前道㑹彭海雲則其師之兄也亦力賛其成用拙乃罄已貲與其徒走湖湘市大材邑里好事者又隨多寡出錢助之經始於永樂十四年【缺】月至十六年十月而閣成前後為屋各三間高三十尺廣二十六尺深視廣加二尺焉東西傍為二閣以通徃来其高深如前之數而廣則减十尺瓌傑堅好不異於前土木采章極其輪奐邑士袁仲愚繪文昌帝君置其中正像一旁像二香花鐘鼓朝夕嚴祀焉世傳神生於成周歴秦漢唐宋皆有顯蹟以忠孝存心以仁恕及物至謂士大夫之貢舉而神亦司之然其所以隂為予奪者必視其德之盛衰此載其書者然也神之為道如此誠古所謂盛德必百世祀而非其他出聲威見光景以驚動禍福人者可比也而用拙所為道以清凈為宗以無為為本顧乃切切於文昌而尊祀焉以自合於吾儒豈非賢乎雖然吾邑之人以文學奮身而成功名享禄位者豈專以神事為哉盖上有聖文神武之君下有好文興學之俗而神之功化並行其間此其所以盛也用拙清俊拔俗有才行予嘗與之從容知其能有為者至是請書其事於石以貽久逺而凡出財力者則誌于碑隂予不能辭也乃為書而銘之銘曰白鶴之山神所宫寥陽宫殿煥當中偉哉新閣勢愈雄璧房貝戸相玲瓏文昌帝君儼德容百靈後先紛景從鐘鼔列祀甚嚴恭玉虬為駟雲錦幪飄然御氣超鴻濛注為甘澤流祥風疫癘不作嵗屢豐萬姓鼓舞歌時雍兹邦文學鄒魯同九霄翼翼爭攀龍司其禄秩榮乃躬以德為行福亦崇惟神居此無怨恫化黙佑駿且洪皇猷丕顯吾道隆千秋萬嵗神之功我為銘詩垂無窮
  三茆山崇禧萬壽宫重修三清殿碑
  三茆山崇禧萬壽宫重修三清殿成道録司右正一湯公希文以其成之不易也偕其徒華陽副靈官兼本宫住持丁與明具事之本末来求予文以刻諸碑三茆山者古勾曲山也仙經所載洞天三十六而勾曲居第八曰華陽洞天福地七十二而金陵地肺福地為之首則勾曲之山信天下之靈境也漢茆君兄弟成道於此而山遂以茆姓顯晉隋梁唐以来茆君之道益彰徹大行嗣而傳者彌衆歴世相承館宇鱗次凡十有二而曲林館為最陶景居之其清德淳行高風絶俗當敬禮焉至唐其高第弟子王逺知妙契理道德崇高識太宗於龍潜時由是深加眷奬賜所居額曰太平觀而改創焉累代因之益加崇飾宋之時有朱自英宗師者至道妙用感則必通為章聖皇帝祈嗣獲靈驗復改太平為崇禧迄宋之世致禮不衰元延祐間特進上卿教大宗師崇文道真人吳全節以崇禧觀神明之妙聞於上詔賜號曰崇禧萬壽宫凡有禱祀以福國裕民必至是宫宇之盛蔚然為神仙之居他莫之能及重紀至元丙子嵗主者弗戒燬焉於是高棟廣宇峻級崇臺皆化為荆榛瓦礫之埸盖百二十年矣興起廢莫有少槩于心者湯公初為靈官于兹雅有志興復然以前代治此宫皆本於朝廷而有司任之故極其盛如此今草衣木食之流而欲興是役豈非難哉然不敢不勉乃盡出其貲以舉事而首命陶為瓦甓二十萬有竒其他材用亦次第營辦㑹有言公道行峻潔宜在師表之地詔徴入道録司典教事而志未克遂與明實受教於公夙夜祇懼思有以成公志乃白其事於冢宰曹公義及守沖靖秉誠專確志道衍教妙悟靜虚濟真人邵公以正曹公句容人知崇禧事為詳邵公亦掌道教事聞其言而嘉之皆助白金百兩凡好道樂施之士各以多寡助焉遣弟子丁玉輝市材於姑蘇歸至毘陵筏重水澁不得上衆患之忽江水盛長風大發一夕飄筏至山之西陽橋下人皆以為神助云乃集羣工度衆材脩短巨細各中程度莫不備具工善材良並手偕作經始于正統十四年十一月二十日而以景泰四年秋九月成正殿以間計者七其高六十六尺有竒東西九十六尺有竒南北七十六尺有竒崇深廣大之觀金碧輝華之美蓋於昔無愧奉三清之尊於其中香花鐘鼓朝夕嚴事山川之靈悉有喜氣雲霞發色草木競秀人亦莫不稱其能夫天下之事以得人為夲茍得其人則雖難而成不然則事雖易亦未有能興起者宫之廢久矣逺近之人智足以有謀勇足以有為而富者足以給其費然卒至于今豈非必得人而後能有立歟三清者道教之所尊也居之而殿祀焉盖立教之本崇道之基也然則湯公與其徒之建立如此則道之隆教之昌將不與古昔並美乎公年益高德益茂虚靜專一澹然自守與明聰倍秀偉敏於求道而繼志述事為尤篤觀於此可見是不可無文以傳於後世使知其成之難而相與維持於永久故為書其事而繫以銘詩俾刻焉銘曰勾曲之山矗竒形洞天福地自古稱崔嵬秀拔開翠屏盪摩日月揚光精茆君上仙駕雲軿化顯赫徴庶氓瓊宫玉宇高崢嶸晉隋梁唐及宋興詔賜華榜増寵榮崇禧萬壽旡與名一夕不戒遺榛荆毅然起廢人鮮能皇明運泰道乃亨維兹湯公秉一誠勤苦介持殊堅貞經始未就来神京嗣師清脩曰與明夙夜不懈思繼承守真人天官卿揮金捐幣衆與并三清之殿歘告成元氣混合神所營撾鐘考鼓轟雷霆君来列侍擁萬靈虹旃霧盖霓為旌竒氛異靄充紫庭下憫俗世勞其生錫以諸福流祥禎疵癘不作皆厎寧百穀蕃廡嵗屢登醉飽鼓腹歌太平丕昭神貺厥聲穹碑深刻載我銘揚輝耀美三千齡
  論
  論曹參
  漢曹參代蕭何為相國而後世稱賢相予疑之古者大臣之相國也必思為國建長久之業於道所當為者夙夜盡心不敢少怠焉而况輔新造之國乎周公相成王用文武之道治天下有不合者夜以繼日而思之及其得也又坐以待旦而行之其勤也至矣當時之臣莫有過於周公者而周公方吐哺握髪以受其官故能興道立教維持周室至八百年之久此豈茍且偷惰者所能哉蕭何佐高帝定天下聞其次律令矣他未之聞也曹參代之守何之約束日飲醇酒不事事士大夫欲有論諌亦飲以醇酒使醉不得言嗚呼其亦異乎周公之所為矣何素不知學其相高帝於夫治天下之道未有所立也就使有所立尤當敬守而慎行之以維持於逺天下之大豈酣酗者所能治邪何之律令豈古聖人所用以治天下者邪而參守之自以為足後世亦從而賢之予不知何説也且田制經籍學士大夫皆廢滅於秦是教養斯民之道皆缺也易解之彖曰無所徃其来復吉謂天下之難既解則當復先王之道當參之時天下已定七八年時非無賢也參雖武夫茍能親賢納善夙夜以此為務為漢家萬世計則庶幾周公之業而逺賢拒諫沉湎于酒至酣歌與吏相呼此書所謂巫風卿士足以喪其家者而參居之不疑盖武夫俗吏之故態非宰相所宜然也宰相百僚之表也使百僚皆慕效焉則天下當何如哉予意當時天下之所以安者盖民苦秦虐久矣而幸漢之寛故恬然自安於下非有道以維持之也然則參雖能清淨不擾要亦茍且偷惰之為耳周公之罪人也大人之義當以周公為正





  抑菴文集巻七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集巻八      明 王直 撰墓表
  劉君墓表
  君諱觚字士方泰和珠林里人世為儒家自宋以來科第顯者累數十大父快軒先生宗榮在元為本州儒學訓伯父禮部侍郎崧父豐城教諭子彦皆以雄才奥學知名君隨父官豐城時方十嵗已能作詩日誦書數千言賔客有問即應對如響當時大竒之甫弱冠遭父喪即侍母歐陽孺人奉柩歸泰和送死事生皆盡其道而益肆力於學乆之博通羣書為文思若决河夐然出儕輩再以書經進於有司不偶則嘆曰親老乃汲汲於此邪遂不復出鄉之大族争請君為師而歐陽孺人已有病君朝出暮歸徃返二十餘里藥食衣物必親視所宜孺人卒葬祭必以禮一不惑於流俗劉氏族乆且大先墓無逺近嵗時必躬徃省之有犯者必訴之官豪猾知君貧欲以乆困君而君氣益勁曰吾理祖宗墳墓可但已耶已之不孝也雖連逮數年必得直乃已由是人莫敢犯尤篤於朋友以道義相鐫切然性素剛人有不善面折之或拂衣徑去以故人多憚君然論鄉邑賢者必曰劉君劉君云君負才具嘗論及為政設施措置多出人意表然不苟求仕進縣庠訓常缺論者獨於君為宜然欲君且少貶君聞之曰訓當以道義教諸生師嚴然後道尊顧可自貶以徇人耶自貶以徇人唯餘子能之吾則否衆益憚君不敢近然君亦不以屑意予與君自少相從講學最相知而輪林侍讀梁先生用之亦雅重君之賢數欲薦之然聞君有疾不欲出故不果薦凡賔興之嵗諸藩省請考貢士皆不就以永樂已亥十一月【缺】日卒于家年四十五其在其里嘉湖之原娶羅氏子男五人準登宣徳二年進士第嗚呼昔者聖人之論君子也蓋曰義以為質則君子之所為視義之可否而已義所不可雖千駟萬鍾弗顧也况其下者乎然而喜事者乃或至於屈已以求之幸而得焉則侈然自以為賢孟子所謂齊人之可羞者也而世之論人者好以窮逹得失為賢愚若彼者皆其所賢者也是亦齊人之類也此亷恥之所以喪而士氣之所以不振也若劉君非篤義之君子與是足以表見於後世矣故論著以授凖使歸而鑱諸石
  南溪蕭處士墓表
  泰和南溪蕭季廣與其弟季哲季敏季運以永樂二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改葬其父處士君於龍門口之原葬已相與謀曰吾父不幸棄諸孤今體魄既安矣惟其徳善未有文以表諸墓將何以傳示永久乃使姪釜奉書幣來北京請予文以鑱諸石蓋君嘗役予先祖竹亭先生學而編刻其詩以行於世又嘗請予教其子孫於義為最厚宜其請於予而予不得辭也君諱翬字鵬漢其先長沙人楚軍巡判官覺之裔曽祖南山祖蘭谷父北山皆不仕而皆以徳望一鄉君少端重喜學家雖富不為慢戲佚遊躬行孝弟衎衎如也父嘗病疽疽浸淫内潰勢幾殆君屢齰吮之手注善藥晝夜躬調視疾遂愈未幾母疽發亦如之君同産及従兄弟五人鵬舉鵬起鵬南鵬翔而君最少相友愛甚篤君又恭順不懈庭前生紫荆五株同本君子以為和氣所致於宗族親戚處之各適其宜交朋友重信義周人之急切於為已與人處未嘗易其言言之必當於理至於論事成敗計利害所宜必曲盡竒中人有未善輒従容開諭使為善於已有忤不校也君貌厚氣温而才行如此衆以為宜在官位永樂辛夘被薦至京師以疾辭歸卜居武陵橋挹武山之勝性不嗜酒然客至輒傾倒相歡攻於詩得唐人家法而亦不自衒時時發於咏歌以娯情寫物取自適而已永樂十七年四月十八日客于洪以疾卒年六十二娶宋氏有賢行子六人季厚季髙早卒今存者四人皆能繼君之志孫男十三人某某曽孫男三人某某予觀先王之世以徳行教天下而天下之人皆興於徳行故成周之盛比之唐虞及其後世教道廢而風俗衰至於秦極矣迨漢有石氏楊氏唐栁氏宋戚氏皆世其徳義以孝友稱至今豈非垂範取法兼盡其道歟予聞北山翁與鵬舉君嘗以賦役罹法争就逮義聲動當時至君而施於父子兄弟又篤厚如此凡人守一善有不能終其身或至於子而遂失之者多矣蕭氏已再世矣是固可法也使其子孫謹法而不渝一鄉之人皆化焉則君之善豈不益大哉予故表而出之使揭於墓上
  魯府紀善梁先生墓表
  魯府紀善梁先生本之以宣徳九年七月一日卒於官年六十五其子泰和縣學訓栗與弟樞奉於其鄉某山之原少傅兵部尚書兼華蓋殿大學士楊先生銘其墓矣栗又請予文表諸墓上蓋少傅公與予皆其姻家也義不可辭先生泰和栁溪人自少博學於經傳靡不通始為端州府學訓秩滿陞溧陽教諭以外艱去服闋改納溪蜀王聞其賢舉為紀善丁内艱既除改魯府紀善先生有英邁之氣忠厚之資其勤於教誨謹於輔言行之善者蓋多皆其職所當為不可得而備書也姑述其可以垂世勵俗者蓋先生事父畦樂母陳安人極孝敬凡所以養其口體順適其志意者事無大小必盡其道至於禄俸餘貲皆以歸於親一不為私蓄計事其兄翰林侍讀用之怡怡恭順未嘗有所忤父没家政舉歸其兄嘗自念惟一子而兄子四人田廬當均給諸子其兄則不欲有所輕重卒兄弟均分之其内皆化無彼此言者従弟泂内弟陳賞皆早孤先生皆教之有成賞一子异先生許妻以女賞出為廣西按察僉事以卒异貧無貲産或謂先生於姻事將何如先生曰异雖無地其上獨無天耶卒妻而厚撫之親戚有以田質錢者乆之不能贖而貧益甚先生還其券俾得自資先生又有地邇曽氏曽氏僦而耕者數十年累納僦直先生以其同業儒又連姻婭義不受且欲割以畀焉及曽氏孤且貧先生念欲振之曰斯地也吾心許乆矣即自書券徃授焉使食其利其在端州人有死而貧不能葬者輒出錢率衆葬之窮民無告者輒周給之與人處能輔以義有所未至輒面斥其非人或不能堪不顧也及其復於善即相接怡然人是以樂親之嗚呼先生之徳如此古所謂治教之夲也而不究於用今已矣豈非可惜哉世之號美才者多矣其於書非不讀也而行或異乎是蓋有悖其父兄簡其親戚欺人之孤遺而長人之惡視人之死喪困急而恬不知省者其於仁義何如也夫風俗之所以厚賢才之所以興起蓋由賢者表勵之也使先生老而歸鄉之良子弟有所視法而益勸於善則風俗之厚賢才之興當益盛乃今不可作矣嗚呼安得復有如先生者哉嵗月易邁流風餘韻將乆而忘之故特書其可以垂世勵俗者使歸鑱諸石以示來者
  王處士墓表
  泰和多故家南富王氏其一也其先太原人後徙廬陵之何山又徙安成之連嶺至宋諱明逺始徙居泰和以詩禮名家宋末有為學諭曰仲鴻者生興祖篤學而好義受知於信國文公公為書續槐精舍四字榜其居以勵之世亂弗克有為學諭生廷珪廷珪生處士諱天迪字功迪少讀書有大志新作一室揭信公所書朝夕勉焉欲有立於世其言必依於孝弟忠信而行亦如之值元季不果出時所在多盗起處士乃傾貲結客以保障鄉里人賴之皇明混一可以行其志而處士老矣㑹詔下覈民田或誣處士失實盡没入其貲産處士不能自白則嘆曰命也而未嘗有怨尤惟訓其子以徳義治身以勤儉治家而已乆之家復裕國初徴稅一邑擇一人有才行者摠徴以輸于府衆盡推處士任數年稅以時入無纎毫過差貴賤賢良皆譽之其治已嚴重而臨事寛平從容進退表然為鄉之望其奉祭祀待賔客必以禮人有未善則容而教之嘗與誣者相接不少見色辭人尤服其雅量洪武甲子閏十二月二十二日以疾卒距其生元大徳癸夘之嵗享年八十一娶郭氏子男二思齊思賢女一嫁【缺】 孫男五守一守訓守貞守敬守恒曽孫男十有一純經維統繪緒紱絢纁緝緋經開封府學教授維蕪湖知縣紱萊蕪知縣處士初其里之乾溪後改葬萬安縣誠信鄉湖口之蓮花洲葬已五十年而墓石尚未有文至是維自蕪湖來北京以前國子助教歐陽先生所述處士行狀謁予曰維曽大父實有徳善鄉邑罔不聞今前輩長老凋落殆盡而知者鮮矣非為文以刻諸石恐久遂湮泯敢以請於先生予謂先王之世君子之所務者義與命而已故曰君子義以為質又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惟其務此是以於事之當為者勇為之横逆之來苟非其所自致者受之而不報以待夫天之自定也後之君子不明乎此於其所當為者或不為有所不得則盡其智術以逞於一時卒陷於不測而不悔此孟子所謂匹夫也若處士者其可謂安於義命之君子矣子孫之福至乆而益盛者天定故也若是有不可表耶故為書之使刻諸墓上
  袁叔異墓表
  安吉縣學教諭袁君諱同字叔異洪武丙子卒於官明年二月歸葬於泰和縣西之几山不吉又以永樂【缺】年改葬于【缺】原又【缺】年其子範乃來求予文表之墓上按袁氏之先自金陵徙泰和世有顯人至君之曽祖惠窓祖拙餘父彦正皆不仕然皆有學行為人師君生而穎敏喜讀書日記千百言稍長従鄉先生陳心吾受易經入鄉校為弟子員凡在學者皆莫能先君為文章宏肆竒偉而言論馳騁開合不窮語嘗傾一座其事父母處親戚朋友油然愛敬之施學成貢入太學由太學出奉使浙江藩府大臣皆稱以為能嵗丁夘領應天府鄉薦明年授安吉教諭能以所學教諸生其浮詭不法者君以一語折其心皆帖帖為善良故學者多所成就君之才通練足以有為其在安吉於廟堂學舍廨宇及器用小物靡不整齊完好人謂君小試乃如此使其大用可知而不幸已矣其卒時年纔三十四嗚呼天之於君何其若是哉自古大賢君子負傑出之才而不試於用者不少若君猶得為教官以少見其才而人之能如君者又少也盖其隨俗變化夷髙以就下上無以教下無所承式然則如君者可勝惜哉使君尚在而當佐理之寄推其所施者而大施焉則人将無遺利矣而乃止於此豈非命邪雖然賢者必有後天之道然也故君之子範以才俊稱於人今又為邑庠生将復進於顯榮以食君之報而且汲汲以顯其親以予文之不美其何足以稱孝子之心哉然不可辭故論次之而使鑱諸石
  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凌君墓表
  宣徳九年八月十五日中順大夫行在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凌君晏如以疾卒於官年五十三朝廷為遣舟歸其喪于湖州歸安縣将葬于所居琅琊鄉【缺】山之原其㓜子啓既請右都御史熊公銘其墓矣復來請予文表諸墓上曰啓之兄敬以養祖父不克來京師今歸有期亦不能俟其來也故啓敢以請凌君嘗入翰林與予接又同朝乆且相知義不可辭君諱安然字晏如自少力學問尤工書其楷書學晉小篆則師秦相早有名鄉邑太宗皇帝銳意文藝必欲追配古人君優㳺館閣益自勵務欲稱上意仁宗皇帝在東宫雅知之常令繕書以進今藏於秘府永樂十五年擢拜吏科給事中以恭慎舉其職日侍上左右有所顧問敷奏詳明同輩皆推服焉仁宗皇帝即位陞吏科都給事中益毖懋不懈人未嘗見其過舉今天子即位三年大正庶官以脩百度以君為右僉都御史盖是時持憲者多以賄聞由是用君其間君感上知遇確然自守不為衆所惑思欲稍拯其弊事有不可即懇懇為其長言之多見聴從然猶膠箝牢宻君未及有所振舉而以内艱去盖在任不二年君去而其長及凡相託者皆得罪矣服闋仍為右僉都御史兵部以武職貼黄乆不清請㑹官清理如故事上以命君君與翰林侍讀苗君衷皆従事於此同力一心罔有漏失有顔鎮撫既卒子孫當一人繼乃復以一人冐官三十餘年無覺者君閱其實乃奏罷一人又著令凡武官有靖難功而無子者不忍遽絶其禄得以壻或義兒一人繼不再及也有張指揮者既以義兒繼矣又欲冒及其子因有所調發託統帥以疾言豫以子代亦十餘年矣君亦奏請罷之其臨事用心不苟皆此類而不能乆於世豈非可惜哉曽祖【缺】祖徳皆不仕父彦能歴官至應天府通判坐累罷居均州仁宗亦知其為人因君為都給事中即命冠帶造朝以都給事中致仕歸湖州今加封右僉都御史君初娶周氏早卒有一子曰敬再娶唐氏四子曰啓肇敦敷於乎自古聪明才俊之士遭時奮身皆有志於功名以顯當時傳後世然而不至於大有建立而卒如君者何限盖莫非命也使君而得永年其所立豈小哉今雖不幸而其居官行事之善不可以泯也故表諸其墓
  楊處士墓表
  泰和楊處士從進以永樂十二年【缺】月【缺】日卒于家年【缺】十【缺】年【缺】月【缺】日千秋鄉過路塘之山下後十八年其配郭氏孺人年八十亦卒祔于處士之墓又七年為正統二年其孤子珩子珹子珮相與謀曰父母之葬既有銘以納于墓矣若又表其徳於墓上豈不益明顯而延聞于世乃以書幣來北京請予文将以刻諸石子珩予女兄之夫而子珹子珮皆有連予雖不得辭然縻於職務未有以復也乆之子珮又以書來速文曰子知吾親宜無愛於言乃著其實俾揭焉楊氏故大家而族屬最繁處士世居汝南坊號上園楊宅曽祖某祖某父某雖不仕然皆富而有文有元之季盡失其故業處士恭儉勤慎務不辱其先言行必由於禮義初娶東門劉氏賢而有婦道處士思再造其家實克相之劉孺人卒處士求同徳以成其志遂以郭孺人繼焉郭氏世居縣西之大溪孺人則栁溪之曽孫景宣之孫才卿之子也資稟端重色温而氣和歸處士尤謹於内助處士孝念其親必盡誠相祀事其撫育孤姪則加之以恩親賔徃來處士欵洽於外孺人治具於内必㓗以豐嵗時饋遺輕重疏數必適其宜撫異母子如已子衣服飲食必均所以訓勵之者亦無彼此之殊處士勤於治生産業日盛而孺人樂儉素未嘗侈費一錢以故家益裕皆處士之志而孺人成之也處士既卒三子因其所遺各置别業於西鄉孺人亦厭城市喜田園板輿迎奉極甘㫖之養鄉人以孺人有福而其子能孝莫不譽歎焉處士三子子珩子珹劉孺人之子子珮郭孺人子也女八人皆有歸孫男七人維繼綸纓縝緘純繼領鄉薦為河内縣教諭今已卒孫女九人曽孫男三人憲懬懋嗚呼元季兵亂以來大家世族之淪喪者多矣髙門大宅廢而為丘墟子孫亦降為輿至或湮滅而無聞其能脩復舊觀如上園楊氏者誠少盖由處士之孝不墜其世業而又有孺人之賢以為之助也生既同勤以成其家死又同以安其魄則皆表著其行而使同不朽焉豈不宜哉故為次第書之使後之人有則也
  處士胡公墓表
  處士胡公諱環字子巖泰和社溪里人社溪之胡分自黄漕盖南城丞箋之裔宋季有文可者従文丞相勤王卒死於其事文可子南叔以平溪洞勞得巡檢南叔生建徳主簿履翁履翁生守良守良娶顔氏而生公公性孝友父母年皆八十公善事之得其懽心伯父守禮無子公事之如父父母沒葬祭無違禮而哀慕乆不衰其同産惟一姊公極愛敬至割田以奉之又待其従姊如同産事族之長者以禮而處衆人以和嵗時祭享及冠婚喪葬一皆盡其道其有不給者賙之祖業墳墓勤於展省非有故必自行於延師教子甚切毎出貲以倡族人内外屬子弟有願學者皆受之使學諸子所為稍涉非義即厲色訓戒必改乃已赴人之急不啻為已人有假貲無不應或不能償不責也待姻戚以義交朋友以信撫下人以恩接鄉黨以誠當時名士顯人有過公者公敬禮尤至諸公亦甚愛公必相與懽洽傾倒然後去晚年付家政于子而放意山水間超然自樂也宣徳乙夘十月十三日以疾卒年七十五凡知公者皆哀惜之明年十月初五日其鄉禾坑之原娶永新蕭氏有婦道先卒子四重簡重連重通重宣女三嫁嚴希齡蕭鎡蕭建亮鎡為翰林編脩孫男十人曽孫男二人編脩嘗謂予言鎡外父實有淳行而以隠終吾妻慮其善之不傳知鎡辱愛於先生属請文表其墓予未暇作今年重宣來北京申諸兄之言而泣拜以請因憶徃年過金臺訪予姻家嚴君誠仲公來顧予得拜焉觀其容貌作止而聴其議論信所謂隐君子也夫一鄉有君子則一鄉之人皆興於為善有以成賢才美風俗雖使乆生於世而不厭今公已矣豈獨一鄉之人惜之雖予亦深惜之也其為人如此豈可使無傳哉况公賢子重宣以請于予而予之姪稪又重宣壻也誼不可辭故序其實使刻諸墓上
  李處士墓表
  處士李公字又新世居泰和文溪里與予家相距不百步而長予二十年最相好其卒已乆矣今年孫誠來北京奉其父懐慶太守湘之遺命謁予曰先人疾既彌留呼誠告曰爾祖墓石未有文吾深以為歉知其善者惟侍郎王公吾嘗請表於墓上則既許諾矣我死爾以吾言為請而刻之則吾目瞑於地下今吾父雖没而言存敢以請拜且泣予為之惻然曰爾祖孝弟人也予知之不可使無傳于後世宜爾父子之請于予也公曽祖仁可祖宗明父雲龍皆不仕而皆為善人長者母蕭氏前進士子上先生之姑賢而有家法公既受教于家外則從良師由是能善其身與予㳺時年已四十餘矣而母尚在堂朝夕奉其起居承其顔色調其衣食寒煖之宜或有不豫則惕然以憂躬治湯藥而敬進之不暫去左右勿藥而後喜可知也兄可成惇厚樂易公事之無違禮凡言動不敢先均憂樂通有無於事當圖議者則従容和順唯兄命未嘗有乖其諸所行必皆審於理不肯稍涉非義豪傑之徒相時射利舞文飾詐以陵人與凡摴蒱博奕俳諧聚醵之娯皆不與唯故人親戚有急則必赴經營佐助曲盡其方殷勤篤厚之意非衆人所能及嘗作肆居善藥戒諸子曰此非獨為利亦以市義必平價以售有急而無貲者則貸之不責其必償其所以治家訓子孫無非理者湘従予逰縣庠訓勵之尤切其事師親友皆資給之使得如志以學故能有成立其行如此非所謂一鄉之善士歟永樂癸巳正月十九日卒年五十六娶蕭氏有婦道子六人曰湘懐慶知府曰浩固安教諭孫男二十人曽孫男九人公初葬里中窑背祖墳之次以其地不吉諸子孫又将以【缺】年【缺】月【缺】日遷于【缺】之原而樹表墓上於乎人道莫大於孝弟盖所謂徳之本也世之人乃謂不足為惟逞志於所得為借耰取帚而狠戾之惡滋紾臂䦧牆而陵犯之風作如是而欲刑其家封植其子孫可得耶公敦行孝弟而又推以及人雖不至寵榮而諸子享其福此徳之應也懐慶至死猶不忘顯親之孝又有孫若誠者切切焉以成其志皆公之徳善實啓之以是而鑱諸石足以垂耀於後且不獨勉李氏之子孫使世繼其美亦欲使觀者有所興起云
  嚴氏兩處士墓表
  嚴氏兩處士泰和人伯曰元齡仲曰元晏皆質直坦夷端厚周慎非其所當言者未嘗出諸口非其所當行者未嘗發諸身凡智術機巧衆人夸詡以為能者未嘗形於念慮至於聚博醵飲慢戱佚遊之事亦未嘗厠跡其間讀書為善思不忝其世洪武初儒道浸盛元齡甫以所學施教于里中里中子弟多從之者有司聞其無害舉為吏處士曰吾士人顧可為吏邪不就強抑之遂避去有司怒其忤已置名案牘中益求之不已處士益自閟不與世相聞稍稍出遊四方乆之得免歸鄉里與親戚故人相欵洽其言行不異於曩時勤儉自足無一毫外慕意盖囂囂然樂也永樂丁亥【缺】月【缺】日卒年【缺】十殯所居東之魚池上元晏甫初與兄同居縣西鴈塔巷後廼徙金臺山中既攻儒書又喜治醫術以濟衆與予先公篤誼如兄弟其制行又髙而言必顧行一鄉之人服其教被其澤縣令洪俊敬信之如蓍屢託以事無不當於理者隣邑民嘗作亂朝廷遣襄城伯李公率兵討之公亦知處士賢用其言良民免於俘棄而全其室家者不少平居賑窮恤匱解紛釋難尤多永樂戊子十二月十七日卒年五十五葬五十一都方橋東岡之原嚴氏之先自金陵徙泰和世以宦學顯而又以貲富有名宋元之亂盡失之惟儒業不廢處士祖存忠不仕考尚徳萬安縣典史母胡氏兩處士實同産元齡甫娶王氏直之姑生二男子敬仲仁仲一女子嫁劉士髙再娶劉氏生一子晚仲孫男一元晏甫娶胡氏母黨也亦生二男子誠仲文仲二女嫁黄丕烈劉伯遡孫男六誠仲敬仲兄弟謀曰惟吾二父相友愛甚篤非他之為兄弟者比嘗恨遭變故不得與同處今不幸已矣其可使終異耶乃舉元齡甫之喪亦于方橋東岡之原同域盖欲其有以慰恱于地下則【缺】年【缺】月【缺】日也鄉人過者皆曰此嚴氏兩處士之墓必致禮而後去至是誠仲兄弟同以書來京俾直為文表諸墓直念㓜時常得侍左右聽其言觀其行凡所以教者必本於孝弟忠信盖用其所有者迪後輩藹然古君子之風至于今不忘以直之愚其何能光昭令徳於乆逺哉然不敢辭也姑述其槩俾揭于墓上
  劉氏歸仁阡表
  劉氏於寜都為大家其曰宗仁號靜山者則其族之傑然者也靜山之曽大父景新大父友貴父文福皆不仕而皆以忠厚聞鄉里静山生而英偉喜讀書未嘗慢戱佚遊鄉先輩皆器重之長而才識益充善剸繁治劇公私諸事皆自任不以煩其親朝夕敬養父母之心懽焉親沒祭無違禮課童奴治産業勤儉自持家日以裕性尤剛毅守禮法遇事必公其是非不曲隨苟止親賓過従論政務究物理語嘗屈其座人人亦莫有間然者兄弟相與怡愉和樂盡友恭之義自以早年廢學見幼弟本穎敏延名師教之遂以儒業聞縉紳間嘗掌其鄉粮賦及領千夫入湖湘伐大材輸京師撫下有方人人樂從故不擾而事集晚讀老子好清靜聞武當山天下竒勝神人所棲止遂徃遊焉徧歴諸岩洞兾有所得恍惚遇異人授以道要悟而歸退居西澗之阿超然有出塵之想一日㣲疾諸子侍側惟勉以孝弟不及其他語畢而終永樂廿二年五月十八日也享年五十九宣徳元年【缺】月【缺】日歸仁里髙屋上之原配孺人王氏諱珤直之従姑也盖曽叔祖用則公於洪武初為寜都訓因家焉生従祖子才娶嵇氏而生孺人柔慧淑善閑於女紅父母愛之為擇壻得静山遂以歸焉時有姑在堂老而病孺人事之小心敬慎嘗先意承志姑喜其孝稱之六親凡靜山之事親處兄弟睦宗族惠於鄉黨隣里皆能成其志王氏無主後墳墓孺人皆主之祭祀展省各以其時而哀慕加焉治家謹肅訓諸子孫女婦皆有法内外秩然静山沒後二十年素服終其身正統九年八月二十六日卒年七十八子男五讀書循理克承其家女一孫男二十二人女十一人以【缺】年【缺】月【缺】日祔于静山墓右於是諸子謀曰吾父母皆有令徳宜表墓以昭來世庶幾永垂不朽乃遣澄來北京以鄉先生黎逹所述行状授直属為文直嘗聞司訓公家寜都而嘆不得訪其後前四十年直濫官翰林而靜山實來京始得拜而問焉傷其再傳而遂已然猶幸有姑在且静山篤誼君子也庶幾墳墓有所託今皆不幸已矣豈特劉氏失其所以為望者而直之心亦安能不䀌然以悲而惘然自失邪為文表諸墓以彰其徳於無窮直安得辭作歸仁阡表使刻焉
  故禮部主事龍君墓表
  龍氏居泰和甘溪為大家世有顯者至君曽祖以傳祖明逺父仁安皆不仕而皆以行誼稱於鄉君貴乃得贈父為承徳郎禮部祠祭主事母湯氏封安人君諱粲字叔粲端重穎敏喜讀書為鄉校弟子員夙夜不懈凡所著述務出新意朋輩皆推其能永樂甲午以詩經領鄉薦然篤於養親不果仕所居湫隘不足容衆以父命作室先廬後日奉親娱樂其中二親沒喪皆盡禮而與諸弟友愛尤篤貲産隨所欲得皆讓之無吝意鄉族故舊有急賑之恐不至人有争辨不直者多求直於君㑹試不偶入太學甲寅有祠祭之命宣廟上賓奉行喪禮嚴慎無缺失人以為難今上初即位海外諸蕃國皆來朝事畢而歸擇廷臣知大體善撫馭者送之廣東宴餞而遣之君奉命以行宣布天子徳意人人感悅已未調儀制主事當朝廷清明稽古右文君敬恭将事衆以為善於其職禮部每㑹試天下士簾内外執事最切者必以命君壬戌試畢當出院君得風疾輿歸治療乆弗愈君嘆曰吾年已六十而病如此豈可以不去吾其歸哉即上章乞致事上許之既優㳺田里有以樂其心而無勞於其身疾稍間未嘗一出至縣城惟教子孫以讀書為善兄弟相與恭愛隆然既而二弟叔昭叔鉉相繼卒君哀傷不置疾復作以正統丁夘十一月初五日卒年六十四初娶蕭氏靖江長史用道之女封安人再娶曽氏翰林庶吉士與賢之女以子文貴封孺人皆有賢行子男二長熈次文皆蕭氏出君在祠祭時文已取進士為中書舍人日與君同朝時人榮之既滿舉為吏部驗封員外郎今熈亦舉明經得泰和縣學訓歸未至家而君卒矣女三嫁嚴晅楊者皆已卒其三適蕭恢餘未行孫男五曽孫男三文聞訃慟絶将歸治喪詣予告曰文兄弟二人而文早竊禄京師兄熈今亦忝教職當先人疾亟時皆不得奉湯藥既卒又不得視殯斂不孝之罪大矣惟其徳行之懿若不能表著於後世使永永不朽則其罪益大将無所容敢請文以表於墓上予與君婚姻家自遊鄉校時已竒君及官翰林貳禮部君之言行接於見聞無非予所愛者盖嘗以逺大期之其後予知貢舉君在試院實助予孰知由此而竟以病去嗚呼今則已矣其可復得哉然君有令子汲汲以顯揚為事此可見其徳之致故為序述而使鑱諸石百世之下欲知君之賢其尚考於斯
  先伯祖贑州府學教授王公墓表
  王氏之先居金陵晉太傅之後南唐吉州刺史崇文始留家于言其従孫宋禮部侍郎贄又徙居泰和世以宦學為名家至君髙祖虹溪先生字叔可曽祖芳洲先生字本初祖天隐先生字性夫皆不仕而皆以文學徳誼重於時考西山先生字民則元季為贑州路先賢書院山長遂家于贑州尤以博學多才顯名公其長子也諱在字子所天資粹美器宇宏深穎然出儕輩聖經賢傳諸史百氏之書靡不讀而皆能造其精微為雩都縣學教諭兵亂學廢國朝混一宇内首詔天下建學育才擇賢師儒為教官贑守鄒奕以公薦江西行省㑹諸郡邑所舉百餘人試之公為第一遣之京師吏部試在優等遂授贑州府學教授公端嚴以處已和易以接物其所為教因傳以求經由體以達用究物理之妙窮治教之源隂陽鬼神之奥禮樂制作之文博極古今議論精到學者有所據依以成其業贑之人才彬彬輩出既滿授登仕佐郎俾復任洪武甲子復開科取士公之弟子陸載許恒王本道嚴鶚皆以明經中其科明年取進士登朝籍人皆推公為善教而公老矣然猶誨人不倦士之貧者公常衣食之恩義兼盡他之為師弟子者莫及也贑大郡多才賢且交廣所由道凡仕於贑與士大夫過贑者必謁公聞公言無不意滿而去洪武庚午三月二十三日以疾卒年七十七娶周氏有賢徳子男一曰伯時女一嫁泰和彭原徳孫男一曰善學曽孫男五公卒後二年壬申贑城東望城嶺其山已丙其向戍乾嗚呼公之考直之曽祖同母弟也故直於公為従孫憶四五嵗時公奉表詣京師歸至泰和舉祀先之禮拜跽登薦極其誠敬謁天隐公墓下涕泗交頥感慕之情不能自己直雖幼已慕公之孝見内外屬子孫循循誘掖惟恐傷之教之以孝弟忠信禮義亷恥諄復之誨出於至誠復見公之慈親戚故舊老者敬以待之少者謙以撫之閭閻細人拜公者必問所業加慰勉焉人人感悅又見公之従容中禮後稍有知可以受教於左右而公不可作矣及官翰林従今少師楊先生遊先生常言公淳直無華言行一致尤恬於勢利樂與人為善凜然古君子之風昔贑郡庠有彭生者家甚貧公毎賙給之使學後為御史請歸蒐輯熊氏故士卒勢焰熏灼禍福予奪在其手一郡震動見公執禮甚謹思厚報公數請所欲為公知其必以此敗諫沮之謝不與徃來未幾果得竒禍又嘗發䇿以女媧鍊五色石補天事為問諸生不能對請於公公曰聖神之事固非後人所可知然以吾意推之天豈待補哉調和五行之氣彌綸天道之所不及使之確然有常而無間則人民育而品物蕃此易所謂裁成輔相之道也諸生何疑焉公之奥學卓識出於常情之所不及類如此直生也後竊嘗慨嘆不得聞先生長者之緒論是以寡昧闇劣無以紹前人而思公益深至是善學罷髙要丞歸田里遣子鍔來京師告直曰公之已五十餘年而墓前之石未有文此誠善學之責亦爾之責也爾其圖之嗚呼直豈能究知公之萬一哉姑取公門人興安令周永所述與直之所見聞而次第書之使歸而刻諸石
  母舅歐陽公墓表
  嗚呼是為直之母舅歐陽公之墓公生元至正丁酉七月初九日以今正統癸丑十二月廿三日卒年八十七直於是不勝其哀憶四五嵗時先妣淑人棄背未㡬先尚書公以事去當時直幾不能自立荷公之徳以克至於今思欲報公而未能如志今則已矣直之心何如其哀也直初従公時年十三公衣食而教之書常置諸左右隨事訓切之使必循禮蹈義以毋辱其先直服膺不忘後二年遂去公而歸然所以趨善背惡不陷於惡者猶公之教也公之徳施於直大矣然無以報萬一則直之慙負豈小邪歐陽氏世居泰和縣治東公之祖復之有隐徳世稱長者考日新先生為江都丞臨淄知縣其文學政事見直所為傳公諱淮字子白外大父卒時年十二従直先祖竹亭先生先考侍郎公學天資絶出時輩罕比學成去為人師時廬陵永和陳徳星為女擇賢壻得公而館之故遂家永和永和之人争禮為子師其脩於身以孝弟忠信為本而亦以此教人凡受公教者皆循循為善良其所為文清新典雅師韓栁李杜諸大家尤工書得晉人楷法隐然名動一時四方士大夫過永和者必求教于公公俊爽不羣有治才而不樂仕進泰州學嘗聘為訓不就平生交游甚多惟少師楊公士竒侍讀梁公用之最莫逆數欲薦公公力辭曰吾施教於鄉教行即道行也奚必為政哉永和鳯岡精舍中祀聖人像毎朔望公與諸儒必祇謁行禮畢進諸後輩相與講學焉至於老不衰殿堂有毁壊者脩飾之或侵廟堧地必請於官盡復焉乃已永和儒風乆而猶盛者公與諸儒之力也郡太守嵗行鄉飲必禮公為賓人皆望而敬之至是乃以疾終孺人陳氏孝敬順祥於直有母徳焉幸無恙二子儀俶皆為士女六人蕭原豫劉應魁徐榮昌于資介鍾士元蕭敏其壻也孫男三人性怡愉儀等以公卒之【缺】日奉葬於廬陵十一都南山之原自為誌以納諸墓而命直為文表諸墓上直既哭以受命哀傷之至言不能成章然不敢慢也昔秦康公送其舅氏晉文公至於渭陽而作詩序者謂康公之見舅氏盖如母之在焉直之心猶是也常恨相去之逺不得數見公毎一念之而思母之心益切盖不知涕泗之横流也今公已矣終不可一見矣欲報之徳亦無所自效矣則直之哀思有已耶盖抱痛以終其身而後已也用是表諸墓既以著公之徳亦以寫直之哀云耳
  楊處士墓表
  翰林編脩楊鼎既喪其父處士君于長安塔坡鄉之先塋六年矣今年來謁予告曰先人之葬少保江陵楊公銘其墓矣然未有文表諸墓上懼無以昭徳于乆逺敢請之先生予與鼎有斯文之契不得辭君諱森字徳甡其先華隂人後乃徙居長安乆之又占籍咸寜居郡城之永昌坊曽祖孝古祖伯安父惟敬皆不仕而皆以徳誼重鄉邑惟敬娶李氏實生君剛直簡静不苟合於人事父母盡孝道博觀諸書而獨邃於隂陽術數以生年月日時所值支干推衍之决休咎有竒驗然與人言必依於孝弟忠信大要欲人趍善以求福不肯徇俗好所居襍植花卉以自娯富貴利逹不一動其意休閒無事婆娑獨遊或髙視逺覽從容嘯歌翛然有塵外之趣嘗曰吾祖宗積徳累仁子孫當有興者乃遣鼎為學官弟子所以教者無不至正統已未擢進士第二遂入官翰林士大夫皆稱君之善教鼎之善學也是年十月初七日君以疾卒于家年六十六君初娶魏氏早卒無子繼室劉氏生二子長即鼎次鼒女二人嫁王楠呉英古之君子不必皆貴且顯也要亦有所自立今君雖不仕而善足以稱於世昔淮南有處士征君以孝弟恭讓聞鄉里教其子取進士甲科荆國王文公以為一鄉之善士作文以表其墓至今數百年人猶知有征君者以荆公之文在也若君之美固不讓征君而鼎之賢所以顯揚光大者盖未可量予文豈足以為君重哉姑為表其墓以俟
  姚氏二親墓表
  桐廬姚君惟善以永樂丁酉四月廿五日卒于家年四十四殯于里之文化山下宣徳巳酉二月廿五日禮其鄉寨鷄山之陽正統丙寅六月六日其配孺人申屠氏卒于北京其子吏科給事中䕫之官舍年六十七䕫兄弟奉柩歸卜以【缺】年【缺】月【缺】日合葬惟善君之墓而自為状來請曰惟吾二親實有令徳以保艾後人而先考乃早棄諸孤先妣劬躬盡節以教以育兹幸得禄可奉朝夕矣而弗克終養此䕫兄弟所以摧慟而不能已也今奉柩合葬庶少慰死者於地下惟其徳善恐乆遂沈冺願先生表於墓道俾永永不朽為幸大矣予嘉其孝故不辭君諱善惟善其字也曽祖定祖鼎父伯華皆有隠徳君姿貌豐偉襟度夷曠雖不拘小節而行不違道事父母以孝聞養生送死皆中禮節處兄弟極友愛伯兄嘗被役於官君請以身代雖勞不怨弟為太學生則厚資給之使學及令洛陽君逺嫌未嘗一徃視好仁急義出於天性鄉人楊甲父喪不能舉為治棺衾之外女孫柴氏親沒無所依長育之使有歸其他賑貧乏䘏患難施惠尤多與人言必依於忠信人有不平質於君則以理誨諭無不悅服皆稱為長者卒之日不間疏戚愚良哭之皆哀孺人亦桐廬故家父文齋以行誼稱而與其母【缺】氏皆早卒大父母以屬冢婦俾善視之察其賢且才喜曰使此為男子當大吾門而惜其女也然不宜與凡子年十五為擇壻遂以歸君事舅姑孝敬婉順能得其懽心祖母楊氏性嚴難事然獨喜孺人毎舉以勵諸女婦事君能相其志閨門之内肅如也君卒孺人纔三十六以貞靜自守而儉約持其家君初在殯未克葬毎一念之輒哀慟欲絶逮乃已嵗時奉祭祀處内外屬待鄉隣賓客皆適其宜訓諸子各務所業以不辱前人䕫最幼親教之書遣入邑庠受學脫簮珥以為禮夜則秉燭以課勵之見其與賢者逰則喜不然則咈然怒曰汝父積善以遺汝盖兾汝大有立而汝甘為不肖子邪䕫於是自勉以底于成及官近侍迎養來京師而猶子龍為刑部主事二子暮歸侍左右詢其職業隨事訓戒之皆合於理道在朝士大夫聞之莫不譽歎其賢孺人寡居三十載氷清而玉剛其善行逹識又如此不賢其能是乎五子女一孫男十三女四古之大賢君子卓然有立於世者皆本於父母之賢然使俱存則其成易矣不幸而失所怙為之母者盖有慈無威然亦能成其賢者雖母之善教實考之徳有以庇賴之也宋廬陵歐陽公是所謂大賢君子也表然為望於天下實由乎母之教而君子必歸於其考之仁今觀惟善君與孺人所以積於躬而兾望其子者不異於歐陽氏然彼之能乆而不冺以瀧岡之表在也予言何足以擬之然䕫方盛年而進用未極其勉於徳以顯揚乎親者當益大安知他日無若歐陽公者以為不朽之託哉姑論次之使刻諸墓上
  故鬱林州同知張君墓表
  張氏之先洛陽人五季之亂始徙家泰和宋熈寜中有兄弟二人同舉進士曰汝賢為江淮發運使曰汝明為湖南觀察使皆有盛名而家益大有譜牒至君之曽祖君瑞祖文良父子禮皆不仕文良長身玉立言行不妄鄉稱善人子禮則謹於事親而勤以植家自少與翰林侍讀梁先生友善及君則又與先生之子侯官令叔䝉嘗同學有麗澤之益諱鐸字振文自邑庠生充貢入太學友天下之賢而學益進謙恭自持謹於禮度歴事兵部禮部俱以謹慎得名歳丙辰有鬱林之命鬱林甌越地自昔稱僻陋之鄉其人知力田務本而秀民亦頗好讀書然風俗未盡淳君一以寛簡為治而民安之乃興學校申教條暇則躬詣明倫堂集諸生講論豐其供給蠲其徭役以課勵之由是諸生皆勉學以圖仕進民有兄弟争訟者君諭以大義使退而自思徃徃不終而罷州南有廢地弗治君教旁近民使墾耕而食之曰吾不與汝稅也人知君意在利民凡廢地皆墾耕郡中幾無遺利於諸壇壝所以事神保民者皆治祭以時由是水旱疾疫禱之輒應而民受其福田州人争地相讎殺乆不决藩省大臣知君可任乃委君及諸司所遣官屬徃平之宣布天子恩徳與不忍加兵之意按圖誌考故實俾各循其舊一毫饋賂不得行於是皆悅服而罷壬戌述職朝京師奏課在優等歸至郡得疾惟第三子志在側醫藥弗效志禱于神請以身代亦弗應疾革謂志曰爾幸領鄉薦宜益勉於學以顯親揚名毋怠言訖而逝壬戌八月十五日也距其生洪武丙寅十一月五日年五十七初娶羅氏先卒繼室曠氏子男四女四孫男八人志奉柩歸兄弟卜於龍洲之南園以羅氏祔癸亥十二月廿二日也葬已九年志自太學選為南京刑部主事當之官來求文表墓上予與君同里嘗同逰鄉校而君少予七嵗見其端重樂易毎以逺大期之及述職來朝上其課心益為喜謂其福禄榮名盖未艾孰知去不乆而君已矣志之才器又有過人者今發軔仕途而即登郎署官六品天将以君之所餘者申錫之使於揚名顯親而大發焉以成其志則君之徳善足有徴於後世矣故表諸其墓
  銘
  忠孝堂銘
  國家之興必有豪傑卓越之才達乎忠孝之大節者以翼昌運纉世功然後能享髙爵重禄以傳于子孫而延之乆逺若太師英國張公其人也公之尊府河間忠武王昔事太宗皇帝于潜邱掌䕶衛兵其姿度雄爽知畧超邁而武勇絶人最為上所親任及靖難兵起上毎授以成算戰勝攻取無難者諸将皆敬讓之時公亦提兵従王王嘗語公曰吾受上恩思輔成大業以報殊遇爾當戮力一心庶幾如吾志古人以事君不忠涖官不敬戰陳無勇為非孝爾能盡忠乃所以為孝也公頓首受教奨率所部摧鋒陷陣所向有功未㡬王薨太宗皇帝素竒公召而慰勉之俾以其兵自効曰爾毋忘爾父之志公感上之徳與先王之教益自奮勵卒成大勲凡上有所命南征北伐無不盡其心竒畧偉績載之信史功名富貴無出其右者迨事四聖小心寅畏前後四十年如一日公既受顯爵位師臣王亦膺隆命配享太廟此忠孝之報也暨脩先朝實録公再為監脩今上皇帝緝熈聖學公實知經筵事敬恭朝夕従容進退凛乎儒者氣象嘗謂直曰先王以忠孝為訓吾既奉以周旋不敢失墜雖幸而有立然今老矣惟列聖之大徳不敢忘於心而亦敢忘先王之舊訓乎因揭以名堂将終勉之且使吾子孫登斯堂者亦思所以吾志日夜勉焉盡心於其職庶無負於國而亦不辱其先子宜為我銘直聞之忠孝臣子之大節天理之當然也誠能盡其道則必享福禄之榮而子孫保之昔者召穆公能嗣其祖康公之業有功於周宣王錫之圭瓉秬鬯以祀其先祖又錫之山川土田以傳其子孫詩人歌之至今誦焉公嗣先王勲烈著於國家顯榮褒大實有累朝之錫命誠無讓於穆公而尤惓惓以忠孝自勉且以勉其後之人國家有億萬年之慶張氏之福亦豈有窮哉乃為之銘曰天生斯民賦厥衷為子必孝為臣忠惟師英公徳兼崇卓立宛有前賢風桓桓先王才且雄捧日直上扶桑東奄然馭氣超鴻濛祇率遺訓纉武功披雲巻霧開晦䝉九霄奮躍攀飛龍宣威蠻貊靡不通明明列聖眷遇隆仁漸義洽恩豐彤紀勲旂常銘鼎鐘王亦顯祀升閟宫周家召虎庶其同孜孜夙夜懐謙冲揭以銘堂圖始終朂爾後嗣躡令蹤事君奉先益敬恭國家萬年福無窮
  古樸子銘
  雲南右參政浦城陳君遜字必恭始自進士擢陜西道監察御史以績最陞今官其言行皆法乎古於世俗紛華巧偽之習皆不渉於心人皆稱其古樸必恭亦因以自號其鄉友陳先生士希為予道之予嘉其志而欲其乆而不渝也乃為之銘曰維古之人循其自然不斵不雕而淳徳以全維後之士趨於巧偽愈肆愈偷而流俗以弊繄古樸子若此之懲維先民是程維大猷是經既不詭隨亦不矯激其言其行維質維直柏臺崇崇薇垣于于政罔不成民罔不孚嗟哉若人可以勵俗敬慎不渝以終爾穀
  著存堂銘
  著存堂者少保户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永嘉黄公祀先之堂也初公之尊府少保公嘗闢所居東偏之堂以祀四代祖禰而以著存名之祭酒胡先生為之記然局於地勢祠堂之制未備其心盖慊然弗寜至是公購得鄰壤乃大作祠堂奉安神主而祀焉前後四十年父子相繼始克如其志盖可謂難也己夫君子之於其親必有追逺之道焉親也者身之所従出辟水木之本源也於此而不致其情則亦惡乎致哉是故親之葬也則必反其神既祭以安之矣然而日以逺矣逺則忘之而孝子慈孫之心則未嘗忘也時至則思思之則必有以将其誠而祭祀之禮行焉是所謂追逺之道也然古之祭者自諸侯大夫士皆有廟庶人無廟則祭於寢禮也後世以來廟非賜不得立而獲受賜無幾人故仕者雖有爵以榮其身而無廟以祀其親君子惜之新安子朱氏乃損益就中而定祠堂之制自庶人以上皆得祀其四代之祖禰其制雖異於前而禮則隆於舊厚倫美化之意於戯盛矣然非篤孝之君子則亦莫之能為也公之為此既本於朱子至其奉祭又一用朱子之書内齊其心外備其物盡其敬而敬焉盡其愛而愛焉故肅然如有見僾然如有聞聲音容色心志嗜欲不少須臾忘之恍惚神明之在其上此著存之義而詩所謂思成者也公之篤孝如此盖民之表也其俗之歸厚可知矣公既以胡先生所為記刻諸左壁而以書來命直曰子宜為我銘之直之從公舊矣誼不可辭也乃為之銘曰名家肇慶古陸終祠堂翼翼居南東前作後繼偉兩公成此締搆蔚穹崇美哉四室儼在中列祀祖考甚嚴恭秋霜春雨心為㤝籩豆簠簋㓗且饛牲既肥腯酒㫖豐孝孫祼獻肅儀容精誠昭徹相流通神靈來享陟降同懽忻醉飽靡怨恫散為和氣為祥風儲休委祉紛疊重宜爾後嗣乆愈隆我作銘詩垂無窮
  鐘銘
  鐘之作官府以謹朝夕浮屠老子之宫以嚴祠祀而近世富室多置焉何居予既作祠堂以祀祖考諸子取嚴奉之意亦請置鐘予則兼取謹朝夕之義欲以警昏惰故弗拒因推祖考示教子孫之心而為銘曰有鐘在縣聲聞于天祠事則甚䖍然惟徳是先進脩之功夙夜當惓惓若沈酣於麯蘖之毒恣肆於袵席之安雖殷殷闐闐而聴之藐然迷天理之途溺人欲之淵昏惰而弗悛既不可謂孝亦豈曰能賢則神将厭之而何福之有焉嗟爾子孫警惕弗愆勉而有成百世之傳
  嚴氏鐘銘
  嚴氏於泰和為大家其先自金陵來後有篤行君子曰晏甫又徙居金臺山中二子誠仲文仲皆能世其家乃作堂祀先而鑄鐘庭下以供祀事予與有世好故為銘之銘曰嚴氏之先來自金陵世有令徳肆乆彌興金臺之遷實晏甫孝友忠信不忝其祖二子克賢享祀益䖍乃作祠庭鑄鐘在縣苾芬以薦朝夕具敬厥聲喤喤祖考是聽祖考來格無有怨恫右我孝孫福禄來同福禄來同孝孫有子永言保之聿配其始鐘肇孔延震越山川相以銘詩百世之傳
  静學齋銘
  予友夏君仲昭早有志學問以自立於世雖居市㕓之中而益敏於學用漢諸葛武侯之語名其齋曰静學取聖賢書讀之求其脩已治人之道而服膺焉學成登進士第致通顯揚歴中外三十餘年以行其所學士大夫皆重之今進為太常少卿用其敬慎以交神明而其名益顯皆静學之效也然好學不忘故學士沈先生嘗為書静學齋三字由是揭于齋壁而日勉焉少師蕭先生為作記而予與為銘銘曰惟古之人學以為已學之有要曰静而已理原於天而賦於人惟静則専乃積諸身漢之武侯静以成學知止有定企彼先覺不邇於邪不汨於私酬酢徃來大小其宜越至于今千有餘載功業不忘徳音猶在猗與仲昭心焉靡憍人之搖搖已則囂囂濓溪有訓無欲故静豈但能賢亦可作聖始而寡欲馴至於無持敬不渝聖賢之徒


  抑菴文集巻八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集巻九      明 王直 撰墓銘
  劉先生墓誌銘
  先生諱鎬字武性系出漢楚孝王囂五季之末由金陵徙居泰和東門世為大家至先生又徙居龍泉五世祖天定宋理宗時取進士為著作郎出知寳慶府以卒髙祖崇甫岳陽軍節度推官曽祖昌武以長子明叟貴贈同知吉安路總管事封彭城郡伯騎都尉祖堅叟廣州路學正考允中洪武壬子領鄉薦授安逺縣學教諭以母喪不赴洪武甲子又舉教官至京試詔書一道稱㫖授翰林檢閱辭以疾改廣西慿祥巡檢先生其次子也幼喪母哀慕如成人從尊府允中先生習舉子業迥然出儕輩允中先生既沒於慿祥慿祥在廣西窮處與交趾接境風氣既殊人跡罕及先生以不得歸骨為恨毎一念之輒悲慟鄉先生晏彦文知而憐之欲成其志乃言於廣西藩憲大臣使聘為臨桂縣學訓先生以疾辭職而徃授經焉因以其情告之郡博士陳廷器廷器為達於㕘議班公班公嘉其孝假以公事徃焉先生至慿祥求之客塚纍纍荆棘中莫可辨識允中先生在任時所養家僮劉四者既轉入交趾而蠻夷殊俗莫有知其墓先生日夜環而哭幾欲無生既數日忽劉四従暮來若有慿之者因得知其處啓視故衣衾宛然又刺血驗之誠是遂負骨歸然猶恨昔者不得躬侍疾營醫藥故乆而猶悲若先生庶㡬能永慕者矣先生得家學之懿於經史子集皆研窮其理而樂以教人門人弟子官太學登憲府仕州縣者比比而先生亦頽然老矣永樂丁酉廣西聘與考試人服其公性豁達好施賑人匱乏惟恐不及至有託其妻孥者則護視賙給如骨肉與人交未嘗以盛衰易意其内行既充而施於外者類如此平生攻古文今有文集【缺】巻以永樂十六年二月廿二日卒享年六十四娶郭氏龍泉秀州郭徳宣之女有淑徳婦道母儀為宗族楷法先以永樂十五年十二月廿二日卒子一人曰滋讀書為士人女二人長未行㓜適儒學生彭【缺】滋以某年某月某日奉葬其父母于某所而以狀來求銘直之髙祖母則滋之髙祖姑也且允中先生之葬直先考瓊州公實銘之則直何敢自愛其不腆之辭乎乃序次而為銘銘曰徳足以植身而篤于其親學足以淑人而惠于困貧有蔚者聲有炳者文昭以予銘愈久彌新
  先考中憲大夫肇慶府遷葬誌
  嗚呼直先考中憲公有重厚之資有奥博之學有淳懿之徳有宏偉之文有辨治之才有恢大之量其在鄉則為名儒其仕為廣東按察司僉事為工部主事為瓊州知府則為名宦其所樹立卓然在人耳目不可誣也葢自先曾祖則堂府君先祖竹亭先生世積忠厚故自先考發之而表表愈偉也其自瓊州丁先祖母李氏夫人憂服闋赴北京改授肇慶知府有疾未行以永樂十四年七月初九日卒於萬寳坊直所居之官舍享年七十五時直為翰林脩撰而兄信行敏行侍兄弟攀號五内分裂跼天蹐地無所控訴乃奉柩南還以是年十一月廿三日禮於千秋鄉新山大嶺之文淵士大學士胡公廣實銘于墓直兄弟不孝不謹不能擇土地之宜致有潤濕之害猶幸未及柩中乃以永樂十九年十二月十九日具棺衾衣物啓壙敬易之以是月【缺】日遷祔雲亭鄉聶家山七世祖妣胡孺人墓右嗚呼直兄弟不孝不謹致兹遷易其罪深重不可容逭尚望靈魄永安於此以福利我後嗣先考姓王諱泰字伯貞别號止庵學者稱為止庵先生敢明著之千萬世之後陵谷遷易或有可徴俾勿壊第二子直泣血誌盖時為翰林侍讀丁繼母蕭夫人憂居家云奉議大夫浙江提刑按察司僉事契家生郭公緒填諱
  彭學禮墓誌銘
  宣徳元年十二月初一日泰和桃源處士彭學禮以疾卒于家年五十四其子俊領廣東鄉薦㑹試于禮部訃聞驚慟幾絶即日治任将歸哭而告予曰俊不幸以科舉自累而逺去吾親然俊之來也吾親實康強無恙其所以教俊者備至孰知去不二旬而禍變如此俊既不能躬醫藥親殯斂若葬又不得銘以昭潜徳之光則不孝之罪益大矣敢以為請予與彭氏世有連不可辭處士諱【缺】學禮其字也自少能知孝弟大父直方父叔温篤愛之及壮至老益謹厚自持不肯為非禮人或以非禮加之亦隐忍不校然亦卒莫能勝也治家勤儉井然有條法常業之外不茍求妄取嘗一㳺嶺海青徐之間既歸不復出曰逺遊廣覽固丈夫之事然為一鄉善人亦足矣日教其子使讀書為學而與宗族鄉黨婆娑嬉游囂囂然自得也永樂癸夘俊游廣東因領薦而歸則告之曰汝始預薦書當益勤學不然不足以立身爾其慎之及俊赴春官教以事上取友之道尤切俊亦勉承其教未及成名而處士卒矣此俊之所以痛恨不能已也初娶同里任氏保沖之女甚有婦道生俊女一嫁曽迪先處士八年卒葬桃源所居之東今年【缺】月【缺】日啓封合窆焉再娶蕭氏生傑孫男一曰鎡憶予為童子時嘗從先考瓊州府君以嵗時過桃源拜其大父父皆質厚端確有古君子之風退而従處士兄弟游亦藹然相親也今四十三年而見彭氏三易世矣嗚呼可勝悲哉銘曰彭氏之先以徳植家處士承之質而弗華孝弟儉勤宜顯且遐今其已矣君子之嗟
  康紀善墓誌銘
  宣徳四年六月廿二日梁王府紀善康君孔髙謝病歸卒于臨清年六十其子大理評事頮考績來北京聞訃将歸與其兄弟卜君而泣以請銘盖君之來也主於予既謝病欲歸予謂君盍俟頮且及秋乃行君曰吾病宜去奚俟孰知去未一月而君已矣追念疇昔則君之墓予何可不銘君諱岳孔髙其字也自少秀偉喜學縣大夫擇為學官弟子與其朋友晝夜講習従蕭子尚先生受書經洪武丙子領鄉薦明年㑹試得祈陽教諭祈陽學政乆廢君至則謹繩墨教諸生有志者多樂従其不才者憚之誣以事調雲南永樂初以母老陳情改零陵縣取便道過家省焉適母病留侍九閱月有司逺問将寘之法太宗皇帝憐其孝宥之未幾以憂去服除改景陵縣所歴四學皆脩舉廢而教有成考滿陞南陽教授學舍乆弊倡優戍卒稍侵其地諸生易冠衣與狎處無忌憚君一切驅除磨治學用以興嘗考試四川號稱得士又九載赴吏部仁宗皇帝封建諸子擇賢以輔之君被選為紀善數以經進講甚見禮重居無何以風疾辭有司謂君學問老成不聴乃援例謁告歸省墓比再來疾益篤始得免歸頮遇於長蘆不忍别君謂吾自視不即死爾速去毋後期嗚呼而君竟死矣此頮之所以不能已於哀也君孝於父母而敬愛其兄凡家事惟兄命贅同里劉氏劉氏多故喪其長者君撫其諸孤既長然後歸未嘗私一錢在祈陽時有商人為同侣所棄病且死而君活之及教授南陽鄉邑故人遇竒禍至覆宗幼子匿於所親懼不免再遣依君君匿而教之卒免禍宗祀以不絶新淦楊氏子博客南陽困不能自存亦依君君衣食之而授以經博遂領鄉薦得教職而君終無徳色其存心之仁如此君世居泰和平易坊其先盖有仕者至君祖仁安父徳昭皆不仕徳昭早孤母陳氏守節教育之徳昭能自立而母亦被旌表君妻劉氏先君十八年卒生四男長曰頥次曰頮以進士入官次曰頊季曰顒亦舉鄉貢女五嫁郭公倫辰州府學訓陳禧孫男七人君達於政事其才足以有為而止於一教官至老又為所謂紀善者訖不得一施於用遂欲弛置自便因號遯菴竟以疾免而終其所為文必據於理有文集若干巻藏于家其以【缺】年【缺】月【缺】日其墓在【缺】原銘曰才足有為而又逢時訖不得施而止於斯維
  徳在人有永其思我銘用昭千古弗隳
  國子博士王君墓誌銘
  君王氏名復原字子福予泰和灉江人也祖惠軒父志徳皆不仕而皆為鄉善人君少孤能自力學脫其妻簮珥為贄從廬陵謝子方先生受易經造其閫奥洪武丙子領鄉薦後三年㑹試禮部得化州學正能以所學教諸生諸生多由科目進者以績最陞北京國子監博士其所論著當時皆服其能太宗皇帝在位時和嵗豐禎祥畢至天下皆上表賀北京畿内文武諸司皆屬筆於君六館之士求為表文亦必於君君應之無難名益籍甚天子以為宜於其職給以七品禄俾仍為博士而君亦甚樂焉洪熈元年八月得風疾瘖不能言予徃問之君猶送迎嬉笑予意君當即愈而竟以此終時九月【缺】日也其生以【缺】 丙午【缺】月【缺】日得年六十娶【缺】氏子二人君質厚坦夷與人交不茍為異同任其真而已性尤儉約粗衣糲食不厭也初朝廷纂五經大全以嘉惠萬世君與其間號能事及脩太宗皇帝實録精擇能者俾執筆焉予論及君當事者以為宜未及用而君已矣嗚呼惜哉君之柩歸泰和二子将以某年某月某日葬君於某山之原而請予銘其墓予與君交乆矣亦為知君遂不辭而為銘銘曰質厚而志荘學篤而才良胡嗇其年而施不長歸于斯邱百世之藏
  明威将軍海南衛指揮僉事柴公墓誌銘
  明威将軍海南衛指揮僉事柴公以永樂戊戌四月十日終于位年五十九冬十二月九日其孤瑄奉于瓊州城西南之原而以公之故人王君仲迪所述事状因兵部員外郎陳君亢宗請予銘其墓盖予先公嘗為瓊州守實與公相好而予嘗獲見焉則何敢辭公諱英字仲實兖之曹縣人大父諱清妣王氏父諱裕元季為安豐奕千户率衆歸太祖常從征伐積功至武節将軍正千户洪武初守番昜卒焉而公年且長矣入充㕘侍舍人以材武稱遂襲為瞿唐守禦正千户從征遼東功居多調浙之松門又調臨山乙亥秋詔天下武臣或其父祖與開拓之功者皆超擢於是公得海南衛指揮僉事寛厚愛人善於撫御剗弊興利人皆便焉黎冦王瓶擾澄邁公勦平之既三年授公明威将軍而以官贈其父封母薛為太恭人妻王氏封恭人永樂丙戌朝廷以安南黎氏父子為不道興師討之今英國張公時為新城侯實總戎事公以選拔在行諜報黎氏柵富良江以自固師次駝海張公令軍中造小船舁以行至富良江聨為浮梁且楫之以濟公及軍中驍勇者先登拔柵轉戰至東都覆其國安南次第平論功行賞有白金文綺寳鈔之賜公屢立竒績皆有文符當得陞公退然不自言識者比之馮異廣東瀕大海海外諸國皆内屬然島夷襍種時出沒冦海上己丑春指揮李珪總兵備之聞公名徴以自助其所以鎮撫扞衛多公䇿乆之珪召還廣東都指揮司奏公代領其衆詔従之公統兵萬餘巨艦五十艘諸将有位在公右者皆服属聴指使晝夜巡邏閱習訓練如冦至冦亦聞公名不敢近海道幾萬里其民安生樂業者皆公之惠也師駐潮州海門千户所之前浦得風疾以卒将士莫不垂涕相與具棺斂使其帳下舁歸走五千餘里至海南海南軍民無少長愚良皆奔走弔哭嗚呼此可以觀公之徳矣公忠厚謙慎色温氣和持已甚嚴而待物甚恕征安南時部曲有得婦女者擇以獻公公閉之一室使治女事及歸皆以給無妻者不留一人嘗道過南昌府同行者欲置酒命妓為公歡公知之乘夜先發其以禮自持類如此王恭人鳯陽左衛千户贈明威将軍指揮僉事興之女甚有婦道子二人其嫡琳早喪瑄甫十嵗然甚似公庶幾能世其家者女一妻夀春徐榮銘曰頟頟柴公與時偕逢殿于海邦萬夫之雄師征安南撫順摧逆豈曰予功天子之徳海波洋洋百蠻來王公師臨之孰敢冦攘我民既安我師亦阜公則已矣徳音維茂城隅之原有嶪其阡刻此銘詩百世之傳
  故紹興知府馮君墓誌銘
  宣宗皇帝在位之九年厲精圖治最重郡守之選有缺則詔大臣三品以上舉賢而任之於是馮君自禮部員外郎出知紹興君儀觀偉然而才氣英邁其志亦欲自立於世到郡適大旱君曰民病豈有大於此者即躬走羣祀致禱焉敝精竭神兾有以慰民望踰月以疾卒初民知君之愛已也亦莫不愛戴君而竟未及有為此其可惜也馮氏家武昌盖宋太子少師贈司徒文簡公京之裔廣西路同知良鄉威順王參謀昇之贈禮部主事伯淳則君之曽祖祖父也元末昇之避亂居永豐之秋田以卒伯淳幼孤鞠於劉氏因冒其姓君貴得封贈其親始復姓馮初伯淳以通星厯被徴來京師君在侍予時濫官翰林以鄉郡故數過伯淳已竒君而君方從丁季恒受易永樂辛夘領鄉薦明年壬辰禮部㑹試予專考易巻而君中教官選予自恨失之然君亦不肯就請卒業太學乙未春太宗皇帝親䇿士予備員讀巻殿廬得君所對䇿而次第焉君遂成進士奉命賑河南饑民措置有法人無莩死者擢行在兵部武選主事以親老求徃南京理武臣勲籍以便養遂以父喪歸服闋來朝㑹大舉北伐擇能臣督軍資後期者斬君當徃大名而給事中與期促君廷辯之詞理俱勝仁宗皇帝在東宫監國是其言命更之事如期而集改禮部儀制主事丁内艱起復職如故尚書毗陵胡公最愛君奏以為員外郎宣徳癸丑少保黄公與予奉命考禮部㑹試士君涖事其間朝夕勤甚然以舊故欲予少撓以徇人庶幾逺怨予雖不用然知其老於世故非予所及也其在儀制乆於禮文之事無不知時有建議欲武人子弟皆就學君曰是使知忠孝之道也力贊胡公請行之又欲輯今所制禮請頒中外未遂而有紹興之命以君之才使得永年亦将何所不至哉而止於四十六盖以洪武丁巳六月二十三日生宣徳甲寅七月十九日卒也妻安人喻氏生子皆不育以兄子栻為後女一尚幼君好學能詩篤兄弟之誼與人交克盡其心居官以清慎為本其名見稱於士大夫君初名智安仁宗以宣宗嫌名賜名敏少傅西昌楊公字之曰欽訓欲其祗念不忘也今宸翰尚存而欽訓不可作矣嗚呼惜哉栻将以【缺】年【缺】月【缺】日奉於【缺】之原託其姻家刑部貟外郎陳虬淵潛以禮部儀制主事劉【缺】  所為状請予銘予素重淵潛不能辭乃為序而銘之銘曰有隆馮宗自宋顯江夏泝源澤彌衍同知奮武襲纓冕曳裾㕘謀克舒巻七兵五禮相繼踐偉兹郎官實清選郡章煌煌佩鞙鞙穎川渤海諒非逺嗚呼懐竒竟莫展隂陽晝夜逓回轉刻銘貞石示悠緬
  楊先生墓誌銘
  先生楊氏諱【缺】字子遐南唐虞部侍郎輅之後允素自吉水徙泰和縣為大家在宋元尤盛盖以宦學顯聞不特其貲之富也先生自少好學未嘗慢戯佚遊經史百氏靡不究攻為文章而尤長於儷語元季兵亂大家富室遭焚刼盡失其所有國朝更化雖幸安輯然向之豪侈傲放者悉無以為生先生獨以文行為鄉邑所尊禮縣大夫再舉以應求賢之詔皆不起奉母居長溪上以其學教鄉人子弟從者益衆所與遊皆一時名士而獨香山丞彭叔介先生與其弟和林先生及予先考瓊州公為莫逆相與講學論道囂囂然樂也先生制行完㓗與人言皆孝弟忠信人無少長愚良無不愛且敬者尤邃於醫卜有求者輒應然志在已人疾使趨吉避凶而已不以是徼利邑中嘗大旱縣令張源百方祈禱不雨謀於衆衆曰楊先生正人也致其精誠宜有感乃迎先生先生為壇懇懇為民請既而雨三日邑大穰逺近懽慶相與祝先生如祝束長生云先生内無城府外無崕岸其胸次悠然盖榮辱得喪貧富貴賤無足動其意者至老神益充氣益暢容顔益丹渥平居酒數行其顙泚然汗下盖如年三四十者此其中非有所養而然耶永樂庚子正月二十二日卒距其生元至正庚辰得年八十一曽祖【缺】祖逺承父允年皆不仕母蕭氏娶袁氏一子延仲女二嫁彭傳曽震孫男【缺】先生素不事生産不茍求非義既沒家無餘資平生親舊皆來弔哭賻贈延仲乃以洪熈元年六月【缺】日葬先生於【缺】原於乎楊氏素積善至先生而益脩今家雖貧而延仲亦克繼又有孫六人此其中當必有興者天之報先生庶其在此耶先生門人太學生彭俊慮先生乆而或冺屬予銘其墓噫予父友也且常受徳焉則安敢不銘乃序而銘之曰充其徳全其天藏于斯固千年宜子孫福綿綿
  歐陽允端墓誌銘
  君諱正字允端十嵗而孤母孺人鞠而教之君雖幼已能檢束思自立不肯慢戯佚游常嘆曰我孤子也敢效他人有恃者邪稍長事滋出君無可奈何至鬻産以給費然極意事母不使知其勞瘁母恱而安之處内外族姻及鄉䣊鄰里各盡其道故無不愛重左右之者乆之家復振然多歴艱難益恭慎自守不妄至城邑佳時令節従族父昆弟與鄉人之賢者燕遊以為樂遇事無大小必公其是非未嘗曲從茍止人皆服其平其奉先盡孝前母孺人葬不吉君改之哀敬如生已者尤尊禮賢士大夫擇師教子務不忝其世其為人之可重如此宣徳庚戌十一月十八日以疾卒于家距其生洪武乙夘十一月十九日享年五十五娶王氏有賢行子四人洙由進士為監察御史次淘洛汴皆能承其家孫男五歐陽氏居泰和之蜀江里代有聞人而君之曽祖覺先祖以吾父子㢘皆不仕然皆以隐徳重一鄉至君而又篤行誼故洙遂貴顯於世君宜大享其榮而不至髙夀以卒豈非不幸哉洙兄弟以某年某月某日奉葬於某之原而以進士蕭鎡孟勤所為状來請銘乃為銘之銘曰克奮於艱卒裕以安善積在躬厥慶用綿宜大宜乆胡不眉夀我銘其藏庶幾不朽
  長史周君墓誌銘
  太宗皇帝改元之初詔天下設科取士明年二月親䇿試于廷其第一人得永豐曽棨其次則吉水周述周孟簡從兄弟也上為之喜親批其䇿以示褒至以二蘇期之而周氏兄弟遂名動天下天下之士皆譽歎以為不可及時孟簡亦拜翰林編脩又與二十八人同讀書禁中孟簡神清而氣和心淳而志正其學務求聖人之意而為文必本諸經博渉於諸史百氏朋輩皆推重之既而與脩永樂大典屢承賜賚太宗皇帝幸北京仁宗在東宫監國雅知孟簡凡有纂述必使與焉皆稱㫖由是寵眷日隆遂擢為詹事府丞以自近益恭謹不懈及即位大封諸王以孟簡為襄府左長史克盡心輔毎進講則惓惓於忠孝以及於仁民愛物上聞而嘉之王亦甚敬禮焉及侍王之國長沙尤篤慎於其職必欲毫髮無違禮宣徳庚戌閏十二月二十八日得疾勢劇甚王亟督醫治之弗效翌日而終王深悼歎親撫其子景亮以慰之遣伴讀周原歸其喪嗚呼非學行之懿孚信于王其能致是哉予初従孟簡取進士同學古為文辭又同官翰林交處幾三十年相好如一日其孝於親友於兄弟睦於姻族和順於鄉䣊至其為官善事上撫下而信於僚友豈獨予知之夫人莫不知也其行之著内外如此非篤厚之君子歟周氏本呉太尉瑜之後由廬陵烏東徙吉水之櫪坑又徙今之桑園世為衣冠之族曽大父方瞻不仕大父仁徳元檀州學正父子以君貴贈奉議大夫襄府左長史母孔氏繼母妻皆贈宜人四子長昶早卒次景亮景安昉女三長適劉士式其二尚幼孫男二女一孟簡平生謙慎不矜與人處言語煦煦未嘗有忤及教學者則懇切詳盡必欲底于成故亦有仕者其所著述有急就槀西垣槀兩京吟槀若干巻生於洪武戊午十二月二十四日得年五十三素澹泊不汲汲於利至死無以遺後人凡喪事皆王給其資景亮兄弟以【缺】年【缺】月【缺】日奉于其鄉缺之原而以状來請銘嗚呼予友也雖不忍銘亦奚可不銘銘曰周顯于呉實為元臣都鄉之裔乆而益振維君克賢有學有行于朝于藩其道皆盡仕三十年敬慎弗愆有譽在人無愧于天終藏斯丘卜其食昭徳有銘過者必式
  監察御史彭百鍊墓誌銘
  百鍊彭氏諱某百鍊其字也世居泰和月池里為儒家自宋以來有仕者至其曽祖某祖某父與和皆不仕而皆有文學行誼百鍊少聰敏好學務卓然自立以光顯其前人甫弱冠已能為人師鄉人篤於教子者争延致之永樂乙未以春秋取進士受命督逋賦于閩中能不擾而事集未幾擢授廣西道監察御史益恭慎自持盖其天資闓通又明理知法凡有鞫治必究其情不苛不縦翕然有譽於時嘗巡歴廣東按鹽法之弊連逮者數百人盡法而人不怨凡三司有滯獄積年不㫁者百鍊皆察實決遣之及出按濠泗廬夀揚楚舒和諸郡益謹禮法戎帥守臣皆斂戢不敢縦閭閻部曲皆安之至今人稱道以為賢於他御史然性素剛不肯茍在人下又其言訐直無顧忌以為人皆如已不校也由是人多憚之宣徳某年秩滿當得陞以母胡氏老乞歸侍營别墅於武山之隂躬課僮奴耕稼畜牧以為養雖不營利然訐直如平時時方造海舟府帖下縣伐巨木為桅心發民丁三百當用百夫長三人而用事者乃毎里㸃一人幾三百人将大為姦利百鍊祖母黨溫彦琮與焉百鍊憤嫉發其姦乃止役三人而釋其餘然深銜之次骨一旦有釁隙凡此輩及平日語言相忤者皆媒蘖其短争出力擠之以受溫彦琮白金得罪遣詣北京事叵測百鍊不能自明適㑹恩貸得納米贖罪既畢復其官待選於吏部先是百鍊得消中疾及坐事病益甚至是竟歸卧文明門外旅邸醫治百方不能愈以宣徳八年九月初四日卒年四十八妻陳氏有子曰濬早卒一女嫁楊奐亦卒側室二子曰【缺】皆幼百鍊平生篤義喜赴人之急而疾惡如讐然於賢者未嘗不加禮且文章政事表然在人耳目及其卒也大夫君子莫不深惜之然貧甚無以治喪凡親友皆加賻贈為經營歸其喪遺言葬於某處嗚呼死生禍福皆命也非人所能為也方百鍊被困時孰知其能亨既亨矣孰知其遽焉以沒盖莫非命也人奚為用心哉百鍊盖知命者亦奚憾予相與尤厚而愛之尤深乃為銘其墓銘曰吁百鍊止于斯刻此辭庶永垂
  刑部郎中梁君墓誌銘
  君諱泂字挹之姓梁氏梁於泰和為大家其先在宋時有為鳯翔知府黄州同知者至君之髙祖昭伯知撫州撫州生才可才可生心易心易生廷敏則君之曽大父大父父也廷敏先生娶王氏生君後以君貴贈刑部主事母封太安人君永樂乙未進士擢北京行部户曹主事改刑部既滿陞郎中宣徳已酉十一月十五日卒於官年四十六君初為進士奉命賑徐州饑民時蕭碭二縣民亦多饑者君亦欲賑之有司以未有命沮君君曰民皆王民可坐視其死耶有罪吾自任之遂發粟賑濟多所全活事聞太宗皇帝嘉之而有司皆以坐視民患得罪其後君詣北京至徐州二縣民服役河上見君呼曰此吾父也嘗活我我無以報凡百十人環君拜且泣君慰諭遣之乃得行其在户曹時南方漕運北方賦稅皆主之及車駕駐北京一切供饋文移皆自户曹君日夜盡心事以辦治而未嘗有闕失及户曹罷改刑部交趾清吏司主事尚書趙公喜得君凡諸司讞獄當奏决者案牘皆属君閱視既允然後奏當時刑部决獄號為平及陞貴州清吏司郎中益脩職不懈君軀榦豐厚而殫力勞心甫一年得風疾卒士大夫皆惜之娶楊氏封安人子四林相杉枌女四適彭曄劉贊劉湜陳奨孫男四琛珩環某君自少負氣不肯在人下然無同産兄弟廷敏先生素英邁不羣在其下者或忌之君既孤或稍稍侵君君不為動力於學問従従兄本之受詩經業成入邑庠遂取進士歴官皆有名人於是愧君君亦不以介意器宇軒豁喜飲酒賦詩遇故人知已輒郤小巵浮大白連數十詩亦隨口而就視在傍餘子若無人衣不問故新必鮮㓗完好居官出入騶従亦整飭如儀法曰吾不能齷齪自汙以取名人以是疑君為何如及病卒餘財無幾田園亦不加於舊他之仕者外若循謹徃徃出髙資市良田深池構大厦無賴子弟恃此立聲威凌善柔鄉里怨苦之然後信君之行非衆人所能及也君以宣徳辛亥十月十二日葬其鄉龍門之原而未有銘其子相慨歎曰吾父脩身懋徳傑然立於世今不幸棄諸孤而未有文字以傳諸逺則我何名為人即走北京請於予君之母予族姑相則予壻也且自幼相従最相知則君之墓非予誰宜銘銘曰豐其材偉其儀行之所施不見闕虧而胡止於斯噫
  工部屯田郎中余君墓誌銘
  徃年予友工部侍郎羅公汝敬巡撫陜西還予徃造焉見其與客為禮甚恭曰此吾屯田郎中余汝弼也小心敬慎直道不阿而甘於淡泊遇事不擇難易皆能有成功吾敬之予於是知其為良臣未幾有以能書舉入翰林曰余謙者亦恂恂恭讓臨事不懈問之汝弼子也予又知其為賢父既而聞汝弼以剰貟家居超然自樂無不足之意則歎曰汝弼誠賢於人哉世之以才自奮者徃徃據形便識事機制人而不制於人人亦莫之敢議惟質厚君子安義命之正無機變之巧進不改乎其度退不戚乎其心其汝弼之謂與汝弼字廷輔而以名顯其先光州固始人曽祖秉彛以明經教授鄉校祖存仁有隐徳父文寳元季避兵入蜀三遷始家荆州之宜都洪武丁夘舉賢良以老疾辭汝弼少篤學學成領永樂辛夘鄉薦遂入成均巳亥選為工部營繕主事滿九年陞屯田郎中皆善於其職朝廷再推恩以所居官封其父母向氏加贈至宜人性孝友平居事親色養母病侍湯藥不去左右每籲天願減已夀益母年兄弟四人怡怡相恭愛無少忤又喜赴人急里中嘗大疫親戚不敢過門兄弟日煮粥徧食之死者為埋瘞之卒亦無恙其在國學時司業呉先生坐累罰役而困於無資汝弼倒囊濟之呉公稱其有君子之風時數遣諸生監銀冶嗜利者争趨赴或招汝弼終不動呉公亦器重之在京師廿餘年鄉人以事來而貧乏者必周給之無倦意其教子弟及與人言必依於孝弟忠信其為人如此正統辛酉三月癸亥以疾卒年六十五配劉氏封宜人子男三長即謙中書舍人次譜次誠三女其二嫁艾旻楊旦季未行謙奉柩歸宜都以【缺】年【缺】月【缺】日葬于【缺】山之原而以行状來請銘觀状之所述証羅公之言而信不可以不銘銘曰仕能其官而又逢時退休于家亦足自怡行義炳然何有闕虧刻此銘詩百世之詒
  故武進縣丞劉公墓誌銘
  正統四年九月十六日前武進縣丞廬陵劉公卒于家年八十二孤習之以其年十二月十六日奉于其里岡背先塋之次謁予請銘納諸墓公諱亨字嘉㑹竹軒其號也自幼天資絶出喜讀書従族父稽古受業稍長又従泰和陳心吾劉允中經史百氏之書靡不讀洪武壬戌以賢人君子徴辭以親老得歸養乆之復舉經明行脩入對稱㫖命說書于華盖殿以言事忤執政出為夀州訓導戊寅冬上書言文武並用長乆之術而六卿秩卑於五軍當並為一品國子祭酒師表天下士位不可在太僕下諸武臣子弟他日當授之兵宜立學教之使知事上使下之道多見聴用陞常之武進丞以㓗亷自守以寛惠治民脩舉學政勸課農桑恤孤窮表節義凡淫祠妖妄皆禁絶之於縣治傍作善教坊再思亭以風厲民庶訟為之省田野墾闢流亡來歸既三年上其績䝉賜勅褒寵壬午中縣民李徳茂馬阿寳作亂公謀於守令以鄉兵掩其巢穴擒首惡十數人戮之而諭降其黨皆得保全太宗皇帝嘉之皆勞以金幣既而有言公昔上書改舊制上雖不之罪而公亦以事罷歸杜門不復出有薦入館閣脩永樂大典固以疾辭湖廣廣東聘為考官亦不就宣徳中監察御史尹崇髙復言公有學行雖老猶可為教官公造朝自言年將八十不足任教事上聞之曰伏生九十尚傳經八十為教官何不可公懇辭吏部尚書郭璡言於上曰孔子云老者安之朝廷豈少此一人聴還鄉自便既歸深衣幅巾従容以自樂取董子正誼明道二語書諸紳學者尊事之平生所行必謹於禮義凡冠婚喪祭悉用朱子所定族弟孟華累三喪不能舉公皆為葬之又捐一山與貧者為葬地鄉里名之曰義山嵗旱公禱祀無不應郡侯每舉鄉飲必禮為大賓而質疑焉其徳有諸中動諸外如此劉氏本安成宻湖人宋豫州刺史諱斌者始徙廬陵之石塘其曽孫江寜司户又徙邑之銅溪髙祖哲甫汀州太守曽祖景春元海南鹽場司丞祖貴翁父樂山皆不仕而皆以文學名於世公初娶歐陽氏先卒有男一即習之舉懐才抱徳為廣東按察司照磨女一嫁蕭尚瑜孫男六長即同已未進士次曰履諏經綸綱曽孫男四虬麟驥驤公所為文有竹軒集寫心集隨寓録凡若干巻藏于家銘曰惟公之身有行有文既善其教亦昌其言遂佐一邑克奮厥績金幣玉書累有殊錫倦而歸休不忮不求老者安之聖徳之優夀八十二既多受祉生順死寜展也君子岡背之阡公墓在焉昭徳有銘百世之傳
  翰林侍講學士曽君墓誌銘
  正統六年三月二十一日翰林侍講學士奉訓大夫曽君以疾終于位是日君晨興尚無恙退朝入館閣營職如平時惟覺嗌㣲痛至午稍甚亟歸第呼醫治之須臾痰壅塞不能言衆醫環視投藥皆不效及暮而終士君子皆驚喟奔走㑹哭明日公卿大夫與諸勲戚重臣聞之皆來哭弔曰惜哉曽君也禮部以聞上惻然命侍郎王直徃祭之於是勲戚重臣公卿大夫及諸君子皆奠賻如禮既而長子序以使命歸自西南夷将奉柩返葬泰和持翰林侍講劉球求樂所述行状謁予曰先人實託好先生宜有銘敢以請予念不腆之辭不足以副孝子顯揚其親之心屢辭不獲乃序而銘之君諱鶴齡字延年一字延之其先家金陵五代之亂光州團練使慶之孫延搆始徙家泰和六傳至宗彭澤令安止與其兄弟安中安強皆以科第入官其族遂大顯彭澤十世生瑞金教諭約約生黄蓬湖官九韶九韶生伯髙則君之曽大父大父父也伯髙先生以君貴贈翰林脩撰配胡氏封太安人君少而喜學與兄椿齡同領永樂乙酉鄉薦明年㑹試君留養親不果出椿齡取進士為翰林庶吉士以卒而家事萃於君尋丁外艱居喪能盡禮稍出所學以教鄉人子弟逺近學者争師之初曽氏居縣西元季避亂入南鄉至是君理故址治室廬復舊觀而諸子亦稍長足以事太安人嵗辛丑君㑹試禮部第二而廷對第一才名震天下遂入翰林為脩撰宣徳改元奉命祀南嶽及神農虞舜陵庚戌同考禮部㑹試脩太宗仁宗實録成有白金文綺之賜陞侍讀明年乞歸省遂丁太安人憂終喪復官與脩宣宗實録成受賞賚陞侍講學士戊午考順天府鄉試初試之夕場屋火其所試巻不能無缺失有司不敢以聞惟議脩治廬舍以終事君曰必再試三場庶盡至公不然不免外議有司乃為二說以進命下如君言衆始服君卓識君優游翰林二十年文章之美中外稱之無異詞其與人言必依於道徳仁義交朋友乆而益親有求教於君而經口授指畫者多成名平生著述至千餘篇皆為人所愛重其事親既孝念其兄椿齡尤篤教孤姪庠學足以為人師而嫁二姪女如已女得賜金則買田以奉先祀而推其餘以周内外屬及鄉䣊鄰里君生於洪武癸亥四月十八日享年五十九娶陳氏封安人子男五序㢘應庶庾序由進士官行人㢘乙夘貢士女嫁胡仲璿嚴時孫男八女四予嘗謂君以學行取盛名當必躋於顯用而享隆大悠乆之福今乃止於斯豈非誠可惜哉銘以昭之宜也其在【缺】年【缺】月【缺】日其墓在【缺】之原銘曰曽氏之先來自金陵詩書相承彌逺彌興維君之升進士第一有鞾其華有蕡其實盛大悠乆福禄具宜忽焉而逝云誰不悲髙墳峩峩既安且固利爾子孫以篤終祜
  處士嚴君墓誌銘
  君嚴氏諱愚誠仲其字尚徳元晏其祖與父也嚴氏在金陵最盛自五季時徙泰和之城西尤盛世為詩禮簮纓之族元季之亂髙門大第盡燬於兵田産為豪横所據子孫散徙於鄉元晏先生徙西鄉之金臺里孝友忠信為一鄉之望娶社溪胡氏有賢行君生而穎特不凡稍長即好學時御史仲述陳公先父尚書公皆未仕與元晏先生相好知君異日必能卓立以與復嚴氏御史公一女先公力賛以妻之實能佐君以事父母凡公私之務君一切自任不以累其父然無不如所志自是業日益増家稍饒裕父母皆安而樂焉嘗勉之曰汝弟幼汝母自謂我今獨勞苦而有怠意但盡力自為他日當分所有之一與之而以二與汝也及父沒君卒取其半然家道益盛而創置不減於昔弟文仲少従予業儒長而兼究醫君喜其有濟人之志欲成就之遇勞事必親代其行視諸姪如子延賢師以教之内外稱其孝友無間嵗時薦祭必盡誠敬待賓客必豐厚雖累日不厭鄉鄰親戚之有患難者扶持之曲直者分辯之貧乏者賙給之有無所歸而留養之以終其身者又嘗脩橋路設義漿以濟徃來至於臧獲賤人亦皆處之有道人無不感懐其恩惠年六十時斥㫁家事而優游於鄉間一入城市與故人親戚聚㑹數日而歸意氣豁如也一日得微疾呼其子孫語之曰吾生無愧於天無負於人今年餘七十死可無憾汝曹能勉繼之則吾瞑目於地下言訖而逝時正統丁夘五月六日距其生洪武丁巳十二月十一日享年七十一知之者莫不痛惜焉子二人長曰清娶城西袁氏次曰源娶南逕胡氏女五人長適予子國子博士䆅次適蕭季運蕭伯顒樂清廬陵趙愚克孫男七人杰栗槐樞楨榮檳孫女【缺】人清與源将以是年【缺】月【缺】日奉於【缺】之原先期以書屬䆅請銘於予予姑之夫盖君之伯父自少已相好知君有素銘烏可辭銘曰忠信敷於人仁義裕於已雖未用於世而表式乎鄉里宜夀百年七十而止歸藏斯丘利爾孫子抑菴文集巻九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集巻十     明 王直 撰
  墓銘
  户部右侍郎呉公墓誌銘
  吳氏世家邵武之隆賢坊其先多不仕公之祖均用父仲政皆有徳誼以公貴皆贈嘉議大夫户部右侍郎公諱璽字信玉生有美質自幼端厚不與羣兒戱屹然如老成人鄉先達皆器重之甫弱冠逰郡庠受春秋於方先生嵩先生嘉其頴敏盡以所學授焉永樂戊子試藝鄉闈在髙等明年㑹試不偶於有司遂入太學太學諸生有文行者皆樂與為交其學益進歴試於兵部又以精於吏事得名擢為武選主事時錢塘方公賓為尚書最嚴察難事而獨竒公公丁外艱去方公以公才行言於太宗皇帝詔奪情起任事或謂公如何及觀其所行與他人所行有疑者咨於公公裁决無留滯而皆慊於人心莫不帖服甲辰陞武選郎中兵部惟武選最難治公初為主事同列已推譲其能至是而能益顯士大夫論可大用者皆屬意於公宣宗皇帝知之宣徳庚戌陞行在户部右侍郎公感上知遇祗慎不懈於夫所以足國裕民者蓋無不用其心正統已未徙内庫勑都知監大監洪保魏國公徐顯宗與公理其事庫物以巨萬計二公重臣多憚煩一惟公是賴公亦以身任之纎芥弗遺人尤服其能壬戌之秋外夷来獻馬邉将請增騎士以示威上臨朝問户部馬之来㡬何邉将所乘㡬何日用芻豆當㡬何今邉兵所積總為數幾何果能不窘於用否尚書侍郎倉猝未能對上以為不恤國事謫威逺盖欲磨厲以進之也公感恩念咎惴惴不自容曰臣實負國罪當死荷聖徳如天曲容之敢不圖自新冀少報萬一士大夫惜公之才者亦冀公且復用謫二年而以疾不起豈非命㢤公生於洪武戊辰十二月戊申而以正統甲子二月乙已卒享年五十七初娶黄氏先十有七年卒贈淑人再娶王氏封淑人生男皆不育有女一曰宜弟尚幼予與公同朝且乆實相知而公亦辱愛予今王淑人以公之柩歸卜以某年某月某日於其鄉某山之原鄉友監察御史曺泰状其行大宗伯胡公嘗兼理户部厚於公謂予宜為銘嗚呼予豈忍銘之而亦奚可不銘廼為銘曰
  文場髙薦要塗闢優㳺郎署煒厥績超佐司徒聲孔碩今其逝矣吁可惜作銘垂休示亡極
  黄公有恒墓誌銘
  公黄氏諱常字有恒其先居豫章祖均恕為瑞州高安縣典史因家焉考夀卿洪武初知厯城真寧二縣陞松江府推官以親喪起復違期謫安慶公從之故遂為安慶人松江既去位即戎公朝夕左右順適其意衣服飲食之奉賔客往来應對酬酢皆中節故其心歡焉不以謫居為戚者以公之能為子也安慶古重鎮兵民雜揉四方大夫士及商旅貿遷多留寓其處城南門外瀕江為市上下十數里最號繁富而石灘當其要公作樓居之前臨大江後背城市閉門静處喧囂之聲不聞窓户玲瓏几案净㓗置書數十巻暇則啟而讀之考古今窮義理其性澹然一不為侈靡傲放事接親戚以禮交朋友以信平居教子孫必使讀書為善與人言亦必以孝弟忠敬為本人無少長愚良見公者皆稱為先生而不名生於元至正己亥四月廿八日而以今正統癸亥四月初四日卒年八十五娶鄉邑劉員外之女有賢行先卒子男一曰紹宗亦先卒女一嫁張如海孫男一曰瑒女二昔予先公侍郎亦嘗居安慶公從逰且乆予以其故知公往年丁内艱服闋朝京師訪公於石灘公請予坐樓上舉酒觴客憑檻而觀之大江西来羣山東下數百里間景物之勝一舉目而盡得焉因名曰勝景樓及予至京求諸賢為賦詩以寄公公大喜曰吾樓有名於世矣相去廿餘年每念及公未嘗不為慨嘆抑豈知公遂為千古之别哉瑒将以某年某月某日公於懐寕縣淥水鄉陶家冲先塋之次自安慶暑行月餘至京師謁予拜曰瑒黄有恒孫也先祖病時遺言属瑒曰吾辱愛於王公大人其為人銘墓多矣我而不得公銘猶不也汝以吾言往請焉宜必與瑒是以来惟大人憐而賜之銘則死者有以慰悅於地下矣予既悲公之亡而又喜瑒之孝則奚可辭廼為之銘曰
  篤於親謹於身善以及人而樂其真歸安于兹利爾孝孫昭徳有文百世其存
  都指揮僉事陳公墓誌銘
  公諱儀字叔度姓陳氏廬州合肥人故奉天翊運推誠宣力武臣特進榮禄大夫柱國平江伯追封平江侯諡忠㐮諱宣之子也母夫人湯氏曽祖諱重一不仕祖諱聞官至成都右衛指揮同知以忠襄功皆贈榮禄大夫柱國平江伯妣皆贈夫人公自少端重謙和無綺紈之習好文章喜韜畧務窮其所至欲以自立於世當時論勲臣子弟有文武才具者必稱公永樂中宣宗皇帝為皇太孫詔選良家子入侍公與焉上雅知其才特見親任有所顧問必盡誠以對漢王蓄異謀公亦數言其姦状上臨御之初果反凡其所言皆有騐及事定以俘獲賜羣臣公得與公伯等葢異恩也車駕巡邉出喜峯口公以驍勇選在前適敵人犯邉摧敗之多所殺獲其後屢出廵邉公皆扈從有勞績今上嗣大寳位求文武才賢将用之成國公朱勇等交薦公詔大臣試所業公言出竒制勝之道皆傅以古兵法及觀其騎射從容上馬引弓連發中之諸軍皆大呼稱快同就試者皆自以為不可及遂擢為勲衛日帶刀侍從益以忠謹見稱衛拉特使来朝貢将歸豐城侯李賢受命率兵送之言於上曰今兵逺出慮或有緩急願得勲衛陳儀者偕往可計事上即命與之俱出塞二千餘里而還塞北多爾濟巴勒擾西鄙公上言請於寧夏甘肅簡精銳俟春暖俱發諸道並進且先約衛拉特相特角殘冦破敗之餘必就擒戮此萬全計也上然之正統五年麓川叛上命定西伯蒋公貴兵部尚書王公驥往討之公亦在行明年抵其境蒲羅諸蠻作亂道梗不通公率衆直搗巢穴擒其首惡殺數十百人諸蠻遁走師遂進招降鎮康州陶孟刀門捧殺敗賊黨刀頼燕刀門顛等功居最陞錦衣衛指揮同知其冬攻克戛邦永怕孟雷諸寨斬二千餘級又領軍獨進抵南甸所向摧靡駐營馬鞍山下為大軍後援遂以成功師還永昌蒋公王公命為文勒諸石以彰聖徳還朝論功陞指揮使賞賚甚厚明年復往征師踰貢章功多陞都指揮僉事留守雲南積糧治兵為後圖而公乃以疾終正統乙丑四月二十八日也生於洪武甲戌四月初九日享年五十二娶劉氏左軍都督真之女有賢行側室艾氏呉氏子一人祼艾出也女三長適武功右衛指揮使歐陽昭餘在室櫬之還也祼将以某日應天府江寧縣大山之原祔於先塋之次其兄子平江伯豫以翰林修撰許彬所述行状来求銘天之生才固将以為世用安國家撫四夷而興太平悠久之業若公者其人也然而年不永用不極功名不大顯於天下天既生之而乃又嗇之此其意何哉是宜有銘俾永永不朽銘曰
  平江勲伐偉赫奕篤生令子才孔碩恥學儒迂奮武力思蹂北庭奠西極南征桓桓懋廼績蠻烟瘴霧頓然息亨衢萬里始發迹云何長往吁可惜大山之原開兆域我為銘詩勒貞石揚休述美永無斁
  吏部右侍郎洪君墓誌銘
  淳安洪氏為大家盖東晉門下侍郎紹之裔世有聞人宋紹興以来由科第入官者猶累累相繼而君之大父文銳廼不仕父源為教官以君貴贈工部主事母許氏封安人君自少英敏喜學於書無不讀而尤深於春秋從父典教閩中永樂庚子領福建鄉薦辛丑取進士有名當時宣徳初授北京行部刑主事凡請讞議必盡其心事由君决者人皆謂不寃丁外艱去治喪不用浮屠祭一以禮而哀戚過之其事母尤篤愛敬備至服除授工部主事工部造作諸物徵於江西者以萬計多後期命君往督之徧歴郡縣洗手奉公不擾而事集時陕西多逋稅其在倉庾者多蠧諸軍屯田凡上腴者見奪於權豪灌溉之利不及於寡弱公私病焉朝廷命工部羅侍郎往究其事擇才力有為者得君與偕行治豪奪均水利理積逋剔蠧弊於是豪横斂戢儲偫充羨下人無失所者君之績為多今上即位開經筵脩宣廟實録擇文學之臣被薦入翰林書成授侍講食五品禄凡所著述必據於理典實而不華嘗考京闈鄉試其去亦如之由是譽望益隆㑹吏部侍郎缺少師楊公士竒力薦君可用上遂以命之君慨然有志於天下進退人才必求其實不苟為異同嘗曰天官用人當如天之育物小大之質各因其自然吾何用心哉識者偉其言乆之得風疾治稍愈以内艱歸營於貴溪居喪三年無違禮釋服將来朝而疾未盡去衆謂宜且止治疾君弗聽曰吾私事既畢當盡瘁以事朝廷尚可求自安乎嚢藥以行抵通州疾復作舁至京不能朝事聞許就第治疾疾愈入朝然疾日加劇以正統十年十一月某日卒年五十二娶徐氏封安人子一曰鳯翔又娶汪氏生子一人曰鳯鳴女二人孫一人予在翰林時與君相好及承乏吏部而君為同僚方倚君為助甫兩月而君去矣予深惜之及今之来予喜可知也安知其遂永别哉則雖欲已於哀可得耶君遺言歸淳安二子卜地於某山之原将以某年某月某日襄事予為墓銘以著君之美亦足寫予情焉耳銘曰
  名家舊學春秋繼遂掇巍科躋膴仕郎曹再遷熈庶事經幄詞林更清祕天官掄材本徳藝權衡重孰敢易協恭同寅予所冀五十之年纔過二胡為一旦奄然逝吁嗟天乎此何意鄉山盤盤蓄靈氣歸蔵于兹利爾嗣勒銘垂休傳百世
  襄城伯李公墓誌銘
  正統十二年十月廿五日襄城伯李公薨於位年五十五上聞震悼為罷朝一日命禮部致祭工部為治墳塋供事公侯卿大夫士皆奔走弔哭凡諸将士嘗麾下者皆相與㑹哭盡哀盖公喜讀書明道理文謨武畧靡不究知其事君也忠其待下也仁其制事也義其存心也恕是以上下痛惜之如此公諱隆字彦平其先和州人祖旺生有竒材太祖皇帝龍興之日常從征伐立戰功累官至燕山左衛副千户父濬又以軍功累至都指揮同知從太宗皇帝靖難功多授奉天翊衛宣力武臣特進榮祿大夫柱國㐮城伯食祿一千碩又以其爵封三代祖考妣及配皆夫人公其長子也年十五襲爵雖甚少而負英偉之資雄傑之材上深器重之永樂庚寅以来每六師北伐輙命公領兵從其應機發䇿出竒取勝雖老於行陣者亦多譲其能上益竒之以為可大用丙申車駕留北京顧南京根本地擇可任留守者莫如公遂命焉甲辰仁宗皇帝即位重北邉守備暫輟公南京命總兵鎮山海凡東北邉闗皆節制盖隠若一長城敵為之震懾未㡬復還公南京洪熈乙巳宣宗皇帝cq=485即位眷念公甚厚而倚賴益隆有白金文綺之賜公祗敬将事夙夜盡心盖未嘗有間今上在東宫時知公忠勤宣徳乙夘嗣大位又賜公白金文綺而眷注尤篤正統庚申上念禁衛重兵及諸司将士更畨来京以備征調者雖有大臣總之而才智明决如公者不可不在其位乃命豐城侯代公還為之副公在南京十八年荷列聖知遇以為股肱心膂褒嘉寵待之意具見所賜勑前後㡬二百道自古大臣得君之深而始終無間亦稍有如公者公行不違道而持之以誠小大之務必盡其公威行恵施近恱逺懐是以其人雖有貴賤愚良寛鄙細粗不同皆敬愛公如父母召還之日莫不願留而不可皆曰公去矣吾何恃自都城至江上泣而送者相属於路公得人如此是豈以偽為哉公之在朝雖總理軍政然謙己下賢務循大體不苟為異同嘗有詔舉将校之可任者公必慎擇以進使必當其用有司㸃民丁府軍皆公與兵部再閱不中者例有罰公曰彼出自田里非素習然方壮顧教練何如教練有法則怯可勇勇可使為精兵由是鮮有罰者丙寅命率師巡邉賜之鈔幣及寳刀一公曰軍事貴嚴寳刀之賜意其在此吾豈敢不力然公威令素著及臨邉嚴飭守備内外整肅訖還不戮一人上閱武近郊公等各嚴兵以待戎陣整肅號令明審坐作進退皆中度上喜各賜金織蟒龍紵絲二有副公受賜惕然不自寧益思所以脩其職朝廷或有政刑疑未决命文武大臣廷辨之公在其中侃侃正言犂然當於人心士大夫益重之以為非獨将帥才也閒居手不釋巻古聖賢之言行皆服行不忘禄賜之外不妄取一錢嘗刻漢䟽廣及唐盧坦之言以貽世訓諸子曰吾襲父爵四十年幽逺之情固多未達所行之事寕免過差然兢兢惕厲悔徃脩来不敢欺公貪墨以負朝廷付託之重爾等宜益勉諸公娶費氏崇信伯【缺】之女封夫人無子女一嫁武安侯鄭宏側室子五人珍璉珝瑞瑾珍田氏出也女四人長未行次適興武衛指揮同知張鑑府寕衛指揮僉事胡全珍兄弟卜於是年十二月某日公於某山之原太師英國公知公為最深為述其行珍奉状謁予求為銘予亦荷公之知而慕公之徳且悲公之不可復見也奚可辭嘗觀晉之郤縠以詩書禮樂将中軍晉是以大漢諸葛武侯不使有餘財以負昭烈君子謂為大丈夫公庶乎是矣公自號湛然道人人亦以是稱之於乎兹其所以為湛然者歟公庸行之美見諸事者尚多不可以徧書姑序次其大者而系以銘銘曰
  天佑聖明賢俊挺生偉兹㐮城邦家之楨維公頟頟厥有世澤既世其功亦世其徳圭璋之望熊虎之姿有武有文施無不宜出則征行入則居守天子曰来汝予左右公之在朝維一其忠不矯而異不翕而同正直之言㢘厚之行衆人所思君子所敬天不憗遺隕星其堂夀不百年人奚不傷高墳峩峩公安于此刻銘垂休焜耀無已
  故翰林檢討翁先生墓誌銘
  翰林檢討掌國子助教事翁先生以正統己巳正月六日卒于官距其生洪武甲子正月十六日享年六十六子世資取進士為户部主事哀苦不能勝将奉柩歸莆田以某月某日先塋之次國子助教鄭君孟良與先生生同鄉同㳺縣庠同領鄊薦同官于太學相知為最深世資請述先生行状而持来謁予銘予知先生舊矣且嘉世資之能孝乃為序而銘之先生諱瑛字【缺】 自幼聪敏喜學甫四嵗大父教以古詩即成誦不忘大父喜曰是必能光吾門先生時雖幼聞之益自喜益嚮意於書大父卒哭踊如成人十三受業郡庠日夜不懈未幾父坐事逮詣福州先生憂之請從教授不可先生懐不能已竟侍行維持調護得無恙而歸教授終謂其忤已坐以違學規黜之先生乃之京以其情訴於上得復就學志益勵學益進為文亦益有名丁酉以詩經薦于鄉明年入太學六館之士譲其能洪熈乙巳以天下教官多缺選諸生之有學行者補之先生得仁化教諭仁化僻小邑學乆廢先生以興起自任廟像廊廡講堂齋舎庖廩器用以次繕完日進諸生講學其中而以身先之諸生亦日就規矩厥績用著丁未隣家失火勢將及學舎時東北風急先生稽顙籲天俄風返火熄得不焚戊申遭外艱哀毁逾禮歸治扵石廊山山多虎且隂雨浃旬人無所用力先生患之號泣禱于天明日雨止虎亦斂跡人以為孝感所致壬子典教桐鄉桐鄉新置縣未有廟學先生度地鳩材始作之其經營規畫如仁化而麗加焉癸丑以内艱歸祭一以禮而哀戚之情不異於前喪正統丙辰陞國子助教循循善誘得師之道甲子上視學謁先聖退坐彛倫堂祭酒司業各以經進講博士助教以下皆侍上喜加奨勵明日入謝各賜衣一襲錫宴于奉天門先生在其中雍容進退動中禮度人皆以為宜受此榮也四月陞翰林檢討仍掌助教事諸生素聞先生之教益以得卒業為幸先生亦樂教焉至是乃無疾而終太學師生莫不哀惜之翁氏之先元城人有諱何者仕【缺】官至散騎常侍始遷於莆在唐之世郜檢校工部尚書承賛為諌議大夫廷皞為補闕郎中生六子皆取宋進士其孫景先仕至朝奉大夫世以宦學顯聞至先生之曽大父志大父道源父士能皆不仕而皆以徳誼重一鄉母楊氏有賢行生二子先生其次也天性和厚謹於自持未嘗與人校曲直事親奉祭必誠必敬待姻族以禮交朋友以信賔客過從必傾倒相懽盡醉而後已家之有無不計也嘗自號醉菴有醉菴槀若干巻蔵于家娶同里周氏處士周孔榮之女有婦道先卒繼室以王氏亦先卒子男四長世用戊辰進士次即世資次世貴世振孫男五瀛湖海澐潭嗚呼先生荷恩寵以光顯扵世有子克賢又足以昌大其後君子於此觀徳矣奚可不銘銘曰
  學優行崇人所師文章炳蔚聲四馳有偉令子福愈滋歸安于此永不隳後欲考徳徴吾詩
  故户部貟外郎羅公墓誌銘
  公羅氏諱貴字三錫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羅君通考也以正統九年九月廿八日卒於家年【缺】十明年八月十九日於其里東池髙峰山之原君除服来京師朝廷急於用賢遂累進至今官間以翰林脩撰劉儼所述公行状謁予曰先考之乆矣而墓未有銘敢以請予與君素厚且嘗聞公為人徵諸脩撰君之言而尤信故不辭公之先由錢塘徙分宜又徙廬陵之印岡為名家宋時有宏正者為吉水主簿卒邑之東池子孫因家焉墓近澄溪上至公又徙居里之周橋曽祖用誠祖以明皆不仕父仲淵樂善好義倜儻負竒氣以貲富徙實南京居江東門外時郡中之賢仕於朝者若觧公大紳胡公光大金公幼孜楊公士竒輩皆往来相好四方名士有過從者亦必懽洽終日而後去名重一時餘見予所為傳公其長子也于時實専家政凡奉祭祀供賔客睦婣族弟妹之教養婚嫁官府之徴求鄉黨隣里之賑贍餽送公私百需皆取給於公公應之無難色親戚厚薄輕重隆殺無不適宜其事親懇懇致孝數稛載来京師所以奉其口體娯恱其志意者極其至親之心懽焉應天府盗官錢事覺府丞張執中誣其受寄一百五十千時坐此逮繫乆不能釋者非一人公聞之曰豈可使吾父受逮乎即如所誣輸之官父得免人皆稱公能孝家雖饒財而亦由公能勤儉以豐其家書言孝養有取於服賈賈所以備物致養非賤事也屡挟重貲㳺閩越荆㐮海岱燕薊度居庸鴈門至上谷雲中觀其山川而友其賢豪凡可以奉親之物必力致之歸而充然大有得也晚年以通貴封奉直大夫户部雲南清吏司員外郎然曠懐雅度不以富貴自足遇人則和氣藹然性好山水於隂陽家書尤所深究佳時暇日與故舊子弟擕酒殽以往歴莽蒼俯清泠意有所適則徜徉忘歸不知者以為仙也娶李氏有賢行子男四長即通次遵次達次道達先公【缺】年卒女三嫁劉嘉言曽志定王常皆士族孫男十三人濂甲子鄉貢士今為太學生餘皆為士人銘曰
  羅氏之先寔為名家惟公繼之大振厥華孝敬恵和表于邑里恩封顯榮曰有令子晩嵗優㳺山水之間與仙為徒風休雲閒歸蔵斯丘既安既宻利爾後人百世其吉
  封翰林院檢討曽公墓誌銘
  曽氏漢都鄉侯之裔有曰宗者始徙居吉水之住岐世以儒為業公髙祖少暉元興元路教授生以禮以禮生庭蘭徙居匡山庭蘭生龍昇又徙盧溪則公之曾大父大父父也公諱稔字秩東東山耕雲其别號也生有羙質聰敏不羣喜讀書未嘗釋巻於聖經賢傳皆能通其意而尤深究隂陽五行之說恬於聲利不樂仕進甞曰讀書明理以治心脩身若忘已為人豈吾所樂哉然雅好山水及觀古人之竒事偉蹟慨然有志於四方父母憐其志資給之乃涉閩廣湘漢雍豫齊魯之墟凡通都巨邑山川名勝之處可以登臨觀覽以興其遐思而發於吟咏者無不逰搢紳之士多與公相好而託意於文字之間久之公歸張【缺】 為書東山耕雲四字劉嘉㑹序其意以贈行曰持此以為親娛親之心樂焉公奉事極誠敬田園池沼所以備物致養者皆躬理之朝夕率婦子祗順左右不少違嵗時供祭祀待賔客畢弟妹婚嫁䘏鄉黨貧匱凡親之所欲者無不如其志公性䟽達而是非白黒無隠情事之緩急有謀於公者公處之盡其方始終成敗若素計不爽毫髮耕于東山之陽課僮奴致力其中出入作息常與雲為伍佳時暇日親賔往来必置酒相懽歌耕雲之詩和以康衢之謡其樂盖囂囂然而忘其身之老也愛諸子皆使讀書勿以怠廢業暹遂以文學顯於時而公勉之尤篤景泰癸酉冬暹官近侍有賢名朝廷推本於親封公為翰林院檢討兼右春坊右司諌鄊邑榮之明年甲戌三月初六日以疾終于家距其生洪武辛亥二月享年八十四娶劉氏有賢kao行先公四十餘年卒子五人暹暐晧曦昱暹今為國子司業餘皆先卒女二嫁陽春育陳雅懐孫男四曽孫男【缺】司業聞訃觧官歸治喪卜以某年某月某日於某地之原而具公行實来請銘予交司業久且聞公之徳舊矣不可辭銘曰
  有崔東山油雲冒之公耕其中常與雲期雲則何心維公是似公亦無我維時焉視今公往矣雲復疇依悠悠故山歸来何時公兹受封公克有子龍章粲然荷帝之制我作銘詩刻之幽宫述羙揚休以告無窮
  故山東左布政使萬公墓誌銘
  公諱觀字經訓姓萬氏世為南昌人南昌之族萬為盛自五代以来多顯者公之曽祖徳逺祖漢雄父偉皆不仕而皆以行誼重當時公自幼聰頴異常選為邑庠生以詩經登永樂辛丑進士第太宗文皇帝欲老其才而用之俾歸進學尋召為福建道監察御史克謹憲度凡所治諸事無不當於理惬於人心翕然稱為賢御史朝廷嘉之以所居官贈其父而封母李為太孺人且榮及其妻未㡬陞嚴州知府嚴之民雖稱易治而亦有弗馴者七里瀧聚漁舟數百艘晝則漁夜則肆剽竊行旅患之公曰吾先教化而後刑罰乃下令凡十艘為一甲各限以地使自相守有所䑕竊者必連坐能改過者俾安業如故不期月皆化為良善水行露宿無復有驚郡中多大山田少民貧公廵行勸課山有可耕者聴貧民耕鑿而俾富者助之民食以足郡學傾圯首出俸資率富民新作焉諸縣學舎有者亦脩葺之增廣生員躬自課勵學者亦争奮以承公意由是舉於鄉㑹試於禮部對䇿於大廷中魁選者相繼而出為顯官嚴先生祠乆廢公復作之置像其中求其後人居守以奉祀事表節義恤孤寡嵗造叚匹多于他郡則請計民力為準而減之逓運船多而過使少嵗治船為民病則請減其半地少蠶桑而絲稅多民弗便請以銀代輸猛虎為害禱于神而虎斃居三載除興利無遺者及考績来京師吏部以聞詔賜誥命以寵之時天下郡守拜賜者僅三人公為首母太孺人無恙迎至郡朝夕率婦子備物敬養焉後以憂去郡人奔詣上司乞留不果度公服除豫上章闕下願復得公為父母衢婺之民慕公者亦上章請之適有言平陽要劇郡非萬某不可詔遂以公知平陽會連嵗歉公私皆匱公篤於事神恤民嵗屢有穫流亡来歸先是百工赴役京師者皆後期工部下有司遣人送之械繫如罪人有死於道者公憫焉後再遣時召而諭之曰爾以匠藝當赴役而自取譴累身人以惡人待爾故械繫以苦之今我以善人待爾去爾杻械令自往爾能誠信奉令乎衆皆懽曰謹如父教無一人敢後者堯祠廢公奏請脩之芝生于棟或歸美于公公曰吾知脩祠而已芝非吾事也滿九年考績公卿交薦陞山東右布政使下車七日即出視民瘼野有蝗督有司捕之且䖍禱于神蝗遂息齊民素健訟牒訴填委公閱其尤者自治之餘以委理問計日䟽决獄為之清陞左布政使山東地連北京㑹有冦警民大恐公拊循慰諭日夜勞悴使且耕且守民賴以安然軍國百需皆趣辦其應務尤難未㡬公遘疾猶勤事不懈踰兩月疾益甚貽書都御史洪公及諸同列曰觀不幸不得相與僇力報國家諸公慎自愛洪公等聞之皆傷悼奔視問其所欲言公惟拱手曰永訣矣遂卒無一語及私景泰元年十月二十五日也享年六十四娶范氏封孺人子男一曰熈女二長嫁四川按察使龔鐩之孫其次尚幼孫男二熈将以某年某月某日公於某鄉安仁祖塋之右公之從子某在太學熈遣人来告曰先考之宜有銘今翰林檢討李先生於先考最厚凡居官臨政知之為尤詳先生仁厚君子也宜無不可扵是先生乃以其行實為状而又以某詣予請為銘予亦知公乃畧其細行取其事之大者書之而系以銘銘曰
  於惟萬公逢時之隆發跡賢科厥聲渢渢歴職憲䑓為名御史剛柔得中寛嚴有體皂盖彤襜往臨大邦父母斯民如龔如黄遂殿雄藩繼古方伯棠隂蔚然公則奚適聖哲有云事君以忠繄公寔然匪私其躬歸蔵兹丘刻銘貞石昭徳垂光用示無極
  太安人許氏墓誌銘
  許氏扵廣信貴溪為大家世以多貲雄鄉里太安人之祖源清父徳誠皆循循謹禮法故太安人之生有至性淳行父母愛之為擇壻時淳安洪君子泉為安仁教諭未有室聞其賢以禮求之徳誠亦慕教諭君之賢遂以歸君先夫人在堂太安人善事之朝夕侍堂上承顔色奉起居飲食衣服必躬調而敬進之嵗時祀先備其品物治其籩豆必豐潔而美好先夫人喜其孝敬稱之六親先夫人既沒治喪奉祭尤盡禮勤于女工紡績織絍往往過夜半服用取給焉教諭君調官邵武邵武婦人多不事杼軸聞太安人之行稍稍化之平生自奉儉薄非親戚賔客未嘗設珍饌所食取具而已晚年教諭君官福州太安人率諸子家貴溪及教諭君卒遂于貴溪焉貴溪之有洪氏自此始太安人五子璵珦頊珷琦璵今為吏部侍郎珷亦讀書為士珦頊琦早卒侍郎初為士為進士為都水主事以薦入史館預經筵由翰林侍講陞侍郎太安人随所職業教督之務盡其道故侍郎大有譽於世侍郎在都水時朝廷嘉其績推本於父母之賢贈教諭君為都水主事太安人亦受封且得饗其䘵正統壬戌十二月廿七日卒距其生洪武甲寅九月二十日享年六十九卜於某年某月某日奉于貴溪某地之原而屬予為銘予同僚也母賢而子克孝奚可以不銘銘曰
  孝敬儉勤克備諸已既大其家亦成其子兹雖亡矣而存者長昭徳有銘彌乆彌光
  先妣歐陽氏太夫人改誌
  嗚呼先太夫人歐陽氏既沒于洪武甲子七月十一日權厝千秋鄉竹篠巷之園以嵗之不易不克如禮厯三十四年而子信直始克改祔于其鄉之石坳曾祖妣彭氏夫人墓中之左蔵焉太夫人没時信始六嵗直四嵗扵太夫人之徳不能悉知兹獨以其聞於家者衘哀茹痛誌諸石以傳焉盖嘗聞之祖母李夫人曰爾祖早失陳夫人而以吾繼自吾来爾家以吾所見而驗諸族人即知爾母之為賢婦也爾家素貧而以文學宦業顯四方四方之士與郡邑之賢者往来無虚日爾母能淡薄自足備酒漿魚肉果核以養舅姑供賔客雖儉而必精其于女紅皆盡善紡績織絍剪制縷結所以奉上給下者皆出其手衣無故新必潔以完其待宗族親戚有禮慶弔問遺輕重必適其宜撫奴婢㓜賤有恩衣服飲食多寡必均其施嵗時助祭祖廟尤盡誠器用儀物必整齊而豐美曰此婦職也我豈敢怠哉平居謹飭不妄言笑貧而能安勞而不怨使爾父不以家為累而専意學業者爾母之助也其後爾父仕于時爾祖老無他子爾母尤極孝養使老者不以其子之去左右為戚其心安焉其事吾克盡愛敬從容承順未嘗有毫髪之失扵吾如此則其孝於陳夫人可知矣此内外族人所以稱歎而取法也後爾祖卒爾父官京師未歸爾母賣釵釧衣服以供喪事曰不可以簡畧羞吾夫明年爾母病卒使吾失養而爾失恃此吾所為痛心也爾叔祖御史公最剛嚴難事於爾母獨加哀憐曰予族惟此婦賢今已矣天豈不欲昌王氏乎觀此可以騐其徳矣爾宜知之其他細行之羙吾不能詳也信兄弟泣而識之不敢忘又嘗聞之先考中憲公如祖母之言且曰爾母明而知書孝經論語女誡皆熟讀暗記而斟酌行之凡予所與往還者聴其言輙了其為人果賢士則喜曰以君所處不宜有不善也其所以克盡婦道雖其天性之懿亦能學以成之盖太夫人實有全徳為九族楷法宜乎享隆大悠久之福而竟止于斯嗚呼哀哉太夫人世居縣東門外犬父曰日新先生前進士臨淄知縣太夫人之生以至正戊子七月二十二日及卒之日享年纔三十六天胡厚其徳而嗇其夀耶豈天之不仁将其子有惡徳為太夫人累也嗚呼痛哉今惡子既長有甔石之儲升斗之禄可以備一日之養而志不獲伸擗踊號咷五内崩裂劬勞鞠育㒺極之恩既不能報又不能早以禮妥安太安人體魄於吉土曠延嵗月始克就事不孝之罪彰徹神明跼天蹐地無所容措顧猶靦然以其鄙詞稱述大徳盖不敢以其惡而廢太夫人之善使不傳也嗚呼太夫人之徳不可得而盡矣太夫人之恩不可得而報矣誌之堅石措之幽堂終天之痛盖無時而窮矣子二人信與直也直為翰林修撰今以父喪居家女一人曰貢娘適楊子行孫男九人孫女三人尚幼之日是為永樂十五年十二月十五日也
  夏氏孺人墓誌銘
  孺人夏氏諱叔貞上虞夏克義之女嫁為同邑張士倫之妻二家皆右族世有徳義故孺人在家為賢女父母愛之為擇賢壻得士倫孺人歸張氏事舅姑以孝處姻族以和主饋祀必誠必敬而撫臧獲必以仁見飢寒困苦者恤之各有恩士倫豪邁喜賔客孺人婉順皆如其志後從士倫謫阜城安于卑約未嘗有慼容且出簮珥治絲枲相士倫教二子讀書二子相繼取鄉貢進士長居傑由章丘訓導選授吏科給事中以才行知名朝廷推恩以其官封士倫而孺人亦受封次居彦為綘縣訓導孺人既貴食其子之禄未甞有矜色惟戒二子忠孝既而從士倫歸上虞理先業復其舊觀孺人内助功為多宣徳庚戌二月丁酉以疾卒生于洪武癸丑四月丁酉得年五十八三子居傑居彦其季居俊早卒女一人嫁杜伯齡孫男七居傑将以某年某月某日奉某鄉某山之原而請銘于予孺人之行賢矣盖自少至于老為婦為母之道無失其宜者且又不以窮通賤貴易意而能安于理之常此其尤難者也銘以著之宜矣銘曰婉婉孺人閨閫之華有行有能式宜其家窮不嚬呻貴不泆奢命書之榮五色其葩歸蔵斯丘命也奈何銘以昭之百世之遐
  樊孺人陶氏墓誌銘
  孺人陶氏進賢北山樊徴士用節妻也陶世居南昌瑶溪曽大父【缺】大父【缺】父【缺】皆不仕而皆以行誼重一鄉孺人為女子有徳有能大父父愛之為擇配見徴士豐偉不凡且進賢尹明仲子遂歸之進賢死王事而母萬夫人猶在堂萬夫人命徴士為從父益仲後孺人相徵士事萬夫人與益仲母塗夫人皆盡孝敬二夫人皆歡樂之愛之異諸婦祝曰願新婦子孫皆孝敬如此嘗歸寧母適隣寡婦尹以白金来託母而之郡城母命蔵之不數月母暴卒尹意金之亡也来哭甚哀孺人盡歸其金又盡以母所蔵白金與弟二人大喜過望願奉其半孺人曰我不盡有之而乃用半邪卒不受其弟早卒又撫育其孤子使克治其家徴士兄弟三人相友愛嘗任鐵冶鼓鑄事使傭者輸之京師而虧其數當時若此者皆論死及逮問兄弟争欲赴之徴士歎曰吾兄冡嗣吾弟未有子皆不可死可死者獨我孺人賛曰君家世篤忠義今君若此不愧於先人且事或得白可以不死徴士即潜往就獄孺人旦則奉太夫人盡其歡夜則焚香祝天曰吾夫分死於義然願天相之俾事得白得終養太夫人吾即死不憾既而卒坐傭徴士得不死士大夫皆重徴士之義而歎孺人之賢徴士尊儒重道篤於教子其所禮為師若包魯伯傅拱辰王景符熊伯機四先生孺人克承其志四先生卒猶禮遇其家且愛撫其孫不衰徴士喜賑窮恤孤周人之急孺人皆傾帑樂從無所吝其立家規以養教諸子無分財異居孺人商確禆益為多治家嚴而有法内外㡬二千指肅然雍穆無間言其奉祭祀以誠待宗族以和處親舊以禮而于先世姻戚加厚焉鄉族婦人有能守節義者尤所愛厚數問遺奨掖之其善行多類此有子五人皆為善克樹立伯静甲申進士為梁山知縣伯冏乙未進士為户科給事中女二皆歸仕族孫男廿二女廿人曾孫男三女四永樂壬寅九月十四日以夀終年七十八徴士先十五年卒邑之學堂山至是啓其封合窆焉則甲辰十月初七日也伯静之進與予同年伯冏又最相知乃以右都御史向公所述孺人行状来徴銘嗚呼以孺人之賢順其夫成其子隆其家而夀考令終克備五福如此是宜銘銘曰
  懿彼女士既多受祉歸從夫子既安扵此利爾後嗣
  劉孺人墓誌銘
  孺人劉氏魯府紀善梁先生本之之妻世家泰和魚池里祖民則父嘉善母曽氏孺人幼聦慧善女工而和柔恭慎不妄言笑及歸本之善事舅姑姑陳安人嚴而有家法惟孺人能得其懽心本之初為瑞州府學訓導秩滿陞溧陽教諭皆迎父母就養孺人尤克順承禄養餘貲皆以歸於姑未嘗私一錢本之倜儻重義厚撫愛諸姪内外親有孤子不能立者教之女不能嫁者嫁之其在瑞州時郡中士人有死而不能者亦率衆之凡其貲費皆取給于家孺人相之無吝色舅畦樂先生卒本之祭無違禮皆孺人助也及本之調官納溪以母老欲留養孺人勉以義曰君委身于國豈能復顧其親養姑婦職也妾敢不勉君勿以為憂本之之納溪蜀王聞其賢舉為紀善由是不見母者十五年而本之兄翰林侍讀用之與其配相繼卒獨孺人侍養極孝敬而安人安焉嘗謂人曰吾有二子而死生契濶如此賴吾有孝婦在側得以終餘年焉内外姻族莫不譽歎以為罕能及平生清苦勤儉衣食僅取足不務華羙而奉祭祀給賔親馭奴婢下人皆適其宜其治家事秩然有條理至老猶精神不衰宣徳七年四月十三日以疾卒距其生洪武己酉三月十三日享年六十四子二人長曰栗為本縣儒學訓導孺人出也其次曰樞女四長嫁予子䅘早寡其三嫁楊持陳异楊稷孫男四恩憲懋忠栗以某年某月某日奉於某地之原而未有銘以予婚姻家知孺人為詳乃来請銘納諸墓於乎孺人之徳善著于家而儀于族姻乆矣豈獨予知之人莫不知也是宜銘銘曰
  女婦之行孝敬為先加以勤儉内助之賢是謂徳備人罕能至孺人則然式於内外歸安於斯卜者曰宜銘以昭之百世之貽
  故山東塩運副使蕭公妻郭氏墓誌銘
  孺人郭氏字淑瓊泰和篠溪故家元萬安縣主簿與恭之子與恭娶同邑南溪蕭氏生孺人䔍世婚之義故孺人歸于舅家為山東塩運副使鵬舉之配郭氏故饒財而孺人謹慤柔順不事華靡幼讀書知道理工于女事既歸運副公不及事舅姑以孝敬相其祭祀勤儉治其家禮以事長仁以撫下蕭氏大家内外属最多孺人處之無不當者公既失父母處弟妹甚篤孺人極意順承婚姻所需有不備出資装為助公初同知蘇州以事謫役河南大丘驛備傳馬過使客時一馬直白金百兩而馬數斃遂破其産孺人艱難營助未嘗怨望綜理家事益周宻務大體公同産弟有出為人後者孺人嘗與公書云君素愛弟資業當與者與之惟君命無以逺而忽忘也人有宻啟觀之傳聞鄉里薄于義者為感動公在大丘十八年凡男女嫁娶皆孺人理之先舅姑之不吉孺人就外家山地卜吉兆改焉孺人女弟妻劉氏者夫婦皆早亡有二孤孺人長育之俾有室鄉閭之貧窘者徳孺人尤多公起復官山東孺人已老乃以家事付其子曰吾可以無事矣郭氏無後孺人于蕭氏郭氏祖考忌日皆識之遇其日輙不茹葷躬視祭物必豐腆精潔嵗時祭祀亦如之二家墳墓亦懇懇課子孫祭掃未嘗忘雖老不廢其所行合道理多類此生於元至正甲申十二月十三日卒於宣徳六年七月初八日年八十八孺人子一人曰金字孟㢘好徳尚義以承其家庶子鎡字孟勤孺人視如已出撫字周而惠予均故孟勤之敬事孺人亦如實生已女三人孫男六長曰灓領鄉薦次準囦江渭温曽孫四孺人既卒孟勤以進士待選在京師聞訃慟絶既而奉状来求銘泣曰母之徳厚矣且其素知文章為可貴先生幸賜之銘庶㡬乎永永不朽予家與蕭氏有世好知孺人徳為詳雖葛覃鳲鳩所咏可無愧然則予何可不銘其以某年某月某日其墓在某山之原銘曰
  豐於徳羙於才治其家㒺不宜今則亡歸於斯刻銘詩庶永垂
  進士王忠母李氏墓誌銘
  台州進士王忠觀政于兵部聞其嫡母李氏之訃泣而告予曰母世家海寧外大父【缺】討方國珎有軍功為隊長遂居台州而母生焉洪武初取丁多者補戎行先大父思誠在籍中吾父昶實代亦自錢唐徙台州先母宋氏卒而以母繼相吾父治家有條法以逺去墳墓嵗時祀家廟必備物盡誠又以不得事舅姑時物有可致者不先奉不敢甞同産弟夭無嗣母善事外大父母三十年如一日女弟死撫其幼女如已生既長出資装嫁之吾父善醫術人或暮夜求醫母不間寒暑佐治藥或親操碾臼曰人死生繫乎此可怠耶有求藥不能償者焚其券或納榖求故券則已焚之矣仙居人王某坐事繫郡獄其妻從給食有孕當産主人逐之泣而過門母憐之留置于後園舎中日與飲食且為食其夫未㡬夫死婦人抱子辭去復資給遣焉越十數年所産子長来謝曰䝉賴恩徳有今日當沒世不忘母性仁厚不忮忌自以無子朝夕禱于祖考曰願宗祀有繼及忠兄弟生母撫育如已出忠長受業郡庠母教誨甚至禮待師友尤厚撫馭下人周窮恤匱皆有恩吾父卒于宣徳癸丑母哀慟㡬絶每自稱未亡人正統五年庚申十二月二十一日卒年六十七子四長即忠次瑛洪所生女一曰圓適同郡顔敏孫男二忠歸以某年某月某日奉于天台某山之原惟昭徳垂後宜有銘敢以請予嘗讀詩至葛覃樛木采蘩采蘋而嘆夫女徳之盛誠家國之所由興雖本乎上之化而天性之美豈可蔽也哉今聞忠之言而知其母之賢盖㡬於是矣母既賢而子克孝奚可以不銘銘曰
  孝敬仁慈女徳之華既善其身亦植其家歸蔵斯丘尚利爾後刻銘墓中庶㡬不朽
  太宜人潘氏墓誌銘
  太宜人潘氏湖州烏程人潘故大家其諱仁者娶沈氏實生太宜人宅前桑上有野蠶成繭之異故名曰惟祥自幼勤女事能通孝經論語女訓諸書事父母極孝敬父母愛之為擇壻得同郡陸士陸亦大家而士尤俊爽故以妻之時舅姑在堂太宜人事之如父母有疾則躬調湯藥及卒祭皆盡禮而哀戚加焉以義事夫而勤儉以治其家郡太守知士可用廹為掾非其志未㡬坐累謫阜城太宜人竭資装送之而獨居撫其子治生業維持門户動以禮自防人莫之能及也居數嵗以士命来阜城僦屋以居雖甚貧約而能安之課臧獲下人早夜力作内外之事秩然有條理不三四年家遂富乃新其居室為閭里之望士喜賔客有過從者太宜人察其賢即盛酒饌俾盡懽而去凡士所欲為皆能相成之愛其子遣從名師受學夜則焚膏油治針縷又命從旁肄所業勞以菓茗舉時人之學而顯不學而僨者訓勵之二子皆從其教仁厚愛人施之惟恐不及工有錢寧者自京歸及阜城疽發背危甚同輩皆棄去太宜人聞之使處之外舎召醫治之愈寕願傭作以報不聴資遣之又嘗命傭治地得枯骸即命掩之戒勿發且樂推餘財以賑人之急凶年饑嵗人之仰給者尤多未嘗責其報阜城之人欲得賢婦賢母者必舉以為訓正統乙丑正月十九日以疾卒距其生洪武庚申五月廿四日享年六十六子男三人長覜早卒次矩登進士第歴官至刑部郎中次平亦領甲子鄉薦人皆以為善教所及也孫男七女三長適邑庠生沈□餘未行矩既聞訃即觧官歸服喪将以某月某日權厝阜城之東原俟他日歸湖州先塋之次以江西叅政張居傑所為行状来求銘予嘉太宜人之徳有諸身宜于家成其子之才而又有以及物是可謂賢也乃不辭而為之銘銘曰
  孝敬仁柔女徳之懿於惟宜人式俻乎是子也克賢慈訓則然諸孫繩繩善慶在焉權厝於斯歸窆有日勒銘垂休太史所述
  胡母叚儒人墓誌銘
  孺人叚氏鄱陽碩輔里人其曰九思曰榮輔者則其大父父也榮輔娶醴陵知州黄仲章之女實生孺人自幼端静淑慎勤於女工事父母盡孝敬父母愛之為擇壻以歸同邑胡以寕移其所以事父母者事舅姑舅姑嘉其孝稱之六親姑郭氏先卒遺一女生甫七月孺人乳育之既長教以女事備資装嫁焉舅出為兩淮塩運使與以寧相繼卒孺人専理其家貞節自持而勤儉以自足後姑在堂素有疾四子皆幼孺人仰事俯育奉祭祀待姻戚遇下人舉不失其宜一言一動皆中禮度内外親属未嘗䡖與相接寡居四十七年制行完潔鄉邑無間言訓其子俾讀父書為儒醫務不愧前人秉常遂以家學顯于時擢為御醫日侍上左右䝉寵遇而孺人猶以恭勤為訓當時皆稱孺人善教其子而秉常之能成其志也暮年雖微恙猶勤于内事不廢性不喜佛見佞佛者輙規之宗族里閭婚喪有不能給者皆資助焉其賢行如此生元至正己亥二月十八日而以正統甲子十月廿九日卒年八十六四子長秉彛次即秉常次静觀早卒次秉德女一人嫁士人范萬田孫男五幼度幼直為國子生幼問幼學幼勤女一曽孫男一女一秉常聞訃請于朝乞歸喪次不許俾乘傳歸治喪事畢即来朝扵是秉常来謁予告曰吾母劬勞守節以植家秉常受教幸粗有成立獨縻於職業不得奉朝夕視藥食而至於大故其何痛如之先生實知吾母嘗為作傳可以不朽矣今将以某年某月某日奉柩合於東湖鄭公亭先人之墓宜有銘敢復以為請予與秉常厚且既聞母之賢而為之傳矣則於銘墓奚可辭銘曰
  孝敬順祥女徳之常貞一静荘處變之方婉彼孺人式備諸已亦有慈訓以成厥子夀考令終盛福在焉尚克從夫何愧于天昭徳有銘作者太史刻于墓中以告来世
  安人葉氏墓誌銘
  正統十年驗封主事李賢官滿考其績最奏之上以為能陞賢考功郎中而推本於父母之教封其父昇為驗封主事母葉氏為安人錫之勅命是年七月廿三日安人以疾卒于家年六十五賢聞訃慟絶即觧官歸治而以户部侍郎南陽焦公所述安人行状来求銘按状安人諱淑瑜鄧州守禦百户清之女也母丁氏安人自少聰慧秀整勤于女事父母最鍾愛為擇壻得昇遂以歸之逮事舅姑執禮謹慎親操井臼不憚勤勞衣服飲食以事尊上者必精潔旨豐而自奉儉薄處内外属雍睦無間言自舅姑以下皆愛重之姑桑氏嘗病劇思鮮鯉瀹湯求之不可得安人出汲臨水黙禱焉投汲具忽得一鯉持歸瀹湯以進姑食之病由是愈人以為孝誠所致愛其子不使佚㳺賢八嵗時即教之誦詩從里塾師受學稍長又遣為學官弟子家雖不甚豐凡賢之隆師取友當以財為禮必力營辦資給之賢得如其志以學遂取進士入官有名於世姪孟芳亦受業縣庠而逺去其親朝夕之計有弗便安人使依已撫育之如所生孟芳亦學成充貢入太學皆安人力也安人同産惟一兄早夭及父母沒安人為治䘮皆如禮而哀戚過之曰吾父母不幸無嗣吾當奉祀終吾身即别治一龕於李氏祠堂之右以嵗時行禮焉每遇祭掃親負土培墳上劬勞殫力號哭如初䘮親戚有助之者莫不感泣生男三長即賢次謙次讓七女子其五已嫁二在室以某年某月某日于某山之原予觀安人之為婦為母既盡其道矣而所以致孝於父母者又當天理惬人心非賢能如是乎奚可不銘銘曰
  婦道母儀閨閫之師致孝於親揆禮寔宜寵命自天曰有令子我為銘詩以彰厥羙
  太淑人周氏墓誌銘
  景泰四年十月十五日都察院左都御史蕭君維禎䘮其母太淑人周氏事聞上命奔䘮即起復視事盖以國家事重方急於用人而不欲其去也君亟上章乞終制上曰移孝為忠爾當用朕命毋再辭君不敢復請即治歸將以某年某月某日奉于某地之原而自述其行来請曰維禎不孝母病不能奉湯藥又不得以禮守墳墓其罪大矣若又不能明著其徳以圖不朽則罪益大敢請銘以納諸壙予託交於君而知母之徳奚可辭周氏故泰和望族以宦學顯聞尚志處士娶康氏寔生太淑人幼而敏慧端一誠莊凡諸女事不待教而能處士以詩書訓子弟則從旁諦聽皆曉觧其言而見諸行事父母愛之為擇壻年十六歸蕭氏是為不敏君之妻善事舅姑愛敬盡禮能得其懽心叔時中以父命受業縣庠家事悉付不敏君而太淑人以勤儉周宻相之凡祭祀賔客事上撫下與姻親之家慶弔問遺皆適其宜不敏君一不以累心而得肆力於學問蔚然有盛名者太淑人之助也及不敏君領鄉貢以親老不復仕四方學者多集其門皆館榖而教之太淑人主其饋食無厭倦學者皆受益而去時中夫婦相繼卒則撫育其遺孤而教諸子尤篤維禎兄弟就學時朝夕訓勵之不少懈聞交游往來論學則喜為之具若語渉非義必切責之曰汝家世業儒今乃與若人友耶皆惴慄請改乃已及為刑部副郎嘗一來就養見其澹泊甚喜曰吾素儉約爾如是吾安之若欲求豐羙非所以養志也既歸尤數以忠勤㢘慎為戒其教他子孫皆如此門内之治秩然有條理無貴賤親疏小大皆有恩其生以洪武已未某月某日至是卒享年七十有五子男三長即維禎次經以懐才抱徳舉未任次綸女三嫁義烏知縣劉同甘竹龍琰安溪吳環皆士族孫男五訓詁諏謨誥女七嗚呼太淑人之徳備於身行於家而又施及於人可謂賢矣予序而銘之非徒以慰其子孫之思亦使凡為女婦者有所觀法而興起豈非鄉人之所欲哉銘曰
  孝敬勤儉女徳之華既宜其室亦宜其家慶典屢施曰有令子象服煒煌云何其已寵終之榮恩禮具焉徳之所致式降自天我作銘詩勒此貞石示則後來百世無斁
  故徳清令張君墓碣銘
  張氏之先句容人君曽大父文忠貲富甲一鄉大父日宣有文學行誼為教官於滁遂家滁州後又徙江浦故今為江浦人父克遜隐徳弗耀配徐氏有賢行君其第四子也諱俊字俊眀自幼聰敏好學弱冠為縣庠生讀書作文名出儕軰上㑹朝廷修永樂大典徵羣儒集館閣君以能書與焉書成入太學擢為左軍都督府都事剛毅嫉惡不可以勢撓都督薛禄有嬖吏王羅者母䘮匿不發而歌呼飲酒自如君曰違天逆理莫有甚於此具以聞羅由是得罪然君亦不為有勢者所容未幾誣以事謫保安十年恬然自處未嘗有㡬㣲不足之意乆之禄以功封陽武侯總兵鎮北邉人皆疑其將何如君曰王羅獲罪於天天道所不容薛公國之大臣豈以私嬖讎天乎吾無患也既而薛公乃遣人邀君計事語皆合意即留置幙府將奏用之適詔下求賢御史李驥薦君授徳清知縣徳清縣大人衆君一邑士民皆能記其姓名人謂君聰察若神不敢欺縣積逋稅累數萬凡十餘年不能足君設方畧不朞年皆辦完當是時使者假公事行縣以苛酷取財民不勝其擾令以下聞風多避匿而擾愈甚君聞其且至曰民恃我以安我先避匿民將何恃獨治事如故使者亦聞其名不復肆縣人賴以安皆徳君藩憲大臣亦每稱君以勵諸邑令徳清民富而不喜學君知富民子姚朝宗質頗秀欲遣入縣庠其家夜懐金賂君求免君曰吾欲得人教之以備朝廷任使豈假此求賂乎聖人在天吾不如是也卒以補學官弟子民有許三者嘗隂伺官府動静為姦利恣暴横昔為縣者不敢校君㢘得其實奏之流徙逺方一邑稱快君輕財重義急人之急有貧不自振者雖倒嚢與之不少靳故人李東素㢘介欲為子侃娶婦而無貲君即以女妻侃且教女孝敬盡婦道其於諸子尤篤意教之不使佚游慢戲擇名師使學晝出理政事夕歸課其學業以為常正統丙辰罷歸優游自適者凡十三年戊辰七月十九日以疾卒距其生洪武壬戌享年六十七娶鄭氏繼朱氏子男六瑄瓉瓘玠珂璪瑄取進士為刑部主事女六長嫁李侃侃與瑄同年登第為户科給事中即行人司副東之子也次適陳經餘㓜未行孫男一綉虎瑄既聞訃將歸奉柩合於某山之原而以員外郎程式所為狀託予僚友侍郎曹公來属文以刻之墓碣瑄之心盖汲汲以顯親為事思著其美於不朽可謂能孝矣予安可辭乃按狀序而銘之曰
  材足以為抑又逢時功立名存邑人之思騫于郎曹有偉令子刻辭墓前焜耀無已
  故翰林院檢討許公墓碣銘
  許氏之先居徐州碭山麻城村公之曽祖仙又徙豐縣之釣䑓仙生信信生成則公大父父也成娶夏邑張氏生公甫二歳值元季兵亂置公荆筐中肩任之以走播遷者五六年亂定假寓寜陽東荘村公既壯乃謀於父始定居村南里許南河之涯買地築室而耕鑿其間家日以裕其事親盡孝有疾躬侍湯藥親沒治䘮一以禮而哀戚過之友愛二弟甚篤弟仲賢卒撫其二女如已女皆嫁為士人妻嵗時奉祭尤盡誠言及二親肩任避亂事輙悲哀不自勝先塋在釣䑓者嵗一往省未嘗廢與人交重信義不以貧富易意人有不給則賙之性不嗜酒賔客過從輙傾倒相懽其意豁如也未嘗以言忤物然人皆敬愛公亦未嘗有忤之者以子彬貴封翰林檢討徵仕郎配張氏封孺人孺人有賢行相夫教子皆不失宜而奉姑極孝敬姑年八十餘患軟脚疾孺人背負出入者十餘年衣服飲食必親侍至矢溲亦躬盥濯除治姑年九十六而終鄉里稱其孝以崔山南祖母唐夫人比之及偕受封秩人雖謂能教子所致而亦以為孝徳所報也公生元至正癸卯七月七日卒於正統戊辰七月廿三日享年八十六孺人先公八年卒年七十七子男四長即彬取進士初為翰林檢討再陞至修撰次清次致中次秉中早卒女三嫁左四傅長王罍孫男十三人超鄉貢進士早卒孫女四人前副都御史賈諒之子俊虎賁左衛指揮張勝濟州衛指揮申廣曲阜孔公玘孔諳其壻也初孺人卒彬卜於今所居邑城東之杏林岡去東荘南河涯百里公嘗泣謂彬曰改卜雖善然去汝祖逺矣感念疇昔襁負之恩豈忍違哉汝後併遷于兹以遂吾志彬泣以受命其終慕之孝盖如此至是彬奉公合于孺人之墓而以墓碣銘為請予素厚彬故不辭銘曰
  東魯淳風本先覺維公守道素謹慤孝親友弟志彌確閨門淑善行尤卓有偉令子勉於學褒封錫命荷寵渥堂暫開瘞此珏墓前有石巧礱琢載徳揚輝示悠
  贈兵科給事中呉君墓碣銘
  君諱好字仲吉姓呉氏其先台州人八世祖瑞登宋隆興元年進士第官至宣教郎浙東提舉常平司幹辦公事始遷居東陽之南嶺故今遂為東陽人曾祖崇祖清之父鑑皆不仕母陳氏君天資穎敏勤於學問其學以明理為本嘗曰明理固足以應事亦必明法然後能周於用遂以餘力究法律而深通其意若欲有為於世以事親故不果出君之父喜賓客賓客日造其門必命酒饌相燕樂君善承其志每先為具以待父之心懽焉父卒哀毁逾禮其治䘮必誠必盡不為家以儉其親君子稱之兄仲紹以推擇為邑掾理刑獄君實告之曰刑者侀也侀者成也一成而不可變故君子盡心焉仲紹感其言每與計議當時折獄號為平弟仲美慕道術數欲棄家君諭之曰爾祖清一府君每見人修齋醮輙鄙之謂其不明於理弟奈何欲從其教仲美遂絶不復言亦如君志惟以儒業訓諸子君之子澤好學遣受業邑庠勉以隆師親友有過其家與澤講學君必厚待之窮日夜不厭家故饒財樂以其餘賑鄉里嵗㓙有乏食者君出榖平糶以濟之人懐其徳暮年悉以舊居讓兄弟别搆宅於南嶺之外以居日與故舊往来言笑意囂囂然也永樂己丑春疾作一日召諸子語之曰吾家世業儒我死治䘮一用文公家禮勿事緇黄以取笑當世言訖而逝三月十四日也距其生元至元庚辰之嵗享年七十娶吕氏同邑瑞山鄉處士若翁之女有婦道生三男長即澤永樂乙未進士官至兵科給事中以勤慎得名天子推恩以其官贈君而贈吕氏為孺人次溱能世其家次沐早卒女二嫁同邑俞啟義烏傳積華孫男三君以卒之年十二月初八日於西部鄉西峴山之麓吕氏後十三年卒亦與君合焉君已二十餘年而墓石未有文至是澤請告歸展墓大懼親之徳不傳於後世乃以兩淮鹽運使何士英所著行狀謁予文以刻諸石予考君之行盖孝友端厚之士也奚可以不傳乃為序次而系以銘銘曰
  東陽名家世儒學慶澤相傳乆逾維君襲美事追琢讀書明理慕先覺孝友之行炯超卓持心平恕慎刑剭毅然守正志彌慤教子一經䝉顯擢霄漢騰騫謝紛濁天書褒贈垂寵渥西峴幽深埋此珏龍光煜煜照崖嶨勒銘墓碣石堅確後千百年愈昭晫
  贈翰林修撰王君墓碣銘
  君諱堂字維政姓王氏越之諸暨人曽祖理元累贈朝列大夫秘書少監騎都尉追封太原郡伯妣祝氏方氏皆封郡君厲氏封宜人祖良仕元至淮東宣慰副使有惠政事載元史良吏傳妣劉氏封太原郡太君父仲廬元紹興路總管府經歴妣徐氏封宜人君生而頴悟七嵗能詩稍長益肆力學問逹於為政其志欲大有立於世元運既去國朝混一經歴君以故官謫濠上君侍行篤於孝養乆乃歸屬縁海建城堡擇君主築三江費省而事集人皆徳君君秉剛正篤信義㑹詔下徵賢良有司舉君嘗奉使巴蜀洗手奉公政修民悦聲譽赫著既還以疾告歸鄉里乆之疾稍間太康王公鋭為浙江布政使聞君賢强辟為掾君不能拒浙之豪傑知君者皆惜君謂公枉其才而小用之也嘗督賦嘉興嘉興推官治府事因以怠事讓之推官不説後坐賄敗遂誣君君受逮白其事于朝得釋以疾卒于京師之寓舎洪武二十四年十月十九日也享年四十二其年十二月廿九日于其鄉陽隖之原洪熈元年以子鈺貴贈君翰林修撰君妻史氏封太安人史氏宋丞相浩之後父本以孫翼貴贈河南右參政妣呉氏贈淑人太安人幼而警慧長而孝敬呉淑人早卒事二繼母甚敬繼母髙患瘵事之者多傳其疾太安人侍湯藥至死卒無恙人謂其孝有相之者及笄擇配以歸君值變故之餘家落甚太安人勤儉自足未嘗資外家君初被舉時無以治行欲詭辭自免太安人勉以義出資裝給之君歸鄉人有效義門鄭氏合已分之族而同財共食者君之族亦慕之太安人以為不可曰義者宜也彼嘗自長其家今復有長之者使俛就繩檢勢必不堪謂適於宜可乎其乖離不乆矣莫若順其自然之宜君亦悟後他族强合者皆如所言其治家事待姻戚鄉黨皆有禮節人皆服其賢智取法焉及鈺以進士及第為翰林編修修撰迎太安人就養其訓鈺必以忠清勤慎為言既而鈺以疾歸得奉養於家太安人享其樂者又【缺】年宣徳八年九月二十九日卒年八十五十年十一月三十日合于君之兆子男二長鍾先卒次即鈺女一適樓璉孫男六女二曽孫男六女四於乎自古賢人君子莫不欲其道大行以利澤當世然而不遇者命焉而已矣若君之賢稍出其緒餘人已䝉恵利使其道行將復為良吏可㡬矣而不大施以卒知君者徒嘆惜於無窮天之於君果何如哉然有賢配能成君之子以續聞承徳後之繼者又滋盛天盖以是禆君也鈺今用薦起為江西按察僉事求予文刻之墓道以昭徳垂逺予誼不得辭乃按狀序次而銘之銘曰
  維天生賢有志於民俾宏其施功立名存賢孰如君其緒已見施之弗宏君子所嘆有淑者媛克治其家秉徳作逑受祉則遐既有賢配復有賢子天之禆君庶其在此陽隖之原君墓在焉刻文垂休何千百年
  贈刑部郎中周公墓碣銘
  刑部郎中錢塘周安聞其母太宜人之訃即觧官歸服䘮謁予告曰先人以永樂庚寅八月十三日棄諸孤是年九月初七日於錢塘玊泉先塋之次迄今正統己未二月十九日不幸又䘮吾母卜以四月某日奉柩合焉惟吾二親實有徳善以庇佑我後人故安得至今日䝉朝廷推恩褒贈先人自主事至郎中吾母始封太安人又進封太宜人可以為榮矣顧其徳善非文無以傳逺墓宜有碣敢請銘於先生願勿辭按狀周氏先為汴人有敏徳者仕宋為顯官從髙宗南渡遂家錢塘故今為錢塘人曾祖民則祖淵澄皆業儒考諱福字廷端尤深於易母胡氏以洪武辛丑正月初五日生公公諱權字可與少受業於西湖書院山長章先生長從郡庠徐大章何彦恭二先生學學大進而易尤精然篤於事親以孝聞鄉里不願出仕當路者每欲薦之輒以親老辭曰吾可舍親而逐祿邪時人賢之性恬澹不事表襮人知公之精於易也有疑請决焉公隨事酬答必依於孝弟忠信暇則以詩酒自娱雅好蘭因號蘭圃曰屈平吾師也今其遺詩名曰蘭圃遺藁卒時年五十太宜人鄭氏諱淑寜亦錢塘人世為儒家專静閒雅讀書知理凡公之奉祭祀接賔客睦姻族待鄉黨輕重隆殺無不合於禮皆宜人助也公既卒教其子尤嚴安自邑庠生領鄉薦入太學為刑部主事陞郎中教之必以敬慎務不愧其先受祿養者二十年君子謂天以是報其徳也生於洪武戊申正月十九日享年七十二四子長曰夀次即安又次曰雨曰霽夀與霽皆先卒女三人長嫁宿松教諭沈玘次適呉善宋隆皆士人孫男四人銘曰於惟郎中令徳在躬致謹弗渝一其初終婉婉宜人匹休儷羙既善其身亦成其子命書煌煌寵降自天五品之榮人罕與肩同藏斯丘卜者曰吉後百千年敬之無斁
  漢濵先生錢公墓碣銘
  錢氏居吉水之圓塘盖吳越武肅王鏐之裔有惟濟者為吉州防禦使子孫因家廬陵三滚源再遷吉水之諸源公之曽祖萬敵乃徙居圓塘祖明則父嶽皆不仕公諱鍈字立志自少聰明好學而資禀不凡初就外傳父命之曰讀書當見之行事無以虗言為也因讀小學書即思躬行實踐為古人之事於經史百氏靡不究聲名動場屋而連不得志於有司嘅然嘆曰科第者利祿之階也吾豈以是自累哉盡棄所業益篤志勵行事父母極孝敬生則致其養死則致其哀而莫有違於禮者兄弟宗族故舊戚姻處之盡其道然而往往厚於仁元季之亂㓂賊蜂起日攻剽刦殺有欲犯公境者公曰吾文昌鄉禮義之區也而可汚於盗乎即佐前趙州守劉震以監郡尼雅斯迪音檄集民丁扞盗保鄉里公豪邁有氣節而識度過人日夜治財賦理噐械部分整齊㓂聞不敢犯衆賴以安親舊有避㓂者多依焉公皆能館榖之㑹連嵗饑饉民益困而㓂盗益盛環四境皆陷文昌亦不能守公即挈家往富田避之㓂得逞其志焚室廬掠財貲皆盡公艱難旅寓者數年未嘗戚戚䘮其守惟以書史自娱嘗曰吾賴先人遺澤得盡室生全幸矣外物奚足計哉國朝受命海宇寜一始得還鄉理故業經營締搆居處服用次第皆復舊觀延明師以教子孫顔其堂曰肯構旁築四齋東曰務勤致謹西曰三益九思使顧名思義而皆踐其實所居之東有陂曰漢陂汪洋渟蓄可以澄心而澤物公每徜徉陂上而樂之自號曰漢濵鄉人稱為漢濵先生其所交游皆賢士大夫閒暇往來留連觴詠累日不厭贑守許莘嘗以明經薦公引疾辭鄉人慕公之徳亦樂公家居得有所資賴公天性正直不吐剛茹柔人有不平來求直者公必據禮折之使心服而去然人或有過未嘗靣斥其非徐諭之以道無不恱從公之徳善備於身行於家而及於人者如此故卒之日無少長愚良哭之皆哀洪武己巳五月廿二日也享年七十初娶廬陵鄒氏生男一曰溥女一嫁同邑劉璉鄉先生桂隐之孫也繼室劉氏里中進士劉鐔之子生男三渙濬濟女一嫁永豐劉昌裔元廣東㢘訪副使鶚之孫也公篤於義凡其内姪與其外孫皆撫而教之俾有立孫男十四人榦字習禮累官至禮部侍郎述累任按察僉事女四人曽孫男【缺】人女【缺】人某年某月某日於廬陵淳化鄉龍窟之原至是習禮謂公墓碣未有文無以昭徳垂後以鄉先軰陳原徳甫所述行狀求為銘直聞古之善觀人者欲知其先徳之厚薄必驗諸其子孫子孫蕃衍碩大則先徳之厚可知矣公十四孫而侍郎之賢聞天下其未顯者猶多與後之来者當益盛此天與之也非厚徳豈能致哉予文何足以著其羙然與侍郎善不可辭也乃為書其事而系之銘銘曰惟公世祚自武肅詩書禮樂謹紹續逺迹科場恥利禄履正踐實志彌篤睦親愛衆庇鄉曲仁聲義聞藹曄郁再振厥家踵前躅子孫多賢美如玉徳厚所致始必復漢濵優游享諸福歸藏斯丘占清淑刻銘垂輝賁林麓傳百千年猗可卜








  抑菴文集巻十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集巻十一     明 王直 撰傳
  少師建安楊公傳
  公姓楊氏初名子榮字勉仁太祖皇帝更名榮遂以聞於天下漢太尉震之後唐末有仕於閩者因家浦城三遷遂為建安望族祖達卿父士美皆不仕而皆為善人長者以公貴累贈至榮禄大夫少傅工部尚書兼謹身殿大學士公幼聰悟絶倫喜讀書善講說當時大竒之事大父母父母盡孝敬處内外屬皆有禮弱冠已有濟物之施公輔之志朝之公卿大臣道建安者皆重之由邑庠生領鄉薦第一遂取進士入翰林為編脩太宗即位選儒臣六七人寘内閣典詞命而公在焉陞脩撰尋陞侍講脩古今列女傳仁宗皇帝正儲位以公為諭徳兼侍講太宗嘉其勤謂曰卿朝夕左右敬慎不懈恒情保初易保終難朕常思保全之道卿亦宜謹厥終賜之二品服上恢宏逺畧經營四方公獨以警敏勤於外嘗命徃甘肅視師及還規畫皆稱㫖且言其山川形勢軍民休戚城堡虚實上悅陞右庶子侍講如故父卒賜鈔三千貫俾馳傳歸葬詔奪情起復皇長孫英睿夙成篤志學問命公兼職輔永樂七年當從幸北京適聞母喪又奪情以行時何福守甘肅言部長布哈等率衆來歸詔公與福議所以處之者既還又命持節至額齊訥封福為寜逺侯且命過寜夏與寜陽侯陳懋飭邉務歸奏便宜十事上嘉納之從征北邊師至驢駒河而還軍士乏食公以為言上命供御之贏盡給之令軍中有餘者貸不足歸而倍償衆賴以全公在軍事既繁劇以親喪不飲酒食肉時哭泣不自勝因以羸悴上憐之車駕還南京公乞歸終制不許許奔喪遣中官宋成護徃來既而仁宗令與諸皇孫講學學益進深見奬重甘肅守將西寜侯宋琥言叛冦婁達衮等依赤斤塔爾尼將為邉患勅豐城侯李彬討之命公徃經畧時草枯水凍士馬不可動公歸奏小醜無能為不足以勤大軍遂止而叛者亦復歸附師征衛拉持皇太孫侍行上既訓以武事命學士胡廣及公稍間即以經史進講又嘗問足食足兵之要公曰慎擇將帥力屯田訓練有方耕耨以時食足而兵精矣及還上以五經四書傳註之外先儒多所發明且性理書及諸議論皆未有統㑹詔集儒臣類次成編又命廣與公總其事書成賜名五經四書性理大全陞翰林學士兼庶子益見親任朝臣有傾巧迎合為公所抑者議欲間之㑹北京缺祭酒衆請以公任焉上不許公又指言五府六部三法司積弊有十上命以授御史揚言于廷中衆皆請罪詔原之而使釐正陞文淵閣學士兼翰林學士寜夏報敵入冦上以問公公對曰寜夏士勇邉實冦不能持乆今去矣已而果然浙之麗水閩之政和有冦二千餘兵部請發兵之公奏曰愚民窘於衣食剽掠求活耳急之則益生變臣以為莫若招撫便從之果順服太宗屢北征公必在行軍中宻務多命公掌之決機發䇿亦使㕘預眷待與公侯等上嘗語公曰東宫歴事乆嫺於政務朕歸悉以軍國事委之如何公對曰殿下孝友仁厚天下屬心允稱皇上付託車駕還至榆木川疾甚召公等受遺命傳位皇太子上崩公與左右中貴人奉斂如禮以去京尚逺戒勿發喪整軍旅嚴號令而與中官海壽馳還報仁宗致大行遺命仁宗即位禮儀詔赦公與二三大臣計議條奏行之賜公白金二百兩鈔二萬貫綵幣二十表裏陞嘉議大夫太常卿仍兼前二職尋陞資善大夫太子少傅兼謹身殿大學士賜銀印一文曰繩愆糾繆且諭公曰朕於政務有缺則用此印宻疏以聞至于再三慎勿憚煩公奉命唯謹又慮法司濫刑凡重罪者命公與諸大臣同審録獄以不寃上嘗閱翰林所作楊士竒及公等誥辭謂曰朕以卿自輔卿等知有未善皆當盡言親御翰墨增二語云勿謂崇髙而難入勿以有所從違而或怠曰此朕實心公拜曰陛下聖徳之至臣豈敢不勉既而有言太宗升遐時事多公為主之上嘉歎降勅奬諭加賜白金綵幣等物特陞工部尚書前官如故三俸俱支公辭尚書不允仁宗崩宣宗為皇太子在南京遺命徴還嗣位公徃迎於徳州由是益任公公亦益盡力髙煦反公力賛親征及累出巡邉公皆従乆之念公等大臣且老不欲煩以事命輟翰林之務惟朝夕在左右討論至理共寜邦家陞少傅階榮禄大夫又階少師勲柱國階光禄大夫今上即位待公益重而公謀國益盡心有大事衆取決焉累朝眷遇恩賜之隆前後不可計雖元勲世戚不過也然以乆去墳墓常欲一歸省而縻於職務㑹有事西陲及西南夷不敢求去至是西師解嚴西南夷亦納貢公乃請行上命中官與偕徃且命公速來事畢戒行已有疾或勸其且止公曰君命不可緩也挾醫而行至杭州卒年七十事聞上嗟悼罷朝贈太師謚文敏又命中官徃護喪歸建安葬事皆官給之夫人劉氏先卒以其弟繼亦封夫人子恭讓錫賜貴芳通上念公不已命恭為尚寳司丞公祇事列聖凡四十年未嘗去禁近每四鼓起俟朝雖風雨寒暑不變日親所事至或廢飱嘗迫暮而後返初脩髙廟實録其後三朝史事皆公與總裁紀載詳備實而不華京闈鄉試典文衡者一廷試讀巻者九其文施於國家與凡碑銘序記之散於天下者人皆傳誦之其於武事尤諳練將士之勇怯饋運之難易邉鄙之利害道里之迂直靡不知故凡承顧問與籌筭皆能適事宜體國之心老而彌篤嘉謀至計造膝而言所以裨益於上惠利於下者盖多矣直従公在翰林亦三十七年知公平生為詳故摭其事有關於天下國家者為公傳俾後有考焉若其徳義之施於親族朋友以及鄉黨州閭則有公之行述與墓銘在此不著論曰古之君子之事上也必委身於國而不顧其私故能視官事如家事知無不為為無不力公受恩四朝竭心殫慮不以險易禍福易意况經綸於外弼亮於内又有衆人所不能知者豈非古之君子與昔仲山甫事周出入中外所任者衆矣而皆能善其職詩曰肅肅王命仲山甫將之邦國若否仲山甫明之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夙夜匪懈以事一人今以公比之何有異哉何有異哉
  少師泰和楊公傳
  公楊氏字士竒其先華隂人南唐虞部府君輅始居廬陵再世徙吉水後至允素乃徙居泰和曽祖景行仕元累官以翰林待制致仕有傳在史祖公榮父子將皆不仕而以文學行誼重於時公早孤母夫人陳氏教育之甫六七嵗告以世徳之詳公即感奮力學雖甚貧親執勞事然未嘗廢巻時喪亂雖平而苦無書四書五經皆抄以讀海桑陳先生夫人世父也甚愛公早夜訓勵使必由道年十五褎然為人師學行日益有聞縉紳君子禮重焉郡縣交舉為學官皆不就乆之朝廷以博學徴入翰林任編纂共事者皆天下宿儒獨推公精博未幾命吏部考第其文授以官又以公為第一授親王府審理然猶執筆在翰林太宗皇帝即位遂擢為編脩時方開内閣於東角門内命解縉黄淮胡廣胡儼楊榮金幼孜及公七人處其中典機宻尋陞侍講上嘗諭公曰朕知爾文學親擢置此爾但盡心勿自疑畏公感上知遇忠勤不懈早夜孜孜以脩其職仁宗皇帝為皇太子又兼左春坊左中允益見寵任文華殿當講大學公呈講義於上前覽畢上曰先儒謂堯典克明俊徳章一部大學皆具公因奏曰二帝三王所以脩諸身施之家國天下皆大學之道上復曰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講說之際必以前古為證庶幾易入侍講學士王達講乾之九四舉儲貳為說皇太子疑其言問公公曰此宋儒胡瑗說也曰與常人言亦舉此說乎公曰程子常言卦中六爻人人有用聖賢有聖賢用衆人有衆人用君有君用臣有臣用無所不通王昭素嘗為宋太祖言之矣講臣非有所據豈敢妄出意見哉皇太子嘗閱真徳秀所輯文章正宗喜其有益於學者公曰徳秀道學之儒志識甚正其著大學衍義尤有益於朝廷君臣皆不可不知皇太子即取視且令翻刻以賜諸子亦以賜公曰予倚卿為輔卿亦當留意也饒州朱季友獻所著書斥濂洛關閩之說上覽之怒曰此儒之賊也時禮部尚書李至剛翰林學士解縉侍讀胡廣及公侍側上示以其書縉曰惑世誣民莫甚於此至剛曰不罪之無以示儆宜杖之擯之四夷公曰當盡燬所著書庶幾不誤後人廣曰聞其人已七十燬書示儆足矣上曰謗先賢毁正道治之可拘常例耶遣行人押季友還饒州㑹布政司及府縣官與其鄉士人明諭其罪而笞以示罰悉索其所著書焚之上復諭羣臣曰除惡不可不盡悉燬其所著書最是廣東布政使徐竒朝京師載嶺南藤簟諸物將以遺廷臣或得其單目以進上閱視無公名乃獨召公問故將以私交罪之公曰竒自都給事中受命赴廣時衆皆作詩文贈之故有此餽臣不與名者以當時病未有作不然亦必不免今衆名雖具然受否未可知且物微甚當無他上意解命中官燬其目一無所問陞左春坊左諭徳兼侍講禮部尚書鄭賜為侍郎趙羾所間憂鬱感疾勉强奉職如平時忽以卒告上疑其自盡召翰林諸臣問之衆未及對公進曰臣觀賜病已數日但未敢即安昨晚同立右順門下賜忽仆地旁人怪賜無人氣臣遽命其屬官掖出午門外上聞公言曰微汝言幾誤疑賜賜本君子顧才不足耳命工部與棺禮部徃祭之六年冬以巡狩北京詔天下命公視草上稱善又命與諸尚書觀之兵部尚書劉雋私與公曰請以有字易自字公善之衆謂二義不相逺且上既稱善不必易公奏曰國家大體當用雋言上喜公能服善曰樂從善言則何有敗事由是益屬意於公明年車駕巡狩北京皇太子監國上命蹇義金忠黄淮與公職輔義於事多疑少㫁常持兩端曰事當熟慮不然必有後憂公曰事豈得不思但多思則惑惟當據理而行皇太子聞而笑曰此須兼智仁勇自今議事擇當理者從之不必多思致惑也然皇太子知公誠篤惟公言是従或初若有疑而終必見用由是少有闕失而上下安春坊賛善王汝玉毎以詩法進皇太子以問公公曰詩以言志明良喜起之歌南薫之詩可見舜之志漢髙祖大風歌唐太宗雪恥酬百王除兇報千古之作所尚者霸力非王道漢武秋風之詞志氣已衰若隋煬帝陳後主皆淫靡不足道殿下明經講道之暇娛意文事兩漢詔令最可觀非但文辭髙古亦可以禆益治道詩非所急也皇太子曰儒者亦作詩否公曰儒者固皆作詩然儒之品有髙下有道徳之儒有經濟之儒專意詞章君子謂之俗儒人主尤當辨於此皇太子喜讀易凡決疑必用蓍而以易㫁命公取朱子本義纂其要以進名周易直指公因進曰易固為卜筮作然文王周孔所繫辭凡脩齊治平之道悉具請編輯以備觀覽書成以進名曰周易大義九年上還南京一日退朝召公問曰爾輔東宫乆其所行果何如公以孝敬對上使言其實對曰凡有事宗廟祭物祭器皆親閱去年將時享頭風作醫言當汗殿下曰汗即不敢莅祭左右請遣人代斥之曰上以命我我又可遣人代乎遂親祭祭畢汗遍體勿藥病自愈毎進御用物皆躬閱封識遣行不輕信下人車駕北征殿下不敢寜居恒日中昃始食駕還而後能安上曰此子道當然公曰古聖賢亦皆盡其當然者且殿下天資髙或有過未嘗不知知之未嘗不速改又其存心以愛人為本將來必不負陛下付託之重上恱十二年正旦日食先數日上問禮部及翰林諸臣正旦日食百官行賀禮乎尚書吕震曰日食與朝賀不同時當賀侍郎儀智曰終然同日宜免賀公對曰日食天變之大者宋仁宗時元正日食富弼請罷宴徹樂宰相吕夷簡不從弼曰萬一契丹行之為中國羞後有人自契丹來言其國是日罷宴仁宗深悔今誠宜免賀上曰君子愛人以徳士竒與智言是也遂免賀及宴十四年上在北京聞髙煦有異志還京師欲發其事疑未決獨召公問曰昨問蹇義漢府事對曰不知若朕未有知爾輩慮有離間不敢言今朕既知矣爾言之何害公對曰臣與義事東宫外人無敢與臣等言者但漢王始封國雲南不肯行改青州又不行今知將徙都北京惟欲留守南京天下皆疑其心惟陛下善處之使早有定所全父子之恩為永世之利上黙然起還宫後數日悉得其反狀及所為戰具大怒褫其冠帶縶之西華門内東宫力救解乃免遂命削其兩護衛處之樂安州曰此去北京甚邇即其作禍可朝發而夕擒也是冬周王楚王來朝謁孝陵上命東宫皇太孫及諸皇孫陪謁問翰林諸臣拜位當如何衆疑未有言公對曰二王尊屬當分列在前東宫稍後居中皇太孫又後亦居中諸皇孫與太孫同班而分列兩傍上出片楮所書位次與公言合然下有六字未書授筆命公足之遣鴻臚丞周昇持赴陵俾率行之少頃昇復命以宸翰進上遂以與公公寳藏之至今存焉皇太孫勤於學問上命吏部翰林舉老成正大儒者侍講讀公與蹇義舉儀智衆以為老公曰儀智道理明執守正精神不衰老成正大廷臣未見其比上聞之喜曰智雖老識朝廷大體能直言不阿向言元正日食宜免賀朕知之可謂得人矣二十二年八月太宗皇帝北征上賓學士楊榮歸自行在以聞仁宗皇帝即遣皇太孫徃迎梓宫時京兵皆隨征在外城中空虚浮議籍籍慮趙府兵為變因秘未發喪皇太孫辭行啓曰出外有封章白事非印識無以防偽上然之顧急未有所與以問公公言上所用東宫圖書今閒請暫假之行此一時之權歸即進納上即取付太孫曰有啓事以此封識此物乆當歸汝汝就留之既而謂公曰卿言誠是昔大行臨御儲位乆未定浮議喧騰吾今就以付之浮議何由興且曰朝廷事卿與蹇義當究心吾當重用卿二人也公曰殿下嗣位事無大小皆當盡公此收人心之機也恩之所及必先扈從征行之臣漢文即位首進京昌史書以為貶臣兩人不應先及上初即位有詔減冗費而惜薪司准常例賦北京山東棗八十萬斤為香炭之用公入奏曰詔下甫二日而即有此雖云嵗用得無過多上曰數日事叢脞此蓋急遽中答之不暇致審耳即命減其半九月癸未禮部尚書吕震言於上曰今喪服已踰二十七日請如太祖倣漢制易吉服上時未有答震退徧語羣臣明旦釋從吉公謂震曰今未可比此例葢洪武中有遺詔且仁孝皇后崩太宗皇帝縗服後仍服素衣冠絰帶者數月今上於皇考可遽即吉乎震厲聲曰朝廷事爾毎執異尚書蹇義兼取二說明旦君臣皆素衣冠黒角帶遂以聞上亦未答明旦上素冠麻衣麻絰出視朝文臣惟學士武臣惟英國公如上所服罷朝上諭左右大臣曰吕震昨奏當易服朕聴臣下易之梓宫在殯吾豈忍易士竒所執是也公自左春坊大學士進禮部侍郎兼華葢殿大學士尋陞少保翰林以公等所授誥草進呈上取筆親増二語曰勿謂崇髙而難入勿以有所従違而或怠顧謂公等曰此朕實心卿其勉之公對曰聖徳能容臣等敢不勉昔富弼有言願不以同異為喜怒不以喜怒為用舍成湯改過不吝所以為聖人願陛下常以古人為法陞少傅階榮禄大夫時天下方面大臣及羣有司皆朝京師兵部尚書李慶言於上曰民間畜馬蕃已散之軍伍尚餘數千請令朝覲官領之少蘇民力正官領牡馬佐貳官領牝馬太僕苑馬寺嵗課其息有虧罰與民同公謂慶不可慶忿不納公獨奏曰朝廷求賢任官今乃使養馬而課責與民同豈貴賢賤畜之意乎明日復奏曰必行此令天下賢者誰復肯仕葢虧損一馬必責賠償破家産累子孫朝廷何為負此名于天下後世乎上許出内批罷其事不報明日公又言兵部已督朝覲官領馬所領多生駒南人脆弱不能控制立視其奔逸號泣於道路臣恐將來逺慮者非但不願仕亦無志學問此令之失非小上曰偶忘之當即批出不爽也午刻上御思善門召公諭曰内批豈真忘之朕聞李慶吕震輩皆忿卿朕念卿孤立恐為衆所傷不欲因卿言而罷今有名矣出示一章乃陜西按察使陳智言畜馬不便命公據此草勅止散馬公頓首言陛下知臣臣不孤矣但馬已領者當何如上曰已領者惟洪武中官員乗馬例不責生息虧損不責償未領者止勿給復謂公曰繼今令有不便惟宻與朕言李慶輩不識大體不足語也上以梓宫在殯命禮部尚書吕震新正朝儀不用樂及鴻臚習儀仍用葢吕震主之公與黄淮等入疏言前已議不用樂今仍用不可乞勅禮部設而不作未報乃復進奏待廷中至夜漏下十刻遂有㫖如公言越三日上召公等諭之曰吕震毎事誤朕卿等所奏停樂是臣以能直言為賢如用震言今悔何及洪熈元年正月命公兼兵部尚書公辭曰臣為少傅大學士已踰涯分尚書一職更不敢當上厲色曰黄淮楊榮金幼孜皆三職卿獨二職人將謂何卿勿辭公請辭俸上曰卿於朕勤勞二十年故酬以是禄何用辭公曰尚書月俸六十石可養壮士六十人臣受二俸已過分安敢復加尚書蹇義言宜聴辭學士俸公言辭禄當辭厚何用取虚名上曰朕成卿志乃聴辭顧義曰㢘介之風士竒有焉於是黄淮亦辭户部尚書俸上監國時御史舒仲成嘗以事忤㫖後已陞為湖廣按察副使矣及即位尚書蹇義因以他事奏仲成即命都察院逮治之公上疏曰向來小人得罪者多陛下即位皆宥之今追理仲成即詔書不信漢景帝為太子召衛綰不赴即位進用綰前史韙之上喜即罷治仲成賜公米及鈔幣且降勅奬諭曰卿朕以仁助朕以徳欲朕為唐虞之君誠忠良股肱之臣也有卿如此朕復何憂洪熈元年二月上以田二頃賜公時蹇義先已受賜公懇辭上曰卿事朕表裏一誠資益良多朕心不忘卿前辭禄今又辭田何執之固也公曰臣起自寒微今受恩踰分豈可不知止足幸少延殘喘得更事陛下三二年獲全歸山林受賜厚矣上曰汝勿憂終身吾送汝入土身後事皆勿憂公曰聖仁在上臣復何憂遂聴辭明日諭蹇義曰士竒真能㢘使仕者皆如此世豈有賍吏乎四月人有上書頌太平者上以示公及蹇義夏原吉楊榮義等曰陛下即位所行皆仁政百姓無科斂徭役可謂治世矣公對曰陛下恩澤已敷但流徙尚有未歸瘡痍尚有未復逺近猶有艱食之人須再休息二三年庶幾人皆得所上笑曰朕與卿輩相與出自誠心去年各與繩愆糾繆圖書切望匡輔惟士竒曽上五章朕皆從所言卿三人未有一言豈朝政果無闕生民果皆安乎卿輩吾所倚任事有未當皆須直言勿有所隠大理少卿戈謙數言事過於矯激尚書吕震呉中都御史劉觀侍郎呉廷用等交奏其賣直沽名上頗厭之公進曰謙雖昧於大體葢亦感恩圖報耳古人有言主聖則臣直惟陛下容之上以衆言猶不懌因免謙朝而使視事如故公又進言曰陛下有詔求言言不當者不之罪今謙因言取咎朝臣皆以言為戒且四方朝覲之臣咸在豈能盡知謙過失若傳之於逺人將謂朝廷不能容直言上惕然曰朕非惡謙言事其言自有過實者卿可以朕心諭衆人公曰此非臣言所能諭當以璽書開諭可也上遂命公書勅引過而待謙如初令百官言事毋以謙為戒由是天下曉然知聖徳之實上念公匡輔之力賜公璽書其畧曰朕膺監國之命而卿侍左右同心合徳徇國忘身屢歴艱虞曽不易志及朕嗣位以來嘉謨嘉猷入告于内期予于治以惠黎元正固無二簡在朕心兹以已意創製楊貞一印一枚賜卿用藏于家傳之後世惟卿子孫由是知卿克致顯榮不易維艱思保守之惟朕子孫亦由是知卿弼朕之功以保全爾子孫與國咸休永世無斁上嘗論科舉之弊公曰科舉須兼取南北士上曰北人學問不逮南人公曰長才大器多出北方豈但南人有文可用也上曰然則將如何公曰試巻例緘其姓名請於外書南北二字如當取百人則南六十北四十南北人才皆入於用矣上曰北士得進則北方學者亦感發興起徃年北士少以科目進者故怠惰成風卿言良是徃與禮部計議以聞議定未上而宫車晏駕宣宗即位遂行之宣徳元年髙煦反車駕親征罪人既得師還尚書陳山來迎見上請乗勢移師彰徳襲執趙王則朝廷永無憂矣上疑之以問楊榮榮力贊其決又語蹇義夏原吉二人依違其間榮遂傳㫖令公草勅詰趙王公曰事當有實天地鬼神其可欺哉今當以何為詞榮曰令逆黨言實與趙謀即是矣何患無詞公曰如此能服人心否乎徃見蹇夏反復言不可狀蹇夏曰即如公言當若何公曰朝廷重尊屬厚待之有疑則嚴防之當必無虞而於國體正矣二人曰上今特信榮言不係吾輩可否也公復見榮曰太宗皇帝惟三子今上惟二叔其有罪者不可恕無罪者當加厚庶幾仰慰皇祖之靈榮意未解曰汝不草勅則吾當以聞時惟楊溥與公意合溥曰吾二人俱請入見明其大義榮先趨入公二人繼之門者不内俄復召蹇夏蹇夏以公言白之上不懌而止車駕還京師意大悟不復論彰徳事然言者猶喋喋上皆不聴特召公曰論趙王者日益多當如何公對曰今日宗室惟趙於陛下為最親當思保全之豈可惑羣言上曰吾亦思之皇考於趙最友愛且吾惟此一叔奈何不愛今思所以保全之道欲封羣言示之俾自處公曰更得一璽書諭之尤好遂遣廣平侯袁容都御史劉觀持勅書徃諭且示以衆言趙王得書喜曰吾生矣即獻護衛上表謝恩而言者頓息上待趙王日親厚而薄陳山竟疎斥之既乆召公諭曰吾待趙叔不失親親之禮爾有力焉賜公白金文綺楮幣二年十月黎利遣人進前安南陳王嫡孫暠表乞立為陳氏後詞甚懇切上亦厭兵欲從之大臣有言此黎利之譎當益發兵誅之或以為與之無名徒示弱於天下上召公與楊榮謀之榮曰永樂中費數萬人命得此至今勞者未息困者未蘇因其請而與之便公曰榮言當從初求立陳氏後者太宗皇帝之心求之未得乃郡縣其地十數年來兵民困於交阯極矣此皆祖宗之赤子體祖宗之初心保祖宗之赤子正陛下盛徳何謂無名漢棄珠厓前史以為美何謂示弱臣侍仁宗皇帝乆聖心毎憾此事有意外之慮願陛下勿疑上意遂決五年二月上以四方屢有水旱欲下寛恤之令獨召公議之上曰被灾之處稅粮首當免民間有欠孳畜馬騾官責償甚急民苦之亦所當恤凡爾所知者當悉為朕言公曰百姓積欠薪芻及採買諸物官府但知督責而民不能輸官粮額重民困無聊多有委棄逃徙者當量與減除部符坐徴買辦諸物不問其地有無一槩促辦民費價十倍不能完唯當於産有處取之無者勿强也年來刑獄不清旱潦恐由於此宜戒飭法司敦用平恕務求實情四方工匠丁男皆徴集京師役於公者無幾受私役者十六七身既勞困而妻孥莫顧未免怨歎當命官察治丁多者免其半單力者皆免老病無丁者除其籍其本非匠誣引為匠者察實除之今軍民苦漕運而倉庾無關防姦盜相繼恬不畏法宜命風憲官巡察上稱善命即書勅明旦行之民大感恱七年二月上諭公曰憶前下令恤民今已再朞民事不又有可恤者乎公曰官田減租民間皆感聖恩而户部格不行追徴如舊此循習之弊上艴然曰今欲再下勅寛恤必舉此為首如再格不行朕必罪之因問事之當寛恤者公曰逃移之民朝廷既赦使復業而家業盡喪又有公逋私債之擾所在官司不能恤則必逃聚山林相結為非請下有司凡逃民願歸者郡縣善撫恤免其征徭不願歸者聴於所在附籍給以閒田為經營居處免徭役三年庶使得安上曰在彼在此皆吾民但得人安足矣公又言各處課程先因鈔法不行加倍徴納葢一時權宜今鈔法頗通宜減倍徴之額又天下課程皆納鈔惟湖廣廣西浙江商稅魚課舊皆納銀請裁為一例上命納銀一兩者折鈔百貫又言小民之不安皆原有司貪暴請令風憲考察上曰然若有㢘能者亦令以名聞奬用之公又言方面及郡守請令京官三品以上及布政按察薦舉務取亷公端厚能為國為民者吏部審其可用奏授以官後犯賍罪併坐舉者凡因保舉授官而有指告其罪者先逮問餘人有驗然後及之庶不為小人所誣年來吏員太冗多有昏愚不通請令六部都察院翰林院同考試選擇而用之軍民中有文學才行卓然出衆智謀材勇精於武畧者亦宜察舉唐虞之世罰弗及嗣今極刑之家有賢子弟例不許進用上曰舜殛鯀用禹聖人至公之心也今除謀反大逆外其餘犯者子弟有文學才行並聴舉用公又奏臣見聞不廣願命大臣謹厚者一人共議之得推廣仁恩以徧及天下上以胡濙謹厚命與公宻議凡可行者悉以進事皆施行今上即位之初公惓惓以天下為心率其同列首言當整肅軍政飭邉防以奠安内外南京根本之地雖有襄城伯李隆守備其老成忠直如尚書黄福宜令㕘賛軍務有事同議而後行庶幾無闕湖廣河南山東江西去年旱灾人民艱食慮有嘯聚為非者宜委文武大臣各一人徃鎮之事定而歸縁邉將士所以警備非常其無馬者宜令於行太僕寺苑馬寺關用西番諸處貢馬有可充邉用者亦聴留官員冗濫宜從吏部及内外風憲官考察近詔寛恤軍民内外諸司當體朝廷之意凡事務従簡省宜令條奏事有應省者取自上裁詔皆如公等言公等又上疏曰皇上肇登寳位上繼列聖下統萬邦必明堯舜禹湯文武之道以興唐虞三代之治去年十月宣宗皇帝諭臣士竒曰明年春暖東宫出文華殿讀書凡内外侍從俱用慎擇賢良㢘謹之人臣謂此第一事望皇上留心不幸大行上賓臣未敢遽言然此事至重伏望山陵畢日早開經筵以進聖學其所條奏唯在慎擇儒臣及左右侍御之臣其學術不正立心行已頗僻者皆宜屏逺使不得上惑聰明宗社生民之福實關於此疏奏上與太皇太后皆嘉納焉太皇太后遂誥諭公等専以擇講臣為務尋陞少師特進光禄大夫柱國同知經筵事公又念今遣御史清軍有以陜西山西山東河南北直之人徃南方極邉補伍者兩廣四川貴州雲南江西福建湖廣浙江南直之人徃北邉補伍者其水土不相習南人死於寒凍北人死於瘴癘且去鄉或萬里或七八千里道路既逺困於無資多致死亡深為可憫在祖宗時已有除逃軍仍舊其餘軍丁南北各就近衛服役之令兵部以文移繁勞憚於改發不念下人之艱苦不思兵備之無實遂與少保楊溥商確計議具疏而率同列上之且曰臣愚欲以今後清出山東山西河南陜西北直軍丁皆發甘肅寜夏延安大同宣府永平遼東諸處雲南兩廣貴州四川湖廣江西福建浙江南直軍丁皆發四川雲南貴州兩廣及邉海衛所待補足其缺又以填腹裏之空則兵備有實下人不困上命公侯大臣議行之天下便焉又言堯湯之世不免水旱而堯湯之民不至甚病者有備故也我太祖皇帝篤意養民其於備荒皆有定制天下郡縣悉出官鈔糴穀各於四鄉置倉貯之以時斂散又相其地宜開浚陂塘脩築圩岸閘埧以備水旱小大之民各安其業此萬世之利也歴嵗既乆姦弊日滋豪猾侵漁穀盡倉毁凡諸水利亦多湮廢或被占奪稍遇凶灾民無所賴風憲不舉守令漫不究心事雖若緩所繫甚切請令户部擇遣京官亷幹者徃督有司凡豐稔州縣各出庫物平糴儲以備荒陂塘閘埧皆令脩復具實奏聞若有灾之處則俟稔嵗而後行郡縣官滿兼以此之廢舉為殿最風憲官巡歴各務稽考仍有欺弊怠廢者具奏罪之若巡歴所至不復問理聴其堂上官糾治庶幾官有實積荒嵗人民不至狼狽耕農無旱潦之虞仁政所施無切於此上曰此祖宗之良法美意也命户部亟行之時有言方面官及府州正官專用保舉即是恩出於下欲如洪武永樂故事皆令吏部選除上命公與楊溥議之公等上疏曰宣徳七年以前藩憲二司及府州正官多不得人百姓受害是以宣宗皇帝勅令大臣舉保自兹以後多得其人間有一二非人葢縁舉主審察不至亦或實是徇私所司不行糾舉以致如此大抵宣宗皇帝求賢養民之心皆上體祖宗之心非是有所更改昔堯舜禹湯文武及我朝祖宗相承為政皆有因時損益之宜宣宗皇帝臨御之時體祖宗之心以行仁民之政者尚多保官乃第一事當時不聞人有異言多以得人為喜唐太宗力行仁義命在京三品以上官舉郡守縣令後來致天下斗米三錢之效明監在前可無疑也聖㫖所諭保官則恩出於下切縁衆臣舉保吏部審擇具名奏請聖意俞允然後授官不允即不得除授恩實非出於下也近年有等京官無人舉保造為謗語專欲隳壊先帝良法則小人皆得升用小人日進則君子日退天下何由治平伏望聖㫁只依先皇帝勅㫖而行但所舉之人後有犯賍必須明正舉主之罪則人知謹畏不敢濫舉官必得人臣受四朝大恩慚無寸補惟念用人賢否生民休戚國家治忽所關是以竭誠盡言惟聖明裁擇詔如公議五年公聞四方雨澤不足率其列上疏曰皇帝臨御以來凡百科徴一切停罷官府逋欠悉皆宥免民生既安天休當應然今猶有旱灾者豈刑獄或未清歟聖心惓切惟在施仁慮恐理官奉行未至乞令三法司精選其屬清㢘仁厚公正無私者數人賜之以勅分行天下審録重囚親詣州縣召集里老親隣審問實情具奏處置不令有寃其輕罪有疑者即與決㫁不得淹禁致傷人命兩京法司悉與疏理庶幾可以囘天意従之公乆在朝廷處宥宻之地言動以理不茍為異同亦不惑於利害惟以忠誠結主知而仁宗皇帝知公尤深由是太皇太后亦知公為人宣宗皇帝嘗奉太皇太后徃謁二陵公與蹇義楊榮等皆従上傳太皇太后㫖命公等進見勞問慰勉加以厚賜既數日上諭公曰太皇太后為朕言皇考徃年在宫中談卿等姓名及行事甚熟太后悉能記憶其間才學孰優孰劣孰肯任事不任事皆有譏評言蹇義重厚小心但多思少斷卿能持正言不避迕意議事之際先帝數不樂卿然能從卿言以不敗事嘗有小失甚悔不從卿言太后又謂朕曰凡正直之言爾不可以為忤而不從謹之謹之公對曰太皇太后之盛徳仁宗皇帝之盛徳也願陛下常奉聖訓公處心公正論事必當大體常扶君子而抑小人羣臣有罹譖毁而非辜者必盡誠為之伸解有恣貪邪不悛者必正言其不可用三朝史事皆公總裁是是非非悉徴諸實毎語同列曰天下萬世之事當以天下萬世之心處之如有一毫出於私意不論厚薄皆當獲罪神明所舉賢才列於中外者五十餘人皆能正已恤民蓋公取人必先徳行而後才能無問識與不識博詢於衆而信乃舉以此不得於公者怨誹忿興不恤也直道而行不為阿徇永樂宣徳中同列有譖公於上者皆賴上明不聽公聞之亦不為憾待其人如初篤故舊解縉尹昌隆之死言於仁皇皆與存後公秉謙執虛未嘗自滿薄利篤義壮老一心直嘗觀之宋歐陽文忠公以道徳文章名天下其功業之盛亦既顯於當時若君臣相得内外無間享其福禄榮名而乆於其位蓋未之能也今公徳行文學表然為四方之望議論政事施用於朝廷者四十餘年君明臣良志同道合軍國之務知無不言而言無不盡典冊制命皆出公手在位之臣事有可疑者一於公決焉若公者非書所謂商耉成人詩所謂王之藎臣也歟公嘗以其進於上上之命於公者備録成書曰此列聖大徳所寓也何可忘哉直從公乆其受教為多而知公亦深公之細行皆可書當别有備載之者姑取其事有關於天下國家之大者為之傳使後之史氏有考焉
  貧堅子傳
  貧堅子廬陵忠節坊人也自其祖父時以貲聞鄉里其後亦以多故失之至貧堅子有宅一區圃數畦薄田幾百畝在泰和山中賴其利以自給無所求於人而其所居當郡城南門之衝凡仕者冠葢騶從呵擁出入相屬於其門而貴游子弟豪俠之徒負其所有遨嬉上下裘服相炫耀輿馬相雄髙亦不絶於路花時月夕長筵廣座笑歌而管絃不在東隣在西肆貧堅子處乎其中自謂漠然無所慕其於朋友雖汎愛而獨喜從賢士大夫遊唯恐不得當其意與之文則謹藏之自謂金玉不過也予嘗與處而别去者乆矣去年予従京師還故鄉貧堅子數訪予不獲見今年七月索租來泰和布袍草帽徒歩將入山忽遇之於途遽前執予手曰子豈忘我邪視之乃予貧堅子也相慰勞乆之問其年與其家事對曰吾年則長矣而貧猶在也前四五年有子足任事今已死矣予貧其有已乎邀予坐其故人家相與道舊故忽記予所為文朗誦而起曰此非子所作邪憶予年十五六時浪遊郡城中方以跅弛自竒貧堅子請止其家簞食豆羮相對不厭也一日大雪貧堅子沽酒飲予歌呼大笑以為懽時其弟方結姻醉求予作書予援筆立就貧堅子驚喜絶倒以為竒至今能道之然予亦不自知也方是時心壯氣銳視諸事皆若不足為惟酷好遊覽浮屠老子之宫及青原螺子諸山無不到遇清泉白石長林茂樹輒終日忘歸貧堅子在焉亦有自得之色葢忘其貧而與予樂也於今二十餘年貧堅子將老矣而予齒益壮視前所為葢已悔之貧堅子猶念之不忘則其意氣之盛可知矣此豈以貧而累其心哉既又曰吾堅守吾貧而貧亦不吾棄庶幾有終始者子能不棄我為我傳之庶幾後世知有貧堅子也昔太原王霸貧居以自樂不求人知有故人子擁騎造其門霸之子見客沮怍不能前而霸亦甚慙之霸之節幾變矣所以克終者其妻之助也士大夫晚節保守之難如此貧堅子其慎之歟貧堅子劉其姓士宏其名
  羅仲淵傳
  公諱源字仲淵姓羅氏其先自錢塘徙豫章又以宦遊徙居分宜之白芒有宏正者為吉水主簿卒其邑之東池子孫因家吉水澄溪上於是為吉水人公自少闓爽不凡喜讀書善事父母及長浩然有四方志挾其貲以遊足跡幾周天下所至覽山川之竒友當時之才傑而訪古人之遺跡及歸器益充智識益廣凡其所行磊落有大節姻族鄉黨之貧者賙之有急則赴焉二親没祭無違禮哭之過時而哀所居谿南最勝又徙居之名其山曰羅浮自號羅浮山人治齋置書延名師以教子孫課僮奴事耕稼日婆娑嬉遊其間洪武中以閭右徙江寜時年才五十以剛直為縣大夫所禮嵗鄉飲必置之賓位閭里有不平者多求直於公縣賴以少訟永樂甲申上疏論便宜十事一以厚民生為本太宗皇帝善其言江寜令王凱上元令魏鑑坐累繫御史獄公謂二縣之老者曰二公皆賢能今以累去如民何請與公等白其事於朝皆應曰諾已而憚不果從時仁宗皇帝在東宫公獨徃白之章下御史御史以公一人舉為私公曰顧所言何如耳果公雖一人何害若以一人舉為私安知累百人不為私邪反復數四不能難則折之曰爾謂其賢能何故有罪公曰人孰能無過所望者赦小過耳仁宗聞而是之即還其官然公無事足跡未嘗至縣庭居京師江東門外有隙地皆種菊花時數與賢士大夫觴詠以為樂或斸去不吝也年七十得謝歸故鄉而所樂加焉孫通舉進士為御史毎以亷勤寛恕為訓及其巡按四川則又諭以寛猛相濟毋負朝廷柔逺之意通能遵其言當時號為良御史平居教子孫懇懇於詩書禮義之訓君子謂公有家法云年七十三卒於家泰和王直曰予少官京師嘗識公見公論事侃侃負直氣及廷論王魏事尤剴切壯哉乎其言卒能啓上聽釋疑累由上好直故下能盡言仁宗皇帝之徳所以廣大如天也然如公者亦奚可多得哉非古之遺直者歟予是以録之
  故臨淄知縣歐陽府君傳
  公歐陽氏諱銘字日新一字仲元泰和人也自少家貧力學嘗游清節書院受業於戴養髙繼登陳心吾康宗武之門而老師碩儒如楊公望兄弟尤愛重之日相與講論切磋由是博通經史為文清麗典贍思若決河元至正丙申以詩經中江西第十名而兵亂道阻不果北上教授里中學者争師之我太祖皇帝定鼎金陵江西内附嵗乙已詔求賢才江西行省首薦公明年徴赴京授江都縣丞兵荒之餘民死徙十七八閭井蕭然公至即移文旁近凡江都民轉徙者皆還本土勞來安定出於至誠其貧不能耕者勸富人假種粮貸牛具使力耕公家徭賦處之各盡其道必使事集而民不擾於是流移四歸邑稍完復民有繼母告不孝者公察其貧不能養委曲開諭母子泣謝而去卒為慈孝之行嘗治廨後隙地得白金百兩役夫以歸公公曰此天欲以紓民力也㑹部符徴漆使者督責甚急時黟歙商旅未通斂於民不能得他縣皆大擾公命以所得白金俾民市諸京師而納焉居官有暇即進諸生講先王之道或行田間視耕穫賞勤而戒惰一縣戴之如父母甫二嵗陞臨淄知縣去江都江都人皆大感相與扶攜送至境上涕泣不忍其去時臨淄亦新附荒殘疲瘵公勞來安輯之如江都勸課農桑寛省徭役既一年稍給足公曰兵荒所以相仍者由民不知教神無所祀也今幸稍定二者其可已乎即興學校築山川社稷壇與民従事於詩書俎豆之間民知公為已也皆欣然従之初公來臨淄時副將軍常遇春方畧定郡縣之未附者過臨淄兵士十餘人入民家取酒不得相毆擊譁動一市公出遇呵止之不服因笞遣焉且徃見將軍白之軍校先走告軍門曰知縣毆卒幾死且罵將軍不戢士常公命捽公至詬之曰汝何敢爾公曰軍固王師民亦王民也民被毆擊幾死軍士顧不可笞邪此軍士之過也知縣雖不賢其敢他有詈言常公意解乃獨責軍士而釋公由是申嚴約束無敢譁者後信國徐公徃征沙漠道臨淄軍校有知公者曰是敢抗常公健吏也因相戒勿犯公亦迎送有禮自信國以下皆賢公所為臨淄古大縣俗喜夸詐經亂益難治公㢘静平恕上下化服縣以無事洪武四年朝京師卒焉六月廿四日也年【缺】十【缺】公丰儀秀整氷清而玉㓗其天性寛厚樂易有古仁人長者之風平生不妄交游非儒紳君子不接也其仕與處言行多可紀者今沒已五十年一時老長凋落已盡知之者鮮矣直公之外孫嘗讀陶淵明所作外祖孟嘉傳而悲之欲記公行事而恨不能詳維揚張彦剛豪俠人也謫居安慶從先公瓊州府君游而直又與揚州進士趙禮為同年吾泰和之賢歐陽允堅嘗官青州故従二二子得公在官時所行數事如此謹述為傳使後之人得以考覽焉賛曰孔子曰君子學道則愛人故漢之董仲舒公孫兒寛皆以經術飾吏事治效有足稱者其不然者苛刻擊㫁為能媕婀姑息為髙而治道微矣觀公之為縣力農桑興教化去貪以利物禁暴以庇民卒能反惡為善易弊為强非孔子所謂學道愛人之君子歟然則雖以方漢之諸公何過哉
  說
  四子字說
  予四子名之曰䆅秬稹穆字皆從禾以為禾者養生之物莫加也及冠則字䆅曰希稷秬曰希徳稹曰希誠穆曰希敬而深有願望之意焉然慮其不思也故又為之說以告之䆅者積禾也百穀之所聚也而月令章句謂稷種於秋斂於夏歴四時備隂陽穀之貴者天之四時即人之四徳隂陽以氣言剛柔其成質者也字䆅曰希稷者欲其全仁義禮知之徳施於人倫日用之間而適夫剛柔緩急之宜庶盡人道而可貴也秬黒黍也可以為酒先王於有功徳之臣則賜之秬鬯以祭其先祖葢非徳不足以受賜亦不足以奉祭字秬曰希徳者欲其脩徳庶可以受賜而奉祭既祭而飲亦有以將之不至於生禍也稹緻也宻也齊也物之生遂者所謂元亨誠之通也及其斂藏也所謂利貞誠之復也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是故君子誠之為貴字稹曰希誠者欲其存是實理庶能有是物也穆亦禾也又有深逺之義焉凡人居深逺之地鮮不縦恣以敗徳然其惡終不可掩字穆曰希敬者欲其敬以自持而無愧於屋漏也稷也徳也誠也敬也當各思其義也然誠者敬者進徳之本進而不已則能有其徳之全茍於言動一有不誠不敬則放僻邪侈之心生詭欺惡薄之行成而懿徳蕩然又何望至於全乎不能誠敬以進徳而至於全而欲飽於饘粥安其身保其家奉先人之祭祀免於殆且辱焉其可得哉稷也徳也誠也敬也當兼盡其道也予家世業儒蓋數百年盛而衰衰而復振者無他守聖賢之訓而已古之學者必以聖賢為準而欲至焉茍遜其極而處其次則謂之自暴自棄四子勉之母曰誠敬以進徳而至於全非小子之所能也
  王秱希善字說
  予五子其長四皆命名與字而申其義矣其季名秱以去予逺而教戒疎遂闕於自治今年已十七不可謂小也自治其可緩邪夫名於文從禾禾嘉穀也人之所恃以為命也秱者盛也名爾曰秱期爾之學行純備而足以致用若禾之長茂豐碩而足以恃也然禾資於田以生治田之功至則禾美而利愽矣甫田之詩曰禾易長畝終善且有此予取以命爾之意也詩又有之曰攸介攸止烝我髦士蓋畎畝之中賢俊出焉予家世業儒今雖學稼而儒業不廢爾欲為賢俊是宜兼盡其力也昔者記禮之君子譬人情為田而論其治之之道脩禮以耕之陳義以種之講學以耨之本仁以聚之播樂以安之始終弗怠而功效成然後食之則四體正膚革充盈而身肥父子篤兄弟睦夫婦和而家肥用之於國於天下蓋無不足者此經之所載爾不可不加之意也且善云者豈獨禾之多有也哉天所賦之性嚮所謂治人情之田者皆是也苟弗篤於是與惰農居與小人遊禾之葳敗不知行之邪僻不恤而期肥其身肥其家效用於國於天下而不為世所棄葢難矣父子至親言之切者愛之深也故書以為字說爾能無忘予言哉
  家人卦說示子禎
  予之有家誠難矣而治家尤難今爾禎任之故舉易卦家人之義略為爾誦焉家人之卦巽上離下為風自火出葢風化形於外必自内始彖曰利女貞欲先正乎内也其象則曰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言慎行脩正家之本立矣卦之六位有父子兄弟夫婦之象而自初至五隂陽各當其位上雖隂位而陽居之然陽宜在上不可謂不當也六位皆當是父子兄弟夫婦之位定父子兄弟夫婦之位定而家道正矣治家不可以不嚴故以陽爻為治家之主六二柔中而居正位為主饋之婦六四巽順而在髙位為主家之母九五雖陽剛然王者之事其餘三爻足以為法矣初九曰閑有家悔亡蓋治家之初當立法以防閑之不失尊卑之序不亂男女之别則其悔乃亡九三曰家人嗃嗃悔厲吉婦子嘻嘻終吝三居内卦之上為治内之主過剛不中其治家過嚴雖或有悔然家道肅而人心畏猶為一家之吉若婦子嘻戱無節必至於敗家而可羞矣上九曰有孚威如終吉蓋家道既成而欲保之於乆逺必有恩信然後能相孚必有威嚴然後不相瀆相孚則心親不相瀆則分明如是則終獲其吉矣然不嚴治其身而獨加嚴於人未有能服人者故小象曰威如之吉反身之謂也觀於此治家之道得矣禎宜恪盡其心哉然始不能防閑而中加嚴切無益也加嚴切矣而恩信不足以結其心且不自治其身則亦安能獲夫保家之吉哉禎必兼盡其道可也抑豈獨禎諸子將更治其事當互講予言而交致其勉庶幾有克家之譽而爾子孫亦將有賴焉






  抑菴文集巻十一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集巻十二     明 王直 撰哀辭
  蒋良夫哀辭
  良夫蒋氏諱驥世家錢塘有秀偉之質有通敏之才有恭慎之心有温厚之徳始以明經取進士為行人太宗皇帝入正大統詔修髙廟實録良夫預執筆其間書成大賚陞翰林檢討後修列女傳勅良夫與書之稱㫖復加賚及修永樂大典良夫為副總裁凡所折衷取舎皆適當勤於其職早夜不懈與人處言語恂恂未嘗忤於物人無不愛敬之者其後坐累罷廢十餘年仁宗即位始復為檢討今上正位東宫妙簡宫臣以良夫為司直而推恩封其親及上登大寳擢良夫侍講翰林預修太宗仁宗實録既成賜賚有加進侍講學士不三月擢拜禮部右侍郎良夫先予一年入翰林又長予一嵗前後相好者二十年自同為宫僚以来其相好加焉盖坐則連席飲食則連案有所徃則連轡如此者無一日相違也及佐禮部嘅然欲有以自立而予輩皆甚期之先是有風疾治之而愈在禮部逾半月一日奏事廷中予怪其跪起失常既退疾大作掖而歸已不能言矣衆醫環之莫能治須臾卒宣徳五年七月【缺】 日也予聞即徃哭之哀自斂及祭盖屢哀之而凡厚良夫者亦莫不哀也嗚呼安得復見吾良夫也哉良夫所最厚者吾與曽公子啓輩七八人凡有著述及言語議論交相告而互相發皆欣欣然相愛莫逆也乃今已矣嗚呼安得復見吾良夫也哉良夫年逾五十官三品雖不得久於其職然其卒也天子為之惻然遣官賜祭且給其葬事又有子有孫於已可謂足矣獨父母年八十皆在堂而失壮子良夫何能瞑目耶天之於此其果何意邪當良夫無恙時常歎父母年老矣恐不得復見因切切欲歸省而事刧而留之於今竟不得一見而卒嗚呼其可哀也乎其不可哀也乎作哀辭曰
  嗟良夫兮徳之良才既美兮學正以昌偉容止兮善文章遭遇聖神兮奮周行乘四牡兮歌皇皇從太史兮秉筆如杠儼司直兮躋桂坊侍經幄兮講甚詳三朝實録兮煒煌煌秩愈崇兮名愈彰黄金為闕兮白玉為堂朝夕出入兮承寵光宗伯所主兮禮明樂張進厥貳兮福未央粲九苞兮孤鳯凰起千仭兮増翺翔何天之不淑兮遽降喪志未遂兮忽已亡繄二親兮夀且康容雖渥丹兮髮已黄壮子早逝兮能不䀌傷嗟良夫兮恨豈忘山與為崇兮川與為長予託交兮二十霜聨朝位兮接鳴璫食必連案兮坐必連床年相若兮兹尚强恃子輔徳兮庶永臧今則云逝兮毒我腸天蒼蒼兮地茫茫魂一去兮渺何方酹桂酒兮奠椒漿歌巫咸兮舞巫陽魂招不来兮我涕滂
  少保金公哀辭
  太子少保禮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金公以宣徳六年十二月十六日終于位上聞之震悼加贈榮禄大夫少保諡文靖命有司歸其喪葬事皆官給名公巨卿及諸大夫士皆奔走弔哭曰公端厚君子也而今亡矣盖公事太宗仁宗暨今上皇帝勤勞中外顯有成績春坊庶子周君崇述具著于状可傳信不誣嗚呼公以文學致大官至于終又承恩寵如此長子以明經取進士其諸子皆能成其家天之於公厚矣可無憾也然直獨念初入翰林時公與同輩六七君子表然以名徳相髙直時最少而最辱愛焉今三十年獨公與二楊公在位而直亦老矣猶資公以成徳而公乃棄之此其可哀也公年六十四於夀亦不為少然善人君子得久生於世俾後生小子有所觀法而為善如孔子之於子賤云者此衆之所望而今不可得矣此又可哀也作哀辭
  惟少昊之淳懿兮開嗣之淑靈後百世而猶顯兮肆夫子之挺生抱忠信之美質兮服仁義以自潔既閎覽又博知兮紛獨有此姱節擷芹茅以徜徉兮曰俟時吾将行忽翺翔于天路兮遭永樂之盛明鳯翩翩而髙翥兮炳文章之五色引醴泉以為漿兮精瓊靡而為食驂玉虬以上下兮俯凌睨乎大荒賛神謨之燀赫兮夫豈昔日之子房痛橋山之弓劍兮仰重明之兩作人文粲而宣朗兮復修備於禮樂偉夫子之左右兮曰圖任乎老成朝吾遊夫玉堂兮夕吾息於承明非堯舜不以陳兮蹈先哲之遺則步金馬於椒丘兮紉蘭茝以為服彼疾騁而競趨兮榝既充夫佩幃循素履其坦坦兮指洙泗以為期嗟天道之孔神兮實謙好而順助羌獨戾於夫子兮傷抑鬱而奚訴荷便蕃之渥恵兮悼天之不憖也生既榮而死又哀兮乃夫子之幸也竊獨懐夫疇昔兮儼三四之俊傑曽日月之㡬何兮乃一二之在列予猶以為依兮冀示予以不恌何夫子之復逝兮悵巫陽之能招年雖耆而未老兮天奚奪之亟也彼衛武之永年兮此何乖而弗之及也造天關而問兮天瞢瞢而不聞幸芳烈之有聞兮庶不朽而彌存蹇徘徊於故武兮心憯裂其若焚攬荃蕙以抆涕兮聊抒意於斯文
  封黄少保誄辭
  宣徳六年十一月封榮禄大夫少保户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黄公思恭以疾終於家年九十三事聞朝廷遣官葬祭皆如禮公之福禄榮名既已稱其徳矣然善人君子足以儀世範俗當久存於世使後生小子得有所觀法乃今已矣此士大夫所以痛惜也直嘗拜公而知公之徳故昭述遺懿以示久逺作誄辭
  維公受姓實自軒轅徳鉅慶長繩繩子孫江漢之國著在周紀運移祚遷因以為氏宋有天下盛於永嘉詩書之懿閥閲之華曰衮最良䇿名進士御史檢法有譽於世世歴三傳修職復騫秩雖未崇行乃不愆嗣曰南一山長是職典教松陽爰發有奕維通承之世徳用昌爰篤生公以紹其光公早失怙克奮於學有作自㓜衆已大愕元季盗興竊據海隅人皆趍利公獨不汙嵗凶財匱而志彌厲事親奉先益謹於禮皇明混一公家復振推其嬴餘以周困貧寒者為衣死者為斂維義是急何有怠厭其心休休不競不絿横逆之来弗督其郵中遭外累貲産盡入惟天佑善沛澤斯及有子克賢翰飛戾天蔚為名臣垂訓則然寵命再加躋于顯位三孤之尊六卿之貴命服煒煌鄉里之榮謙撝而光不失其恒晚嵗優游圖書是悦安樂之歌尚友康節謂逾百年福祉永綏悠悠蒼天胡不憖遺嗚呼哀哉惟公之徳實備諸已孝友忠信匪言伊履在昔永樂初錫褒封公来京師謁謝九重因得進拜識公顔色其言恂恂其儀翼翼自公之歸将三十年引睇東南邈彼山川嘗竊自言天有顯道将善其俗使公夀考後生小子觀法在兹善人之多自公儀之胡為一旦遽受飯含哀榮終始公則何憾嗟嗟其鄉逺邇式瞻失此儀刑云何其沾嗚呼哀哉維古有諡易名節恵是告是舉有司之事爰述遺懿不顯益彰後百千年庶㡬不亡
  贈翰林侍讀學士錢公誄辭
  吉水錢公好徳以洪武乙亥正月十一日卒葬其里漢陂中引塘之原以子習禮貴累贈官至翰林侍讀學士奉直大夫公有孝友之行負英偉豪傑之才元季盗起逺近騷動其鄉之人洶洶不自寧公之父立志甫倡義集民丁保鄉里公盡力佐之㑹嵗凶民困㓂張甚度不能支乃擕家走他所兇渠憤之窮索其父子将甘心焉事急公謀於父曰我徃以大義折之幸而聽大人可免禍若徒竄伏彼将以為怯必窮索不已脱有不幸吾族将奈何遂行渠得公不受其言而日肆搒掠體無完膚必得立志甫乃已公以死拒詞氣不少挫或有以利害諷其渠渠意解得遂免率親屬奔走避匿而善事二親親之心安焉亂定而歸理故業官府徴徭皆躬任其事雖遇憂患不以讓諸弟既而新第宅廣園地孝友之行彌篤寛厚和易未嘗以非禮加諸人見有為不義者必面斥其非一鄉之人敬禮之寡弱者得以立豪横者有所畏而改所居之前有溪水縈帶因以南溪自號娶陳氏有賢行子四人習容習静習禮習傳至是習禮為禮部侍郎而與予莫逆知公之賢而歎其不至於髙夀是可哀也作誄辭
  在唐之季浙土繹騷武肅奮興克殄其豪奄有大邦子孫世繼家于員塘防禦之裔繼以吉甫立志嗣之實公祖考皆出等夷公生四齡早失所恃朝夕號慕天性篤至慈闈有繼以善事稱庭訓弗違孝行烝烝元季之亂㓂盗蜂起操兵趍譁無間逺邇仗義集衆攘外安内父子一心鄉里是頼天胡不常植姦仆良彼兇慿陵欲肆翦戕公不自愛委身虎口以庇宗族以全父母天亦悔禍公則来歸骨肉聚懽不異平時世方底寧公私多故竭力殫財以給税賦艱難勞瘁公皆任之有弟三人克遂愉怡經營締搆遂復舊觀園田豐腴居室華煥公之懿行寛厚和平大猷是經先民是程有肆于人公則沮尼或柔而顛乃輔乃翼確然自信守道不回縉紳攸慕鄉邑咸推衆之所希宜福宜夀纔五十五胡不多又嗚呼哀哉積善有報實降自天天維命之子也克賢茂實英聲超取顯美推厥本源公斯受祉命書下臨為龍為光公方寵榮公豈其亡嗟我後生徒仰公徳今既逺而使我心惻南溪沄沄達於漢陂百世之存百世之思嗚呼哀哉
  冰雪軒辭
  右春坊右諭徳兼翰林侍講金公㓜孜以冰雪名其軒君子有以知其素矣而惑者弗察也故予為賦焉
  余既好此竒服兮爰昭昭以自持厲潔清之端操兮将古人以為期廓壅蔽之黤黯兮披汙穢而去之嵗冉冉而易遒兮唯昭質其未虧際嘉時之晟明兮乘青雲而上征凌天路以翺翔兮軼埃而抗旌朝吾遊夫清都兮夕余憇乎扶桑鑿瓊枝以為食兮吸沆瀣以為漿秉余心之貞慤兮肆忞忞其曷已雖所處之固然兮亦率余之素履匪善吾弗好兮匪徳吾弗庸保厥美以上下兮暨予心之所同何時俗之多偭兮紛馳騁以自强汨汶汶而莫知止兮乃謂予為匪臧曰悶悶與昏昏兮孰萬物之我先斯伯陽之為道兮夫子乃歎其賢何明哲以多智兮亦營營於土田後千祀而猶顯兮羌孰得而舎旃磽磽易缺兮皦皦易汙塊獨守以為姱兮何不改乎此度衆欣欣以周容兮何吾與之寡也中怦怦以自信兮豈若是而舎也猗前聖之遐逺兮渺茫茫其何之余将就而問之兮質予行之所宜精専専而内凝兮神剡剡而外揚俄惝怳以流從兮忽超乎余有行駟玉虬以前兮彼白虎為後驅邅吾道夫不周兮造顓頊之所居飄風蕩而吹衣兮雲翳其承宇冰峩峩以凝沍兮雪紛紛而交下炯皓曜以相射兮清氣廹而襲余晃然令予開朗兮神蕭爽而情舒命㝠以予兮謂余言之纚纚曰太素之淳懿兮斯為物之所始嗟人之生兮亶其淑靈理粹而純兮氣厚而清湛申旦而弗亡兮豈庶類之可羣彼其謂子之不然兮夫豈守之子雲殷湯之博大兮乃銘器而諄諄去舊染之垢汚兮圖皎然而日新孔聖之大成兮曰吾涅而不淄皜皜其不可尚兮赫秋陽而暴之相矩矱之在兹兮信舎是其焉求俗幽昧以惑兮吾於彼其何郵駕余輈以回轉兮倐臨睨夫舊居謹余轡而正筞兮意揚揚以自虞積雪以為墠兮斵冰以為宇余固處此而不遷兮庶有勺於此世重曰結予心之耿耿兮増予思之悠悠清白以為服兮慿徃則而信修道曼曼其超逺兮予曷日而忘之
  賦
  萬木圖賦
  建安有篤厚君子曰楊公達卿樂善好施賑人之乏而不有其名其龍津之木皆鄉人之所自植以識公徳也公不以自利而材之所恵及者益廣而無窮誠可謂仁人者哉公之孫今右春坊右庶子兼翰林侍講勉仁以學士胡先生所為記示直直嘉其可以為鄙薄者之勸因為之賦
  余嘉夫子之茂行兮歴徃跡以為虞曰龍津之奥區兮實惟子之所居山峻髙以造天兮疏靈美於荆梁谷威夷而修通兮屬迤邐之連岡渺茫茫而無極兮森鬱鬱其嘉植挺松柏與沙棠兮雜櫲樟與椅㮨梢青雲而布濩兮拂日月之精光風飄飄而輕揚兮紛發越乎衆芳猗斯植之為美兮薆鄧林之蔽滋惟夫子之好施兮昭令徳其在兹伊昔日之荐飢兮哀民生之多艱忳貿貿而無所之兮情紆軫而浩歎囂自樂而忘人兮隠吾心而不能安欲捐糜而博施兮慮為名而致然曰孰為吾植兮惟粟之為歸衆纚纚而競進兮咸既飽而遨嬉亶惟匱之恤兮亦何心於所植也衆怦怦以自効兮植之周而不可計也偉夫子之髙節兮曰何有於此欷吾名之弗好兮矧惟利而顧懐願峻茂以致用兮飭學宫與杠梁貧者以為室兮死者以為藏専惟衆而不私兮吾之所豫也詒吾後以壹志兮固不改此度也嗟夫子之孔仁兮配徃哲為庶㡬嵗忽忽其易更兮眷夫子其何之衆慿心以鬱陶兮激徃日之悠思徘徊山下欲去而未忍兮悵離慜其疇依相枝葉之層敷兮惟渥洽之所在願結之以為佩兮服吾身而不可離熈愁約為舒㤗兮惟夫子之故也思亹亹而莫之達兮願封植此樹也嗟人之生也服仁義而不偏相周以為安兮在夫人為固然何時俗之貪昧兮偭聖賢之遺則顧顛沛而莫之救兮申敚攘以為得覽夫人之齷齪兮誠有慨於予心相嘉植之蕃育兮超獨於此而沉吟孰鄙薄而能亨兮孰㢘厚而不昌貽孫子以顯隆兮信天道之有常雨露之所濡兮日夜之所息木欣欣其長茂兮澤洋洋其焉極薦瓊枝與玉英兮耿予懐其未申披繪圖以泛覽兮聊抒意於斯文
  雪中散牧圖賦應制
  繄乾坤之育物實五緯之降精紛牛羊之異類均委命而賦形彼蠢蠢其何知豈智力之足營惟順時以恵養庶飲齕而全生爾乃嵗律窮時序更北風厲雲興綿萬里其晻曖同一氣之嚴凝俄淅瀝而霰集委珠㻗之先零已而宻雪飛繁霙墜瑞葉布瓊花綴粲六出以呈巧彌九霄而表瑞増鳯閣之精明烱龍樓之妍麗於斯時也羣山失容百谷改觀猿鳥噤聲草木凍斷嗟柔毛與大武一圏局而拘絆幸晨光之熹㣲得從容以舒散於是離䦨牢出閭閈入凌兢涉皓肆羣行而侣逐碎連璐與叢瓘依長林之蕭蕭度平川之漫漫原物性之能遂非得主其疇依荷軫愛之不忘斯縱適而靡違蹲蓑笠之在背澹容與而自怡雖掩口而冐寒終有慈而無威是以性情協諧小大和輯其角濈濈其耳濕濕既安閒而自得故肥腯而博碩是知物之蕃盛信有頼於人力今聖天子受明命總乾綱義聲赫奕仁恩汪洋得萬國之懽心揚列聖之耿光使林林之生息皆欣欣而樂康然猶勞睿恩及田野命縑素俾繪畫将以置左右適清暇眷民物之同情普施澤於天下伊昔帝舜之命十二牧也曰食哉惟時柔逺能邇慮億兆之寒飢恐撫循之未至由是九功叙百志遂庶績咸熈是謂極治兹聖徳之統御欲追配於有虞既擇賢以牧民復省役以寛租當凛冽之暮景穆遐觀而逺圖意使窮閻之輩陋巷之徒盡飽暖而安逸無凍餒而愁吁果民安兮物阜登治效於華胥然後告成功於天地豈樂此耳目之娱而已哉
  頌
  瑞應麒麟頌【有序】
  恭惟皇帝陛下備聖神文武之徳受天明命統御萬方無間逺邇熈然泰和天心昭貺靈應迭至乃永樂十三年九月八日麻林國王復以麒麟来獻數萬里至於闕下臣謹按瑞應記曰麒麟仁獸也必中國有聖人則出皇上仁育宇内諸福之物所以昭徳效祥者不可殫紀而麒麟則兩見於期嵗之間天之所以彰應於皇上者豈偶然哉羣臣百工稽首稱賀皇上謙敬自持讓而弗有惟太祖髙皇帝創業艱難兢兢業業日慎一日益思所以祗順天心安養黎庶又舉前代之君矜恃祥應不能正身修徳自致敗亂者以為鑒戒玉音宣布昭如日月在廷之臣祗服賛誦皇上敬天勤民不矜不伐雖堯舜禹湯文武不能過也臣聞天道無息聖人之徳亦至誠無息故足以叅天地育萬物皇上之徳至矣而猶敬慎如此是即天地之徳天地之心也明明上帝所以眷佑於皇上者盖愈隆愈盛矣國家有萬萬年太平之慶羣臣兆民亦永有頼焉臣忝職文字覩兹盛美歡戴之情倍萬常品謹撰頌詩一首上進頌曰
  赫赫明明上帝之命命于天子萬邦是理維此萬邦靡不来王無有逺邇維皇之治皇有大徳肫肫其仁恵養下民以對上天下民有言曰我父母育我童幼暨于黄耉我寒我飢衣之食之嗟我民庶樂此熈熈上帝鑒觀皇徳之厚爰發其祥顯天之佑其祥伊何是生麒麟昭昭維靈式安且馴凡物有生弗踐弗履既合於仁亦協於義有隆其聲黄鍾大吕麒麟在原民歌且舞天開日月来獻于京鼓舞懽呼麒麟在廷羣臣上言嘉祥来格維物之祥實昭皇徳皇帝曰嘻維命靡常維敬厥祥天是用昌昔我太祖靈承于旅既艱既勤闢此土宇傳祚在予予敬用承維祥之来豈敢或矜在昔之君有土有人恃祥弗敬用墜厥命凡爾百僚維徳是輔以事上帝紹我太祖臣拜稽首大哉皇仁如天之行如日之升臣拜稽首一哉皇心上帝是歆太祖是臨天命純固皇帝在御彌億萬年永作民主敬事于天皇子皇孫萬世其傳
  瑞應白烏頌【有序】
  臣維聖人有大徳克享天心則天必發祥效禎以彰厥美古昔帝王為治諸福之物畢至於前者天所以彰之也載諸簡冊昭昭可見恭惟皇帝陛下統承大寳聖徳之盛格于皇天天之降祥如嘉禾瑞麥騶虞兔之類盖屢見矣然猶以為未足而白烏二復見於海陽海陽之民獻之闕下毛色純素皎如玉雪真希有之瑞物也臣嘗聞之天子孝於親敬於宗廟則白烏至陛下仰祀宗廟極其嚴恭奉養長樂極其誠敬明明上天實鑒于此白烏之来盖天彰陛下之徳而為國家萬萬年太平之徵宜有頌詩以垂示永久臣謹拜手稽首而獻頌曰有靈者烏生于海陽厥生伊何維天降祥竒質匪皎然純白少皥之精實皎其色何以比之冰玉其凝又如雪霜流彩含英皓鶴奪鮮白鷴失素夫豈偶然上天眷顧邈彼嶺南来獻于京天髙日晶祥光滿廷金門洞開六龍在御百僚懽呼曰此竒遇維聖天子聖徳如天長樂是愉宗廟用䖍祖考在天来格来享以天下養莫不怡懌維皇大徳克享天心白烏之来天命是臨天命是臨太平悠久皇圖萬年天子萬夀臣拜稽首獻此頌言薦之清廟萬世其傳
  芝頌【有序】
  禮部尚書毘陵胡公於廨署之南作小軒以為思政之所凡公之佐天子舉禮樂以施政教則必思其宜於此而後行之天下公忠信明達君子也其精神感而和氣應之盖有不期然而然者宣徳八年九月軒之中甃甓隠起發而視之有芝生焉其色純白如刻玉如截肪輪囷敷暢鮮潤華好公卿大夫来觀皆以為瑞而賛詠之夫芝之瑞始於漢重於唐至宋而極盛盖謂和氣薰蒸之所成非人力能為也然彼宫殿門廡之所産者國之瑞也生於士大夫家倚廬齋閣之中者家之瑞也今皆不然惟於公思政之所見之盖公盡心於其職故天以是彰厥美則兹瑞為公精誠之應無疑也然竊思之公之所任大矣其應亦有大者焉此特其兆也禮曰樂者天地之和禮者天地之序又曰禮樂極乎天蟠乎地行乎隂陽通乎鬼神此豈細務哉今上有聖明之君而下得公之賢以為臣厚禮樂之本逹禮樂之用及其至也天地安其位日月著其明四時寒暑順其序明而為人幽而為鬼神流而為川峙而為山精而為百榖粗而為草木鳥獸一皆遂其性無毫髮爽焉至和之氣充周于六合之間則廿露醴泉器車馬圖龍麟鳯諸福之物靡不畢至而國之大瑞備矣故曰此特其兆也有其兆而賛詠之思迓續其大者云耳蒸民之詩尹吉甫送仲山甫也而序者以為美宣王盖能任賢使修其職宣王之美見矣今公之有此皆上委任之所致則諸公之賛詠雖以美公而亦以美朝廷也作芝頌
  春官名卿禮樂宗兹誰任者毘陵公美哉新署鬱穹崇華軒結搆居南東聖明在上眷遇隆懐清履直持敬恭孜孜夙夜亮天工施諸政教審厥衷精神孚暢靡不通靈芝煌煌産其中至和絪緼之所鍾殊姿宻理鮮且重刻脂鏤玉紛瓏叅成樊桃差可從瑶英紫脱徒芃芃嘉生本自造化功滋殖豈與凡卉同知公秉徳久愈充輔翼帝道宣皇風上追䕫夷躡髙蹤體信達順更豐融四靈畢至百福隆君明臣良格昊穹頌歌繼作聲渢渢鴻名赫奕垂無窮
  表
  賀夀星表
  伏以聖主臨北京大徳普沾於率土夀星現南極嘉祥式應於昌時逺邇具瞻臣民交慶恭惟皇帝陛下剛健中正文武聖神同日月之明凡物畢歸於臨照如天地之大有生悉頼於甄陶純然羲黄堯舜之仁允矣雍熈泰和之治故靈物屢臻於顯應而上帝猶切於眷懐星象垂禎粲珠躔而在丙天心悦鑒昭寳命以常新榮光朗耀於九霄瑞彩増華於萬象赤黄而大煥玉燭以流輝明潤有融烱金精而洞映當恭已正南之位彰聖躬在上之祥萬年福夀之隆長萬世基圖之鞏固賢才効用仰鳶飛魚躍之天耆庶樂康囿春育海涵之内太平悠久宗社奠安臣等叨沐恩榮恭逢上瑞瞻龍顔而俯地同殫葵藿之誠頌聖夀以齊天長作神人之主敬伸三祝永肩一心
  賀麒麟表
  伏以聖人在位開一統太平之基大徳奉天致諸福禎祥之獻煥榮光於海嶽溢喜氣於臣工欽惟皇帝陛下聰明睿智文武聖神光被八紘如日月之臨照仁加庶類同天地之生成禮備樂和家給人足治道超越於隆古天心悦鑒於當今故於北京宫殿之興已有上瑞頻繁之應式表萬年之景運爰昭百世之宏圖然至和尤積於兩間故靈物又呈於九譯麒麟仁厚超百獸而首四靈天驥健行能一日而致千里昭然麕身馬蹄之異美哉龍文虎脊之良黒質白章挺嘉生之福禄雄姿勁氣偉問出之狻猊重以駝鷄兼致文豹逺踰鯨海見蕃國之歸心逈立龍墀藹卿雲之垂彩凡此嘉祥之畢集實由仁化之孚衍宗社鴻慶於無窮錫仁庶湛恩而有永臣等恭瞻盛事深切懽心敬俯地而三呼莫盡賛揚之悃祝齊天之萬夀同殫葵藿之誠
  進實録表
  臣聞自昔帝王有大徳以及於萬民則必有信史以傳於千古是故堯舜之道載諸典謨文武之政布在方冊漢唐而下皆有成書欽惟宣宗尊諡章皇帝剛健中正廣大髙明纉祖宗之鴻圖隆慈聖之至養修六府而備三事親九族以和萬邦好生之徳允洽於民心存物之仁實協乎天道有戡暴除亂之武有經天緯地之文聲教宣昭禮樂明備華夏蠻貊罔不率俾山川鬼神莫不底寧大畧雄才豐功偉烈輝映前代儀範後来奄龍御之上升切臣民之哀慕恭惟皇帝陛下聰明睿智文武聖神尊祖敬宗繼志述事上念先皇之徳業必著簡冊以流傳爰勅儒臣纂修實録啓蘭臺之所載紬金匱之所藏徵諸官府之文書叅以耳目之聞見大經大法備究於精㣲善政善教致詳於本末言足為訓雖簡必書事之可師雖繁必録造化生成之妙固莫罄於名言日月照臨之明亦豈容於繪畫至若臣下之附載勉盡是非之至公恭成宣宗章皇帝實録一百十五巻寳訓十二巻及目録凡例合一百二十九冊謹繕寫上進臣等愧膚淺之無庸屬編摩之甫就傳于来世丕昭道徳之光率是嘉猷茂衍太平之慶
  賀新殿成表
  伏以北京建極開萬方㑹同之都南靣嚮明受一統華夷之貢宜規模之逺聳遐邇之觀瞻率土騰歡普天稱慶恭惟皇帝陛下剛健中正睿智聰明丕承列聖熈景運於太平茂育羣生暢淳風之清穆惟尊祖敬宗之大在繼志述事之能顧朝廷當備於崇嚴而宫殿必資於營搆祗循舊典式闡鴻猷兆姓子来咸自樂以効其用庶邦星拱皆不勞而觀厥成巍巍麗紫㣲之髙翼翼表宸居之壮續靈臺之賛詠誠儷美於周文紹總章之達聰實比隆於虞舜仁恩溥博徳化宣昭廣宅中圖治之模恢保大定功之備本支繁衍宗社奠安臣等欣遇盛時恭陳善頌仰皇明於八表如日之升祝聖夀於萬年與天同久
  詩
  瑞應甘露詩【有序】
  臣聞聖人之徳配天地則天地之心欣合無間故必凝英萃和以昭其盛若黄帝之甘露虞舜之卿雲是也恭惟皇帝陛下以至誠之徳統承太祖髙皇帝基緒繼述之孝不忘乎心遵用舊章未嘗改作徳化所及罔不愛戴故自天地之所覆載日月之所照臨無有逺邇熈然㤗和動植之物亦各生遂而太祖髙皇帝之盛徳大業愈益光明是以天發其祥地闡其珍景星慶雲醴泉甘露嘉禾瑞麥麒麟騶虞諸福之物駢臻沓至此臣等之所親見天下之所共知也而聖心惓惓益勤不懈乃永樂十七年十一月【缺】日甘露復降於孝陵凡四日松栢之上凝為玉脂融為瓊液粲若垂珠聨若編貝臣民聚觀鼓舞懽抃咸以為甘露之降不于其他而于孝陵者盖聖孝所致也於是皇太子命採取馳獻于北京皇上祗薦宗廟頒賜百官芳香之氣旁逹左右甘美之味莫可擬倫誠天地之精英聖明之上瑞所以彰皇上之大徳為天地之所悦鑒景命之隆長太平之悠久歴千萬世而益盛也昔虞舜有卿雲之祥百工相和而歌之萬世之下因是想見帝舜之徳使人起敬起慕今聖徳之大實同天地甘露之瑞不減慶雲是宜有紀也臣愚不自揆輙形之聲詩以繼虞廷之歌垂之萬世使知聖徳格天之盛巍然煥然如此臣等誠懽誠忭稽首拜手謹言甘露昭聖孝也
  有瑞甘露其集瀼瀼被于長松孝陵之岡如珠之英如瓊之漿於粲其光承彼朝陽有瑞甘露其融湜湜亦被于栢孝陵之側如肪斯白如玉斯潔其馨有烈敷暢旁達維彼露兮天乳之滋維此受兮上帝之貽皇有大徳神人具依集此大瑞福禄攸宜皇徳之大實配于天永言孝思太祖是憲懿彼舊章于嗣于宣夙夜敬恭穆穆乾乾維太祖肇邦皇以廣之維太祖受命皇以康之顯顯大猷萬方仰之巍巍成功無以尚之上帝太祖樂此徳馨屢開厥祥甘露斯零甘露斯零維帝命是膺維太祖是承皇祚以攸寧乃取乃獻皇太子之恭乃賜乃頒以洽于臣工匪飴匪酮既甘既融靈液攸降物莫與同臣拜稽首天子萬年以臨下民以對上天維禎維祥繼繼綿綿聖子神孫萬世之傳
  後樂堂詩【有序】
  古之君子得志則澤加於民不以位為已樂也盖天之生斯民也寒者欲衣飢者欲食勞苦者欲得其安抑鬱者欲得其平不有以任之則民惡能遂哉於是有大賢生乎其間而君人者因得與之共天位治天民而民之欲遂矣夫大賢者固與斯民同類也天特賦之以出類之資俾人君用之以治夫同類之民推是心也則民之戚憂其有不闗於已者乎是故居其位則與斯民同其憂民皆樂也然後與之同其樂非已之樂也盖樂民之樂焉耳夫如是則不違夫天而亦不負乎君矣然則有視民之戚憂若不與於已而肆然自樂乎其位者不謂之違天負君其可乎伊尹相湯以王天下視天下之人有一不得其所其心愧耻若撻于市尹之於民如此曷嘗以位為樂哉必天下之人舉無失所然後其心樂焉不然則終不樂也不違乎天不負乎君非居位之賢之所當法歟宋范文正公嘗言士當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誠能先其憂而憂以圖之則民将無所憂民無所憂而樂矣然後已亦樂其樂盖樂民之樂也今户部尚書兼詹事府詹事東萊黄公祗事列聖五十年許國之心老而彌篤其志盖與文正同取其語名堂曰後樂之堂當天下太平兆民樂業而聖仁在上尤惓惓以安民為心公之所謂後樂者盖欲體上之仁而措之天下使天下之人皆大享其樂而後已亦樂焉此其志無愧於文正無愧於伊尹而亦不違乎天不負乎君矣直備員少列得從公之後嘉公之志而樂為公賦之公之徳業在朝廷而尤著於南鄙盖表然在人耳目當自有史書之此不著詩曰
  惟天生民有欲在衷欲而不遂其心忡忡乃生大賢實與同類受任乎君寒衣飢食勞者使安鬱者使舒熈然其間其樂于于民既樂矣已亦克樂於君不違於天亦若昔有伊尹篤志于民一夫不獲愧集其身迨宋文正惟尹之似先憂後樂不忝其位後累百年天復生公克秉忠誠一其初終祗事三聖暨今天子兆民既安無間逺邇惟皇聖仁視民如傷恵綏撫摩其澤汪洋公曰地官實惟臣職以安以養臣敢不飭夙夜敬恭以暢皇仁敷而逹之其心肫肫富貴崇髙公則兼有公不自樂惟民是阜民生孔阜悉恬以嬉惟公之心庶亦用怡嗟嗟上天生此兆庶惟君主之惟賢是輔樂先乎民而後其躬惟天惟君福禄来降公之徳業有偉其傑國則有史兹匪克列公志所存既篤既淳黄髮番番為國元臣我作此詩亦非用説尚究厥成以嫓徃哲
  引
  賜遊西苑詩引
  西苑之遊上賜也同遊者凡十五人賦者七人而已所以頌上之徳而鳴國家之盛也其初皆有序然大意皆同而莫詳於少傅西昌楊公之作故特録之而畧其餘夫君子之仕莫難於逢時尤莫難於得君諸公備文武之才而當太平盛際明良相得治具畢張䝉恩禮之厚鍚燕遊之樂宜也臣直何人亦忝與焉信所謂非常之幸矣臣嘗讀周詩而考其盛衰之故盖在乎上下之交與否也是故君以鹿鳴諸詩燕其臣臣受賜者則歌天保以答其君豈徒然燕樂云乎哉盖期望頌禱之意寓焉上下之情通而政教成此武王之所以盛也及其後也至於盡瘁以仕寧莫我有下之情不能通乎上上之澤不能及乎下上下不交則安得不衰且亂邪今聖仁逮下如此不異於周之盛世而諸公之報上者将日進月盛顧臣之愚誠不免於伐檀之譏然豈敢忘大賜哉詩曰
  天子萬夀此臣之拜稽而祝也又曰夙夜匪懈以事一人臣尤當勉焉庶㡬少報萬一云耳公事之暇盡録諸詩而謹藏之非為誇也所以示不忘也且為之引以發其意使覽者得詳焉詩之進獻則遊之明日録以成巻乃明年之五月五日也
  陳氏孝思圖引
  陳氏世以儒為業其學優而仕者前後相望表然衣冠之族也洪武中仲述先生為名御史自言少時嘗見先世遺像皆朝衣朝冠兵亂失之乃命弟仲亨求善畫者以髙曽祖考繪為圖嵗時行禮得瞻仰而興慕焉因名曰孝思圖二先生之心豈徒以著前人之美哉亦将以勉後繼也自古受姓命氏皆有爵者之子孫祖宗之徳非不盛矣而其後浸㣲者盖由不接於見聞而不知所以繼也欒郤胥原皆晉卿之家其先之功烈固已赫然顯矣然當晉之猶競也而其子孫以降在皂豈非忘其先人之善而輕用其身是以至於此也乎夫爵之在人者固可貴要必以得於天者為之本修其得於天者然後能有得於人陳氏在元以前多顯者世久而益盛自兹圖視之又已四代矣數十年来御史公之子仲亨先生之子若孫州判公之曽孫相繼而仕者又六七人其所事者詩書而已詩書者世業也世業不廢則世徳不墜而世禄有已哉陳氏子孫觀是圖者油然興其孝敬之心而益思所以繼使後之繪者累累至十百而未已焉豈惟陳氏之美觀哉亦鄉邑之榮也直陳氏之彌甥也相愛之至而相期之逺故題其説以致意云
  東里先生翰墨巻引
  楊氏與予王氏世有連不特斯文之契也予竊禄翰林從先生者三十七年䝉教益多矣予之事先生負恃親愛於凡所當言者盡言不諱則有之非理而誶語則奚敢後予去翰林或謂出先生意盖言語以為階豈旁觀側聽者固能知其情邪而予實不自知也今以先生平日所與書翰装潢成巻其出院後凡所委令皆有手簡亦以類相從觀者於此可以知其愛厚之意徃事之然否不足計也惟賀皇上御新殿冊中宫二表皆有手簡命予屬草藁今檢尋未獲俟他日得之續附焉
  題䟦
  題雪崖金先生墓文後
  君子之於道貴乎有諸已而已有諸已而以及於人此其所樂也予觀雪崖金先生其所謂有諸已者歟先生學聖賢之道守之固而行之篤其於文章必據於理與人交必盡其誠善惡好惡如黒白東西無所茍至於為義尤奮然勇決有無難易不顧也盖其平生以古人自期殆信然也哉其為臨江府學訓也樂以聖賢之學為諸生講説孝弟忠信禮義亷耻未嘗一日去於口忘於心嘗曰人之有文藻者不足貴惟行不愧於古人乃可貴其為言如此則其所存所教者可徵矣惜乎先生未及髙夀而沒其所教者不能逺也雖然先行而後文者聖門教人之法而先生所依以為教者也先文後行且不可況徒以文詞為事者乎又況文詞之不務者乎予於此而深歎夫學者之能如先生少也又因以悲夫願學者之不幸也先生沒後二十四年其令子幼孜為右春坊右諭徳兼翰林侍講以其家學受知聖天子推恩贈先生為右春坊右諭徳古所謂位不稱徳者必有後福先生之謂也翰林學士胡公為其墓文以昭寵榮表懿行予讀之竊仰慕焉然而不可見也故題其後以致予私云
  題顔氏三節婦傳後
  右顔氏三節婦傳翰林檢討張先生伯頴撰載節婦死事甚詳嗚呼誠可謂偉烈者矣予於此而有感也古之王者其徳積於身充於家而達於邦國故當時被其化者雖婦人女子皆明義守節卓然有不可奪之志觀於詩之二南可見矣後世風俗之厚薄亦視其教化之淺深非可以茍焉者也夫婦之義天地造端茍禮法不修則彛倫攸斁上之所施下之所效其平居逸處不知有别者多矣況於喪亂之際乎或當時士大夫家詩書傳習之久確然不為所易然亦鮮矣有如顔氏三節婦者豈不誠可尚哉嗚呼天下之人固有道之以正而不從者矣況可以滛僻道之哉此予所以有感也善化教諭敬守節婦蕭之子也示予以此傳故題予之所感者如此以深見節婦之賢也
  題文信國公墨蹟後
  右信國文公墨蹟二紙其族孫紹節所藏也當公至汀時閩地多陷宋運已去公死國之心已定矣故其與制使書有與老母相見即從先帝游之語及繫燕獄可謂窮矣而從容以文章自娱畧無慘怛悔懼之意故其詩有黄土一丘隨處是故鄉歸骨任蹉跎之句誠所謂處困而亨致命遂志之君子也而郡人王鼎翁乃為文生祭之惟恐其不死鼎翁盖欲成人之美惜其不見此也使得見此則其文不作矣而惑者謂公之死節乃鼎翁成之是豈為知公者哉因觀此表而書焉以解愚者之惑
  恭題少師蹇公所藏仁宗皇帝御製詩後
  永樂之初仁宗皇帝在東宫今少師吏部尚書蹇公兼詹事府詹事職輔公宏才碩徳夙夜盡心知無不言言無不用及太宗皇帝幸北京仁宗皇帝監國當時受寄而託重者非一人公實為之首聖徳之進修善政之逮下匡弼賛助之功為多古所謂鹽梅麯蘖舟楫霖雨之喻不是過矣及先尚書卒公以憂去詔不許俾奔䘮而即来誠以公不可一日去左右也是詩盖仁宗皇帝贈行之作言詞温厚恩意篤至君臣上下一心一徳於斯可見豈特奎畫之精妙而已哉今鼎湖之駕逺矣而詩獨存仰而望之天容日華煥然在目所以寄千載之哀思而啓其報徳之心於無窮寧不在兹乎是盖公惓惓之意也為公之子孫其尚敬念之哉
  題楊少傅陳情副本後
  初太宗皇帝廵幸北京仁宗皇帝為皇太子監國慎簡忠賢以職輔今少傅兵部尚書兼華盖殿大學士楊士竒時為左春坊左諭徳兼翰林侍講其一也臣士竒秉心誠篤操行淳正其孜孜【缺】 者為上為徳為下為民未嘗有毫髮私二聖深加眷倚其所陳情盖以親故而為是不得已之舉仁宗皇帝憫焉親灑宸翰免京為民併永昌戍役皆免之永昌戍役非臣士竒所敢言盖上之特恩此所謂天地之大曲成萬物者也京既得守墳墓安於田里而完其骨肉思之惓惓不敢忘今年来省士竒於北京求録當時陳情副本及仁宗皇帝御批将子孫寳之以寄其遐思既而以示臣直俾識一言臣觀自古君臣相得如仁宗皇帝於臣士竒所謂千載之遇也然所以得者誠篤淳正而已皆學以致之臣士竒以此事上而報知遇之厚故京得以䝉其休由是而思則京之子孫将欲圖報於上其惟勉於學哉凡今戎伍者必與其子孫相為無窮京之子孫既䝉無窮之休其所以為報者尚亦勉繼於無窮可也臣直之先臣嘗仕于朝以㣲譴謫舒州其後起謫籍為郡守而終仁宗皇帝即位詔有司凡若此者皆除其籍臣之䝉幸盖與京同臣既以勉京之子孫而亦以自勉者勉臣子若孫使皆敬念之勿忘也
  題赤壁圖後
  東坡先生謫黄州以李定輩之譛也赤壁二賦其用意邃矣當曹操欲東下時視吳已若無有而卒僨於赤壁今江山猶在而操已影滅跡絶然則英雄如操者果何足道況李定輩邪先生雖為所困然胸次悠然無適而非樂其【缺】 直節自足以照映千古不特文章之美也而定輩皆已潰敗臭腐而無餘矣先生嘗憤操害孔北海謂北海如龍而操如鬼予於定輩亦云
  題惟孝先生所刻踐祚篇後
  右武王踐祚篇黄太史書吾邑彭惟孝先生刻置求志堂中經亂石廢摹本亦不可得三百年来先生諸孫監察御史百鍊始得此本而寳之昔蘇文忠公嘗謂典謨訓誥以後惟有此書而歎莫有傳者由是太史書之而先生刻焉先生豈偶然哉孔子曰君子修已以敬以至於安人安百姓皆敬之效也丹書之戒豈特可以告武王而已凡士君子皆當勉焉器物有銘其用心也宻矣以武王之聖尚如此則其下可知嗚呼予於此有以見先生所求之志矣而先生終不遇也惜哉
  題少傅楊公贈善學兄五言詩後
  善學先生直之從兄也舉賢良得髙要縣丞少傅兵部尚書兼華盖殿大學士楊公作五言詩一首以贈行先生既装潢成軸而俾直識一言盖楊王二氏有婚姻之好不特斯文之誼觀詩所叙已三世矣自公而上不論也故其情意藹然見於言辭之表其篇末所謂安嫠惸保忠貞則公所望於先生者夫朝廷之命有司以安民而已嫠惸民之至窮仕者所易忽也故君子為政必先於此世之為有司而能知此者鮮矣質之强者徃徃急於欲視民如狼将羊於其安否不計也弱者則望塵而拜伏順風而奔趨惟有勢者之從而撓乎民茍不盡如其志則笞箠隨之其身且不能保何能為民計哉惟學道之君子忠以治國正以持已乃能酌其本末而施其所宜然亦難矣今公以此期望於先生此公之盛心而先生之所宜務也祖宗以来讀書而仕自侍從以至於府州縣無不有也其持已之正體國之忠皆家教所素聞者惟先生加意焉則不負於國家不忝於祖宗不辱於公之贈言而直有榮耀矣故書此於下方云
  恭題梁氏所藏仁宗皇帝賜詩後
  右重陽久至日二詩賜翰林侍讀梁潜者皆仁宗皇帝御製永樂十五年太宗皇帝復廵幸北京仁宗皇帝在東宫監國今少傅兵部尚書兼華盖殿大學士臣楊士竒時為翰林學士兼左春坊左諭徳臣潜亦兼右春坊賛善皆留輔仁宗皇帝緝熈聖學道徳日新而又篤意文事臣潜忠亮清謹學問該博而文詞雅正其言多契於上心上深重焉二詩盖是年所賜者皆上所自書觀詩之所謂則知潜之所以受賜者非茍然也其後臣潜坐累赴北京以卒而諸子不在側於是二詩皆失之雲漢之章奎璧之文必有所麗終不淪晦然梁氏之子孫與凡知梁氏者皆深惜焉今年臣潜之子楘㑹試来北京記憶聖製求吏部郎中程雲南繕寫成巻俾直識一言臣聞孔子作春秋以寓王法百世之下不必親見其書凡經之所予者莫不以為榮今宸翰雖逸而睿詞具在所以寵榮梁氏而賁飾之者豈有窮哉梁氏之子孫尚永保之
  題衛生易簡方後
  醫者仁道也盖始於神農黄帝其後扁鵲華佗之流皆神於其術然世之君子欲博施濟衆者未嘗不用心焉故以伊尹之聖而論湯液陸宣公許學士皆著方書以傳若此者非一也其仁之及於人可以數計哉天地之生人仁也然不能使之全其生故聖賢為醫學以濟夭死所以成天地之仁而為人司命也此其心盖與天地流通矣而可以為藝小之邪禮部尚書毘陵胡公初使於四方公事之暇輯諸醫方之有騐者凡十二巻名之曰衛生易簡方既表獻於太宗皇帝将復鋟梓以恵天下公之心盖伊尹陸宣公許學士之心也昔之君子有自明其志者曰達則為良相不達則為良醫二者皆得以施其博濟之仁今公有是書傳於人人之受恵多矣而又佐天子任禮樂之事推以節民心和民聲充而至於賛天地育萬物然後為功之成此仁者之所能而達者之所為也豈特醫乎哉故因觀是書而識於後云
  題汪景房沈籍事後
  予讀元翰林修撰張子長所書汪君景房事又識景房之裔孫秉心而信仁人之澤之逺也盖仁者天之道也君子以仁存心斯無愧於天則天之佑之有窮哉當錢氏納土時為其臣者孰無去就利害之思得早入朝以自託幸矣況奉圖籍納土之臣其階於榮顯可必也景房獨存愛人之心不忍其復困於重賦遂去其籍寧自棄於貧賤而使十二州之人得輕税之利其心之仁如此豈非天之所佑哉宜子孫之久而盛也古者十一而税軍國之用量入為出而上下皆足後世費用無經故徃徃加税加税而又不足則暴征横斂以繼之民困無聊於是卒亂以亡書曰民為邦本本固邦寧果能節用而愛人則豈有亂與亡哉錢氏賦重民困有亡之道雖不納土勢亦不長其自歸於宋也乃天哀其人不使重困於兵革而錢氏因以成歸徳之名盖幸也浙之輕税雖成於王方贄然使其故籍尚存方贄亦莫如之何自是以来民享其樂利百三四十年髙宗立國於此民心戴之又百五十年而後亡盖由祖宗徳澤在人而此乃其大者也推本而論之景房之功豈細哉子孫之久而盛盖宜也於戲後之仕者有欲為宇文融皇甫鏄之徒其尚監於兹哉
  題方御史所藏顔魯公坐右帖真蹟
  禮國之大防也國家不振則禮必先壊然下陵上替而至於大亂唐室當亂之後而猶僣踰如此魯公之書所以扶世道也豈為區區坐次哉況其書法謹嚴固當百世寳之也

  抑菴文集巻十二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集巻十三     明 王直 撰題跋
  題劉先生子髙所書冠朝郭氏世録後
  右劉先生子髙為冠朝郭存敬氏書其家録一巻載世系誥詞諸作且為正其誤而補其缺於今殆五十年郭氏之先固偉矣其子孫亦多克樹立然非先生文字表彰之則亦無以自别於衆人故今郭氏褎然増重於鄉邑者以此足徴也昔宋王荆公為髙陽許氏世譜其文傳於天下天下之人至今知有許氏者以荆公之文也宋之名臣行業如許氏者多矣然而亦多不傳者豈非不足於此歟郭氏子孫其世寳之巻中有直先祖竹亭先生跋語一篇而先考瓊州公實書之葢子髙先生未録之前繫於初本之後者而今移於此又知直先世嘗與郭氏有連惜直之生也後不及究明因覽是巻為之嘅然遂書于左方期相勉於逺大云
  題建昌趙氏官誥後
  昔宋初有天下其所與共治者皆取諸疏逺之賢至於神宗始出宗室之英而用之増置教養選舉之法於是文武之器彬彬焉出矣其有不由是者率皆爵之而無土官之而無職亦所以貴之也親親之道於此可見歴元至今其宗法既廢而子孫之寓於四方者猶有藏其先世告身足以考知其所出嗚呼盛哉此勅乃崇禧所受於今浙江按察僉事禮為七世祖禮登永樂十年進士第即為此官曄然有才名夫庶姓之貴者子孫尚思所以承藉而光顯之况王者之子孫乎詩曰無念爾祖聿修厥徳禮其勉之因觀此勅故題其後使藏焉百世之下文獻之足徴者將不在於此乎
  題廖氏勅命後
  予㓜時聞廖氏有自强伯先二先生皆以文學見重於時然伯先先生已捐館久矣自强先生為縣學教諭老于家而子㓜不能侍左右以聴教然未幾亦棄世此勅乃伯先先生所受國初官制大抵依前代之舊故所稱如此後乃去國史院而以編修為正七品翰林院則謂之史官而先生不及見矣此勅在廖氏今五十五年而其子孫寳藏如新後世文獻之徴將不在兹乎先生從曽孫長沙縣令子謨教諭先生之曽孫也持此示予故題其後使藏之
  題大理丞楊復所藏趙松雪畫像後
  予嘗聞諸公長者言趙松雪氷清玉潤有超然拔俗之姿心甚慕之及觀其詞氣之渾厚字畫之清潤固已彷彿得之然終以不及見為恨今觀此像神采偉然非詩所謂顒顒卬卬如圭如璋令聞令望之君子與然究公平生大節有過人者如議獄事謹灾變已苛政抉奸邪可以見之矣此豈小丈夫所能哉觀公者勿徒視乎其外也
  題曽如璋冠禮巻後
  右曽如璋冠禮字辭諸作共一巻皆前元諸名公所作時如璋尊府巽堂先生應奉翰林文字有名譽於時故所行所得如此經厯世變此巻遂流落吉水王氏如璋從孫子啓為詹事府少詹事聞之託春坊庶子周崇述為購求及王至京師而子啟君已捐館適如璋之孫子頴謁選在吏部弗之顧予輩未嘗不興歎也今子啟君之子積復捐重貲求得之使百餘年故物一旦復舊積可謂善繼其志矣夫所謂故家大族者以文獻足徴故也曽氏之子孫其永寳之雖然冠辭之所祝皆人道之大君子所當務者非為一人之私言也積既冠矣當服膺以繼世徳然後為曽氏之賢子孫豈特寳其文字之傳為美哉予與子啟君為同官故積求言於予乃題其後而歸之
  題李恪所藏淳化帖第一巻後
  昔米元章嘗謂此巻漢章晉元晉武齊髙梁武梁髙簡文七帖並一手偽書晉武當是孝武梁髙當是齊髙而黄長睿亦云千文非章帝書然亦前代人作集千字中語耳若晉武是受魏禪者非孝武梁髙帖尾云蕭衍疏正是梁髙祖書目誤以為髙帝其他辨别猶多二公皆以書名天下其精鍳髙識必有依據偶觀此帖遂題于後使知前人用心如此非茍為耳
  題梁先生詩後
  右七言近體詩一章前翰林侍讀兼右春坊右賛善西昌梁先生用之所賦以呈内閣三先生者胡公吉水人名廣字光大楊公建安人名榮字勉仁金公新淦人名善字㓜孜皆太宗皇帝所親任其文章徳行天下所推仰而與梁公最相好梁公清修玉立文字竒古而每出新意時輩爭傳誦之三先生居宥宻之地在東角門内故謂之内閣常人所不能到其外為文淵閣梁先生輩處之雖地位相懸而四公情好之宻文字之娱則無間也當時唱和葢不止於此此詩今為刑科給事中廖莊安止所藏安止與胡公同邑故愛慕不忍置詩末言太液廣寒葢廣寒殿乃前元所建在太液池上萬嵗山頂當時極為華麗太宗皇帝在潜邸時去其甚者而存之以為殷鑒未嘗増飾恭儉之徳比隆堯舜其初幸北京三先生實從嘗特奉詔縱覧焉胡公有五言近體詩十首諸公皆属和梁公此詩猶有羨慕之意安止若又得之以續於此使觀者得以考見其事豈不美哉梁公與胡金二公相繼即世計賦詩已二十年矣俯仰今昔為之慨然
  恭題少師楊公所藏宸翰後
  宸翰一紙少師廬陵楊公之所題識而寳藏者也太宗文皇帝聰明聖神循天理之正盡人道之宜誠非常情所可及而公之意乃有黙契焉君明臣良志同道合於此可見矣禮者人之大防也所以别尊卑辨上下本於天地之義而始於起居出入先後疾徐之間君過於遜則下替臣過於抗則上陵惟適中之為貴是故親王雖尊行一家之私也皇太子於宗属雖卑然天子之副天下之所共尊公也處之固當有道哉春秋首止之㑹伯父叔父咸在而皆不敢與世子抗所以明天下之常尊而分義定也孝陵之拜文皇帝之睿斷酌天理人事而制其中可以為後世法也堯舜之道中而已文皇帝之道堯舜之道也而公黙契焉者葢道之具於心初無或異惟存而不失是以出而有合也拜觀之餘謹書其說于後
  題東坡先生墨蹟後
  東坡先生以宋元豐三年謫黄州李定舒亶輩害之也初先生知湖州時以事有不便民者不敢直言因作詩以諷兾或有益於國定等擿其語奏之以為怨謗下獄鍜鍊欲寘之死太皇太后曹氏謂帝曰昔仁宗以制科得軾兄弟喜曰吾為子孫得二相今聞以詩繫獄豈仇人中傷之乎宜熟察之而吳充王安禮亦極力營救乃貶黄州團練副使本州安置築室於東坡自號東坡居士是詩乃天慶觀賞牡丹而作先生忠誠篤至憂國愛民而不虞小人之害故至於此然其胸次髙明洞逹不以禍福嬰心故無徃而不自得觀於詩可見矣今數百年其片詞隻字流落人間者人得而玩之想其髙風逸韻有不可及之嘆其視定輩真如蛆䖝糞穢唾罵之不已然則為小人者亦可以鑒矣此詩文選員外郎曹子宜所藏而求予題其後玩閱數四為之嘅然
  題潘主簿墓銘後
  安福主簿鄱陽潘君景岳墓銘一通前太史金華宋先生作潘君以洪武癸丑十一月廿一日卒子烜將以甲寅十二月奉柩歸鄱陽先塋之次而權厝於安福之城南先生之銘既納諸壙矣其後烜以多故不克歸安福之民深徳君亦不聴其去相與護視其墓唯謹烜遂家于安福以殁至是子多吉念父之志未酬而居安福已三世且七十年矣恐後世遂忘其所自乃以先生所作銘刻石寘祠堂中俾子孫知前人之徳而重本源之思雖非禮之正而其志則可悲矣予嘗跡君之事而知其所以没世不忘者葢元季大亂安福為劇盗李明所據甲辰冬王師臨之明走匿安福擇能綏定其民者得君以為安福州判官君愛民如子惟恐失之軍中掠民男女數千君白主帥鄧衛公曰公將天兵以弔民伐罪斯民天民也當釋之以慰民望公乃下令盡釋以歸君君悉以還其親戚及明復叛合衆二萬欲攻城君急請於大府得兵與賦戰嘉林渡賊大潰走而中山侯湯公統兵繼至君獻䇿軍門請保民公恱秋毫無犯或有欲抑民為兵者君泣告於公曰民始去亂亡未能即安若必抑為兵當復竄匿可奈何公憐其意遂罷議自是州境始定君召輯流亡賑恤饑饉鄉邑之人始得完其室廬理其故業而遂有生之樂葢親戴君如父母君又設學校聚其俊秀以教之朔望則親詣與之講論經史而勉其成才洪武戊申改州為縣以君為縣主簿前後在官九年治效最他邑朝廷嘉其能將進用之未及而卒於乎君於其民殫心劬力拯之危難之中措之安全之地而復其詩書禮樂之舊風徳之大小可知矣漢朱仲cq=486卿嘗為桐鄉嗇夫有恵於民且死命必桐鄉今其墓猶存而子孫無顯者君有徳於安福非仲卿比也安福之民篤念君不忘為護視其墳墓而敬禮其子孫則厚於桐鄉亦可知矣今多吉之子鑑讀書取進士為刑部主事以光顯於世而昌大其門葢君之位不稱徳故天以此報君也予讀其銘文而嘉嘆不已故為之言以告其子孫俾善繼於無窮而凡長民者觀之則亦可以自勵矣
  題柴侍郎所藏禊帖後
  禊帖世多有之獨定武刻為最勝而最難得今觀此本典刑具在而風神稍衰葢以年久故耳然終非他本可及善觀者若九方皋相馬乃庶幾真賞也
  題黄太史墨蹟後
  黄文節公翰墨妙當時後之得者亦寳愛如拱璧葢以其徳耳非特書也此紙評書足見精詣其謂右軍書法唯顔魯公楊少師特臻其妙魯公之書人謂於逸少得其筋然忠義之氣溢於翰墨真足以儀範後世少師乃楊凝式其書多在僧壁間傳於楮素者極少時人亦愛重之然黄長睿謂其祖述不逺㑹稽父子筆法似不如是而文節稱之乃爾葢必有所取非虛美也惜其書不傳不得以究其妙姑識於此以俟知者
  題李江州遺墨後
  李江州之精忠大節百世之士也其遺物之存者人固當寳而玩之况其詩乎此詩失所贈人名氏然觀其語意則其人之賢與江州之心術光明正大皆可見矣錢唐朱子徴得之愛若拱璧子徴真好徳之士哉予自其子禮部郎中暉所得而觀之敬慕其人故題其後如此
  題段侍郎燕集圖後
  永樂之初復設科取士太宗皇帝銳意文學之士詔擇進士讀書禁中學古為文章期至於古人而後已得二十八人今工部侍郎周君忱請與其列上許之凡二十九人直亦濫厠其間夙夜祗畏以求稱上意于時近臣有請立課程以速其成者上不許俾從容以學於是朔望稍休暇得娱意杯酒之間發於吟詩以頌聖徳此圖之所寫是已其中卓然有立者比比皆是獨直頑鈍疎拙日入於無聞不能少効分寸雖聖仁如天化育萬物而不責其報然直之慙悚幾無以自容獨賴諸公當方面佐六卿功業赫然在人耳目庶用以葢其愆耳段公出此圖見示為之赧然因題其後以志愧云
  題趙附馬所藏晦菴墨蹟
  晦菴先生師表百世聞其風者尚起敬起慕况得觀其翰墨哉因翰墨而想其詞氣因詞氣而想其徳行此好賢之至而善學之者也予於附馬趙公見之矣
  題方仲謀所受勅後
  右知鄆州平隂縣兼兵馬都監方仲謀勅一道宋熙寧六年十月右正言知制誥吕恵卿所行而王安國充崇文院校書亦列函在其後予記宋史恵卿以是年三月為翰林學士時王安石當國行新法士大夫皆以為不可恵卿獨左右之及鄭俠疏入安石不自安乃求去乞以韓絳代已恵卿佐之於是絳平章事恵卿為叅政守其法不變葢七年四月也此勅載恵卿以六年十月為右正言知制誥豈其親附安石故屢遷其官而史畧不書邪抑偶失之邪安國乃安石親弟分教西京國子秩滿入朝召對勸仁宗專以堯舜三代為法帝問卿兄秉政外論謂何對曰恨其知人不明聚斂大急意謂其用恵卿行新法以病民帝初欲進用之聞是言不恱止授崇文校書屢言新法之力諫安石且目恵卿為佞人恵卿衘之未幾遷秘閣校理卒罷遣歸其鄉當新法之行山隂令陳舜俞陳留令姜潛皆以為不便沮格之舜俞被謫潛引疾去不知仲謀平隂之政竟如何惜不見其家傳仲謀世孫衛府紀善永吉寳藏此勅而以求予題予觀恵卿安國而跡其進退此易所謂小人道長君子道消也宋欲不亂亡可得哉故題其後使觀者有考焉
  題項昻霄妻唐氏貞烈巻後
  元至正壬辰之嵗龍泉盗起項昻霄氏以其属避城中賊勢銳甚謀覆城城守者先遁昻霄亦盡室登舟以行甫及新林渡賊奄至麾衆欲薄舟昻霄妻唐見事亟與夫訣曰君宜速走避我良家子義不受汙辱即躍入江其母繼之皆死獨㓜子為左右所奪得存昻霄既走免得完骨肉念唐之死既久而猶悲陳公甫楊公平先生皆作文以哀之既而有議其傷勇者意謂事未可知不死或無恙葢貪生惡死不欲成人之美故謬為此言太史公曰人固有一死死有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葢謂處死之難也夫以孱然柔弱之質而遭剽悍之冦不見㡬明决欲姑徐徐以圖之呼吸俄頃之間其禍有不可測者既失其身而悔焉雖即死何益哉唐項皆簮纓家其於節義素教而豫講之志操蓋先定矣一旦罹患故從容就死不難也彼逡巡畏卻兾茍全其身而卒不免者視唐氏盖霄壤不侔惡得以傷勇議之邪當時陳心吾先生反復辯論而折之於理唐氏為不亡矣巻中有予先祖竹亭公先叔祖御史公之作今六十餘年項氏之賢曰所勤者為都府經歴又持此求予言故題其後而歸之以明唐氏之賢使懦者聞之庶能有立也
  題柴員外所藏石鼓文後
  永樂之初予與餘姚柴君廣敬同被簡拔入翰林講學之暇因論及石鼔文廣敬為道其師趙撝謙先生得善本審定為周宣王時史籀所書無疑永樂十一年予從太宗皇帝來北京乃得見石鼓於太學門下亟摹搨成巻間一展玩惜其訛闕已多時廣敬去世七八年欲求趙先生所藏巻一觀庶稍補其缺文而不可得今稽勳員外郎柴蘭廣敬姪也忽持此巻示予閱之信為善本而趙先生之文援引切當辯論精覈真博雅君子哉廣敬純謹該洽不愧其師而蘭亦甚似之先生之所以教者可知矣巻留予閣中凡兩月得從容觀覽俯仰今昔為之慨然因題識于後而歸諸蘭俾藏之
  恭題四朝所授勅符誥命後
  右勅符誥命共二十四通皆洪武以來列聖所授恩徳之至光榮之極宜百世寳之獨先叔祖子啓公御史僉事誥勅二通以無嗣故失之而文幸存餘皆完善如故既謹藏於家又通録其副為五巻以授五子俾各藏焉閒暇則展而玩之感朝廷之大賜而圖補報於萬一念祖考之所以致此者而思紹續於無窮庶幾忠孝兩盡而可謂之賢子孫此直之所深望也少詹事誥止一通而不及封贈者盖有其說國朝之制五品已受封贈至三品乃許再請四品不與直為庶子學士時先考已受知府誥先妣贈恭人皆四品妻陳氏亦受五品封矣及陞少詹事四品仍兼侍讀學士在翰林預典詞命遂不敢請然當時有為郎中員外已受封贈及陞少卿而又得之者此則繫乎人也當代典故不可不知慮後有疑此者故及之
  題程楚公碑後
  予觀楚國程文憲公之事元有古大臣之道非世之為容恱者比也當至元中其所柄用及布列庶位者多國人與北方之傑而南士罕用公獨進言治天下者必用天下之才若有所偏主使人得以淺薄窺朝廷由是南方之賢如趙公孟頫輩稍稍䝉薦用而臺憲之職皆與焉得人致治於此為盛既請建國學以育才及議行貢舉則言經學當祖程朱又累累以敬天尊祖清心持體之說言於上皆經國之逺猷格心之忠計至於進賢才折權奸正憲度恤民隠皆公之素志與其所常行者孔子所謂大臣以道事君者公之謂也公有傳在國史有碑在神道載其徳業之盛足以垂久逺今五世孫太常少卿南雲以碑刻嵗久顛仆【闕】缺而史藏於官非常人所得視乃復取碑文刻石寘祠堂而首以公像使凡為子孫者便於瞻仰而興起孝敬之心禮曰先祖有美而不知不明也知而弗傳不仁也南雲可謂明而仁也哉予嘗讀公傳而慕之今得拜公像而讀其墓碑慨然有願從而不可及之歎因書于後以致景仰之私云
  題趙松雪墨蹟巻
  松雪公在元政事議論髙一時載於史傳足可考見或者乃獨以書法之妙掩之此豈深知公者其為詩雄渾典則允未易及巻中所書諸作徃徃有黍離之悲其志可嘅也直少時嘗慕公書而願學焉及見李北海書法華寺碑又知公之書法乃出於此葢北海法羲獻而公則從北海而得於其父子名葢當代而為天下後世所師法豈偶然哉此巻或疑非公書安成彭圻力辯其誣葢公於翰墨功深力到隨意揮洒各臻其妙當以九方皋相馬法視之勿徒泥其蹟也禮部郎中王士華得而寳焉持以示直為題其說如此
  題先叔祖所書春帖下方
  春帖一對其詞云詩書繼述千年逺繡斧巡行兩道清先叔祖子啟公所作而親書之以揭于堂上者也公於洪武三年以教官舉赴京與天下所舉者十有八人同kao入覲是日早太史奏文星見及十八人者見上上喜皆以為御史命徃視事且賜宴以寵之事載髙廟實録公任職以剛正得名上重之超拜廣西按察僉事遷崇慶守久之免歸洪武十五年詔徴天下賢人君子共論治道命有司以幣聘先考尚書公與焉見上於奉天門問太極奏對稱㫖拜廣東按察試僉事公喜故有是對葢紀實云公好顔栁書深得其法玩其詞觀其筆意剛毅正直氣象可想見也廿年前直理故篋得之而謹藏焉計其書至今六十五年矣昔蕭子雲嘗用飛白筆書一蕭字李約歎其精妙購歸東洛揭之齋中朝夕玩焉名齋曰蕭齋約徒慕其人喜其書而愛賞如此直於公為諸孫公之手澤固當保之因命工裝潢成軸以示子孫俾思繼述詩書之業幸而見用則思所謂清者而致力焉庶幾不負公之意豈獨師其書法之妙哉是用題于下方為子孫者當世世寳之永勿替
  題忠宣余公翰墨巻後
  右忠宣余公書六紙與淮東憲史李希顔者也初公受命守安慶即以其地為已死所忠義之節固已確乎不可奪是以屹然為江淮砥柱思殄冦以安民而食盡財殫無以作士氣宜其有求於淮東也希顔在淮東憲府故托以成事觀書詞之倚重可知希顔篤朋友之誼然力不能盡如公所欲及賀丞相董師淮上公又四上書以空乏為言蘄有以濟之且謂江淮不定則中原不能獨守中原不守則朝廷不能獨安朝廷不安則宰相不能獨富貴推此類具言之今其書載文集中可考也觀公之志豈止欲保障江淮而已哉丞相宜有以大副其求則善矣然跡公所為終不得大展其志卒與城俱亡而遂已則丞相之與公可知雖然公無慊於心無愧於天地而至於此者豈獨公之不幸哉公没已百年翰墨之傳士大夫珍襲之比之南金拱璧非但以書法之妙也昔之君子評顔魯公書謂公筆法兼衆美而忠義之氣葱葱鬱鬱散布翰墨間當百世寳之今於公書亦云希顔後官嘉興以卒子泰亨遂為嘉興人博學工醫卓行君子也然不娶無子同僚俞君積之少從讀醫經泰亨竒之因遺以此書初凡七紙而亡其一今存者唯六既装表成巻將以遺子孫俾時一展玩以致景行先哲之意属直識一言謹書其後而歸之
  題卻封禪頌槀後
  右卻封禪頌槀前翰林學士贈禮部尚書文穆胡公作也昔太宗文皇帝在位時太常臣有言曰古者聖人治天下功徳盛隆則必舉封禪之禮以告于神明垂美於萬世今陛下繼統天清地寧民物咸遂聖徳神功古無與讓而封禪未講何以繼前代帝王之盛請命禮部舉行之上曰封禪非古也帝王之有聞於後者在其徳不在封禪不許公聞之曰此盛徳事也而大臣有與之比者隂助之公慮為所惑乃本封禪非古之說與後世賢君良臣所以闢而不行之美皇上聖性髙明真知灼見足以破千古之謬為百王之明監時作詩以獻上覽之喜曰是朕心也於是言者沮而封禪卒不行君子之事君務引其君以當道若公是也彼秦皇漢武之輩肆其侈心以瀆擾上下天地厭之顧乃以是為說此為邦者所以逺佞人而公之所深慮也其學之醇懿心術之正大可見豈獨文章之雅贍可喜哉公捐館三十年其壻尚寳丞宋懐以此槀示直直嘗從公游知公為深故題其後如此懐其永寳之哉
  書劉昱義事
  劉昱山西人不詳其邑里初為縣吏既滿赴吏部俾從役翰林以勤事為人所喜永樂二十二年三月太宗皇帝征沙漠學士楊公金公實從以昱自隨昱弟亦從軍成山侯戱下昱念其勞堅請於二公俾執役帳中師過開平昱弟病昱朝暮供藥食甚勤不能愈至應昌卒焉昱不勝哀倉卒坎地埋而藏之秋七月師還過應昌昱尋得處發其屍屍以地寒故不腐乾若枯腊欲焚之取骨歸而薪不可得乃嚢盛負以行不敢入營内二公怪昱不見左右具以告凡六日至開平昱始得薪焚之藏其骨入見其衣上汚跡猶在也二公嘉其義為之惻然時昱亦有疾乃留之開平属守者善視之後一月始至北京請負骨歸畢復來遂以病告歸田里然二公稱道之不置曰方師之出也人不能自顧其身而昱乃如此則居家友弟可知矣嗟夫兄弟同氣之親若左右手平居無事則相親愛至於急難死喪之際為尤篤葢義所當然也然而世之謬為大夫君子者其於兄弟甚親愛矣一惑婦言臨小利害如毛髪輒反目不相識至於終身不復徃來甚或至於相賊害其平居如此况急難死喪之際乎其於兄弟如此况所謂朋友者乎當其閒暇褒衣巍冠髙論闊視若昱者誠不足齒然而其行反出昱下逺甚嗚呼其可哀也哉大凡貴賤人者好以類然而人之所以可貴以其有徳義也由是論之若昱非誠可貴而斯人者不甚可賤邪棠棣之詩周公所作其論兄弟之義至矣奈何人不知省也余未識昱其他行亦不可知獨嘉其篤於兄弟異夫世之謬為大夫君子者不欲使無傳也故著之
  跋文會録後
  右文會二㑹者前後合十有八人賦詩凡三十六首皆楊先生序之盛矣哉其言也士君子遭文明之世處清華之地當閒暇之日而成㑹合之娛宜也會而形於言以歌太平詠聖徳明意氣之諧暢發性情之淳和又宜也昔周之時詩人之形於言也多矣所謂風者里巷之詞頌者宗廟之樂其大小雅則燕享朝會之詩懽忻和樂以盡情齊莊恭敬以發徳非偶然也及春秋時諸侯卿大夫相見率賦詩以言志皆取是詩而歌之非必已作也然因是以知其政治之盛衰人事之得失豈虛語哉今諸公之詩皆可以繼二雅之盛後千百年有以知聖明徳化之隆洽賢才之衆多必於是詩見也予與諸公多同鄉郡且託僚友之好而以内艱去惜不與於此及來京師得受而讀之為之嘉歎不已因題其後而歸之顯仁使藏之
  跋趙松雪虞邵菴墨蹟後
  右趙松雪所書虛室記虞邵菴書虚室銘河南僉事劉士皆所得也嘗聞長老言松雪風儀秀偉神情洒落儼然神仙中人故其所書亦超逸不凡予在秘閣閱之累數百雖片紙隻字初不經意而精神溢出姿態横生使人愛玩之不已則其用意精書可知矣此與予所見他本差異而亦自有佳致可法邵菴書及銘端重典雅於此可想見前輩風致也
  賛
  陳公延賛
  公延姓陳諱賞泰和人世為儒家其先君子仲述先生登洪武乙丑進士第為監察御史以古文名天下其清徳重望表然為時所敬既没家無餘貲徒存先人之園廬而已公延雖孤貧然能自感勵日挾書奔走就學其梁氏姑最憐之寘於其家愛養如已子使從其二子學二子長曰用之既以明經出仕次曰本之初為瑞州府學訓導乃㩦公延至瑞州日夜相與講論磨礱浸灌久之公延通二經中永樂元年鄉舉至七年乃成進士去厯事刑部以勤謹亷介得名當時公卿大夫有與御史公同年者見公延如此皆喜曰是有子矣既而選為廣西按察僉事至廣西甫一月當出按梧州他官多不欲行公延曰食君禄而可擇便避事哉遂自行至梧州閲吏牘兩月早夜盡心遂以勞致病而卒永樂十三年某月某日也年【闕】十其妻劉氏自桂林至梧州奉其柩歸泰和焉公延貌古而心如之其言必正直與人交無隠情於親戚故人禮意尤厚遇事不問難易義所當為輒為之無一毫顧計仁民愛物盖其素心獨恨未大試以卒性尤孝友喪父母三十年哀慕如一日事梁氏姑如事母御史公有同産弟一人亦事之如父惟恐傷其意與羣從兄弟處怡怡如也平生不善治産業心亦澹然初授僉事過家或勸之理父祖業以遺子孫公延曰吾今幸榮顯至家而遽為此人其謂我何不聴孰知公延既没而妻子乃無所庇藉以為安是豈有天道哉嗚呼公延可謂厚有餘矣公延卒某年其子异以畫像來求賛予與陳氏世有連且自㓜相知又同領鄉薦又嘗同朝於誼不可黙乃序次其行事而系以賛使觀像者知其為人也曄曄世家生此令才仁義在中肆其允懐有學有文温恭慎篤綉衣焜煌徃按南服當義而行不顧其私蒼梧雲徃悠悠我思正直之言孝友之行豈曰鄉人君子所敬卑讓肫肫因心則然人則忍違不愧於天遺像在堂以妥以祀精神來孚以昌嗣
  黄母劉夫人賛
  昔者詩人之願人受福也則以釐爾女士祝之說者謂女而有士行者予頗疑焉以謂士君子之與女婦其徳有剛柔之異而施於外内者不同若桃夭樛木采蘋栢舟之所咏歌固美矣而亦豈類夫為士者之行哉及讀易之文言曰坤至柔而動也剛然後知夫女子之徳葢有兼全而不謬者而予偶未之見耳今見黄母劉夫人事而益信夫前之所云者葢萬世不可易也夫人之行既無愧於桃夭諸詩而亦女徳之常也至於育黄氏之孤已可見其知之明仁之至矣及其見害於小人則身衛白刃以保全之其剛毅之氣凜然也卒再造黄氏使克盛於今日誠所謂女而有士行者其為福不既大矣乎雖然此非後世之士之所能也蓋古之士也古之士而仕者當託孤受遺之際毅然自任以安利其國家不以死生禍福易意後世之士有愧於此者多矣然則夫人之賢於是為不可及已遭遇聖明恩澤廣被夫人以曽孫之貴得追榮第一品君子皆以為宜葢曰天之所以報有徳也予念其事足以儀於世故為之賛以附其家傳云賛曰顯顯黄宗艱阨于中誰其保之夫人之躬貞孝順慈女徳之懿惟兹夫人有大乎是孑孑遺孤孰主孰扶卵而翼之用展厥謨被兇肆强加以白刃以身衛之智勇俱奮緒之阽危一髪千鈞續聞成家夫人之仁維賢曽孫遭遇明聖錦誥象服追榮錫慶吁嗟小人託孤受遺匪屈則移實愧于斯豈如閨門有此偉烈我作賛詞以告來哲
  祭酒陳公畫像賛
  朝列大夫國子祭酒陳公有剛正之徳亷厚之行博之學竒偉之文祗事列聖揚厯幾四十年表然為中外之望此其畫像也宜有賛咏以垂永久公名敬宗字光世四明人賛曰有嚴辟雍天子所崇司成監之以奏膚公濟濟多士是效是則規員矩方凖平繩直以成其徳以逹其材出而用之邦家之基惟兹陳公當世之傑寵命自天乃躋朝列髙冠正裳如珪如璋從容進退與道翺翔肅肅其儀侃侃其色有程有經以引以翼惟教之行小大奮興百職用宜百度用貞巍巍具瞻展也君子神明相之永鍚蕃祉國家萬年羣賢賛襄斯公之休斯文之光
  東里先生真賛
  肅肅楊公盛徳在躬祇事三聖不易其忠文為國華鋪張揚厲克闡大猷以輔于治朝夕左右是曰藎臣雍容廟堂正笏垂紳其行有常其言有則衆人是瞻學者是式豈弟君子邦家之光天子萬年永篤其慶
  吳敏徳畫像賛
  海虞吴敏徳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持敬慎之心秉亷直之節其議論舉措葢有前賢之遺風視世之隨俗變化方外而圓内者相去逺矣此其像也而予為之賛允毅吴公率徳自躬聖明御邦克躋顯融豸冠峩峩邦之司直必誠必恭不詭不激雍容進退端笏垂紳小人所憚君子所親維昔名臣始終一致神之相之福禄斯偹風霜肅物生意寔存願厥施以暢皇仁
  介翁彭公像賛
  浩乎其氣之剛也確乎其行之方也不矯矯為異而秩秩有常也窮四聖之書精六藝之章也學至於命而詩昌也紉蘭藉蕙摶若芳也施之政教令譽式彰也豈弟君子衆之所望也我儀圖之遺像在堂也鄉邦之思愈久而不忘也
  楚國程文憲公像賛
  楚國程文憲公之事元有古大臣之風此其像也公五世孫太常少卿南雲以示直為之起敬起慕乃述賛曰肅肅楚公道徳在躬奮於前元克盡其忠天為世皇篤生此傑有言有猷有勞有烈盛治之興本於用賢育賢之方教學為先俊乂以庸經術以正惟公之功國是斯定公之在朝從容賛襄剛毅不回摧姦擊强公之在外彌綸化理扶植善柔如保赤子奥博之學雄渾之文以啟後來以耀前聞景星慶雲祥麟威鳳夫豈偶然應時而動解綬歸來葛巾布裳泊焉以休天下之望遺像在堂瞻者起敬子孫之思以綿厥慶
  薛尚書像賛
  其氣也秀而充其貌也澤而豐服詩書以成名遭仁聖以効忠始則任御史之雄進而陟司冦之崇克明慎於憲章亦嫺練於禮容葢肅肅其敬而翼翼其恭鏘鏘乎玉之和楚楚乎服之衷監視於圓丘之上對越於清廟之中用無適而不宜信有感而必通惟神明之相之肆福禄以來降
  祭文
  祭監察御史彭百鍊文
  子有美才而負直氣為名進士為賢御史出入中外厥聞四馳中休于家孝養是宜誰生厲階陷此罪罟皇仁如天徳施斯溥再登顯榮受福則那一疾弗瘳命也奈何親朋之誼篤愛在昔今不可見愴焉心惻靈柩戒行祖奠一觴安以即路歸于故鄉
  祭太師楊公文
  嗚呼天之生賢將以用世惟公之生天豈無意賦以令徳既厚而充發為文章玉振金舂永樂之初公在宥密煌煌帝制多自公出迨事獻陵上下實親言無不從堯舜是陳宣徳以來至於今日明聖相繼眷倚如一公之納忠匪私其躬經幄綸闈夙夜敬恭山岳不移澤施萬物公亦如之謙退不伐四朝元老衆之所資天復何心而不憗遺九重悼嗟恩禮加厚哀榮始終况乃眉壽直之先世道義相惇及我小子凡四通婚從㳺翰林情好篤至我老益愚不克終事雖不終事舊愛未忘今則已矣能不痛傷靈車南還千古之别奠此茗飲欲語反咽公有治命凡祭皆辭薄物薦誠公其鑒之
  祭母舅歐陽先生文
  嗚呼維我母舅實有盛徳鄉邦所尊才識超卓文章典雅世亦罕倫儒林之英州里之秀學者如雲授業解惑開其善端博其見聞摶若襲荃紉蘭藉蕙郁烈其芬嗟我小子早失怙恃罹愍遘屯眇末童㓜如墜淵谷幾不能存提挈以徃衣之食之剖擊䝉昏誨我詩書勉我道義毋辱清門自是以來粗克有立維舅之仁我之見舅如見我母意苦情親謂當百年得遂瞻依鄙念獲伸今舅已矣呼天叩地欲見何因母恩莫報舅徳未酬感痛則均向風長號形留神徃淚下沄沄寫此哀悃望拜靈筵敬侑一罇
  祭姊夫楊行簡文
  嗚呼先公之壻惟君一人於我兄弟實為至親君家上園世號巨室克亢其宗善繼善述展其才能綽有令名千金之賦萬石之征官既無違民亦有頼逺邇懽忻小大稱【闕】姻族歸義鄉黨歸仁既公且平其言恂恂自我不見今三十載我姊先亡幸君猶在林泉之樂君得其真尚兾來歸與君為隣兹忽聞訃君亦先逝汗漫之遊誰測其至七十八齡不為不多水逺山遙傷哉柰何崇酒于觴載肉于俎陳此薄奠淚下如雨
  焚黄祭告文
  維正統十二年嵗次丁卯某月某日孫資政大夫吏部尚書直謹遣苐三子稹昭告子祖母贈淑人李氏尊靈仰惟聖明篤念臣下推恩之典必及其先肆我祖母既贈淑人兹復追封夫人秩正二品祗奉誥命不勝忻喜謹錄黄燎告墓下痛惟小子始生數歲慈母背棄嚴父遘屯家本貧空親戚無助獨賴祖母仁愛篤至辛勤撫養教使讀書當此之時侵侮者衆藐然㓜稚不至失所先業祖墳不至盗奪變賣得有慿恃以克成立本房之危而安墜而復振是我祖母再造之徳也今直忝備官使祿不逮養感念疇昔痛切于心幸䝉國恩累賜褒贈徳善之報昭然不誣伏惟尊靈服斯榮命尚隂佑子孫延于永世謹告男資政大夫吏部尚書直謹遣第三子稹昭告于先妣歐陽氏淑人尊靈恭惟聖朝篤念臣下推恩之典必及其親肆我尊母累有褒贈兹復追封夫人秩正二品祇奉誥命不勝忻悦謹錄黄燎告于墓下痛惟我母生我劬勞行年數歲遽見棄背仰賴積徳深厚庇及不肖以克成人今幸有俸祿而不得養朝夕備寒暑罔極之恩愧不能報每一念之中心如割天地有極此恨無窮明命賁臨益深哀感尚祈祗服永佑後人謹告
  男直謹昭告于顯考顯妣尊靈曰直才行鄙薄不克肖似幸承天寵進秩宫僚皆我考妣積徳所致肆蒙恩典更益寵褒顯考加贈榮禄大夫太子太保兼吏部尚書顯妣加贈為一品夫人榮命下臨已嘗昭告然於神位尚未改題稽慢之愆實不敢逭今者飾兹舊主署以新函伏惟尊靈即安於此以歆時祀以佑我子孫於永久謹告
  方外
  送道士王貞白序
  興國縣治平觀普覺成煉丹之地也成仙去後人尊其道者為立觀以祀焉地既竒勝故居者徃徃多俊拔之士王貞白其一也貞白常從今長春真人劉淵然學道造其閫奥縣之人凡有禱祈禳禬者必請貞白貞白亦盡誠為之由是人多嘉禮焉興國雖贑属邑而與吾泰和境相接故其邑之賢者劉君溪逸嘗請予大父竹亭先生以道義訓其子所尊事者甚至於是邑之名人秀士多以詩酒相徃來予大父與溪逸君相繼没後十四五年予亦偶游其地過治平觀識道士康自成王常清暨貞白訪予大父所與游者僅一二在焉葢已不能無盛衰之感矣去之二十餘年予備員近侍從幸北京過徳州見溪逸君之少子敬孚葢敬乎為百户管軍在徳州大有才望與予道舊故相得懽甚問其昔之一二在者今亦已矣獨貞白輩超然塵外故無恙相與嗟歎豈勞於物役者果易衰而離羣逸居真足以自養邪去年冬國家建黄籙大齋徴天下道流而貞白亦來既畢事受賞而歸留徳州徳州之人因敬孚而皆重貞白為出錢作三清像以金塗之又為刻諸神位皆髹漆而金飾其字貞白將奉歸觀中敬孚領軍營造來北京求予文以華之嗟夫予之去興國也久矣所謂治平觀者葢彷彿記其處而不能道其詳矣因敬孚之請而嘉貞白之為人能精修以昌其教也故為文以贈之而併道予之所感者焉
  送多寳寺僧古章南歸序
  多寳寺在廬陵曲塘里林木蓊然髙甍巨桷參差隱見於蒼煙翠靄之中溪水出其西繞寺門涓涓流横以石橋作亭覆之以為行人憩息之所予舅氏家永和故予嘗徃來過之愛其幽雅殊勝意必有清修絶俗者居其中然未暇徃遊也嚮嘗以内艱家居至永和適曲塘里劉君士英邀予外弟歐陽士則教其家子弟因陪舅氏徃過之遂一遊寺中殿堂門廡雖不甚髙大然規制深靚夐無塵迹寺僧四五人具茗飲迎客甚恭與之語皆恂恂切實必依乎理庶所謂清修絶俗者也其後起復官京師去之又五六年當人事紛擾塵土轇轕之際追思昔遊邈不可得然後知山林幽絶之處葢方外之人所樂非用世之士可得而兼也今年古章因省其師來北京遂以其學受知於慈嘗【闕】禪師時禪師方受命主天界寺乃署古章為主藏然以禪師未即南也且告歸多寳以俟焉將行謁予求一言為贈予不暇作而古章求之不厭嗟夫予學孔子者也孔子曰道不同不相為謀古章何求予言之深哉雖然有偶同者焉吾儒之為學者貴乎静盖不擾於外物故能専心一意以明道徳之奥究性命之源而為佛之徒者亦以靜為主故常居乎深山宻林持其心如鐵石漠然無求於世乃能究其說之所至道雖不同其所以求之之方則一也古章歸矣其尚靜以求道哉若夫佛之說予不能如古章就其師而問焉其所以求之之方當不易予言也故書以贈其行
  贈太虛師為安慶都綱序
  予仕翰林三十餘年其居北京亦二十年矣每勤於職務罕與外人接間以暇日出游思得方外之人可與晤語者兾一浣塵抱嘗過城西天王寺上翠微山造圓通精舎又過清涼僧院地雖殊勝然求其可與語者未之有也因竊自歎恵休文暢齊已亞西與近之來復輩皆人耳何卒無繼之者豈皆奔走於俗務邪去年冬十二月有恵然造門者予接之乃報恩寺住持逹上人也上人安慶人初出家天寧寺既悟佛法又通儒書喜為唐人詩其意氣偉然非其他俗師可比謂予曰昔先大夫寓居安慶時喜為塵外之遊無事則過院中相與論詩或竟日夜不厭其後徃知瓊州嘗有詩送之因為予誦說實造語不凡予既聞其所學又重其與予先公相好且予嚮嘗求之而不得者今乃得之心竊喜且敬焉覬一徃謝未能也未幾上人復過予曰吾法属祖璬號太虛實能嗣吾道今受命為安慶府都綱敢求一言為贈幸以先大夫之故無用辭嗟夫予非能知佛者上人既悟其法而又通於吾儒自為言贈之何不可而乃以属予豈以予言可用邪夫都綱之職一郡之學法者皆統焉其律已守道而不俟乎表勵者豈人人能然哉必有以整齊之然後其心一其業専而教興矣故都綱者一郡佛教之興替所繫也儒釋之道雖不同然正已以正人則一而已祖璬為上人所重能齊衆以興教無疑也予雖不能知佛姑用其所同者以為祖璬贈上人以為然乎
  送有中師歸上天竺序
  京師天下㑹同之都其人靡所不有文儒武將英偉豪傑之士竒能異術方技之流釋老二教所謂真人徳士持瓶躡屨風飡雲卧不逺數千里以訪道問業為事者舉集焉况乎山水之崇深城闕之壯四方萬國之貢獻禮樂文章制度典則之明備皆前世所未有是以髙人勝士必思一遊以盡天下之大觀而卑汚齷齪者不能也予官京師四十年所見多矣今又見有中師焉中師長洲人始出家於練溪白龍精舎事白圭和尚又事南洲洽公為入室弟子蘇之圓通永定勝感常虛席厯舉中住持既又主杭之上天竺實五山之首學者多歸徃焉中深於其道而又好儒喜文章見名公制作愛之如珠玉其心葢超然無滯礙非拘牽常見泥於物我者比也嘗得鴻臚卿楊思敬東【闕】草亭【闕】 園燕遊詩葢少師廬陵楊公及予輩所作喜曰是不可不傳乃刻石以傳久逺思敬聞之大喜至是與中語益竒之久之中告思敬曰中之來京師既盡天下之大觀凡吾教之老師宿學亦徧禮焉其所得多矣吾將歸也於是思敬來告予曰昔韓歐諸公多與名僧遊今中亦可謂竒偉不常者先生宜贈一言以華之予聞錢唐多佳山水上天竺為最勝常欲徃遊而未得然終兾一遂焉中為人如此是可愛也或者其有遇乎昔蘇子由作棲賢堂記東坡先生為書之曰以此與廬山結縁庶幾他日入山不為生客也予於中亦云故為序以送之






  抑菴文集巻十三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一     明 王直 撰記
  南陵縣脩學記
  南陵寧國屬邑先聖廟學在縣治東南然興造之日久矣繕脩不繼日入於壞宣德五年任君秉彛之來教諭斯邑也始至謁廟視學舍凡明倫堂東西二齋及倉庫庖厨諸生寢舍皆傾仄腐敗其正殿及兩廡亦間有弊陋且器用多損缺弗稱嚴祀立教之意心切憂之思欲補弊為完易敗為新而財無所出乃致邑中好事者飲之酒而告之曰朝廷興學以成賢才美風俗其意厚矣南陵為縣近在畿内而若此諸公樂善向道能不一動其心乎衆皆曰此吾邑之學所以教吾邑人子弟吾輩弗克早圖乃令先生以為憂請各出貲財以助而其邑之傑然者朱道輝葉文員劉允廸潘廷美何舜卿即各致大木為棟梁且又資其不給乃市羣材命衆工凡諸用物一不以干有司㑹監察御史張琦廵歴至南陵聞而韙之命醫學訓科劉惟先董其事縣令丞張亨龍得名助諸雜役及飲食之費經始於宣德六年九月而以明年六月成皆堅壮華好軼乎舊觀又市胡俊陳貴隙地為後堂與前堂相稱凡禮神諸器几案爐缾籩豆罍爵之屬靡不具備於是廟學煥然一新今年秉彛以事來北京具以告予而求文為記且曰倫之為此盖難矣經費既不敢煩有司然亦未有概於心者非衆人之協從弗能就也今幸而成功若不為之記則無以示久逺且欲學於是者皆讀書勵行庶無負今日脩學之心願先生有以教之予謂天之生斯人也皆賦以仁義禮智之性而行於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之間其孝親弟長者仁之本而君臣夫婦朋友則義之合也禮以制之而各盡其分智以窮之而各揆其宜則人倫之道明其所受於天者盡矣然人之氣質不齊盖有昧其道而斁其倫者是以有教焉教必有所寓而施是以有學焉故曰三代之學皆所以明人倫也今興學立教不異於古而必本於讀書書所以載此道也讀其書明其道深體而力行之則賢才成風俗美矣然而世之㳺學校者知讀書以明道矣深體而力行之則鮮矣持無實之空言思以僥倖於一時而謂賢才之成風俗之美其可邪南陵自昔為壮縣今宻邇皇化而又得賢如秉彛者脩學以教焉則夫為士者當何如哉盡心於聖經賢傳明夫天理民彛之本然質於師講於友體之於身行於家施於鄉黨州閭推而至於仁義不可勝用然後為學之成如是出而用之逹其道於天下以成化善俗則三代之賢豈逺哉父兄老長相與協比而成此者非茍為觀美也祗順朝廷德意固亦以此望於鄉邑之為士者矣其可不勉哉秉彛名倫監利人始取進士為監察御史親老求教官以便養教之盡其方諸生始復有科目顯者觀乎是舉其賢於人可知矣故予為之記以勉學者而併著之使他日有考也凡樂助之人其名未盡載者則列之碑隂
  先壠圖記
  萬安縣學教諭黄先生須閩之永福人也世為其邑大家在宋時有曰定曰大資曰泰者以文學忠誠受主知大有聲於時其後又有曰提叟曰均壽曰則敬者皆有隠德則先生之曽祖祖父也先生承世德之懿以文學發身為教官去故鄉久且逺矣其先世之蔵于冲谿于小陽于古岸之原者不克躬拜掃墓下風雨霜露之變盖惻然有感於其心於是繪為圖以寄意焉因其學訓郭公承求予為之記夫君子之於其先盖無所不致其思宫室則思其所居車馬則思其所乘於池臺之髙深則思其嘗釣遊也於林木之茂宻則思其嘗䕃休偃息於此也書而思其手澤焉桮圏而思其口澤焉盖目之所接而思從之思之所存親之所存也况丘壠為其體魄之所蔵者乎夫安得而不思思之而不能至則圖焉以寓其思若黄先生者可謂孝矣予嘗聞之古者列國封建故仕者能不去墳墓至春秋時雖孔子亦周流天下故其脩防墓曰某也東西南北之人也不可以不識况今大一統之時士有志於行道者其何以自處也由是論之士之仕也要在立身行道不辱其先而已豈必朝夕墓下哉茍洒掃有主則去之可也彼不出其鄉而朝夕墓下思伐其松栢以爲材思剪其荆棘以爲薪其又甚則思發其所蔵焉者有矣其視去墳墓而能有耀於其先者得失可知也黄先生爲教官以孝弟之道教人所謂能立身行道不辱其先者丘壠之圖雖不作可也而猶惓惓如此盖圖之接於目者常則思之存於心也固則豈有須臾忘孝哉圖盖亦有助焉也然則觀斯圖者孝敬之心亦可以油然而生矣
  和樂堂記
  吾邑童用和居鐡溪江上有山水登臨之勝其爲人也闓爽樂易友于兄弟輯睦於鄉黨言行之發必審於理度於義他無所累乎其心盖囂囂然樂也鄉之士友咸相與譽歎因名所居堂曰和樂之堂盖取其字與其行而為名云今年其子彦倫來北京具以告予而求文為記予嘗讀子思之書而知和之說矣和者道之所以行謂之和盖循其自然而無乖戻之謂也夫人之生莫不有君臣焉父子焉夫婦焉長幼朋友焉皆天理之所存也循而行之至於無適不宜如是之謂和和則樂在其中然推致其極誠非人之所能者君子於此則有以槩之果行成於身和於家而逹於其鄉則可謂一鄉之善士而賢於鄉之人誠若用和宜為士友之所譽也然則所以名其堂者不亦稱情也乎哉用和之居是久矣予昔嘗過之觀其室廬之美原田之肥沃人物之俊茂賔客之往來者不厭而重岡複嶺平沙漫流烟雲竹樹風㠶水鳥可以娱目而適情者皆得於履舄之下心甚樂之去之三十年童氏之居旣燬而復新所謂和樂堂者盖想見其處而不能知其詳矣則今之為記寧不嘅念於疇昔哉抑嘗思之樂者和之所由生也和則樂不和斯不樂矣世之以才力自豪者多矣然悖於理逆於義内仇怨於兄弟而外忿嫉於鄉黨由是奔走憂患之途而戚戚以終其身者不少也則如用和者豈非君子之所尚哉且夫和者非獨能樂也自身而化於家逹於鄉則和之所及廣矣持之以誠而行之於久則物之託於此者必將感而應之花之並蔕木之連理禽鳥之交哺皆和之所致也用和其尚勉於其終哉彦倫循循謹飭而與其弟甚相好一鄉之人無不愛且厚焉盖化於其父者然也則予之所謂感而應者尚庶幾見之他日南還登斯堂而驗焉姑為之記以俟
  勅書閣記
  君子之制事也義焉而已矣義者使物各得其所之謂也物各得其所而無或戾焉則其為義也至矣利盖害夫義者也専其利而不以及人則乖爭凌犯之風興惡在其為義哉孔子曰君子義以為質吾是以知夫為君子者之必以義也况上以仁感者乎前年朝廷脩養民之政念水旱之無常而其食或不給命有司出庫財糴榖以備賑濟富民能發廩佐官者具以名上永新賀祈年與弟引年嘗以急義聞鄉里謀曰吾幸有餘積亦旣用以濟衆矣今天子慮民或艱食而豫為之防吾其可不奉詔即出榖二千石以歸有司俾自為斂散縣大夫以名聞上遣使持勅旌之為義民勞以羊酒復其家祈年既拜賜作重屋以蔵焉翬飛鳥革巋然出於霄漢之表遊人行旅瞻望而稱歎曰此勅書之所在行義之所致也於是祈年之名遂益顯於當時名者實之表也有其實名必歸焉寵之曰義民豈不稱情也哉賀氏之先本越人知章四世孫慿為永新令卒於官因家焉其後或以材武稱或以文章顯佐郡宰邑者相繼而不絶祈年父仲昻甫尤輕財重義世之鉅公偉人多與相往來有文字之好祈年之克奮於義盖有啓之者是故君子以世徳為貴也義者人心之所同有而君子亦人之所樂為也豈獨賀氏哉兹閣之成凡接於見聞者皆起其同然之心發廩佐有司㓙年饑嵗得以廣上之賜而民無失所者則仁義之澤洋溢周徧唐虞三代豈過哉祈年來京師以閣記屬予故為記之所以重祈年而亦將有勸也
  西亭記
  永樂二十一年秋八月吉水蕭鼎升來京師以其所作西亭請予記盖其祖如淵嘗作亭於所居之西前臨羣山下瞰池水佳木異卉列植而交䕃凡師友之講論賓客之往來者皆萃其中油然賦詠之樂每發於觴酌之餘盖一時之盛也亭之廢久矣鼎升乃即故址而建焉曰吾以繼吾祖也嗟夫鼎升可謂賢於人也哉惟吾郡多大家乆者五六百年近者亦三四百年當其盛時髙樓傑閣之翬飛廣宇豐堂之鱗次衣服相絢耀輿馬相雄髙盖可謂美矣然盛必有衰興必有瓌理之自然也故夫室屋之華賓客之盛吟詠之風流管絃之繁㑹皆已變為荆棘之場樵牧之墟鳥獸之鳴號精魅之呌呼者矣遭遇聖明沐浴膏澤衰者盛廢者興革蕭條之陋風復太平之偉觀者豈獨一西亭也哉然能思繼其先如吾鼎升者其可多得耶古之人論孝曰繼志述事鼎升其知此已夫雖然繼述之大不特締搆而已也盖必存諸心施諸事者皆無愧於前人斯可矣是故居其位則思其嘗宴嬉於此也行其亭則思其嘗陟降於此也念其志意之所在與其行事之所存勉其所為之善而絶其所戒之非斯可為善繼述者矣故亭之復作有不必書而謂思繼其祖則是真足書也詩有之曰繩其祖武鼎升以之其曰夙夜敬止則予勉鼎升之意也盖不敬則凡所以繼其祖者皆茍焉而已矣若是則物之廢興成毁亦何常也哉故予書其說以為記使置之壁間而覽觀焉以自朂也
  種德堂記
  武進章孟昭世居芳茂山之馬澤橋其祖華甫父文逹皆以農事起家有聞於鄉邑至孟昭與弟仲昭季昭而家益裕然皆讀書循理未嘗用以自豪甞曰吾兄弟所以能立於今者皆祖考之德也辟之治田前人勤而種之肆後之人得以食其實吾兄弟可忘邪於是名所居之堂曰種德盖以彰其祖考之美庶朝夕見之而思所以繼因户部主事潘有貞來求記於予予謂子孫之視祖考猶水木之本源也江河之源深逺而不窮然後其流奔放肆大踰萬里而至于海松柏生於髙原其所據者衍沃而深厚然後枝葉敷暢條達至於大百圍歴千嵗故曰本深則末茂源逺則流長其理固應爾也章氏傳三世至孟昭兄弟而猶不失前時之望謂非其祖考種德之致其可邪種者敷布之謂以及人者言也其周窮恤匱濟人之寒飢免人之困苦者盖有矣既能恵於人則必獲報於天宜其子孫之盛如此也然徳必有諸已而後可施諸人其忠信原慤不愆於仁義可知矣孟昭兄弟揚先德而圖後繼可不知所務邪居仁由義此其當務之大者也夫仁義雖人所同得而惟惇本尚實者鮮或失之故畎畆之間髦士出焉孟昭兄弟於耕稼之餘益取聖賢之書讀之仁義之積益厚恵利之施益逺則慶澤之及子孫將久而益盛譬若種而穫穫而復種相續而不已焉則章氏子孫之興可一世計哉故為之記使掲于壁間而日覽焉以自勵也
  承恩堂記
  永豐浮潭楊氏徙自吉水之湴塘盖南唐虞部侍郎輅之後詩書禮義相傳至于今子朂已久矣而其家益隆去年朝廷脩養民之政慮有水旱思豫為之所遣御史督有司發府庫之財益倉庾之粟以為備民有出榖佐官者具以聞子勗感上之仁而興於義出榖二千九十石以歸有司備賑貸御史聞于朝上命降勅旌之為義民遣使持詣其家勞以羊酒蠲其繇役子勗既拜賜喜曰聖恩不可忘也昔蘇子喜雨以名堂今吾之所受者是即雨露之澤也遂名其堂曰承恩之堂然以老不能行命子啓恕拜謝于闕下且使徴予文為記予謂仁義人之所同有財利亦人所同然也理不足以勝欲則於其所當施者亦冥然不動悍然莫之省憂故有視其親戚濱於死亡而不肯捐一錢者况常人乎唯君子能見義勇為無一毫顧計私千鍾之粟百鎰之金一朝委之而不惜義勝故也况上以仁感者乎傳曰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義者然則子勗非篤義之君子歟或謂范忠宣麥舟事盖文正之義而忠宣成之子勗父子猶是也是不然楊氏義烈有大於此者忠襄文節天下莫不聞歴數百年猶凛凛有生氣彼前之所立旣如此則倒廩傾囷以周人之急者固義之餘也而亦可謂善承其先矣使子勗之子孫由是而充之益思趾美於前人處則義洽於鄉仕則義著於國古所謂德立而足以不朽者將不在楊氏矣乎故書之以授啓恕俾復其尊府而掲於堂之壁間以為記
  勅書閣記
  虎溪蕭氏為吉水故家盖有詩書仁義之澤焉在宋之時多顯者静軒先生於信國文公之尊府革齋有師友之誼故信國於蕭氏執禮甚恭當時見於翰墨可考也數百年來稱文獻之家者必曰虎溪蕭氏且其家故饒財廩實至累萬今雖若不及前人而猶非衆人所能及文志甫則虎溪之傑然者也常推其餘以賑贍鄉里鄉里之人頼之以不困而皆歸徳焉正統五年皇上即位既六年矣德化流行萬方協和猶慮水旱之不時民生之多艱詔有司廣儲蓄以備㓙歉富民有捐廩以佐官者當旌其義復其家文志甫喜曰此吾志也固常行之矣今天子一意養民必欲使之皆足給而無失所者盖所謂如天之仁也吾可不加勉即出榖二千石以歸有司且置倉貯之官自為斂散有司以聞朝廷賜勅旌之為義民勞以羊酒而蠲其繇役於是文志甫之卒已三年矣其子東鉉既拜賜建閣而寶蔵之曰此天子之仁吾父之義也龍光郁然非獨寵賁蕭氏之子孫百世之下欲知聖朝仁民之德豈不於此有徵乎閣成因翰林學士錢先生求予記予嘉文志甫之明於義而東鉉克篤於君親思大著厥美其事皆不可不書且嘗竊嘆世之為右族大家者其先非不厚於行誼也至其子孫則多以利失之盖有切於為已不肯捐一錢以周親戚况衆人耶又有攘敓以自封而不顧人之死亡者由是大夫君子或正論以貶之或按法以討之辱其身忝其先惡用是為子孫哉兹閣之建巋然髙出於霄漢而璽書在焉居民行旅瞻望而興嗟思上之仁與文志甫之義所以浹洽乎生民光華乎祖考者盖無時而忘也東鉉其誠賢矣哉故為記之亦將以警夫為人子孫而未能然者
  恩榮堂記
  君子之所以榮其身盖必有道矣夫為人君者操賞罰之柄以馭下視其人之所當得者而施之恩賞行則榮耀及矣然上必戒於濫施而下不貴於茍得也盖必由於義而後誠足以為榮不然人將與之以貎而不與之以心是故君子以義為質新淦何用髙盖所謂勇於義者也正統五年朝廷脩養民之政詔諸有司多積榖以實倉庾使雖有水旱而民可以不飢富家巨室有能捐廩佐官者以名聞用髙喜曰吾承祖宗之慶與朝廷休養之德而幸有餘積嘗推以濟衆矣今舉而歸之官使自主其出納不尤幸乎即出榖二千餘石以歸有司縣大夫以聞上命降勅旌之為義民勞以羊酒復其家用髙既拜賜則又大喜曰吾奉承天子仁民之意而已豈敢以義自名哉而上寵賁之若此其可䙝耶即治正堂什襲而寶蔵之名堂曰恩榮之堂今年其子善言來京師因中書舍人金輔伯屬予為記予聞之孔子曰君子義以為質又曰利物足以和義盖為君子者必以義為本而義之行必以利物為貴世之人有徇于貨財溺於己私視其親戚之危亡而不肯施一錢者有之况衆人乎况千鍾之粟之施者乎彼惡知所謂義哉用髙感上之仁而慮鄉人之有飢至於倒廩傾囷無毫髪顧惜真有味乎孔子之訓璽書之褒以榮顯其身而光大其家豈不宜哉何氏先世居新喻之清水洲盖宋狀元昌言之裔其後徒新淦之竹城再徙于今鳳山世有顯宦詩書禮義之傳乆矣至用髙益勉于孝友忠信而義問昭著于鄉邑非所謂世濟其美者乎故為之記使其子孫及鄉之人登斯堂者仰雲漢之章思雨露之澤亦當有所興起也
  勅書閣記
  興國為贑屬邑而與予泰和境相接其邑多良田沃壌富家巨室收其利之入以石計者累千數而多尚禮義喜推其餘以濟人鰲源王彥誠氏其一也彦誠旣卒其嗣子宇兄弟猶以惇厚好施有聞於鄉里正統五年聖天子脩養民之政慮水旱之無常不可不豫為之備詔有司發府庫之贏廣倉庾之積使雖有灾而民不飢冨民有能出榖佐官者皆勿拒各疏其名以聞子宇聞令下即出榖二千餘石以歸有司俾自為出納以賙給貧者有司以聞上命降勅旌之為義民勞以羊酒而蠲其徭役子宇作重屋奉勅置其中什襲而寶蔵焉名之曰勅書閣今年携其子叔鑑來謝恩闕下而求予為之記夫水旱之變天灾也堯湯之世有所不免惟聖人能預為備故雖遇灾變而民猶不失其常後世人主不能思患而豫防之稍遇水旱民之流亡轉死者多矣雖曰天灾實人事有未盡也我太祖髙皇帝篤於養民嘗出楮幣令天下有司多積榖以備㓙年天下之民皆得其養而無失所者今上復舉行之詩所謂繩其祖武者也子宇能出榖以助賑貸盖上好仁而下必好義也夫有其實者名必歸之義名之褒真可謂稱情也矣寶而蔵之以示子孫盖百世之榮也兹閣之建巋然出於羣屋之上而榮光佳氣輝映乎山水之間鄉人老長瞻望歡呼曰此勅書所在行義之所致也必將起其同然之心則鄉之細民亦永有利哉是為記
  奉慈堂記
  奉慈堂者閩縣主簿丁玉潤山奉母之堂也潤山早喪父賴母權氏鞠育教訓以至于成立乃作堂以奉之朝夕左右順適其起居承其顔色調其衣服寒暖之節而備夫甘旨之供及舉賢良方正得主閩縣簿則又奉母之官而以禄敬養焉於是時母年幾七十矣蒼顔白髪享其福於上潤山巍冠盛服婉容愉色致其樂於下懽忻悅懌之意充滿於一堂之間士大夫以為榮名堂曰奉慈者盖惟母居之嵗時之吉賓親捧觴稱壽者得至焉其餘則否所以示専也夫父母之於子辟天地之於萬物生成之德大矣莫之能報也區區口體之奉盖以效其萬一云耳而君子盡心焉然予聞之孔子曰夫孝始於事親中於事君終於立身此其大者也盖事君之忠即事親之孝故能事其親則當移以事君至於卓然有立而行不違道使人推本於父母之賢此所謂成親君子之孝豈有加於此潤山善事其親則本旣立矣當聖天子求賢圖治之時與百里民社之寄致忠於君施恵於民皆事親之孝之推也道行於當時名揚於後世而父母有榮焉則於孔子之訓可謂無負矣豈非潤山之志也歟予親戚梁叔蒙與潤山皆由賢良方正之科以進今為官知縣相善也來朝京師屬予為之記予嘉潤山之孝而欲勉其大者也故記之
  勅書堂記
  君子之於義非有所為而為也有所為而為之非義也然而上之人必褒顯之者所以勸天下之為義者也勸賞行則人皆競於義而義之澤浹洽於天下矣正統三年朝廷脩義民之政詔天下郡邑皆積榖以防水旱冨民有能捐廩佐官者以名聞於是好義之民爭發粟以備賑濟永新賀孟璉其一也孟璉居邑之琥溪為大家自其父叔瑀以資富雄鄉里而尤以好善急義得名於當時至孟璉仍有父風出榖二千餘石以歸有司且為倉貯之縣大夫自主其出納鄉之細民有乏食者皆賴焉事聞上遣使持勅旌之為義民勞以羊酒復其家孟璉既拜賜則自念曰吾祗承德意知出榖而已豈敢徼此名哉而璽書寵賁之若此其何幸如之乃奉寘于正堂而加什襲焉名曰勅書堂鄉人至者莫不起敬起慕而有不可及之歎至是孟璉命兄子輙來京師因其姻家翰林編脩劉定之謁予文為記屈子曰善不由外來兮名不可以虛作義根於心者也動乎中而見乎外有其實者而必有其名理固然也孟璉興於義而義之名歸之斯不亦稱情也哉予聞賀氏之先有昇卿者與周益公為友宋孝宗時舉賢良因益公得幸於上上書讀書樓三字以寵之當世以為榮今孟璉以義著而蒙天子之錫命衣被雲漢昭回之光山川草木俱有喜氣而斯堂也盖與讀書樓輝映于前後皆賀氏之榮觀也孟璉可謂無忝爾祖矣後之人又有以繼之則賀氏之光華盛大有已哉
  節孝堂記
  節孝堂者龍泉教諭蕭孔資奉母之堂也奉母之堂而名之曰節孝者所以著母徳也母孺人曽氏故翰林侍講學士鶴齡之女兄贈翰林脩撰梅巖先生之子曽故泰和儒家閨門之内有禮法故孺人在家為賢女年十九嫁為同里蕭【闕】之妻蕭氏亦名家素有德善而孺人宜其家當時有親在堂而貲産不甚豐所以供甘旨奉祭祀待賓客公私百需皆取給於家孺人以勤儉相之無不如志年三十四而【闕】卒孺人事上撫下皆不失宜舅姑嘉其孝敬常稱之六親舅沒治喪盡禮事後姑益謹甚姑常病痢乆愈劇孺人晝夜侍側進藥食無毫髮厭怠意及卒亦以禮葬鄉人莫不以為難遣孔資從舅氏學學成得霸州訓迎孺人來霸州以其禄養焉少師楊先生聞之曰是節孝兩盡者也學士君因以名其堂而未有記至是孔資司訓滿九年得龍泉教諭又將奉母就養于龍泉介其内兄監察御史䝉蕳來請記曰先人不幸棄諸孤而吾母辛苦以自立節孝云者豈幸而致哉惟先生賜之言俾有聞於後乃不幸之幸者也嗚呼婦人之義從一而終此其大節也守節不變是不忍死其夫不忍死其夫又致孝於其姑亦天理之當然也世之為婦者或鮮能此而孺人能之豈非賢哉夫天理之在人無彼此之間然有不待教而能有教之而後能者氣質之異也是故先王旌别淑慝樹之風聲所以厲天下之為善者也節孝名堂其此之類歟世之為婦者升孺人之堂聞孺人之德而興其同然之心則有益於風化豈小哉孔資為教官汲汲然揚其母之善以儀世範俗是以家為教也若勉德於身思有以成親使人薰其德而皆為善且良出而用之又各致其效則有益於風化豈不益逺且大哉故為之記使掲於堂上而日觀之以自勵也
  龔氏祠堂記
  崑山龔氏居駟馬涇之陽至今工部郎中理七世矣其曽大父甞作祠堂以祀先永樂中不戒於火燬焉考思齋追惟先志復建於正寢東南而祀事益謹歴年旣多日就朽蠧理之兄珩與其弟琚謀改作即舊址少北而搆焉盖正寢之東也寛宏靚深有加於昔正統十一年九月告成奉主於四室而以嵗時薦享焉至是理來告予曰祠堂之建盖先祖之志今兄弟幸克成之願為之記俾刻以示後庶紹續于無窮夫君子之孝於親無不用其情其尤慎者葬與祭而已故親之葬也則必反其神既虞以安之歸而置諸廟矣然日以逺也逺則忘之而孝子慈孫之心則未能忘也時至而思思之則必有以將其誠而祭祀之禮行焉是所謂追逺之道也然古者祭必有廟廟之隆殺必視其爵之髙下及後世廟廢孝子慈孫無以伸其尊祖敬宗之心君子惜之於是有祠堂之制自庶人以上皆得以祀其四代之祖考厚倫美化之意盛矣哉然非篤孝之君子則亦莫之能為也龔氏今七世祠堂屢作而新焉豈非前有篤孝之君子啓之故後有所法歟雖然祠堂之制子朱子意也而猶有禮焉龔氏子孫遵其制行其禮内盡其心外備其物薦享之際肅然如有見僾然如有聞誠意既孚祖考來格而錫之以福不亦永永有利哉理以明經取進士歴主事至今官以才名聞當時朝廷褒贈已及其考妣而珩與琚又以孝弟勤儉興其家吾知龔氏之盛未艾也故併書之以為祠堂記亦因以勉其後人焉
  世彩堂記
  君子之致福於其身豈偶然哉盖德者人之所得於天者也得之於天而保之不失夫是之謂順天順天者天固祐之俾之壽考康寧子孫衆多享豐亨豫大之福此天所以彰其德也成周詩人之於君子也既以無疆無期祝其壽矣又推言夫所以得壽者而曰德音不已德音是茂其意猶未巳也又極言之至於保艾爾後乃已焉豈非以有其德者固可以得壽猶必保養其子孫蕃衍盛大然後為福之全於乎何其善言君子也今劉氏以世彩名堂亦何其與詩之意相似邪盖劉氏在宋為仕族嘉定中有厚南者官至朝請大夫其尊府鈍齋先生以承議郎致事而其德望重當時遭遇慶典亦累封至朝請年登九十孫曽滿前康强如少者初度之辰其諸子孫大置酒合樂以為壽一門四世綵衣交映而命服金紫煌煌如也縣大夫率其僚屬與縉紳君子皆來賀歡動里閭因名曰世彩之堂凡能賦者歌詠之永樂中劉氏有名本者取進士官翰林韓憲王嘗問世彩事曰此一時之榮而焜煌後世為更書世彩堂牓俾掲焉夫自嘉定至今屢更變故人事之可感者何限而世彩之堂獨存非誠光逺有耀者哉而其子孫服詩書禮義之訓以取科第躋顯榮者盖久而彌盛於此尤可以觀德矣予聞之孔子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之云者進而不已之謂也前人之德盛矣為子孫者必當思所以繼因其本而加厚焉茍進而不已則慶澤之傳於後也有餘矣主客郎中垔劉氏之傑然者也復以堂記屬予故為之記且以勉其後人焉
  筠菴記
  彭君百鍊嘗買田於武山之麓作室以居而種竹庭下曰吾將於是而終老焉時百鍊為御史以材行見重於世功名富貴之所廹逐而不舍者故不得如其志以卒今子汭兄弟居之讀其書耕其田而培植其竹曰此先人之手植也奚敢忘哉因名所居曰筠菴而來京師請記焉夫孝子之於親思其居䖏笑語志意樂嗜儼然其親之在目也則是居者汭之所以寓其思焉耳居䖏笑語志意樂嗜之不忘則其親不亡矣豈惟見竹而念其手植哉竹之為物有君子之德焉清而不汙直而不撓羣居而不爭孤立而不懾風雨震凌而不失其性霜雪嚴沍而不易其節君子之有道者似之御史君之植此盖將與比德也汭之觸物而興思其亦加念乎此哉予聞之君子之嗣親也要以德為本其德克肖則其親有繼矣衛詩淇澳美武公之德也自德之進而極於其成始終皆托興於竹而詠歌之則竹固非尋常卉木可比也汭進而升其堂退而觀於其竹思先考之澤而詠昔賢之詩進德之功至於從容中禮焉則汭可以為賢而御史君有子矣往年予與同遊武山而周覽其勝皆欲謀歸老之地而君先得之然不能少遂其樂今予築室將老於山之陽相去甚邇也思君而不可見見汭猶見君也故為之記以勉汭于成汭其有取於予言乎哉
  榮錦坊記
  臨川榮錦坊者監察御史張士貞之居在焉士貞永樂辛丑以明經取進士天子將顯用之使需次于家鄉閭父老比之衣錦之榮郡太守曹侯璉思殊其宅里以風郡之人士於是搆財於里門而表之曰榮錦坊宣德元年九月二十一日也臨川故文獻之邦其人勤於問學賓興之嵗挾藝試於有司者常數十人由是而貴顯者前後相望也其士習如此然欲歆動其民而使之競勸於學非有以聳其瞻視而常接於朝夕之間則亦有時而怠矣此曹侯意也然則曹侯之所以表其坊者豈惟張氏計哉昔常衮為福建觀察使禮其士人而俗以丕變文學之士比之中州曹侯之建立如此則臨川之人將無不勉於學繼士貞而起者當不可勝計若然則表勵之效豈細哉然吾聞之古之君子務其道非欲以加諸人至或推以示人而使之起敬起慕亦君子所不能已然其聞之逺近必視其實實大則聲宏其理然也漢之王烈以隠德髙天下當時名其鄉曰君子鄉鄭康成學行為人師而人表其鄉曰鄭公鄉至今稱之無間言其有異乎是者皆已泯沒而無聞或又以興議於後由是言之則君子之於其實當何如可知也士貞之可表者曹侯既表之矣尚益勉脩其實哉使道德充於已功業昭於時而人無間然者則將為表於天下後世豈止一鄉一時之榮而已哉君子務其大者逺者茍遜其極䖏其次非所以自重也予望於士貞者如此故因其請記遂記之
  進思堂記
  明威將軍指揮僉事和陽紀侯之在安慶也吏士浹和四境寧謐乃治其燕居之堂而榜之曰進思盖取孔子進思盡忠之語而為名間使人來京師請文為記侯之言曰惟我先人遭國家興運得效其力以驅馳列官四品任分閫之重而予實繼承之惟朝廷之大恩不敢忘夙夜思所以報而保先烈於無窮亦惟盡忠不怠庶幾其可也此予名堂之意也安慶古舒州之域其地濱大江宻近京邑而當黔蜀荆湘交廣豫章之㑹盖天下之重鎮也為将帥者撫其士卒而和其人民必有忠君愛國之心乃克當之此侯之所以受任於此也夫忠者臣道之大端盡其職所當為而不顧其私之謂也自古為君者必以此望其臣為臣者亦必以此事其君是以功烈顯於當時名聲垂於後世侯之在鎮也以英偉之資豪傑之才協於同列逹於政體大小之務必盡其心連營而居列肆而處者盖無不被其恵太宗皇帝之北廵也侯屢以簡抜在行服强悍之衆而信威于漠北侯盖有力也其忠如此而猶惓惓以自勉焉若侯者豈人所能及哉漢宣帝時趙充國為將擊先零守便宜從事人或難之充國曰諸君便文自營耳非為公家忠計也又曰是何言之不忠也又曰明主可與忠言充國之心未甞忘忠卒能定疆塲利國家故圖像於麒麟百世誦之今侯之心亦充國之心也其福禄榮名盖將與充國等矣豈特保先烈于悠久哉今制有功者之子孫皆世受其爵盖所謂與國咸休永世無窮者使侯之子孫登斯堂者皆以侯之心為心而皆勉於忠則顯爵之傳於後可以世計哉此亦侯之志也予故為之記不獨以著其美且以勉其後人焉
  具慶堂記
  監察御史李君大用名其奉親之堂曰具慶而求記於予盖其父存敬甫惇本尚實恭而能譲其母劉氏以柔恵淑善宜其家宗族化之鄉里法焉大用為御史以端厚勤慎知名當世朝廷嘉之而推本於父母之賢於是封存敬甫為御史劉氏為孺人蒼顔白髮而命服輝映李氏之族鄉人之老長莫不相賀以為榮堂之所以取名盖如此昔孟子論人之至樂而以父母俱存為之首則父母俱存盖人之所甚欲也然而存者有之矣至於康强無恙而得食其子之禄盖難也食其子之禄者有之矣至於受封爵之榮拜寵嘉之錫光顯於當時賁飾於後世者尤難也今大用之父母兼得之此豈智力所及哉天也天之厚於李氏如此抑豈出於偶然者耶予聞之書曰作善降之百祥存敬甫所以脩於身化於家而儀於鄉黨者善也善固天之所佑則其受於天安得不厚且備哉世之人有任智力奔走終其身以干寸禄希一命而不可得者不知善之當務而已然則存敬甫豈所謂脩其天爵而人爵從之者邪抑又聞之大用曽大父謙仕元為御史大夫大父克名隠居行義常賙䘏其鄉里是皆有及人之善矣存敬甫能繼續之大用又克承藉而引長之如此天惡得違李氏哉辟之松柏生於髙原甘澤滋於上沃壌培於下其大百圍長千仭理之必致也然則存敬甫之福盖未艾哉大用名笴為御史幾九年所以榮其身顯其親者當益進則斯堂之慶将不益厚且備乎姑為之記以俟
  資愛堂
  資愛堂者毗陵錢梁溪奉母之堂也梁溪毗陵仕族其大父本道甞為興山知縣父原禮早世母朱劬勞誨育故梁溪克遂有成今雖老尚康强無恙梁溪朝夕率婦子備物敬養焉婉容媮色能得其懽心故其所以名堂如此因予友兵科給事中劉仕拯求予為之記予辭以未識梁溪且不暇作而仕拯數來徴文不已從而思之梁溪既能愛親而又與予仕拯㳺且名其堂盖取於孔子孔子之言天下皆誦之然能服而行之斯善矣梁溪知以孔子為法必非世之齷齪者比不為記之無乃非人情之所樂哉夫為子者孰不有父母焉有慈而無威母道之常也况寡居獨處之時乎寡居獨處而惟子之恃則媕婀煦育之意有加焉媕婀煦育之意有加而不敗其子者盖鮮矣梁溪之母早寡愛梁溪而能誨之使有成可不謂之賢母也乎然則梁溪之愛母旨甘以恱其口輕暖以適其身順其起居動作之宜以樂其志意凡所以愛親者無不致其極此亦孝道之所宜然也孔子曰資於事父以事母而愛同梁溪不得致愛於其父而幸有母在焉致愛以事母得不哀痛以念父乎然則梁溪之心亦苦矣抑嘗聞之愛親者不可以不敬也然愛親者必愛其身敬親者必敬其身愛敬盡於事親而厚於身則不沗所生而能成其令名此盖孝之大者予欲勉梁溪使就其大者故為說如此以復焉俾掲諸堂上
  環秀堂記
  距浮梁邑最近有地曰田西者盖山水之㑹也峯巒疊秀連亘逺邇隠然如一大環長溪之水出乎其中深若渟膏淺若浮練逶迤而東清見毛髮乃一邑之勝處而李氏世居焉今監察御史遵安之堂適當其勝因名之曰環秀之堂而請予文為記予謂山水之勝隠者之所樂也彼富貴者得志於一時居有廣宇豐堂之安行有雕軒文駟之華進則垂紳正笏以立於大廷退則美飲食好聲色以恱乎朝暮無不如意者其於山水之樂非不好雖好之亦不能兼有也惟幽人貞士進不得志於當時乃退而樂乎此披莽蒼横清泠俯湍瀬之竒瞻崖崿之秀以自快於其心雖不若富貴者之娱然亦各適其適也李氏出自唐衛公子孫嘗以科第入官簮纓之貴不絶至遵安遂居風憲之重任耳目之寄盖非隠者也然猶不忘乎斯堂豈以富貴之娱山水之樂為可以兼得也哉夫既不可以兼得矣而尚眷眷焉毋乃非仕者之義乎雖然吾知之矣孔子曰知者樂水仁者樂山夫人禀天地之秀以生仁知固所有也假於物以致其美焉此君子之所謂善學也因其安重不遷而以篤吾仁因其周流無滯而以廣吾智使不為私意所移而至於不可勝用此固仕者之所宜務也遵安之意誠出於此其為良御史可必矣不然則連山絶壑洄汀曲渚虎豹之所家虺蜮之所穴雖曰美矣將有時而厭也惡能有益於學哉願以是為記庶幾進德之助云耳
  孝感堂記
  孝感堂者監察御史禾川劉性善奉親之堂也性善母王氏生性善五月而父出之時外大父邦仁舉明經知朔州因携以行性善稍長知本末常涕泣籲天欲見其母不可得母轉側逺外二十年乃歸嵗辛巳性善訪知其䖏而往省之母子號慟幾不能生時性善已被推擇為縣學弟子員即月餽廩膳之半以奉母而日夜泣請於父願復為母子詞㫖懇切有足動人者父憐而許之於是遂迎以歸作堂以奉養焉鄉邑士大夫以性善之孝能動其父而致母之還也名其堂曰孝感之堂性善既為御史不得躬事親而思之不置乃謁告歸省將以禄賜之餘為親懽過予道其名堂之意而請為之記予謂父母子之所由以生各安其位而享其養焉此人倫之常也不幸乖忤以失其常而能積誠盡孝委曲將順而使卒復於常非善䖏變者不能也若性善者亦可謂誠孝者耶天地者萬物之父母也陽亢隂伏物烏能遂其性哉有至人者以其懇懇之誠而伸其惓惓之禱則和氣應甘澤下物之枯然瘁者皆勃然以興天之髙地之厚而可以感通如此况親若父母乎然則有不幸遇此而抱終身之戚不能伸一日之志者非誠孝有未至耶則予於斯堂安得不深嘉而重歎之哉昔朱壽昌得其出母而養之東坡先生為文以風夫有親不能養者夫有親而不能養與必求其親而養之其賢不肖相去逺矣然則今有若人者過乎此得不赧然愧惕然省以悟乎予故著其說以為記庶於厚人倫美風俗有助焉
  佚老堂記
  金華陶仁存氏於其舊居之東偏作堂以燕休而名之曰佚老堂其從子永成官大學昔甞與予同事今上於東宫最相知間過予道其事曰吾陶氏於金華為故家詩書之習其來也久矣叔父盖族之賢者也方壮盛時常勤勵以有為矣今年已六十子孫足以代其任田園之入足以供其費山水之清曠足以逰親戚之往來賓客之過從者足以為朝夕之嬉此其所資以自佚也願先生記之予謂人受隂陽之氣以生故有動静之節辟物之生於春長於夏乃陽之動仁之顯也及其成於秋歛於冬則隂之静用之藏也人有耳目口鼻四肢之欲而䖏乎君臣父子夫婦朋友長幼之間於其少也所以經綸而酬酢者豈能一日㤀哉至於老而倦也向之苦心役志以從事者庶乎其遂矣於是退然以休肆然而樂是盖人道之常隂陽之義也仁存殆所謂安常䖏順之君子歟然予觀之世之能此者鮮矣盖人之欲無窮而物之足吾欲者有盡故朝而作夜而思矻矻於事為之末擾擾於得失之途有不知其身之老也是可謂知義命者耶然此特貪冐無恥者之所為要之惡勞而好佚者天下之同情盖有欲之而不得者囂然喪其樂生之心而無所不為秦隋之季是已故君子雖貴於由義而尤貴於逢時今天下太平四夷向風兵革不用少者得盡力於衣食老者皆得優㳺以嬉若仁存者雖樂處其常而實天子至仁之澤之所及也由是論之則斯堂也豈特陶氏之美觀而已哉予聞古之稱堯者曰惟天為大惟堯則之於今所可見者康衢老人之歌之類在也由是而可以推見其萬一矣仁存遭遇聖明沐浴膏澤而安於無事醉飽之餘形於歌誦必有繼康衢之謡者永成其謹識之庶萬世之下有考焉是為記
  仰日堂記
  丹陽河彦澂以能醫太醫院有名當時因得侍仁宗皇帝於東宫然彦澂謙謹和厚未甞自異於人今少傅兵部尚書兼華盖殿大學士楊先生時為宫臣甞有疾彦徴治之良愈因與厚善相往來及留北京遂虛館䖏之而予亦與為隣有緩急求焉相好也其子俊居南京聞彦澂將還乃作小堂若干楹曰吾父還吾奉之於此然彦澂未能還也去年俊來省視而道之先生名之曰仰日之堂予曰浚也子知所以名堂之義乎夫日者君象也古稱近君為依光日月今子之親以醫道事君未能去朝夕斯所謂依日月之光也然去子則逺矣道路之邈悠山川之限隔宜子之不得見也仰而望之則惟日之見見日是猶見親之在君所也旦旦而望之則若常常而見之於其心豈不少慰乎古之人有望雲而思親者狄仁傑是也今子逺其親而托思於日焉其義盖亦若是而已矣身者親之枝也故有身者不敢忘其親不忘其親則不敢輕其身茍輕其身矣而曰吾能不忘親非君子之孝也今子仰日以致其思則親之容儀儼然如或見之由是一出言一舉足皆若親之臨乎上而不敢違理焉則不惟不忘其親而亦不辱其親矣此君子之孝也夫日陽精也陽之德仁為犬醫者仁道也子奉親之教推明以致其極而心常不違於仁使凡疾痛者皆蒙恵焉人將曰幸哉其父之教然也兹不惟不辱其親而又能成其親之令名孝之大者也如是則不愧夫名堂之意矣豈獨寄其遐思也哉子必勉之俊起拜曰先生之言是也俊敢不勉予於是知俊之可為令子矣即書其語遺之俾掲於堂之壁以為記
  望親樓記
  桃源彭士英喪其母孺人葬於所居之東久矣而猶哀思之不置乃作樓以望其墓曰吾親蔵於此魂其來歸庶幸有見乎因名樓曰望親之樓今年來京師泣告予曰俊之始生吾親因以成疾雖在牀蓐而哺養不廢乆而疾加劇不幸遂至于大故是俊之生適以禍吾親其罪逆大矣罔極之恩既不能報其何能已於哀思乎此樓之所以作也敢請記於先生願有以教之予謂死生壽夭天也非人之所能為也子雖愛親其能奪之天乎唯夫所以生成之德不能忘於是有春雨秋霜之感矣春雨秋霜相續於無窮則吾之哀思其親豈有窮也哉故曰君子有終身之喪此之謂也然墓者體魄之所蔵也古者孝子之喪親既安厝之即返其神於廟將祭則思其居處笑語志意樂嗜又酌鬯以求諸隂薌而求諸陽盖無不用其極兾或感通而無所事於墓者然既博而求之則於其體魄之蔵瞻望而興思庶幾其或見焉亦理之所可也嗚呼士英之志其可哀也哉昔者甞聞之君子之孝於親非以望而思之之為至也盖有大者焉身也者親之遺體也故必當謹其身言有不敬非孝也行有不荘非孝也况虧體而辱親者乎若登樓則思既去而遂忘之而至於無所不為則其為孝非誠孝也特名而已矣故予願士英之存於心一舉足不敢忘父母則無非禮之行一出言不敢忘父母則無不道之言使人皆稱為君子而推本於父母之賢豈非孝之大者哉士英勉之故為之記使書於樓之壁而朝夕覽觀焉
  繼志堂記
  繼志堂者餘姚何孟煇與其弟孟烱之所作也何氏世居邑之蘭風鸚鵡山下聚族而䖏者將三百年廣宇豐堂蔚然為鄉里盛觀其後燬于火孟煇之父金鉉方謀重搆如前人之制未幾而卒孟煇兄弟痛父之志弗就也乃相與協謀成之經始【闕】年【闕】月【闕】日至【闕】
  日而成監察御史方復逺名之曰繼志堂且為書其榜使掲於楣然未有為記者乃因吏部郎中陳叔剛求予文予未識孟輝兄弟而知叔剛介直自持不茍譽人者今為徴記則孟煇兄弟有以取重也决矣予雖欲無言可得乎夫人子之孝莫大於繼志盖子之身受之於親凡親之所欲為者皆子之所當為也其何可怠哉故孝子之於親思其居䖏思其志意儼然而或見之則趾美承休自有不能已者何氏之堂盖其先人之所居處也既燬而欲復之盖其志意之所存也於此而致其思思之而遂成之使其親而有知也將必快然而無復遺憾矣此君子之孝也嗟夫世之為人子者孰不本於親其能孝者固多然於親之未亡也而拂亂其所為者盖有矣况死乎既死而鬻其田廬發其丘墓虐其所親愛者亦有矣况能繼志而有所立乎若此者皆禽獸異類之所為也則予於孟煇兄弟安得不深嘉其意哉雖然孝之道大矣非特堂搆而已也周詩曰紹庭上下陟降厥家凡親之所行者皆所當繼也孝於親友於兄弟别於夫婦信於朋友於宗族而親鄉黨而睦凡所行之善皆勉繼之無或悖焉則其親為不亡矣至於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則孝之終事也孟煇兄弟其加勉哉是為記
  青雲軒後記
  士之躋於貴顯而以青雲為喻盖始於司馬子長至唐以科舉取士士由是以進者人皆以登青雲目之而已亦詫以為榮至形於吟詠傳至於今猶然也則士之自重與見重於人可知矣番禺趙純懷智以詩經登永樂乙未進士第為監察御史有名藩憲大臣欲表異之以風勵夫為士者乃作青雲亭於其居之傍既而懷智亦自以名其軒番禺人士莫不以為宜瞻望而興起者盖多有之夫以韋布之士列於衆人之中雖懷竒負氣然人終莫知異也一旦遇良有司進之於禮部而奉對於天子近日月之清光干雲霄而直上使夫庸庸之流延頸仰望有不可及之嘆若是者誠足貴矣雖見譽於人而自快於已不為過也然甞思之彼托喻於雲者非以其致身之髙哉夫高自卑而升者也卑之可使髙高獨不可復於卑乎北溟之鵬摶扶揺而上者九萬里然至其力窮也則亦有時而息矣居髙之不可常如此惟君子能進於道則有常也昔者顔子嘆夫子之道不可及曰仰之彌高而夫子亦甞自謂我學不厭然則夫子所以若是其高者學不厭故也其道固衆人之所同得於天者由學不厭而至於如天之不可升非惟當世仰之萬世仰之矣懷智於學茍進而不已焉則道愈髙人愈仰矣奚止若登青雲而已哉聖人者人道之凖的也學者之學聖人如射者之志於的也不志於此而茍焉以止則謂之自棄奚可哉士大夫為記於是軒者多矣懷智復以請於予故為言如此以補前說之未備其亦懷智所樂聞也歟
  歸養堂記
  自泰和西北行三十里曰南徑胡氏世居其地室廬之相次者如魚鱗號最繁昌叔亷胡氏之秀也今年以才舉至京師吏部考其言以為可用然以舉者不如令方議所以䖏者叔亷遽以母老告歸而過予道之予曰歸哉叔亷子之親守節以教子今已幾七十其將來之日盖不若是之多也茍不若是之多則揚子之所謂愛日者將不在斯時矣乎子之歸宜也夫仕者之於禄養固榮矣然東西南北䟦渉數千里觸風雨犯霜露如此其於老者不便也則亦果能以就養哉幸而得就養矣或王事奔走以疲其體憂患連蹇以挫撓其心則於飲食起居有不暇而亦安能從容以樂吾親哉此盖人事之常然者也今子雖未得禄而先人之業在焉鷄豚魚鱉果蔬筍茹各以其時率婦子而敬進之老者得安享於堂上光榮雖未至而懽樂有餘也且君子之悅親以道彼必以外至者為親懽則曽子閔子將不得為善事其親者乎此盖迂生鄙人之所見君子不取也古者四十始仕五十服官政今子幸猶未也其以仁義之道脩諸身始於事親從兄之間充而至不可勝用然後為徳之成則進而顯其身榮其親也孰禦哉叔亷喜曰先生之言是也其所以教生者至矣既而叔亷得告歸遂名其奉親之堂曰歸養之堂而求予文為記予嘉奨之故不辭然無以易前之所言者因書以授之使掲於堂之壁以慰其心亦以俟其成也
  三秀軒記
  禮部主事馮敏欽訓未仕時常讀書於所居東偏之室嵗辛夘有芝生焉凡七本輪囷穠郁金彩煥發煜然若慶雲下垂而朝日輝映之也里閭老長懽嗟愛惜曰是必有異秋八月欽訓以詩經領鄉薦遂取進士為主事於是人皆謂芝生之祥盖此之兆也相與名其室曰三秀軒予按說文云芝神草也爾雅云芝一嵗三華瑞草也蓋不種而植不滋而榮乃天地至和之氣之所生而乃見於馮氏豈偶然哉馮氏武昌人元季欽訓祖昇之為威順王叅謀知事之不可為乃退居永豐盖必有及人之善故天將昌之而先發祥於此然其所以承天之休其可已耶予聞古之君子有屈原者以衆善自脩而託喻於芝蘭荃蕙則夫欽訓所以承天之休者其惟勉於善哉君子之道仁義而已自君臣父子之大以至事物之細微皆當理而無私適宜而不繆則善之積於已者衆而於芝生之祥庶乎不虛應也若或未善而怠焉則將有荃蕙為茆之嘆芝云乎哉欽訓初名智安持志勵行勤於其職仁宗皇帝知之親洒宸翰為易今名少傅兵部尚書兼華盖殿大學士楊公士竒因以欽訓為之字欽訓思所以賜名命字之意而日勉焉則三秀軒愈逺而有耀矣欽訓求予記故為記之
  介福堂記
  南昌于履恒名其所居堂曰介福之堂户科給事中樊君鑑其戚也求予為之記夫介之為言助也大也而曰壽曰富曰康寧曰祥曰祺曰慶者皆福之謂也古之人相與頌禱期望之詞不曰介爾景福則曰以介景福然非特兄弟婚姻之相厚如此臣之於君也亦然盖人之至情莫有過於此者則其所以頌禱而期望者舍是何以哉然福系乎天不可以幸致也非行足以合天而以介福望於天奚可得哉盖福者其效也其報也不有其本效何由得不有其施報何由來詩書所記君子之明徴也洪範之所謂福而必本於攸好徳詩人所謂降爾遐福亦縁於俾爾戬榖而後得焉然則徳善者介福之本也君子亦務此而已矣予聞于氏武昌人因宦㳺始家南昌履恒之尊府甞為泉州經歴以清謹著聞按察使陶垕仲特愛之其德善之脩於已而及於人者素矣宜其福之盛長也然則履恒之所以名堂者果以其效言之乎抑亦羨慕而期至於此也乎茍以其效言之則履恒之得優㳺而樂於此堂皆先人之所遺也若亦羨而期至於此也則詩書之言履恒之所當務是盖不可不勉也且夫求福而避禍者人心之所同然有求福未得而禍已隨之者何哉好徳樂善之意微而詭欺薄惡之習勝故也率是而行則為求禍而辭福是故君子必勉於德善則盛福之來莫之能禦予與履恒未之識而樊君則素所厚者也故因其求而為之記如此履恒其亦以為然也乎其亦以予言為迂也乎






  抑菴文後集巻一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二    明 王直 撰
  記
  金齒軍民指揮使司新建學記
  天之生人既以陰陽五行之氣成其形矣亦皆賦之以同然之理焉於是有仁義禮智之性以施之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之倫日用事物之間不以地之逺近或異也然氣稟有清濁厚薄於是理有不能全此教之所以不可無也金齒古哀牢夷之地漢始闢為永昌郡後世或因或革然皆羈縻而已至元以為永昌府建學以教其人後燬於兵國朝洪武壬戌取永昌置軍衛鎮之既而以民少罷府改衛為金齒軍民指揮使司以統之歲甲戌乃命秀才余子僖徃教焉始立孔子廟於中正坊之西軍民子弟皆來學子僖卒指揮使胡侯琛廷貢車侯琳文玉等言於朝請以其子穀仍領教事未幾詔凡軍衛皆立學胡侯車侯復與同列協謀充拓廟左右地以為學舍堂齋門廡及諸器用靡不畢具仍請以穀為訓導既受職而歸則來告予曰學校之建使其人皆入於善上之徳大矣二侯祇奉上命以成就其事用心亦勤矣願為之記庶有考於永久且於學者進徳之方亦願因之以示教焉予謂聖人立教使人變化氣質而全性之善其說皆具於書讀其書究其言以明諸心措諸行自倫誼之大至於應事接物之常無不盡其道焉而又持之以誠加之以勇則安有不成者哉金齒入職方六十年其沐浴聖化久矣今又比之内郡立學校以教之此天子一視同仁之心也要在為之師與董其事者深體而躬率之耳穀字止善祇慎好學有志於古人而胡侯車侯等皆寛厚有智畧亦孜孜學術庶幾古人所謂說禮樂而敦詩書者其能成賢才而美風俗可必矣故為之記以俟且使後之人有考而善繼之也
  謹菴記
  永樂二十年冬予友曽公恪以其藏修之所曰謹菴者求予記予時以内艱服闋将之京師不果為而公恪求之不厭然終未有以應也及至京賔客往來之暇乃思公恪之所以自名與其所以名菴之義而為之記曰夫天之所以賦此理者盖人人所同也然既得之又或失之者何哉欲勝而已矣然君子欲去私欲而全天理無他焉持敬而已矣孔子曰修已以敬敬者古先聖王之所行非孔子之自言也詩曰自古在昔先民有作温恭朝夕執事有恪恪者敬之謂也堯舜之所謂欽湯文之所謂敬一也然豈學者之所可遽能哉黄直卿嘗曰敬者聖學之始終而謹為近欲為敬者先自謹入焉斯言也其亦子思之意也歟常因是而思之凡人之所以害夫天理者為其所不當為也其所不當為者非人欲之私乎誠於所不當為者知所謹而不為則亦豈有害理之患哉私意一萌内外紛擾其所不當為者皆為之於是天理蕩然矣夫安得不為小人之歸哉中庸之所謂戒懼者静而謹也其所謂慎獨者動而謹也動静皆謹則私欲不萌私欲不萌則其心一而不他純而不襍其所行者皆天理之正矣習之久養之熟則古先聖王之所行者可庶幾焉公恪之所以名菴者其意盖若是歟菴在所居之何山林壑幽勝竹樹茂美而又有田園池沼之富閥閱聲望之華足以逞其欲為而無不可者顧乃退然一菴之中而謹於自修如此可謂有志者矣則其為君子孰禦哉予與公恪㳺且久故因其求而述予之所聞者以為記公恪其有取於予言也夫
  槐陰書屋記
  槐陰書屋者五雲王鑑讀書所也王氏居縣北之鴈塔里世敦徳義為大家鑑之父仲敏雅志經史遣鑑受學邑庠盖欲其有立於世也未幾父卒母段氏欲成其志家有槐樹鬱而茂乃就陰作屋四楹俾鑑力學其中又延名師以教焉鑑亦晝夜盡心不少懈然屢不偶於有司嘗自念曰期我於成者父母之志也我豈敢怠哉因名為槐陰書屋而請記於予曰願有勗焉庶㡬成吾親之志於乎鑑可為能子矣夫書以載道也栖之於屋而讀焉所以求道也聖人之道自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之倫以至於洒掃應對作止語黙周旋曲折之間莫不有焉明於心見於行而皆不悖乎道之常則可謂聖人之徒矣君子之讀書為是而已子之親所以待子者豈不以是歟然則子之承其親當何如本於孝弟推之萬事萬物而各當其理由是宜於家孚於邦達於天下則親之志得矣是以志養者也孰謂子非君子哉抑子之所以名其居者其有取於晉公之事乎晉公不誣人以求達故其子文正為賢相顯名於天下論者以為仁厚之報非槐之為祥蘇子所謂徳之符是也然文正之業盛矣當時謂其深沉有徳望深者淺之對沉者浮之反也深則包涵渟蓄而邃於理沉則淵潛靜宻而審於事此其所以為賢子之先世振施於鄉里不少矣而皆以隠終其鑑鍧振耀必在於子子之承其親亦法乎文正而已矣夫大有立於天下非浮躁淺露者所能也窮理而極於深㣲制事而安於沉静學問之成功業之建夫何文正之不可及哉然則槐隂書屋将不與三槐等乎子必勉之此父母之志也予亦有望焉故記之以俟
  四老堂記
  四老堂者嘉興城南趙氏所居之堂也趙氏之秀曰智以明經登第入翰林為庶吉士具其所以名堂之意謁予告曰嘉興城南多湖水湖之南有大溪二一名秦溪一名長水南行未十里有鄉曰白紵橋曰秀水富家大族多居焉其好善務本有趙徐朱盛四姓趙則智族也智之父質直明達儉約簡静凡其所行足為宗族楷法其論事必據於理而能旁引曲譬以警發愚䝉其訓子弟諄諄無懈怠之意而徐氏存正朱氏謙光盛氏徳材相好為莫逆存正外朴内敏於事無不通有功不誇有善不矜然他無所營躬率子弟耕稼以自樂謙光性敏喜讀書至老不倦怠於經史悉究大義而深於四書喜為人講説其書翰筭法尤精徳材温恭謹厚教行於家閨門之内懿徳淳備鄉人有富而驕者則必勉以善曰富不足恃也此四老者今皆七十餘矣居閒無事燕坐於此堂蕭散簡逺之趣敦厚和平之風表然為望於鄉里智之受益多矣因名所居堂曰四老堂敢請記於先生予未暇作今智将歸省其親而速文不已予聞古之君子以年徳相髙而遂其樂者有之矣香山睢陽之徒是也雖或隠顯之不同要之皆當時所敬者宋至道中李相昉輩慨然欲繼之而終不能遂則知一時燕閒之樂亦非人所能必乃天也今天下太平時和嵗豐而四老者得以從容而樂於此堂其得於天也厚矣鄉人子弟聽其言師其行豈不足為一鄉之善士哉故為序次其説使掲於堂上以為記
  筆妙軒記
  吳興張子良居京師以善製筆得名予始未識也永樂中予鄉友劉選預脩大典在館閣每求筆於子良予得用之甚適意因是亦徃徃求之遂與相識予性拙不善書而人事酬酢有不能已者賴子良之筆稍有可觀然予之拙亦終不能精也其後予居北京而子良亦來北京北京之製筆者亦皆讓其能然予不見者乆矣今年忽造予以其筆妙巻求題予不及見予子秬為受之廼作七言近體詩題其上踰數日子良復來見予曰幸有名在官府當朝夕供事不得數拜庭下今以疾代将還吳興筆妙軒者衆人之所命也昨辱為賦詩然鄙意以為未足敢求公序其端以啓士大夫之歌詠辱見知之乆請無愛於言庶光逺有耀也予謂筆之用大矣觀夫韓文公所作毛頴傳可考也則製筆者之有功於世豈他藝可及哉宜其見重於士大夫子良製筆之妙固已乆知於世士大夫得其助者非獨予也則予題是軒豈能愛於言哉昔羅隠喜筆工萇鳳謂之曰吾當助子取髙價乃以鴈頭箋百幅贈之由是價益增而筆大售予謂隠之計踈矣奚必論價哉名者實之賔也脩其實以成其名則自無不利今諸公為賦詩則過於隠之贈矣子良之筆益精則名益著人之求筆者孰能舎是而他適哉筆妙之軒将益有聞於天下矣若有其名而怠其事則是軒也将不晦矣乎故為序如此既以勉子良亦以發諸公之興云
  大原别墅記
  大原别墅者今瀧水令龍泉袁銘用儆家食時所營也袁氏世居長為故家至用儆喜山水之勝習隂陽向背之說嘗往來大原坪見其四向皆沃壌而溪水當於前其地隠起若昻首曳尾以趍扵溪心獨愛之廼就作田屋以居凡若干楹環而望之有八景焉五華山在其南雙江合流乎其西其東北則有武陵之瀑布西南有螺灘於晚照為最宜北有長橋銀山尤宜於雪月之觀而席㡌之晴嵐玉泉之古寺在東皆可以供燕㳺娛眺望其心又以為可喜今年來北京為予道之曰豈獨銘樂乎此将使子孫居之而長有此樂也欲求諸公賦八景之詩而道其所以樂敢請先生為記之刻石以示乆逺予謂人之所居必占地之竒勝而當山水之㑹然後足以樂乎已而燕及其子孫故君子慎之然求之在人而遂其求則在天故又有不能必得天盖不可以智力勝也今用儆求而得之豈非天之所厚哉雖然地之美者必因人而彰觀於古可見矣今大原之坪與夫所謂八景者非得用儆則棄之荒遐寂寞之濱抑孰知其為勝哉且予聞之昔者海陵許子春治其居之南園亭榭之華卉木之盛賓客㳺觀之樂盖擅扵一時然許氏不以是傳也其所以傳者三世孝弟而已盖地以人而彰人以徳而也袁氏之别墅固勝矣為之子孫者皆興於孝弟而世篤不㤀則将與許氏之園等矣予欲成人之美者也故記如此使刻焉
  二老堂記
  漣水王經舉賢良得陕西布政司檢校因予姻友梁叔䝉詣予請曰經之父世業醫今為醫學官年已七十四矣而經之外舅劉公徳懋洪武中為監察御史累官至雲南右叅議謝事歸其年七十有五然皆康強無恙齒德之尊鄉人皆敬禮焉曰二老者吾邑之望也經家故有堂歲時閒暇二老相與燕嬉於此經得以奉順其起居承候其顔色備物而致享焉其心甚樂也因名之曰二老之堂今受官以去然豈能忘斯堂哉敢請文為記俾持歸掲之堂上經録而時覧焉亦足以慰其遐思願先生不辭予謂此太平之美觀也洪範所謂五福其一曰壽故人之生莫不欲老且壽焉然而至七十者盖少年七十者有矣未必皆有子之賢有子賢矣而罕遇夫太平之世觀詩之陟岵鴇羽其親非不存其子亦非不賢也然苦於行役而老者不得以自遂則雖壽奚樂哉今二老好德而皆至於髙壽且遭值太平雍容逸豫有若經者得致樂於平時又将以其禄養於今日豈非其身之幸乎抑考之二老之生當有元覆敗之際我太祖髙皇帝龍興之日譬諸嚴冬盛寒草木零落而天地發生之仁已寓乎其中故二老皆禀温厚淳固之氣而又䝉列聖覆幬涵育之徳是以克享悠久和平之福夫豈偶然哉謂非太平之美觀其可乎故予為之記使百世之下有以知我朝仁育之盛如此也
  貞節堂記
  吉水李直孚作堂以事其母孺人而名之曰貞節之堂孺人邑中沙上酆巽亨之女年十九歸金灘李允臧直孚之父也歸之又明年丁未國朝将經畧中原先取粮江西允臧主饋運舟次安慶溺焉時直孚生始數月孺人年二十一矣即以守節自誓而允臧家素貧孺人勤於女事以自給上奉舅姑下育㓜稚敗幃瓦燈一室蕭然人不堪其憂而孺人安之又五年舅没葬祭一如禮兄憐其少欲嫁之孺人哭曰吾聞之婦人以夫為天天一而已豈有二乎故夫死不嫁天地之大義也惟禽獸則異乎此且夫去時以老親㓜兒属我今舅沒而姑尚存㓜者日以長矣而廼以禽獸待我我有死而已兄知其志不可奪不復言又三年姑没治喪一如其舅直孚長勉使勤學曰爾父惟爾一息不勤學何以立身直孚感其言不敢怠學以有成孺人乃喜曰吾殫心劬力以仰事俯育今幸無負於吾夫可以見於地下矣直孚事孺人甚謹而名堂若此盖著其德也夫貞者知正而固守之之謂節者事有其制而不過之謂也在易恒六五之象曰從一而終此婦人之貞守之堅確而不越乎理之常此節之六四所謂安節者也聖人垂世立教皆本扵天理民彛之正人孰無是心顧有不能然者欲累之也欲動情勝則陷扵邪僻放蕩而不知檢其扵禽獸奚逺哉孺人之德無愧於聖人之訓非賢能如是乎孺人年八十一廼卒守節者六十年而堂未有記卒之後十年直孚子同仁取進士在北京始以父命請於予思著其德於久逺記曰先祖有美而不知不明也知而不傳不仁也直孚庶幾免矣故予為之記孺人之善所以儀於家施於鄉里者盖多此不著著其所以名堂者云耳
  進德齋記
  余榖止善其先臨川儒家洪武中其尊府子僖奉命徃教金齒而止善生焉因遂為金齒人子僖卒止善仍領教事及金齒建儒學舉止善為訓導既受職而歸詣予請曰榖甞以進徳名齋盖有志於是也今幸為教官然僻居窮徼去京師萬餘里他無所受益願先生賜之言榖得朝夕覽之以自朂其為恵大矣夫進徳者立教之本也徳者何仁義禮智之性人之所得乎天者施之君臣父子夫婦長㓜朋友之間莫不有當然之則焉其所以不能至者欲累之也小之為衣食聲色大之為榮辱得喪蔽錮而拘繫之雖欲盡其道不可得也進之云者制其累而已矣如是則人倫事物之理馴致其極可必也然進徳之功豈可以偽為哉孔子曰忠信所以進徳也忠信誠也盖必實用其力斯可矣實用其力而不進者未之有也金齒古荒服之外朝廷不鄙夷其民而立學校以教之正欲使知君臣之義父子之親夫婦之别長㓜之序朋友之信而止善為之師以其所進者而施之其人啓其蔽袪其所為累者俾亦能進其德焉此大學明德新民之事也要亦用其誠而已矣世之為教官而知以進德為務者甚鮮也不務其德而惟欲之從則何以成已成物哉此君子所以嘆也故予為言如此使掲於齋之壁以為記且俟他日考其成也
  挹秀樓記
  桑園周氏故大家其族属蕃衍比屋而居簷宇相次如魚鱗雖有山水之秀而為髙閎峻墉之所隔閡喬木茂樹之所蔽翳不得以盡見其美師與周氏之傑也廼治地作樓若干楹其髙若干尺巋然出於衆屋之上既成與宗族賔客之賢者登而周覧焉山水之秀可挹也其前白富一峯雄峙如卓筆㧞出霄漢間南有南峰北有北華諸山磅礴離立若虎豹踞而蛟龍翔溪水自永豐來徑其中紆餘曲折可百餘里以達於大江盖扶輿清淑之氣之所㑹也而斯樓盡得之因名之曰挹秀之樓今年遣子時霽來北京因族父庶子君崇述属予為之記予謂山水隠者之所好也彼其抗志於埃之外寓跡於閒曠之中一切紛華世利皆不以累心其所以寓目適情者固於山水有得也然亦有不好者何也盖身在是而心不在是循乎物之累而易其情之真則何山水之能好哉師與以詩禮之華而篤山水之好至作樓以挹其秀此誠不累於物而善於取適者歟雖然天地之秀鍾而為人而又鍾於山川夫固相為流通也則人之好之盖自有合哉孔子曰智者樂水仁者樂山以其體相似也相似故好之矣然豈徒好哉因山之厚重而以益吾仁因水之周流而以益吾智則山水之接乎目者皆進德之地也豈止於適情而已君子之自修雖無慕乎外而亦有資於外者此之謂也師與之志果若出於此則其進德可量邪他日倘出而用之則雖違乎山水之觀而所得於山水者豈不有及於物矣乎故為之記而併道吾意云
  静學齋記
  天之賦是理於人不偶然也自君臣父子夫婦長㓜朋友之倫以至冠婚喪祭軍賓蒐獵仕止乆速飲食起居日用之常莫不有焉知之明行之當則無愧於為人而亦為無負於天然人之氣質不能齊於是知有未至而行有不逮此學問之功所以不可緩也夫欲窮理以見於行事使精粗本末無所遺則於聖賢之書吟誦思繹當無不至庶乎其有得矣若耳目之間喧囂混雜冠盖車馬之徃来聲色貨利之紛擾中才之士鮮不移其素失其守安能一志於學哉此學所以貴乎静也漢諸葛孔明甞言非静無以成學意盖謂是矣然君子之學豈以地之喧寂為進退哉由乎心焉耳心苟静矣雖喧猶寂也不然則山林之深隠亦若市朝之奔趍盖身在而心徃矣如是而欲窮物理之㣲踐道徳之實以求無負於天無愧於為人奚可得耶彼其所以不能静者何也欲累之也欲累之而不知返則豈特負於天而愧於人其於禽獸奚擇哉孟子曰養心莫善於寡欲盖寡欲則心鮮有不静静斯能察天理之本然盡人事之當然君子之所務也故予以為君子之學不以地而由乎心錢塘吳生震隨父官京師雅有志於讀書作新室以居而喜其邃也名之曰静學齋因其執友潘勤進學求予記予故為言人不可以不學而學必貴乎静而又必求諸心盖慮生之心或不能静則無以成其學也於乎予之所望於生者盖厚矣生其勉之
  忠義堂記
  忠義堂者萬全都指揮使楊公之堂也楊公名洪字宗道揚州六合人其祖與父皆以軍功為漢中衛百户及公襲職調開平開平在北邊最荒遠屹然孤城控制萬里外天威所加無思不服而旃裘之衆猶或乗暇以撓邊公提兵逐捕能與衆同甘苦推誠撫馭故上下一心所向克㨗前後斬獲功居多敵人畏之遂自千户累進至今官為鎮朔叅將常曰吾自禆校䝉朝廷奬㧞至此將何以報上恩唯勉於忠義庶幾不負任使之意於是掲以名堂将朝夕覧之不忘也因翰林侍讀周君功叙求予記夫義者臣之所以事君而忠者則無所不盡其心之謂也為臣之義莫大於竭忠凡職之所當為者必無一毫之不盡則臣道得矣是故受命則忘其家臨事則忘其身死生禍福一不以屑意而惟職之盡古之君子固皆如是矣彼計利害之私而以得失為慮者廼孔子所謂鄙夫也惡足以為臣哉今朝廷之於公厚矣知之明信之篤任之專盖非常之遇也以忠義自勉而不顧其私公之志其以古之君子自待歟是足以報上矣予聞郭汾陽之事唐也操徇國之心持匪躬之節除㓙靖亂不避艱險外戢逺人内安華夏忠義之誠天地鬼神實臨之是以享福禄於當時垂功名於後世至今六七百年猶使人起敬起慕而無間然者為臣如此亦可矣豈非公之所當法者歟故為之記而因以告焉
  瑞竹軒記
  㑹稽魏仲厚與其弟仲英仲實最相好兄既篤愛其弟弟亦深敬其兄内外之間無彼此言者嘗作小軒而種竹其前閒居無事兄弟相與燕休於此其心同其徳同飲食起居無不同者盖怡怡然樂也宣徳辛亥春竹有萌旬日成竿其圍六寸自九節而上為两岐各長二丈抽梢布業清潤秀美蒼然如一鄉人皆曰此魏氏之瑞兄弟和氣所感也因名其軒曰瑞竹今年仲厚之子瑶舉賢良在北京謁予道其事而請文為記予謂瑞者非常之應也竹特生之物其常也今岐而二焉則非常矣其下一本者兄弟同乎所生之象也中岐而二者兄弟之親分形連氣之義也枝葉同榮則羣從子弟愈分而愈繁之徴也和氣所感物有先幾而兆祥者矣昔者詩人以特生之棠自况其無兄弟而踽踽然獨行者唐風杕杜之篇是也則竹之分岐並秀其為魏氏兄弟之瑞無疑彼之可傷則此詎非可慶歟然予聞之誠則動動則著感應之妙惟誠者能之蓋天地之道誠而已人能盡其誠則形和氣和而天地委和以應之同頴之禾分岐之麥連理之木並蔕之花皆其類也然惟誠之至感之深則其應之也常仲厚兄弟既有所感而致是矣使其德之誠於中者能久而不渝則祥應之來豈特如蕭雲華孟恭武而已将見禽鳥之集於林中者亦能交䕶其巢而更哺其子也仲厚兄弟尚亦勉乎其終哉故為之記而使掲於軒之壁
  一樂堂記
  臨川艾旭由國子生為丞於陽曲以其父母之俱存而兄弟之具翕也取孟子之言以名其堂曰一樂侍講王君時彦旭之郡人相好也求予為之記夫天下之事之可樂者多矣志於富貴者喜爵禄之隆志於功名者喜事業之著市井之細民田野之農夫則財利之盈稼穡之登廼所以足乎欲而樂乎心若君子之所深樂者則在乎父母兄弟之安全而已然此系於天成於人天有不能得乎人而人有不能得於天者何也盖天或命之而責善以相離䦧墻以相賊此天之所以難得乎人者也或人能修之而父母有不能全兄弟有不能安此人之所以難得乎天者也於天所難得於人者能修之於人所難得於天者而能全之若旭者豈不樂哉宜其詫以名堂而欲記之也予嘗觀之古之人有能全此者矣然或不能有其樂盖行役之艱難農事之廢棄故雖能得之不樂也此陟岵鴇羽之詩之所由作也今天下太平聖徳逺被無發召之勞饑饉之憂飽榖粟而安室居而旭又有名爵之榮廪禄之資進得以備甘㫖之娛退而得與兄弟怡然以相處則其樂又可勝言也哉雖然旭既能有其樂矣其尚思所以充之哉盖義理實於中而行必自是則無愧於天無怍於人既得以樂其樂而亦能乆於樂矣此在旭勉之而已是為記
  順安堂記
  古者男子之生則以桑弧蓬矢射上下四方以示其所有事也夫生於斯長於斯可矣而何上下四方之有哉盖人生天地之中將窮天下之見聞以充其器識而卓然自立於世非徒然也天下之事物多矣若山岳之崇髙江河之流衍湖海之宏深名都大邑之鉅麗與夫四方物産之所宜古昔聖賢政化之施豪傑智能之士之所經營規畫以見於事功者不可以坐而詳也茍耳目有未及則器識有未充矣是其志於上下四方也固宜予友劉宗順盖所謂有志者也甞曰君子盡天下之大觀不幸而遇艱難斯亦已矣今天下清明無桴鼓之警發召之虞茍有志焉東西南北無不可者吾将遂吾志而安於所適何能局促以自限哉故下豫章泛彭蠡浮大江以至於京師極觀㳺之美歸而欣然如有得矣而志未已也今天子肇建北京以為萬方㑹同之都宗順又喜自謂千載之良遇於是復治装以來太平文物之盛皆得接乎目而悦乎心退而詫曰凡天下之所謂山川城郭宮室府庫甲兵物産無有過於兩京者而所謂政化之施與夫經營規畫以見於事功者又豈有過於今日哉吾皆見之足以盈吾志矣他亦不足㳺也又曰詩云邦畿千里維民所止吾幸優㳺無所事於世曷居此以近道徳之光乎於是擇永清之勝而居之凡所服用一切不異於故鄉時時入城中與朋友相往來歸而與同志之人婆娑嬉逰囂然自得乃名其堂曰順安之堂盖喜順其志而能自安也属予為之記予昔家居時嘗與宗順相愛今竊官翰林留北京而宗順亦居於此皆安於無事嘗得與道故舊相懽洽夫人無所逆於心則無往而非適又何必故鄉而後樂耶昔李太白周遊天下見司馬子㣲以為可與神逰八極之表故作大鵬賦以鵬之摩蒼天薄四海自况而以斥鷃比夫世之齷齪者予嘗嘉其志夫世之所謂斥鷃亦多矣安知鵬之為樂哉故予為記斯堂如此且以示夫人使之自廣也
  北堂記
  余友曽用礪治其所居北向之堂以事其母而名之曰北堂用礪居太和北門世以積善重於鄉盖其為父母者率能以禮義訓其子而為子者亦能以禮事其親予得於耳目者舊矣用礪兄弟三人而素與予善盖嘗同學於其旁近空舍中用礪母羅氏文昌主簿尚文先生之子喜其兄弟之能學也使童奴給茗飲燈燭晝夜不厭而用礪兄弟亦以時歸視其起居飲食既畢而復學如初當是時予固賢其母之能教而其兄弟之能事也於今二十餘年矣及予去官京師既久而其兄弟獨用礪存所以撫諸孤而事其母者益謹此堂之所以治而來求記於予也詩曰焉得萱草言樹之背釋之者曰萱草令人忘憂背北堂也而世之事毋者取之嗟乎用礪誠能免其親之憂哉夫飾堂宇樹草木謂足以事其親而無憂此孝之小者也不以不善處其身而憂其親此孝之大者也用礪之善聞於人矣盖方其讀書時其母固甚悦之欲勉之以聖賢之道也夫古之聖人有大舜者善事其親而有以悦其親然舜不以是為足而慕之終身古之賢人有曽子者亦能事其親而有以順其意然曽子亦不以是為足而保其身至於終彼一聖一賢其心曷嘗有須臾忘孝哉故曰堯舜之道孝弟而已又曰事親若曽子者可矣夫為人而思幾於大舜曽子誠可以無愧矣今其道載於書用礪素所讀誦而其母素所喜悦者用礪其益勉於是哉將為善思貽父母令名必果將為不善思貽父母羞辱必不果夫果於為善而怵於為惡此所以免其親之憂而可入於聖賢之道者也堂足以安其身而已矣古所謂一鄉之善士其善行必有以蓋於一鄉用礪勉之雖然用礪豈以予言而後達哉而予既相與莫逆則不敢以不勉也故為記其説而使書於壁
  璽書閣記
  璽書閣者吉水李維霖所建也閣而名曰璽書者何盖上所賜勅藏焉藏於閣者尊之也其所以致此者何義也何謂義㓙年飢歲民食有不給維霖出榖四千餘斛以歸有司助賑濟斯所謂義也義非有為而為也而取以為名者何盖朝廷降勅旌之為義民民亦莫不稱其義有其實者名必歸之也於乎義者人性之所同有也而於利物見焉然人能行者盖鮮各據其有而篤於自私視其親戚之危亡而不肯施一錢者有矣况衆人乎况千鍾之粟之施者乎孔子曰利物足以和義夫服食者人之所利也彼不能得之而已乃獨專焉謂不逆於義可乎不可也因其所宜施而施之使人各得其所利則乖争之風弭而義無不和矣維霖之所施得於聖人者如此以義名之斯不亦稱情也哉李氏系出唐西平王晟之子憲觀察江西孫唐為宜春令因家宜春其後子孫蓋屢徙今居吉水縣同水鄉之嶺口里族属最蕃詩書相承至於今不衰鄉邑之人固已重其世而推其盛矣維霖又以急義䝉天子之寵命而建閣寳藏之遊人行旅過其地者瞻棟宇之巋然想朝廷之恩典而嘉維霖之義莫不低回羡慕有不可及之嘆則兹閣者豈獨鄉里之榮觀哉風聲氣烈播於遠而傳於後者無已也西平之於唐有再造之功其忠義之性天與之人歸之子孫之傳至六七百年而猶盛此忠義之報也今維霖以義繼之雖所施有大小然能嗣其先徳之美而衍其世徳之長則西平之後將不愈久而愈盛乎予聞維霖弟維謙有子庸脩力於學問嘗試藝江西第一蓋駸駸乎顯矣茍篤念前人而益思所以繼則他日之建立安知不有與兹閣並美者乎維霖因翰林侍讀周功叙以閣記屬予故為之記而併書之既以重維霖亦以為庸脩勉也
  勅書閣記
  聖天子以仁育萬民恒慮有水旱之灾而思豫為備好義之士往往出榖以佐官事聞朝廷下璽書旌其義而天下莫不丕應於是倉廩之積所在充牣雖有水旱而民不病飢上以仁感下以義應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義者也安成張濟巨川盖今之好義者也聞豫備之令下即出榖二千石以歸有司天子降勅旌之為義民勞以羊酒復其家巨川既拜賜喜曰救灾恤患濟志也奚足以辱大賜而寵賁若此濟其敢辭雖然君命猶天命不可䙝也特建一閣而寳藏焉今年夏巨川來謝恩闕下因謁予求文為記曰張氏居安成梅溪實唐文獻公九齡之孫安成府君紹之後府君仕南唐為光州刺史周世宗南伐李氏盡獻江北地以和府君不屈而歸六世祖遵獻仕宋守重慶元師攻城城陷不服而死其後有相繼取進士並登童子科者皆至顯官濟之髙祖桂芳曽祖宏道祖又新父尚脩皆不仕而皆以徳義重鄉邑濟兄弟及諸子仰前人之休烈守禮義之訓惴惴然惟不肖是懼今年䝉褒賜假寵榮豈濟之所能致皆世澤之餘也願為之記以示後人俾日篤不忘而思所以繼嗟夫巨川可為賢矣哉予聞世族大家必以徳義相承然後能愈久而益盛曲江公之徳前史書之天下後世仰之足以啓佑其後人盖不待贅也若光州之不屈於勢重慶之不愛其死非所謂篤義之君子哉傳至於今巨川又以義顯命書煌煌輝映前後又非張氏之賢子孫哉故為之記而備書之使人知巨川之義皆前人有以啟之後之來者又思善繼於無窮則張氏之盛有已哉
  嘉定縣大塲鎮重脩義塾記
  大塲鎮在嘉定縣東南六十里元有義塾邑士沈文輝所建中為殿以祀先聖四配十哲侍焉其諸賢像則圖於两廡之壁有堂有室以為師弟子講肄之所其制一倣縣庠而差小割田千畆収其租以供祭祀飲膳之費謂之義塾盖當時所賜名而趙文敏公題其榜揭文安公為文勒之碑入國朝來田歸於有司師生無所仰給講肄遂廢迄今七十餘年殿堂門廡日入於壊㑹朝命下興社學民居有遠於郡縣學子弟無所受業者俾學於其中而大塲鎮當有所建置於是里之士人沈軒以故義塾白於縣丞張鑑欲修葺之以教里中子弟而力有不逮時工部侍郎廬陵周公廵撫諸郡毅然以興學教人為務鑑乃為書請於公公為属之邑令扆昭及丞俞觀等俾恊力治之昭嘗為監察御史亦篤意教事經營規畫市材命工脩大成殿三間明倫堂五間兩廡各十二間儀門如堂之數以正綂八年八月興工越月而落成壯麗宏偉煥然一新里中子弟得受教於此而頌周公之德與賢令丞之功不置鑑復與衆謀曰是役也非廵撫大人之力不至是其嘉惠學者厚矣不可無記以示久逺廼因長洲縣學教諭蕭彦清求予為記古者二十五家為里里必有門門之左右堂為塾里之仕而歸者大夫為父師士為少師主其教嵗功方興凡弟子皆出學傳農事則父師少師旦暮坐塾中教之以孝弟忠信恭敬遜讓歲事既畢則皆入學年十五入小學見小節踐小義焉十八入大學見大節踐大義焉其秀異者則以次而進用之今家於是鎮者累百計非止於二十五為弟子者衆矣且其人多秀而喜文皆不以農為業頗得專志以讀書則學乎此者其成功當易於古人然予聞之師者教之本也塾既新矣将欲成賢才美風俗以稱脩塾之意於師可不慎哉今縱不得致仕之老者亦必求夫徳成行脩之士為之師使凡學者自洒掃應對進退之節禮樂射御書數之文以至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道皆究而力行積中而發外蔚乎其有文卓乎其有立始而為閭里之榮終而為邦家之光則於斯塾可無負矣初沈文輝之為此凡教養之資皆其所自出此義舉也故名曰義塾今猶為此名者周公以為興學以教人與人之勉於學皆理之所宜為不可緩也故云然然則為師弟子者其可佚居慢逰而已哉
  桞氏旌義勅書碑隂記
  皇帝承列聖之統所以治萬邦和兆民不用他道唯仁而已詔書屢下寛租賦省力役振寃滯恤困窮凡事有緩急民有便不便者皆次第罷行之而天下大安然猶以為粒食民所賴以生而水旱之災不可不豫為備復詔有司出府庫所藏以易榖粟實倉庾使雖有災而民可以不飢富家巨室有能發廪以佐官當旌其義復其家詔令至平陽有司誕告於衆富民桞靖一字忠立聞之欣然喜曰吾民所以安生樂業而幸有餘積者上之賜也今聖心惓惓思患而豫防之将使斯民無不得其所此天地之心也其可負哉即出榖一千二百五十石以歸有司作屋三間貯焉官自為出納縣令滁陽章恵以聞上命降勅旌之為義民賜以羊酒復其家而其義聞遂大著於時忠立録勅文刻諸石特為一亭奉置於其中以傳示乆逺今年来謝恩闕下因予友禮部郎中黄養正求予記其事予謂水旱之災雖堯湯之世不能免惟有其備斯不至於病民聖人不以無災必於天恃吾有備災之道耳然則皇上之仁所以輔天地之所不及而為民立命者也好義之士安得不作而應之昔隋開皇間關中饑文帝不許賑貸躬率羸民徃東都就食區區小恵至使避道給扶此何足以為仁當是時倉廪非不充也閭右富民豈無厚積而莫之救者由上不好仁故下亦不好義也今忠立之義雖本於皇仁然其恭敬順從慷慨奮發而無一毫顧計之私賢於人逺哉予又聞其先世多以文學孝行著稱至於忠立常發廩以賑貧乏又作大舟於新渡以濟徃来而民不病渉其好義盖出於天性是皆可書也故為牽聯書之使刻於碑隂後之觀者當必有所興起云
  繼述堂記
  繼述堂者予友工部侍郎致仕羅公汝敬所作也公既謝事歸故鄕視其子孫衆多而舊居不足容乃斥俸賜之餘以作此堂使其子敭等居之而命之曰羅氏世以儒名家案上之書里中之田皆先人之遺也吾雖忝禄仕未甞有所增益今以付汝汝善致力焉能無愧於祖考斯可矣公既即世朝廷念其有勞績遣官賜祭於是敭謝恩来京師過予道其事泣曰吾父不幸棄諸孤其遺訓尚在今名此堂曰繼述之堂而圖所以副是名者敢請記於先生幸賜一言以教之為惠大矣予與其父交好四十年奚可辭乃為之言曰昔者孔子稱武王周公之孝謂其善繼志述事聖人之所為固非衆人可得同然不忘其親而思紹續於久大此則衆人所可同也子之親治此田以盡夫仰事俯育之道而夙夜讀書以求古人之所以善其身而及夫人者既以充於已施於天下矣而田與書固在也子之兄弟受之當何如深耕易耨而灌溉是勤去夫所以害苗者使其利足以養老字㓜呻吟於佔畢之間咀其華而踐其實慈孝之行脩仁義之徳立使人謂之君子之子則子不獨能嗣其親而亦能成其親矣孝道豈有踰於此哉世之貪夫鄙人與諸妄子弟昧詩書之舊而惟資産是營怙其勢力蔑親愛欺寡弱轥轢鄉里攘他人之有而有之而無所忌憚此豈知有天道哉天定勝人将併其所自有者而失之予願子不為是也子誠勉之使後可以繼則羅氏之福澤有窮哉敭拜曰先生之教是也生敢不勉遂書之以為記
  雲章樓記
  君命猶天命也故昔之人於夫璽書宸翰皆取喻於天而以奎壁之文雲漢之章擬之所以示尊也然奎壁雲漢之在天其光彩被於人未之或間也若璽書宸翰惟有德善勞烈者而後能得之以振前而裕後奎壁雲漢之光所被者廣而無外璽書宸翰之榮所及者逺而莫窮以是而方之不亦善於取喻哉予友福建按察僉事髙公超字伯琴初為監察御史時以亷厚勤慎得名天子謂宜於其職揆厥所由而加之以恩於是贈其父存信先生為福建道監察御史母吳氏妻艾氏皆贈孺人錫之敕命伯琴既拜賜曰君命不可䙝也作樓以寳藏焉名曰雲章之樓而属予為記予謂朝廷之待士者厚矣果能其官則必賜之誥敕而封贈其親此虞書天命有德之意也職曰天職位曰天位無非天者則於命書而以奎壁雲漢儗之豈過哉伯琴寳之以示子孫豈惟使之知上之錫命以寵賁乎前人如此亦欲歆動其心庶㡬有以繼之歟孟子曰古之人脩其天爵而人爵從之天爵者何仁義忠信樂善不倦之謂也以此自脩是謂能全其天公卿大夫之貴雖由乎人而實本於天天之所付於已者既能全則天之所貴豈能外於已哉伯琴以此得之而又及其親矣後之子孫登斯樓者瞻命書之光華思天澤之滂沛益勉於孟子之言而圖所以繼則雲章之樓珍襲而寳藏焉者亦将繼繼而無已也
  敇書閣記
  永豐湖西羅氏以宦學著聞乆矣不特貲産之富也至今脩齡而好義尤篤鄉邑之民有貧匱不給者多賴焉前年朝廷脩養民之政詔有司發庫財糴榖以備水旱施賑濟富民有能捐廩佐官者具實以聞脩齡出榖二千餘石以歸有司事聞上遣使持敇旌之為義民勞以羊酒復其家脩齡既拜賜喜曰吾能有餘積皆太平休養之澤也歸之官以恵民亦吾心之所願者而璽書寵賁之若此其何幸如之廼建閣寳藏焉将以貽後之子孫俾勿忘聖徳之大而思所以繼及來京師介其姻戚禮部員外郎李宜春求予文爲記予觀自古閒暇之時上之人能以養民為心而有先事之慮者少矣富家巨室擁重貲挟厚利視細民之饑餓不肯捐半菽濟之反乗其急以規取所有者比比是也今天子篤意斯民思患而豫防之而脩齡輩又能發粟以爲助豈非上好仁而下好義歟然則脩齡之稱義民斯不亦稱情也哉予聞之君子之以德善世其家者必祖宗有以啓之而後子孫有所視法也宋之末世文丞相舉兵勤王脩齡之祖開禮先生傾家養士以赴之聲震江右師敗被執卒罵敵而死事載丞相傳中其義聞之烜赫固已暴白於天下後世自是以来羅氏益表然為鄉邑之望宣德十年隣邑賊起㩀大盤山藩憲大臣亟召兵討之脩齡集丁夫三百餽給之使盡力相犄角賊平與有勞效人皆謂脩齡篤義無忝於其先今又以發粟被褒賞而再以義著脩齡可謂能世其家者矣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之云者非一世之謂盖累累而積之至於久而益盛則其家之福豈有窮哉予為記斯閣而牽聨書之以勉羅氏之為子孫者
  忠信堂記
  永豐社洲蕭氏為其鄉之望煥珪則其族之賢者也甞出榖二千餘石以佐有司備賑濟朝廷降敇旌之為義民勞以羊酒復其家至是來謝恩闕下介其姻戚禮部員外郎李宜春求予記其忠信之堂予聞而心為喜世之人固有名其堂者矣不誇張以示美則退約以示謙其能篤於自脩者誠少也夫人性所有仁義禮智四者而萬善出焉盖無所謂忠信忠信者廼自脩之實也昔者孔子之教人有四學以窮其理而必躬行之且又以忠信為本忠信之不立則所學皆虚文而所行非實行矣他日之語弟子亦曰主忠信盖以忠信主於中而後事皆有實然財好脩之士可不以此為務哉河南程夫子甞訓釋其義矣伯子曰發已自盡為忠循物無違為信言發於心者無一毫之不盡循夫物之實而是非無所違是之謂忠信其言既明暢矣而叔子又曰盡已之謂忠以實之謂信其意雖同然言簡要確實而不可移易學者觀之其亦知所用力矣煥珪以是名堂所以勉於身而教於家者豈常情可及哉抑又聞之曽子於大學之末章言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道者修已治人之術即章首所謂絜矩之道也忠信存於心然後能得此理而推以及人使之各得其所而無不遂焉凶年饑嵗鄉人之食不足而已獨有餘據其有餘而視人之不足不少慨於其心是非君子絜矩之道也焕珪發粟以賑飢此絜矩之施而忠信之所得歟予為記斯堂而推言之蓋欲勉其盡而大有及也亦焕珪之志乎
  宜興縣重修廟學記
  宜興之建廟學乆矣六七十年來未有能修飭之者由是日入於敝宣德中縣令張惟澄以大成殿之將壓也乃謀新之材始搆而以事去正統之初上饒蔣侯義自桃源簿以賢舉来為令始至謁先聖而周覽學舎慨然嘆曰朝廷鋭意教養斯人而義適當其任今廟學不治将何以奉順德意夙夜祗懼思竭力圖之㑹監察御史廬陵彭君朂受命董教事至宜興知侯之志而奨勵焉侯重於勞民即盡發已貲以為倡邑人許信等相與謀曰吾邑得賢令欲新廟學以教吾縣人子弟使皆為才且良此甚盛事也吾徒其可不勉於是富者出財貧者出力以佐官乃市材命工完殿之未備者塗塈而盖覆之兩廡兩齋㦸門靈星門㑹饌之堂諸生燕息之舎悉次第改作施以粉堊丹漆塑聖賢像皆如制經始於年月日以年月日訖工侯既告成於廟而進諸生使學焉教諭邱純諗於衆曰吾侯用意於學校至矣然其為功也實難宜刻石以告後人使維持之且使學於是者亦勉勉以副侯意衆皆曰然遂因予友清河令李侯信圭求予記學校之教所以明道也道原於天而具於人心循天命之本然施於人事之當然而皆有其則是所謂道也然或蔽於氣質惑於物欲有不能知不能行者是以聖人在位必立學校以教之其入道之方則必以讀書為務窮其㫖趣發其所蔽祛其所惑知之至行之力斯能有以成其才三代以來皆然也我朝列聖尤以教學為重於五經四書皆有纂述以發其藴奥慎擇俊秀俾業於是而訓以良師且專置風憲官徃督勵焉盖欲明道以興治其所望於學校如此今蒋侯之為是也凡來學者進而謁於廟仰先聖之德容而知夫道之有統退而習於學誦經傳之㣲言而明夫道之有常居則行於父子夫婦長㓜朋友之間出而用之君臣上下應事接物之際而無不盡其宜然後為道之成則無負朝廷教學與蒋侯興學之意矣世之為令者莫不有學校之責然卑忽而沮抑之者盖多能如蒋侯甚少也然則蒋侯果賢於人哉予故爲之記以勉夫學者且示後之人俾善繼之永勿壊
  復本堂記
  復本堂者池陽韓君伯恭所搆之堂也韓氏於池為大家其先居接石之上東瞻九華南望六峯齊山在其西清溪繞其北豐堂廣宇長軒嶢榭瓌傑之觀臨一鄉元季兵亂燬焉國朝受命海宇寕謐乃即其舊百歩而居之未之能復也頽垣廢址殘甓斷礎散棄於荆榛草莽之間而爲鄙夫野人之所盗竊過者惜之洪熈元年伯恭自廬陵教官歸家慨然嘆曰吾祖宗之居於此其經營締搆亦勞矣今一燬而不復焉豈得謂之賢子孫哉乃盡發其資市衆材作堂於其上堂成而溪山之勝若加於昔時名之曰復本堂今年謁選來京師得臨湘教諭乃以堂記属予予謂古之君子之營居室也豈特快意於一時也哉将以遺後之子孫斯干之詩所以頌禱其生男而永其室家者此也為子孫者亦思前人創業之艱而圖所以繼使之乆長而不壊此詩所謂似續妣祖築室百堵而於此居處笑語者也前有以遺而後有以繼豈非人情之所願哉至於㓂難洊臻而兵燹及焉使鳥革翬飛之盛一旦化而為灰燼廢而爲丘墟此則人事之不常者也然予觀之凡故家大族皆有以遺其後而罹此者不少也子孫不賢鬻以充口腹與夫流離轉徙浸失其故者比比有矣其能興復舊觀不愧於前人如伯恭者誠少也非所謂賢子孫者耶雖然抑有由矣仁義忠信所以承休而裕後者也彼浡然而興冺然無復存者不知務此故也伯恭之曽祖仕元典黄山驛傳有惠於人其大父父雖不仕而皆讀書為長者其所務如此宜伯恭之能賢而堂之復初也伯恭又以學行為人師恂恂恭讓有名縉紳間誠足以裕其後予知斯堂洒掃有繼矣故記之
  雙桂堂記
  雙桂堂者張士倫甫所居之堂也士倫世家上虞今徙居河間之阜城有二子長居傑字翰英永樂甲午鄉貢進士分教於章丘次居彦字翰華復以庚子鄉貢進士為絳縣訓導阜城之大夫與鄉之賢者喜其二子皆以科舉入官因名其堂曰雙桂之堂翰英自章丘考滿擢為吏科給事中以才行見知於天子推恩封其二親縣大夫老長復置酒相慶於斯堂曰此科舉入官所致也而堂尚未有記將何以示諸永久於是翰英遂以屬予予謂科舉者之取喻於桂其來逺矣晉郄詵舉賢良對武帝曰臣對䇿為天下第一猶桂林一枝崑山片玊後之繼者莫不取焉燕山竇禹鈞五子皆登科當時賦詠者有曰丹桂五枝芳君子不以為異也其他以表其宅里者不少則張氏雙桂以名堂豈非宜哉夫科舉之設所以求天下之才而興太平之治故英偉豪傑之士率由是出焉然而不偶然也士大夫家代有一人名薦書以趾美前人已足以見其世澤矣况若兄弟連進於有司如張氏者則其世澤之盛可知也予聞張氏世業儒士倫之先君子九臯德立而未施於用而從父九容累官至山東叅政九功亦累為學官則翰英兄弟相繼而起者固有以啓之矣然則雙桂之堂蓋有光於前人也已抑嘗考之桂者芳烈恒久之物也古之君子有屈原者嘗取以喻德焉首之以三后而曰雜申椒與菌桂者言禹湯文武得衆賢以自輔也首之以余而曰矯菌桂以紉蘭者言其以衆善自脩也君子之仕也惟善有諸已然後能輔君善之不脩而能有益於上者未之有也翰英今得聖天子而事之矣翰華亦豈終為教官哉其尚加勉於善焉易曰學以聚之問以辨之寛以居之仁以行之此君子之道也如是則其德業之久而存者亦若桂之芬芳逺聞而榮茂不衰矣斯堂也豈不愈逺而有耀哉故書以為記
  訥齋記
  予讀抑詩之四章而知君子所當謹者莫切於言何也盖言行皆德之符然行形於身不若言出諸口為易失故其詩既曰慎爾出話敬爾威儀而即舉白圭之可磨以深明斯言之失不可救衛武公之自警如此則其意可見也當武公之仕周其年九十五矣而好學之功老而不倦况年與位不若者耶年與位不若能以武公之學自為而不肯易其言則不謂之君子其可耶吉水周仲昇名其齋曰訥齋盖知務乎此者矣仲昇吳大將軍瑜之裔世以儒名家其以此自為盖欲不忝其世也夫言之所係大矣君子於此觀德焉因其言之發知其中之所存吉人之辭寡躁人之辭多德厚者其言温德薄者其言戻其實有不容掩而榮辱加焉昔之人寡言而躬行以孝友聞於郡國身被其榮子孫受其福者有矣知言之逆人然卒吐之禍及其身而迫於危亡者亦有矣是以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盖此之謂也然則仲昇所以名齋而自警者豈非君子之道哉抑予聞之訥與訒同難也所謂近仁之質求仁之方也夫仁具於心心存斯仁存矣訥則無巧言訒則無易言其心之不外馳可知故於仁為近而可以求也仲昇由是而進使心常存而仁加熟其言之發皆純乎天理之公人將求以為則此之謂學之成訥云乎哉予嘉仲昇之能用抑戒也因其求予記故記之
  御賜謝庭循圖書記
  永嘉謝環庭循既讀儒書而尤精繪事其言行不愆於禮義温然有君子之風永樂中有薦於上者徴至京師校藝在髙等遂䝉寵用隠然名動四方宣宗皇帝嗣大寳位講道論治之暇頗以書畫自娛庭循得日侍左右凡所進御莫不稱旨遂擢為錦衣衛百户未幾陞千户恩遇之隆鮮有比者宣德元年十月一日上御文華殿賜白金圖書二皆塗以黄金嵌以青玻瓈其文一曰筆精入神一曰謝氏廷循八年七月一日御齋宮賜象牙圖書一文曰清泉白石前後凡三皆鏤大明宣德御賜六字於其鈕而飾以金使凡作畫則用此為識庭循既拜賜寳而藏之若拱璧宣德皇帝上升乃出示直曰是賜也欲以傳逺也然筆精入神四字豈環所敢當而褒借之如此上之恩天地之恩也顧環之藝薄何能少報萬一乎今鼎湖之駕逺矣雖欲自效不可得此環所以拊心號痛而不能已也願為之記以示後人使不忘大賜嗟夫古今之精於藝者豈一人哉然而有遇有不遇焉故精於藝而不得名者盖多矣庭循有其實有其名君上之褒其稱情也審矣而乃慊然不自足兹可見其為賢也昔元之時永嘉有王振鵬者亦以善畫得幸於仁宗官亦至千户賜之號曰孤雲處士嘗畫上都大安閣圖以進深見奨譽閣世祖建也君子謂其有堂構之諷今庭循之官不減振鵬而寵賜過之其所畫人物皆臻妙意必有感動上心而篤於仁民愛物之施者矣此其所以致是也直與庭循交久故為記其受賜之故以示子孫使篤承其志云





  抑菴文後集巻二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三     明 王直 撰記
  常州府重建黄田閘記
  水之有閘所以時啓閉謹蓄泄通舟楫之去來資田疇之灌漑其為利大矣然惟仁民愛物之君子斯能因其利而利之不然則怠惰縱弛茍目前之安忽經久之利其為民病豈小哉予於黃田閘之重建而知其用心之厚也常州江隂城北黃田港引江潮貫城中而出於南門凡二十里㑹夏港之蔡涇以達於運河實舟楫走集之地附郭良田數千頃皆頼其灌漑港因潮之消長為淺深長則溢消則涸溢則舟通而足以漑田涸則田不得受利而舟膠且敗者有矣唐長慶中李德裕觀察浙西始建閘於城北潮長即啓以行舟消即閉以蓄水人賴其利歴歲滋久繕治不繼日就頽毁自洪武丙子以來人失利也久矣前之為郡縣者數十人莫有少慨於心者宣德中工部郎中桂林莫侯愚被簡㧞來為郡上賜璽書俾興利除害侯詢知其事歎曰此亦利害之大者也今田利漕舟皆頼此其可後乎然以始至不暇為久之政通民和即具奏其事上命巡撫侍郎周忱經度之周公盧陵人忠以奉國仁以恵民而侯與之恊議重建於舊址南五丈許以避水之衝念役重費殷不忍賦於下公常廣儲蓄以備災度可支數十年欲稍發所儲米市材僦工一切不以煩民計其費以聞詔可之乃命通判邵武張侯齡董其役然諸調度皆出周公買石洞庭山礱琢而後致之凡用石工五十人木工十人金工五人土工十人役夫二千五百人石四萬五千尺木二萬一千一百根磚三十萬一千箇石灰四千石鐡一萬一千斤食米二千九百石經始於正綂元年八月而以其年十月成自是歲獲大穰舟行無害耕夫楫徒啇人估客鼓舞而賛誦焉郡中父老皆大喜曰兹閘之建吾郡襟抱嚴固風氣完復吾民其永有利哉此廵撫大人之徳與郡侯之功也請刻石以示久遠於是張侯來北京求予為之記夫興天下之利必用天下之才然非天子信之篤任之專則亦不能有成功莫侯以賢選任養民之職且得張侯以助之而周公之廵撫諸郡也實能體上之德意凡可以利民者莫不盡其誠民親戴之其恵信有大者焉是役蓋其細也而猶用心勤厚如此朝廷任人之效可見矣於乎使臨民者皆如之則天下豈有遺利哉而多不能然者此君子之所歎也故為之記以示後人使知是役之本末而善繼之亦因以寄予之所感者焉
  琴趣軒記
  彭水張克明有幽雅之志不汲汲於世俗所好而獨好琴其為通判同知歴四郡皆以琴自隨開一軒置琴其中公事之暇即焚香静坐援琴而鼓之其心蓋囂囂然也克明既以自樂又使其二子學之庶亦能同其樂乃名軒曰琴趣軒今年來北京因予故人何彦澂請文為記古之君子各以適意為樂凡物之可以適吾意者則好之不置蓋以其樂在是也若劉備之於結髦鍾繇之於書嵇康之於鍜桓元之於畫劉伶阮籍之於酒皆好之終身彼蓋有以自適而謂天下之樂無以易此然其所樂者外也若夫好學之君子篤於自修則琴乃其所好是以無故琴未嘗去也琴者聖人之所作以象天地四時五行而合君臣之義也其制如此而其用則可以禁人之邪心成其中和之性而不乖於德焉此其所養者内也養於内斯亦達於外矣宓子賤彈琴不下堂而單父治趙清獻以琴入蜀而蜀安豈非用此自養而清静之化有以宜民也歟然則琴者固君子之所宜好也予未識克明而於名軒之意有不能知其然者夫趣者意之所向也克明父子之於琴其趣果何如也欲如前之所云則學必至於義精仁熟而和順於道德如後之所云則治化之美必優㳺夷愉熈然淳古之風然後為至也不然則審其趣向之正而必求其至焉斯可矣毋曰吾取適意而已也夫君子之自處必以其至而於夫人亦必以其至予為記此軒而推言及此者庶幾君子之道也豈敢以為藝事而小之耶
  竹莊記
  竹之為物有清虛剛直之德焉至其叢生根聨枝附宻比而不違則又有親愛輔益之義是以君子尚之昔唐元宗與兄弟諸王逰苑中見叢竹之生萃於内無逸出於外者顧語之曰凡兄弟當如是也因號為義竹夫天之生物各正其性命惟人得性之全是故兄弟之相親自孩提已然矣此豈強為之哉天性之真非自外至也竹之叢生如此豈有意於比附者亦因其性之自然而已矣唐之詩人傷已之無兄弟而託興於特生之棠以求助則夫以竹之茂宻自比兄弟之相親而思篤於義焉豈非善取諸物也哉安城劉求璉居其邑之上源而與兄求矩弟求樂求思求錫最相好居有叢竹鬱然而並秀森然而駢滋雖霜雪之嚴風雨之暴不能改其德求璉兄弟常燕休於此其心相孚其意相合其言語相契均有無同休戚未嘗毫髪爽焉他之為兄弟者莫及也因號其居曰竹莊蓋取義竹之意云嗟夫兄弟之義原於天然而有不義者豈盡由異性之聚哉私欲賊之也利害之相形愛惡之相攻得失之相感不能剛以制之而鬬䦧悖亂興矣惡知夫所謂義哉其視斯竹誠可愧也已求璉兄弟之篤於義如此不以欲害其性可知也淇澳之詩衛人美武公之德而皆以竹起興自夫始生至於如簀之宻比言其道學自脩以極其德之成至從容中禮而後已焉今竹莊之竹既宻比矣求璉兄弟其尚取於衛武公由義德之脩切磋琢磨以充之而至動容周旋皆中於禮其德豈不盛矣乎則人之形於賛詠亦豈獨淇澳哉予於劉氏兄弟有望也求樂為翰林侍講謁予道其事且求文為記故書其説使揭於其軒之壁
  楊氏襍畫記
  淮安楊熈節兄弟有瀟洒之趣而最好畫京師善畫之士多作圖遺之以足其所好熈節取其襍碎者編之册而請予記畫凡十又七幅山水十一花木六其中峯巒之秀烟雲之變川陸之縈逥深林茂樹之暎帶穹櫚華屋浮屠老子之宫參差而隠見逸人畸客之間放漁舟估舶之去來禽鳥之翔集幽叢絶豔㳺蜂戯蝶之相尋皆各極其趣誠可謂妙矣淮安天下重地蓋南北之衝舟車冠蓋之㑹也環而望之逺及千里圖中之景物莫不有焉熈節兄弟不寓目於其真而留意於其似何哉古之君子蓋有不出戸庭而周知萬物者以圖籍在也目擊而心存心存而道施是故於人則思適其性於山川則思奠其位於草木昆蟲則思俾各遂其生窮則小施之逹即大行焉何待歴覽而後及哉熈節兄弟之好畫如此亦豈欲不出戸庭而周知萬物者耶其觸乎目而亦有動乎心者耶予聞其兄弟嘗出榖以賑饑淮安人多德之朝廷旌之為義民其惠固已及物矣居閒無事展此册觀之使身在户庭之間如親與物接視其所得為者即為之而恵無不及焉不亦古君子之道哉熈節兄弟勉之毋徒以其充玩好而已也是為記
  雙壽堂記
  龍泉縣令陳侯士宜以考績來北京而謁予告曰義世家宜賓父母在堂其年皆八十今幸得禄而不能致一日之養雖有兄弟足以為親懽然義之心豈能須臾忘哉顧嘗名所居堂曰雙壽凡子孫之承候顔色奉順起居與夫物之適口體悦耳目而娯心意者皆在是庶幾二親之樂而安也然未有文為記敢請於先生俾揭之堂上以致慶幸之意願先生不辭嗟夫予於此有以知其親之德矣洪範五福其一曰壽而必本於攸好德蓋壽者德之效也壽出於天而德則在人脩其在人者而後能得之於天然古人之能七十者已少矣今而至八十焉豈非幸歟至於八十固幸矣而五子皆才且又有禄位豈非幸之大者歟南山有臺之詩其後三章有曰德音不已曰遐不眉壽曰保艾爾後言有德者必得其壽而又能保養其子孫君子之德脩於已而得於天者如此則士宜之親豈凉德者可比哉雖然親之德固有得於天而所以成其親則有待於子今士宜兄弟出處雖不同而親之志必皆欲其篤於善夫孝非止於甘㫖之養當以志為養也言必當於理行必由於義仕者有循良之稱處者有孝弟之譽則人將謂之君子之子是所以成其親也則親之心豈不樂哉樂則其氣和其體舒以是而承天之休則至於上壽可必也夫豈特士宜兄弟之慶哉鄉之父子兄弟必有薰其徳化其善而同其慶者矣予家泰和於龍泉為鄰邑聞士宜之治行蓋可敬者也故為記之
  壺隱記
  永和蕭氏世以醫名家至原豫益善其術凡有病者皆走原豫所求藥無不愈然非醫亦罕與人接蓋超然有絶俗之意鄉人比之壺公因號為壺隠原豫不為喜而亦不辭客或告予曰異哉所謂壺隠也彼壺公蓋仙之謫者且誠無求於人故能爾原豫有妻子之累口體之欲何可自同於壺公且其肆未能有而安有所謂壺既無所謂壺則惡乎隠哉予聞之笑曰固哉客之言也壺公之壺蓋變幻而為之若原豫則亦假寓而已耳嘗聞壺公處壺中樓閣花木飲食姬侍無不有則壺公固亦原豫也抱朴子曰為仙道者先立功而以䕶人疾病令不枉死為上原豫之活人多矣安知其非壺公哉壺公無求於人原豫蓋亦應人之求者求而應之已則退然不自衒真與壺公同也然壺公之壺懸肆頭所得至者費長房而已原豫之壺似若大於是蓋凡問藥以求活者皆出入其中而不自知其兼容廣納殆勝於壺公也哉今以是而觀原豫蓋非知原豫者而亦安能知壺公固矣哉客之言也然予有求焉昔壺公以竹杖授長房曰騎此任所之已而投葛陂化為龍泳去予為客久不得歸其鄉且鄉邑常旱思所以濟之者倘得一杖使予免離索之憂而嵗獲豐穰之慶則為幸大矣原豫其有以應予之求哉因書予言以諗之且以為壺隠記
  葵軒記
  錢唐蔣沚以帥閫從事得官俾歴試於禮部沚頗能書又予友祭酒陳公其姊壻也故予使之執筆在左右欲觀其為人而策勵之幾或能有立沚朝夕勤慎未嘗慢戯佚㳺凡有所為必盡其心予愛之而策勵加焉一日沚來告曰先人嘗受民社之寄今沚又幸在官使孔子曰臣事君以忠沚願以是自勉乃託物取義而以葵名軒蓋寓傾嚮之誠而欲致其尊事之意願公一言發其義沚得服膺焉為幸大矣按許氏説文葵有紫莖白莖二種常傾葉向日蓋盡心於君而不敢悖焉者似之然葵豈故為是哉因其性之自然而已君臣之分以義合而皆天理之當然彼物之㣲猶能不失其性况具是理於心而於物者乎是故委質為臣則不復顧其私自牛羊倉廩之賤以至公卿大夫之貴必盡其道之所宜不以難易為避就利害為趨舍夫職之能盡由心之不忘君也忠臣之義盖如此由是論之彼狥一已之私而背公上者誠㣲物之不若而謂其靈於物可乎又按爾雅翼葵為百菜之主味尤甘滑然則葵之性非但能向日而又有益於人昔吳隠之為天下亷吏以毎食有菜為茹也後之為吏而能甘於菜茹者少矣侈然思食天下之珍竒思食天下之珍竒則必得天下之財然後可資之不足未有不悖乎君以求濟其欲而禍其身者今沚將受職於天子以自效其忠於葵之向日庶幾能服其義矣尚當學古之亷吏而不厭葵之食即所謂一飯不忘君也如是則沚之德業將不為大賢君子矣乎沚尚勉之是為記
  永思堂記
  永春顔侯隆之為吾郡推官三年矣郡人之有事來京師者往往能道侯之徳謂其持已正用罰平小大之獄無不盡其心予重之今年侯以考績來北京間過予曰隆世爲儒家先人均泰秉禮尚義而不樂仕進惟教子孫以學吾母張氏實同德故能成其志隆之粗有立者父母之教也不幸而乆即世今雖忝禄食然不能致一日之養此隆所以哀思無窮也其墓在鄉邑之始安今限以官守又不得嵗時脩祀焉則隆之心豈能朝夕忘哉因名堂曰永思而未有記敢請文於先生予讀蓼莪之四章而嘆父母之德之大有不可得而報者未嘗不衋然以傷然以泣也夫生鞠拊畜長育顧復其劬勞也至矣辟乾坤之易簡有難以並言者豈奉養祀享之足以報哉奉養祀享不足以爲報而又不得以奉養祀享焉則惡乎其不思思也者思夫生鞠拊畜長育顧復之施於已者也思之至則僾然而有見肅然如有聞猗那所謂思成者如此侯之永思其意猶是也予嘗計之人能思其親固可謂孝矣然逺而思之不若近而思之之愈也夫身者親之遺體也於身而思敬愛焉即所以敬愛其親矣而古之君子尤貴於成親成其親亦必本於善其身蓋居處而思莊事君而思忠臨民而思恵見利而思義與人處而思信言則思不違於禮動則思不離於道如是則人皆謂之君子之子使人謂為君子之子是使其親為君子也夫是之謂成其親人而能成其親其孝亦可謂至矣校之徒思豈不誠愈乎予為記永思之堂而推言至此者所以廣侯之志焉耳侯其勉之
  慈訓堂記
  予邑曽兆詡予故人曽公與賢子也曽公與予同逰鄉校同登永樂甲申進士第時方脩永樂大典公被選為翰林庶吉士預執筆其間為人温厚典重學明而行端縉紳君子莫不以遠大期之書未成以疾卒於京師兆詡方㷀㷀幼稚母孺人蕭氏教育之至是孺人老矣兆詡亦克自樹立乃作堂以奉燕處凡所以適其口體娛悦其志意者蓋無不盡其心而孺人懽焉今年來北京謁予告曰先人之不幸也生年纔十歲懵於諸事豈敢兾能有立哉賴吾母隨事訓諭自衣食之所以然與夫脩身接物之當然者日言之諄切不厭故生熟於耳而存於心所以得有今日者實母之教也豈敢須㬰忘哉今名所居堂曰慈訓之堂所以表其德也且欲使生之子孫皆不忘則非文無以傳逺敢請記於先生予聞之父之於子也尊而不親母親而不尊尊也者嚴重以臨之示之以禮義之制法度之防而約之於中教之道然也親也者慈恵以撫之調其飢飽寒煖之宜起居出入之節而惟恐失之愛之道然也父母之施各盡其道之常而子無有不立者不幸而失父之教為之母者益篤於慈愛因循將就鮮有不敗其子予見亦多矣兆詡之母孺人於慈愛之中而教道行焉卒能成其子之才以封殖厥家豈非今之賢母哉名堂以彰其徳而世篤不忘非過也雖然君子之顕其親盖有大者焉身也者親之枝也愛敬其身所以敬愛其親也敬愛者何慎其言行之發而已非理不言非道不行則人誰不敬愛之曰此其父母之德致然也使父母之徳顯聞於當時視表著於一家其美之大小可知矣兆詡尚務其大者哉故為之記使揭諸堂上而日覽焉以自勵也
  恒德堂記
  恒德堂者兵科都給事中姑蘇王君永和名其縣人董綱叔維之堂也叔維世以醫名家其祖伯儒父士源皆有聞於時叔維克紹先業於醫書無不讀而能造乎理之㣲其濟物之心不異前人而勤厚加焉王與董有姻好故叔維於王君為甥屬王君之母孺人或有疾叔維旦暮謹視候進良劑輙収竒效一家之人凡有疾求視者叔維不以小大貴賤易意必來視飲之藥無不愈以貲謝則讓不受如此者非一也王君深德之間過予道其善曰永和去親遠不得躬視起居承顔色顧常以疾為憂而幸有叔維使吾母得享和平之福吾亦得以紓其憂而能盡心於所事者叔維之力也且非特施於吾親為然也自吾親以下皆然姑蘇之人有求者叔維視之亦莫不然終始一心無幾㣲厭倦意非所謂有恒德者乎故用恒德名其堂既以彰厥善而亦期其久也願先生為之記夫醫者仁道也天地能生人而不能使之遂其生故聖人為醫藥以濟其夭死所以成天地之仁也彼生生之心未嘗有間也故曰天地之道恒久而不已醫所以成其仁而可不恒其德哉勤始而怠終重此而忽彼切切焉惟利是殉而不顧其人之死生如是而可謂之有恒也乎如是而能成天地之仁也乎不謂之仁之賊不可也文王於恒之彖曰恒亨謂久於其道則必亨恒其本亨其效也叔維有恒德而篤於施恵其及人當不窮則富之及其身當亦有加而無已惡在切切於利哉夫所謂仁之賊豈足以語此予為記斯堂而推言及此者庶幾王君彰厥善而期其久之意也
  重慶堂記
  鄞人楊實以明經領鄉薦㑹試禮部不偶而歸衆皆惜其去而實則欣然喜曰實之大父母父母皆在堂方其來也固將得禄以為榮然離别之感慕戀之私誠有不cq=487能釋然者今不偶而歸復得致養於朝夕而用其餘力勉學以俟時實之心樂也而何戚戚於去哉翰林編脩髙先生遷嘗使日本道鄞知其然至是為求善書者書重慶堂三字遺之俾掲於楣間其鄉友周濂為禮部屬實乃因濂來求記濂之言曰楊氏盖慈湖先生之後由慈谿徙鄞實之祖孟輝祖母方皆年七十餘父灝母張亦既五十有餘矣而皆康强無恙實與弟寅日率婦子奉起居承顔色調其衣食寒暖之宜而親之心懽焉一門四世萃於一堂盡人道之常而享天倫之樂此豈偶然者哉盖自慈湖詩書之澤至於今而其祖若父又能脩徳樂義以繼之鄉邑之人皆稱為長者是以其盛如此予謂父母俱存人之所欲也然能得之者盖少故孟子以是為樂之最况大父母之偕在者乎則其樂可知矣天之於人也惟善則佑之身其康强子孫其逢吉非不善者可能也若實之祖與父謂非為善之應其可乎孔子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之云者非偶一為之而止而善亦非一行之可名也人於為善累累而不已則天之錫慶亦源源而不窮實之祖父既積之於前而實又善繼於後則福禄之來名爵之加將愈久而愈盛矣故為之記以俟
  畊樂亭記
  吾邑劉子恵既没之十年其弟廣東按察副使子敏來京師求予記其所為畔樂之亭其言曰邑之西十五里曰劉岡者吾先人之所居也居之前後岡巒衍迤溪水亘其中溪之上皆平疇沃壤此吾先人所遺之田也吾先人既即世而母夫人故在堂吾時以推擇為學官弟子而吾伯兄子恵與吾仲兄子和弟子淵方力田以致養乃闢地為亭以為休息之所而名之曰畊樂之亭且因以自號毎旦子恵督家人僮僕出就田及其倦且閒矣則兄弟相與笑樂於此亭極友愛之情而盡恭順之意於是時外無科繇調發之撓内無飢寒窘迫之憂有以悦乎上有以足乎下子恵之心何如其樂哉自吾為御史於朝為縣於福建得間而歸進拜吾親於堂上退而與兄弟相聚於此適稼穡之豐成而喜骨肉之和豫盖自以為天下之樂也及為山東按察副使逺於吾親與吾兄吾心慼焉而子惠乃死矣未㡬而吾母亦以疾終此吾與仲兄季弟所以慟恨於無窮也今之廣東於家為便矣然登此亭而思吾伯兄所以奉順吾親而友愛吾諸弟者皆不可復得則吾之哀慼於心豈有已乎而又安能須臾忘情於斯亭哉子幸為我記之又曰吾兄之所以名亭者豈直畊稼之樂哉盖樂乎兄弟之義而寄於此也今不幸巳矣而吾仲兄亦將老焉所以望於吾子姪者猶吾兄弟故吾願有記也予嘗聞子惠而未之識然觀於此則子惠盖亦樂善好義之士哉嗚呼孝弟非一人之德也然而兄弟或有至如塗人者何也利而已利心生而孝弟之道冺矣則有如劉氏兄弟豈不誠可尚哉雖然君子之立其家固難矣而後能繼之尤難也使劉氏之子姪善承諸父之志而愈篤不忘則其家之福未艾矣故予為記其説使書於亭上非徒以慰其兄弟之思且以勉其後人焉
  思學齋記
  思學齋者泰和李仲貴延師之所也仲貴愛其子數延明師以教之閭里有志之士皆來學焉予始以内艱歸故鄉罕與人事接仲貴輙因予親友以范文正公為説請予至齋中教諸生予不能辭也齋始為一間於是増闢之廣加倍予坐東向諸生環列左右相從講學者二年隨其才質而告語之矣今年冬予以服闋當之京仲貴惘然來告曰先生去矣諸生將何所卒業哉願留一言寘齋中使有所承式而日進焉則先生雖去猶如見先生也予既以思學名齋乃進諸生而告之曰夫君子之所以學者盖欲真知此理而力行之也天生斯民莫不皆具焉自夫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之倫以至於洒掃應對動静語黙萬物萬事之作止皆是也由其粗淺者而窮之以至於深㣲而皆知其所以然之故則知之至矣隨其事之大小而由之而皆盡其所當然之道則行之盡矣行之而弗知則為㝠行知之而弗由則亦豈能自安也哉孔子曰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者此也吾邑素稱文獻之邦其真知而力行者盖多矣然人性不能皆善也四境之内蓋有知為孝而不順於父母者矣知為弟而不友於兄者矣此鄉邑之患而諸生之所宜惡也惡之而不反諸身則亦豈所謂善學者哉孟子曰堯舜之道孝弟而已夫堯舜之道大矣而乃在於事親從兄之間盖事親為仁之實從兄為義之實也然則諸生之所學者豈有過於此乎誠能明夫孝弟之道而躬行實踐焉充而極之以至於仁義不可勝用然後為學之成若徒從事於語言文字之間而傲然自足曰我知學吁亦末矣其尚勉之哉既以告諸生遂書以為思學齋記使寘諸壁間而日覽觀焉俟他日考其成也
  菊莊記
  菊莊者泰和蕭所芳之居因以為號者也所芳種菊盈其庭然非以供玩好而已蓋所芳未生時其先君子嘗夢菊焉既而生所芳遂以名之曰是其生之祥也庶能保晚節者乎所芳承世澤之遺表然為鄉里所重然於其所以命名之意盖未嘗忘也於是而種藝焉曰見此猶吾先人之見庶幾顧名思義敬恭朝夕以不墜其訓㑹予以内艱歸伏田里所芳延予教其子相處者二年今年予起復將之京師所芳乃以菊莊求予記予謂菊者幽貞芳潔之物故君子好之而其堅久之性又足以資人壽者是以南陽甘谷人飲菊潭之水皆百數十歲而康生者又以服菊仙去是豈尋常卉木可比哉然君子所以好之者不在此也蓋於是而比德焉夫善之在人而日彰猶菊之芳香襲人而遠聞也故屈原之賦以飲木蘭之墜露飡秋菊之落英自比焉原豈慕仙道者哉盖以忠信樂善而不見知於人故言其自脩者如此予於是而知所芳先人所以命名之意矣夫愛其子者必祝之以壽而洪範所謂壽則又本之徳焉其命名之意盖亦有取於南陽之服食屈原之賦詠者矣善者天理之總名而㪚見於君臣父子夫婦朋友長幼之間所芳體之於身而見之於事則善有諸已矣善立而名隨之雖至於千百歲之遠盖愈久而愈有聞也豈若百數十歲之壽而已哉若是者則不負其所以命名之意而夢寐之祥為有徴矣故書以為菊莊記
  曽先生壽藏記
  泰和曽先生既營壽藏於縣城西北之髙温巷占原田之腴㨿阡陌之㑹城池縈帶山水廻合隠然奥區也然先生尚無恙歲時閑暇杖屨逍遥與客往觀之曰此吾歸處也客或難焉先生曰子何見之不廣耶夫盈虛消息進退存亡之理天地且不能違而况於人乎吾寄於世久矣得全歸於此幸也又何慊乎哉先生字存禮栁溪人祖父皆不仕而皆以忠厚世其家先生尤謙謹和易襟度恬曠超然不累於物其所言行必依於孝弟忠信其教子弟亦如之世以醫活人求治療者日往來其門先生未嘗以風雨寒暑貴賤貧富易意輙往視予善藥無不愈性嗜酒客至未嘗不飲飲則必醉醉則頽然而睡客主兩忘焉然非其人未嘗與接也其為人如此一邑之人無少長愚良皆知愛先生而士大夫尤加親重焉初娶胡氏繼尹氏長子質中其學行如先生次子文中早卒皆胡出孫良讀書為士人隠亦聰慧尚幼先生生丙申年幾七十矣見其子若孫朝夕愉愉侍左右益自樂曰吾無恨矣予少先生二十年而辱與為友今年予以内艱服闋將之京師先生數謂予曰子爲我銘墓幸及我之見也我將命工刻石以待焉他日葬子不吾見矣嗟夫死生之故亦大矣非知命樂天之君子其孰能無介然於懷哉若先生者其知命樂天之君子歟故為銘之其卒葬之年月則有待後之執筆者此不著銘曰髙奥區實附於墉有隆者封先生之宮原田畮畮邑居崇崇山水縈廻和氣所鍾更百斯年歸處於中以安厥躬以昌其宗知命樂天異此瞽矇我為銘之永垂無窮
  南園别墅記
  去泰和縣南二十里有地曰南園林木茂美田疇衍沃山自閬川馮嶺而出者夾而馳東西相距可七八里有小江自興國界中發源東北流以㑹於贑水經其地益清澈可愛其山水之勝既如此而園上居民又敦朴少盜争故予友蕭仲齡之别墅在焉環左右彌望良田深池皆其所有仲齡課僮奴耕植其中秔稻菽麥蔬茹魚鼈之類随所取而各足又其子進為藤縣令有俸資故賓客之來仲齡輙相與酣暢留連以共樂於此仰而觀於山䕃松栢之蕭森逐麋鹿之上下俯而觀於水随舟楫之浮㳺玩魚鳥之翔泳樵人漁父之嘯歌耕夫牧子之徃來凡接乎耳交乎目者皆其所取樂也予嘗有事於山田獲過之僕夫指以告予曰此蕭氏别墅也將徃訪焉適仲齡他出遂不果為之徘徊瞻望盖乆而後去予家居五六年思營耕鑿之地以為歸老之計未得也蓋有田園之利者或不足於江流之勝智者弗樂也有江流之勝或不足於山林之雅仁者弗好也兼而有之如南園别墅者其可多得哉宜其樂之弗去而欲予記也雖然南園之勝不特此而已引而望之其南則三顧之山駢立千仭傑出雲表鄉先生蕭子荆讀書之臺在焉其東則王山磅礴雄秀如龍騰虎卧晉仙人王子瑶飛舉之地也其髙標絶俗清節超世蓋有不恃形而存不隨死而亡者矣仲齡朝夕之暇髙視遠覽超然自樂必有在山水之外者非他人所能知也予生也陋無適用之才年及五十而鬚髪蒼然氣血衰耗耳目手足諸疾交作尚久叨禄食慚負國家他時若得賜歸田里則當扁舟過南園擷芳擊鮮醉飽之餘續康衢之謡以歌咏聖徳然後泝而上之陟三顧登王山挹前賢之髙風訪仙人之遺蹟以極其餘樂然而非所敢必也姑為之記以俟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後集卷三>
  南樓記
  余友吳世美作樓於其居之南而名之曰南樓因予舅氏歐陽先生來取文為記吳氏世家永和永和於廬陵為近屬其地濱大江有街衢巷道四方之人相易徃來市列百貨之饒而其人皆樂生興事務本而節用詩書文字相慕悦禮讓相後先縉紳大夫居於是及東西行過永和者則皆樂從之㳺雖久而不厭故永和雖名市鎮而人物風俗之美實非偏州下邑所能及也然岡嶺迴合數十里皆可喜可樂而以民居宻比多為髙閎之所蔽虧茂樹之所掩翳不得盡其美於耳目之間君子病之憶予為童子時從舅氏讀書於永和與世美兄弟相好也暇則㳺王仙廟登通仙閣四出而望之凡山水之明秀原田之衍沃浮屠老子之宮長汀宻林風㠶沙鳥漁夫樵父之舎一舉目而盡予心樂之意謂若得隙地作重屋數十尺以超然逺覽而自足於山水之餘豈非幸哉然予以客寄之一身有不能為此而為之者惟吳氏兄弟其可乎既三年予輟學而歸歸又十年而竊第入翰林不至永和者盖久前年予丁外艱歸故鄉往拜舅氏訪昔所與㳺則多無在者幸而尚在則壯者已老幼者亦壯矣周尋舊蹟盖有隐於予心獨吳氏兄弟家益饒譽益振懽然相得之情盖不減於昔而世美之南樓乃獨巋然㨿髙獨出遺喧濁軼氛埃凡山水之竒觀皆在几席之下世美與客登覽觴咏酹明月而招清風於乎亦何其樂哉予與世美既有交㳺之好又重以予舅氏之命則於為記其可以已乎又念予去永和盖十閠始復與世美接今又將去京師不知再至永和復幾閠則予亦安能忘情於斯樓哉故歴記其事以置於樓上俟他日歸榮故鄉與世美登斯樓覽景物之勝引滿而酌之酒酣興作尚當為世美賦之也
  楮軒記
  袁生宗範作小軒於其居之東偏既杇鏝矣復加飾以紙焉日光月色輝映乎其中盖炯然而明皓然而潔也宗範有母在堂又為學官弟子事親從師之暇則學於是軒有以悦乎心而忘其倦也因名之曰楮軒而求記於予夫軒者燕休之居若曰於此而軒豁其心云耳夫心者主乎身而攻之者衆故心為物欲所蔽則不足以具衆理此君子所以欲明其心也心爲私欲所溷則不足以應萬事此君子所以欲潔其慮也明而無蔽潔而不撓則全體具而大用行矣君子之學蓋如是故古之人有因物以致戒假彼以喻此如湯武盤盂之銘與夫鶴鳴之詩之類是已後之君子所以名其居室欲常接乎目而警乎心者盖凡以為學也君子之學豈有須臾而忘乎心哉今宗範之軒誠足悦矣然以其飾於外而爲可悦乎抑以人莫知爲此而爲之者獨我爲可樂乎由前之謂則世之廣宇豐堂雕刻藻繪者固多奚取此也由後之謂則其志亦小矣宗範豈爲是哉盖因其明而思所以明其心因其潔而思所以潔其慮以進夫君子之學如古人之所謂者飾乎外以悦乎内非宗範之志而亦豈士君子所望於宗範哉嗟夫士之務内者鮮矣宗範可謂有志之士也然吾聞之君子無先人之心惟於學則否也故曰當仁不讓於師蓋仁者吾心之德而為之在我奚讓焉宗範於此而不懈於用力則進於仁矣所謂居天下之廣居豈曰低徊此軒而已也姑以是記諸壁間宗範朝夕覽焉而自勉於成君子豈以夫輕且約者自處其身哉
  止善堂記
  君子之所以植其家者止於善而已矣至其後世欲昌大而引長之非有他道也亦止於善而已矣善者理之出於天而賦於人者也於父則為慈於子則為孝於臣則為忠於夫為正於婦為順於賓客為敬至於兄之友弟之恭長㓜之序朋友之信與夫迨下之惠臨財之㢘飲食言語之不失其時皆理之當然也君子必務乎此而不悖焉然後德成於已而能植其家蓋身者家之本也孔子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之云者事皆由理非可一二計之之謂也其前人既皆止於善矣後之繼者亦若是然後足以昌其家而慶澤有餘矣江河合衆水之流故能逺海納百川之㑹故能深且廣焉其理固皆爾也然則爲君子者其可不務於善哉泰和之有嚴氏盖四五百年其先有父子相霸國者及徙居泰和累以詩書科第顯名衣冠之望至於今不替其所以傳之逺者豈非爲善有繼哉予少時以姻家子常得拜元晏先生端確周慎其言行無違於理者蓋孝於親友愛於兄弟厚於姻族故舊而慈恵於鄉之人其有事於公家尤謹禮而畏法其處人是非曲直必公其臨財㢘非分所當得者不取也自少至老未嘗變節易意可謂止善之君子矣能再植其家蓋宜也先生卒子誠仲文仲又能昌大之豈非善慶之及哉先生與家君逰如兄弟而誠仲於予爲姻家故誠仲大作新堂而問名於家君家君名之曰止善且爲題其榜姻親之誼蓋欲厚其本而及之逺也今二十年又以記屬予故爲道君子之所當務者如此而以先生之事實之詩曰伐柯伐柯其則不遠先生之善非獨一家之則也嚴氏之子孫世法之則家之昌大有已哉是為記
  讀書堂記
  予外兄嚴君敬仲名其所居之堂曰讀書而以書來京師告予曰吾嚴氏居泰和累有文學顯者今不嗣久矣然吾已老思俾子孫學於是庶幾有成以不墜先業子宜為我記之予縻於職務不暇作而君數以命予又使予子䆅來速文一歲之間書五六至君之志可謂篤矣予尚敢後乎自聖人之道不行而後有書書者所以載道也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之倫以至萬事之理莫不具焉後世欲學聖人者必讀書以明道深體而力行之然後可兾也書至秦而焚滅盡矣漢興購求遺書而老師宿儒亦出其記憶以授學者其後書稍稍備然皆傳冩以誦焉唐之末世始有刋印而傳者宋諸大儒闡明聖道至於今書益盛矣當書之未盛行也學者之道徳文章足以紹前人而儀後世者蓋多矣至於盛而反不若焉豈非讀與不讀之異哉然讀者所以致其知也致知而不力行則猶不讀也昔之人有能記而言之者自謂足矣徐而視之其於五者之倫與夫萬事之理多悖焉其所讀者徒以餙乎外而已則亦奚貴於讀哉此君子之大患也嚴氏之子孫讀書於斯堂者明聖人之道以善其身行於家達於其鄉則德立而文著矣豈特能嗣其先世而已哉若猶夫人也人將指而尤焉曰讀書者固如此則聖道之賊也予既於君為内弟視其子孫猶予子孫也故切言之而以復於君俾書於堂壁間以為記
  抗雲樓記
  胡氏居泰和南徑者十餘世子孫最為繁盛聯比而居故址殆不足容乃多為重屋以庥如龍則其族之傑然者作新樓若干楹其髙若干尺巋然出於群屋之上軼埃而凌風雨諸山之環其居者可一覽而盡因名曰抗雲之樓既請予先君子大書三字揭於楣矣久之尚未有記今年來京師請於予予謂抗之為言敵也雲者山川之氣觸石而起隨風而行披冐乎林木綿羃乎巗壑悠揚衍迤於太虛之中樓惡乎抗哉盖謂其髙與之敵可以攬而有也然則如龍之樓信非衆之可及耶夫厭汙下而樂髙明者人之情也卑卑而居昧昧而㳺其耳目所見聞不越乎藩籬之外則其規模狭隘志識凡陋真若斥鷃之㣲惡足以語鵾鵬之大哉惟居髙明遐視而廣覽則其胸次悠然曠然逈出於塵俗之表此則達人之髙致也如龍之志其出於此也乎雖然如龍以抗雲名樓豈特並其髙而已哉當於是取益焉君子之自脩凡物之接乎已者皆進德之資雲變化之物也其色不同則人之好惡亦異周禮保章氏以五雲辨吉㓙蓋於分至焉觀之黄為豐青白黑赤者䖝喪水旱之兆也然則雲之黄者人情之所喜君子之愛人澤物者似之其餘則否如龍承先人之慶世有貲業能恵利於其鄉一鄉之人望而愛之乆矣今居新樓之髙廣耳目之及益思與雲之黄者抗其美此則君子之德也如是則人望而愛之者豈有已乎若論語所謂上達而進於髙明乃學問之極功如龍倘有志乎此俟他日登斯樓而相與講焉
  懸壺處記
  廬陵鄒氏世業醫而尤精於醫小児菊晩盡傳其術以治人無不愈凡其所至求藥者争趍之因名其寓曰懸壺處前十餘年菊晩嘗因梁叔䝉求予記予未暇作今年予子䆅來北京復以爲言予嘗讀神仙傳見壺公者賣藥汝南市中人服之有竒效懸一壺肆頭市罷則躍入壺中市掾費長房異而徃拜之因得随入壺後乃亦傳其術神矣哉其言也菊晚之懸壺其真若此也歟假託以自况也然予觀之醫之道皆自上古神聖爲之其後若扁鵲兄弟倉公華佗之輩或視色或視毫毛或察聲音即能知人之所苦飲之藥皆竒中至於解顱理腦刳腹澣胃俾死者生危者安其術蓋神矣菊晚誠能乎此則亦壺公也而何假託云哉菊晩嘗至予泰和予家之子孫有疾者皆求菊晚則泰和亦菊晚之懸壺處而予諸子孫皆飲壺中之藥者也其惠不既溥矣乎抱朴子嘗謂學仙者固以金丹為本然尤積衆善則其成之也易而欲積善莫如醫則醫固為仙之資也壺公之賣藥汝南亦云謫仙而思復者菊晚精於醫其惠之及人益廣則善之積愈多將不違世絶俗超然而乆存者乎予蓋不得而知也然嘗聞之壺公昔以一杖授長房曰騎此任所之而其藥多有能引年者予慕之久矣今既老且病而去鄉益逺倘菊晩壺中有焉則幸以遺我使神全體輕將騎此杖與菊晩翺翔上下於鴻濛汗漫之中豈不快然自得哉菊晚果有以遺我乎姑為之記以俟
  雙桂堂記
  雙桂堂者泰和張君日省之堂也日省好善樂義有二子珪球皆教之明經以舉進士為業宣德二年皆就試江西在髙等鄉人榮之明年㑹試禮部皆得為教官鄉人又以為榮盖泰和之舉進士者固多不能二人出於一家二人出於一家者有矣不能同出於一時同出於一時者有矣不能皆同氣之親今於珪球見之於是舉酒相慶於日省之堂而以雙桂名焉今年予子䆅來北京日省以予戚也使屬為記昔者晉武帝開東堂策士郄詵射策中第一武帝問之對曰臣對策如桂林一枝崐山片玉由是以科舉發身者皆取喻於折桂唐人載於歌詠多矣今日省二子皆自科舉得官則雙桂之名宜乎其揭於堂也昔者君子之教其子也皆欲成其才然能必其成蓋難矣成才而得名薦書受官使固足以為鄉里之榮然而愛其子者必使德崇業廣而大有譽於世然後已予知鄉人老長所以名日省之堂如此者非特榮之盖亦期之也夫桂者後凋之物當霜雪嚴沍之時凡植於土者莫不枯槁憔悴獨桂樹蒼然立於霄漢之表其貞心勁氣與其用之益於人皆非其他草木所能及而君子之飽於仁義不為世俗之所移利欲之所揺奪沛然有以澤乎天下者似之然則日省之教珪球與珪球之所宜務者固當不止於此也茍德業益進而及於遠大焉則將為邦家之光非止為閭里之榮也此鄉人老長名堂之意予故推言之以為雙桂堂記
  讀書堂記
  讀書堂者蕭朋漢甫所作之堂也蕭氏世居南溪以詩禮著聞朋漢復自南溪徙居武陵橋既作新堂聚經史百氏之書使其子朝夕讀之以求聖人之道且曰吾非以遺一世也求予為記以告其後人於乎朋漢之志偉矣夫古之聖人所以教人者必求諸其身自聖人之道不行而後載於書故欲求道者必始於讀書書者道之所由以明者也聖人之道莫盛於堯舜湯武周孔皆學焉而聖者也然則非湯武周孔者何可以不學而學何可以不讀書哉知之既至而行之又力則幾於道矣堯舜之道與天地凖而孟子以為孝弟而已盖孝弟之行根於人性故孩提之童皆知愛其親及其長也皆知敬其兄此豈偽為哉其得於天者盖如此此所謂仁義之道也仁之至而萬物遂其性義之極而萬事得其宜盖有不可勝用者矣故堯舜之道至大必本於孝弟然則讀書以求道者其必自孝弟始乎體於身行於家而逹於天下則為學之功至矣泰和文學之邑也讀書以求道者多矣其困於無資疲於力役而不暇學者不少然能奮發以進於道者亦有矣今蕭氏之子孫承前人積累之餘而當太平無事之日得優㳺以學於此堂亦何其幸哉誠從事於事親敬長之間求其不可勝用者而畫心焉則足以立身而顯其親此則朋漢甫之意也若飽食逸居交非其徒獵陳言之餘悖仁義之趨以譁世取譽而自以為能讀書者則非朋漢甫之意矣故為之記以勉其後人焉
  一經堂記
  徃年泰和蕭尚仁先生以書經教授鄉里一時從㳺者多英俊之士而韋存方與焉存方尤聰敏好學早夜不懈盖欲有以自見於時蕭先生最愛之存方學日進而家事益滋出不得如其志久之徙居南昌而吾邑士大夫往來南昌者多與存方㳺亦時時道其所學皆有以當於人心前監察御史宋琮萬鍾翰林侍讀梁潛用之刑部主事楊相之宜初就試於有司退而存方閲其藁曰三君子皆當升而宋公居上已而如存方言宋公乃居第二為易經之冠於是人皆知存方之學之識而惜其不遂顯也未幾存方卒其子建勳欲承其父志買地東湖之上而作髙堂焉以其父所讀之經置其中取韋賢父子事而名之曰一經之堂且曰吾世澤不冺後之子孫將有能讀此書而興起者其舅氏蕭宗勉為予道建勳之事而求文為記憶予前至南昌時不及見存方而識建勳雖甚少然已闓爽異常人又二十年乃聞建勳瓌偉豐碩謙恭執禮善事其母而尊敬士大夫且其心汲汲於承先志啓後人如此是皆可嘉也夫經所以載道也讀經者豈徒誦其言固將行其道也道莫盛於堯舜而孟子曰堯舜之道孝弟而已蓋孝者仁之實弟者義之實始於事親敬長之間而終於黎民於變之盛仁義盖有不可勝用者焉然則讀經者亦修其孝弟而已矣建勳事母而能盡婉媮愛敬之心事長而能致恭謹順從之節則身雖未顯而政固行於家矣善積之久而天佑之子孫之興有必然者昔漢韋氏自孟以經學相傳者非一世至賢父子始大顯建勳其世保之毋自怠以止也則嫓美前人不難矣故為之記且以勉建勲而又以告其後人焉
  積善堂記
  泰和城西曽氏自成都提舉安強兄弟以文學著至寳慶通判如驥又以節義顯故曽氏遂為望族通判孫國定國定子俊甫俊甫之子叔仁叔仁生賢可徳可再傳至自省自清皆世積忠厚不沗其先人予幼時識自省自清寛裕篤實恭儉簡静未嘗有非禮之言不正之行田園池沼滿近郭諸老朝夕杖屨往來不在西陌在東阡人咸尊重之又嘗讀智林塔記及仰山祠碑而知修塔建祠及甃登科之路七八里以達於祠者皆叔仁所為叔仁尤好善孜孜不已此特其一端耳然後信夫曽氏所以悠久者雖提舉通判之澤而後人承藉封植之厚亦不可誣也叔仁嘗作堂而以積善名之蓋欲紹其先以裕乎後今其曽孫保正世守焉懼其先人之意不白也來求予文以為記嗟夫保正之志誠可尚也已昔之人氣勢熏灼於一時以擴大其基業者皆欲傳之百世而不窮也然而勃焉以興忽焉而仆名田甲第不能終其身而有之或一再傳而影没跡絶無遺餘者有矣其所積者不足以善後故也其有行仁義法先聖守詩書之㣲言伸吟於朝夕之間或遂顯且貴矣乃益以法度自守不敢一置身於不善之地其强且大雖不能赫奕以動人然而一畆之居百畆之田傳之愈久而猶存者豈獨子孫之能善繼哉所積者不同故也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此之謂也夫善者天理之摠名而積非一事之謂也蓋自洒掃應對起居飲食之微以至於事親從兄忠君親上隆師取友仁民愛物之實皆是也惟皆循其理而無違則德成於身而澤垂於後矣子不見夫陂澤乎是水之所鍾也深則其流也逺雖有旱暵不為憂也若洞庭彭蠡則所積者愈廣而所出者愈無窮子慎積之哉毋縱怠以止也則可以不愧乎祖宗而有裕於子孫矣是為記
  思成堂記
  泰和朱漢雲名其堂曰思成之堂因予執友陳先生仲亨来請予文為記其言曰漢雲二嵗而喪其父又四年而失其母今年已五十矣其所以能自立不墜者皆先人之蓄德儲祉然而不獲申一日之養焉此其所以哀思無窮也又曰堂之作先人之遺業也因先人之業而迹其故蓋目擊而親在焉豈能須臾而忘乎心哉願因子為著之嗟夫此孝子之心也於是而可書矣夫人子之道莫大於事親是故時其起居其顔色調其飲食寒暖之宜油油翼翼不忍去左右然於其没也而猶有風木之悲故内盡其心外盡其物春秋之祀不敢怠焉然猶以為祭而豐不若養之薄也於是而有終身之慕於乎此所謂孝也漢雲不幸而早失其親於養有不逮矣則漢雲之孝思豈以老而有窮哉此思成之堂之所以作也啇詩曰綏我思成盖親之没久矣因吾之思而有接焉是故思其居處思其笑語與志意樂嗜及其至也則肅然而若有見僾然而若有聞此於其奉祀之時然也若漢雲則無時而不思思之則無時而不見漢雲之孝於親其賢於人盖遠哉雖然君子之孝不止於思也蓋言有不信非孝也故言則思誠行有不敬非孝也故行則思敬所謂一出言而不敢忘父母也一舉足而不敢忘父母也夫如是則能敬其身而有以成其親矣豈非孝之大者哉朱氏家古平在縣東南六十里以殷盛稱一鄉而漢雲則其族之賢者也故予為記斯堂而廣其志如此云
  光遠堂記
  泰和嚴士臧治堂於其居之西而問名於家君家君名之曰光遠之堂且為題其榜盖二十年矣今年士臧來北京告予曰惟吾二氏世有連名吾堂者尊府君也今尚未有記敢以累子盖嚴氏之先可求相吳子續又相南唐既尊顯矣金陵之亂孫美南奔始家泰和在宋震為常州推官執衡同知臨安師愈教授福州朴山先生著易説徴授祕書省校勘子驤父任節幹用父仕元為髙安縣尹國朝則從禮先生為國子學正士臧之祖也自吳至今四五百年衣冠之望未嘗替其光耀悠遠可知矣家君以是名堂盖宜也予竊思之光以所發言也遠以所至言也語曰膏沃者其光華源深者其流遠然則所以光且遠者盖有其本矣詩書之訓其嚴氏光遠之由也詩書以載聖人之道聖人之道莫大於為仁始於事親終於事君推之以仁民愛物而至於不可勝用然後為仁之德成仁固天之所佑也故仁者必有後又繼續而引長之則光輝發越豈一二世而已嚴氏居泰和若干世其光遠如此者信有以致之矣名堂之意欲因其末而推及其本也於乎士臧其念之哉世之所謂豪傑多矣其始非不赫然盛也有及其身而冺者矣有一再傳而冺冺者矣茍或延其世然晦而不彰昒而若亡者有矣其如嚴氏者可數也豈非詩書之習繼與不繼之驗歟士臧宜益務此加其膏浚其源則光且遠有窮哉叔孫豹嘗謂立德立功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朴山先生之書盖庶幾所謂立言者又勉於功德以啓佑其子若孫子若孫敬承而加厚焉則斯堂也雖百世有耀矣故特記之以告其為子孫者
  修静軒記
  江隂多大家其貲富甲於鄉里者有之貲富而能自修以有及人之善蓋少矣予姻友嚴士正為其邑訓導為予言陳孟時與其弟孟寛蓋所謂好修之士也陳氏之貲産在江隂為盛而孟時兄弟不以是自髙退然以脩身為務取諸葛武侯静以脩身之語而以修静名其軒於人倫事物之所當為者皆盡心焉退則兄弟處於是讀聖賢之書考其所以修身治家者深體而力行之凡世俗之所馳騁炫燿未嘗萌於心其賢於時人遠矣願為記之士正端人也其取友必端則予於是軒可嘿邪天之生斯人也有物必有則故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之間莫不有理焉斯理也必沉潜以察之而從容以行之不可以躁且率也是以君子之務自修者必貴乎静外物不交於其前則此心恬然乎其中於夫事物之理得以䆒觀而順應焉如是而失之者鮮矣此章甫逄掖之流之所勉而能也而孟時兄弟能之豈非誠賢於人遠哉予嘗觀之世之貲富者往往用以自豪蔑禮而棄義肆慝而作非極其才力之所能以兼并傾奪盖擾擾焉不置也及乎天之定也卒舉其所自有者而盡失之使能静觀夫理之所宜而自修焉則其盛也有已乎由是觀之孟時兄弟所以安其身保其家可以久而盛者蓋静以自脩之效也士正又謂孟時兄弟輕財而好施凡貧無食者與之粟有貸而不能償者焚其劵死而無以者遺之棺置義塾以教里之子弟造橋梁以濟不通若此者非一也蓋静而有以見夫仁道之當然者故能爾是皆可尚也故為之記使觀者有所興起云
  積善堂記
  任城蕭氏在邑南鄉為大家韶美則其家之傑然者也蕭氏自唐大順間由金陵徙居任城世以能積善為名其初有克俊者大其室居而名其堂曰積善之堂髙樓廣宇輝映閭里之間元季兵亂傍近屋皆燬焉而兹堂獨存鄉人皆指目嘆曰此誠積善之所致也於今已十餘世矣韶美以其久而也乃撤而新之其制度宏壯不减於昔既求予先考中憲公為書積善堂三大字揭諸楣間復來請予文為記予於此益知夫為善之不可以已也夫天之所以賦畀於人者蓋有善而無惡而人之所以脩於已者亦當為善而不可為惡知善之當為而為之不厭是之謂順天知其不善而力為之以自陷於邪僻是之謂逆天天之道佑善而灾惡故惡者之困乏其身而遏絶其後人宜不如善者之昌而久也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此之謂也予嘗過南鄉道溪口入鳯岡遥望任城雞犬之聲相聞其原田衍美室屋鱗次固知其非衰家也而鄉人又為予道韶美之好賢樂善非庸人可及其可謂善繼其先者歟泰和之故家大族多矣今之久而存者皆昔時之勉於為善者也其間以豪侠財力臨一鄉而以為善為迂者其後之興廢存亡可知已於乎韶美之居斯堂而思前人之所行其益勉於為善哉傳曰善於其身而福及其子孫韶美勉之而其後人又加勉焉則斯堂之傳豈有窮哉故為之記堂成之日則年月日也

  抑菴文後集巻三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四     明 王直 撰記
  泰寜縣儒學新作明倫堂記
  正統十二年四月乙卯泰寜縣儒學新作明倫堂成教諭李卓以書來京師請於予曰縣學之有明倫堂舊矣其始在禮殿之東洪武初為縣者以其敝也改作於禮殿之後因其地勢而為之充拓之不加計慮之不審殿堂相覆壓簷宇相蔽虧無閎逹之觀有鬱塞之嫌其中吟詠之舎肄習之所可以納日月之光者葢無幾非特學者不以為快逹官顯人至是亦未嘗不嘆其隘且逼也卓之始至甚病焉且以其宻邇殿庭詩書之誦夏楚之施賔客之徃來使令之人之走集喧囂之聲不絶於耳非嚴肅以妥聖靈之道也况歲乆復敝思一新之而未能邑之耆老來言曰昔者堂搆在東髙大明爽山川之勝當乎前皆若效竒獻秀於兹堂者葢一邑之偉觀也是以前代之士之學於此者相繼魁天下聰明茂美之才亦累累有焉載之縣志可考也改作以來七八十年名薦書者有矣取進士者僅一人是雖本於學問之至與未至抑山川雖勝而兹堂僻絶不足以當其美與若復從其舊則嘉恵敝邑厚矣卓遂以白於縣主簿黄瑺首許焉縣丞周仕良力賛之皆出貲為倡簮纓之家詩書之族好德尚義之人亦相率來助乃治其故基辨方正位聚財鳩工晨夜展力中為明倫堂右左為明德養正二齋知縣洪鏞後至恊心一意數課勵以相其成而捴其大都者則邵武府通判郭侯和也以正統丙寅十二月興工葢五閲月而畢規制宏敞有加於舊凡諸俊秀皆恱而願學於斯來㳺來觀者亦莫不稱其盛也是宜有記以傳於永乆今學校之設徧天下其祀先聖則有廟而講道辨德則在於斯堂之中葢所謂立教之地也君臣父子夫婦長㓜朋友乃人之大倫有親有義有别有序有信其道之當然也明之則叙不明則斁天下之治忽繋焉舜之命契三代之立學皆以明此而已明之者何盡其道而已而道之行則又本於五者之德焉體之以仁而益於厚制之於義而盡其宜禮以謹其分之嚴智以辨其理之正而信則以實其心之所發也如是則倫明矣孟子曰人倫明於上小民親於下治化之盛將不與唐虞三代等乎泰寜邵武屬邑也其地多崇山峻嶺舟車之所不通物産富饒風俗淳美故民生皆足以自養而無慕乎外其於人道之當然天理之本然雖或未能盡知而行之然具於人心者未嘗冺詩書之訓所以致其明之之功者亦未嘗廢也今兹堂既新復以明倫榜於上為治之賢典教之儒師皆可謂知本者矣來學之士誦其詩讀其書仰而瞻其名俯而思盡其道治於身行於家施於鄉黨州閭忠愛之誠積於念慮之微達於事為之著又擴而充之至於無所不用其極則教學之效成若其文章之著見亦皆道德之英華將可為後世法豈但一時魁多士而已哉此任治教者之所深望學者之所當勉也誠能乎是則無負今日興作之意矣卓予同邑人嘗從予逰蓋有志於道者故為之記俾刻諸石以告焉
  瑞芝堂記
  瑞芝堂者吉水宋士㑹所居之堂也堂在㶚水西挹山川之秀逺城市之擾田園可以資朝夕林壑可以供逰眺詩書之儲禮樂之習可以備講論而適性情兄弟閒暇相與燕休於此蓋雝雝然和怡怡然樂也正統丁卯夏五月芝生於其書室中凡三本秋七月又生一本於其居之右大者如盤小者如盂精彩絢爛醲郁芬敷蓋金玉之鏤錦繡之舒不足以喻其美且腴也郷之老長聞而觀之皆嘖嘖譽嘆曰此神竒之産宋氏之瑞也夫天地生物未有不資於人者播種之封殖之然後得遂其生此理之常也茍非人力則天地生物之性亦惡能遂哉今此芝也生於幽靜閒曠之處不種蒔而育不滋殖而榮其容質之美非世俗所常見他物所能比此殆不可以常理論矣不謂之神竒之産宋氏之瑞可乎宜名斯堂曰瑞芝堂其弟南京尚寳丞士髙以書道其事而請文為記傳曰和氣致祥凡物之為瑞者皆和氣發育芝之不資於人以生則宋氏和氣之應可知矣然此豈一日之積哉予與尚寳之尊府長史君為同年而知其兄弟相友愛嘗一造其家伯兄子琳甫延客坐長史君與諸弟侍左右雍容談笑禮意周浹伯氏有言皆敬聽尊爼之間進退拜跽藹然和氣可挹也予於是而知宋氏之福蓋未艾今芝為瑞豈非士㑹兄弟克紹先德而致然歟且生不於其他而於書室者非以孝弟之道具於書讀其書踐其實和之所由致也歟然則士㑹兄弟欲篤於是道其可不勉夫學哉果學進而德修則和氣之應豈特草木之瑞也有元之時㑹川有尹先生四兄弟伯仲同乳皆九十歲二季亦各八十餘敦行孝義友愛敬譲郷里化之士大夫歌詠焉邵菴虞先生為之序以人瑞稱之謂非草木之瑞可比也士㑹兄弟勉之學益進德益脩則其所至將不與尹氏兄弟等乎此予愛厚之意也是為記
  留耕軒記
  君子之善其身而裕乎後者豈有他哉治其心而已矣心者天理之所寓人事之所賴以酬酢者也治之者何去其所蔽使受於天者常存而應於人者常得則善身裕後將何所不至哉昔馮文懿公嘗取辟於地而賦詠之其詩曰但存方寸地留與子孫耕方寸地者心之謂也耕者治之使不為物欲所穢也文懿蓋能治其心善其身又以遺後之人而亦使之善治焉其所見之卓度越常情逺矣哉今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江陵張公志忠自㓜知有此詩每誦於口而快於心及既能書但遇筆輒書之於几案墻壁可書者皆書不特楮素之間為然也此其心蓋與文懿有黙契焉者因遂以留耕名其軒而於自治益敬慎不懈凡利欲之私可以為心之病者不使汨於其中及登科第任風紀推其所存以施於仁民愛物其功效在人耳目而人莫不稱其賢然豈特善其身而已哉亦將以詒後之人而世篤不忘也予嘗觀之世之為人父祖者皆思有以遺子孫使足於自養徃徃竭智殫力以求之横肆於阡陌之間蕪穢於方寸之内於是人尤之天厭之腴田沃壤不能終其身而有焉或因之以累其後安望其能自養也由是而知君子之所以善身而裕後者非以治心為之本與志忠以聖人之道治其心而行諸其身辟之治田而長嘉榖苗而秀秀而實亦既食而飽矣其田固自若也使其子孫菑播是勤而去其薉遂其成則食其實有既哉志忠求予記故推衍其義俾掲於軒之壁而以告其後人焉
  凝翠樓記
  予泰和多大家灌溪其一也灌溪在縣東南四十里尹氏世居之而以貲富科第顯名彦偉蓋今之傑然者也灌溪多好山彦偉好之思舉目而盡其勝乃作新樓巋然出於羣屋之上閒暇則登以望焉見山之蒼然環列髙者下者特起者離立者窈而深迴而曲者如鵬鶱如鶚峙如蚓結蛇蟠虎豹踞而蛟螭走千態萬狀皆在乎履舄之下嵐光秀色飛碧流黛隨風飄泛凌冒逺邇披拂乎帷席衍溢乎軒雖昔人之居終南少室所以寓目適情者不是過也彦偉樂焉因名樓曰凝翠之樓今年其子資恱來北京因進士蕭孟勤羅崇本求予為記予昔家居時常接彦偉觀其容儀聽其議論而知其賢於衆人逺矣及今而聞其好尚如此則於記斯樓可已邪夫山水之美所在有之茍不遇人而愛焉則遺棄荒遐寂寞之野樵夫之所徃來牧子之所陟降故知物不自美因人而彰不偶然也地與人相遇矣而或不遇其時憂患勞役奔走於塵埃氛霧之中雖有殊勝不暇一顧玃敗乎外蟲虺穢乎内亦惡在其為美哉今灌溪諸山既與彦偉遇矣而又當聖朝治化之隆上下相安於無事故得以其餘力治此樓而窮夫觀覽之勝豈非幸哉抑予聞之孔子曰仁者樂山蓋君子之好尚必以類山之能生物者仁也君子以仁存心其德相似故樂焉彦偉居斯樓挹山色之蒼翠當必厚乎心之仁施其恵利以及於一鄉使窶夫細人皆欣然有和豫之色信如孔子之所云者則彦偉之令聞與斯樓之勝槩皆可以乆而不冺矣故記之
  思濟堂記
  番昜胡秉常以醫名京師嘗扁其堂曰思濟中書舍人解禎期與之相厚也求予為之記曰胡氏世家廬陵秉常曽大父仲和始避兵居番昜故今遂為番昜人大父中厚精於醫開衛生堂施藥以濟病者番人德之洪武中用薦舉為兩淮運使卒父以寜尤精其術至秉常三世矣其汲汲於濟人猶大父之心也名堂之意蓋如此嗟乎秉常其敏於仁者與斯人也同受天地之氣以生故凡與我同類者皆同氣之親也是以聖人一視而同仁伊尹相天下一夫不獲其所則耻之此豈有彼我之間哉醫之為道亦出於聖人所以成天地之仁而為人司命也君子學而行之視人之有疾痛者不異在已必使之遂其安不亦伊尹之心哉故昔之人欲達則為良相不達為良醫此無他思推其仁而已雖所濟者有逺近多寡之不同然隨其所可及而施之賢於壅而不行者君子之心固如是也秉常其同乎此心哉京師之以醫名者不可一二數其心如秉常蓋少矣予嘗聞於士大夫秉常赴人之急不以風雨寒暑為辭不以貧富貴賤易意予固賢之屬予有疾求秉常其殷勤篤厚誠有賢於人者秉常持其恒心至於乆而不變則人之䝉其濟者可勝計哉然因是而思之世之為州縣者受爵禄之榮固當思天子同仁之心以惠其民然而汲汲思濟其民者恒少汲汲思濟其欲者恒多使皆若是汲汲然思濟其民則民之病有弗瘳者乎故為記斯堂而併著之庶或有儆也
  竹鶴軒記
  吏部司務何君彦澤於私第作小軒植竹數竿竹下置鶴焉每時雨初霽清風徐來或明月正臨白露微滴竹之植者皆姢好净秀而斯鶴也或俛而啄奮而舞戞然而長鳴彦澤狎而玩之其心有甚適者因名軒曰竹鶴之軒或者曰彦澤非隠者也其顯仕乆矣彼洛陽之牡丹維揚之芍藥嶺南之孔翠其容色妖麗而文采絢爛足以恱乎目快乎心昔之顯者蓋常樂此矣若竹與鶴雖曰清雅絶塵然其聲色臭味豈足為恱哉是固畸人逸士之所好也彦澤不彼之樂而此之好其亦異乎且君子可以寓意於物而不可留意於物昔之人有好鶴而致敗好竹而取嘲者皆留意之過也彦澤於斯二者偶一寓意焉可矣而至以名其軒無乃留意於物乎此非所望於彦澤也解之者曰凡人之嗜好必以類知者樂水仁者樂山以其體之似也彦澤神清氣和而襟度恬曠超然不累於俗竹與鶴蓋似之是以好之非若衛赤之簡賢王猷之傲物也且好惡人情之所有也顧所發何如耳晉王右軍之清而好鵝陶淵明之達而好菊唐李白之雄放而好白鷴宋周子之賢而好蓮花彼皆仕者也然不屑於富貴之樂而獨好於此其意皆有所寓也彦澤蓋亦若是矣若劉伶之於酒祖約之於財阮孚之於蠟屐樂之終身不厭則其情之蔽識之偏視彦澤所好其清濁相逺矣此何足以為病予友李公時勉聞之曰是庶乎彦澤之意哉予曰然則然矣而予所欲於彦澤者不止是孔子曰知者樂水仁者樂山亦資之以成德也不然則徒好而已詩淇澳三章皆以緑竹起興美武公之德積而至於盛也鶴鳴二章皆以鶴鳴為比言誠之不可掩而人之不可不誠其身也皆大賢君子自修之實也彦澤宜加意於此哉夫天下之理無窮而學問之功亦貴於無已彦澤誠加之意焉則固大賢君子也於竹鶴之好非徒細娛而已矣李公曰子之言彦澤所樂聞也盍書以為記俾掲於軒之壁間而朝夕覽觀焉乃為書之
  凝翠樓記
  吉水陳襲祖居邑之住岐蓋南唐門下侍郎喬之後七世祖恵卿仕宋官至迪功郎入國朝來襲祖諸父孟桓孟躬皆舉進士孟桓為蘭陽令孟躬三為郡博士至其姪素亦登進士第而自請為教官此其已顯者蓋衣冠之族也今年襲祖來北京而素亦自沙縣教諭考績來過予言曰住岐當山水勝處襲祖之家又據其勝然為岡阜之所榮抱林薄之所蔽虧不得以盡覽焉於是作樓若干楹巋然出於羣屋之上凡山水之勝始可一覽而盡得之蓋鼇山在其南岐山在其東鬱盤深秀歴四時之變而不改其色江自章貢來北經玉峽然後引而東蔣沙綿亘乎其西嘉木茂樹挺入霄漢環而望之紆青繚碧浮藍飛黛皆聚於此樓誠所謂竒觀也惟江山之秀非樓無以盡其勝而兹樓之勝非文無以彰其美願請記於先生予謂山水之可觀者豈獨住岐哉然而有顯不顯繫乎其人之遇不遇焉昔栁子之居栁與永也二州佳山水州人多不知好於是剷荒穢開䝉蘢發清泠披莽蒼凡蓋藏掩覆於千百年之乆者一旦皆軒豁呈露至於後世人得以知其美而遂觀游之樂者以栁子故也豈非山水之幸哉兹樓得山川之秀而自襲祖作之其亦可謂幸也已雖然地以人而勝君子之善其地尤莫善於繼其先侍郎仕南唐忠義之心炳如日月庶所謂立德者此陳氏之望也為子孫者當思有立以繼之則山水之秀當益増非特一時之竒觀而已故為之記使陳氏之子孫登斯樓者覽之而思自勵云
  歸來堂記
  瓊山教諭萬載蕭希曽既歸老於家名所居堂曰歸來之堂因其鄉友刑科給事中郭君邦器屬予記曰希曽以永樂甲午鄉貢進士典教於閩中後復改瓊其學足以教人而才行亦足以治人當路者累欲薦之然以其有疾不果希曽安於此職一不以介意既得請而歸其心誠有以自樂也蓋嘗於其先廬之後構屋凡百楹而名堂曰榮恩今又别作堂以歸來名之榮恩志其進歸來喜其退也且地多佳山水鵝峯矗乎東雲嶺屹乎西夏山拱揖於前龍窩峻拔於後其岡巒之秀草木之茂煙雲之變態清泉白石之流峙羽毛之類飛走而上下遊人行侣樵童牧豎嘯歌而徃來其中良田可以稼深池可以漁閒原隙地可以供桑麻蔬果凡養生之具皆不必外求喧鬨塵雜之所不到希曽燕休於此堂固已囂囂然矣而外物之足乎心接乎耳目者又如此皆其所樂也予謂古之君子壯而仕以行其道及既老且倦矣則致其事而歸仕有常禄歸有常業是以進退自得也後之君子或以官為家故有溺而忘歸或素乏常業而無以為歸於是有貪位之譏竊禄之嫌我朝列聖以深仁厚澤涵育天下天下之人無無業之家仕者之老而倦也則不欲煩以政使歸休於田里而無留禄之人此太平極盛之世也希曽進而享其榮退而遂其樂豈非君子之幸哉然君子之樂不徒樂也樂則形於言希曽必有以歌詠聖化發為治世之音後之人得觀於此而聖朝之美著矣則歸來之堂豈不亦與有耀哉故為之記
  貞夀堂記
  貞夀堂者何安成蕭希進與弟希遷奉其祖母之堂也堂而名曰貞夀者何所以著其德而美其福也婦人之德非止於貞福亦非止於夀也而獨以貞夀名者何蓋舉其重者名之也希進之祖懋廣早世其父紹芳之生始數月祖母劉誓不改節撫育而教誨之紹芳年二十五與其配相繼沒希進兄弟皆幼又賴劉氏之德底於成蓋年二十而寡長育其子孫逾乆而不變今年七十二矣此貞夀之所以名也昔之論女德者必先於柔順柔順者剛徤之對隂陽之義也而孔子於坤之彖則曰柔順利貞貞者知正而固守之之謂予取以為則焉夫處閨門之奥有夫子之依柔順誠德之美也一遇事變履危難而必曰柔順焉將不至於委靡而茍從矣乎柔順以處其常貞以處其變而後為女德之全方劉之為婦非不足於柔順也及災罹禍變蕭之嗣續辟一髪而引千鈞卒能殫心盡力以再造厥家非其志之正守之固毅然自任而不囘安能如是哉今年踰七十貞者之所宜也松栢之貞冒寒暑歴霜雪而柯不改葉不易由是而大百圍閲千歲其理固應爾矣然則以貞夀名堂斯不亦稱情也哉希進兄弟奉養於斯堂豐其服食調其起居而娛恱其志意者所以報德也亦可謂能孝也矣嗚呼世之為婦不幸而早寡者何限然或去而之他至於覆人之宗絶人之嗣者有之未必非柔順之過而貞不足也恒之辭曰婦人貞吉從一而終然則從一而終婦人之貞得吉之道也若之何其可忽哉故予記斯堂而反覆著之聞者亦將有感也夫
  奉親堂記
  辛里謝氏於安成為故家復昌則謝氏之良也今年既七十矣其子貴祖等作堂以奉之朝夕侍左右順適其起居承其顔色調其衣服飲食寒煖多寡之宜而其心懽焉族之賢者濵州學正利貞為名其堂曰奉親之堂既而貴祖來北京求予文為記夫親者子之所由有其身者也生成之德大矣譬如天地然不可得而名亦不可得而報也雖然豈敢忘哉天之生物不能有報者惟其無知也若人則異於物矣然求其報豈奉養所能盡哉而非奉養則無以致其情故奉養者乃所以報其萬一焉耳矣夫人必本於親而必奉養焉且猶不足以為報而有不能然者則謂之何哉蓋亦草木禽獸而已矣君子奚取焉若貴祖者宜為君子之所重也昔嘗聞之君子之事親莫善於養志尤莫善於成親養志者以其親之心為心也是故敬其所敬愛其所愛致其所可欲去其所可惡不使少拂逆焉此之謂養志至若言必循理而無過言行必由道而無過行使人皆曰此君子之子也是與其親為君子矣此之謂成親養志固善矣而成親其至也能如是則其奉雖薄而孝則大矣况又備物之稱情也哉庶乎其可以少報也貴祖讀書知道理且既能奉親矣予欲勉其進於大也故述其說以為記
  思敬堂記
  思敬堂者恵安伯張君琮所居之堂也君貴戚大家其祖姑為仁宗皇帝聖后實生宣宗章皇帝是謂太宗文皇帝嫡長孫文皇帝定儲副宣宗遂為皇太孫勵志詩書緝熈聖學其朝夕左右輔翼賛襄必擇天下之賢於是君之祖前恵安公以元舅之親實當其選章皇帝躬堯舜之資居元良之任仁義道德沛然洽於天下雖聖性髙明有以致之而輔導弼亮之益蓋公有矣上篤厚親親視戚里最重果賢且良則敬禮加焉夏之塗山殷之有娀周之任姒不能過章皇帝嗣大位推本母德之盛與舅氏毗輔之功遂進公為惠安伯而張氏之福禄榮名赫然無與比者公嘗言於衆曰吾幸以戚里之親受文皇帝顯命俾日侍皇太孫夙夜思所以報上者惟求之古人孟子謂非堯舜之道不敢以陳於王前此吾心之惓惓也衆皆以為誠然公既即世朝廷念公之深復以君襲伯爵益増戚里之榮君慨然曰昔吾祖恭敬事上天下莫不聞今餘慶遺澤復及於吾將何以為報哉吾聞之禮曰君子無不敬也敬身為大又曰敬德之聚也能敬必有德吾其益勉於敬乎乃以思敬名堂而屬予為記君子修已以敬推之以安人安百姓而已焉此聖人之教大賢君子之所以自勵也予豈有毫末加於是哉用是以為記俾書於堂之壁而日覽焉庶幾克紹先祖之志云
  清溪沈氏祠堂記
  監察御史沈珒奉其父兵部主事昪之言來告予曰沈氏先居湖州其後有文俊甫者徙居邑之南乍川則昪之曽大父也文俊甫生達之又自南乍徙清溪則昪之大父也大父好學聚書至萬巻實生昪之父榖寳以文行稱於鄉洪武中舉才能稱疾不就自曽大父文俊甫以來惇本力穡而詩書之業未嘗廢家日以裕然而有不能釋然者蓋昔居湖時嘗盛矣元季之亂兵燹相仍宗族離散豐堂廣宇皆化為丘墟壠畆矣賴曽大父之智改絃而更張之歴世相承八九十年廢者興衰者盛今幸不失前時之望然譜牒亡失故舊凋喪水木本源莫可究報本追逺之誠亦莫之能盡此其所深慨也古之君子致嚴乎其先者莫重於祭而祭必有廟廟必有主後世廟非賜不得立雖卿大夫之貴有官以榮其身而無廟以祀祖考子孫雖欲自盡亦同庶人之薦而已矣惟吾先世實有令德以啟佑後人故吾子琮珒遭遇聖明享禄位而昪䝉褒封之典今貴顯者三人慶澤之敷遺厚矣豈敢自同於衆庶而不思所以報哉乃於正寢之東拓地建堂以祀焉逺而不可考者末之何斷自其可知者為之次以文俊甫始遷乍川為第一世達之又徙清溪為第二世榖寳積善成德以蕃育子孫而沈氏復大為第三世吾二兄雖有後然吾同氣不忍違皆祔食若昪之妻之喪當祔亦舉以祔焉此祠堂享祀之意也願有記以示後夫廟之祀先尊祖睦族之大法也蓋當享之日則所享者之子孫皆至焉尊卑疏戚秩然不紊倫理正恩誼篤而無忝於其祖斯所謂孝也沈氏之先統系無所於考幸有賢子孫相繼出纉先德之傳念世祀之重作祠堂具器用而以歲時備物行禮誠可謂篤於孝者矣今祠堂之制非若古之廟也而逮及庶民皆得享四代制雖簡而祀則隆晦菴先生順天理本人情而以義起也事合於義而尊尊親親之道行則何古今之間哉聖朝之治旌孝以勸忠仕之賢者必褒及其親沈氏祖宗既立德於前子孫復善繼於後則宗祀之光榮盛大豈有窮哉故為之記以勉其為後者
  聚恩堂記
  聚恩堂者都察院右都御史李君之堂也堂之有名者何彰上之賜也何名為聚恩言澤之及其親者不可一二計也不可一二計而必以名堂者所以美其盛而思厚其報也李氏故江右人君之曽祖友政始徙居蜀之合陽世有隠德而不仕祖永恭質直好義謹禮而明法周窮恤匱甚於為已人有婚喪不能給者皆資之無吝色父祥字世昌尤淳厚恭儉惇本務實以興其家君生美容質而才足以有為祖父愛之嘗謂人曰吾家世積善此子必能亢吾宗日勉喻為學經史之外復使通律意曰刑所以輔治也學成取進士為禮科給事中會疆埸有事上皇北狩復進都給事中禮部右侍郎徃奉使責以大義有功而歸上嘉之拜右都御史而贈封其祖父亦如之妣與妻皆封夫人錫以誥命三世之親雖有尊卑存沒之殊而無不被其榮者及奉命巡撫湖湘乃治宅武昌迎祖母太夫人與父母來就禄公事之暇率諸婦子備物敬養焉太夫人思故鄉君用傳符乘鷁舟送至瞿塘乃歸荆益之人見君奉親徃來而光顯如此莫不稱嘆以為賢迨罷巡撫則奉父母居京師廣宇豐堂極海陸之珍以養朝夕天下之樂莫加焉孟子曰事孰為大事親為大君既得之矣况又有重慶之親皆以君顯而受褒寵之命乎則名堂曰聚恩豈不稱情也哉雖然恩者上所以厚下敬者下所以事上而所謂德之聚也李君益篤敬不忘則德萃於其身而聖朝恩澤之施將如川之方至渟涵浸灌汪洋衍迤而不可窮豈特今之聚而已李君求予記故為記之使掲於堂上觀乎此者其孰無欣慕之心哉
  重慶堂記
  重慶堂者舒城鄭氏奉親之堂也鄭氏於舒為大家代有顯人國朝以來德善之積而致夀考之隆者又一時之盛而重慶之堂所以作也監察御史時為予言其世祖父以文初以養親不仕而篤於孝敬今年九十樂善之志不衰以時伯父景陽貴封南京刑部右侍郎祖母王氏年八十亦封淑人時忝家教取進士官御史幸䝉天子之寵命父景顒得封為監察御史母王氏封太孺人賜勅命叔景髙則以舉義納粟賑饑亦賜冠帶榮其身今三世之親夀考光榮而聚於一堂歲時稱慶内外姻屬皆在焉懽忻和樂藹然充溢於其家因以重慶名堂其亦可謂稱情也矣願為記其事以垂乆逺予謂君子致福於其身不偶然也蓋德者人之所得於天得之於天而保之不失然後天佑之俾康寜夀考而子孫榮盛此天所以彰其德也成周詩人之於君子也既以無疆無期祝其夀矣又推言其所以得夀者而曰德音不已德音是茂其意猶未已也又極言之至於保艾爾後乃已焉豈非以有其德者固可以得夀猶必保養其子孫蕃衍盛大然後為福之全於乎何其善言君子也天之於人惟善則佑之身其康强子孫其逄吉觀時之祖與父則其為善之應可知矣孔子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之云者非偶一為之而止而善亦非一行之可名也人之於善累累而不已則天之錫慶亦源源而不窮鄭氏之祖父既積之於前而時又善繼於後則福禄之來名爵之加將愈乆而愈盛矣故為之記亦以勉夫後之來者
  萬安縣學重修大成殿記
  萬安文獻之邑也儒學在縣治東北而當山川之勝若金鵞芙蓉諸山章貢諸水重岡疊嶂恬波駭浪不間逺近巨細皆迴合拱挹效竒獻秀於此故昔之作者有取焉其所建立廟在前學次之人既鍾其清淑之氣而益以學問徃徃登髙科躋膴仕有盛名當世而萬安之學著稱於天下至於今乆矣繕治不繼日入於敝朝廷每下興學之詔有司以多務鮮克用其力景泰壬申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姑蘓韓公允熈奉命巡撫江西得便宜從事政令修舉威行恵施而尤以興學為急至萬安謁先聖周覽殿廷而嘆其敝陋召邑中耆儒秀士富家巨室欲集衆力而新之邑之義民曽時望言於衆曰公之興學以聖人之道教敝邑子弟甚盛心也為父兄者奚可不自勉而以煩公慮乎學之資用殿為大時望請獨任之一不以及人公大喜加奨勵焉時望務逺圖不惜費市杉木湖湘必取合抱大材其他磚瓦鐡石黝堊丹漆等物及諸工匠皆求其良者而以財致之是年九月興工而以明年四月成為大成殿五間髙四丈五尺有竒而深濶稱之脩梁鉅棟重檐刻桷土木采章極其輪奐聖賢像貌之居殿中者皆塑繪如制視昔之美有加焉既而韓公復以事臨萬安徘徊瞻視見其巍然煥然可以冠諸邑益大喜曰時望嘗出穀賑饑璽書褒賞為義民今又獨捐巨費以成朝廷興學之美豈非誠好義之士哉左副都御史劉公廣衡萬安之傑也與曽氏聨姻好謂其世澤在人故家有餘積而韓公秉德蹈義足以使人興起故時望為此不難也不可以不書乃屬予為記以示後人使知今日興作之所自而萬安令某則請具石以刻焉予謂學校教之地也然必有廟以祀先聖所以明道之有統也聖人之道非他因人之固有者而道之耳仁義禮智人之固有者也然或蔽而昩焉則於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之倫日用事物之酬應有不得其宜者是以聖人著於書建學立師聚其才俊而教之使讀其書以明理之本然與其用之當然皆有以善其身植其家而達於鄉黨州閭出則為循良豈弟之臣處則為孝友忠信之士而無不宜者然後為教之成於乎學校之教蓋治之本也修舉而程勸之奚可緩邪今大成殿既新矣學於是者當何如用心哉進而瞻夫道德之容退而循夫義理之實本末兼盡精粗不遺用舍行藏之間真足以興道致治儀世範俗斯不負聖天子教育之仁與夫造作勸勵之意若徒用心於其末而不究其本自謂無忝焉者非君子之學也予念韓公惓惓於學校而嘉劉公不忘人善且欲勉其學者篤志力行而皆為大賢君子之歸亦以永時望之譽於悠乆故為之記而使刻諸石
  忠孝堂記
  聖天子恭膺天命復正大位以安宗社於萬萬年薄海内外凡君國子民者不間逺邇鉅細皆鼓舞謳歌以為此天地眷命之隆非人力之所能為也上既大受羣臣朝布德恵於天下詔凡有勞者皆陞秩於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楊公進封興濟伯仍掌鴻臚禮儀公名善字思敬早遇太宗皇帝於潜邸以文武之才承殊特之眷靖難之時已建勞績尤深明典禮遂陟正卿以任其事而朝廷上下朝覲㑹同軍兵蒐獵事雖非一無不當於禮者仁宗宣宗今上皇帝在位時皆以公為能親任之恭慎不怠謀行計施其所論事惟務大體必依於仁義忠信天下之人仰其令望而挹其餘光蓋五十餘年及天兵北伐公徃迎鸞輅還京師奉上天之明命以化諭其人宣布我朝列聖大德涵容保養俾得遂其安之意發剛大之氣吐正直之詞敵人恱服聖駕來歸公之才德益著而功用益顯既又進兼禮部尚書人莫不以為宜而公則曰吾聞古之君子之事上也必以忠孝為本忠以事君孝以事親忠孝臣子之大節也忠孝兼盡臣子之道立矣善固以此自勵而致爵禄之榮其敢須臾忘之哉因以忠孝名堂朝夕覽之而益勉焉予時以老病賜歸田里而公以堂記屬予予從公逰且乆不獲辭因次第其說以為記
  景仰亭記
  景仰亭者饒州太守王侯作也祠事前守而復建此亭憩息之所宜有也亭而名曰景仰者何也取詩髙山仰止景行行止之意也前守謂誰顔公真卿范公仲淹王公十朋也侯所以敬事之者何也蓋三公之德行著天下恵澤在生民譽望聞海内皆嘗出知饒州人之所不能忘也唐天寳之亂盗賊蜂起顔公獨秉大節遏宼鋒然以正直不容於姦邪連被貶斥及正廟祀舉朝儀言事益切召謗益深卒陷於希烈以死宋天聖中章獻臨朝范公居諌職首言天子無北面太后古無代立者及論時政闕失謂安危治亂在用人公私之間宰相惡之落職知饒州移延慶飭守備事上遇人一以誠信先憂後樂者公之素志也王公為宋著作時言人主之職有三任賢納諌賞罰而已又言大臣懐姦誤國八罪正左右史之職以論諌剴切出知饒州萑莆多盗一夕遁去歴典四郡雨暘時若人之眷懐有如父母其德善可知也古之君子有志於斯世者必以聖賢為師非道不言非法不行不以死生禍福介意唐宋以來治亂多已君子小人更迭用事得失之辨是非之公蓋有不可冺者魯叔孫穆子謂立德立功立言可以不朽三賢之所立如此王侯合而祠之宜也師其善政善教而想其容儀辭氣之盛形於拜跽薦奠之間焄蒿悽愴如或見焉豈非尚德之君子哉侯名忠錢唐人由進士入翰林擢兵部主事用簡拔陞今官廉公明慎吏畏民懐尤加意養士至親為授經天乆不雨躬禱而雨其精誠有足尚者侯既為此亭兵部尚書孫公原貞題其榜侯乃為書告予曰忠昔在翰林從遊今幸典名郡繼三賢之後其遺休餘澤風聲氣習表然在人者忠得倣而行之以惠此一邦亭之有名示志也願先生為之記而加勉焉侯蓋篤於自修者也孔子曰君子修已以敬推而至於安人安百姓則其效大矣予既為書三賢之美而併以是為言者蓋期侯之德業充而極於逺大也詩不云乎庶幾夙夜以永終譽侯果有取焉則掲於亭之壁以為記
  德安府重修廟學記
  德安禹貢荆州之域春秋鄖子國也秦屬南郡漢唐名安陸宋置安逺軍節度以世宗潜邸在焉又陞為德安府其風俗醇厚而人多秀傑喜儒術自昔以文章魁天下躋輔相者有焉國朝以來建學育才以興太平之治而德安之學校亦乆而敝矣有政教之責者病之前守天台范理雖嘗修治而其力不繼僅完大成殿可以容爼豆其他則日入隳壊景泰三年刑部郎中周侯鐸以賢舉為德安守侯萬安人字秉訓由進士官郎署公廉愛人聲譽藹蔚下車之初周覽學舍嘆曰賢才治天下之本學校賢才之所從出也敝陋如此何以作其氣成其才以稱上意哉亟欲有為以歲之不易不克如志越二年歲豐民和侯大喜曰是可有為矣乃與僚佐議各出資以為倡於是民有好義者皆奮而應之富者出貲貧者効勞各盡其誠不呼而集市材鳩工並手偕作廟之椽壁有腐壊者更易之兩廡舊各七間今以其隘各増為一十五間毎間為一壇塑先賢先儒像居其位作㦸門櫺星門櫺星門之南立牌樓榜曰文廟櫺星之西作神厨六間故明倫堂隘擇文廟東空地作明倫堂五間堂後剏講堂五間講堂東西作號房各七間其東北作饌堂五間明倫堂東西作誠意正心進德修業四齋各三間明倫堂前鑿石甃泮池周迴三十丈池内壘石為三橋以通徃來池東西作號房各六間池南作門屋三間榜曰儒學而周以垣儒學門首新作通衢大道半里許衢之東西各署牌樓掲扁焉東曰興賢西曰毓秀又於興賢之東作牌樓一扁曰儒林皆侯之經營署置土木采章極其輪奐氣象軒豁規模宏逺矣始作於景泰五年之秋而以天順三年之冬訖工郡教授黄琰訓導陳和趙誠陶鼎曽政相與言曰學校之成侯之用心至矣不為之記則何以示後人勸多士乃備書本末俾學之賢者王子昭持來請予文刻之石予聞古之治天下者必本於學校三代之教可見已然非獨治天下者然也雖諸侯亦有之德安名郡古諸侯之邦民性之厚率聖人之教非一日矣乃今又得周侯大興學校以教之學所以明聖人之道也聖人之道本於心而著於書讀書以明道自倫誼之大至於物理之微皆精察力行化於家儀於鄉推而施之天下而治道盛矣然有志者蓋鮮也故讀書而不明道者有矣悖道而趨利者有矣束書不觀而僥倖於一切者又有矣此流俗之通患也為士者䝉教育之厚而顧以流俗自處則奚貴於士哉此亦非周侯所望於學者也吾嘗聞之宋仁宗皇帝重選士嘗焚香祝天願求忠孝狀元是歲果郡士鄭獬魁天下當時以為得人今德安之學既新矣來學於此者皆當日新其德為忠臣孝子以圖報於朝廷而不陷於流俗則無負皇上教育之大德與諸守倅師儒勉學之盛心則善矣故為書此以賛其成亦思以勸來者予之相愛也厚矣觀者其毋忽諸
  瓊州府重修廟學記
  瓊州府在南海上瀕海州縣十六七而統以一府地既阻險海患間作人物皆被其害洪武初置廟學於郡治東南其為士者多喜學賔興之歲以經術自奮取進士登要途者相望也天順庚辰七月望赤雲勃興盲飈怪雨發作無節居人大恐曰此候也乆而愈暴頺垣古屋塌然摧仆翌日午稍息徐而視之禮殿僅存一二餘則盡廢有司不遑修治日徃月來實概於心今年春廣東憲副臨武鄺公廵省至是邦謁先聖廟憫其傾覆且盡無以掲䖍妥靈師無所施教弟子無所受業喟然以修復為已任謂太守章貢葉侯鼒推官五雲劉侯詔等曰天變雖無常而天職之在我者則有常也吾豈敢怠哉聞者皆為之喜協徳一心以奉其令貧者効力富者出財凡竹木瓦石飲食諸物之宜於用者無不畢備材良工善各逞其能不待勸程晨夜展力未數月禮殿成又踰月明倫堂成未幾兩廡四齋靈星㦸門次第皆成師生講論食息遊憩之處悉備乃飾聖賢像致美於容貌作鐘磬罍爵簠簋籩豆諸器皆以其物為之如制春秋有事於廟禮備樂和進退有節觀者莫不賛其美因相與謀而屬記焉學校教之地也古之聖人所以教者豈有他哉因人之所固有者而道之耳仁義禮智信人所固有也具於君臣父子夫婦長㓜朋友之間施於尊卑貴賤應事接物輕重疾徐之際而不失其宜道之常也若時氣失常風雨乖戾人物不遂其安草木鳥獸亦皆不得其所此災變之大者也因災變失常而謹人道之常者以修復焉豈非宜哉昔韓璧守是邦嘗新學矣晦庵先生為作記論天道人事之常以勉學者使踐其實而趨於善先生之文尚在也當復有知言君子質之而誠不悖焉則請續書以為瓊州府重修廟學記其始作則是年春二月之某日而以秋八月某日訖工臨乎上者厚於仁役乎下者勇於義是皆宜書不可以不書乃為之書
  鎮江府改建儒學記
  鎮江南京畿内郡䝉治化之日乆矣舊學在府廨東南朱方門裏今之忠祐坊是也自宋寳元來或修或否日入於敝至今景泰壬申郡守張侯廷瞻來歎其卑濕隘陋欲改作之士人多以貲來助即學宫之北買地庀工事具以聞詔可之適張侯以憂去後三年丙子而白侯希閔來任於是大成殿兩廡㦸門講堂四齋次第皆作其為屋崇卑廣狹悉中程度凡幾間既而白侯罷今林侯一薦繼之協德一心有猷有為又作尊經閣觀德亭靈星門興賢門泮宫門鑿泮池跨以石梁環以周道及諸祀享寢食庖湢之處教官之居諸生退習之舍無不備前後得三賢守區畫處置盡其方經始於壬申之六月而以己夘二月畢工蓋歴八年而廟學之制偉然完美矣左副都御史崔公廵撫畿甸至鎮江觀而恱焉曰是足以稱朝廷養賢圖治之心矣然為之難不可無記以示後使凡學者皆思學以稱其意於是郡教授蕭崇等以林侯之命遣其學前訓導梁憲來請予為記憲予親也不可辭學校教之地也然必有廟以祀先聖所以明道之有統也聖人之道豈有他哉因人之所固有者而道之耳仁義禮智人之所固有者也然而或昩焉故於人倫日用之常或有不得其宜者是以聖人著於書學校之教蓋使讀其書以明理之本然推其用之當然而已矣教之既成然後出而用之則百執事之臣無不宜於其職學校蓋為治之本也鎮江之學既新矣諸君子體上德而敦教事亦可謂至矣學於是者當何如用心哉湯盤之銘學者所當法也去其舊染之汚而日新是圖讀聖賢之書求聖賢之道修於身儀於家身體力行而推致其極舉而措之自新新民皆躬履而不渝如是斯可以無負矣故為之記以勉諸學者使毋怠
  新淦縣進士題名記
  昔我太祖皇帝既定天下即詔郡縣皆立學以經術造士而設科取用之萬世太平之業此所由建也新淦臨江之望其山水明秀而風氣清淑賢達之士生其間皆竒偉而好文建學設科以來出為世用者相繼而不絶其髙才碩學足以修政事樹勳業發而為文章义足以潤色鴻猷震耀後世皆由列聖大德光被天下是以萬邦黎獻咸願為之臣惟時舉而用之耳治效之盛比隆唐虞雖深仁厚澤所致而亦得人以為助也洪武庚戌至今貢於鄉試於禮部獻策於大廷凡在選者皆名顯而身榮上之待士誠厚矣乃天下之公也郡邑賢守令復有題其名以勵多士勸將來者亦人之至情也而新淦闕焉縣令李侯乃歴考盡刻之學宫而虚其左以俟繼者侯愛士之意蓋欲著其美於不朽使為士者皆歆動奮發得以䝉上恩而行其所學由新淦一邑而達之無逺邇儒者之效彰徹於天下無愧於科目之選然後快於心其志亦大矣昔者嘗聞之晉范宣子自謂其世乆而盛以為不朽矣而魯叔孫豹謂之世禄非所謂不朽所謂不朽在乎立德立功立言謂之立者表然示法於天下而不泯也李侯之志其亦在是歟果然則題名之石豈不百世有耀哉侯名周字廷亮揚州人初為御史求便養得新淦有仁愛及民而尤有志於學校觀於此可見矣相其志成其名者訓導陳旅為之記者泰和王直也
  廣州府學仰髙祠記
  仰髙祠者廣州府學禮賢之祠也禮賢而謂仰髙者何言賢者之髙風峻節非尋常可及也非尋常可及而蔽之以髙之一言何其善於形容而善言德行也按廣東憲使方公書及太守沈侯所述事畧云初宋以蔣之竒守廣州拳拳於礪名節嘅郡之前賢未有祀以晉吳隠之唐宋璟李尚隠盧奐李勉孔戣盧鈞蕭倣八人列而祠之子城上又益以晉之滕循唐之王綝作十賢賛因名曰十賢堂開寳以來茂勛清德有若潘美向敏中余靖魏瓘陳世卿邵曄陳從易張頡八人又合而祠焉名八賢堂在十賢堂之東歲乆頺廢而晉陶侃宋蘇軾楊長孺元張宏範俱以名宦著國朝僉都御史楊信民撫定叛亂有恵及民卒而祠之城隍廟東若唐張九齡宋崔與之温若春李昴英郭閶古成之皆鄉先生有祠名先賢在明倫堂之西射圃之北乆而寖敝元至元中宣撫梁雄飛又以蘓軾楊長孺並祀於廉吏吳隠之之祠淳祐甲辰廣帥方大琮立張文獻九齡崔清獻與之之祠名二獻祠今皆廢我朝飭臺憲勵廉節以風天下而廣東守臣注意於此亦乆矣天順改元都察院右僉都御史葉公盛奉命廵撫臨廣東謁諸祠廟歎先賢祠之敝陋十賢八賢廉吏二獻諸祠之廢也議所以作新之廵按監察御史莊公歙及按察使方公貟布政使宋公彰等議以克合擇學之巽隅為堂三間以祀之考諸賢之爵里名諡以十賢置中室八賢置東室名宦鄉先生則置於西室葉公思所以聳具瞻取詩髙山仰止之義更名祠曰仰髙祠歲以丁祭畢知府率僚屬諸生從事於其間祠成之明年庚辰平湖沈侯琮來知府事喜祠之成而崇德尚賢之美得以示勸於無窮既書其合祠之意復取諸賢事畧書之碑隂又致方公之書以仰髙祠屬予記予年踰八十老病才匱不足以與此然觀諸公所以好賢而作礪之者亦猶昔也既新其祠美其名而謹其禮矣好賢之志亦豈有已哉緇衣之改為豈但適館授粲將有大者焉勉之而極其至在乎已而已於乎表徃昔以儀來今此君子所望也故為之記以見祠之所以更作如此若諸賢事畧則有沈侯碑隂之記可考祠成之日乃某年某月某日也
  貞節堂記
  貞節堂者山西按察使王君允奉母之堂也堂以奉母而名之曰貞節者何彰母德也母濟南劉克讓之女年十九歸邑之士人王雲生二子曰允曰信而雲即世時劉才二十六允甫五歲信三歲㷀㷀孑立守二稚以奉老姑家無厚産以資其為業人不堪其憂而孺人忍貧如鐡石課蠶桑勤紡織祭奠以時必誠必敬辛苦以自足閨門之内肅然靜處未嘗以語笑聞於人早嘗讀孝經論語能記憶不忘允就外傅數舉以為教常令在左右隨事訓切之使知事上撫下之道允英偉喜學學日有成遣入郡庠益自奮遂取進士為名御史得封母為太孺人而食其子之禄士大夫榮之莫不稱母之貞節善教子之善成其教也禮部又請以貞節旌表其門閭母子之間象服煒煌制命赫奕煜然照映於其家太孺人年已逾八十矣而堂未有記王君思顯親之義亦欲播之於不朽今年朝京師語予江西憲使原君傑以堂記屬予原君則以屬予郡太守張侯瑄遣人來速記予老病不能文然嘉其意不得辭嘗聞之貞節人道之大閑也貞者知正而固守之之謂節者事有其制而不過之之謂也在易恒六五之象曰從一而終此婦人之貞守之堅確而不越乎理之常此節之六四所謂安節者也聖人扶世立教所以正人心厚天理於是而旌勸之典行焉太孺人之貞節顯於時流聞於逺邇百歲之下國史書之垂美於無窮豈不母子之俱榮哉故為之記使掲於堂上
  鎮江府重修運河記
  鎮江之通漕舊矣始於隋及唐宋自京口新港壩縁城西而南至常州奔牛壩一百六十餘里皆無阻蓋由兩浙運判曽孝藴郡守林希史彌堅修京口奔牛吕城三閘以閉泄江水通舟楫民便之歲乆淤塞大舟重載不得行皆從夏港孟瀆出楊子江渉風濤之險二百餘里始得達洲而多被其患國朝前浙江叅政胡清等復請修運河為便勅工部尚書周忱侍郎李敏等議之不果行皇上復登大寳尚寳少卿凌信復奏言夏港至洲江水廣濶軍民運輸商旅懋遷必由此而風波盗賊陷溺者衆乞將鎮江運河疏濬重修京口吕城等閘遇淺則増置視潮盈縮以時啟閉則人受其利而害可以減時左副都御史崔恭廵撫南服亦言凌信等請濬鎮江運河誠東南經乆之利上命浙江嘉湖蘓松常鎮六府起人夫給官錢設法勸助務在成功仍勅都御史崔恭督同巡按御史鄭佑郎中沈彬及諸郡守林鶚等勘議皆謂今修故道深濬從京口奔牛接引江潮修整舊閘四座増置城南滅渡橋新閘一每二月中旬後潮髙水漲則開閘放船九月初旬以後霜降水落閉閘車壩如此則工力減省事易成議定以聞詔可之命鎮江知府林鶚總督常州通判劉衢丹徒知縣劉震丹陽知縣霍芳等分理其事凡用人夫七萬餘名土石等工用舊曠役者三百餘名皆出蘓常鎮他弗與各府措置石灰樁木等料價銀九百八十八兩有竒天順三年正月興工至三月十八日竣事河隄隨地勢為深淺深者一丈淺者八尺壩閘橋岸必完固可以乆諸閘原無官夫者各添夫二十名隄岸河洪稍坍塌即修治勿有壊而都御史及諸郡守庶僚相與言曰運河之修賴聖天子明斷於上羣臣百工効忠於下故能有成功而恩恵及民宜有紀以示後使知為之之難而永保之夫大江之險與海相若自古病其難而鮮克善濟今聖主在位勤恤民隠聽言容衆興利逺害不憚歲月之勞以建悠逺之利東南之人饋運轉遷者皆安行利渉其受恵也博矣夫既受惠於今而復加勤於後朝覽夕視以防其敝必堅固嚴宻如始造時則恵利之施有窮哉故為之記俾刻之京口閘之石使凡與其事者日省而加勉焉無忽抑菴文後集巻四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五     明 王直 撰記
  重建宋丞相李公祠堂記
  宋自紹聖以來君子日否小人相繼用事至宣和極矣上之人既無道揆一聽其所為天乃出災異以譴告之而猶不悟君臣上下肆然自以為得志於是交遠方開邊釁及疆塲既隳敵騎向闕而小人猶排忠直誤國家靖康之禍有不忍言者當是時燭事於未然奮力於已然志雖不就忠則有餘者丞相李公也公諱綱字伯紀邵武人宣和初為左史京師大水公謂有敵國兵戎之變即上章乞戒備㡿為縣迨敵人至上欲避而東且割地以求和公時復用言祖宗地尺寸不可棄力賛城守而以身任焉屢出兵敗敵小人間之遂罷衆相與爭得復畱敵既敗上下恬然不復理邊事公獨憂之數陳備邊禦戎之䇿不聽又為小人所沮出巡邊未幾罷不用建炎初起公為相即上十議誅僣逆以正人心務治内攘外經理兩河圖復京師還二帝事方就緒復為小人所䜛輒罷㡿自是益逺去而中原失守偏安之勢成矣公雖去朝廷然惟知納忠不以禍福易意事有益於國者無不言而言輒不用且卒於不返嗚呼公之用舍生民之利害國家之安危繫焉此宜為君者所倚任而乃使小人之間得行何其厚於小人而薄於君子也方其罷而復留太學諸生都城之細民皆知公之忠其後凡使至北北人必問公安否公之所存見信於下人與敵人而不見信於時君豈非其蔽之甚哉或以宋之不振歸諸天直則以為人謀之不臧於天何尤焉淳熈丙午教授永嘉徐元德立公祠於郡學講堂之左後燬於兵景定中郡守方澄孫剏樵溪書院以祠公元至正辛巳邵武路同知萬布哈移剏於郡治東南樵溪五曲之上洪武初以書院為府學祠堂遂廢正統已未郡人上官佑為弋陽令歸以公祠事請於郡守嚴陵徐侯述侯欣然從之乃復建於故址而與縣僚屬及諸士大夫修祀焉行在户部侍郎吳公璽亦郡人俾直記其事直謂公之忠誠載之國史傳之天下後世為君子者必當起敬起慕而取以為則焉鄉郡人士邇公之居而思公之迹其於感發宜尤易况拜公之祠瞻公之像為親炙之乎徐侯之為此上官令賛於初吳公欲有示於逺是三賢者皆尚德之至且有風勵之意焉詩曰髙山仰止景行行止邵武之士誠能如其意將不皆為君子矣乎故為之記俾刻之廡下以俟
  江西布政使司官署題名記
  昔我太祖皇帝既受天命有天下乃大正庶官緝熈鴻業洪武九年以外有司不可仍稱中書命改為布政司置使以長之使左右各一員皆從二品叅政二員從三品又置左右叅議二員從四品必擇賢任之不輕授匪人朝廷命下則布政司長貳相與審其宜宣其力夙夜匪懈而奉行焉為上為德為下為民有以獲乎上有以恊乎下官賞行治效著矣歴代以來因革不同而未有易此者江西昔建署於南昌蓋晉唐刺史節度舊治元改為行中書省國初仍其舊至是乃正名為江西等處承宣布政使司其地據荆揚之交湖江之表控帶閩廣嶺嶠聨亘風氣之完固人物之阜蕃禮樂文章之博習聰明才俊之奮興視他道莫先焉故官於此者文法之施操舍之緩急使民罔不宜焉者誠非易能也是以當時所用必求德足以服衆才足以應務者當其任迨今百年江西之為左右布政使者三十人左右叅政者四十二人左右叅議四十五人其間以剛毅著稱以寛大得名或深沈有容或廉介有守直諒通敏秉公持正者蓋多焉由是陞任六部陟臺憲位列卿比比有也上承天子下理庶民豈可茍得哉初布政司在子城内永樂元年改舊府治為之宣德十年布政使孟桓乃新作於章江門裏正統九年布政使吳潤又撤後堂而新之甃月臺䕶以石䦨拓其舊規整然盛觀至是孟公已去位吳公亦歸老矣而崔公恭宋公欽皆為布政使實來繼之以清明忠厚之懿念職任崇顯之極叶德一心以修諸己睹前人之遺蹟思後人之紹承徃者勞瘁以興事功而人每忽忘之則後之繼者孰肯為逺大之圖哉歲月如流人心易怠宜有所紀載以勸能者乃命厥屬歴考前人所履之實其嘉言善政遷改更代凡可備他日太史氏采録者則記之不然則闕焉將以鑱諸石垂乆逺示勸戒不亦君子之道哉予老且病歸卧田廬而屬為記乃為書之予聞帝舜之命牧也拳拳養民之務而及於親君子逺小人以成至治之美今之布政有虞之牧也聖天子簡任之心猶帝舜之心也羣賢彚進各率其職前之任者既恭承而勉行之因其才力之所至而著其效矣雖或淺深厚薄之殊然所以獻於上者豈無意哉得失之辨是非之公亦有不可冺者後之居是官登斯堂而覽斯記者尚思繼美於無窮哉
  髙空山遺詩記
  建昌城外有三山髙空其一也山勢雄拔秀整上出霄漢而下臨城中一郡之望在焉宋工部侍郎聶公子述世居之侍郎曽孫銖字積道隠居行義不求聞達自號髙空山翁郡人稱之無異詞蓋亦以為一郡之望也當時畫者羅稚川為作圖名公鉅人如虞文靖掲文安輩歌詠之於是翁與兹山皆名聞於天下世殊事異翁之子孫無復存者詩亦散失殆盡惟虞掲二公之作與稚川之圖賴翁之孫婿鄭伯章甫寳而藏之至今人猶知有髙空山翁者以詩在故也伯章甫之孫全翁之彌甥也慨念聶氏昔盛而今衰思承其大父之志而傳之於乆使翁之名託以永存而不墜乃命其子吏科給事中悠請予文為記予謂古之君子之有立於世豈必其子孫而後傳哉蓋好德之心人所同有也是以君子不患其無傳患其不能有立傳曰言之不文行而不逺太史公曰閭巷之人砥行立名者非附青雲之士惡能施於後世翁之髙潔不汚而以道義相尚所立既偉矣虞掲二公皆貴顯於朝廷其文又最髙而皆為翁賦之則既得所託矣雖無子孫其傳可必也况有伯章甫之賢哉伯章甫既賢其子孫又賢而能成厥志則其傳有已邪翁之名託二公之詩以傳鄭氏累世好德尚賢之心亦於是而見文之不可以已也如是後之人尚思善繼於無窮哉是為記
  琴意軒記
  廬陵劉孟陶居㕓市之中而不混於流俗凡世人之所好者皆不以動心而獨好琴嘗闢一軒置琴其中惟賢士大夫得相與樂於此興有所適援琴而鼓之蓋超超然自得也因以琴意二字掲於楣今年予内弟歐陽士則來北京為予道其事而屬予記予曰賢哉孟陶此其所以為君子也夫琴之制法六合象四時則九象應八風其用之妙至於動天地感鬼神鼓舞羣動極矣然琴者禁也所以禁淫去邪修身理性而反其天真者也名琴之意蓋如是致其用之妙惟盡其意者能之古之人未有不盡其意而能妙其用者也去古既逺新聲競奏師㳙司馬之徒至以此蕩人心而滅天理彼惡足與言其意哉迨乎後世又有耽嗜俗樂而斥琴聲以為穢者嗚呼好尚如此何怪乎人心之乖而政治之下也孟陶於他無所欲而惟琴是好足以見其情之正矣既善其聲而又取其意其欲禁淫去邪修身理性無疑也然則孟陶之為君子孰禦哉予之於琴蓋亦知好矣然未能善其身而徒言其意他日乞身南還當過孟陶請益焉髙山流水之音孟陶為予鼔之猗蘭之操予將為孟陶奏也孟陶可老於是軒而已哉
  西墅記
  西墅者蕪湖令王維用持之别業也王氏世居泰和南富為大家而用持有賢名其令蕪湖以寛厚平易為治民德之既而遇憂歸以族屬之繁而居址之隘也乃作屋於舊宅之西一里許前俯田疇後臨池沼而左右皆有山用持率諸子居其中治稼穡足以飽朝暮畜鱗介足以供漁釣倦則登髙以望凡川陸之紆迴景物之明麗逰人行侣之去來又足以當圖畫之玩既夕則焚膏火出家藏古書相與講求其義而服行之其心甚適也因名之曰西墅服除來北京改巴陵令謁予求記曰維之治此將欲傳於乆幸有以恵教之使知可乆之道予謂墅者田廬子以西名者因其地也若可乆之道當亦於西焉求之夫西於天之四時則為秋於人之四德則為義因田廬之在西而以西為名豈非望其有秋而欲勉於義也乎欲望其有秋則必隨地利順天時盡耕耨之宜而不失壅溉之節則秋之成充然而有餘於粟矣欲勉於義則既足於家而必推以及人使鄉黨州閭無凍餒失所者則德之立裕然而有餘於義矣粟既盈義既充則長有此墅可必也予嘗觀於世之人治田而鹵莽不能盡其力慕義而暴戾不能篤於行天之報之亦必稱其所施腴田沃壤髙門大宅有不能終其身者而何乆之云哉子雖為此而方有民社之寄不得常處於是所以善繼而長守之雖有子若孫要亦本於其身今之巴陵推其所立以立人使凡為民者皆安於治田樂於為義莫有不遂者則德立功成而長保其禄位豈特長有此墅而已哉充而大之將又有盛於此者焉用持喜曰先生之教是矣維敢不勉故書之以為西墅記
  上源塘記
  上源塘在泰和縣東北十五里楊孟辯之所居也永樂壬寅十二月孟辯修治此塘以磚石甃之而予適至其家則邀予周覽而相告曰此初吾家之别業也吾世居泰和城中五世祖應真登宋端平二年進士為理定縣簿既貴顯矣至吾祖與吾先人始樂山水之勝而於是居焉至於今五世矣登髙而逺望之其鬱然深秀者則吾先人所植之山也其附於山沃然而可稼者則吾先人常稔之田也其窪然以深而黛蓄於逺近者則吾先人所蓄之池也至吾兄弟又充廣而増益之然豈以是而臨一鄉哉吾又築室於故居之西亦將退然以自休矣兹所以修治此塘者蓋以其源之深靜有本也餘流溢去達於山下又益以衆泉清凉滑甘冬夏如一其上跨以石橋凡吾之出入與賔客之徃來吾家者皆由於此今將廣其址為大橋上覆以亭左右為欄檻置座焉使行者有所憩息惟吾楊氏之所見稱於鄉邑者人必以其地表之而稱之曰上源塘楊氏不修之亦何以稱名哉願先生為之記以示後人俾勿壊予謂古今山水得名者非可一二數也潭州之東池得戴簡而後彰真州之園池得許子春而後顯其他因人而著者蓋多而泯然無聞者亦不少也吾邑之名源塘有二而以上下别之此則著聞如是則彼之所以不聞者豈非無其人哉雖然孟辯於此不以修治而後重也其美有足稱者蓋孟辯有母年七十餘尚康强無恙孟辯特為一堂以居之衣服飲食寒暖疏數之節必親調侍不忍去左右而其親安焉其兄弟三人最相愛兄孟逺弟孟恒皆早卒孟辯撫其諸子如已子而其諸子事孟辯一如所生一門之内穆如也其孝友之道如此則上源塘安得不著聞也哉使楊氏益修孝友之道愈乆而不替則和氣之所感召將見魚鳥之翔泳於其中草木之生植於其左右者亦皆順適其自然之性而無喧競夭折之虞豈獨見重於人已哉故為記之以示來者亦因以俟其成焉
  御書樓記
  前年秋天子念民生之不易水旱之無常不豫為之備則將有受其饑者擇在廷之賢臣俾督諸有司發府庫之財以益倉庾之粟使雖有災而民不告病郡縣民有好義者能出粟佐官當旌表而給復焉監察御史薛希璉奉命至廬陵廬陵之民感天子之仁而競以義應於是周怡恂友與其姪仁俊各出穀二千石以歸有司置倉貯之官自出納恂友今工部左侍郎恂如之弟而仁俊其子也希璉大喜曰周公巡撫畿甸及浙江諸郡布上之德以恵養斯民斯民愛之如所生而弟與子又能施恵於鄉里仁義萃於一家如此其賢哉即具實以聞上嘉之遣勅旌為義民勞以羊酒復其家恂友既拜賜作樓於其居之西北而寳藏焉名之曰御書樓及來京師屬予為之記予謂仁義之理原於天具於人心必將發而應於外惟所以感之者何如耳今聖明在上篤意養民心之所發純乎仁愛之施蓋惟恐一夫之不得其所是以詔令之行人皆作而應之下之好義由上之仁感之也傳曰堯舜帥天下以仁而民從之此之謂也然世之以義動而力能如志者得一二於千百已多矣獨周氏有二人皆䝉朝廷之寵命而表然為郡邑之望非其得於天者有異蓋得於家者非衆之所及也周氏故大家其先祖豫章公嘗買田萬三千石収其利以佐常平遺安先生當元季兵荒之歲煑粥以食饑人生者有養死者有藏今侍郎公又有恵於東南之民甚厚恂友之義雖曰感上之仁其世德亦有以啟之也故予為之記此樓必推原其本而牽聨書之使恂友子孫觀之不忘褒嘉之美而思繼述於無窮若他人之觀乎此者亦將有所興起也
  克復堂記
  旌陽令宋常固既請老而歸介中書舎人金輔伯謁予告曰常固世家新淦之金灘元季之亂先廬皆燬焉大父梅溪稍復修治以居先考宏善嘗慨然欲有為㑹以賢良徵弗克遂常固昨為龍川令以憂歸念前人之志未就也乃治舊址作新堂崇卑廣狹式中度程少保金先生喜其能復舊觀名之曰克復堂且屬翰林編修朱孔昜為題其牓凡宗戚之㑹合鄉閭父老之過從四方賢士大夫之徃來皆得以樂於此而吾之子弟朝夕趨庭下亦得聞詩禮之訓習衣冠文物之華庶幾不失其舊然未有記何以示後人使善繼勿忘敢請於先生予觀昔者君子之營居室也皆以繼前人而傳後嗣雖百世未厭然事變之來有非智慮所能全者向之髙門大宅化為煨燼莽為丘墟者何限至或子孫不能守而他人有焉亦多矣惟前之作者德修於身及於人則天必佑之隳廢之未幾而興復及焉以有子孫之賢也若宋氏者豈非然哉予聞梅溪務德好施而宏善甫深於易雖應徵辭不仕以所業教授鄉里常固取進士為縣令昔在龍川能興學教諸生其德皆有以及人今之堂搆可以見其繼述之孝子孫世襲厥美則亦可以永保於無窮矣抑予聞顔淵問仁孔子以克己復禮告之蓋嘗有取克復名堂者而非常固之所以名也然此所謂克復者乃求仁之功誠從事於此則心德全而足以及物於傳世裕後何有哉此常固之所知也願相與勉焉
  齊夀堂記
  旴江程氏故大家在宋之時以宦學顯聞而楚國公鉅夫又大顯於元其德業聞望表然為當世重臣孟麟則楚國之五世孫也淳朴謹愿凡其言行鑿鑿乎必依於理鄉人皆歸其德而以善人長者稱之其生以洪武庚戌至是蓋七十矣其配夏氏亦與之同德而年既七十一皆康强無恙孫曽滿前備物而敬享焉今年七月【缺】日則孟麟始生之日也其子羽為吏部司務喜其親之偕老而得以食其禄名所居堂曰齊夀之堂因吏部主事黄振宗求予為之記振宗於程氏有姻好而致事歸其鄉羽意蓋託於文以致其祝頌之意焉夫夀者五福之首也惟有夀然後能享諸福古之君子於其所敬愛者則必以夀祝之况子之於父母極其所敬愛則所以祝其夀安得不極其情之所至乎然德者夀之本也洪範所謂五福而必本於攸好德故詩人於南山有臺之篇既祝其夀矣而必曰德音不已焉非以為有德者必得其夀與孟麟夫婦皆以七十之年而食其子之禄與諸子孫之奉養此蓋德之徵也而又致其祝頌之意焉則偕老於斯堂而受其福有已邪然予考之庚戌之歲我太祖皇帝即位之三年也海宇寜一德化大行至和之氣至仁之澤萃於民物也厚矣孟麟夫婦以積慶之家而生於盛時既鍾其美矣列聖相繼所以正其德而厚其生者又益盛焉宜其為太平之人而享悠乆之福也予故為之記而推本其說使人知其致此者非偶然也百歲之乆其尚有徵於斯言哉
  靜學齋記
  吾友樂象明作小齋於其居之西南深邃靜宻窮經史於其中象明以推擇為弟子員間歸省其親問安視膳之暇則退而學於斯喧囂塵襍有所不能及也因名之曰靜學中書舍人陳登嘗為予書此字因以遺之象明復求予記乃為之言曰君子之所以經緯天地彌綸萬化豈有異哉成於學而已矣蓋天地之所以覆載日月之所以照臨山所以峙川所以流雨露之所以沾濡風霆之所以鼔動鳥獸草木之所以榮悴消長鬼神之所以變化與夫人事之所以洒掃應對吉凶婚祭軍賔蒐獵居官治民事親敬長萬事之作止莫不有道焉通乎此則措之無不宜施之無不達是以君子貴乎學也然理無形而難知蓋其大無外其小無内故欲窮其廣逺而究其宻微則當潜心以求之專意以察之彼馳騖於膠擾利害之途縱肆於是非予奪之域求毫髪之幾乎道有不可得矣是以為學貴乎靜也此書所謂惟精惟一易所謂黙而成之者與象明禾溪故家其祖大成好學能詩與予大父竹亭先生逰其尊府貴美又讀書知道理表然為鄉之望而象明聰敏才俊又足以世其家誠能靜而學之則他日達而行之其功業之盛蓋有不可量者矣予既有世好故為之記象明其亦勉其大者哉
  忠孝堂記
  君子之行於已者蓋有其道矣道所以為君子者也行不由道而欲謂之君子其可哉然道之行必自近始近者何事親是也道既行於近矣則又推以及諸逺逺者何事君是也親者身之所由以生君者身之所賴以養故事之如一孝以事親忠以事君此為人子為人臣者之節也君子之道豈有加於此是故君子之於親奉其口體樂其志意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至於成其親而後為孝之大其於君也修其職敬其事為上為德為下為民以至於堯舜其君而後為忠之至故曰忠孝之道君子所當自盡也抑嘗聞之父子君臣皆天理民彛之大者不可以殊觀故為忠為孝非有異道也孔子曰事親孝故忠可移於君曽子亦曰事君不忠非孝也而世之欲求忠臣者則必於孝子之門蓋能孝於親未有不忠於君是故君子必兼盡其道乃可謂德之成而人之觀君子亦必於是取焉然則有能務乎此者其為君子孰禦哉予親戚梁叔䝉為福之侯官令詣予言其郡推官張斌氏之賢曰是欲竭忠於君致孝於親者也始為監察御史改今官敬以自持勤以修職惟恐或負乎君而忝乎親時人不特推其能且多歸德焉名所居堂曰忠孝示不忘也願求一言以相其志予嘗師嚴君平與人子言依於孝與人臣言依於忠若推官者固予之所與也兼盡其道而無愧於古君子又豈非予之所深望哉故為之言使掲於堂之壁以為記而日覽觀以自勵也
  長溪别墅記
  長溪在泰和縣西五六里其南為白石塘塘上山谷諸水皆匯於塘中溪則引塘水北出折而東注以溉田受其利者凡數千畆餘流復東注可十里許入於江故曰長溪梁林叔干别墅據溪流始發處溪旁多良田皆其故業叔干朝夕課僮奴致力焉粳秫菽麥黍稷諸種皆樹藝溪有茭蒲荇藻溪之外山麓多美薦馬驢牛羊魚鼈鵝鴨之類縱飼其間皆博碩肥腯生育而不窮凡祭祀賔客養老慈幼婚慶弔諸用不外求而足其弟叔修讀書為士人而亦以農為業叔干則諷之使篤意學問而以餘力兼理焉暇則相聚談笑講論修身齊家厚族姻和鄉里當何如于于然樂也今年叔干來京師以長溪别墅請予記曰此農舍也豈有髙明宏逺之觀哉世之所謂豪傑者有殊絶之智卓越之才其所經營皆非常可喜之業視兹事不屑也而林卑卑然為之惟恐有不給愚不知其孰髙孰下將務此以終其身願賜一言以示後之人俾善繼之永勿怠叔干予王氏之彌甥而叔修予婿也予何可愛於言夫農非鄙事也古之大賢君子多出此焉惇本尚實以養其良心而學以益之德由是進才由是充而治天下之本立矣舉而措之不難也叔干之為此誠善矣尚益勉盡其道哉勤稼穡之成力詩書之習父子兄弟以古人之所務者服而行之孝慈友弟之道成於身刑於家達於鄉黨州閭充而至於仁義不可勝用雖或不行於天下然謂之大賢君子奚愧哉人而謂之大賢君子亦足矣用是掲之屋壁以為記叔干勉焉予諸子皆志於農叔干皆以是諭之而相勉以至於成此予之所望也
  孝友堂記
  予邑楊氏為故家今居上源塘者宋理定簿之後也孟辯以貲雄一鄉於是長其鄉粮賦今年其子廷選督運來北京謁予告曰生不幸蚤失慈母今幸有父與繼母在堂生與兄廷暹弟廷遨廷遂廷述朝夕得奉養焉顧所居堂宜有名因名曰孝友之堂敢請記於先生予嘗識廷暹恂恂恭讓甚愛之今見廷選不異其兄又聞其名堂如此可謂楊氏之賢者哉乃為之記曰天之生人皆有五者之德而仁為首仁之道孝友為首是孝友者百行之本萬善之端也故成周以德行教人而孝友先焉凡君子之自修者亦莫重於此此之不務則人道之大缺矣其他雖善奚貴哉抑嘗觀夫先儒君子之釋孝友之義矣蓋曰善事父母為孝又曰善於兄弟為友為之善者自起居應對之微以至成其令名全其懿親一言一行無不曲當於理之謂也成周逺矣孔門之所以教者簡册具在子之兄弟嘗誦習之其亦勉盡其道哉夫養其口體和其顔色人之所易能也然必宜兄宜弟使父母之心安樂之立身行道使人稱為君子之子然後為德之成慎毋以其易者自足也周之君陳其功業盛矣而孝友之稱見於書尹吉甫之友其為公卿大夫亦賢且衆矣而孝友之張仲歌於詩由是觀之聖賢之重於此可知矣非功業爵位比也子之兄弟其加勉哉他日所立能無愧於古人則豈獨楊氏之光蓋將為鄉邑之重也予雖老尚庶幾見之
  草池記
  樂君季美泰和禾溪故家也其先蓋以詩禮聞於鄉乆矣君丰神秀發襟度夷曠翛然無塵俗之累乃作退庵於其居之西而佚老焉庵之中素無長物惟秦漢以來法書名帖山劖冡刻之文充積其内而尤好鍾王之書前有小池每閑暇之日輒臨池據案而坐和墨伸紙揮筆臨寫短長肥瘦惟意所適雖不必皆似而各有姿態可尚也池之中有草生焉左右請除之君不可曰此濂溪之所以自樂者其可除乎由是臨池之興愈盛或曰君其有所得者也因號之曰草池予與君之長子象明逰因求予為記嗟夫予何足以知君之意哉昔晉王羲之為臨川内史時常臨池學書池水盡黒及宋池猶在也好事者修治而表識之曽文定公謂人有一善且不廢而况行先王之道者今君之所以臨池而樂者非特書也其生意油然蓋亦有與物同者矣若然則惟以書名君者非矣惜乎予亦不足以知君之意也故為記其說如此安得迂轅載酒從君而問其所樂哉
  寜國府重修府治記
  自秦罷侯置守天下之郡地大者過於古之侯國為之守者奉上命以臨之吏民以事趨走庭下不可一二數必有髙明碩大之觀足以聳具瞻一衆志然後政教舉而法令行彼棟撓榱崩蕭條破壊雖君子安之無所不可然豈太平之盛觀哉上之所以尊其位重其禄而使為民望者固當如是邪故夫廨宇之修亦為政之不可緩者也寜國府在秦為鄣郡漢改丹陽郡後漢改宣城郡隋唐以來或因或否至元為寜國路國朝歸附之初改寜安府後改宣城府吳元年始改寜國府府治在城東隅子城内宋紹定中知府汪繹所建元為肅政廉訪司國初為樞宻院又為元帥府洪武己酉制令知府置廨署知府鞠騰霄理舊署居之未遑改作歴歲浸乆日入於敝至宣德中而益壊旁支之木視所立柱為多正統丙辰臨川袁旭廷輔來治郡大以覆壓為憂謀諸僚屬欲撤其舊而新之工部左侍郎廬陵周公巡歴涖兹郡亦以為宜廷輔乃請於朝許焉於是集羣材命衆工作正堂後堂經歴司照磨所東西六房及架閣庫儀門公署之後舊皆鑿垣為小門徃來者不禁至是築新垣四周以杜私謁又以外門臨街喧閧乃改闢於前作牌樓於外門前作榜房於牌樓内之左右鼓樓舊在府右偏亦既頺敝重建於外門之左建陰陽學於鼓樓南置日晷臺於陰陽學東堂後地稍窪積羡土為岡作樓其上以為燕休之所扁曰正心世傳城肖形作真武廟於儀門外之東以鎮之廨後東作疊嶂樓西作雙溪亭以復舊觀計度有方程勸有道經始於【缺】年【缺】月【缺】日而以【缺】年【缺】月【缺】日畢工木以根計竹以竿記瓦甓坯釘各以枚計稍以石計總之為【缺】萬【缺】千【缺】百有竒至於人力則用凡役於官者他不預為屋一百七十有七間深靚宏逺有加於昔而農不知勞於乎可謂能也已寜國土廣人衆古稱山水之郡舟車繁㑹之鄉其所産者多美材飲食諸物所以利用厚生者不他求而足故其秀民恱詩書而好禮義閭巷田野之氓悉有以自資而無慕於外中家以上皆務營居室豐堂廣宇翬飛鳥革之宏壯所在皆有也而郡之廨署獨茍且不治因其敝陋而居之欲使下人顒然仰觀而無慢易之心予未見其必然也上古穴居而野處後世聖人易之以宫室蓋取諸大壯此豈聖人意哉且廨署非一人之私將與後世為公也奈何不治而以敝陋遺之敝陋不治將不遂隤廢矣乎故予深嘉廷輔之為此而知其達於為政政者正也所以正人之不正也然心有不正未有能正人者廷輔作樓於堂後而以正心名之蓋出而施政於堂退而治心於此樓必使思無邪而所行悉由於正一郡之人出其財力以給公上者皆惟正之供而非道非法不行得以仰事俯育循天理之常而無竒衺之習者廷輔之政使然也世之為郡而能以正心為立政之本若廷輔者不多見之廷輔其誠賢哉故因其請記為記之而以告後之人焉凡諸僚屬恊謀同力而為此者則具載碑陰
  歲寒三友圖記
  歲寒三友圖一幅吏部左侍郎李公所藏也三友者松竹梅是已天下之物同受天地之氣以生然其所稟有厚薄是以其質亦有貞脆之不同於其質之相似者而與之比焉兹所謂友也天以陽生物以陰肅物而貞脆之質見矣當風飈震蕩之餘氷霜凝沍之際凡草木之麗乎土者悉枯槁憔悴索然若不可生惟松與竹皆蒼翠蓊鬱傲然一不改其常而梅於此時舒吐英華珠妍而玉瑩其氣之芬馥又非他物之所能及是三者皆天之所厚也故堅貞榮茂皆若不知寒暑之變者畫者比而同之而以友命焉且雪以益其潔月以益其清而三者之美備矣何其善於狀物如此哉予聞之人之於物相好必以類非茍為目前之娛而已是故有隠逸之操則好菊有君子之德則好蓮有富貴之資者則好芍藥與牡丹蓋情之所發有不可易者今李公之好是也予有以知之矣公涿鹿人而生於隆盛之世敦厖純固之氣蓋稟之厚矣故其器宏其才美遭遇聖明遂躋顯位清名雅望著稱於時乆矣而其德之在已者蓋乆而益修是以留意於此畫欲因其似想其真而與之儷焉公誠賢逺於人哉昔衛武公年過九十入為周輔相其進德之功雖老不倦詩人作詩美之而皆以竹起興今淇澳之詩是也公自方伯入佐吏部上知其賢而進之也而公猶託意於三物以自勵進而不已將不與武公等乎予於公有僚友之誼故公出此畫屬予言乃為之記使人知公之非徒好者也
  勅書閣記
  吾邑上源塘楊氏蓋宋進士理定主簿應真之裔傳十世至今孟辨而家益盛山林陂池腴田沃壤環其地相接也故利入最饒凡邑中數豐家孟辨必置在前列然不用以自豪徃徃推以賑人急鄉里細民衣食有不足者多賴焉不特歉歲為然也前年朝廷修養民之政遣使者督有司出庫財以益倉粟倘遇凶荒則發以賑贍蓋欲使斯民有所養而無饑餓流徙之患富民有能捐廩以佐官者當旌其義復其家孟辨聞之喜曰捄災恤患吾志也况重以天子之命乎即出穀二千餘石以歸有司俾自為斂散而孟辨之義遂著於逺邇使者以聞上命降勅旌之為義民勞以羊酒而蠲其徭役孟辨既拜賜乃作重屋三間斂勅書韜以錦囊盛以髹匣尊閣於其中將以貽後之子孫俾不忘朝廷之德而思善繼於無窮題其榜曰勅書閣鄉邑之人過兹地者仰華構之巋然瞻榮光之煥發山川草木皆有喜氣莫不感天子之仁而服孟辨之義期侈美於悠乆今年孟辨來京師求予記予謂賞罰者人君御世之大權也賞當則善者以勸罰當則惡者以止然豈專以爵禄刑威為賞罰哉絲綸之頒布其為榮辱也大矣孟辨輕財樂施一旦蒙璽書錫美號義聲赫著可以登郡乘載國史而傳之百世此豈千金之賞可擬哉寳而藏之以示後蓋宜也孟辨之子孫能益勸於義鄉人之瞻望乎此者亦有以發其同然之心則兹閣之建其永有利哉故為記之
  訥齋記
  予友任敬祥名所居曰訥齋蓋恐其言之易而慎焉者也因其子潞州學正衡來北京請予為之記予與敬祥同邑居自少與其諸兄弟游知敬祥為深敬祥平居簡重寡黙其言之不易蓋天性然也而復以訥名齋其金人三緘白圭三復之類與言者心之聲也志之所存與凡事之酬酢皆於言發之志有邪正故言有得失而吉凶生焉孔子曰言行君子之樞機樞機之發榮辱之主也夫榮與辱相懸切而自慎與不慎致之古之君子慎焉而榮者多矣小人反是而辱斯及之故又曰亂之所生則言語以為階是以不可不慎也敬祥之家世儒醫諸父皆好德樂善未嘗以言忤人至其兄弟益服詩書秉禮義有為教官御史者敬祥則優㳺里中恂恂似不能言而言之必當乎理人皆知其為君子也而猶好修不倦如此然則敬祥蓋有志於古之君子也與夫訥者難辭也其義與訒同蓋存其心而不放是以不敢易其言也孔子嘗曰剛毅木訥近仁及司馬牛問仁則告之曰仁者其言也訒誠能不易其言而加以充養之功使其心常存則於仁得矣然則喋喋巧言而不顧理之是非其為不仁可知也敬祥由是而充之以至於仁則亦古之君子而已矣因書以遺之俾掲於訥齋之壁以為記
  素屏記
  予居禮部之南㕔㕔直北北風時來弗便也乃作素屏禦之髙七尺下實以板而上為方格廣視髙加十之一為格十九行行十二空漫以白紙而青縁焉於其中三空鏤紙為蓮花以黄郎中養正所書謹言慎行四字張其上置於㕔内之北向予負屏南向坐以視事客有過予問曰子置屏於公署不加以髹□而素是用無乃非所宜乎予曰凡物有質有文木之質本白而强加髹之是以文滅質予不為也曰子之尚白是矣寜不慮皦皦之易汙邪曰予不自汙何汙之能及若或有汙之者則當治而新之然予終不使受汙也人亦何忍汙之哉曰子既尚白以白漫可也而何用青縁邪曰青所以彰其白也且不見天乎天之色青而已今内白外青蓋曰内當潔白而外則任天亦聊以寓意焉耳曰其鏤三空者何也曰予欲以知外也茍安於内而屏之外不察焉非易所謂豐其蔀者乎曰不為他物而為蓮何也曰蓮花之君子者也惟君子能潔而不汙予取以為法焉曰子今老矣方致謹於言行豈欲以好學釣名邪曰予非敢爾也顧誠不能謹以獲罪於當世若猶不戒則其禍慘矣故以此自勵庶幾能寡過也客喜曰吾問素屏而得子之志君子之學誠不可老而倦履之初九曰素履徃旡咎至於上九則曰視履考祥其旋元吉子必勉之庶幾有慶也客既去遂録其言以為素屏記
  周文襄公祠堂記
  公周氏諱忱字恂如其先㑹稽人唐末黄巢亂有諱勍者為御史中丞率兵鎮九江子孫因家焉後又徙南昌之武寜由唐迄宋世有宦績為名家有元盛時天驥為吉州路總管贈江西行省左丞追封豫章郡公遂家廬陵郡城之北隅三傳至南康路知事鑑公曽祖也祖遺安先生仲德始徙今吉水之月岡父秉昂皆不仕而皆以德誼重一鄉公生而頴敏好學諸書經目輒不忘遺安先生喜曰是必能大吾門遣從名師受業永樂甲申取進士太宗皇帝命拔其尤者入翰林俾進學公願與其間上嘉重之許焉公日夜奮勵不少懈當天下太平四夷賔貢祥瑞迭至文學之士歌頌聖德者日新月盛公之文章最為人所稱道時方修永樂大典一時名儒皆集館閣亦多讓公為能書成授刑部主事寛厚明慎獄無遁情閩有林姓者年二十餘被誣為逆黨行財獄乆不决公一見問其年曰黨事發時方二歲豈能行財力釋之及修五經四書性理大全成上知公可用嚮意用之陞刑部貟外郎太倉成命公主饋運直粮賦不嚴而事集仁宗即位有薦公為郡守者不聽及封建親王擇輔導以公為越府右長史宣宗皇帝念畿内之地國家肇域於此蘇常諸郡賦稅當天下之半宜有以優養其民而用匱民困吏不稱任故也乃擢公為行在工部右侍郎徃撫之凡饑寒勞役利害有當興革者大小之事皆以付公公奉勅惟謹而以養民為先務蘇之賦重郡豪嘗巧取以自肥而官賦常不足田里細民困於暴斂至棄産以逃鬻子女以緩刑罰歲逋常積至百萬以待恩霈公知其然乃立法置場擇人總收而發運焉不入里胥之手計常年過取之贏而積以濟農又發庫財平糴以待凶歲武臣之禄當輸南京給之則請令受於蘇而收其運費亦以恵農民其逹北京而舟楫失利或官有科需及民間饑窘無措者皆以所積之贏通給之不責償於是細民惟知力田輸稅仰事俯育而已他一不知及官無負租私無横取鼓舞懽樂者二十年而上之委任亦篤雖遇父母䘮皆奪情俾任事而寵終之禮加焉事或嚴重雖非公所履亦以命之若審録南京繋囚考察郡縣吏督京衛屯田理松江煑海之利如此者非一也其寛緩嚴急必以公不以情人皆以為宜而無間然者松江嘉興地瀕海公受命防冦相土宜築城堡造戰船訓練士卒嘗若有警然者冦不敢近凡上所命無不稱㫖列聖在位多降璽書奬勵而加錫賚焉今上皇帝臨御嘉其勞勩陞户部尚書以舊制辭改工部未幾仍命徃撫南服以其民之安之也公益勤篤始終一心所以興利除害如曩時時邊鄙戒嚴需兵器以命公民間公令如子趨父事百萬鎧仗皆應期而辦景泰二年以風疾辭不許章再上乃命户部侍郎李敏代公還且戒敏凡其所行良法美意無輕改蓋仍有意用公也及見上命光禄宴勞之公退而疾作仆廷中幾不能起上察公實病命致仕歸景泰二年八月也公祗事五朝夙夜匪懈懿德善行輿人誦之至論巡撫之績亦首及於公蓋公於民事知無不為為之必盡其方郡邑水旱當賑給者多不待命下安其危殆而完其骨肉者不可勝計又推餘力以及其所當為而皆有成功修應天府學之尊經閣蘇之吳縣常之江陰鎮江之丹徒丹陽安慶金山太倉諸學作闕里之金絲堂若武進之孟瀆河閘江陰黄田閘蔡涇閘蘇之寳帶橋鎮江之鎮西橋所以通徃來資畜泄者皆公所重建而人不知勞先賢故跡如李太白范文正梅聖俞魏鶴山祠宇皆修葺之一不以煩民初公年六十即傍所居之雙崖營草屋若干楹各以其勝名之至是而歸老焉娛意於山水之間足跡未嘗至城府賔客過從輒傾倒相懽所為詩文若干巻出入唐宋諸大家蓋渢渢乎其言也四年十月三日卒年七十三上聞之悼歎命禮部致祭工部為治墳塋賜之謚曰文襄諸子仁俊仁迪仁儉仁廣孫琬瓉環璇琦璲奉葬於其里黄岡之原既備諸儀物如制又即墓之右作享堂五間以歲時行禮中祀公像左右二廂以貯祭器凡諸宜有者無不具繚以周垣扃以大門嚴嚴翼翼内外完好又買田五十畆以供歲費而來求予記其事以示乆逺予與公同取進士同朝者五十年知公為最深且周氏之先德厚矣而公又加厚焉子孫相繼足以垂不朽而何待於予言然不可辭也故為書其行之大者以為祠堂記其細可畧也
  月岡耕樂記
  月岡在泰和雲亭鄉去縣二十餘里其地多良田近則峯巒迴合草木蔽虧長溪深池涵浸乎左右逺則三顧之山屹然聳秀於其前靜者所宜處也曽君士敏舊家【原缺】縣城中厭塵囂之紛而喜兹地之勝乃徙居之有田數百畆朝夕率僮奴致力其中收其所入可以自給而有餘稍暇登髙丘坐危石蔭佳樹之清隂藉豐草之緑縟凡耕夫牧子之去來樵歌漁唱之應和朝霞夕霏野花幽鳥變化隠見於空濛杳靄之中其景蓋無窮也士敏快然樂乎心嘗自詫曰吾不耕於是則安能有此樂哉因自號曰月岡耕樂去年來北京求予為記其事嗟乎士敏爾知樂矣亦知所以樂者乎自有月岡以來耕於此者不知幾人矣亦豈能盡樂哉水旱之不時徭役之無節催科敲朴之迫乎外饑寒困苦之切乎中其景物蓋自若也而接於見聞者足以為慨歎之資而已今聖天子在上篤意養民常賦之外未嘗少勞其力費其財是以天下之民皆安於畎畆之中而仰事俯育而又得遂夫耳目之娯此康衢老人所謂耕田鑿井而不知帝力之加者也於乎上之德堯之德也士敏其可不知所自哉故為之記使凡同此樂者皆知歌頌而不忘亦使百世之下有以知聖朝治化之盛如此也是為記
  延真觀正一堂興造記
  泰和延真觀正一堂道士黄仲真修治其堂宇既完矣乃具書幣遣其孫黄蘭隠來北京告予曰仲真之初入道也獲從先生同授儒業於曽公仲章以年相若幸相好今先生用儒顯仲真於道亦粗有聞知嗣先師之教不敢墜惟其所居堂宇計其始作之時及仲真已四世歲乆而大懼不足以奉神祀蕆教法為國祝釐為民祈福以承師之志思盡撤而新之乃悉出私帑及齋醮禱祈所得於人者命弟子淵微淵潜徃湖廣經營市衆材而淵黙亦出所有以佐之經始於宣德丁未十月戊申正月甲申朔先作後堂五間重堂七間左右厨屋庫庾凡二十餘間辛亥十二月壬子作正㕔五間法堂一間及東西㕔前廊迴廡正統丙辰正月甲戌師弟曽永迪作西樓一間附屋一間十二月戊寅仲真又作東樓四間前㕔五間髙廣有度式稱具瞻垣牆四周次第皆備仲真既與永迪率衆徒妥神祇香花鐘鼓朝夕嚴祀攄誠盡敬以為國為民閑暇之際講道有位修煉有所宴息有舎賔客徃來亦有以自適蓋無不可於意者惟吾道以清浄為宗無厚産豐財可以如其志凡所興作蓋甚難今幸而成功豈仲真之能哉賴上下一心少長同力故如此是宜有記以示後人俾善繼之永勿壊敢以為請嗟夫仲真誠可尚也哉凡今學道之士自以為出世間遊方外非澹然而無為則弛然而自放前人之業不少概於心又其所以為父子兄弟皆非天屬之親鮮有不顧其私者惡能殫心以共謀悉力以相助哉今仲真汲汲於承其師而欲侈其業永迪淵黙輩皆與之恊而能有成功究而論之雖本於仲真要之衆人皆可謂難也世之為父子兄弟何莫非天屬之親也然或父兄欲有為而子弟不能順以成之甚者顧私自營以拂逆其意蓋逺矣觀於仲真輩其賢不肖可知也嗣仲真者尚當繼其志惇雍睦之義盡維持之力相與保之於無窮斯善矣予聞仲真尤孝於母所以致其養而申其敬愛者無不至此尤學道之士所難者抱朴子曰仙道以仁孝為本果然則丹臺紫府可至矣予與仲真有舊而喜其為人故為記其興作之成而并書之亦庶幾有勸也
  鳯翔山新建普寜禪寺記
  鳯翔山在江寜縣安德鄉距京城南二十里山勢雄拔秀整若鳥舉而翼張軒豁衍迤中為奥壤土厚而泉甘其外則牛首天馬諸山岡巒起伏聨絡映帶皆若效竒於兹者相傳舊有佛刹據其處而銷歇已乆碑碣圖誌無復存者興廢歲月不可考而知今雖有普應無相光嚴三寺在其東皆莫能當殊勝鄉民徐【缺】墾耕而食之巡撫侍郎周公嘗行縣過此愛其勝小憩無相而寓目焉無相住持寜諼今僧録司右善世雨菴淵公法嗣也言於周公曰昔者吾師欲建法幢於此不克遂公歎曰此故佛地於造寺最宜何謂不可徐【缺】聞之願復以施佛即因寜諼而歸之淵公公正以興佛道植教基為已任即發常所受賜金帛起其廢事聞勅賜名曰普寜禪寺而太師英國張公輩皆捐貲為助内外善信咸樂施予乃命其徒道清等董是役相方正位度材命工作正殿法堂毘盧寳殿及觀音勢至金剛天王伽藍祖師諸殿又作鐘鼓樓庫司齋堂僧舍廊廡像設法器凡諸宜有者無不畢具前作門三間繚以修垣規模靚深藻飾華麗山川為之改觀徃來於此莫不懽喜讃嘆以為自昔未有而今見之豈山川固有待邪夫天下之事遇可為之時而得有為之人然後可以收成功若兹地雖勝而閑棄乆矣時非不遇卒莫之能為豈非淵公之難遇哉淵公神資秀頴操行峻潔妙契真乗深悟道要遭遇聖明寵賚優渥俾掌其教事崇示儀軌天下學徒尊仰之及勅建大功德寺以薦福先聖又命兼領住持法筵盛開龍象咸集稽首座下者常千數百人丕闡宗風廣度來學者公之志是以為此不難也寺既完求法者日至仍命道清主之而求予記其事以垂示乆逺淵公於予厚不可辭乃為之記後之嗣者尚深體而維持之永勿壊
  彌陀寺記
  彌陀寺在都城之北五里許原田衍沃林木茂美居庸諸山當其前左接乎恒山右極於榆關碣石迤邐而不可窮遊目望之迴抱拱揖皆若效竒獻秀於兹寺者蓋可謂殊勝之境也元貞祐中嘗即其處建彌陀報恩禪寺歲乆寺廢惟碑誌具存正統改元之初都知監右監丞張公定安輩念朝廷之恩大無以報萬一欲就故址建寺以為祝釐之所求可為寺主者得廣衍師焉師號南宗淅之四明人初出家於武林淨慈寺禮照菴為師後又受學於前住持希古宣德九年來京師又從空寂長老參問道要深有悟入學行益進而聲譽日隆至是遂當其任正統三年二月疏其舉廢之故以聞且請名於上詔賜名彌陀寺而俾衍為住持衍殫心劬力程材課工殿堂門廡次第皆作殿未成而張公即世太監姚公鐸盡施其資財以助迺克㡳於成刻雕藻繪像設有嚴香花鐘鼔器用悉備蓋始於【闕】 年【闕】月【闕】日以【闕闕】年【闕】月【闕】日畢工衍朝夕率其徒敷掦教典祝聖夀於億萬年凡厥有生皆䝉福利此衍之志亦諸中貴所以報上之意也予昔為禮部侍郎衍數以事來謁予喜其精勤佛乘而又能崇立教基如此真學佛之徒也於乎佛法之行乆矣今又有若衍者為之徒聰明才智相與出力而興起之宜乎信嚮者衆而其教益盛行寺所以為闡教之地也其創立亦難矣不為之記則後孰知其自衍始乎故因其請記為記之以示乎永乆
  永興講寺記
  永興講寺在都城之東昔之仰山寺也寺之四旁官署民居如鱗次如比獨寺最幽勝真學佛者所宜處初太子少師姚公廣孝以髙僧主是寺受知於太宗皇帝遂以其道佐興運致顯庸公既登朝後之主者弗善於其職教用不振至今乃得恩常師主焉常號照菴姑蘇人其父彦庸以多貲聞鄉里永樂宣德中屢以所蓄珍寳獻諸朝賞賚不貲常雖生處富饒而不樂華靡早從張繼孟攻儒書繼以疾困益厭塵俗喜出家父母許之遂入定慧寺禮覺初因師落髮受度於僧録司右善世心源瀞法師參道厲行精勤不懈由是深見器重又於南京大報恩寺右講經唯菴法師座下歴維那之職聲譽日隆宣德七年至北京覺義慶公察其能有立遂舉為仰山住持俾修壊舉廢常亦慨然以興起斯道為已任事佛齊衆嚴整有法度其徒信嚮來學者率百餘人殿堂門廡有故敝漫漶者皆治而新之蔚然京師名刹也常欲遂新其額以聳具瞻正統八年三月疏其事以聞勅賜名永興講寺常既拜賜卜以是年十一月十五日祇率徒衆香花鐘鼓備極威儀以告諸佛祝聖夀於億萬年然後掲扁於寺門達官貴人士庶男女徃來觀望懽喜讃歎已而來告予曰恩常所處寺雖故而名則新聖天子之大德也不為之記則後之人孰知其自今始乎願求文以刻諸石予謂佛之遺世乆矣惟其書存書者道之所寓也其要欲使斯人忍性絶慾一歸於善而已常秀質美才克闡明其道是以獲乎上如此為之徒者居於斯學於斯益相與講明之始以善其身終以覺乎人不昧夫佛之道則無負皇上錫名之意而兹寺之丕昭顯聞亦豈有已哉故為記之以告來者
  長春劉真人祠堂記
  南京棲真觀新修長春劉真人祠堂成蓋守元冲靖秉誠專確志道衍教妙悟靜虚宏濟真人邵公以正命其髙第弟子道録司元義李希祖為營建希祖則守元之法嗣而長春之孫也祖孫相承以報德垂逺為事其用心厚矣哉長春劉氏字淵然號體元子其先徐州蕭縣人祖伯成仕元為贑州路總管因家贑州次子元夀生真人將生之夕祖母謝夫人夢紫衣道者入元夀室既覺而真人生總管以夢祥祈祐於元妙觀因許道士陳方外俾為徒年十六遂入道受符法元陽趙真人見之喜曰此子形全神清真良器也吾法嗣無過此留之座下授以諸階元秘擕歸金精山復授以玉清宗教社令烈雷玉宸黄籙玉籙等書及金火返還大丹之訣棲神錬炁呼召風雷驅役鬼神濟拔幽顯動有靈驗嘗遊龍虎山過南昌值歲旱為禱雨立應聲聞益彰洪武癸酉徴赴闕上深嘉奬賜號髙道及劍一具命於朝天宫建西山道院居焉上嘗幸朝天宫幸道院加撫諭或入謁則賜坐論道要禮遇甚至且以其元悟宿契命為尋真之㳺冀益有所遇以致其神化賜襲衣楮幣俾乘傳以行於是上匡廬過鄂渚至武當山召還擢右正一永樂初遷左正一建金籙大齋有醴泉甘露鸞鶴之祥而寵賚備至未幾謫居龍虎山尋徙滇南居龍泉觀滇南之民有旱疫求禱無不應化大行仁宗即位遣内臣召還封冲虚至道元妙無為光範演教真人真人頓首辭不許尋賜誥加莊靖普濟四字有輟侍於九重徃化導於南服亦使息勞於閒寂實將遺朕於今兹之語賜以銀章領天下道教事以制詞觀之則真人之被命於南者意有在也宣德之初眷待益隆賜之劍問曰此劍當誰傳對曰臣法得之浚儀趙元陽繼者惟邵以正耳即遣中使召還使繼其後乃請立道紀司於雲南大理金齒以植道教凡有請無不從其所服用皆出上賜宣德七年二月懇以老辭乞歸西山道院以終餘年上洒翰作山水圖題詩其上送之遣中貴羅智䕶行既至道院僅半歲一日昩爽沐浴更衣結跏而坐語弟子曰吾將行矣弟子請遺言曰氣聚而生氣散而死固恒理也吾何言引手作一圏象太極曰呵呵遂化去夀八十二比歛舉體柔軟如生人以為尸解云上遣官賜祭工部為治塋域於江寜安德鄉之園子岡所居西山道院賜名棲真庵正統間改賜名棲真觀真人志行髙潔由儒入道凡其所行必依於忠孝惓惓為國祝釐以濟民利物凡可以布德施惠使人得樂其生如醫藥之類皆盛行於世初趙真人得天心帙於其師舉以授長春曰人心即天心欺心即欺天日之所為皆書之其不可書者勿為也長春復以授守元而舉以自代此其相傳之要道蓋與吾儒合非如世之所謂逰方外出人間騰九霄而隘六合者也守元感訓誨奬拔之勤念授受承傳之妙嘗建祠祀於滇南龍泉觀至是復以棲真觀乃先朝所賜長春始終所寓其精神流通焄蒿悽愴常若有見焉不可以無也乃復出金幣命希祖建祠於觀之左香花鐘鼔朝夕嚴祀焉予觀元陽之授長春長春之授守元其所告語者惟曰心曰天與其所行必以忠孝仁慈為本不汲汲於其他是以德懋位髙受榮命於累朝而衍元化於無窮也後之學者推是心以事天而不違師真之訓則教基之崇將永乆而不壊矣守元求予記故為記之俾刻石以告來者
  臨江府清江縣儒學題名記
  臨江江西屬郡清江則邑之望也其山水明秀而風氣清淑人生其間皆尚禮教而謹憲度勤生而知分其為士者習詩書談仁義茍有才具則思效用於時而以不用為恥故當今盛世游學校齒縉紳而列於士君子之林者比比有也清江儒學之建自洪武之初已然矣士之來學者肩相摩踵相接也賔興之歲得以所學登仕籍者蓋多矣題名之記所以著其美而勸將來傳之於不朽也然有志之士亦豈待於勸哉今蒼梧唐侯昌來為清江令而上虞貝昫為教諭又得太平邢寛餘姚錢英為訓導以佐之故相與謀曰興學育才聖治之本也有志於學者雖不待於勸然亦有勸之而未見其成者此誠豈不用勸哉且由初科至於今題名之碑亦有未備者無乃缺於是與命工考其缺略刻之石而請予為記予謂臨江文獻之地宋天禧中王公損之判其軍子荆國文公實生於此詩書福澤積乆而彌昌文章之華道德之光莫有盛焉者而二劉三孔以博學宏材德業之偉儷美於當時足以繼古人而儀後進輯而傳之以垂不朽豈非郡邑之美觀哉抑嘗聞之魯叔孫穆子論人之所以不朽惟貴乎有立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謂之立者卓然名世傳後雖乆而不廢也此之謂不朽者唐侯為令而得廣文貝昫等理學事政教之美足以成朝廷育才圖治之盛心又立石題名而期以逺大則凡學者可不益勸哉予與昫之尊府為同年故昫以記為請予老且病不能辭勉為之記亦因以示勸云耳
  藜閣記
  藜閣者何廬陵劉士英藏書之閣也藏書之閣而名之曰藜者何按劉氏之故實也世傳漢劉向校書天禄閣夜暗坐誦書有老人扶青藜杖叩閣而進嘘杖端燄燭之與之語達曙曰吾太乙之精天帝以子好學故遣下觀焉因盡出其書授向而去由是學益大進後世以為美談而為劉氏者尤尚之此閣之所以名也士英居曲溪去縣南三十里有山水之勝閣始建於居之北凡經史百氏之書皆在焉既而以其隘也改作於其居之南凡四楹其髙若干尺廣若干尺附閣之屋又若干楹經始於永樂甲辰二月至十月而成悉移書置其中課子孫以學賔客之賢而有文者得至焉嗟夫士英之用心亦勤矣蓋君子之善迪其後也必有徴乎其前前事之不忘後事之師也當漢元成之際外戚用事而宏恭石顯等尤擅權賢臣廢黜災異滋多天下日入於向以宗室老臣心切憤之數上書言事推天人之理明災咎之應冀上感悟而進君子退小人然終不用當是時孔光張禹之徒皆畏怯觀望詭言誤主獨分别白黒懇切至到雖屢遭擯斥而其行彌厲又嘗采古女善惡足以致興亡者為列女傳取舜禹以來至於周秦行事之得失作新序說苑欲以為法戒其志如此則其精忠峻節可知矣百世之下讀其書者猶起敬起慕况劉氏乎宜士英有取於是也自古大賢君子之能立也雖因性之自然未有不資於學者向之德行偉矣蓋亦學以成之先儒謂向博極群書信哉然則欲學向者何可以不讀書乎今士英之修此閣也髙明足以觀寛廣足以容學於是者誠以其心為心而孜孜不倦則何向之難及哉太乙之事其有無不可知然精神之至或者其亦有遇乎要在勉諸已而已士英端重而好仁其子用宏等皆謙謹向學能世其家因其求予記也故樂為之書
  饒州府重修鐘樓記
  饒州府鐘樓在府治東永福寺寺即梁鄱陽王蕭恢居址也元至元十五年饒州總管常福生以銅萬五千斤鑄鐘置寺之殿東以警朝夕而作樓居之即故鐘樓是也樓髙五十尺有竒鐘髙七尺其大倍髙之數世祖賜寺額曰乾元萬夀永福禪寺記其事者翰林國史院編修楊載士宏也樓建於至元十五年戊寅至今天順戊寅百八十一年矣歴歲既乆繕治不繼簷宇摧頺楹桷撓敗風雨震淩日入於敝官於是者雖有傾覆之虞而欲一治之然毎為事所制輒不果景泰壬申錢唐王侯以兵部主事擢為守侯名忠字廷賛聰明特達有美才遇事之當為者勇為之而必其宜且尤以興墜舉廢為事下車之初視斯樓之將壓也曰此而弗治後之費益盛然事有劇於此者姑少緩之迨今六年政通人和侯喜其力之可為也乃進郡中耆民而告之曰予後於鐘樓者急先務也今力既紓矣予將捐俸以舉事父老能勸諸義士以共成其美乎衆皆樂於從命爭出白金以助費然尤慮大材難得忽商人以楚材來售若有陰相之者因得如其志耆民胡秉彛等董諸役盡撤其舊而新之工善材良晨夜展力土木采章極其輪奐興作於二月初吉而以五月十六日落成其髙大之觀雖不減於昔而雄傑壯麗有加焉夫郡城之有鐘所以謹天時勉人事蓋晝夜之明晦小大之作息皆於是取則焉其為用大矣饒州在湖山之區民物之衆不可一二計茍無以警動其耳目啟發其志意使昧昩於旦夕之間則人道之所當務者將不遂廢矣乎周之諸侯興居無節號令不時詩人謂其不能晨夜不夙則莫作詩以刺之宋之君子以更鼔分明知仕者之賢而得進賢之賞然則鐘鼓刻漏之用乃為政之首務有土有民者之進退榮辱繫焉可不務哉王侯由名進士躋顯曹舉而陞今官專千里之地而治之蓋古諸侯之任也其政教達於逺邇人皆稱賢焉而功業之修又炳炳如此其進於逺大可量哉饒之人士王以順胡嘉禾等歌誦之不忘相率請予文刻之石庶永永不朽予嘉其意為記其事俾刻焉其出貲以成功若胡秉彛等則勒之碑陰
  廬陵縣重修縣治記
  廬陵吉安屬邑蓋附郭之大縣也其治在府治前少西官署民居櫛比鱗次人之有事於府縣者足相躡於途而凡以貨物求售者亦多聚於此景泰壬申居民不戒於火縣治燬焉凡發號施令修政事治文書嚴賞罰諸務皆失其常處上無以為觀而下或怠且敖焉癸酉夏隆慶楊侯英來為令有敏達之才行平易之政而以修縣治為首務請於朝從之侯先捐貲以為倡縣人皆曰吾廬陵文獻之邦以好禮急義聞天下縣治之燬也豈為治者之咎哉蓋所謂無妄之災也奈何使居上者無所庇覆以出治而捐貲以圖之非為民者之過與乃相與聚而謀其費縣之里長八百餘皆不約而集凡竹木金鐡瓦石丹碧之類各以大小多寡輕重緩急為差悉上送官無或後時於是智者効謀勇者効力徃來者課其勤勞勩者紀其績作前堂【缺】間髙若干深若干前堂之後舊為直舎侯以其卑且隘也充而廣之為樓以居修梁大棟髙甍巨桷翼然出於羣屋之表髙若干尺廣若干尺而後堂之宏壯亦稱之名正堂曰公正樓曰明逺幕㕔在正堂之東六房又居其次右為架閣前為重門而戒石居中以勵志也榜亭囹圄官所宜有者無不備經始於【闕】 年六月【闕】日而以【闕】 年九月【闕】日訖工總之為屋若干間侯與衆僚既落其成而出治於此縣之士民莫不懽喜讃嘆郡庠司訓王匡英偉有美才與侯善嘉其達於為政而成事之果也曰是宜有文以示後俾相與愛䕶於永乆乃來請記於予予聞君子之仕也必有廣宇豐堂盛其威儀尊其瞻視則言出而民信令行而民從事不勞而治矣豈因循茍且者之所可能哉宜侯之以縣治為首務也况廬陵之大衣冠文物之美先儒君子之風化猶在故侯之善教易孚善政易洽而速於成功作文以記其事蓋宜也然予觀之侯之所以名其署者其志可見已蓋人所存也公然後行無不正而人斯恱服矣其聽言也不於私然後得以致其詳而不為所罔斯可謂明且逺矣由是德立而行修聖人之訓載於魯論如此則公正之堂明逺之樓蓋侯進德之礪也予為記其縣治之成而併書之後之君子其亦有概於心哉其與侯同志恊謀以成其績者某官某某處人也是為記
  奉親堂記
  龍泉彭用威作堂以事其母而名之曰奉親之堂使來求予為之記彭氏為龍泉故家有詩書禮義之習用威之兄仲恭為陳州項城令有名而用威又以能孝聞鄉里蓋其兄弟三人已喪其長者而仲恭得禄於項城逺其鄉四千餘里而母且老矣用威固留事之不使如項城奉母堂上朝夕起居承順顔色而躬調其衣食寒煖厚薄之宜彭氏故有山林之富陂池之饒園田之沃衍其所以奉養之物不他求而足嘉時令節大具酒醴肴羞百物之珍率婦子列拜稱夀鼓舞笑歌更侑迭勸以為禮務得其懽母年八十而精明不衰啟處如平時其心蓋有以樂也於是鄉人皆為其親榮而用威不以自足推其意蓋將無所不勉也用威其可謂賢於人哉夫欲孝者人之所同然昔有不能得者蓋勞役以苦其形而饑寒困乏以摧沮其志此陟岾鴇羽之詩所由作也於戯此豈不以時乎哉今天子以孝治天下仁恩之施下及草木無征輸調發之勞而有年穀順成之美使人人得以養其親於是有不逮者則君子痛之有若用威優游以為養上享其樂下盡其心豈非幸與抑亦母有以致此也故予於此既感夫上之仁又知其母之善豈獨以見用威之能孝哉雖然孔子以立身行道為孝之終而孟子以不失其身為能事其親用威其知此矣抑古所謂一鄉之善士其行必有以蓋於一鄉用威加勉焉使名實烝然於時而益播其美於後則豈非孝之大者乎後人登斯堂而亦興行焉則彭氏之福詎有已哉詩曰孝子不匱永鍚爾類予蓋有望也故記於其壁間以俟
  胡氏塾田記
  古者田以井授而人皆有田民以里居而里皆有塾教養之法既修故能成人才而厚風俗此三代之所以盛也後世井地廢而田不均里居散而塾不立貧富既殊教養亦異故人不能以皆善風俗不能以盡淳好古論治之君子未有不慨然於斯也漢唐宋之世嘗詔天下皆立學而里塾黨庠終不能以復古聖朝建國之初既命立學於府州縣矣而又有社學以教里中之子弟駸駸乎古之道也有司因循漸以弛廢故家大族有恒産之富而思善其子弟者乃能延師以教之貧者不暇也不有樂善好義之士其何能酌古今之制以嘉恵乎學者哉泰和素稱文獻之邦其人貴經術而尚德義絃歌之聲詩書之習自城邑以至都鄙相接也然有志於學而困於無資者亦多矣南逕胡如麒蓋所謂故家大族之一也徙居其里之南原既繕其室廬廣其田圃而以學問教其子矣則又慨曰吾族之子弟與吾戚姻之子弟蓋有願學而力不能以自遂者吾可不務乎乃開塾延名師招使來學而館穀之又割腴田六十畆歲取其租以當束脩之入於是為師者得盡心以教而子弟者得專意以學矣因其親戚監察御史尹君崇髙求予文為記將刻之石以貽永乆厚矣哉其用心也非所謂好善樂義之士與然則學於是者可不思自勉以稱其意乎夫仁義禮智信之德父子君臣夫婦長幼朋友之倫皆性之所有道之所當行聖人與常人一也聖人至而我未至於是學以求其至故學者所以明倫而修德也處之盡其仁制之盡其義過者節之不及者文焉知之明而守之固焉將之以誠踐之以實則德進而倫厚矣由是而推之以致君而澤民則塾之設豈不光逺有耀哉此如麒之志也其或察之不精行之不篤父子之道乖君臣之義缺凟夫婦亂長幼狎朋友徒馳騁於文詞習熟於容止巧於變詐深於忮害而曰塾之所教則豈如麒之意哉是蓋不可不勉也且予聞之古之塾師取諸致仕之老者大夫為父師士為少師非以其道德修明而教之有其實哉故師道立而善人多今或不得乎此則亦取夫宗族稱孝鄉黨稱弟有禮法於閨門無怨惡於上下者為之庶幾其教之成此又如麒之所當用心也嗟夫天下之事作之實難而繼者徃徃至於怠廢故前人之美不得以振耀於後胡氏之子孫尚世勉之而不怠且廢焉則可謂賢矣其及人之善豈有窮哉尹君能信者也故因其言而為之記如此若夫其田之處耕者之名主幹者之姓氏則載之碑隂
  甘露寺興造記
  正統三年鎮江甘露寺興造之功成寺之耆舊具本末以巡撫侍郎廬陵周公恂如書來求記按寺乃吳主皓所作時改元甘露因以為名寺在北固山下臨於大江自昔號竒勝地梁天監中武帝幸焉賜大鐡鑊二以貯水飲僧且書天下第一江山六字掲於樓上乆之字廢而二鑊存至今唐寳歴中李德裕觀察浙西為充拓其址増廣其室廬且造鐡浮屠七級乾符中燬於火鎮海節度使裴璩重建焉宋祥符間僧祖宣主是寺宣本國戚得賜田四千餘畆資用既饒乃遷寺於山上窮極侈麗建炎燬於兵嘉定中僧祖燈復修之元至元已丑又毁焉大德已亥僧智本重建土木采章不失舊觀自是而後莫有繕治之者故乆而益壊上雨旁風無所蔽障僧徒漸散諷唄幾絶宣德癸丑周公巡撫過焉嘆曰是江右名刹也而頺敝若此非有德望之人不足以任之乃命僧綱司為請於僧録司選於衆舉天界首座玹理主焉玹理字一中端重明敏深悟宗㫖而多讀儒書僧俗敬禮焉既正法席闡明其師之道以授學者退而周視敝宇慨然欲新之田利之入未嘗私一毫歲凶則凡佃其田者皆賑贍之人人為盡力故利入愈饒而得如其志歲甲寅作法堂於山半葺多景樓乙夘治山麓建大悲閣丙辰建千佛閣及凝虚雨花二樓丁已修犬雄殿戊午創僧堂補廊廡之缺敗者重建海嶽菴於西蘇子瞻諸賢舊遊處也搆垂青軒於東用唐人天垂四靣青詩意云總之為屋百餘間輪奐之美莊嚴之妙蓋極其力之所能至若庖湢庫庾及諸器物靡不畢備衆謂寺之全盛莫如今誠一中之力然非侍郎公啟迪而維持之弗能也是宜書以示後使知善繼而不忘予謂世之名刹多矣資力非不富締搆非不壯麗也其盛於前而衰於後者不可一一計至於衰而遂廢者亦徃徃有之豈其人皆不足為哉天下之事無不可為者茍存廉公之心持堅勇之志充之以誠而積之以乆豈有不底於成功彼樂因循喜貪黷詭欺之習勝鹵莽之意多如是則安能有為為之亦安能有成哉無怪乎其衰且廢也甘露之敝甚矣其資業固在也然猶歴乆而後興者豈非無其人而必待一中故耶然則一中蓋有廉公之心堅勇之志誠實而不欺恒乆而不渝者宜其成此不難也使凡任事者皆如一中天下豈有廢事哉予舊聞甘露之勝多景樓最殊絶群山西連磅礡秀整大江東去與海相接四時朝暮之間景物萬變嘗有意一遊焉然以其敝也故弗果乃今得一中興理於破壊之餘使千百年瓌傑之觀煥然復盛於今日其制作又有加於前者則予之興可已邪他日乞身南還倘得遂償所願焉覽一中之績尚當為賦之也一中廬陵人全庵其别號云
  楊先生祠堂記
  景泰二年【缺】月徽州府新修前教授楊先生祠堂成其徒右副都御史程君富等所為也先生諱昇字孟潜錢塘人其學於書無不讀而尤邃於春秋其所以教必本於聖賢而不惑於異說洪武丙子領鄉薦得星子教諭星子之士前此無與薦書者衆皆言學地不利謀徙焉先生適來力止之曰為士者不得與薦書此學未至耳非地之過也乃與諸生日夜講學求所以治已治人者俾身體力行之以其餘日肆力於文章諸生感先生之教已益自淬礪既三年薦二人又四年薦四人皆登上第自是相繼有顯者先生秩滿陞邵武教授無幾調徽州徽州人士聞先生善教皆樂從先生亦樂以聖經賢傳為之講說三綱五典日用事物常行之道剖析精微於義利之間曰如是而王如是而伯諸生曉然知天理人欲之辨而奮志於學十餘年門人弟子領薦而升者亦十數人時先生有親在堂居貧守約而篤於孝養當路者知先生有治理才將薦起之先生力辭曰奈何奪人父母之養而茍欲榮貴其身乎諸公乃止歲辛夘先生以内艱去諸生援范文正故事於學宫之傍别作一齋留先生居之而授學焉永樂甲午先生捐舘而老親妻子皆在徽遺言痛不得終養徽之士思先生不忘充廣舊宅以居之所以待之者亦如先生時先生之子寜宜亦以家學相繼登第徽人愛厚之如累世親戚之家今復廣舊齋故址以奉先生像凡諸弟子與先生子孫得以歲時脩祀焉非先生之德及於人者深惡能若是哉人之大倫有五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而師不與焉然道之所以明且行者師之教也不然則君臣之義父子之親夫婦之别長幼之序朋友之信有不悖焉者鮮矣是故師者道之所系也任道之重以厚人倫美教化奚可忘報哉古之所謂鄉先生沒而可祭於社者蓋此之謂矣新安子朱子之闕里也子朱子之道天下後世之所仰賴而師法者先生之教亦率是而已而居於斯㳺於斯門人在是子孫在是聲音笑貌志意樂嗜皆可以想見精神血氣之感通昭明焄蒿之發見當必概乎心者循先生之教以上泝子朱子而篤不忘修已治人之道皆馴至其極則可謂善學者矣此固先生之志而後人之所當務也寜累官至刑部侍郎尚書先生亦累贈至刑部右侍郎今加贈資善大夫禮部尚書君子謂先生之生雖力辭顯榮而卒享褒贈以為有德之應祠堂之作貲力多出程君其次則侍郎吳寜郎中金宗善按察副使莊觀僉事程志學參議方勉御史張昊許仕達通判江浩訓導康懐今徽州府學教授羅倫訓導鍾振皆仰慕先生亦相與助成之既完刑部君告予曰先君子之教授徽州一時英才皆願學因得以奨勵成就之今其心惓惓如此誠可謂厚矣不可以不書故敢以記為請將示寜之子孫俾知祠堂之所以作而思洒掃於無窮予嘉其意乃為書之而使鑱諸石
  抑菴文後集巻五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六     明 王直 撰序
  順天府鄉試小録序
  天眷皇明統御萬邦以天下之才成天下之治養之於學校而以科舉出之布列庶位以興事功太祖太宗聖徳如天功化之盛超越古昔育才圖治之效無以加矣仁宗皇帝以上聖之資廣至仁之澤慮科舉取士或未精也於是定解額俾精選焉務得真才實學之士皇上文武聖神徳被天下而於養士尤甚惓惓以為取之既精當養之有素於是定學校弟子員而去其無良者嚴擇師儒以教天下之士䝉恩育之厚感教化之深争自洗濯磨治奮力問學以求效用於當時帝舜之世萬邦黎獻共為帝臣惟帝時舉今復見於聖明之日猗歟盛哉宣徳四年秋復當大比順天府尹臣庸以考試官為請皇上命臣直臣時勉凡諸執事之臣皆秪奉徳意夙夜惟謹于時北京國子監及八郡就試之士凡千人取其中式者五十人而進之盖遴選也小録既成衆謂宜有序直以為國家開文明之運以傳於萬世凡天地之所覆載日月之所照臨其人皆被仁義禮樂之化而有以成其徳達其才矣然待士之重四聖一心擇之愈嚴養之愈厚而取之愈精誠所謂天地之大曲成萬物而不遺也士䝉幸於斯世何其榮哉直聞之古之人有感人一言而許以身者盖以為知已之遇也諸生遭遇聖明荷生成之徳而登名於此将何以為報哉其益勤於學慎於行他日進於禮部對揚於大廷由是而沾一命守一官必忠以事國㢘以處已公以涖政仁以臨民敬恭朝夕而不累於私使天下之人皆謂無負於國家則善矣直将與有榮焉也故書以為序
  玉峰草堂詩後序
  玉峰草堂詩若干首士大夫為廬陵太守蒋公作也玉峰在保寧府城之南而保寜即古閬州其地多名山而城南為勝城南之山非一而玉峰為尤勝盖雄秀瓌麗㧞起數百丈如圭植如筍立其下為三趾又如禹鼎之巋然竦立於埃之外而公之故居在焉公之未顯時嘗作草堂以當玉峰之勝於是山之竒詭殊傑之状皆一覽而盡矣既而出典文學職華要七遷而至今官去玉峰草堂者㡬四十年而於心未嘗忘也士大夫所以歌詠之者至矣予謂山川之秀必鍾萃於人而人之得其秀者亦必於山為好孔子曰仁者樂山觀公之敦厚凝重有似於山豈非孔子之所謂仁者歟雖然山林者閒放之士之所樂也故䕃長松藉茂草觀烟霞之變態逐雲月之去来自以為髙也而公則貴顯矣今之太守古大國諸侯之任也有地環千餘里其民盖數十萬饑者欲食寒者欲衣勞苦者之欲休寃抑者之欲理皆於公是賴而公乃惓惓於玉峰草堂若将退託於閒放之樂者何哉盖山者出雲為雨以利澤萬物者也而草堂者身之所庇以為安者也不忘其所自安乃能安民而cq=488益尊不忘其所以澤物者乃能阜民而益榮公之志如此兹所以為仁也豈閒放之樂之足慕哉而賦詩則有未盡知者故予為序其説於後使覽者得詳焉
  邵處士挽詩序
  静素處士邵仲文既沒之二十七年其子思㢘為貴溪縣學教諭秩滿當陞郡博士需次於京師始克請考功郎中章君銘其墓翰林侍讀周先生為表其行将刻之墓上於是處士之賢始表暴於當世一時士大夫憐其為善而不得永年皆為詩以哀惜之思㢘又持来請予序按處士㑹稽人世以詩禮承家其孝友之行㢘厚之節出於其性若此者宜有得於天矣而年三十九以卒天之於處士果何如耶傳曰仁者夀夫仁者之宜夀以常理言也然自古仁人賢士之不得夀者多矣豈獨處士哉是又不可以常理論也唯不自貳其心而修身以俟之則雖夭猶夀也君子之所為者如此若處士者其庶乎此也歟孔子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稱焉予未嘗不三復而嘆夫善之在人一矣而自㓜至於老死其渉世也亦久矣然而不見稱於人者何哉非茍且偷惰之心勝詭欺薄惡之行成故邪然則有雖死而名彰者則其為善之實可知矣處士雖不幸乃今得載諸文字以顯聞於人而傳於後世盖不可為不幸矣嗚呼有聞而終無聞而通君子固自有輕重哉故為序之詩凡若干首
  送劉員外序
  刑部員外郎劉君伯塤以内艱服闋當之京師吾黨之士喜其重顯於朝而復惜其去也相與㑹聚於城西香林僧舎酌酒而送之盖伯塤為泰和沙溪故家自宋元以来代以詩禮聞一鄉非獨其貲力勝也其遺址之存稱古所謂子男邦君之居其所與連婚託交者皆當時榮盛之族然劉氏善積於家未有大貴顯者積之之久而始於伯塤發之初伯塤入仕京師時予與之比屋而居者二年固已慕其為人而知其必顯矣及去為刑部屬即有名自尚書侍郎以下皆知其才能而信任之及為今官聲譽益大顯然伯塤益勤於其職早夜不懈未嘗傲物取咎於是人愛之益深期之益逺今之去其領舊職審矣或遂加進焉未可知也予嘗聞之刑非聖人之得已也盖以誅惡而佑善使人皆為善則刑措不用矣舜命皐陶之辭曰刑期於無刑此正今天子之意也當其任者惟公與明實庶㡬焉伯塤在刑部十餘年練達而勤慎其能推上徳以及民而永終譽也必矣於是坐者取唐喬知之贈蘇員外詩自昔重為郎伊人練國章二句為韻各賦詩一首以贈盖寫其慇懃願望之意而予則為之序云
  送彭御史按廣東序
  御史之職重矣上下之所屬望者也盖上之徳不能以徧逮乎下下之情不能以悉聞乎上御史居其間決其壅塞而䟽之於是上下交而治道成矣其職之重如此然昔之居是任而上下或失望者何哉盖才有所不及學有所未充也才未及則不能制事而達於有為學未充則不能窮理而不知所為故其事上也屑屑然舉其細而已矣其臨下也赫赫然信其威而已矣彼其任之之意果屑屑然而已乎赫赫然而已乎然而如此也惡能塞上下之望哉今之任御史必舉才學充備者用之而當是舉者率皆有以稱其任其出而按事也上必親臨而遣之及其還也必備述民事以報焉上之徳畢達乎下下之情畢聞乎上治道之成於是為盛矣彭君百錬為監察御史五年是所謂才學充備者也其出入中外是能宣上徳而達下情者也今出按廣東廣之俗盖異宜而弊事盖夥矣彭君雖無不當問亦在明慎而已使下之情得聞上之徳得達予知彭君優為之也屑屑然而已矣赫赫然而已矣彭君豈為之哉彭君因便過故鄉拜其母即就道予與其素厚者十人餞焉因取孟浩然送韋侍御詩風霜随馬去炎暑為君寒二句為韻各賦詩一首以贈之直世有連也故為序云
  送彭士揚之京序
  彭君士揚初以吉安府學訓導舉至京試在優等人謂士揚之教行則足以成一郡之人才而加厚其風俗矣士揚滋喜㑹朝廷為功臣家擇師儒於是士揚遂領教英國張公之家人謂公功臣士揚誠以忠孝仁義之言進於公使公得以事上臨下則其效不既大矣乎士揚益喜在公第十五年凡公之所以敬事天子及奉命征安南叛國皆能有成功士揚之所禆益盖多矣然士揚有母老無他兄弟為養其心盖未嘗不在膝下也今年夏謁告歸省以慰其慇懃之望而寛其積久之思旦夕侍左右調其藥物飲食而敬進焉既兩月矣義不可久留乃復治装就道然其心終有不釋然者予與其素厚者十人載酒徃餞之而告之曰士揚子務其大者哉子之慈訓盖有矣不以口腹之養而廢詩書之業其志固欲子之道行也使齷齪於旦暮之間雖能備口體之奉而無學問之顯予知母之志不樂矣今而奉天子命居功臣之家處師儒之位其所與言皆聖賢之道言行則道行矣身雖在外母之志盖未嘗不樂也曽子之所謂養志孔子之所謂立身行道以顯父母者盖如此子其務此也矣毋徒為是戚戚也士揚乃起謝曰子之言善矣如是足以慰吾心矣於是在座者皆喜各舉酒勸酬以為懽復取曹子建送應氏詩親昵並集送置酒此河梁二句為韻各賦詩以送之予因書其説以為序
  送蕭志祥祈雨有感序
  永樂二十年泰和春旱至夏初雖間有霡霂之㣲而無益於民事陂池皆竭田野焦然農人興嗟束手無措縣大夫永嘉鄭君貳令茂名吳君深憂之齋祓一心並走羣望浮屠老子之宫徧禱焉既而得小雨猶無益也二君乃謀於衆求所以致雨之術於是有以蕭先生志祥為言者曰是道立行修能興雲為雨以利萬物者也二君喜即熏沐為書命使者禮請於其廬先生曰濟物吾心也即與使者偕来二君率吏民迎之盡禮乃就延真觀設壇禱焉敬恭将事朝夕不懈先生為文書告上下神祗四月丙申登壇時天宇湛然旱勢益盛先生取水向日噀之油雲勃興日光韜晦靈風飄揚旗纛晻靄若上下神祇交集於壇者明日丁酉遂雨人以為未足越四日壬寅先生又以其法檄井井水盡黒汲而徧洒焉雨亦随至甲辰又雨猶以為未足先生乃危坐一室錬氣養神檄召神祇使必有以副人望於是戊申大雨庚戌乃止自城邑以達於四郊懽呼之聲流聞逺邇大夫君子交口相慶於乎先生之術亦何其神哉而先生退然若不與其事者曰予敢貪天之功以為已力乎先生泰和人自少學道遨遊五嶺數徃来羅浮山中羅浮仙人之藪澤也盖必有相遇於㝠漠之表者故有得於中顯於用而又無慕乎外如此雖然縣之大夫與其屬謀曰先生固無事於名而吾徒受其惠者豈可無述哉乃使来求於予曰子親見其事者也宜勿辭噫非獨予見也人莫不見也乃為序之使他日傳先生者有徵焉
  送鄧訓導序
  予友鄧云衍始舉明經為景陵縣學訓導既一年以憂去服除仍司訓於曲江鄧氏故泰和儒家宋之時有以三經中童子科者其清才奥學苦志勵行以文學鳴縉紳間及典風紀領州縣司鹽鐵職倉庾者前後相續也至今登仕版者尚四三人則其詩書之澤可知矣云衍以家學之良而當教官之選其秩雖卑然視典風紀領州縣司鹽鐵職倉庾者盖異矣彼其職司各有所當也而教官坐一堂之上與一時之英才周旋進退其所講者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道其事則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事也雖若甚迂然其教既行其學既成之後推而及於天下其澤之所被不既大矣乎故有志之士以斯文為任者多喜為之而凡居顯要者則徃徃視為迂闊彼安知其道之重哉然教官譬猶規矩也必盡夫所以為方員之則然後可以成物故曰師道立則善人多而世之為教官其不能盡是者盖亦有矣聽其言kao皆聖賢之言夷考其行則異乎聖賢之道彼為弟子者不從其所令而從其所好則烏覩其學之成哉故其言必聖賢之言其行必聖賢之道然後可以示法而成化此君子所以貴乎身教也云衍之為教官盖能盡是道而予猶相與言者激於有感而云曲江文獻之地張文獻余忠襄之所産也二公之學皆聖賢之道其忠愛之心正直之行著稱於當時而流行於天下後世聞其風聲氣烈尚使人興起而况於其鄉邑之人乎父兄之所習知子弟之所飫聞盖有深慕而思齊者矣云衍以聖賢之道漸摩成就之使他日出而致用其所立者可繼於二公則為不辱於聖賢之教而亦不負朝廷興學之意矣故序以送之
  送吳叅政還廣西序
  廣西去北京萬數千里其所統十二府四十二州五十四縣之地其民不下百餘萬而大山長谷盤錯於其間徃徃與猺獠雜處風氣習俗之殊盖自古然矣國朝混一區宇不鄙夷其民皆設官以理之故其聲教文物一切不異於中州於今盖五六十年矣然地既險逺天子尤加念焉故於布政司必選寛厚勤慎之賢以付之而無有不堪其任者盖亦盛矣然嘗論之布政司者五六大臣而已而以百萬之民付焉以五六大臣而當百萬之民之望可謂榮矣然布政司之於民其髙下固懸絶也民之情有不能達於縣者多矣而况於府乎况於布政司者乎由是觀之則上之徳亦安能使畢達於下則為布政司者盖亦可謂難也已故予以為當布政司之任茍有愛民之心者在擇賢守守之不賢以告而斥之可也守既賢而又擇賢令令之不賢亦以告而斥之可也守令皆賢則為能舉其職上之徳有不畢達於下下之情有不畢得聞者乎順其理而施治焉則有以享其榮而不患乎其難矣然人固未易知也昔之君子好以言觀人然賢者豈誠可以言求哉夫言其末也行者其本也盖有有其行而無其言者矣有其言而無其行者矣孔子曰聽其言而觀其行言之不可獨信如此故必審其言之是非而察其行之當否彼行不異其所言固賢者矣言不足而行有餘亦可謂賢矣有其言而無其行君子安得而取之於乎可不慎歟湘隂吳公昌為廣西叅政叅政布政之貳亦民望之所系其所謂寛厚勤慎之賢而能舉其職者矣今再考績来北京有司最其課使還治廣西上之人欲終其任以究其成也吳公之歸也廣西守令誠皆賢矣吳公可不勞而理矣若猶有未賢也吳公可不勞而理乎此政之所急也予未識吳公因其布政使李公昌祺求予文送之故為道予意如此吳公以為何如哉
  美章郎中再考績詩序
  章君尚文之為考功郎中也士大夫嘗涖於考功者皆稱之今年春當再考績少師兼吏部尚書蹇公以為能言於上俾復其職需九年而後大用焉同列之賢喜其績之最也相率賦詩美之而屬予為序盖予與尚文同年舉進士為翰林庶吉士同受太宗皇帝命進學於禁中以道義相錯切者又四五年予為翰林修撰尚文亦去為刑部主事陞郎中遂移考功大有為於時盖其學足以明道才足以立事而守之以正行之以公明不至苛寛不至縱故其所樹立卓然如此予嘗論天下之治必用天下之才吏部用才之地也然惟全才之君子而後用之無不宜不然則有宜於此而不宜於彼者故考功者所以察其職任而審其宜與否以進退之使官各得其人而天下之治成矣唐虞之世庶績咸熈者考績黜陟而已我國家所以與之比隆用此道也則尚文之為考功其繫於治道豈細哉今因其績之最而詩以美之固宜也昔者文王之化行南國之大夫皆節儉正直於是有羔羊之詩鄭之桓武為周司徒善於其職曹之君子均平専一於是有緇衣鳲鳩之詩皆所以美之也今諸公賦詩以美尚文者亦猶是矣予與尚文非一日之好願推鳲鳩之意而有進焉盖君子在位所以接乎物應乎人者雖繁然有常道而不變則可以正國人而受景福尚文之在考功其績固偉矣然願尚文益謹其常道也謹其常道則凡仕者之蒞于考功有所觀法而化治效豈不益盛乎如是則受天之禄而膺胡考之休孰能禦哉相勉以道而期於逺大者朋友之誼當然也故書以為詩序
  送鍾彌綸詩序
  彌綸鍾君永豐故家也好文而重士能琴而喜遊居其邑閬溪上有山水園池之勝賔客之過門者輒欵洽連日極游覽之娛興有所適援琴而鼓之盖超然萬物之表又常泛輕舟下彭蠡浮大江以觀乎京師歸而益有以自樂盖孟子所謂囂囂者也今年觀光来北京左春坊大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曽公子啓其姻家也舘之其第之南齋日為酒殺羊盛賔客以樂之既浹旬将歸永豐曽公復具酒殽飲餞於城外因取唐岑參紅亭緑酒送君還之句為韻率在座者賦詩送之而屬予序北京古冀州堯舜之所治也然自漢末至於元其衣冠風俗徃徃異於古阻絶遐逺好游之君子多病焉我太祖髙皇帝撫而正之繼以太宗仁宗之聖禮樂文章比隆古昔山川草木衣被雲漢昭回之光鍾君於此而遂一遊以觀太平之盛豈非幸哉予聞君子之遊也以博其見聞而廓其器度者也鍾君固偉矣然今之来於水則渉淮河之深於山則見岱恒之髙至夫都邑之雄宫闕之壮人物之殷甲兵之嚴四方萬國朝貢之㑹同皆見之盖所謂天下之大觀者也則今之歸其增益豈小哉山顛水涯瀟洒閒曠之處豈不有好遊而未遂者鍾君與言之必将低佪羨慕有不可及之嘆矣予與曽公仕将三十年從容兩京之間於天下所謂大觀盖先得之今雖未老而病且衰矣國恩未報思欲自退於山窮川阻之地有不可得者於鍾君之去亦安能不為之動哉鍾君歸矣益治其所以待賔客者他日乞身南還過閬溪相與掇芳擊鮮釃酒而酌之醉飽鼓腹咏歌聖化寫髙山流水之趣而和以幽蘭白雪之曲庶㡬一償願焉然而非所敢必也
  贈考功主事李公赴南京序
  宗昉予友也自其為稽勲主事時予以内艱去官及服除而来也宗昉乃亦以憂去道路相違不相見者四五年今年春宗昉起復来北京相接益懽甚未㡬授考功主事當之南京其同門友通城教諭劉昭謁選在京師感宗昉故意之厚也特求予文贈焉宗昉居吉水予家泰和相距百餘里而皆為吉安屬邑郡之人士宦游者惟吾二邑為最盛永豐廬陵次之其餘諸邑又次之故在京率嘗五六十人每營職之暇合坐而笑語必引古人嘉言善行與吾郡前輩君子之文學忠節炳然與日月争光者相為勸勉皆期以不辱焉佳時令節樽酒相懽或相與出遊必分題賦詩以歌咏太平之盛而寫其殷勤篤厚之情其風流習尚如此故去鄉雖逺歴時雖多而未嘗有覊旅無聊之嘆盖皆有以忘之也今宗昉之南京南京去鄉又近矣其宦游之士所與綢繆親愛盖不減於此然則宗昉盖無徃而不樂也則何離别之足惜哉雖然吾黨之士進而䝉簮紱之榮退而獲鄉曲之樂者皆上之賜也其安可忘耶唐之詩曰無已太康職思其居好樂無荒良士瞿瞿孔子取之而列於國風以為憂深思逺而可不至於殆也則予與宗昉等當益思所以盡其職庶㡬蟋蟀之意而免乎伐檀之譏則可以保其樂於悠久矣宗昉質美而氣和志勤而材達於從政盖綽綽乎有餘裕矣不待予言也獨書鄉郡相好之樂如此為文以贈之而使加勉焉盖義之所不能已也
  哀蕭仲清詩序
  仲清廬陵故家子也早孤克自樹立事其母以孝聞兄弟三人相友愛而仲清専家政公私百為皆身任之不以累諸弟洪熈元年長其鄉糧賦故事為糧長者必躬詣京師聽勅命受勘合以歸然後徵納焉仲清自南京歸至采石暴風覆其舟舟中之人或善游或有所慿藉皆得不死獨仲清溺焉鄉之人士以仲清好善樂義而不幸以死皆哀惜之今年其弟季靈来北京過采石痛其兄之不作而不能已於情也於是求士大夫為詩以哀之因左春坊大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曽公子啓屬予序嗚呼仲清誠可哀也已盖仲清之失父也母孺人鞠之冀以善其後也孰知老者存而壮者乃死邪兄弟之情如足如手今已竒其右矣則夫所以痛恨摧裂豈獨生者哉古所謂不弔者以其狎於水而自溺也仲清豈狎於水而自溺者耶役於公困於天有不能自制者然則仲清惡乎其不可哀也秦穆公之死以三良殉詩人為賦黄鳥以哀之田横被召至尸鄉以首見髙祖從者挽至宫而不敢哭然不勝悲皆為歌以寄其哀後世哀挽之詩盖權輿於此也今仲清之不幸畧與二子同則凡哀仲清者其可已於言哉君子之於死生惟當於義命而已仲清雖不幸然所以致此者豈非義邪亦豈非所謂命也吾聞唐李太白泛舟采石醉溺於江中説者謂其騎鯨上天非淪滯於水者而司馬子㣲嘗謂白有仙風道骨可與神遊八極之表然則謂其騎鯨上天盖不可知也仲清得從之遊亦将乘雲御風超鴻濛翔寥廓有莫之測者若然是亦可以無憾矣
  送楊朋逺序
  楊氏於泰和為大家國初有一桂君者既富而有文豪傑之望臨一州朋逺其曽孫也朋逺明經欲舉進士而廬陵縣學缺訓導舉朋逺為之及来京師中其選既授職而歸几與朋逺親厚者皆賦詩贈之而徵予序予與楊氏世有連誠不可以無贈也夫學校者治天下之本也治天下之本在學校則為學者當何如可知矣然學之成本於師則為師者當何如又可知矣古聖賢之道載之書師之所以教學者之所以學也服而行之以自顯於世者固有矣行不如其言者盖多置之而不言者又比比也夫行而違其言已不可况又置而不言奚可邪則其所事皆君子之所鄙者也夫豐其屋以居之厚其廪以養之復其家以優之使專為是道也然服而行之者反少或徒言之或置而不言而甘心於君子之所鄙為之師者亦相與衎衎施施優游於杯酒之間以自媚此何説哉則夫冀以為治天下之本者豈不失望邪嗚呼此學校之通弊也廬陵文信公之所自出公學聖人之道以文章魁天下而孤忠大節師表百世今之為士者多思循是道以求無愧於公然則職教於此者因其士之志而勵夫師之道以率之其盛盖易也使言必於是行必於是而皆為才且良無前之所云弊而有以副興學圖治者之心豈不美哉朋逺勉之此衆之所望也将亦為衎衎施施以自媚於杯酒之間則非衆之所望也
  送浙江按察使林君詩序
  浙江自昔稱大藩其所統十一府六十二縣環數千里之地其山水清秀故其人多才物産富饒故俗尚華麗衣冠文物之美登臨宴賞之勝他州縣鮮能及也故天下之言盛者必曰浙江然以今日所聞考之則習俗之移有不勝其弊者夫邪惡之人亦他處之所有也然而至於無忌憚則他處所無矣盖恃其輕險而舞智以轥物挾利以佐姦居室輿馬衣服之用率僣非其分不仁之徒而操不仁之器横恣於鄉邑小者攫民財甚則舉室束縛之而加無禮焉又或繼以戕害出入官府把持其隂事州縣之吏莫敢誰何私與之狎而縱其所為細民失業無所訴或至流移以避之如此者相踵也朝廷知其然為遣大臣徃察治廵按御史亦盡心發擿而痛繩之使有所創艾庶善者得自存然虎狼之暴茍不至於死徃徃恣其反噬於是捃摭告連百方沮抑之隂搆詭求以蘄必勝雖有君子能别是非亦莫如之何夫邪惡之人固他處所有也然於朝廷所命牛羊倉廪之吏尚知所敬憚况州縣之吏乎况天子所遣之臣乎不自揣度無所忌憚如此可勝嘆哉夫君子者衆人之表也浙多君子而彼猶縱其所為豈其習果不可勝耶予嘗思之刑法所以治小人故小人必畏刑然非可一時過化也持憲者茍明法以示之正已以行之守之以信持之以久有罪者必罰不可以勢免不可以貨求小人知法之真可畏也将必有改行而趨善者今彼之惡豈在此者亦有未盡善歟三山林君碩字茂為監察御史九年聲譽動中外今去為浙江按察使天子大臣知其賢而用之也予知其善於其職而惡者庶㡬能改行矣尚寳少卿四明袁君忠徹盖閔俗嫉邪者也於茂之行而深為之喜求學士大夫賦詩送之因予友翰林侍讀陳君光世求為序予因歴道其事以告之且以俟其績之成也
  送尹御史還南京詩序
  國朝設兩京以備廵幸上既在北京凡南京諸司所行事皆有成法而監察御史處於其間以刺舉激揚為職使人知所憚而不敢肆然其所施於人者輕重緩急當必盡其宜盖既逺於天子有不能慎重則謗讟易以興亦未見其能有為也予友尹循有規為監察御史於南京有名今年再考績来北京既復職而歸予為詩以贈之矣而翰林編修周功叙與之有連復率諸公賦詩而請予序之夫古之為治者本於六卿而御史則立柱下受四方之書非有他事也至秦始令監郡漢初定禮儀乃以御史執法舉不如儀者於是始任糾察之事自是而後職愈重凡官無尊卑事無大小有越禮廢法者皆得糾舉朝廷亦傾心任之以肅百僚振綱紀故曰臺綱正則朝廷正朝廷正則天下理矣其所系如此我朝尤重其選不以非才處之凡其所在足以勸懲使其君子皆安於為善而堅其所守小人則収斂畏慎而不至於越禮廢法故治道舉矣然治人莫嚴於自治傳曰有諸已而后求諸人無諸已而后非諸人此其居官之道也有規今之所謂賢者也宜諸公之詩稱美而期望之矣雖然吾觀仕者多矣其始皆奮發而有為及其久也則皆媕婀而自守積嵗月以俟遷而已此宦成而怠常人之情也有規其可以常情自處哉以常情自處非君子之道也尚益勵不懈以成其逺大之業則他日進於福禄榮名盖未艾此衆之所望也予與有規同郡故道其職任之重與其所已然者而期其将然者以為詩序
  贈蕭進士南歸詩序
  蕭鎡孟勤吾邑南溪故家其尊府山東鹽運副使鵬舉嘗受業於劉先生子髙能傳其所學居家以行義聞其在山東尤以清徳為士大夫所推重當時求其似者不多見也孟勤受家學之懿克自樹立今年以書經取進士在髙等天子将顯用之俾需次于家将行求贈言於予嗟乎孟勤予言何足以増益子哉好言以悦子非所以愛子也而亦豈子之所樂聞哉子歸矣鄉人盖為子榮之而予則方為子懼也何也科第者士大夫所由以仕之路也雖若少有得焉然非居位以行道也亦猶夫人而已矣雖榮何加焉且君子固不以一第自足也聖如周公得位行道如周公然猶曰謙卑自牧䕫䕫如畏然則一第何足以動心哉故曰鄉人榮之若子之所可懼者則自是始矣吾邑之為進士者前後累百十不皆出於故家亦不皆有若運副公者為之父也惟如是也故人之責之也輕今子故家之後而運副公之子也使其終處也人無責焉今既為進士将顯用矣則人将觀於子矣果言行有一不善焉斯咎之曰如是而為故家之後也如是而為運副公之子也豈不深可愧哉此予所以為子懼也子欲無愧焉法乎子之親而已矣夫天下之道二義與利也喻乎義則無取乎利子之親不汨於利而能有其清徳者以喻於義也今子幸猶未仕也其益謹於義哉必使言行皆合乎天理之宜始於家行於鄉充而至於義不可勝用則其仕也必不以利自溷而無愧於親若是始可以為榮而懼亦庶乎少釋矣子歸其勉之予與子非一日之好也故其言如此子亦以為然乎哉
  送歐陽主事之南京考功詩序
  歐陽氏於吾邑為故家以儒業相上廣哲之大父盖隠君子其尊府嘗為國子助教叔父今為雲南按察副使皆有名當時廣哲静重而不迂寛和而有守且博學能文章今以進士擢考功主事當之南京予與之有連故為道其職之所宜以贈之夫世之所託以為治者内外百司之執事而已以天下之才而任之其能盡當而無失也難矣於是有考績之法焉所以審其任之當否而進退之進退必皆當而無失則天下之治功盛矣繩墨誠陳不可欺以曲直權衡誠設不可罔以重輕使考功而或失度焉則賢否易位而事有不治人之䝉其害者多矣嗟夫賢不肖之進退治道之隆汚民心之休戚繫焉而考功任之則為考功者其甚重可知也夫既任天下之重則必盡其道韓子曰欲求士之賢愚在乎精鑒博采之而已精鑒者極其明博采者盡其公誠公且明則賢不肖不可掩而進退皆宜治功之不盛未之有也夫既所用者公與明也則必去夫害公與明者害之者何私而已矣私既去則公公則明考功雖重任予見其無難為也廣哲之上猶有專其任者以是而佐之廣哲之職舉矣雖然是道也豈直為考功而已哉廣哲當有取焉工乎詩者歌以繫之
  周志剛髙明樓詩後序
  永樂十一年予以扈從留北京志剛以客遊畿甸數徃来城中時鄉郡之宦遊者無㡬人見志剛從容欵洽相好也志剛因以其髙明之樓請於諸公翰林學士胡先生為記之侍讀梁公暨予與志剛皆有連亦相與歌詠之然而未嘗登斯樓也其後予以外艱起復始訪志剛於漆溪謁其尊府天與君問所謂髙明樓者乃遂一登焉巋然出於衆屋之上軒横敞髙峻明潔軼氛埃而超混濁可以延清風招白雲倚欄而望之遐瞰百里近視一舎游人行侣之笑歌耕夫樵子之来徃風帆沙鳥烟雲竹樹隠見出没於水光山色之中真一鄉之偉觀也夫凡陋者安淺近而卑汙闇劣者亦何有於髙明之見哉惟胸次悠然無塵俗之累者乃能與於斯然則若志剛者豈尋常可比乎而予與諸公昔之所賦述亦庶㡬所謂稱情者矣予嘗竊計世之人髙樓傑閣自庇而安者多矣然而其人或不足稱也幸而可稱矣而賔客之所與宴休悦樂者不足以自見也故或為賈區聚博徒雖締構之華而君子忽諸是以冺没而世無取也惟有其居而與當世之賢者為娛見於吟咏傳之後世子孫而又相與守之而不渝若是者為不虚矣然則志剛其賢於人盖逺哉志剛又求予言故為序其説
  逺明樓詩序
  逺明樓者泰和周仲霄與其弟仲隆仲潔之所居也周氏故大家漆溪為最上腴原田廣衍彌望皆平疇沃壤溪水浸灌其中四山盤廻環百里而逺明樓居其中巍然出埃而凌風雨仲霄兄弟承先世詩禮之澤以名閥自尚四方賔客徃来周氏者輙延納於其家盖有昔人之風致在焉予昔者嘗過仲霄兄弟邀予登斯樓而望之近而耕夫樵父之舎如鱗次如蟻集皆見於袵席之下逺而白泉髙霄玉華諸山騖而奔止而聳獻竒而競秀者皆可以一二數然後喟然嘆曰快哉斯所謂逺明者也常人之情膠於淺近而壅於見聞則志局而體疲氣懣而神昏雖欲展其逺猷不可遂矣惟縱目於遐曠之地娛神於顯敞之區則心為之益廣目為之益明超然出乎萬物之表夫豈區區常見所可同哉予官京師二十年於宫闕之壮都邑之華人物之繁富車馬之闐咽錢榖甲兵之浩穰盖悉見之矣然觀山水之秀亦未嘗不思徃游而未能則予於逺明之樓而遂登覽焉其心目之豁然盖可知矣而仲霄兄弟襟度明爽超越常情逺甚客至輒相與觴咏於斯樓盖久而不厭士大夫之登髙能賦者皆為咏歌之既成巻矣仲霄兄弟因以求予序予時以内艱服闋當之京師不知登斯樓又何時也因為序之他日若以老病賜歸田里再登斯樓尚當為仲霄兄弟賦之也
  送蕭誠徳歸泰和序
  北京古冀州之域唐堯畿内之地也至舜始分為幽州風化之厚非他州可比漢魏以来皆以封建諸侯自唐天寳至於元没於藩鎮憊於兵革也久矣天眷皇明盡付所覆而幽薊實為内地今皇帝潜邸在焉徳化大行一洗汙陋唐虞之盛復見於兹乃即其地建北京以為天下㑹同之都天發其祥地闡其珍山川草木倍増光采而四方萬國薄海内外有志之士莫不延頸跂足思欲一遊以觀聖朝之大業而依道徳之末光盖千載之良遇也予内兄蕭誠徳亦所謂有志之士而願游者數矣今年適以事来北京乃得償所願焉盖於夫山河之雄深土地之沃衍宫闕之巨麗賢才之魁傑謳歌朝覲之歸趨禮樂文章之宣著及夫城郭之壮府庫之殷兵甲之嚴風俗之重厚物産之繁多皆得以接乎目悦乎心退而嘆曰盛矣哉聖治之極其所謂其仁如天堯舜之主也嗟夫誠徳之遊其可謂盡天下之大觀者也夫自江西而来其道里非逺矣然自天寳以後其間有志而願遊者盖多而多以艱虞摧抑之不遂也今予與誠徳並生太平混一之時沐浴仁聖之膏澤皆得如其志以盡觀遊之美豈非幸歟大山長谷之民盖有身受賜而欲知其盛者歸而悉以告之相與樂於田里之間必有繼康衢之謡者其謹録之使萬世有傳焉
  送胡知縣詩序
  遂安知縣胡侯子澄以被誣来北京且一年既得直将歸遂安中書舎人許君鳴鶴其戚也合交遊之士賦詩以送之而其友翰林侍讀周君崇述相與譽歎胡侯之賢而命予序其詩盖胡侯始以國子生為典史於某縣能潔㢘以持已和惠以及人而其人愛之於是舉㧞為遂安其所以治己及人者一如典史時遂安之人又愛之夫令治百里之地其民以萬計而事當有所操縱緩急其能無怨惡亦可矣非有愛民之實則安能使民愛哉故嘗論之令之於民有教養之道不以刑罰為也教養遂則民心悦刑罰勝而民心怨其理固應爾矣詩曰豈弟君子民之父母令以子視民則民亦以待父母者施於令其事盖有不嚴而治者矣又何怨惡之有故為令而使其邑之人不愛必其所施者皆非善道也欲其事之治可得邪是故苛察以為能鞭撻以立威崇己而下人矜名而忘實者君子不貴也今胡侯為政而見愛於其人其亦有可愛之實而無不善之施故邪然則胡侯盖賢矣雖然善始者必有其終昔之人有其始者多矣至於禍難之来非僻之干鮮不移其素失其守夫君子之所以為賢盡其在己者而已不以外物為欣戚也胡侯有其始矣其尚勉其終也哉今之著令為吏者三考而黜陟之縣令之賢徃徃陞為郎官牧守胡侯勉焉此朋友之望也
  送鄭知縣之泰和序
  吾邑素稱文獻之邦其君子則守禮而畏法閒居族坐相與講先王之道以淑諸身而刑於其家且欲以施之天下少者亦讀經史學文章以舉進士為業故絃誦之聲相接也其齊民則盡力於農畝或轉貨於江湖貿鬻於市區營什一之利以養父母育妻孥而有自得之樂是以賢者皆明於理誼果於為善其餘既安於所業而無外慕亦易與為善而難與為惡縣令之賢則敬之如神明愛之如父母凡其所令争勸趨之惟恐後其政事之良設施之善必記憶傳誦至於久而彌新及其後也徃徃有廟祀之者其耳目之適則重江複洲平田沃野逶迤之岡秀㧞之山綿亘乎縣之四境登髙而望之凡宻林茂樹良苖嘉榖官署民居髙大之觀遊人行旅之徃来風帆沙鳥之出没耕夫樵父牧人漁子遞歌互答於烟雲杳靄空曠有無之間皆可以悦乎外樂乎中至於馬牛羊豕茶筍魚鼈果實蔬茹絺綌麻枲之類凡人所以奉口體者皆足而不待外求其風俗之美景物之勝孳産之饒如此故自昔號為易治賢令之来也莫不樂之既久而益安及其去而各相憶於無窮而其間比有不然者何也盖有罷懦姑息煦煦然自以為惠苛刻擊斷切切然自以為才者於是人有樂其縱而賊善良苦其暴而致隕絶是所謂惠者乃所以利姦所謂才者乃所以殘民也今皆已矣縣之善良思得蹈仁服義寛嚴有體之君子而臨之庶能有立也而今得鄭侯焉侯名璘字煥文永嘉人以才能為御史出入有名聲其後以憂去今服闋而令泰和泰和之人之幸也夫嘗為御史鉏惡而佑善振寃滯恤困窮矣則於為令也何有其必寛而不縱嚴而不殘有以革前人之弊矣縣之善良有所恃而立矣不善者有所懲而改矣其政事設施後人必有以傳誦而記憶者矣侯之行縣人之官於朝者皆喜而使予致一言故序其風俗景物與民之有以自足而易治者如此以為贈以俟侯之政成其績之美尚當為記述之使傳焉
  貽厥堂詩序
  今天子在位朝廷清明四方無虞而風雨以時年榖豐登故一時之人皆有以自樂盖其小人則給足於田里之間而君子皆安於為善所謂六服承徳之世也泰和袁君克睿乃以其間作其所居堂宇而名之曰貽厥之堂盖以承先人之遺以克有今日而益思所以裕於後也前鄉貢進士珠林陳士瞻先生記之矣士大夫又從而歌咏之君其所謂安於為善者也觀君之處於是朝夕謹謹焉非禮之言未嘗一出諸口而其所行亦未嘗有戾於其言横逆之来非僻之干盖有抑志而無侈心其篤於自修者如此傳曰善積於其身而福及其子孫則君之所以善其身者乃其所以貽後者也袁氏居泰和世以善聞其傳於今盖久矣非維持封植之厚不能也而君之所為又如此故君之孫和秀出於士林之中是又将顯其家者也夫干霄拂蜺之長林滔天沃日之洪波是豈一日之積哉其本深厚則其末之盛長也果矣袁氏之先既有立於前故君得以享夫太平之澤君又克成於今而益衍盛大之休茍不替焉則袁氏之福盖未艾而諸公之詩傳於後者豈有窮哉故為序之詩凡若干首
  贈髙協律序
  國朝於祀事為最重凡殷薦天地祖考皆有樂而作樂者必謹擇其人以學老子法者清静淳一為可用於是慎選其徒處之神樂觀俾専事焉其敬共神明如此故自肇祀以来嵗豐人和災沴不作海宇寧謐四裔嚮風嘉祥異瑞莫不畢至雖由皇上聖徳感通以致於此而執事之人相禮作樂秉徳協心盖亦有助也吾邑髙扶揺以選在神樂觀所謂清静淳一之尤者也其於禮樂之事知之審行之熟矣歴二十餘年未嘗有毫髮過失聞於人者同列之士莫不敬愛焉朝廷知其才舉為太常寺賛禮郎而才益著既九年矣遂陞為協律郎知扶揺者以為宜於此職也夫祭祀大事也而禮樂之用為急自古已然矣楚茨之所謂永錫爾極盖本於既齊既稷既匡既勅也執競之所謂降福穰穰盖本於鐘鼓喤喤磬管将将也由是觀之禮樂之感召豈不大哉而扶揺得以其清静淳一之行當太平隆盛之時而從容於禮樂之事以相聖天子感神祇致福祥衍國家無窮之慶其任實榮且重矣今位益進扶揺當益思慎重以修其職温恭朝夕執事有恪是所宜服膺而勿失焉扶揺既陞擢當之南京其素所厚善者因中書舎人鍾君子勤求予文以贈行而予亦素與扶揺相厚者故歴序其榮重如此以送之扶揺必以予言為善而益勉之哉
  郭處士挽詩序
  郭君彦常既沒之十年其子陜西按察僉事公緒集凡士大夫哀挽之詞為一巻求予文序之嗚呼彦常誠可哀也己予家泰和與郭氏居相近而有詩書仕宦之好故彦常與予相愛為最深然則予固知彦常其所可哀是宜見於予文也彦常姿貌偉然慷慨有氣節然善自檢飭造次不違於理遇人不擇貴賤皆有恩意而獨喜從賢士大夫遊徃来言笑懽如也間嘗及於為政彦常議論英發設施措置有過人者及論一時人物是非曲直皆有以當乎人心盖其少遊京師入太學交天下之賢豪而親見公卿大夫之行事是以才達識明如此又持心公平於事無所茍故邑之大夫政有所未宜鄉里小民意有不能平者多咨决焉彦常皆為之盡無不惬者由是上下皆推敬以謂彦常非直百里才也彦常雖才賢然不屑於進取永樂二年朝廷下求賢之詔今春坊諭徳湯先生翰林修撰梁先生皆深知彦常将奏起之以病不可薦未㡬而彦常死矣嗚呼以彦常之賢才而不少見於用以沒豈非其不幸哉宜乎士大夫哀惜之不能已於言也而况於予者乎雖然古人懐抱利器不見知於人卒無聞以沒者何限其有幸而顯矣而才不稱位至死而遂冺焉或因以著其不善而莫之掩者盖亦有也求一言以哀惜之何可得哉彦常雖未達而世之知己者固多又有以著其賢才於逺然則彦常未為不幸也嗚呼彦常其不朽矣故為序之其操行之詳則有志其塟者此不著著其善如此非徒以泄予哀亦因以慰夫朋友之思而已
  送郭僉憲詩序
  永樂二十年三月予友浙江按察僉事郭公緒以内艱服闋将之京師吾黨之士敦朋友之好重離别之感者相與餞於城南濟渡庵之僧舎即物賦詩以送之而謂予宜序憶前同遊鄉校時郭君文學議論頴然出儕軰而與予最相好也如是者五年予先竊第入翰林不相見者盖久其後郭君亦領鄉薦然遂以憂去久之乃就徵入太學始得以其暇日相徃来飲酒言笑以為懽盖别去已七年矣又二年郭君取進士歴試都察院有名然勤於其職不少暇心雖相親而跡則已疎矣既而去為陕西按察僉事又調而之浙江其間不能以期月處盖未嘗不欿然也前年乃與郭君皆以母憂歸鄉里喪事之暇時得相見慰勞苦如平生然家事亦滋出不能相聚如曩時則又未嘗不悵然以歎也夫自相好以来至於今二十五年始而少中而壮今将老矣然其間聚處而樂者能㡬何今又遽去不知何時再見而樂也則予亦安能己於言哉古者大夫君子之有行也其同列之賢賦詩以送之所以美其徳勉其功而欲其毋久於外尹吉甫之詩曰仲山甫之徳柔嘉維則又曰夙夜匪懈以事一人又曰柔亦不茹剛亦不吐至於篇終又以遄歸慰其心朋友之誼何其至矣千載而下因是想見其人猶足以起敬起慕今之詩猶此意也其託物比義盖深矣郭君時取而覽觀焉則庶㡬有以慰朋友之思也已
  送尹御史按廣西詩序
  予讀皇皇者華之詩而嘆古之君臣所以憂民者何其與今相似哉盖君人者有憂民之心而不能親接乎民於是而遣使使者宣上徳而布之民民情以達於上者也故其首章曰每懐靡及而於咨謀度詢屢致意焉盖有每懐靡及之心而勤於咨謀度詢乃能盡其職而稱上意於乎其重矣哉我國家有天下土宇之廣亘古所無既設十四布政司以治之猶慮澤不下究情不上通於是有廵按御史之出焉既親臨而遣之及其歸也又有民情之章焉由是上之徳不壅而逮乎下下之情不壅而聞乎上上下交所以為泰也予友尹崇髙為監察御史有能名今年被擇按廣西朝之士大夫知崇髙之能盡其職而喜廣西之民之遭也皆為詩以贈之而謂予宜序予謂崇髙立朝親見天子仁民之施其奉宣恩澤咨察民隠盖其志也今之去雖㣲贈言可也而諸公不能已於言如此盖所以致其惓惓之意而欲崇髙永其令譽於無窮也雖然予有説焉廣西去北京萬餘里其地多猺獠而為之吏者豈皆循且良哉其間盖有弱而受抑强而梗化者尹吉甫送仲山甫之詩曰柔亦不茹剛亦不吐不侮孤寡不畏强禦崇髙所宜務哉雖然此其行事也其詩不曰仲山甫之徳柔嘉維則古訓是式威儀是力乎此又崇髙之所宜務也誠如是則将肅肅之命以明邦國之若否夙夜匪懈以事一人者與仲山甫盖等矣崇髙勉之哉
  送尚寳司卿張君歸省序
  張君名信東萊人其以孝聞於時也久矣永樂之初君之母【缺】氏病且殆百方莫能愈君禱於天割肝和藥以進母食之良愈事聞太宗皇帝嘉其孝命旌表其門閭且以為尚寳司丞君在職恂恂然不少懈其心嗜學如饑渴之於飲食時予為翰林修撰嘗以職事相徃来君輒從之釋疑解惑予亦樂為之盡其後仁宗皇帝在東宫監國君留侍左右與予益相親而益謹於其職仁宗皇帝愛之及即位遂由少卿陞今職君之母亦錫封太宜人久之君請於今皇帝得歸省又賜鈔二千貫為道里費将行其同列之賢袁君忠徹葛君貞俞君敬徵士大夫能詩者作詩送之而求予序予與張君交非一日其何可愛於言予聞臣子之道忠孝而已矣張君之事親已可謂孝其所以事上亦庶㡬能忠矣今之歸太宜人年八十餘尚康强無恙而君以爵秩之隆奉婉愉之樂鄉隣父老見君之能孝而躋於顯仕又有以為親榮如此其所以起敬起慕者當何如其至哉雖然忠孝非二道也事上之忠即事親之孝之所推也而君子行之盖終身焉慎於始而懈於終君子不為也張君益務其終也哉不以已之所能者自多而以古之人所能者自勉則是亦君子也已張君行矣其以時還朝而修職焉毋久淹於外也
  南逕胡氏族譜序
  南逕胡氏族最盛如麒盖族之傑然者也監察御史尹崇髙薦其才擢任丘知縣将之官出其所著族譜求予序南逕在泰和西北三十里予嘗徃母家輒過焉見其層樓豐屋參差隠映於重岡長谷之間未嘗不嘆其盛也及得譜觀之盖居南逕始十世而子孫之存将百人後之来者猶未艾其蕃如此非積之有本故耶予家素與嚴氏通婚姻而如麒與諸弟如龍如綍亦連姻嚴氏故如麒以序請於予則予雖欲已可得邪夫所謂故家大族者豈偶然之故哉必其祖宗之善充於已而及於人然後子孫有所慿藉故能悠久盛大而不墜辟江河之水浩浩湯湯踰萬里以至於海而莫之能禦此其本可知矣然世之論氏族者專以爵位之髙下而不究徳義之盛衰故自慊者徃徃詐冒以自髙予竊怪之豫章徐孺子終於布衣而天下後世尊仰之如泰山北斗過其鄉者尤起敬起慕則於子孫誰忍慢哉當時狐䑕之奸鬼蜮之雄非不昌然得志也然子孫有知亦且羞道之則夫所以亢宗而裕後其所重當如何可見矣是以君子篤於為善也南逕之先云析自永陽其前之顯者皆不論居南逕而顯者止於提領山長而為鄉善人今如麒寖光顯矣其尚篤於為善哉若以前人之善為可恃而忘其所以繼不可也昔欒武子為晉卿有功徳於時晉人思之如廿棠之思召公其子黶怙侈蔑義迨武子之施沒而黶之惡彰於是盈受其禍以僨其宗此不可不戒也詩曰毋念爾祖聿修厥徳胡氏之子孫皆勉之則此譜之傳雖百世未艾也
  贈浙江副使江君序
  建安江君至堅為監察御史既九年以績最陞授浙江按察副使諸公篤僚友之誼重鄉郡之好者求予文贈之予與至堅同年舉進士又同仕於朝相知為最久於其去也宜為文以贈之况又有求者耶故為至堅道其所欲言者夫代天以養民者天子也然不能近民而施其所以養之者故託之郡守縣令而統於布政司又設按察司以臨之其為民之意備矣故世之論養民者必曰守令民有不得其養則必咎守令之不賢此本其職而言也若君子深原其故則有未盡然者盖守令既逺於天子非忠實不欺之士鮮不廢法以病民為按察司者能明以燭之公以行之奨是而糾非佑善而摧惡不可以毫髮私撓則賢者益勸於養民不賢者有所憚而不敢病民故為按察司守令之所由以賢民之所由以受福者也其職豈不誠重也哉憶予就外傅時見有困於豪民黷吏者曰吾将訴於按察司彼必惴惴然懼返其所取而釋其不平或為要約以示不敢復然者彼誠有所畏而服也自省事以来所見受困者益衆有聞訴而懼者矣有聞訴而加甚者焉是豈盡其人之罪哉或臨之者亦有未盡善歟於乎按察司之賢天子所恃以養民民之所恃以為安也而或有未盡善者則民之病惡乎瘳是以君子深原其所以養民之故而歸於按察司之賢非過論也浙江自昔稱大藩今為按察使者曰林君茂予知其賢而至堅徃副之又賢凡與為僚者又累累皆賢明於是非善惡而皆不可以私撓有以厭服乎人心則浙之為守令者當無不賢而民當無有困者矣此非深幸歟故予贈至堅者如此其亦以為然乎哉其亦以為迂也哉
  贈張御史任南京詩序
  張僉時薦予泰和故家子也其祖父皆温然恭慎有長者之風其兄坦為予王氏壻聰敏而好學既舉於鄉未得官而卒時薦繼之尤篤意於學問人謂張氏世積善子孫必有顯者當於是見矣今時薦舉進士得監察御史足以明為善之報也時薦既受命當之南京邑之仕者皆俾予贈以言而時薦之意似亦欲有得者嗟夫予迂者也雖有意於古人而才不適宜其贈人以言多矣然率以為迂而不見用故徃徃自悔其言時薦既為御史其勢位尤非迂者所能近而何取於予言哉雖然時薦所欲也予何可終嘿邪今之御史兼古臺諫之任凡事人有不得言與不能行者御史皆得以言之皆得以行之其任之重可知也然何以能稱哉仁義而已仁足以勝私義足以制事然後身安功立而不負於所任古之君子皆然也後之人有能此是亦古人而已矣然逺者難徵而近者易信姑以鄉邑所知者為時薦誦焉洪武之初予叔祖啓翁先生出為御史其言論侃侃而所行必由乎道是以受知於上而寵禄加焉然貧不異於布衣時其後有陳仲述先生者為御史【闕】年亷介之操忠謹之行始終如一日及其卒也無餘貲此二先生者士大夫稱之至今夫豈愧於古人哉取法前輩而追蹤古人時薦所宜務也所貴於士者以其學聖人之道聖人之道不外乎仁義方其未用姑以是存諸心及用也乃以家自累而棄之至於名毁而身辱則亦何貴於士哉時薦勉之予之所贈者如此若亦以為迂則予之悔滋甚矣時薦勉之凡為詩以贈者皆系於下方云






  抑菴文後集巻六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七     明 王直 撰序
  贈沈君之大同序
  大同於今為重鎮盖其西北數百里為黄河河之外皆廢地餘孽遺種之所徃来是以朝廷常置重兵於此命武安侯鄭公為征西将軍以總之既而又擇文臣之有才行者徃助焉得山東叅政沈君仲載公既端厚持重沈君又通練詳雅凡所以安内攘外皆曲盡其宜於是邊境宴然烽火㡬熄論者皆以為得人交口稱譽之既而沈君以九年考績来京師上嘉其勞陞秩從二品仍徃叅征西幕府事君子皆以為宜将行其素所厚者禮部郎中孫原貞等求予文贈之予謂國朝之制仕者滿九年則更任所以旌勞而勸功也然有久而弗更者豈特難其人哉盖欲久其任而竟其施亦必才行之良有以獲乎上宜乎下者盖亦鮮矣然則沈君之去其為上下之所屬望可知也其賢於人盖逺哉大同在周屬并州宣王之世獫狁内侵詩曰薄伐獫狁至于太原皆并地也至漢為雲中郡時單于庭直雲中數為㓂患武帝數遣将出雲中斬首捕虜漢既勞費而敵亦靡敝議者謂漢得下䇿盖驅之盡境而止愈於罷内以事外然而驅之於已然孰若防之於未然所以非䇿之上也國家聖聖相承綏之以徳而震之以威於是稽顙服從奔走奉貢神謀睿筭超越前古而猶謹邊備肅軍政此虞廷君臣所謂儆戒無虞之意也沈君之去尚益思所以稱上意哉詩曰有嚴有翼共武之服則功名之盛爵禄之崇将愈進而未巳也遂書以為贈行序
  贈廣西叅議汪君序
  汪君景明為監察御史滿九年以績最陞廣西叅議君與予及兵部員外郎李君約主事龔君箎同年取進士及是行也其鄉友之同為御史者程君富偕李龔二君来謂予曰同年之士今同朝者無㡬人汪君之去子宜無愛於言也嗟夫予何敢有愛於汪君哉顧無以益於君凡昔同年進士之任職者皆表然有才行致時譽獨予濫官翰林無寸長以自見盖少已不如人况老邪幸諸君有立而予之愚因得以庇賴焉今汪君之去所以大庇頼予者盖日夜望之予何以益君哉雖然愚者志確而慮専庶或有一得也請試誦之而汪君擇焉世之言治民者必曰守令然令為最親故民之休戚繫乎令其能愛民者固多而為民病者亦不少也盖大要有二者有强幹之才而無慈良之心者肆其貪酷而或至戕民有偷惰之志而無作為之才者循私茍得而不恤民凡為之羽翼皆奸民猾胥不才無賴之徒也臨乎上者或有知而欲究之彼則曲為掩覆而妄加保任焉由是民無所訴鬱積之久盖有大發其不平者布政司之所統府若州縣則府若州所統也今之近民如此則為布政司者欲宣上徳以惠民而使之自遂其可得耶廣西地闊逺多猺獞號為難治所欲得者惟賢令汪君之去精鑒而博采之果皆賢矣汪君可無事也若有如予前所云者汪君之政宜無急於此明以察之剛以决之民之病庶其有瘳乎汪君之所立與庇賴予者将不益大矣乎今廣西藩憲大臣多賢者宜有以處此矣汪君又端重謹慎通於政體而熟於民事於為此不難有不待予言者而予乃言之覬或有益焉是亦愚者之過慮也汪君其亦亮予意哉
  贈工部主事蕭和鼎復職序
  萬安於吾泰和為隣邑其始置縣也盖析吾邑之地以屬焉故其風俗大抵多相似小人則力稼穡以厚其業君子則勤學問以植其身二邑之人多通婚姻託交好其出而仕於外也尤相與愛厚有輔翼之誼盖土壤相比而風氣相通宜其無間如此也學堂蕭氏於萬安為大家其地接吾邑之南鄉故蕭氏之賢與吾邑之士相愛為尤厚永樂初予獲交孟常其意氣相合也予竊官翰林而孟常為御史營職之暇輒傾倒相懽其性好直而急義盖孟常能益予而予未有以益孟常也今為浙江叅議罷去盖既老且病矣每論良友未嘗不惜之和鼎則孟常之從姪也為南京工部主事予知之久矣然未得一邂逅接殷勤今年考績来北京辱過予觀其容則温温而有禮聴其言則恂恂而有章察其中之所存盖質直敦厚而不溺於流俗及詢其為政又見其慎重勞瘁因事就功而無忝於厥官和鼎其又賢於人哉君子之仕當以質直為本而勤慎以成之盖務實而不華順理而不撓不慢戯佚遊以廢事不輕舉妄動以速愆君子之道固如是也由是論之凡飾乎外而蕩乎内樂侈肆而廢繩檢者則其去君子也逺矣欲享榮名而保終吉亦難矣和鼎之仕其善如此尚益勉乎其後哉和鼎當復赴南京其内弟刑部主事劉廣衡求予文為贈廣衡固予所重者而又念鄉邑之好故為序如此以贈之相輔以誼之意也
  諸源錢氏族譜序
  吉水諸源錢氏吳越國王之裔也盖忠懿之子惟濟仕宋為吉州防禦使其子昕遂家廬陵之衮源傳世至和又自其地徙諸源至今十三世歴四百年族屬之繁殆數千指衣冠文物之盛他族鮮能及之然再經亂離譜牒亡失今翰林侍讀學士習禮懼無以别尊卑明疏戚乃考訂而重修之既成書矣持以屬予序予謂古者世族大家必有宗法以正其本聨其支尊卑以序疏戚以明至於久不亂也自宗法廢而族無所統於是有服盡親盡而相視如途人者君子病之此譜牒之所以作也譜牒之作凡同本皆録焉明其所自出而謹其所由分尊卑疏戚燦然甚明厚之以仁正之以義族愈逺愈繁而親慕之意無間是宗法雖廢而倫誼不悖者賴譜以維持之其所繫豈不重乎宜習禮君之惓惓然也吳越自武肅興殺劉漢宏誅董昌破走黄巢保有其地受封爵於唐四傳至忠懿乃歸於宋凡五六十年吳越之人安於逸樂而不識干戈惟錢氏是賴其有徳於民有功於宋豈小哉宜子孫之久而盛也自諸源觀之其以學行名爵顯聞者多矣而後来之俊秀猶不可以一二數則居他邑者可知矣豈非慶澤之長之驗歟予聞之君子之立也貴乎有承於後辟之泉焉其源雖深又疏而達之則其流也益逺錢氏之立於前者偉矣而亦有承其後者矣茍繼繼而不窮則将源源而不已也繼之之道當何如仁義而已矣仁義修於身而施之於宗族又推而及於人則所以承藉而維持之者益厚以固子孫之盛自十三世而至百世可冀也予與錢君為同僚誼不可辭故為序之以告諸源之為子孫者
  贈徐太守致仕南歸序
  清江徐公仲敬之守太平二十三年矣其治績有過人者盖公之心篤於愛人故言出而人信之行發而人從之無少長貴賤愚良莫不悦公之徳而服公之化凡再歴九年當得陞郡人輒奏留之盖如子之於父母不能以一日離者於乎何其得民之深如此哉今年又以考績来京師年既七十二矣而母夫人在堂已一百一嵗乃懇請於吏部乞致仕以養母尚寳卿葛君貞太平人也數言於公曰公之欲去於私計便矣其如民何願少留以慰民志公曰吾年至於今宜去且母老矣豈復有百嵗之久哉今之去庶得少致養以畢吾志吾何暇他慮朝廷篤意養民賢才衆多當必有能父母之者吾豈可以不去哉吾志決矣吏部亦重違其意言於上許焉夫君子之學盖欲為忠與孝也入則事親出則事君而皆盡其道則君子之徳備矣然能兼盡者盖少也四牡之詩作於周之盛世其人違親以事君可謂能盡其道矣上之勞下亦可謂能知其情然而将母来諗者未有以見其實然也然則周之盛時人固有不能兼盡者况後世哉公之仕也有惠於生民有功於朝廷及其老也猶得以歸養其親公之能兼盡其道固可以觀公之徳而聖天子逮下之仁過於文武成康於此亦可見矣豈非非常之遇哉予聞古之君子致仕而歸則以其道教鄉人子弟公之歸鄉人子弟必将薫其徳而皆興於忠孝予雖為太平之人惜之而重為清江賀也葛君輩求予言以贈行予素厚於公故不辭而為之序
  送廖僉憲序
  國家建官以為民既設布政司府州縣其制備矣而又設按察司此非獨糾民糾夫治民之不如令者也盖天子以安養斯民為心而不得親接乎民故以付羣有司使皆足於衣食而安於田里然任職既多又其才性或不同其能奉順徳意以惠民者固有矣肆於民上而為民病者亦不少也非糾正之則無以示勸懲中才之士将波頽風靡而民有不勝其病者矣按察司之職盖以糾正是者也然則民之所以遂其安養之宜而無失所者夫固繫於按察司其職之重可知矣然當繩糾之任非言之所能也行焉而已矣傳曰無諸己而後非諸人是故已無所貪乃可以責其㢘已無所私乃可以責其公已能不苛不殘也然後可以仁恕望人凡求諸人皆如是不然欲其從而無訟盖難矣然則按察司之所以糾正庶官使民得其所者夫固繫於其身謹其身以率之人安有不從民安有不遂者哉斯言也人皆知之而所行或不能然者立志不堅信道不篤而以家為累故也誠以家為累則貪黷邪僻之意萌苛刻殘暴之行作父兄子弟之頑嚚無耻者又怙勢以逞於是不能善其身亦安能庇其家夫以上下倚望之身而暴棄之豈非繆哉昔者予友廖先生潜仲每與予言而深歎焉先生博學而才髙行端而志確足以當大用而止於教官君子惜之其子謨受先生之教卓然以才行稱於是刑部尚書魏公竒之自主事舉為福建按察僉事謨之道行即先生之道行也其當大用成大功名予尚於謨望之将行其姻家兵部郎中曽士屬予作文為贈予故書其尊府嘗為予言者贈之以致期勉之意云
  鄭侍郎夀詩序
  昔者詩人之作詩也於其所尊所親者則必以夀祝之盖夀者福之首有夀然後能享諸福故於燕樂之際而必祝以夀者所以申其敬愛之情也行葦宴父兄耆老之詩而曰酌以大斗以祈黄耇此施之所親者也父兄歌以答之則曰君子萬年介爾景福此施於其所尊者既醉之詩是也若南山有臺則燕享通用之樂歌於其賔客之賢者則美其徳而祝其夀既曰萬夀無期萬夀無疆矣而又曰徳音不已徳音是茂至於保艾爾後乃已焉盖徳者夀之本雖曰美之而願望之意實寓其間詩人之忠愛篤厚何其至哉後之君子於其所厚而有慶賀頌禱之詩盖本古人之遺意則烏可已邪南城鄭公守忠其邑之君子也惇厚而温恭務徳而勤禮仲子文實為吏部侍郎以賢見知於上有名於當世公之徳致然也由是䝉恩封吏部右侍郎公生於甲辰至今乙夘十二月十日年已七十矣其諸子孫将以是日大具酒殽盛賔客以慶之而親友之在京者刑部主事何自學軰惜不得與稱夀之列乃作詩遣人持歸致禱焉而請予為序嗟夫公之夀髙矣盖其徳之應也而又有賢子孫足以承其志福之萃於公者可謂備且厚矣然公之徳至老而不渝為子孫者亦表表愈偉皆足以世其家則公之福豈不益備且厚哉予觀行葦諸詩皆作於周之盛世徳澤厚而禮義修故人事如此今聖人在上時和嵗豐有生之類皆安於無事而公夀考康寧遂其燕享之娛以受夫祝頌之美而享福於無窮使傳之於後有以知今之太平懽樂一切不異於周之盛世則是詩也将為邦家之光非止一家之榮也故為之序而不辭
  贈楊太守序
  登州太守楊侯頤在任三年以考績来京師既書最而歸工部郎中韓翼等求予文以贈行盖楊侯嘗為刑部郎中改工部與翼等為同僚深相好相好之篤而相期之逺非言不足以發之宜其来請於予也昔者申伯出封於謝而尹吉甫作詩送之崧髙之篇是也周家頒爵之制地不過百里今之大郡盖十倍其地則今之太守視古諸侯有加矣其所以修徳而惠民者可自後於古諸侯哉然則贈之以言以致其殷勤願望之意其可少邪太守有地千餘里則千餘里之民皆有望於太守也太守不能以獨治而又屬之令則民之休戚又繫乎令然令之所以賢而能有惠於民者将不自太守表勵之邪是故寛以容衆仁以逮下剛以去欲明以察姦公以處事敏以立功守之修於己而表於人者也身有之而令化之則民安有不被其澤者不然則無以率乎令令無所承式而肆以病民是民之病雖由令而實自太守也太守所繫之重如此楊侯為郡三年而能有成績其有以表勵乎令而民之受其澤可知矣予嘗觀之崧髙卒章曰申伯之徳柔恵且直而知申伯之所以為治盖柔恵者柔徳之善直者剛徳之善也過剛則失之暴過柔則失之弱剛柔相濟而其徳全矣於為治也何有若予前所云守之修於己而表於人者亦庶㡬乎是矣故予願終為楊侯誦之楊侯歴任既久達於為政宜有取於予言九載而陞予将於他日見也
  贈柯知州歸吉水詩序
  池陽柯君暹字啓暉初領應天府鄉薦以善書入翰林院壬辰㑹試中校官選仍執筆在翰林明年予扈從留北京啓暉則在南京今少傅楊先生實長翰林院啓暉得受教焉其後予以外艱歸見啓暉於先生所然未暇從容欵洽也未㡬則聞啓暉拜給事中以言事得陞知州理永新久之改吉水永新吉水與予泰和皆吉安屬邑相距不二百里而不得徃来及予起復去之遂益逺然其善政則亦聞而知之矣今年秩滿来北京盖久而予未之見也迨考最而歸邑之仕者翰林修撰尹鳯岐等皆作詩贈行而請予序予謂啓暉懐竒負氣非直百里才也而施於百里盖恢恢乎有餘矣予性素迂言不適於用豪傑者之所棄也尚何説以贈哉又念與啓暉皆業儒雖才氣不同其心之好徳宜無不同乃試道所見焉夫為縣者一縣之民命所託也然其人大率有二有才髙意廣傲睨一世視諸事若不足為然卒無及民之實而或剛暴以戕民有小心下氣卑退自守於諸事若不敢為然亦無庇民之方而或柔縱以病民之二者皆過也為民父母當如是邪以篤實之心行平易之政與其所好去其所惡而已惟以仁存心而無所繫者然後能之仁固父母之道也然則民有所好而不能與惡而不能去皆不仁之人也民之所遇如此惡可為幸哉啓暉之政其皆本於仁予未能盡知也惟觀其邑之仕者所以崇重啓暉如此則可以信其然矣因為序其詩而道予之所見者啓暉之然與否予不能必也亦達予意而已
  送吳縣丞序
  英山縣丞吳爟子宣臨川吳文正公之曽孫也公之學上承朱子以泝二程先生其所著述皆足以發明聖人之道而又有發先儒之所未發者天下學者皆師尊之而况為子孫者乎子宣端厚㢘慎兢兢然守其家學之懿是以居官臨民所至有譽士大夫知子宣者莫不敬且愛焉憶永樂初朝廷有纂修之事子宣以長山縣丞被徵来館閣與予同事筆硯者盖久書成受賞賚而去自是不復相聞予意子宣且浸顯矣今年自英山以述職来北京乃辱過予家盖别去㡬三十年而猶在丞佐之列視昔同時之士其超取顯美者無㡬人而湮沒無聞者不少子宣官雖未進其鬚髪蒼然老矣聽其言觀其行而察其心盖囂然有自得之樂而無怨惡不平之氣子宣其安於義命之君子哉夫君子之仕不計位之崇卑而惟貴於盡其職孔子嘗為乘田委吏矣亦曰㑹計當牛羊遂也豈以卑而怠哉夫尊而忝其職不若卑而無愧之愈也子宣位不稱其才人皆惜之而予則深喜其無愧夫固文正之賢孫也子宣年未七十而視聽少不及於前慨然欲致事而歸予不能止也乃懇辭於吏部得放歸於田里其進退去就尤有足尚者夫當太平豐豫之時外之為有司者無徭役趨召之勞無科徵窘廹之擾於是皆有久居之意聰明既衰而疾病加切甚於子宣倍蓰者有之然猶不欲去彼非有志於為民自為而已矣其視子宣豈不有愧哉子宣歸矣讀先公之書而以其道教鄉人子弟使皆為才且良如古之所謂父師少師者其樂盖亦猶有甚焉知子宣者皆作詩送之而予書其説以為序
  贈太常少卿金君序
  宣徳十年七月詔以翰林修撰金問為太常少卿兼翰林侍讀學士京師士大夫聞者莫不稱羡以為宜金君字公素姑蘇人永樂中以善書被召至京師時仁宗皇帝在東宫雅好書令有司擇其尤者入侍得公素公素雖以書名而尤博學能文章上知而愛之以為司經局正字與文藝之事太宗皇帝廵幸北京仁宗皇帝監國一切機務當以聞者皆公素執筆其間寵愛尤篤及即位超授翰林修撰益親任之宣徳九年秩滿當陞吏部喜其稱且難為繼也俾食五品禄而復任焉論者皆不以為宜謂公素之賢不可以久屈也至是遂佐九卿而又當論思宻勿之地公道久而後明則大夫君子安得不稱且美哉夫人之修治在乎己而仕之進退遲速在乎天在己者可以勉而能在天者不可以力致盡乎已之所宜而徐聽命於天此公素之所以賢於人也公素既受命其姻家沈成章予同年友也求予言為賀予聞古所謂賀者禮物相慶之謂也不聞以言也然言所以将物也有物而又加以言賢者相厚之道盖如是矣昔者詩人於夫君子之顯也相與燕樂而慶之其詩曰樂只君子邦家之光美其令徳足以為國家之榮也既而欲其久享乎此故又以遐不眉夀為言然夀者徳之至也故又曰徳音是茂期其徳之愈盛也然豈獨身享之故又曰保艾爾後盖期其徳愈盛而慶及子孫也此詩人忠厚之情也亦今成章慶幸之意與予同僚愛願之義也故書以為贈
  送陳素行訓之藤縣詩序
  吾泰和論文獻之家栁溪陳氏其一也陳氏族最蕃自栁溪而析居者非一處然皆未嘗廢儒業為學者師歴仕中外者比比予家與陳氏親好者累世故得接其族之賢者於是又知素行之為才素行通今學古修孝弟之行鄉人子弟争師之其意盖未嘗欲遽進也而廣西藤縣缺訓㢘得素行以幣走其門强請之素行赴吏部就試翰林中其選乃授訓而還之藤縣以教其學之人素行将去其常與厚者皆賦詩送之而謂予宜序予謂素行之於教盖知之熟矣教於鄉教於縣學者豈有異哉夫其受學者皆一時之賢才所誦者聖賢之書所求者聖賢之道也聖賢之道仁義而已世之為教官其知此者皆是矣而能教諸生以此者未必皆是也優游於上則縱恣於下故俊敏者或失之輕而謹厚者或失之愚其勉焉自修而有成者盖鮮矣是豈獨學者之不善亦教者之過也夫事之不立必有激揚而懲戒之者於是考試之命下矣彼公其繩尺而校之則賢者有所勸而勉不賢者固将黜罰矣使其甘於黜罰邪則吾不知也不然則豈獨學者之羞亦教者之恥也夫以學校之教而至於此豈其所宜也哉素行始去為教官固無間言者而藤令蕭君乂賢必能如予前之所云者以施焉則藤之賢才将勉於成有以為邦家之光閭里之榮矣而予輒相與言之如此亦非過論也誠欲吾儒之道勝也同志之君子其亦亮予言也哉
  送林僉事之廣西序
  永樂十三年春三月天子親䇿試天下士予幸得與諸大臣者讀巻於殿廷上嘉陳循之筞擢為第一而莆田林坦遵道亦次第在優等登是榜者凡三百人盖表然極一時之選然以不得徧識其人詢其行而徒相知於文字之間為可惜也今年夏遵道以外艱服闋来京師授廣西按察僉事刑部員外郎劉伯塤予戚也来求文贈焉盖遵道始為進士觀政於刑部以故善伯塤後為陜西按察僉事以憂歸伯塤亦以公事至莆田復相與從容者盖久則因其去而求贈言於予亦其情之不能已也然予於遵道未嘗接殷勤道情素其将何辭以為贈哉而伯塤之意不可拒也姑以進士之榮與其所當勉者為遵道誦焉夫今之取才其目非一也然惟進士為重天下盖莫不榮之及命以官徃徃得佐九卿任藩臬専郡邑其職盖重矣夫既受榮名當重任則凡羡慕之不及者皆相責望而不貸者也是故其言必中乎道行必合乎理矣然後得免譏誚於一時若乃錙銖有缺毫髮失當則羣起而非議之洗垢而索瘢揚瀾而増波甚矣其可懼哉故君子慎之必求無負於上無愧於下斯可矣遵道以進士為僉事既榮且重也其亦知夫如此者乎而伯塤言其和厚周慎盖可謂能修己而奉職者今之去廣西其尚慎之哉昔者詩人之送仲山甫既曰柔嘉維則小心翼翼矣又曰古訓是式威儀是力焉又曰柔亦不茹剛亦不吐焉予願以是為遵道勉也則庶㡬無負無愧焉耳矣故書之以為贈行序
  送鍾先生赴南京國子監詩序
  鍾先生啓晦吾鄉先軰也居邑之南溪上早以文字知名時邑中諸老先生若尚書劉公子髙與其弟豐城教諭子彦予先祖竹亭先生與予叔祖御史公及杭州通判楊公子淵國子學録蕭公子所之五六先生者或隠而未仕或既仕而歸皆以文學行誼師表後進啓晦先生皆得從之遊由是其學大進遂為時軰所推重諸先生相繼謝世後生小子若予者倀倀無所取法啓晦先生則或為道其遺言緒論與其所以惓惓奨進學者之意予得承教焉先生既為贑縣及南雄府學訓秩滿選授趙王伴讀以其文學奉教令朝夕出入有榮焉先生質而不肆和而有禮士大夫皆愛重之今年秋由伴讀改授國子學録當之南京知先生者皆為先生樂之夫儒者之所學聖賢之道也學聖賢之道豈専於已而已将以施於人也豈必身行之而已固将以授於人而行之也今之大學所以萃天下之英才而教之先生以聖賢之道分教天下之英才率之以孝弟忠信之行勉之以禮義㢘恥之習擴其所未充増其所未髙他日仕於天下其道之行固先生之道行也與其専於己而欲身行之者其為功効巨細可知矣此知先生者所以樂之而亦先生之所自樂也或者謂先生去光榮而就澹泊為有所不可於意則非知先生者矣先生将行其凡知己者皆賦詩送之而使予為序予故序先生昔之所受學為可慕今之所施教焉為可樂如此以冠其端云
  贈鄭大使序
  朝廷設内外百司之職以待天下之才其法至備矣然豈茍榮其身哉盖欲任以事也而所謂才者既樂於享其榮則必思所以盡其職故位有崇卑事有繁簡大用之則大效小用之則小成然後可以樂其樂而無愧是以君子不以無位為患而以不稱其位為患也孔子嘗為乘田委吏矣然尤必盡其職曰㑹計當牛羊遂也豈敢隳其事哉故夫居其位必盡其職者臣道之當然也今之驛傳遞運之職皆牛羊倉廪之類其位雖卑養雖薄而其職則易稱何也葢備其車乘潔其廪食使行者有所資居者有所仰此其職也於此而盡心焉則職斯稱矣雖或少勞也然以其暇日可以極山水之觀窮花卉之玩而自放於尊爼文字之娯非若尊官重祿有夙夜之勤有政務之繁而又有得失之慮者故凡居是任者其志無不樂而職無不治也然位卑則不敢以抗貴養薄則不足以及人故其勢易撓而責易致葢乘傳徃來者皆有位之尊有力之强者也其能約以處己恕以待人者少矣茍供億之未至應對之失宜洗垢而索瘢則固有可言者矣故非有通變之才應機之智者則亦難為也已其有為之至於久而無失豈非能哉吾邑鄭廷彬洪武中以才舉歴官有年矣今為河南祥符遞運所大使蓋居其位盡其職有其樂無其難其才智有足稱者今再考績來京師有司以為稱使復任焉吾友龍公常康孟嘉者皆其戚也相與錢送於文明門外而謂予宜以言贈之予固喜其職之修而能樂也故為序以贈之如此
  送哀判官赴劍州序
  興宗哀氏為萬安故家始以行能稱於鄉洪武中舉秀民授浙之眉山廵檢既又調廣東之凌禄廵檢廵檢以禁盗為職興宗能勤其官不肯興事以病民又㢘潔不茍取故所至民愛之而盗亦衰息以此見譽於士大夫其罷凌禄而歸京師凌禄之人有常從興宗者慕興宗㢘平不忍棄送至嶺下欲有所獻遺然不敢白興宗告其家人曰異時有官於吾凌禄者常以盗賊事牽連病民以取貨民苦之今公在官三年民無擾又未嘗有取於民今之去恐於貲不足我有珠為獻盖誠愛公非有所干也幸以白之興宗召語之曰吾為吏愛人守已固其職誠嘉爾意不願受也固謝遣之興宗至京授太平門税課局大使能不變易所守而益勤今監察御史蕭孟常與興宗同鄉里嘗為予言如此相與嘉歎之今年春朝廷下詔求賢凡位不稱才者皆得薦舉於是湖廣按察僉事朱與言以興宗應詔徵至北京吏部試在優等超授劍州判官孟常與其同列御史鍾旭皆喜興宗之見甄㧞也求士大夫作詩送之而求予為序予謂古之人居其位必思盡其職故上而公卿大夫所謂輔主而庇民下而牛羊倉廪之執事亦必曰㑹計當牛羊遂而已非以為己利也後之人則不然居髙位而為民所望乃思所以盡其職其或在下僚則放然自棄無復顧藉其能確然自守者盖甚少如是民安有不病故有若興宗者宜為人之所重也興宗今佐一州其政之所施視昔為加大焉所以自持其身者亦惟昔而已㢘則公公則明以此居官治民民惡得而病乎朝廷明黜陟之典以課吏之賢否興宗勉之尚有以處興宗者故於其行為序其昔之所處者如此以贈之且以告其州之人使知興宗必能安己也興宗其有以副吾望哉
  送金武伯序
  新淦金武伯文淵閣大學士兼翰林學士金公㓜孜之仲子也去年省親来京師而公以扈蹕駐隂山未歸武伯與予輩相徃来視之盖抱英偉之才負邁徃之氣其言談舉止皆有非衆人之所可及者予愛之及公既歸武伯朝夕侍左右聽訓戒所以奉顔色娛悦心志調適起居者皆能盡其道公是之而士大夫亦莫不慶公之有令子也夫子弟之賢者豈盡其生質之美哉世澤之厚家教之立有以致然也予㓜時則聞之父師知有雪崖先生者以清徳正學教授金川玉笥之間其訓諸生必以堯舜文武周公孔子之道所謂仁義忠信孝慈友弟未嘗一日去於口而違於心學者翕然師尊之盖公之尊府也予恨不得拜焉及竊禄於朝從公遊者二十年其奥博之學温恭之徳雄深典雅之文章所以成於已及於人載於制書而施之中外凛然配古作者其澤之所鍾教之所立豈偶然哉宜乎武伯之為賢子孫也嗟夫士大夫之家孰不欲子孫之盡賢哉然而有不能然者非以所積所教有未至故邪故視其前人之善則其子孫之賢可知矣且予聞之武伯之兄昭伯既以明經舉於鄉駸駸又貴顯矣武伯其尚繼之哉此固士大夫之所望也武伯以公命歸其鄉中書舎人許鳴鶴等作詩以送之而屬序於予予故書其所以嘆美期待於武伯者以冠其端云
  送麻教諭考滿赴京序
  縉雲麻永平先生為萬安縣學教諭既滿将詣京師而吾邑教諭朱先生仲言與之有連也因予親丈陳公仲亨道其善且求予文以送之盖麻先生始為太學生以經行修明選授教官歴鉛山【缺】 永豐萬安四縣所至人敬禮之而予未識也予前在翰林時永豐之賢登進士官京師者多辱顧予每論教事則稱麻先生因是而知其為有學行者也况重以今之言邪夫既有學行而教又有成績則其美著矣何待於予言而予言又豈足以張麻先生哉雖然予與麻先生皆業是也其道同則其言将無不同故予願有進焉夫世之用人與人之見於用者有二政與教而已矣政所以行道教所以明道也政之所施即其教之所成施於彼者有宜有不宜即教於此者有善有不善也教之盡善則其所施者皆宜凡天下之人得䝉至治之澤者皆教道有以成人之賢故也故教官雖卑禄雖薄而公卿大夫及士庶人莫敢不加禮以道在是也教官之職誠重矣今國朝之制凡縣學教諭滿九年有進士三人以上則陞之府學為教授教授滿九年有進士九人以上則陞之太學為博士助教所以奨教官成賢才以善天下可謂至矣然位益進則教之所及益廣而人之責望益衆君子於此可不加慎乎夫卓犖竒偉之士所在皆有也然所以成其徳而達其才者固在於此其人之賢否行事之是非教官之美刺繫焉教之可不慎哉教之之道以身率之而已麻先生為教諭九年其成賢才固多矣今之去其陞擢可必也使其所遇之人皆己孝弟忠信明達豈弟麻先生可以優游而樂矣茍有未然則其可自暇哉故予願其加慎也予為此言者誠欲其道之大顯於時以不負朝廷教學之意且以示重麻先生而非以為厲也使徒以言相夸詡而己則非君子愛人之道矣而亦豈所以命予之意哉姑以是贈麻先生他日相見尚當質其何如也
  髙坪郭氏族譜序
  髙坪郭氏族譜者譜郭氏之居髙坪者也郭氏系出唐汾陽王子儀始自萬安符竹徙焉居髙坪者十世歴三百年而猶以聞望臨一卿盖衣冠文物不絶也予前識泰禹而知其孝行與其母之㢘節既又知承烈承宣承勛承祚諸兄弟及其姪紹文紹賢紹沂紹偉皆表表可敬愛何郭氏子孫之多賢也豈非詩書仁義之澤逺哉譜之作始自泰禹至今而増修之厚矣其用心也夫譜所以明尊卑辨疏戚盖故家大族非特以貴富顯聞而已正倫其本也尊卑之不明疏戚之不辨使尊者反卑卑者抗尊疏可以踰戚戚者反視如路人則奚貴於故家大族哉此譜之所以不可不作也雖然故家大族而亂其倫者有矣自元以来兄子其弟祖子其孫徇一世之私情而亂萬世之大分以國俗而變華風其後世子孫知其非而反之者有矣因仍其舊以誇大争髙者亦有矣衛出公蔑其父而禰其祖此孔子所以急於正名也然則若此者奚可哉髙坪之始祖為子髙子髙之子長興宗興宗興三子叔鼎叔琦叔玉叔鼎子衡甫衡甫三子文可仁可功可而叔琦叔玉皆無後衡甫不忍二父之絶世也以仁可為叔琦孫功可為叔玉孫夫謂之孫以主其祀斯可矣直謂之子以繼其世進而儕之於父不可也今郭氏之譜所以傳載者甚明其不以一時之私情而亂萬世之大分也可知矣夫倫理正恩誼篤隆然愛敬之施熈然禮義之洽所謂故家大族而克篤其慶豈不在斯乎郭氏之子孫尚加厚焉則其福澤将無己也因其求予言故為之序如此云
  送簡知府之任序
  天下之郡以百數大者治三二十邑其次則十餘小者亦不減五六則土地之廣人民之衆可知矣以土地之廣人民之衆而所以安樂之者惟懸於太守則太守職任之重又可知矣故夫上之人必擇寛厚㢘敏者而任之然後能以安乎下受其任者亦必以寛厚㢘敏而為之然後能以副乎上上下交盡其道而民治矣不然則上雖有興治之政下雖有望治之情盖亦難矣可不慎歟我國家以仁厚之澤休養元元擇守令以付之而天下之治久矣今天子仁聖益精於治而於守令尤加慎焉故克當是任者士大夫以為榮都察院經歴簡彦真之出為衢州衢州姑蔑之墟也其所治五縣環其地千餘里其民固多其治固久矣而彦真又當時所謂寛厚㢘敏者今知衢州吾知上不失任民不失望上下之道盡而其治盛矣盖所謂有其榮而無其難者也雖然吾於彦真竊有説焉夫民之所欲無窮而吏之所行不能皆如其願故善柔者之所喜剛黠者之所不便也彦真毋徇也毋矯也惟其公而已矣此吾望於彦真者也茍剛而吐之柔而茹之或徇也或矯也非吾所望於彦真也彦真既行監察御史歐陽和合諸大夫賦詩以送之而予為之序如此云
  送劉僉憲歸四川序
  刑科給事中王君鐸為予言四川按察僉事劉君之賢曰劉君名敬字孟直初以明經取進士擢拜監察御史有能譽大臣薦之遂有僉憲之拜其為人平恕不苛不刻以此臨民民徳之松潘生番嘗弗靖君徃撫諭俾安分毋作過生番服其徳皆順從邊鄙無事其見信於蠻夷又如此誠可謂賢也今考績課最而歸鐸輩蜀人知其行不誣願求一言以為贈予嘗謂天生斯民不能以自治是以付之天子天子不能以獨治則付之郡縣之吏而統之布政司然吏不能皆賢而施之民者不能以皆善於是為設按察司以察吏之賢否必欲其有以惠民而不至於病民所繫盖重矣然或者謂按察司當以嚴馭吏操切檢制使之有所憚而不敢縱則民庶㡬受惠而可以不病是則然矣若或失之過則苛暴刻薄之令行焉苛暴刻薄之令行而詭欺誕之俗滋求免於吏議且不暇何暇誠心為民計哉是故君子以平恕為本平者坦然無私之謂恕者推已及人使之截然各得其分之謂也夫以坦然無私之心施之於政事使斯民皆得其平而無不安其分者此大學所謂絜矩平天下之道也而謂劉君能之劉君之賢誠逺於人矣則為僉憲也何有今之歸篤是而不變豈但有徳於蜀人取信於蠻夷進而上之其施又有大者矣劉君勉之
  送李太守序
  清河淮安屬邑其地西南皆距河河中之舟之達於兩京與之乎四方者首尾相接也予友李信圭治清河其心一以愛民為主小大之事未嘗有一厲民民知其心之愛已也亦未嘗有一違其意事皆辦治於是信圭之名與上下之舟並馳達於兩京旁及於四方而人莫不知其賢信圭為令九年朝臣薦之陞蘄州知州清河之人聞知皆大戚曰李公吾父也今去孰能子我哉争號籲乞留上重違民志命還清河以知州掌縣事清河人乃大喜若饑而得食寒而得衣也至是治縣又三年考績来北京予與之别久矣既相見而喜問之曰縣民素孚當不勞而治亦有樂乎信圭愀然曰去年飛蝗為災民食不足皆吾為守令者之咎也今尚慮有遺育為民患日夜憂之思所以弭之者民樂然後吾可樂也予於是而益信其賢守令民之父母當子視其民而欣戚同之世之能若此者盖少矣不魚肉之資則秦越之視惡在其為民父母也信圭之憂緣於愛愛之深則憂之切憂之切則謀之至民患庶其弭矣彼資之為魚肉而秦越人視之則何能有概於其心古之君子思民之溺猶已溺之民饑猶已饑之今信圭之憂樂在民不在已其亦猶是心哉信圭持是心不少變豈獨清河之民賴之若加擢而大行焉亦舉是而措之爾予尚有望於信圭也鄉邑仕者屬予言贈其歸遂書以為贈
  贈蒋郎中序
  國朝統理萬邦仁漸義洽無有逺邇悉庭悉臣而麓川思任發獨悖皇化侵畧諸夷驚我邊鄙上猶冀其悔罪命少出兵撫定之几再徃不服於是上赫然怒諭羣臣曰惟此蠻冦受我祖宗恩徳世修職貢今忽敢爾豈以朕為不忍誅之邪即發禁旅簡督府大臣命定西伯蒋公貴總率徃討之又詔兵部尚書王公驥徃總督軍務文武吏士用命不用命皆得誅賞之王公既受詔擇廷臣之賢者以自随而太僕少卿李君蕡郎中侯君璡楊君寧主事蒋君琳皆在行既至邊大将以下皆㑹王公為定計䇿決攻取之宜分命諸君徃督戰遂麾兵渡江入賊境殱其伏兵所過諸砦如破竹上江寨最堅賊恃以為唇齒力攻破之斬獲不可計遂引兵深入凡髙山宻林賊皆置兵拒守為不可㧞之計諸将乘勝士卒亦自奮賊不能支皆敗走遂抵賊巢圍之賊驅象出戰射以强弓勁弩象反自蹂踐又大敗㑹日暮風起命以火攻賊衆擾亂官軍乘以入盡鋭攻之兇渠逆黨被鋒刄投崖谷溺江水而死者盖㡬於盡矣遂覆其巢穴而歸是役也大将以智勇奮其諸将士皆協力一心以克有成功然㣲王公之見㡬明決信賞必罰足以得人死力諸君擐甲胄冐矢石督率奨勵之勤而欲有所立盖難矣或以裴度平蔡比王公當時僚佐如馬總李正封輩皆竒偉不常而諸君似之予謂平蔡易今平賊難天時地利人事既不可同日而語若其談笑賦詠之適與今之躬履行陣出入死生之際以效其尺寸其事之安危情之苦樂可想矣予是以知其難也師還論功封賞各有差而蒋君遂陞為郎中其鄉友潘進學深為喜求予文以華之予念昔與其尊府侍郎公交最厚故備為之書以見成功之難欲其永保之而益進於逺大也且使後世有考焉爾
  贈潘郎中致仕序
  兵部郎中潘忠士敬嚴州人始自大學生擢為工部主事以憂去服除改北京行部行部廢又改兵部滿九年遂陞郎中其在工部以能其官得名既而所歴皆有名及為郎中而名益顯朝廷寵嘉之初賜勅命又賜之誥命再以所居官封贈其父而又及其母榮亦至矣今為郎中又九年當陞秩正四品乃自謂老病求致仕吏部重其為人欲留之即復上章請於朝許焉夫君子之仕以行道也而道之行與否則繫於其身身果强也然後能修政立事以盡其道之當然不然雖欲勉焉以自效而力有不逮如是而謂無所茍者盖難矣是故君子之至於斯也則必乞身而退聖明在上亦從人之欲而不强其所不能此之謂臣行義君行仁太平之盛觀也今之老且病者盖有矣其能果於去如士敬者不多也然則士敬其誠賢於人也哉嚴州故桐廬郡漢嚴先生之釣臺在焉先生髙風清節卓然照映千古士之貪位慕禄茍得無恥者至是誠愧於先生若士敬之歸庶㡬可以無愧矣予聞浙東之水至桐廬為最清深沉洞澈俯見砂礫而地多大山磅礡秀整有良材出焉其田皆沃壤宜秔稻凡所以資民用者悉充足而有餘故其君子則忠信而好文小人則惇本尚實而無慕於其外風俗之美他郡莫加焉士敬有冠紱之榮為鄉邑之望既有以悦其耳目順適其志意而又有故人賔客觴酌而徃還其樂可勝言哉此皆朝廷之賜不可忘者也故予為贈行序而相與道之
  送蘇州府同知邵侯序
  初邵侯之通判蘇州也有善政及民民徳之惟恐其或去及秩滿朝京師衆皆號於太守某請留之太守亦深惜邵侯具以聞上嘉其能獲乎民陞為同知而還之蘇州蘇州之民既喜得賢守而又喜得侯服其教令郡不勞而治蘇為畿内大郡天下之郡莫加焉民事之殷十倍於他郡為長貳者非才賢而欲事無不集民無不懐盖難也蘇之治久矣侯之才賢與其佐理之功盖可以想見今又以考最而歸宜為之喜者益衆喜之者何嘉其舊績之成而望其新功之顯也予嘗謂治民者貴有孚於民民心既孚則何施而不可侯在郡十餘年其心之所存民知之民情之所好惡侯亦靡不聞者晁錯謂三王之治民與其所好去其所惡而已侯之所施宜無易此者辟之駕輕車就熟路不待問而知用已試之方而収必然之效亦不待賛而成也然古之君子之自愛其身與篤於愛人者必因所至而勉其所未至不但已也衛武公為周卿士其年九十五矣猶求箴儆於國韓侯受命於周以臨民矣仲山甫猶以夙夜䖍共為勉宜其徳業之久且大也後之人或不然謹於始者有矣而怠於終者亦不少君子盖深惜之以侯之才賢其所以自愛其身宜無愧於古之君子徳業之逺大可冀矣予為贈言而及此者亦篤於愛人之意侯名諶字信之四明人求予言為贈者儀制郎中余麟也
  送彭御史序
  學校治天下之本也何謂治天下之本盖治天下必本於賢才而賢才者學校之所由出也學校之政修然後有以成其徳達其才舉而用之則治具張治功盛矣故曰學校治天下之本也國家建學校将百年董其事者藩憲大臣郡縣守令之職也亦既得人以為用矣先皇帝加意學校諸道皆設風憲官一員俾專理焉勉其徳業之進示以聖賢之凖制其過引其不及使必底於成而足以興治然後已於乎今之學乃昔之學也昔既有其效矣今又若是焉豈所以期其成者尤欲有加於昔也歟然則今之風憲官以専理學校為務者又所以為成賢才之本也君子之於道固當以身任之而治天下之本又繫於其身豈不尤重也哉然君子所以勝重者無他亦務道而已聖人之道自倫誼之大至於日用事物之細莫不有焉體之於身而達之於用言其言也行其行也小大不違而表裏無間則風之所及自有不令而從不言而喻者盖君子之身又所以為教之本也如是則其成可㡬矣彼從事於法制之嚴拘檢之宻徳則未著而刑數加焉欲以興其亹亹之勤収其翼翼之功盖難矣予郡彭君朂為監察御史専理南京畿内諸學事彭君初為教官有成績盖能以身為教者及當是任莫不推君為善教其教之成亦有加於昔君子謂其無愧於是官今考績而歸翰林編修江寧倪謙輩嘗受教於君求予言贈之予故為言其所繫之重如此或者其尚可取也
  贈尚寳卿朱君序
  正統七年五月尚寳司丞朱君用和在位九年矣吏部以其績當陞然侍近之職不敢儗具以聞天子以為尚寳卿命既下在朝之臣皆為喜謂朱君之得於上者厚也盖尚寳置官有三其長為卿其次為少卿又其次為司丞昔之為司丞者滿九年然後得為少卿為少卿滿九年或止加禄俾復任於卿不易得也卿之品視諸曹郎中少卿視員外郎郎官之秩已貴矣然視此之卿與少卿奉寳璽典符瑞依日月之光託霄漢之上其親宻華要不言可知也故卿雖五品然不肯輕以畀人觀於昔可見矣今朱君自丞而峻陟為卿盖前數十年所未有豈非受恩之厚哉宜乎諸公皆為喜也朱君崇明人有秀偉之質有通敏之才有謙慎之行其始遊邑庠用能書徵入舘閣與修永樂大典書成升太學又被選入翰林未㡬擢户科給事中轉中書舎人遂為丞於尚寳歴事四朝未嘗一日去左右今之進位亦豈非能修其職有以取信於上而然歟予在翰林乆矣凡朱君之所敭歴予皆能知之而君亦辱與予遊則予今為君喜又豈在諸公下哉盖嘗聞之君子之與為友也貴乎有以輔益之輔益之者勉其徳業之成也尹吉甫之贈韓侯曰夙夜匪懈䖍共爾位䖍共者敬之謂也夙夜不忘乎敬而徳不進業不修未之有也徳進業修則豈止於尚寳卿而已哉中書舎人宋懐輩亦嘗從君遊盖亦喜幸之尤者也求予言以致其意故書以授懐俾以為君贈云
  送祠祭員外郎張聲伯致仕養親序
  聲伯名錞上海人自入太學官京師於今三十餘年母宜人在堂食其禄夀已踰八十聲伯亦既六十餘矣嘗自謂聰明日衰疾病浸加雖欲勉修其職而力有不逮况髙年之母之足念哉聖明在上俊乂麻列使錞免於曠官之譏而得以餘年奉其母豈獨錞之願遂哉皇上逮下之仁真與天地同其大矣遂具疏以聞上察其情許焉郎中王賔軰篤同僚之誼雖不快於其去而不可留也乃来請予文贈之予謂人道之大忠孝而已處則孝於家仕則忠於國此理之當然也君子豈不欲兼盡哉而卒有不得兼者盖欲兼盡者其心也不可得而兼者其勢也昔之人有勇於棄母而急於得君者其功業非不盛也然於母不得盡其道君子深有憾焉故嘗以為人之於是以義揆之而已矣忠以事國而不顧其親仕者所宜也國家之倚頼而其身又足以有為如郭令公裴晉公者則豈可一日去位哉雖不顧其親可也若非具瞻之位輕重休戚不繫焉以老病難强之身又有衰暮可懼之親然猶貪戀不去自謂於忠孝無少間然者予未之信也如是則於義何如哉今聲伯自顧其身之衰不能舉其職恐負上任使又念母之齒日加而不足於養切切求去此固義之所可也其於忠孝君子當有能辯之者尚益慎乎其終也哉義君子以為質也廓而充之至於不可勝用然後無愧於君子此尤於聲伯有望焉故書以贈之
  宜興吳氏所藏諸公翰墨序
  詩文書劄共一巻凡二十九通前元及國初諸名公之作宜興吳景春氏所集也吳氏於宜興為大家在元時以貲富名鄉里而尤以率禮蹈義有名諸公間諸公顯人過宜興者多能至其家其所以欵洽送迎必恭禮中儀節故譽望日起嵗改月化不復如曩時獨景春之好賢樂善猶有前人之遺風故於諸公翰墨裒取而珎襲之既類成巻遣其子某持来京師屬予序予生也後不得從諸公然聞而知之者盖半焉今復得觀其翰墨雖風韻各不同而殷勤篤厚之意施於親戚故舊詞氣藹然也倪雲林一書謹於義利辭讓之堅易所謂介於石者其清言室記及送施彦昭修太廟樂器序二首不知作者為誰而其中有稱啓者豈即後詩所謂青邱生者乎若然則髙侍郎季廸也獨字畫不類可疑耳記中以清談誤晉為戒送施彦昭以為政不行辟諸琴瑟不調欲更化以去積弊召和氣有味哉其言也其他可資於已者尚多凡觀前人文字當求其深意於筆墨之外庶㡬有益若以目前所見者為足而不知求之非所謂善學者也景春嘗為予泰和今有慈良豈弟之心民愛之而所好如是此豈齷齪卑汙者可比哉予為之序而掇其大要盖欲以示其後人覽者亦有取也乎
  贈石布政序
  山西古并州之域阻山而帶河内為郡縣者八九十其外則瞰沙漠列城堡宿重兵而守之旌旗相望亘千有餘里然供其糗糧給其芻豆使士馬精强守則固戰則勝者大抵皆山西之民也其人雖知分之所當為也而勉於從事州縣之吏亦知以邊餉為重不敢不盡心然非統以方面大臣則緩急先後有不能適其宜者故前此命右布政使統之乃今以病告上命大臣慎擇賢者徃代焉而予江西憲副石公璞適以考績在京師衆皆謂宜於其任具以聞上即命為山西布政使徃任其事石公以御史司憲臬在江西者十餘年其才髙其識明其心甚公而蒞事甚勤小大之獄一見而決無不當於人心江西之人皆敬而愛之惟恐其或去今不可留予深為江西惜之然邊事有所頼而民力得以紓則又喜山西之人之遭也予聞當七國時趙地臨邊以李牧守之習騎射謹烽火多間諜日殺牛享士士皆樂戰遂滅䄡襤破東胡降林胡置雲中鴈門代郡今大同諸處是也方是時趙與諸侯相攻戰資用不及牧牧之所以盛强者田畜而已今其地固在而人加多矣牧之遺法必有能講明之者石公當博而求之以獻於天子而行之軍中彼将帥大臣何讓於李牧而亦孰無體國之心使麾下之士皆田畜以時資用饒裕而軍威盛强足以安内攘外豈非國家之利哉山西民力庶其少紓乎夫兵以衛民而民為邦本其重一也有養兵之術而不行徒使民力殫焉謂之能體國家未見其然也詩曰逺猷辰告衆之所望於石公者如此予與公最故因監察御史歐陽洙等求贈言故書以為贈行序
  送江津劉教諭序
  江津於重慶為屬邑其山水明秀故自昔産賢才今讀書入仕者不乏有登翰林為侍從者凡川蜀諸郡縣之能如江津者不多見也予邑劉季真以明經為教官久矣今得江津教諭其叔父崇本為刑部主事有名喜其得江津而亦喜江津之士之遭也思見其教之成来請予文贈其去憶季真初領鄉薦時其伯祖孟慶甫為之喜予徃賀之見季真謹重好學其言行不妄予之喜加焉今其為教官果不愧於其職予尤為孟慶甫喜之惜孟慶甫不及見也予邑之士為教官者二三十人其年與季真皆不相上下而皆能振奮有立况季真之學素力效素著又有崇本勵其進則予於贈言可已邪夫賢才者治天下之本而自學校成之今之責望於學校不可謂不重也故慎選俊秀擇師儒使講學其中而又専置風憲官以督勵焉盖欲人人皆賢出而用之皆足以興道致治則為師弟子者将何以稱上意哉朝夕相與講聖人之道所以修已治人者自倫誼之大至於日用事物之常必身體力行本於身刑於家以及於鄉黨州閭而皆踐其實焉由是而見於文辭以進於有司而獻於天子列之於庶位推其所學施之天下之民使皆得其所而天下治矣究夫所以致是者實本於教官是教官者乃治天下之本所由成也其所繫誠重季真盖知之矣而崇本猶欲加勉焉其意豈但為江津之士哉所望於季真者盖逺且大季真勉之則進於福禄榮名當益盛此亦予所望於季真者故書以贈之











  抑菴文後集巻七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八     明 王直 撰序
  郊居八詠總序
  海虞陳原鍚居其邑東之沙溪距邑盖百餘里喧囂塵雜所不至原鍚襟度明爽雅志不羣喜其地之幽勝治居室藝草木以備燕嬉而皆命以名堂曰心逺之堂以遐曠言也亭曰適趣之亭以心之所樂者言也耕雲亭者閲稼之所寓暎雪齋者讀書之所處也植桃李之妍麗則曰藏春之園列桂菊之清貞則曰宜秋之徑竹坡而曰萬玉者貴其徳梅塢而曰寒香者志其時為目凡八原鍚有甥俞景明别舘於其居之南而志尚皆不異朝夕相與樂於其間凡侈靡紛華之習一不以動意吳中士大夫嘗與其樂者皆為賦詩合而名之曰郊居八詠因予友大理寺正凌士昌求予序其端嗟乎原鍚甥舅可謂善於取樂者矣夫名勝之地盖無處無之茍非其人則亦不知其可樂而樂也然雖有其人而不遇天可樂之時征輸徭役廹乎外飢寒疾痛之交切乎中雖遇可樂安得而樂哉今聖明在上仁育萬方嵗豐時和兆民安業盖太平極盛之時也故原鍚甥舅得以樂其樂而吟咏興焉豈獨人之幸而亦其地之幸也雖然景物之娛非惟處者得之仕者亦得焉予嘗愛王維輞川諸作劉給事虢州二十一詠文與可洋州三十詠心切慕之然間曠之地不可得而有也故未之能遂今於原鍚之所樂者安得不概於予心幸他日請老而歸當一過沙溪而覽勝焉亦足以樂也昔蘓子由作栖賢堂記東坡先生為書之曰以此與廬山結縁庻他日入山不為生客今予於此序亦云
  送袁太尹致仕序
  士之仕也得百里之地而治之可以行其志矣然老至而病加焉雖欲勉於為治而力行有不能逮者若猶貪位不去君子恥之果去之則其志有所不遂此進退之所以難也惟能達於義命而不為身謀然後能决於去而無所繫吝蓋亦鮮矣予邑袁仲愚真能决於去者其可謂達於義命者乎仲愚自太學生得富陽知縣其才足以施諸事而其志亦欲以惠民為政三年民安之而乃以憂去及服闋來京師吏部將復用之自謂年既六十五矣而聰明日衰凡諸政事有不能如志以治實恐負朝廷任使而孤一邑之望以其情白於吏部乞致仕吏部初不許而請益堅乃以聞於朝許之嗟夫仲愚其賢於人矣哉予在京師久見凡仕於州縣者有老病癯然而猶不欲去或見黜於吏郡非獨君子恥之人莫不以為恥也仲愚之志如此不謂之賢於人其可乎昔陳希夷欲使錢若水學仙而麻衣道者謂其急流勇退人也其後若水仕於朝年四十餘即致仕然則急流勇退固神仙之流亞也仲愚其亦斯人之徒歟憶予與仲愚嘗同學仲愚長一歲而予之仕幸先得今忝竊四十年亦老且病矣然無所立於世顧國恩未報欲去不可視仲愚盖有愧焉不知君子亦恥之否乎雖然禮人之大防也其何敢踰制仲愚歸哉相從於金華武姥之間當必有日矣
  贈宋少卿序
  天下之所以治者必得天下之賢才用之而後能脩庻事廣衆功然人固未易知也非養之豫察之深何以能知其實哉故侍從之職乃人君賢才之儲也盖其朝夕在左右凡措於身見於事言行之發進退周旋之際皆可以觀其徳之如何彼誠有諸中形諸外上下之間曉然皆知其為賢一旦舉而用之人心素孚譽望素定而謂職不修功業不立理之必無者也今之給事中皆非常之選也必有當時之賢名然後得至焉其才良其行脩見知於天子見重於公卿大夫則進於顯位誰得而禦哉兵科給事中宋君傑字廷英世之所謂賢者也受任七年未嘗有過舉亦未嘗有廢事其才行之美自天子至於公卿大夫皆知之人之期之也亦久矣㑹光禄少卿缺大臣舉之天子是而用焉其職之脩功業之立將必有表然而不可掩者矣君子之仕也固欲有以見於世然古之賢者盖有其道者矣而卒沉困於下僚低徊於散地不能少自見焉者何也時之不遇也廷英遇聖明之時踐樞機之地今陟佐九卿又進而列於大臣之位可冀也君子不務乎其外惟務乎其内徳愈進而不已則名爵之加豈有已也哉韓奕之詩曰夙夜匪懈䖍共爾位此其進為之方也兵科都給事中王君永和與諸同列之賢喜廷英之陞属予贈以言予知諸君之期望於廷英者逺且大故推原夫朝廷用賢之慎與夫君子逄時之難為言以贈之亦予相期於逺大之意也
  送周憲副序
  周君錢塘人累官至刑部郎中大臣薦其賢陞山東按察副使以溢員還京師㑹江西憲副石君璞超拜山西右布政使遂以君代其任凡刑部舊與為同僚者周南巽軰多江西人喜江西之得君以予亦江西産也屬予贈以言予官京師久矣頗為知君君静重而有守明慎而能斷在刑部㡬二十年未嘗有闕失凡所决獄人皆自謂不寃觀其所行信其所存由是以得君為喜也夫人有欲則争争而不能平則訟聽訟者所以平其不平而使之平也雖夏殷周之世豐鎬魯鄒之地其民不能無訟惟聽之有其道耳彼以訟咎民者盖不能平人之不平而惡其求平於已也夫既有不平官不能為平之而反惡焉使積其不平小則鬬大則至相賊害非民之過為之長者使致是獨得無咎哉今州縣之吏若此者盖多矣大要有三焉以姑息為寛仁以弛縱為安静以貪黷成偏私豈惟貧而弱者之積不平哉官亦有受其弊者盖徳不足懐威不足畏亦何怪其然也州縣之吏如是故訟毎萃於按察司以州縣之多而萃於一焉秪見其可惡也然豈民之得已哉予聞州縣得良吏則民各安其分而獄訟不興按察司之職以進賢退不肖為先務若欲使無訟盍亦以得良吏為本乎進厥良而退其無良者使州縣誠得良吏焉是非予奪一以公不以情則誰不服而亦何有不平訟惡乎來哉按察司亦將無訟益得以觀其人之善惡而進退之憲臣之體豈不嚴且重哉憶予少時在閭巷見憲臣之臨吾邑者凛凛乎風裁之可畏而仰也姦豪之徒聞之䑕竄蝟縮歸貨求成以冀免者比比皆是及其至也亦取其尤無良者加罸焉於是善者有所恃而立惡者有所憚而改訟亦為之衰兹或不察訟之源而以好訟咎之謂之得其平亦難矣今江西憲臣皆賢而周君又賢故相與言之正其本清其源使江西以無訟聞天下此其時矣故書以為贈行序周君名安循理其字也
  贈吳郎中歸省序
  人之夀至歴年八十固難也夀而有子之賢能榮其身以及其親又難也盖夀出於天非有徳者不足以得之若其子之賢雖本於教然教之而能成其賢亦非人所可必皆天也夫既有夀而又有子其得於天者誠厚矣此豈可易致哉天既與之然奉順有未至不謂之違天不可也惟知得於天者之難而後能樂乎天非不賢者所能也新喻吳方大以明經取進士為刑部主事陞郎中名聞於人久矣而其尊府在堂年八十尚康強無恙方大念去之遠弗得以致養也乃上章乞歸省天子嘉其孝許焉予嘗聞方大之賢意謂必有所本乃今聞其尊府之夀而信其有以得於天矣方大不㤀乎親將以受於君者為親榮盖所謂樂天者也世固有有其父而無其子者有能得之而不知所以樂之者非天也人也今吳氏父子俱得之其誠賢於人矣哉然君子之所以為樂者亦必本諸天其言謹於理其行審於誼敬其所敬愛其所愛凡奉其身恱其心者必皆盡其道而親懽樂之此君子所務也若夫車馬之華被服之光意氣之赫奕侈然傲放於鄉里使鄉之耄稚奔走避匿有不可及之嘆而欲以榮其親乃庸人鄙夫之所快意而自得者謂之樂天盖相去遠矣並其得於天者其誠能以乆乎所務如此君子弗取也以方大之賢其能為君子之所樂者可知矣凡其同僚求予言為贈予猶為此言者盖亦有慨焉爾也方大以為何如哉
  全椒陳氏宗譜序
  全椒陳氏宗譜貴州前衛千户陳侯銑之所脩也陳氏之先居渭南盖漢户牖侯平之裔宋理宗時有光者為城門郎生元吉水知州敏仲敏仲生全椒令源厚三世皆以進士入官源厚生興材始家全椒以武勇聞從太祖皇帝取天下多著勞績累官至貴州前衛千户卒子彦珪繼之卒而侯又繼之常嘆故譜燬於兵而上世不可考乃自其可知者著為譜其不可知者則闕焉盖自城門至於今纔六世夫譜所以明其所自出使後人知本源之盛而思不辱焉故著其所可知而闕其不可知所以傳信也眉山蘓氏出於唐眉州刺史味道然皆失其世老泉為譜斷自其所知者而録之不敢加一辭懼不信也此作譜之法也陳侯為此譜本於蘓氏異乎人之牽合附㑹亂其所自出以取譏於君子者賢矣哉其用心也譜所著者六世而文武之才備它姓所罕及也要在子孫善繼而已矣陳侯為武將而好讀書明理恂恂然若儒生昔之謀帥者以禮樂詩書為重陳侯其志於此也乎陳侯果志於此後世子孫亦如之則陳氏之徳為有繼而此譜之傳載益光逺而無窮矣敏仲卒於官吉水侯以其先墓所在也遇吉人為厚因及於予求為序此譜故序之
  送陶學正歸省墓序
  洪熈之初今皇帝正位東宫妙東宫僚職輔不足則於教官焉取之於是義烏陶君永成以贑縣學訓導選為司經局正字永成風儀秀偉而言行必謹禮法衆皆以為宜於是官予時為翰林侍讀學士亦備員右庻子旦暮與永成同出入殿廬皇上天性髙明緝熈聖學命諸宫臣日講經史永成進退周旋於其間秩秩乎可愛也未㡬皇上嗣大寳位凡宫臣皆進一等永成去為北京國子監學正衆又謂永成非但優於文學其才盖無不可為者是宜在侍近而使呻吟於佔畢之間不亦左乎然永成乃以傳道授業為事無少概於其心庻乎所謂樂天知命之君子哉夫天下之治以賢才為本而才之所以成由於師師之所以教者聖人之道也朝夕相與講聖人之道使皆有以成其才而致治之本具焉比之矻矻於事為之細者其相去遠哉永成盖知所自重矣今謁告歸義烏祀其先相知者皆有惜别之意焉予謂此追逺之道也曾子曰慎終追逺民徳歸厚矣永成之身學者之所視傚也其殆以身為教哉然永成之為教猶不止此也今之謁告而去者徃徃溺於私㤀其所事故不免於吏議然太學諸生為多永成今去而即來使凡學者皆知奉朝廷之法令而不危其身是亦所以為教也予於永成素相厚故於其行序以送之永成以為然乎哉
  贈郭仲舉歸省序
  太學生郭翔仲舉予泰和大岡里人也大岡之郭於南鄉為鉅族其所與連婚姻為朋友者大抵皆衣冠之家也方予遊鄉校時仲舉從予後其尊府玉成翁資而教之甚至越五六年予遂竊第官京師又二十五年仲舉乃充貢入太學時時至予第道舊故相好也既一年仲舉以才選從監察御史廵按廣東用勤慎得名凡二年乃歸歸則念親之老而别之乆也即謁告歸省焉將行偕太常博士楊顥希章過予而告曰家君常辱愛於先公貺之文字雖老猶能識之不㤀也今翔之去先生復賜一言翔持歸以為親夀不亦重有耀乎予念初識翁時予甚少見翁氣貌雄傑而言論英發固知翁非常人也今予且老而翁㡬八十矣鄉之耆夀如翁者甚少而又有子方嚮用於世則翁之福信非常人可及也矧於仲舉有同遊之雅乎於是為之言曰君子之教子也必務成其才而為子者亦務自勉以成父之志子之親所以教子者至矣其志豈止貢入太學而已哉盖欲子立身行道以為已榮也身者親之枝孝者道之本也士莫大於敬身莫先於致孝能孝則一言一行恐辱其親而不敢違於理推之於朝廷為忠於兄弟為友於族姻為睦於鄉黨州閭為惠而無怨且惡者如是則能敬其身而有以榮其親禄養之厚封爵之崇由是而致矣子益勉之子之親見子之能是也則其心之樂可量邪持此以為親夀視世之務外而矜衒以駭俗者相去逺矣子以為何如仲舉喜且拜曰先生之教是也遂書以贈其行
  送趙縣丞歸南城序
  宣徳五年春正月天下有司各以其職朝京師南城丞趙志亦在列既畢事將歸南城之仕者監察御史伍瑺等嘉志善於其職也命畫者繪為圖求諸公題詩其上以送之而請予序憶予初與南康余鼎正安盧翰邦臣同為翰林庻吉士且比屋而居相得也時朝廷方脩永樂大典凡有文學者皆得薦舉志時在星子縣幕被薦入舘閣與編摩能勤於其事正安邦臣極稱道因常徃來其家遂復與予相接謙和周慎藹然可爱也書成受賞賚陞撫之宜黄令宜黄號繁劇最為難治志為治有名未㡬坐累謫戍涿鹿知之者皆惜之宣徳改元之初求賢詔下右春坊大學士兼翰林侍講學士臨川王先生即上章薦之遂擢南城南城去宜黄甚邇縣人素知其能皆喜得之而南城之難治猶有甚於宜黄者然南城之政平信乎志之善於其職也夫丞以佐令而為之實難盖一縣之政皆令主之令之喜於自用者率不用丞言然令果賢而事果當丞不言可也設有不然丞能不與其責邪欲有以釐正之必動之以誠而處之以公則庻乎有濟矣以今觀之南城之治雖予不知其令而志之能相與有濟可知矣今䝉天子仁厚之澤事有未至皆寛以待其成志歸其益務自勉哉毋負於朝廷毋負於士大夫之知與縣人之所仰望則善矣遂書以為之序
  吉水泥田周氏族譜序
  古之所以安輯其民人者盖有道矣既建國立君以綂之而又為之宗君綂於上宗綂於下然後其民相親相比而不至於離析孝弟之行興雍睦之俗成矣後世宗法既廢雖公卿之貴亦皆無廟以祀其祖考而序其族姓子孫數傳之後浸以䟽闊吉凶慶吊或不相徃來甚者至相視如路人如是而欲興孝弟成雍睦豈不難哉昔之君子嘗慨念乎此以為正人心厚風俗莫善於立宗宗法既立則人知尊祖重本而朝廷之勢自尊由是觀之周詩所謂君之宗之者豈無意哉今宗法既難復矣士大夫家猶幸有譜牒可以正其本而聨其支雖宗族繁盛勢不得不分然至於久猶能知其所自出與其所當親則譜牒維持之力也故君子尚之吉水泥田周氏吳將周瑜子都鄉侯之裔其始居廬陵烏東自沂濵徙居泥田至今二十四世越六百年子孫最為蕃昌其間又自泥田徙之廬陵永新安福新淦新喻凡十八而居泥田者猶千餘人其能重所本而尊卑不相踰踈戚不相亂篤於恩誼隆於禮節者以譜牒存焉耳盖始作者以孝弟之心啓之而繼者猶是心也何周氏之多賢哉予始識武平教諭仲容長洲教諭公明台州府同知仲方今職方員外郎岐鳯繼又識大理少卿彦竒刑部主事南巽監察御史純熈而長洲之子時簡職方之子功叙今為翰林脩撰與予為同僚皆傑然可敬者然其仕者猶不止談詩書習禮義者尚多有之本固則末茂源深則流逺君子於此可以觀其世徳矣泥田之譜毎一二十年而一脩永樂丁酉其族人宗坦等脩之予為序其後矣今時簡功叙再加輯録復以序属予予深嘉其意且嘅宗法之不可復而推言譜牒之不可無如此所以示其族人使知慎重而善繼之也
  曾子啓輓詩序
  烏呼予於曾公之亡其心有不能已於哀者其故何也斯文之中如公者無㡬而今已矣况復有鄉郡之好友朋之誼而欲已於哀可得邪初予從公取進士入翰林凡上之所命與身之所處大要皆同其所不同者獨以憂去五六年之間耳及其後也公與臨川王君及予三人者其官同其所任事同飲食起居無不同者凡十年常自謂三人之契合如此宜相與保其終孰知公乃先棄之則予之哀其可已邪公之質端厚凝重其存心也仁其處友也周其待物也寛而恵其學於書無所不讀至其為文則思發如湧泉大篇短章各極其趣詩詞尤雄放清麗出入盛唐諸大家精於草書筆勢縱逸若秋隼奮揚天驥决驟不可追躡四方之人愛之若拱璧則今之有慕於公而不可得者其誰不悼嘆矧同氣之求受麗澤之益若予者其何能不哀邪初公之訃聞天子為之惻然贈公禮部左侍郎令有司致祭歸其喪永豐為治墳焉可謂恩榮始終矣然士大夫惜公不乆存而䀌傷於懐者不以是而衰於是皆為輓詩使執紼者歌以送公而寓其哀嗚呼於此亦可以觀公之徳矣予固不能已於哀者故書其所可哀以為輓詩序使觀者得詳焉
  贈太學生孔希經序
  希經孔氏曲阜之裔也其十世祖傳與兄子端友從宋髙宗南渡家於衢端友襲封衍聖公傳知撫州端友後四世至洙遂讓於曲阜而傳之子孫累世皆貴顯希經之父克凖始由國子生為工部主事受知於仁宗擢太常丞太常既卒希經念先人之遭遇方竭力以圖報而不幸已矣乃請入國學受業庻㡬以畢先志上許之閣門使郭文通等素從太常遊而嘉希經之意求予文贈之夫贈者欲有所增益之謂也希經以孔子之後學孔子之道盖所謂世其業者當勉勉以極於成而何待於他人之言哉然誘掖奬勸以成人之美固君子事也則贈言其可以已邪夫孔子之道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之道也其原出於天而具於人心前之聖人既以行之矣至孔子不得行乃明道以教萬世使人窮其理之當然復其性之本然而已其言載於書者至今家傳人誦莫之敢違也而况其子孫乎且孔子之教子者希經宜聞之矣學詩學禮是也學而至於能言能立則事理通逹徳性堅定可知矣然詩禮之要誠與敬而已誠與敬為學始終之事也始以誠敬之心求之終而至於至誠無息不動而敬然後為學之成希經所宜務也世之學者鮮能知此以其荒惑謬妄之心而馳騁於利欲之途由是去孔子之道逺矣希經不成而亦陷於是焉則人將指而議之曰如是而為孔子之孫也豈不可愧哉予昔在南京與太常比屋居希經年尚幼予心已竒之矣今卓勵如此固宜望其至於逺大也希經可以予言為迂哉
  贈陳良醫序
  今年七月予有疾不能朝其氣促其神昏身翕翕熱而頭則岑岑然痛也亟求陳先生林南視之曰疾勢雖劇然與脉相當無足慮者飲予以藥凡六日而解然尚不能飲食形頗羸憊若沉綿二三月者凡好予者見容色有異頗憂之先生則曰吾察脉皆無恙獨脾胃弱耳今當理脾胃脾胃勝則食進而容澤矣又飲藥半月而全安自始有疾先生必間日一來視與善藥至則笑談如平時予感其意謝弗能報先生曰吾豈重利者公但飲藥毋論資公雖與資吾不受也盖自有當受者君子之與處義而已奚以利哉予於是愧其言及疾愈徃謝則又曰吾尚為公制藥既食則投之使無宿滯則胃氣清而食美矣先生之厚於予如此先生姑蘓人始與予友周君崇述遊予嘗問周君緩急誰可託者得先生因内交焉今六七年豈有毫末加益於先生哉而應予求不厭也其存心之厚可知矣夫醫者仁術也上古聖人慮人有不遂其生故為是以濟其夭死昔之君子業是術者亦皆師聖人之心近世若是者盖有矣其不然者加多焉誦其言而不師其心飾其名而不脩其實凡有所治徃徃視利之多寡而髙下其施甚者騁其辯説以閉絶他人而巧為機變以釣利於其人生死不復顧此盖所謂仁之賊也嗚呼聖人之仁術而使此軰焉賊之豈非不幸哉視陳先生其深可愧焉矣予故序其説以贈之使人知陳先生之非茍然者也
  贈兵部員外郎陳君復職序
  昔先君子之守瓊州也予兄行敏侍行徃來番禺城中其為士者皆得與之遊有顧存信先生者隐於醫其尊府蔗境翁常為泰和知州先君子尚少特辱愛焉思翁之徳而厚於先生先生亦以是相厚焉契誼之篤非常人所能及陳君亢宗先生之壻也賢而有文章與予兄相好尤深予知之乆矣其後君被薦出為刑部主事時方營北京君徃董役於蘓州凡數年以予之相知而不得一見以申慕戀之情而致綢繆之意未嘗不嘆夫㑹合之難也及蘓州之役罷君亦秩滿謁選來北京乃始得定交焉聴其言觀其行不見其非予愛也既而得兵部員外郎去之南京予因自歎以為相慕於累年始相懽於一旦即匆匆散去何其會之難而别之易也復自解曰君子之仕以行道也固當各脩其職以自立於當時使陳君之道行其所立者足以不朽則予軰有榮矣何必以朝夕相從為樂哉今年陳君之政成上其績於行在予與相見於廷中其意氣藹然而皆老矣然予方有公事不得從容相徃來而君又以復職去别離之遽其何能不欿然邪雖然予知君之不久於别也聖天子勵精圖治宵旰求賢以備卿佐藩憲之用君之才行今所謂傑然者也臺憲大臣盖首薦之矣君去而即來受寵命之隆而進於大臣之列以圖其不朽者不逺矣區區離别何足計哉將行其鄉郡之仕者監察御史羅亨信等屬予言為贈予因道其相與之義相期之切如此以送之
  贈陳嗣初謝病歸姑蘓序
  昔仁宗皇帝在位時鋭意文學之事特置文閣擇天下之名能文章者處之朝夕備顧問典著述最為華近他人莫得至焉於時太常卿兼翰林學士江陵楊公實居首選其次則翰林侍講王進汝嘉五經博士陳繼嗣初編脩楊敬行簡給事中何澄之五人者盖天下之選也士之承下風而望餘光以為昌黎韓子廬陵歐陽子不過矣未㡬仁宗皇帝賔天諸公亦罷其髙文大册所謂渾渾灝灝者未傳於天下君子盖深惜之時方脩兩朝實録楊公遂與總裁之任諸公皆執筆其間嗣初以目眚勉脩其職而不能盡如其志書成有白金文綺襲衣之賜進秩為檢討君子亦以為宜然嗣初常語人曰吾受國厚恩當盡心以圖報而目日加劇不能復有所為吾其歸哉與田夫野叟擊壤皷腹詠歌聖化不亦可乎今年遂上章請焉天子許之夫君子之仕所以行君臣之義當其無恙而奮力於有為以成尺寸之功義也及其老而病矣則乞身而歸以自逺於曠官之譏竊禄之嫌亦義也君子之進退一於義而已嗣初其好義之君子歟然予聞之古之仕者既老而歸也則以其道教鄉人子弟盖朝夕坐里門教之以孝弟忠信禮義亷恥故能成人才厚風俗今嗣初歸矣其亦務乎此則一鄉之風俗淳賢才盛是亦所以為報也重嗣初之還者皆為詩以送之而予為之序
  贈孫太守詩序
  聖天子篤意養民留心理道思民之休戚繫郡守郡守賢則能得賢令以惠民乃詔大臣舉堪為守者皆褒諭而遣之於是吏部尤慎其選惟才行素備功業素著者乃奏用之不然不用也宣徳七年九月己巳豐成孫君曰良奉命守重慶一時士大夫莫不以為宜孫君始以明經取進士為名御史既滿而陞遂出守交州時交阯職方未乆也朝廷輟股肱大臣以寵綏之故孫君在簡畀之列交州藩憲治所又當用兵之際勞於供輸急於撫字君為之不難其才行盖素備功業盖素著矣宜乎今受是命也予嘗竊嘆世之為守者有地千餘里其民盖數千萬皆願得其所欲而去其所惡雖切望於令然非賢守去令之不賢而任夫賢者則民之願亦惡能遂哉其任之重如此而授之匪人其可乎彼行不素脩則貪暴苛刻而亷厚惻怛之意㣲才不素具則委靡頺堕而勞來振徳之務廢其為民病一也何功業之足論哉然則今之慎擇乎守者盖堯舜之心也為守者皆思若堯舜之臣則天下之民皆堯舜之民矣重慶蜀之大郡也其民之夥事之繁衆皆以為難治然安於富庻習於禮義非交州比也君宜於彼有不宜於此乎慎其所守而審其所施察於縣令而皆得賢焉與民之所欲而去其所惡則重慶之民皆皷舞而歡樂之其何難治之有予知君優為之矣予嘗見其尊府博士先生而又交於君君之弟曰㳟又同在翰林父子兄弟皆賢皆予之所重也則君之去予何愛於言哉故於諸公贈行之詩而為序如此他日政成尚當有紀也
  贈陳敎授謝官南歸詩序
  孟浩新淦人以明經登永樂戊戌進士第當得官自云有足疾願授教職以自效於是得長沙教授未㡬以憂去服除改蘓州今年秩滿來京師吏部課其績當得陞則又以足疾求歸田里不許懇請至再三乃許之言於上俾歸老焉將行士大夫皆作詩送之吏部主事王一寧持以求予序嗟夫孟浩其可謂審於義者哉夫富貴者人之所欲也其資不足以得之斯亦已矣茍能得之則亦孰肯自退於卑散之地哉况進士見重於隋唐以至於今此富貴之所逼廹而不舍者也而為進士者尤徃徃厭卑散喜華要盖欲奮發而有為以自快於當時州縣之職誠有所不慊至若呻吟佔畢之間其為不屑可知矣孟浩既為進士於華要可得也顧乃以疾而安於學校此固異於常情今年六十五未老也而又因疾以求去其度越常情不益逺乎哉孔子曰君子之於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仕而有適莫之心則必有違於義者君子惟無適莫也然後能度義而從之孟浩之仕與止亦何容心哉顧吾有疾宜於此而已然則孟浩非由義之君子與世之仕者盖有疾甚於孟浩者矣然猶毅然自任而不囬考其所立卒亦未見焉其出處去就未知果能合於義否乎由是觀之孟浩其真可可重哉故為序其詩以贈行
  禮部侍郎吾公叔縉輓詩序
  嗚呼予於叔縉之卒盖有不能已於哀者矣永樂甲申太宗皇帝復開科取士天下之士獲奉大對成進士者四百七十人皆以為非常之遇也而予二十九人者又䝉選㧞入中秘専學古為文章其恩寵之盛又非他之為進士者所及則非常之遇之中又所謂莫大之幸者也當是時叔縉年甚少徳甚進其氣甚鋭其志甚髙而才誠足以有為且豁逹明爽不拘小節與人交洞然出肺腑無一毫隠情遇所欲言雖逆人不顧然未嘗有違於理者人亦識其意反愛重之士大夫於叔縉莫不屬心以為可當大用其後去為主事又入翰林預纂述又去為郎中文學政事赫然大有譽於時由是為侍郎為叅政復入佐刑部改禮部人謂叔縉用無不宜者由其中無不有也太宗皇帝自喜其收教養之效而士君子亦謂可以無負矣初予與叔縉同被選又同里而居同出入舘閣情好莫逆也其後叔縉敭歴中外跡雖踈而心益相親毎一相遇輒相與罄竭底藴適意杯酒之間豪吟縱謔以為懽其曠懐雅度髙談雄辨尤足以屈其坐人盖少時意氣猶在也前年來北京相見益懽甚自謂向之二十九人今止存六七死生契闊有足深慨者求如曩時之樂不可得也相與傷悼乆之孰知去才二年而叔縉亦卒矣豈不哀哉叔縉少予三嵗亨年才六十臨别之際精明壯盛如常時予謂其進於福禄榮名當未艾而予則已衰不能久於世矣孰知衰者茍存而壯盛者反先沒其何能不哀叔縉晚而有子大者方七齡幼者才四五嵗雖其平生寛厚有隂徳在人可恃以昌其後又有賢配與令兄弟足以庇賴而維持之然叔縉不克見其成此又可哀之尤者予既悲叔縉不可見而興念及此則予之哀其可以已邪諸公皆為賦哀挽之詩而予為序之亦以抒予之哀云耳
  救荒活民補遺書序
  救荒活民補遺書者江隂朱維吉氏所輯也宋嘉泰中從政郎董煟有志於恵民慮夫凶嵗或有不遂其生者乃取歴代救荒之政賢士大夫議論施設之方為書三巻上之朝廷而頒於中外其用心仁矣有元張光大又取當時救災恤民之事編萃而附益之其心猶煟之心也至今二百餘年矣維吉得而觀之曰是書也民命之所系也其可以弗傳乃為正其訛補其缺而去其繁文又以本朝列聖所下詔勅有闗於荒政者及採為善隂隲所載前代救荒獲吉之人續之間以已意為之論斷名曰救荒活民補遺書請於父善慶甫鋟梓以傳四方欲使天下長民之吏仁民之君子一遇凶年得舉而行之庻㡬斯民無一不得其所維吉之心何其厚於仁如此哉朱氏江隂故家而維吉性最孝再刲股肉以愈母疾士大夫歌詠之聖天子篤意養民慮有水旱之災詔諸有司預為備維吉念父有徳善而未沾一命即出榖四千石以歸有司助賑貸冀假寵以為親榮朝廷降勅旌其孝義復其家維吉初以孝聞而繼以義顯予嘉其能進於善嘗為文以張之今觀是書而又知其仁維吉之善果能進進不已哉予聞之君子之於仁也施必自近始然於逺者或遺焉其心非不欲及逺也勢有所不逮也故必思所以繼之茍有以繼之則仁之施溥矣維吉之恵施於鄉而未能及於天下故繼之以是書使是書也傳之於無窮則維吉之恵之及於人者豈有窮哉故為序之使傳焉
  送姪鍔歸贑序
  予從兄髙要丞善學欲樹表於其祖教授公之墓使子鍔來北京取予文刻焉予既為文授之鍔將歸拜日鍔由贑而來凡七八千里至兹得一見叔父幸矣今即歸故鄉思復受教於左右未可以嵗月計也願賜一言以自朂嗟夫鍔也子之父兄以詩書為業而亦以此道教人子歸而求之有餘師而何取於予言哉然予亦何可愛於子予聞聖人之所以教學者之所以學必以孝為本孝善事父母之謂也謂之善者豈徒飲食衣服之奉而已哉身也者親之枝也傷其支則傷其本故尤以愛身為大愛其身則又自言行始焉言必謹於禮行必謹於義非法不言非道不行然後不辱其身而可以悦其親由是推之弟於長睦於宗族厚於姻戚朋友泛愛衆人以及於庻物盖無所不通故曰孝徳之本也世之妄子弟多昧於此言非其所當言行非其所當行輕用其身以陷於刑辟使為親者至於辱且殆焉則惡在其為孝也而又有甚者拂逆其親之心使得以凶暴加焉上失其慈下失其孝君子皆無取也子歸思所謂善事之義而勉盡其心予之告子止於此矣若漢馬援告其兄子嚴敦宋范質之告從子杲其言具在晦菴先生載之小學之書以教天下後世熟讀深思而力行之人將謂子君子之子是與其親為君子也此之謂成親孝之大者也子其勉之
  送學士藺先生致政歸磁州序
  永樂中宣宗皇帝為皇太孫篤意堯舜之道太宗皇帝為擇天下名儒俾職輔熈聖功而藺先生從善以揚州教授選為翰林編脩與焉先生心淳而氣平學博而行端凡其講説皆二帝三王之道非是不以陳上甚重之凡十數年未嘗去左右及正位東宫先生由侍講陞洗馬予自侍讀學士進右春坊右庻子得與先生朝夕偕侍從聆先生之言而觀其所行盖嘗深嘆其為君子也無㡬上嗣寳位臨萬邦當時同事者十四五人皆陞職或分教太學佐外郡或遂去為侍郎為尚書先生與予軰三數人以兼職翰林皆如舊其去而顯融者志得氣滿位髙勢重鮮有不移其素失其守者先生日相與坐舘閣紬金匱石室所藏纉述以傳萬世暇則從容談笑或載酒出遊擇名勝地以為樂形於詠歌其意自若也又後數年向之顯者皆相繼淪謝而先生屹然安重齒徳俱髙遂進為翰林學士其言行亦不異舊時予又竊嘆夫人之無常而嘉先生之有常也今皇帝緝熈聖學圖任舊人先生數以經進講深見禮遇然既老且倦矣方其七十時即上章乞致仕予軰皆勉留之上重惜其去不許先生不敢復言留四年則歎曰吾實老病齒髪日衰落雖欲自勉而力不如志上之恩誠不可負然義豈可復留再上章力辭上察其意許焉凡諸僚友皆惘然不忍舍去於是㑹於公署飲酒賦詩以送之詩既成學士錢公習禮持以授予曰子最故宜為序嗟夫予從先生久矣先生長予十年而辱與予處其受益也多矣今豈忍違先生哉然老者安之不復煩以政此皇上之至仁僚友之所幸見也則雖不欲其去亦惡能尼其去哉予聞之古之人於其所敬愛者則必以夀祝之不以去留為異也南山有䑓之詩既以無期無彊祝君子之夀矣則又曰徳音不已徳音是茂而終之以保艾爾後焉盖愈進而愈盛之謂也請以是為先生祝先生之福如是足以慰僚友之思區區離别其可以汨先生意邪置之勿復道也詩凡若干首
  送侍郎鄭公歸衢州序
  正綂癸亥秋兵部左侍郎三衢鄭公文樞感風疾不能朝上聞之命太醫院遣醫徃視予善藥冀速愈踰數月疾稍間公不能自安曰為臣之義當勉勉不怠果疾妨動止則末如之何今幸可矣而猶弛然自安豈義也哉即黽勉造朝是日早西北風驟起公不虞其然退坐廨署即疏解不自勝歸至家疾復作勢日加劇則嘆曰吾受國厚恩思竭力以報萬一今疾如此非旦夕可瘳而乆辱君命勤太醫且曠職廢務於義不可乃上章乞歸其鄉就醫藥上深惜其去命疾已當復來以居位任事而公之意則亦眷眷於朝廷凡諸同列與公之僚屬皆有不能釋然於懐者於是尚書徐公属予文為贈予與公交好三十餘年其相知為深盖公自為進士已用趙清獻為師及為御史為按察使皆凛凛有大臣節其存心仁厚而處事平恕凡所决斷人人各當其情故所至感悦至於奏疏乞留及徴為侍郎歴工兵二部位髙而心愈下任重而力愈強敬㳟夙夜政無不舉翕然有譽於當時士大夫論卿佐之賢必曰鄭公謂其福禄榮名當進而益盛夫人之所與天亦與之然則今之去也其來盖可冀矣予聞之莊子大鵬之升摶扶揺而上者九萬里然至於六月亦一息焉息也者將以復升也氣完力餘則其奮愈逺矣公歸慎自愛霄漢之間顒然而望者非一人也予與公年相若愛之至而望之深故為序以贈行
  贈通判佘侯序
  吉安府通判莆田佘侯耀之掌予泰和也以潔亷持己以勤慎為政以慈恵撫民至於今六年矣其所守既不變而所行益以愛民為務民益得以安其生皆誦侯之徳不能㤀今年予承乏吏部而侯來獻功數以老疾求去予為細民勉留之而侍郎郎中亦曰世之宦成而怠者比比也其能慎終如始盖少斯人也可謂今之良吏矣豈可茍徇其情而聴其去哉言於上俾復職予既為泰和細民喜而亦有私願焉雖然非私也亦天下之公言也夫令於民最親所謂民之父母也侯於泰和有父母之道焉民雖有大小視之猶子也林林之中其才者固多其不才者亦有也才者以禮法自治誠善矣不才而違禮干法為父母者忍棄之於敗亡之地哉予讀易之家人而得父母斯民之道矣其彖傳曰家人有嚴君焉父母之謂也盖父母尊嚴然後人有所畏由是尊卑疏戚各安其分而家道正治民之道豈有外於此又讀唐史而知夫用嚴者之得也唐自天寳以後河北大亂士大夫卒於南者多留家淮南子弟豪縱以病民李長源為觀察副使遣吏收之而施以教刑曰吾非以官法治汝乃代汝父兄教汝也教之不改當以官法治汝矣由是皆改行為善良嚴之不可以已也如是夫天之於物必加以嚴沍之氣然後材之脆者堅實之成者益固而生意不窮盖嚴肅之中有仁愛存焉斯理也侯所深知也而予以為贈者盖予諸子䝉侯之治其才不才亦既知之矣請必致其嚴使才者益勸不才者畏法而改行或能善其身保其家不辱乎前人則予受侯之賜大矣此予之至願也言之切者愛之深侯其亮之
  贈曾太守序
  今之太守有地千餘里其民多至十餘萬少亦不下數萬朝廷以是付之者豈茍為太守榮哉盖以為民也恤其飢寒均其勞役而拯其顛危抑其過引其不及使皆適乎道之中仰事俯育樂生送死而無不遂者此其大畧也民者邦之本本固而後邦寧太守之加恵斯民所以固邦本也夫繫於其身者如此可謂重矣故今之郡守必命大臣舉賢而用之不賢不用也然則當是舉而受是任者豈非難哉予邑曾士始取進士入翰林又去為兵部主事既滿陞郎中其為人忠厚坦亮於事之是非曲直必循天理之公不茍為異同在朝三十餘年知士者莫不譽歎以為賢㑹命下舉郡守大臣皆集東閣下兵部尚書徐公晞首舉士衆皆謂宜於其職遂以聞上命為泉州太守士踧踖不自安曰太守上倚之恵民民所望為已恵也必大賢然後能勝我則奚敢於是衆益稱之曰賢哉士也世之鄙人不自知哆然自謂足以當大任君子莫之與也士謙退不居人亦安得而踰焉其能勝任可知矣泉州閩粤富庻之邦昔之為守者嘗稱其民淳訟簡喜習詩書今詩書之習固在也而嚚訟則加於昔然以予觀之天下無不可化之民化之在太守身耳士忠厚則無刻薄之政坦則平亮則明兼是四者而行之以公其誰不化服既有以自養而又能化於善則泉之風俗將不為鄒魯矣乎士將行刑部員外郎梁叔車與凡同邑之士求予文贈之予與士叔車皆陳氏之彌甥而望其政化之成也故不辭
  營建紀成詩序
  太宗皇帝肇造北京以為天下㑹同之都盖天地之氣和星辰之位正華夏率從四裔順服誠足以綂萬邦傳萬世而致太平悠乆之福然營建之功尚未備也皇上纉承列聖丕闡大猷嵗豐時和民物康阜仰惟祖宗謨偉烈經營締搆已見端緒繼志述事之孝未嘗㤀於心乃斷自宸用熈鴻業知太監阮公某忠誠不懈足以勝其任也特以命之凡材物取諸官府之積者不科買於人工匠取諸循次之來者不徴召於外其諸雜作則取諸在官之人役之不以妨農功給之糗糧視他役加倍且使更休以節其力又屢出布帛諸物以賜之上之徳洽於下下之情孚於上程功有道課績有方不亟不苛人心競勸亹亹㤀勞盖感恩於滂沛之餘而效力於從容之際懽呼之聲洋溢道路雖古所謂庻民子來不是過也於是朞嵗而宫殿成都城之樓觀次之内府之庫藏百司之廨署以至觀象之䑓禮賔之舘橋梁之圯壊未脩河道之决溢未塞凡都邑之中有當繕治者皆次苐成功惟廟學以祀孔子育賢才雖未至陋而上以為弗稱特命改作制度偉有加於前是以内而殿廷既尊大嚴整足以受朝貢撫華夷外而官署皆髙明深廣足以决政務示等威謹於天時適於人事禮樂教化之施聲明文物之美郁郁乎其盛矣逺近來者皆瞻望駭愕以為自天而降盖不知役之作而忽睹其成耳目所接煥然一新此可見聖明之君徳澤之入人也深而又有賢智之臣盡心奉國故成此不難也昔商髙宗奠都於亳周武王作京於鎬詩人皆作詩美之孔子取而列諸經歴世既乆猶得以考見當時之事者以此詩在也今之百僚於營建之興愧無能為役而得廣居以即安然則播之歌詠傳之方來使千萬年有以知今日之盛美如此是亦所以自效也詩既成衆謂直宜序乃序諸其巻端
  王侍郎輓詩序
  正綂甲子九月日户部侍郎王公夢瑾以疾卒於杭州事聞上為之嗟悼命有司歸其喪治墳之且遣官賜祭初言者數云閩浙銀冶乆閉姦民竊礦相賊殺請復置冶烹煉絶其姦上慮或為民病命廷臣議之羣臣請遣公亷大臣徃與浙閩三司審度其宜以聞上以命公公行次蘓州得疾取藥以行至杭州疾加劇官為求醫藥百方治療竟不起非特朝廷惜之士大夫知公者盖不莫哀也公始以科目進得教官擢為監察御史陞叅政又陞左布政使徴拜户部侍郎陞刑部尚書復還之户部所至皆宜於其職盖公勤學問明理義亷厚周慎而持之以誠行之以㳟故能當衆望副上心今則已矣安得復有如公者哉直承乏吏部日與公周旋盖知公為深公嘗以聞過軒求予銘曰質賦性少容見人言行有違於義者好攻訐其過至或不能堪不為止雖欲相輔以義然考之聖人之訓則過矣朋友常以是相規雖不憚改乆之則復然是質終不能無過而望於朋友者益深故以是名軒庻㡬獲規切之益也先生宜無愛於言直與公年相若而學問不及公逺甚未有以復也然念古之君子有衛武公者進徳不倦至老猶求箴儆於國是以徳益進夀益髙而禄位益隆公之自脩無愧於武公其徳之進未已而福禄榮名當乆而益盛孰知公遽止於斯豈所謂天道佑善者非邪則大夫君子雖欲已於哀可得哉公之也皆為作哀挽之詩使執紼者歌以送公既類次成帙屬直序之直為序不辭亦欲以抒其哀云耳
  贈順天府尹王君序
  正綂九年冬十一月二十日詔問吏部有可為布政使者以名聞時光禄少卿王君賢以外艱服闋謁選在吏部予念無以易君者即具其名應詔明日有㫖擢賢為順天尹盖前尹以滿去故命為之代夫以方伯求之而以京尹命焉盖所謂其難其慎之意亦以京尹者方伯之比求之如此其至所以示重也順天古北平郡今北京在焉盖天下㑹同之地也為之尹者得依輦轂之下日近天子之清光凡政令之發禮樂教化之施鴻恩霈澤之所沾被皆先及焉士大夫官至於此亦榮矣然人民之衆或不能過外之大府而賦税力役征輸發召必先諸郡雖其人皆樂於趨事然非長民者啓其尊君親上之心使之亹亹㤀倦而欲如志以成厥功亦難矣然嘗思之朝廷之所以命尹者豈茍為之榮哉固欲使任其難也能任其難而後可以享其榮然所以任其難者豈有異道哉體皇上愛民之仁而施其養民之政本之以亷厚加之以平恕持之以誠行之以公使閭閻畎畝之間皆有以樂其樂而利其利感荷於上親戴於下惟其所欲為而丕應徯志則為尹者有其榮而不見其難矣王君字惟善寧陽人學道君子也凡其所歴皆有譽於時今之為尹能如予之所云足以副上下之望也必矣有其榮而無其難也審矣尹初為鄢陵教官今吏科給事中張君睿盖嘗受教以有成者也喜師之進而其徳業將益顯且大屬為文贈之予不得辭故為贈言如此亦因以勉其徳業之進於顯且大也
  禄岡八景詩序
  禄岡在泰和西北三十里予母家居焉環其地溪山景物皆清勝舅氏存道先生好遊而喜吟取其尤者以命題曰禄岡樵隐螺浦鷗盟鄭洲雪釣董里雲耕徑山曉色武姥秋聲梅溪月霽篁嶺風清謂之禄岡八景徃來嘯詠其間欲求能賦者賦之未就而先生卒子孚徳如其志今年持所圖八景來北京中書舍人龍士郁為言於士大夫得其詩而屬予序予昔常謁舅氏以貧賤多故不得陪杖屨之後從容遊觀而形諸賦詠及竊位於時則相去逺矣未嘗不嘅然以思今觀是圖則又喜孚徳之能踵前跡也夫禄岡之有八景自古昔然矣不遇其人則委棄於荒遐僻絶之處莫之能貴也一遇蕭氏父子而其美遂彰豈非其地之幸哉然予聞之地以人而勝人以才行而顯禄岡八景孚徳既表其勝矣尚益圖其所以顯者哉予老且病思乞身而歸倘遂獲一遊而為之賦則孚徳之美將不亦顯著矣乎姑為序其詩以俟
  南富王氏族譜序
  泰和南富王氏系出太原盖唐之季王該避亂來江南始居廬陵何山篤厚好施周窮恤匱意無倦鄉稱長者所居田間有龍見之異遂舉以施佛而徙居安城之連嶺族日以蕃其後有諱扆字明逺者始來居南富益以詩書禮義昌其家明逺生師儒師儒生明道美道樂道樂道之後盖無傳而明道美道子孫皆蕃衍明道之後曰存徳者居南塘為一族美道生元功元承子孫之多故址不足容乃柝異而居勢也此譜之作著美道之所出所以合異而為同也故特致詳焉盖元功子經之居棗園為棗園族其後四世孫曰敬翁居池頭為池頭族五世孫曰用中居石灘為石灘族經之弟建之居槐下為槐族元承子益之好樓居則為樓下族孫庭冕析居下塘又為下塘族自美道一人之身而分為六族繩繩蟄蟄皆有恒産有恒心閥閲之華文物之懿他族罕能及之數十年來予所與遊者慶府紀善倬昭太康教諭用常巴陵令用持鄆城令用彰萊蕪令用儀行人司副儼皆以通經學古入官其才行俱有可稱者於乎何其盛哉然嘗聞之世家大族固以禄仕為榮要必有所樹立晉范匃言其保姓受氏歴虞夏商周之世自以為盛矣而魯叔孫豹乃謂不若立徳立功立言之可以不朽盖貴顯者美之見於外三者實之本乎中也自王氏何山之祖而觀之該非有異道也篤厚好施而已篤厚好施仁之徳也視夫刻薄貪鄙者異矣而該能之庻㡬徳之立者乎昔學士解公序此譜謂廬陵諸王皆該之裔南富其一也其盛如此豈非行仁之應邪世之刻薄貪鄙者多矣聚斂積實如餓豺狼然肆其欲以為民病不少槩于心是故忽焉而赫奕俄焉而消歇者亦多矣欲其碩大悠乆不可得也今王氏六族可謂盛矣尚視乃祖攸行而勉於所立則禄仕有繼而益能亢其宗雖至於百世未艾也用持重脩此譜而求予序之故為之言以告其為子孫者
  贈稽勲員外郎柴庭芳序
  柴蘭庭芳餘姚故家也永樂甲申予與其叔父廣敬同登進士第同被選擇入翰林廣敬清淳簡重文行之美衆皆推讓之而又通古文字其學得於趙撝謙先生論議精博尤非他所能及當時謂可以當上意者廣敬在甲乙之數而與予四五人者同選入内閣廣敬乃以病告未㡬而廣敬卒矣予軰皆深惜之以為不可得後若干年庭芳又以家學取進士予與相見於京師聴其言察其行盖誠能謹於禮義者予愛之思廣敬而不見見庭芳則猶廣敬也由是與之相徃來庭芳為中書舍人滿九年遷稽勲主事皆蔚然有賢名予觀其所以舉軄者循天理之自然盡人道之當然持之以誠行之以不怠而已彼挾智術矜才能以譁世取寵庭芳不為也乆之稽勲員外闕尚書侍郎請俾署其事上從之今乃真拜員外郎食正五品祿蓋虞書所謂試可乃已也郎官自古為榮選號大臣之副人皆為庭芳喜而庭芳不異於前時孜孜然惟恐有弗逮嗟夫此庭芳所以為賢也夫仕者之進退雖出於人而實天之所定也何用置忻戚於其間惟循天理之自然盡人道之當然持之以誠行之以不怠此其所宜務也豈惟郎官為然哉進而列於大臣之位亦若是而已矣柴氏詩書相承善慶之積益久且盛而乃嗇於廣敬天將於庭芳加厚焉理之可必也庭芳尚慎而不變哉郎中蘇鎰良金主事姜濬士澄篤同僚之誼求予言為贈予素重庭芳者故書以贈之
  贈工部侍郎王君序
  正統七年秋工部右侍郎闕上特以命兵科都給事中王永和葢當是時方營建諸司廨署役繁事殷宜得勤厚平恕知大體能撫治者任之而王君嘗以明經為教官簡任在兵科十餘年日侍天子左右其才行之美見重於士大夫而受知於上是以特命而無疑王君既受任衆皆以得人為喜加焉初禮部右侍郎武城王公致仕虚其位尚書毘陵胡公與予私計可以代之者皆属意於君而歎不可得至是而君受特命之榮予雖以不得從君為慊然亦自喜其計之不謬也而其同郡仕者張穆軰尤為之喜相率求予言張之嗟夫王君之美豈待予言而後張哉然予知君所以致是者有其本是宜見於予言也君嘗以重恩名其堂盖感大父母父母生成之徳與皇上寵任之恩而思所以報由是知君之所存夫忠孝者人道之大端而孝乃其本忠者孝之推也曾子以事君不忠為非孝盖忠於上所以孝於親人惟其不知此是故或者有㤀其親㤀其親則不知愛其身又安能忠於上哉今君惓惓焉思盡忠孝之道是宜有以立於世而受此榮也張仲君陳皆周之賢臣其徳業非不盛也詩書所稱乃獨以孝為首則大賢君子所當務者可知王君務此而其本立矣尚亦進而不已焉本之立者益隆則福禄榮名之又有大於今者後人彰之豈不益盛矣乎用是為贈其亦王君之所樂聞也歟













  抑菴文後集巻八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九     明 王直 撰序
  送南海縣丞屈季恒序
  工部主事姑蘓張穆詣予言其郡人屈昉季恒之賢曰季恒嘗在崇明軍中其言行必循於禮義凡應事接物設施措置有足過人者一軍之人以其儒雅敬禮之㑹詔下求賢凡軍民之中有才徳兼備者皆令薦舉其帥長不敢隠進於朝吏部㑹大臣考其言又歴試以事皆謂可用於是授南海縣丞穆與之素厚於其去也敢請一言以華之予謂朝廷廣求賢之路亦既得賢以為用矣猶慮或有遺也則又為此舉然以才徳兼備為名其待士大夫之意豈輕也哉名乃實之本也有其實斯有其名則由是而進者豈可輕自待哉徳者理之得於心才所以致於用唐虞之世九徳咸事而元愷以才舉彼所謂才皆徳之發也考之於經其行事可見矣後之君子徳則皆知師古人至論其才則有未盡然者盖随其氣質之所能而不皆本乎徳是故慈良豈弟之政未至而苛刻乖謬之令行焉欲其治行之能如古盖難也今天子以堯舜之仁興唐虞之治故欲得賢如古人者用之而季恒由是進誠千載之良遇也其所自待者當何如用心哉盖丞以佐令一縣之治忽繫之南海大縣藩憲治所在焉好以禮法檢乎下其閭巷之士亦好以禮法議乎上季恒之舉其職當不難然亦奚可以不慎哉政之及民必皆本乎徳之施而非徳之政不加焉使人皆曰此誠才徳兼備無負於朝廷之舉以漸而進其治亦無愧於古人豈不誠賢矣哉予未識季恒而穆乃予所愛者知其言可信故為序以送之季恒其然予言哉
  送蕭通判赴大理序
  予徃年以内艱居家予友蕭所芳氏遣其子瓌從予學瓌時年十二三聰明秀偉孜孜不倦予愛之所芳亦甚鍾愛必欲其學之成甫二年予來京師則聞瓌入縣庠cq=489學日益進為文章益竒予深為喜而亦思見其成也乆之瓌以春秋領鄉薦上春官予適奉㫖典文衡意謂必得壊而壊乃中教官選當為學正教諭盖已得之以拘於額數不遂也予深為惋惜壊怡然不以屑意言於禮部願卒業太學俟再舉㑹擇諸生有文學且精於書法者書武臣誥命瓌與焉遂徃執筆中書勤於其職未嘗有過舉一時共事者莫先焉既滿吏部試其文在優等授大理通判將行過予别予觀其意若有不釋然者盖以道逺不便於二親故也予解之曰君子之仕也移事親之孝為事君之忠是故其志惟急於王事而不暇顧私恩此豈薄於父母哉盖有不可得而兼盡者義當然也子之親所以惓惓教子非欲取快於目前欲子之立身行道以光顯於當世而行道者豈以近逺為限哉孔子且轍環天下惡在其拘於近也大理雖逺而雲南諸郡莫或過之盖其風土之善物産之饒人民之安於教化乆矣子之徃也一以其道施諸人使其人益得以安生樂業雖在逺郡而皆不異乎中州則子之道行功立矣郡之人歸徳於子而推本於父母之賢則子之親豈不快然足樂哉此古人所謂以志為養孝之大者予願子以是為務若朝夕不出户限而不能顯其親以成其令名雖曰能養君子不貴也况大理之外郡縣猶不少則大理豈逺哉子姑務其大者逺非所計也瓌喜拜曰先生之教是也生敢不勉予即書予言以贈之使歸而質諸其親當亦以為然也
  贈王經歴序
  蘓州大郡也其民之衆賦税之多獄訟之繁科徴徭役之殷凡為郡者莫之能過也豈獨郡然天下布政司十有三事不能及蘓州者盖四五則為治於是邦豈不難哉故夫守佐必選其才過人者然後任之至於幕僚之長主賛畫治文書亦不處以非才其慎重可知矣今太守南昌况侯所謂有過人之才者也而又得湖州王仲文氏為經歴仲文名真始以才諝入官而蘓湖又相邇其人情風俗亦無大相逺者仲文贊理有條法郡以治聞蘇人既尊仰况侯而亦誦仲文之美此豈徒然者哉予仕京師將四十年每聞人謂蘇難治求其所以難治者則皆如前所云且曰事之有常者皆可為惟人情巧偽變態日千出至於不可勝窮於是事之有常者皆失其常此所以難也予竊謂天下事固有至難為者然亦視其人仕以廉為本廉則公公則明又持之以誠而加以不倦其庶幾乎既而予友工部侍郎周公往巡撫其地况侯之心與之協為幕僚又得仲文由是昔之甚難者今皆若易為周公賢且能其設施又有過人者予嘗問其然周公不予告也仲文今再考績來北京翰林待詔沈慶庶吉士伊侃詣予求文贈行予欲以予言問之而素未識故為序以贈焉果若予言是所謂已效之方也要在慎守不易斯善矣仲文勉之於蘇能治則天下無難治者他日名位可量哉仲文毋忽也
  贈栁叅政序
  古之君子有行也其相與親厚者必有祖餞之禮贈遺之言以寫離别之情而致殷勤篤厚之意盖氣味之相同道義之相尚故其所發如此豈偶然哉崧髙烝民韓奕皆祖離道别之詩尹吉甫之作也於今考之其飲餞之禮非不備矣而必形於言道其徳業之盛而勸勉諷誦之深意寓乎其中孔子取之非謂人道之宜而不可廢也歟後之賢者於其朋友之去也既傾寫於杯酒之間而又必徴言以為贈盖本諸此矣正綂四年五月天子用大臣薦以栁芳為賢㧞於刑部郎署之中超拜湖廣右叅政其同列之賢朱勝等既相與飲餞之而復求贈言於予夫欲贈以言而託於予豈以予言為可用耶今之布政司古之方伯之任而叅政其佐也韓奕之所謂伯烝民之所謂賦政嵩髙之所謂于蕃于宣栁君實與焉夫踐古人之任必當儷美於古人之道儷美於古人之道則亦古人而已矣然則仲山甫之柔嘉維則申伯之柔恵且直韓侯之夙夜匪懈䖍共爾位非栁君之所宜務也歟夫敬以居内而不怠於政然後能事其君柔嘉維則則柔而能剛然後盡將明之才柔恵且直則有愛於人而無不順於理然後譽聞於四方古之人有一於己巳足以為賢况兼而有之則為大賢君子也必矣以是贈栁君亦諸君之志也歟栁君字墀茂南康都昌人為人剛介不撓端厚有為諸君之所稱也其能用予言哉
  贈李孟竒序
  李倫孟竒瑞安之良也而以好義重鄉邑正綂三年瑞安饑孟竒出榖二千石助有司賑民且為築義倉貯之官自主其出納又造舟二艘於飛雲渡以濟徃來者嵗自使人操之而給其衣食縣令鍾君沔具其事以聞上嘉之遣行人賫勅旌之為義民勞以羊酒復其家孟竒來謝恩闕下瑞安之賢禮部郎中黄君養正求予文贈其歸且告予曰孟竒之義舉非特此而已也徃年永嘉縣民許恵生等五百七十餘户詣府告饑孟竒出榖一千石白金一百三十兩賑之朱文助等訴貧匱有親喪不能舉孟竒又出榖千石布百匹以與之又開義阡使貧人無地者得藏焉脩郡治廨舍及瑞安縣後堂儒學尊經閣及兩廊廡東安驛儀門平陽縣水利斗門及諸橋梁道路浮屠老子之殿堂門廡前後凡費榖萬餘石孟竒不自以為徳而人徳之此好義之至也先生樂道人善可無一言為贈邪既而孟竒過予聼其言觀其行信可喜者則何可愛於言夫義者人心所同有之理其施之有多寡以其質之有厚薄也今天下之人以出榖賑饑而䝉旌褒者衆矣然未有如孟竒之多而又數數然者豈所謂好義如嗜欲者歟孔子觀人之法必察其所安盖人有偶一奮而得名或有所徼求而强為之者惟無所為而屢為之然後知其樂於此而不厭孟竒非有所為而為之屢矣盖真樂於為義者歟其受天子之寵命而有譽於後世豈不宜哉且為義者天與之孟竒今年六十九五子皆卓然有立其二子為邑庠生皆能好學不怠天之報孟竒厚其福而昌其家也必矣故為序贈之且以風夫未能然者
  送劉縣丞序
  劉鼎士器予故人子也初與其兄渙士拯同以明經領鄉薦有名當時明年士拯取進士而士器得教官不就請歸卒業於家既而士拯為兵科給事中士器乃縻於家事不果出縣大夫賢其為人而惜其不用於世㑹詔下求賢凡文學才行出衆者令有司舉之於是以士器名上徴至京師試其才優等又試事於禮部能秪勤不懈皆以為宜於用遂授夀昌縣丞以去予與其父子兄弟相善也則於其去安可無一言邪夫丞八品官耳而偕受百里之寄百里之内為之民者多矣其休與戚豈獨繫於令而已丞盖與有其責也世之為丞而能任其責者有之矣其不能者亦有焉盖不惟令之輔而惟已之愛於其行則諉諸令曰非丞所得為也政之不善民之不安有不暇顧為令而能均其責者有之其不能者kao亦不可謂無也盖不惟丞之用而惟已之專於其行則忌夫丞曰非丞所宜侵也政之不善民之不安有不能知如是而欲其縣之治可得邪彼其所以為是者非公也私也夫以百里之地付之使安養其民豈使遂其私而已哉孟子曰君子以仁存心仁者當理而無私心之謂也令以是為政丞以是佐之廓然大公而所行必當於理則政豈有不善民豈有不安如是豈非所謂賢令丞也哉今之為令於夀昌者予不能知而能知士器故以是告之所以重士器也夫求賢之科莫有加於文學才行卓然出衆者孟子之言非止可以為丞也士器由是科進誠無愧於孟子之言斯善矣士器勉之予之所以相期者豈特丞而止哉
  贈郭司訓序
  萬安郭邦本初領鄉薦㑹試禮部得納溪訓導以外艱歸服除改保昌保昌南雄屬邑去萬安僅七八百里邦本有祖母在堂而母亦且老矣既得過家拜二親且徃來甚便得通問起居致甘腝其心甚樂也將行求一言為贈予謂人道之大忠孝而已忠則盡心於君孝則致愛於親忠孝兼備而人道立矣古之人有急於事君至委其親而去之其爵位非不顯功名非不盛也後之君子徃徃興嘆焉豈非天理人情有所不慊也哉然彼有不能兼盡者勢不能也則亦末之何也已茍得以兼盡焉合乎天理之正而即乎人心之安則其樂可既邪今學校之教盖欲學者務此而已孟子曰未有仁而遺其親未有義而後其君忠孝仁義之道也人情所固有也然或不能盡者有所蔽焉耳教之何如誦聖賢之書講明其所當然者而由之也為師者端表儀於上為子弟者謹師法於下脩於身行於家又推以施於國而無不盡焉雖唐虞之世不過矣邦本妙年美質且有志於古人今去為教官務勉勉以脩其職而又惓惓篤於親庻㡬能兼盡其道也推是以為教其為賢教官也可必矣今制郎官御史給事中有缺毎毎於教官取之邦本亦篤慎而不忘使名實烝然上下則豈特為教官而已哉邦本勉之
  贈蔣主敬序
  主敬金壇人贈太醫院使恭靖蔣公之子今院判主善弟也去年來省其兄予邂逅見焉觀其貌恭氣和而言訒心甚重之然豈獨予重之哉凡識其兄弟者盖莫不重也憶予嘗事仁宗皇帝於東宫時恭靖判太醫院亦朝夕侍左右深見禮遇盖有從容規諷之益不特醫也當是時名重諸公間可謂古之君子矣予既獲交恭靖今又與院判君遊盖深嘆其有恭靖之行及見主敬則又喜能似其兄其父子之見用皆非常之遇也世之仕者罕能及之然其妄子弟輒藉以自豪放蕩於繩檢之外縱肆於利欲之中卒至俱傷而兩敗者比比有之槩之主敬其賢不肖可知矣世恒言子弟之賢必本於父兄豈虚也哉主敬將歸其鄉御醫張敬曾晟何永慶施昌宗軰皆重其為人求予言以贈其去夫贈者有所增益之謂也主敬之行成於家而何待予言且父師嘗命之矣曰主敬云者君子脩身之要也禮曰君子無不敬也敬身為大盖能敬其身則言必循理行必由道而辱親之患無有矣然篤於自脩者不以乆而怠也故曰君子慎始而敬終主敬之持身既能敬其始矣尚亦慎其終也哉誠如是則無忝於賢父兄而謂之君子無愧矣予固愛人以徳者故書此為贈云
  贈張通判考績歸太平序
  張侯文瑄通判太平三年矣太平之人䝉其恵藹然名著於當時今年考績來北京予姻家尹君自道同知太平府最與侯相愛侯之來也以尹公之故辱過予屬予有公事不克申欵洽接殷勤至是侯將歸其友兵部郎中潘君忠求予文贈行予雖不暇然念侯既厚於尹君而意亦厚予則予何可愛於言况又以潘君之請乎太平瀕大江昔太祖皇帝經營四方其地最先附及海宇寧一定都金陵太平又宻邇畿内瞻依道徳之光涵濡教養之澤至今盖百年是以其人賢者既皆習於詩書禮義出則足以效於用處則足以為善人田里細民亦皆自力於衣食以樂生送死故最號為易治况今天子篤意養民其施於政一以仁為本則臨民者其於為治盖尤易可知矣且今之郡守與凡為之佐者必皆擇賢而任之太平之民烏有不得其所者哉予嘗謂君子居位雖以仁民為心然必遇其時得其地而後志可以行時之弗遇地之弗善也雖苦心殫慮以為之而有挫撓其志拂亂其所為告之而不喻令之而不從者則雖有志惡乎施張侯既以仁為本而當聖明之世其民俗之善足以如其志以治何其幸哉要在敬慎不渝而已此君子之所望也故書以為贈
  送張主簿序
  瓊州在京師之南萬餘里環以大海其中為五指諸山黎獠居之郡所有獨瀕海之地周廽幾三千里凡三州十三縣之治在焉地既負山並海故多魚鹽皮革絲布之利其田率一嵗再熟菓蓏蔬茹之類家藝而户種之不丐買而有也民既足於口體故其俗樸野易與為治予先公守瓊州十餘年體朝廷寛大之徳而行夫豈弟之政去煩苛務簡易以仁義之道從容化誨之故一郡之民皆安於畎畝衣食而相忘於無事仕者既善其風土而喜其易治徃徃多樂居之以嘉恵其民古者嶺外之地多以處遷謫之人故皆鄙夷其民一切以茍且臨之今雖海外遐逺皆擇賢以臨之士大夫皆樂於為治其效不異於中州此可見皇仁之廣被而無逺邇之間也於戱盛哉萬安張旭寅賔其邑故家也貲富而才美質偉而氣充有司承部符起用之得崖州寧逺主簿其素與厚者求予致一言予與寅賔交未乆然知寅賔之優於為治而能恵其民矣盖寅賔以税富入官所謂有恒産而有恒心者也夫人無恒産斯無恒心使在人上此何異以狼將羊哉其為害也必矣寅賔推其有恒之心而施之以無害之治持之以不已之誠處以不易之操予知寧逺之民其受恵者益厚矣是豈非其民之幸哉予故書其民之所以易治與寅賔之所以優於為治如此以送之所以期其治效之盛也寅賔其亦自勉哉
  贈何僉憲序
  聖天子在位厲精為治海宇乂安益思所以恵養萬姓以建太平無窮之業故凡藩府州縣之吏既皆擇人而任之矣而於按察之官尤慎其選盖耳目之寄紀綱之繫有不可輕者也夫以十數郡之地而綂之布政司為之吏者多矣其人之賢否行政之得失有不能齊則夫民之休戚與其所欲而不得所惡而不能去者盖必有焉按察之官亷其實而以聞於天子而進退之興民之所利而去其所害上之徳不壅而逹於下下之情不壅而聞於上上下交而治效盛矣其任之重如此非有才徳之人知大體而可敬愛者莫能任也泰寧何公道旻昔事太祖皇帝為大理評事監察御史既而出佐江西廣東按察司皆有名其在江西也一二同事之賢皆當世偉人其公平正大之體剛果易直之風足以沮惡佑善興亷律貪江西之人皆安之公嘗行部至泰和直時為邑庠諸生得進拜焉觀其風采聼其議論而知所敬愛矣其去江西凡幾年而吾邦人父老尚論當時按察之賢者猶能一二道之不㤀嗚呼雖其人之好徳樂義而公與諸賢實有以致之也今年公自廣東受代還北京未幾復調浙江按察司僉事浙江大藩也其吏之賢否民之休戚亦有不能齊者乎以公之賢而為之長貳者又賢則所以處之不難也吾知其民有以安受上之賜矣於其將行凡知公之深者皆賦詩為贈而使直序之故本其職任之重與公之克舉其職者如此以冠其端云
  送尹子源詩序
  吾友尹子源始用薦入舘閣與脩永樂大典五年而書成朝廷將用之命歴試於户部又三年始授福清縣河泊官子源闓敏簡曠無茍偽之習又善與人交予家居時遣其子璉從予學時時載酒殽入城中邀予飲言笑終日而後去其意氣藹然也其後予舉進士入翰林子源來京師雖時相見而局於所事不得懽笑如曩時然其意尚在也永樂十一年車駕幸北京予與子源皆從於時吾邑之士居行在者無幾人暇日徃來劇談大笑盖去鄉益逺而意益相親也最後子源遂主於予適予友中書舍人鍾君亦以考績來三人者同室居朝夕相與道舊故相得益懽甚子源能賦詩然不求甚工時自出其所作髙吟大唱以為懽或飲酒勸酬至夜分不寐予以病不飲子源喜强予飲予不應頗以語侵之雖甚忤不怒也嘗曰先生獨處於此今幸有吾二人在焉不及此相樂一旦散去尚誰與為樂哉未幾子源受官且行告予曰吾方有公事不暇與為樂矣然能以一言為贈乎予因復飲以酒而謂之曰士之仕也不必計崇卑顧為之何如耳茍能舉其職不辱其身官雖卑人將重之而進於顯榮不然雖髙車駟馬鮮衣美食居乎廣宇豐堂之間騶呼出入於四通五逹之衢其位雖髙人固將易之何暇貴重哉故古之君子於牛羊倉廪之賤無不宜焉者以此也子源讀書知道理又練逹時事其能舉其職不辱其身可知也吾見子源之禄秩且加顯矣子其慎之子源曰諾於是書予相好之舊與其相告語者如此以送之子源其能不忘哉
  送郭紹容序
  徃年予以翰林脩撰扈從在北京縣人郭儀紹容省其父承宣歸自遼海上進拜其師翰林檢討余君一宿而遂去盖紹容有母在堂别之乆而念之深故不暇與予接而去之亟也余君為予言予心獨喜因相與嘉歎之盖京師者四方萬國之所㑹而當太平無事之時人物靡所不有文學名世之儒材武出羣之士醫藥卜筮方技百家之流富商巨賈之轉輸豪家大姓之蓄積錦繡珠玉聲色狗馬與夫飲食百物所以奉身者皆充牣華美随其人之所欲無不得故來者有樂居之心而居者多不欲去况紹容奔走勞苦之人哉今紹容於此無所慕而急於其親其知所重者矣紹容歸之明年請於其母復徃省焉鄉閭之人皆知紹容之能孝也夫自其鄉以至於遼陽水行陸走㡬萬里有舟楫之恐鞍馬之勞風雨霜雪侵乎外飢渴食飲切乎内非可以旬日計也今乃一不顧奮然獨徃如行東西家不以為難此豈非誠孝之所激哉然則紹容盖賢於人矣雖然君子之論孝不止於定省起居而已貴乎有以成其親盖行脩於已而名顯於時使人謂為君子之子此之謂成其親紹容所過通州大邑古今名人竒節偉行固多矣茍耳目所及者皆可資於已紹容其思務其大者哉徃拜膝下其所以告者盖有同乎此者矣紹容將行其素所厚者彭士淳率能賦之士取唐人詩寧親為令子一句為韻各賦詩五首以贈之而先求予發其端予未交紹容而樂道其善且欲其加勉焉况取予文者又士淳也紹容當有取於予言矣故不辭而為之序
  送王瓊玉赴任序
  瓊玉予友也始予逰鄉校瓊玉已先在十餘年其為人闓爽敏逹而慱聞强記衆皆以前軰待之洪武已夘郡太守永康朱侯㑹九邑生羣試於府中一時英偉之士皆矜誇見所長毎一相聚瓊玉議論奮發援引經史至於指題命意其成文當何如亹亹不厭常傾其座人盖鄉先生蕭子上嘗設教其家故瓊玉之所見聞有以動衆如此當時瓊玉年壯氣鋭自謂青紫可俯拾而有也其後業成升太學又三年歸祀其先竟坐累謫交趾間闗數年然後歸又從事禮部一年今乃得司倉赴金華千户所瓊玉之仕其亦可謂難矣世之人有不及瓊玉之材議論聞見皆出其下而名位乃在其上者此豈偶然哉盖命也瓊玉之仕其亦可謂命也然予念同逰於今三十五年其間得朝夕聚處者僅七年而已自竊第入翰林與瓊玉别或偶一見言論未㡬又東西散去盖二十八年矣予二人者皆蒼顔華髪始得復相聚如曩時今又别去則何能已於懐耶於是飲餞於澄清里之官舍酒半執爵而告之曰司倉官卑然君子不計也貴乎有以盡其職孔子嘗為委吏亦曰料量平而已以孔子之聖且為之况瓊玉乎茍盡其職雖卑可尊也趙文子舉筦庫之士七十有餘家君子謂其近利而不濡於利足以當其舉瓊玉勉之安知今無趙文子者乎瓊玉對曰吾非敢望趙文子要當盡其職而已於是衆皆喜瓊玉之不乆於卑也則相與祝願之而禮部員外郎馮敏等皆作詩以贈行予因書予言以為序
  贈鄒孟義序
  醫之道誠難也而小兒醫尤難盖病者既不能言於其所患亦不自知其輕重唯以父母之仁至誠以察之然後能得其所苦而施療焉不然其不夭死者寡矣故醫小兒尤難也廬陵鄒氏世以小兒醫得名而孟義尤精於其術凡廬陵之人與予泰和之愛其子者有病皆走孟義所求醫孟義不以風雨寒暑逺近為辭皆徃視至則問其所由察其聲音顔色而投以善藥無不愈或為他醫所困纒綿危篤以為必死者孟義察之茍毫髪可囘皆生之其心懇懇然未嘗少怠忽亦未嘗矜以自髙盖所謂君子也予家泰和距孟義之居四十里又儒者素儉薄非有重貲可以致之然有疾厪孟義多矣非其心之厚於仁能若是乎予是以深重之然以近事驗之於孟義尤切切也予來京師有男女三人皆以疹痘失之説者謂是瘡宜紅潤其初亦莫不然至其黑而陷也然臟腑亦未甚利醫者皆進大熱之劑謂為固裏而卒皆死焉然予觀錢仲陽方書於倒靨黑陷者或以猪心血和梅花腦子投之而潔古李東垣王海藏軰率皆用和平之劑惟陳文中或以熱劑而近世名醫亦刪去之止取其和平十餘方而已以予男女三人觀之則宜凉劑乎宜熱劑乎其皆命也乎抑亦有非命也乎予不得而知也孟義精此術其濟人也不少必有至當不易之説惜逺不能致之徃年予長女嘗患此黑陷臭腐不可近衆謂必死獨孟義以為不死予之藥果得全合前後之事觀之其死其不死盖係於孟義之遇不遇也孟義誠賢於人逺乎哉今年予子䆅來京相與道其事而嘆孟義之難得故為序以贈之非惟以彰其美盖使二邑之人知孟義之果可尚也
  贈主簿黄榮宗赴曲江序
  主簿所以佐令盖一邑之政皆令主之簿與丞特助其所不及者耳令果賢矣其施於政事皆以公不以情上下皆是其所為而無侵撓之者則一縣治矣簿與丞得安於無事不勞而享其成功令或不賢凡其所施者不以公必以情上負其任下失其所望而百責萃焉簿與丞安能以獨暇哉夫令賢而欲立異以求勝則為撓權令不賢而欲茍徇以自安則為曠職斯二者皆不可也是故君子之居此任也不矯矯為異亦不翕翕為同惟事之當而已矣不當則忠告而善道焉彼為令者盖亦好榮而惡辱也求福而避禍也夫安得不趨於善哉若其所争者不皆出於公則事皆不可行而已亦將受其咎此君子之所甚不取也古之為簿與任於他邑者吾不能詳言之徃年主吾縣簿者得一人焉盖所謂賢主簿也然非有過人之才其所謂賢者亷公勤慎而已布衣蔬食未嘗妄取於人事無大小難易必身任之科徴調發必審其人之貲力如何不茍為移易公牒出入必手自稽考獄無濫繫税無後期民無不安其所當時奸猾皆屏縮不敢恣為令者亦能信其所為一縣稱治民到于今頌之予嘗稱其賢於人君子皆不以為過也吾郡黄榮宗今去為曲江主簿榮宗諳練而有才其徃佐一縣盖易也刑部郎中劉伯塤等重鄉郡之誼求予文贈之予欲勉榮宗之為賢主簿也故以其職之所宜與吾邑為簿之賢者告之行逺自邇升髙自卑榮宗果賢則進於尊顯可冀矣吾所謂賢簿者吳其姓勝祖其名永嘉人
  贈户部員外郎吳伯英序
  國家如成周之制内設六部以總天下之政而户部為最繁盖天下貢賦之所理也故其屬有十四司司有郎中以專其事員外佐之其下為主事皆才逹識明之士然後能其職不然則事有不治矣然今之任者必三載考績三考而後黜陟此定制也為之長者果知其人之才可以進用則雖不待九年而以言於上上是其言而進用之此盖非常之遇不數數見也永嘉吳君傑字伯英始領鄉薦入太學乆之擢户部主事能勤慎不懈以脩其職同列之賢皆譽之少傅户部尚書夏公雅知其才於是言於上進為浙江清吏司員外郎伯英尚未九年而進用如此盖所謂非常之遇也光禄卿郝公素厚伯英而喜其進求予文贈之予謂贈者有所增益之謂而多施於離别之際今伯英雖進用而未嘗去朝廷非有離别之逺嵗月之間也而何待於贈言哉然朋友相尚以義有不得朝夕見者則因文寓意以美其舊績而勉其新功亦理之所可也夫君子之仕以行道也位益進則道當益以行伯英之位進矣浙江之務凡屬乎已者得與郎中相可否以逹於其長而行之操縱緩急之間尚益謹於其道哉詩曰無徳不報上之進用伯英可謂厚矣伯英謹於其道是所謂厚其報也道益行則功益著功益著則名益顯而爵益崇譬登萬仭之山足愈勤則身愈髙人愈仰之矣伯英勉之此固朋友之望也故予因其意而道之
  贈王郎中序
  吕梁徐之至險也其石之錯出於江髙者踰尋丈下者猶五六尺若星羅若碁置若熊羆之奔突虎豹之馳逐其芒角峭發又若列㦸之亷利嶔然相累獰然相觗如是者盖彌布而不可窮汶泗與濟合流而來又與黄河支流㑹自徐將趨於淮而為石所阨於是盡力以與石鬬疾走旁射悍怒衝激轟然如雷霆舟沂流者常以百餘人或十數牛挽之進寸而退尺不幸為水所勝即横偃側卧漂溺不可救其自上而下者如星馳如電發不容復置力然一失毫釐即為石所戕破碎淪沒不復見蹤跡其險如此徃來者常患之國家既建北京四方貢賦之輸於北京者必由乎此舳艫朝夕相銜也必有以經畧之然後徃來者得以安行而無害乃擇羣臣之能者任之而紹興王君處善以刑部郎中徃焉處善始令江寧江寧京邑也其事之繁天下莫先焉處善為之有名由是陞郎中而當其任其之吕梁也相地勢之宜而次徃來者之先後度其輕重以人力濟之撫之盡其方施之得其道由是徃來皆忘其險而安焉夫以治京邑之才而濟吕梁之險宜其從容而有譽也予始知處善才能著於江寧而别去三年矣今年予友清河知縣李信圭考績來北京為予極言其績求文以彰之予謝不敏而不得辭故為序吕梁之險與處善經畧之宜如此以贈之使人知處善之能果足以有為也處善尚益勉於其終哉
  贈黄訓詩序
  寧越黄儀叔敬自永樂中領鄉薦得教官今為貴州宣慰司儒學訓予未及識之然知之乆矣盖太宗皇帝在位時嘗詔天下有司悉上圖誌命儒臣纂集為書以著大一綂輿圖之盛及得貴州宣慰司所上視之其紀載詳實粲然有條理則叔敬所為也因相與嘆曰貴州古鬼方之地其人皆㹫獠詩書禮義之習前古未有也國朝洪武中始建學設官以教育之將革其舊俗俾同乎内地重以太宗皇帝之徳設藩憲二司以臨之漸磨之乆其民稍知禮義其秀者亦徃徃成才可以為世用充貢而來京師者前後相望也今叔敬之所述如此則其才學可知亦其教之有成哉夫人之生固靈於物也盖無不可教者教之有不成豈特其人之過哉教者亦有咎焉古之教者以其道體諸身日與諸生講誦俾服而行之誘掖奬勸使亹亹忘倦日趍於善則其成才可冀也後之為教官者多不能此孜孜於利欲之趍而矻矻於塵俗之擾於夫所謂道者身既違之矣安能以教人而使之成哉叔敬之所教如此其能以古人之教者自處乎由是心益喜之而思與之接然而未能也今年貴州衛千户陳銑聲逺以公事來京師謁予請曰銑與訓黄儀交最厚明年當考績而與銑别矣所以華之者莫貴於文章然作者難遇今既求京師士大夫為賦詩願請先生一言弁諸首則為幸大矣予辭以不暇而聲逺求之不厭盖其祖嘗官吾郡今墳墓在焉由是素厚於予予不得終拒又念世之為武將者多薄文士以為迂而為文士者亦詆武將以為悍孰知古之名將説禮樂而敦詩書則固儒者事也今叔敬聲逺相得如此豈非其志相合哉是可喜也而予又素知叔敬而欲與之接者乃為序之他日倘相見尚當有以質之也
  贈廖訓詩序
  吉水廖氏故儒家其前之顯者予莫能詳也永樂初敬先先生為翰林檢討以卒予知其徳矣後又識其子慶府紀善自勤亦以文學議論知名於世予心慕之今亦不可作矣前年紀善弟自亷用薦舉當任有司請為教官以自效得沅江教諭以去今年紀善子驩又被薦得蕪湖訓人皆為廖氏榮之盖檢討紀善其初皆以教官進今又得兩教官父子祖孫皆以經學為人師何其盛哉夫君子之學固欲以淑後人然得傳其子者盖少也能傳其子者有矣能及其孫者又少也能及其孫者有矣而皆能為人師則加少也予見廖氏之學傳三世矣而皆為學校師則教官者其殆廖氏之世職也歟然予視之君子之論人也必論其世人之䝉責於君子也亦以世盖祖父既賢則為子孫者不可以不賢是故其言善矣君子則必考其行其行謹矣君子猶必察其心茍或異焉則其責也滋甚盖曰賢者之子孫宜無愧於其先此豈好異論哉相厚之道也今驩之去蕪湖蕪湖之人聞之必曰是世為教官者也宜必善於教則上下皆俟之矣驩宜以聖賢之道淑諸身而推之以淑諸人身者教之本也身有之則其人化之斯無愧於世職矣茍徒以言强聒焉人未見其能從而教事或以廢則安能免於公論哉今之教官有自放於繩檢之外而不知所以教凡其所為庸人有不為者君子盖恥言之驩之聞於家者固有其本矣予知其不如是也然而相與言之者非迂也亦相厚之道也故書以為贈行詩序
  贈鄧同知序
  吾邑鄧氏故儒家在宋有舉神童者其後世不失為士國朝洪武中大椿先生舉明經為彭水縣令彭水子性善先生以醫名舉為醫學官其子嘉茂遊鄉校賢而有文章業成貢入太學以病歸不及顯而卒君子惜之時舉其長子也克肖其父今年由太學生擢授潼川州同知將行其姻友兵部主事曾士屬予贈以言時舉以予為父友也亦欲得予言以自朂予迂且病不知所宜言將何以副所望哉試舉其授職之意為時舉誦焉國家混一海宇而設官以撫民民之休養生息者六七十年既庻且富矣聖天子嗣位益隆太平之業思俾萬姓皆安於田里内有父母妻子之娛外有親戚朋友之樂而無轉移失所者於是大臣建議於諸郡邑皆益官而撫之故時舉等遂受職以行夫民既安矣而視之猶若未安此天地生生不息之仁也時舉之去所以奉承而慰撫之當何如用心哉安其已安之民而益使之安者上之仁也盡已之心而又徇人之心者臣之忠也鼂錯有言民情所欲夀富安逸而已茍因所欲而與之民無不安樂之者如是則上之仁逮乎下而已之職盡矣然必公而無私然後能乎此彼其以家為累者不能也時舉其勉之哉潼川土地肥美物産富饒聞其為守者頗盡心於民夫既有所資而又有能撫之者則民之安可知矣然則時舉之去其於成績盖不難要在慎其身而已予故歴序其世與夫所以授職之意以送之使之自重而求不忝焉時舉亦以為迂乎哉
  贈翰林林脩撰詩序
  臨漳林震敦聲起諸生為進士第一即拜翰林脩撰既三年遂䝉恩封其父母皆六品而錫之勅命敦聲復請告歸省又賜之楮幣而遣之於乎敦聲其榮也已初敦聲之來也豈有意於文冠天下而為史官之長哉雖有意於顯其親然亦安敢必哉今而皆得焉雖敦聲有以取之而聖天子逮下之仁誠可謂至矣今歸其鄉鄉人父兄子弟必將低徊羡慕而有不可及之歎則敦聲之所以震耀乎鄉里者詎可以尋常論哉予聞之君子之仕必思盡其道其道有未能盡君子必慊然於其心况受施厚者其報深取名盛者其責厚乎今敦聲之取名不可謂不盛其受施不可謂不厚矣而人之所以責望與敦聲之所以圖報者當何如耶昔之冠天下者可數也其人之碩大其功業之偉亦可究而知之也孰謂今之人不如古之人哉要在求諸已而已仁義之道人所固有仁必篤於親義必忠於君以是存諸心而見諸行事雖古之人奚過哉宋皇祐中筞進士仁宗焚香以忠孝狀元為禱既而得鄭獬今之所求亦莫切於此敦聲於忠孝既已引其緒當思益盡其道此所謂仁義也推而極之至於仁義不可勝用使天下之人仰而望之曰進士第一人固如此誠無愧於厚施無負於盛名而益低徊羡慕有不可及之歎則敦聲非但為邦家之光閭里之榮也敦聲去而速來夙夜以圖之此君子之望也將行素相厚者贈以詩而請予序予亦厚敦聲不自知其言之切如此敦聲其亦亮予意否乎
  贈江西按察副使劉君復任詩序
  江西按察副使鹽城劉君彛川之在江西六年以清慎自持以方嚴臨下其用心之公行事之正士大夫談之今以考績復任皆作詩以贈行而俾予為序予謂按察司之設其任誠重矣然察吏治得失而激揚進退之乃其首務也至於聴訟而决其是非盖末矣夫以數千里之地為之民者誠衆亦安能使無訟然實繫乎為縣者之賢不賢而已為縣者果賢教之有其素制之有其方强者不得肆而弱者有所立則訟何自來哉江西素稱文獻之地其人多讀書知道理又得藩憲大臣之賢者而臨之最為易化而不幸有訟之名昧者不察其本故於贈劉君試相與言之盖嘗觀於水矣噴崖觸石洶湧而不平者激之使然也必疏鑿以平之然後安流而無害若畚土疊石而加壅遏焉則泛濫横流為暴滋甚獄訟者不平之積也物我相形利害相感而不平生焉其始也欲求平而已為縣者公其是非而加以懲勸或付之鄉老里正使據其實而平之彼得以暢其抑鬰之懐伸其憤懣之氣則亦已矣孰肯以其身必就刑戮哉而為縣者之公且平誠鮮也或移於䜛慝之口或溺於愛惡之私不然則貪惰茍且豪吏猾胥捭闔而把持之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彼不平者既不得平而又加甚焉盖雖鄒魯之民有不能忍於是始棄其身冐國法干憲典而大獄興矣由是論之獄訟之所以繁非由為縣者之不公且平有以激之哉是故欲民安而訟簡必察夫為縣之若此者而黜罰之斯可矣不然則强者愈肆弱者無以自立獄訟無時而已也嗚呼此正其本之説而不可緩者也劉君今之賢者按察使童君與凡同列者皆賢其必有取於予言哉故書以為贈行詩序
  贈錢生序
  錢生鳯躍吉水人今翰林侍讀學士錢先生習禮子也先生居京師乆生來省侍留三年不去朝夕在親側聴誨言其質甚清而氣甚和其言動恂恂未嘗違於理京師䝉天子道徳之化然繁麗之極於物無不有其中可以絢惑人之耳目而移易其心志者盖多生未嘗一屬意居閑無事輒閉門讀書間有所徃非謁先生長者則過親戚故舊之家未嘗慢戯佚遊予心重之先生脩錢氏族譜命生書端重遒美既成書而以屬予序然後知其世徳之盛慶澤之長宜其子孫之多賢也予既為序之而以仁義勉其子孫既而生以父命歸其所厚者鄉貢進士梁婺袁和等相率求予文贈之嗟夫生之得於天者美矣且承先世之遺嚴訓之篤是得於人者又備矣予何以增益於生其所宜言者豈有加於仁義哉仁義之道大矣而其實則在於事親從兄去夫私欲之害自末節近事而推盡其大者逺者焉又推至親親仁民愛物輕重厚薄各得其宜而後仁義之徳全如是則誠為錢先生之令子也無愧於吳越國之後也生必勉之或者曰今之稱生俗以為薄也而子於鳯躍毎稱生獨不慮人之駭且怒耶予曰生非可薄者也予之愛生盖厚矣昔者楚有韓生漢有賈生伏生歐陽生髙堂生宋有廣文曾生是豈薄之耶予用是期生豈不厚哉生宜以是自勉慎無惑於流俗也遂書以贈其行
  贈祖知縣歸嘉定序
  昌黎祖述尚賢之為令於嘉定也有寛恵之行通敏之才故嘉定雖劇縣而事無不理一縣之人皆安之吏部郎中宣嗣宗禮部郎中黄養正常為予言如此而予郡人蕭學敏為嘉定主簿與尚賢同僚今年以督運來京師予問之亦亟稱尚賢之美予雖未識尚賢然所以知之者不自二三子始也盖嘗聞其為福建叅政以才名振當時福建為府八為百里之縣凡五十尚賢設施措置無難者夫以治五十縣之才斂而施於一邑辟如千鈞之弩以穿魯縞也則嘉定之政烏足以盡尚賢之才哉然予所以重之者不在是士之仕也貴乎有以及民位之崇卑不計也然而以崇卑為欣戚者常多故昔之人有自崇而卑者徃徃有不屑之心不然則沮且怠焉夫有不屑之心而沮且怠也則事之廢墜民之失所可知矣以已之不快而至於如此安得謂之善自處者乎安望其能終吉也乎故寵辱不驚而安於所遇君子之髙致也盖君子求諸心而已茍無愧焉斯可矣外物何足計哉尚賢嘗尊顯矣今乃勤於為縣使民安而政舉盖所謂寵辱不驚而安於所遇者此其所以可重也夫進退無常如晝夜寒暑之迭相代也進而復退安知退而不復進乎尚賢今雖為令後之為郡為藩憲不可知也遂進而為卿佐亦不可知也要在慎其道而已尚賢以三載考績最而歸嗣宗養正求予文為贈故為序以贈之
  贈鄒知縣復任序
  樂安鄒良子都為邵武令有恵政凡其縣之民與武士之在邵武者皆安於其所為無不悦服既九年考績來京師衆不忍其去相與言於藩憲大臣乞留之藩憲大臣具以聞上重違衆志陞秩從六品而還之邵武户部侍郎吳公璽邵武人也為予誦其美而喜其歸得以慰人望求予文以贈行予謂令子民者也有父母之道焉是故寒而衣之饑而食之煩勞則安之疾痛則撫摩之至有所費則必為之擇利而思所以節之如是而又教以孝於親弟於長睦於鄉黨姻族相維相恤而各止其所焉則民生遂風俗厚矣此豈人之所難行哉特患無是心焉耳令以愛子之心施乎民則民亦以順父母之心待乎令治化之不成縣之不治盖理所必無者也予嘗求之天下所見能此者無幾人心甚重之及今又見子都子都之治其真有子民之心哉夫能使其民愛而留之已難矣而武弁之士亦愛而留之非其心之公化之篤恩恵之廣被有不能然者嗟夫子都予之重子盖有加焉者矣古之君子得志則澤加於民凡其所學與所行者皆不外乎道是以徳業彰而名聞流今國家建學校以教之盖以明是道也又設官以任之欲使行此道也下之所志與上之所期待可謂相合而不相戾矣宜乎在位之士皆能盡其道而民無不被其澤者若之何其寥寥然也以予觀之非迂懦不立則剛愎不仁不立則媕婀以病民不仁則貪暴以虐民子民之道與民所以仰望之意豈如是哉於是有厭惡而欲其去既去而惟恐其復來者此非民之薄也宜也子都能使人慕戀如此則予安得不深重之哉今之歸益務盡其道使在下之人益親戴之如父母斯無愧於古之君子徳業名聞之著豈有窮哉予未識子都因吳公之言而信其必然者遂為序以贈之
  南岡李氏族譜序
  泰和南岡李氏唐西平忠武王晟之裔也盖忠武之子憲由江西觀察使節度嶺南其子游為宜春守故憲罷鎮遂家宜春游之弟鍇又析居分宜之白芒歴十二世至公儀為大庾簿老而歸其子禹輔奉遷於南岡遂為南岡始祖三傳至英叔元授柏興路同知亦以老不赴柏興孫如春為南安推官柏興貲積累巨萬有田園山林之富池䑓舘宇之華花卉竹樹之勝又有四方賔客之徃來相與極觀逰之樂觴詠之娛歌舞音樂之奉盖比之封君迨至南安子伯顒伯昂遭遇世變盡失之然當時風流勝槩人至於今能道也伯昂之子桓圭信圭又以文學才行皆出為縣令而皆有名李氏詩書簮紱相傳何其盛而且乆哉盖西平有大功徳於唐足以庇賴其子孫而柏興之澤又有及乎鄉邑其大者脩碉石槎灘二陂堰江水以溉田多至三十餘萬畆皆為上腴常稔之田民之賴其利者不少李氏之福當與陂水同流而陂水豈有窮哉况又承之以詩書之習是宜其乆而盛也桓圭信圭家食時嘗修輯其族譜自南岡七世又上泝至忠武凢二十一世支分别粲然明甚其意豈特正倫理篤恩誼哉將以示子孫使知其本源而思繼之也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然則積善固承家者所宜務謂之積者累而蓄之之謂也自言行之㣲以至人倫之大無不盡其道始於其身貽及乎子孫而皆不違焉則其積也厚矣善者天之道也人能為善則天必佑之為之者繼繼而不窮天之佑之亦繩繩而不已則家之盛雖至百世未艾也信圭弟介圭謹飭而好脩其志亦欲有立於世又取是譜增續之持以求予叙予既與其二兄遊而又嘉介圭之志故為序之亦以勉其為子孫者
  贈解禎期詩序
  解氏在吉水以宦學為名家其顯於宋元者予不能詳也國朝洪武初設科取士筠澗先生與予先祖竹亭徴君同校文廣東其聲氣相似而道誼相合盖無間然者其後先考肇慶府君又與筠澗先生之子禮部君及學士公相徃來迨予領鄉薦㑹試禮部學士公實典文衡及竊第入翰林為庻吉士讀書於禁中而學士公篤念世好所以示教者尤厚當是時禎期亦以善書被薦入舘閣則禮部君子也太宗文皇帝鋭意文藝詔學文者必如韓栁學書者必如羲獻然後已禎期超詣精到細書黄庭誠無出其右者予嘗相與同遊處論前人交好之故其意氣莫逆也今三十年予猶忝侍近而禎期自中書舍人陞大理評事仍執筆翰林雖各縻於職務不得從容如曩時偶一閒暇輙相聚談笑移時而後去因復自歎予二人者皆老矣而少時意氣猶在也庻㡬其終不違乎今年禎期以目眚乞歸治上許之俾疾愈而復來將行凡相與厚者皆作詩送之而屬予序嗟夫禎期果於去也哉太宗文皇帝教養之深仁宗昭皇帝與今皇帝眷念之厚皆不可忘也古之人有感人一言而許以身者况聖仁如天哉禎期尚未七十專精神謹醫藥則疾斯愈矣愈則復來庻㡬尚有以報萬一乎予既有世契又思與終好也故為序如此禎期之意必有同乎予者矣
  歐陽允器慶夀詩序
  歐陽為吾邑鉅族允器則其族之賢者也讀書學文欲有以自見既而以教其子無復用世意子湯登進士第為刑部主事以勤慎舉其職前軰皆稱譽之曰其子如此則其父可知由是允器之賢寢聞諸公間允器生於洪武乙邜至今宣徳甲寅年六十矣四月初五日其生之日也湯以告於縉紳先生請為賦詩將使持歸詠歌以稱夀焉既成軸矣而以求予序予謂古者君子之愛敬其人也則必以眉夀祝之南山有臺之詩周人晏享通用之樂歌也其詩曰樂只君子遐不眉夀又曰樂只君子遐不黄耉盖敬之隆愛之深則期之逺矣而况於父子之親乎夫人子之身皆本於親於其所能致者皆自親焉致之故凡所有舉不足為報也惟祝親之夀考庻㡬永有所依而得效其萬一焉此所謂愛敬之至宜乎湯之惓惓然也予聞之孔子曰仁者静又曰仁者夀夀固静之所養也松柏生於山林其去人也逺其植本也深據土壤之腴承雨露之潤其大百圍歴千嵗固宜也允器當太平之時處幽閒之地無拂逆之患而有順適之娛則其年之永福之備誰得而及之允器其尚篤於仁矣乎仁固福之本也國朝之制仕者之賢必推本於父母而加恩焉故仕滿三年而無過舉者則封贈及其親湯既有譽於時皆庭訓使然也則允器之受恩於君盖可以日月冀矣仁之篤則福之進將益逺大而無窮他日尚當為言啓羣公之賦詠以為夀不但已也
  慶夀詩序
  富春孫公大年以元至正乙酉嵗生至今宣徳甲寅年九十矣正月二十二日其生之日也子景安景徳將以是日大具酒殽盛賔客以慶之其季景名由監察御史改揚州推官考績在北京告予曰家君荷天之福以至於此幸矣而限以官守不得從二兄奉觴稱夀於心有不能釋然者今命工繪為圖而求諸公之詩使子瑨奉歸獻於堂上而歌詩以為夀庻㡬以悦其心願先生為之序予謂天下之物出於人為而可以充其口華其身適其性情安其寢處者皆足以致之至於夀則出於天雖聖賢有不能必者盖非智所能謀力所能任也是以君子之相愛也則必以夀祝之祝之者冀其有得於天然亦豈可以幸致哉洪範五福其一曰夀推其所致而本於徳焉茍務乎徳斯足以獲乎天然則天非不可必也彼其有不得者盖不可以常道論矣公之獲乎天如此豈非徳之所致哉公生於元之季世乃皇明當興之時辟之貞之有元冬之有春也是以温厚純固之氣寔鍾於公暨混一以來列聖在位覆載生成之徳厚矣故公益享其夀考康寧之福然則公雖有得於天豈非亦遇其時哉今天下之人多矣其夀如公者盖有焉然不能皆形於歌詠者不皆有景名為之子也公有子有孫既貴且富而又有文以為頌其福不既備矣乎抑嘗觀夫南山有臺之詩周人燕饗通用之樂歌也既皆祝其夀矣而又曰樂只君子徳音不已曰樂只君子保艾爾後者何也盖既有獲於天而又祝其勉於徳以安利其子孫詩人忠厚之意愛之至而期之逺也故予為序其詩而願有進焉則夫獲於天者將益悠逺而無窮矣
  贈趙典史歸豐城序
  典史於縣職最卑然一縣之事無所不當問盖政教之施雖自縣令主之而賛畫其可否使不失乎中辦治其文書使不違乎理則典史職也凢藩憲二司及府若州有事臨乎縣者必先及典史典史賢於事無不治於應接無不宜則令可以囂然自得矣不然責必及之故為縣令者必樂得賢典史以自助典史果賢則當以賔友處之不以勢分相軋也而為典史者必恭於上恵於下制心以禮制事以義不矜已不競名則其位雖卑抑誰得而踰之哉故曰官無卑貴能盡其道焉耳然有勇於出位敢於侵官恃其才之可為而不識其分之不當得者至於令亦有傲然自髙悍然自用惟知固權於已而不知取善於人者彼其所處如此是豈有同寅恊恭之心哉使不相遇焉猶之可也不幸而適相遇也鮮不廢事而敗名者夫治縣辟若操舟然舟師主之而衆工相焉必戮力同心斯可無患也若不相為用其不敗焉者寡矣是故若彼者皆君子之所甚惡也武城趙中克庸為豐城典史考績來北京予未及識也而其友兵部員外郎李畛彦博因予友曾士來求文贈之謂克庸能以勤慎舉其職則固可謂賢於人矣然其令之為人予不能知其相得與否亦未之詳也姑言其職之所宜者如此盖欲克庸益盡其道而已君子之仕也必自卑而升髙世之逹官顯人豈皆一蹴而至乎其極哉盖必有漸也是故君子患不能盡其道耳茍能盡其道則升於髙位可必矣克庸勉之庻乎其進於逺大也















  抑菴文後集巻九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十     明 王直 撰序
  文溪曽氏族譜序
  予泰和多故家文溪曽氏其一也其先居金陵有延構者避五季之亂始徙焉世至彌髙又徙城西汝南坊衣冠文物之盛至於今累世矣在宋之時温甫先生博學篤行而極孝於親親没廬墓有慈烏隨集之異四子安辭安止安中安强皆以科第入官安止初得第即奏請回授其父時雖不許而士論高之安中以直言忤宰相置名黨籍安强孝行似其親而功業為當時所推重有元盛時懷可先生復以文行表鄕邑及其亂也傳道先生以紹興路照磨居家率鄉兵禦鄰㓂兵敗罵賊而死源友先生以身扞賊刃全其母於危亡之際其所立卓然有過人者此予㓜所聞者也其後乃得見九韶先生之子伯高源友先生之子東銘其從子性存之三君者皆所謂端厚君子也伯高君之子椿齡同余遊好學如饑渴之於飲食其文行有足尚者與予相繼登第入翰林不幸早卒而其弟鶴齡遂舉進士第一入為脩撰曾氏之賢前後相望如此何其盛哉予嘗觀之貞松産乎原野由一寸之萌以至於大百圍歴千歲拂日月而干雲霓其材可以充棟梁備榱桷其精液之淪為茯苓為琥珀可以濟於用何也必據夫土田之腴水泉之潤其所滋殖者厚故也故家大族祖宗之德立詩書之澤長故其子孫有所慿藉是宜賢才之多而傳緒之逺曾氏之盛其此之謂矣然則盛衰之致豈非係於人乎哉盖積於前者既厚而後之善繼者亦無窮則其盛也可以乆長而不敗若倫理之不明恩誼之不篤下陵而上替内肆而外侮其能悠乆盛大者少矣曾氏之祖宗修其孝弟忠信之行而詩書禮樂以文之故鶴齡之兄弟與其族人之子弟皆得食其餘矣自是而後其善繼之哉鶴齡有母年八十而孝敬之心日篤不忘撫其兄之子不異於已子其操行又如此誠足以愧鄙夫警流俗使其一族之人皆若是其厚焉則其後世子孫之盛可量哉鶴齡以家譜求余言故為之序如此既信其己然而又期其效於將然者也
  送王縣丞赴新會序
  予友王起霖以薦舉來京師得新㑹縣丞以去同邑之仕於朝者禮曹郎中獨孤君樂善刑部員外郎劉君伯塤謂予皆有鄉曲之好宜為文贈焉蓋起霖之族居泰和雍江距縣城四十里而多以儒為業故其賢者若今國子博士復原前象山教諭效先岳池教諭敬先徳慶州學訓導伯徽桂平知縣嗣先及起霖皆與予游而起霖爽朗䟽逹負才氣欲自見於時工於為詩援筆數百言可立就挾其所能遊諸公間諸公多譽之由是遂出佐一縣夫學於已者固將以施於用也古之君子既學矣而患不得時得其時而無以施於用君子恥之且位不必崇也而貴於有立能立矣則卑可尊賤可貴不然亦惡能免扵辱哉是以君子寧自卑而脩之非好卑也欲其稱之易也職既脩名既立矣則人将推而上之惟恐其不就焉雖欲辭尊可得哉行逺自邇登髙自卑君子之道也然丞之佐縣非可以卑秩視也盖百里之民所以飢食渇飲仰事俯育無困苦愁恨不平之歎者縣令丞撫之也令果賢而為之丞者又賢然後能恊扵職而成養民之功若不能皆賢則操縱緩急之間或立異以求逞焉民將不勝其害矣新㑹廣之望縣也其民之易治盖自古已然起霖徃矣視其令何如令果賢也其施扵民皆宜也起霖協比而成其功可也若猶有未也則當盡誠以動之順理以輔焉必使其政宜扵民而民無不得其所者則起霖為能扵其職矣毋自異也毋自卑也盡其道而已矣則他日之居髙位享厚禄也孰禦哉予慮夫人之卑視起霖與起霖之以卑而自怠也故為文如此以贈之
  贈叅議蕭君考績還浙江詩序
  蕭君字孟常吾郡萬安故家萬安與予泰和境相接二邑之士多以交好相徃来蕭君質直好義與人交篤於愛敬人亦無不愛敬蕭君者自取進士為監察御史表然有名於當時凡其言行必謹於禮法其存心尤忠厚未甞巧詆深文而亦未甞釋有罪以故人益賢之為御史滿九年以績最拜叅議浙江地大人衆事益劇君以祗愼佐其長凡所施必使功成而民不擾予甞聞其以事蒞諸邑尤懇懇以愛民為心民知其然皆相率從教而事無不治既三年績大著上其課於吏部益有名當還浙江吾黨之士素與善者皆賦詩送之予謂朝廷之設布政司以統諸郡縣盖欲宣上德以及民非徒使民給賦稅力役而己也果能誠心以愛民則民亦當誠心以應之而何事之不治哉予昔家居時甞見有臨吾邑者能誠心愛民不勞而事治者多矣其間或急於立事以求名則徃徃苛責以取辦事未必速成而民已受困由是益知民可以誠感而不可威廹矣今天下布政司十有四而浙江為首官於是者予知莆田黄君南昌熊君與予蕭君其他必皆一時之傑也其能宣上德以及民而誠心以得民事功之盛當亦莫之能先者此盖浙人之幸也古者内執政有缺則選於藩翰之賢者今之制猶古也諸君由是而益進焉豈非朋友之所望哉故書以為蕭君贈行詩序且諗於諸君以為何如也
  贈蕭知州之任序
  建昌蕭君雲舉自徐州同知以績最超拜和州知州其郷友文選郎中鄭君文實徴予言贈焉予性素迂且才下其言何足以為贈哉予聞蕭君初為合浦丞合浦守將最暴横凡仕者過其軍門必邀使下馬步趨鄕民入城又縱士卒為害莫敢誰何蕭君以禮法折之氣反出其上守將愧謝盡改其所為而民亦得免害及佐徐州有某指揮者先以事在徐虐民如豺虎彼盖有所挾也蕭君始至歎曰害有甚於此者乎即具以聞朝廷為罪某指揮後凡以事至者聞蕭君持法守正皆自戢而民得安業太宗皇帝征沙漠大發民轉粟以給軍蕭君率州民千餘以行撫之素有恩而民皆樂從又具藥物自隨有患者即予藥命車載之民親之如父母事不勞而治蕭君名益大著予聞如此常相與譽歎其賢以為世之仕州縣能除暴安民如蕭君者誠少則今之去和州将談笑而治之矣果何取於予言哉然予聞之古之君子得志則澤加於民使蕭君為他官雖無所不可然壓於其長未能如志則澤有不及於民豈若專一州使受惠者鼓舞而歌詠之哉故予為蕭君喜而亦為和人賀也大凡仕者身安功立可傳於後世則善矣他非所計也蕭君不渝其志使豈弟之政成足以繼龔遂黄覇而垂譽於乆豈不美哉此盖朋友願望之意也故書此以贈其行
  送周僉事赴湖廣詩序
  周君泰亨與予皆江西人其為御史乆矣予未之識也然徃徃聞其賢於人盖泰亨甞出按福建湖廣貴州其人未聞異論者去年天子大新庶政甄别淑慝以為御史之職所以肅羣僚貞百度尤不可不愼扵是更用其長使澄汰别白其不善者罷黜之一時是非善惡無隐情而扵泰亨又未聞有間然者夫乆扵其職出入中外且十年其蒞事既多而人之竢之者亦衆矣然卒無缺失非誠賢扵人能如是哉予雖未識之然以其皆江西也而心為喜今年以秩滿超拜湖廣按察僉事湖廣泰亨之所甞蒞也吏民固有熟其威名而記其行事者予知泰亨可不令而從不勞而治矣而其同列之賢乃以贈行之詩属予序予謂泰亨與其同列既皆賢扵人其言當非愚者所及則予為序其詩将何言哉然甞論之朝廷之飭厲風憲者固将使飭厲有司也而御史按察司之職等耳夫民之饑飽勞佚憂悲愉樂皆係扵有司當是任者固有心在愛民而柔和迂緩者矣有才足以應猝而苛刻剛暴者矣適然臨之任其意見以為治抑揚進退之間有弗暇察吏之不得其當民有不與其戚者乎昔者仲山甫之徂齊也尹吉甫作詩送之曰維仲山甫柔亦不茹剛亦不吐者是則前所云者其茹與吐將不戾耶夫難明而易惑者事也惟審理以燭之則亦烏能惑哉故仲山甫之所以賢者惟柔嘉維則而古訓是式也豈誣也哉今諸公賦詩以送泰亨蓋亦本於此故予引其詩而道之泰亨之去與凡同僚諸君子叶德一心以鉏姦植良摧惡佑善使斯民皆安樂於太平之世則其功既成將不與仲山甫等乎此予與諸公屬望之意也詩凡若干首
  送陸郎中序
  嘉興陸貞正叔之官主容二十餘年矣其始自主事為貟外郎暨陞郎中皆能勤於事愼於己其於四方之朝貢與夫朝廷所以待之之禮逺近䟽數輕重隆殺之宜不待稽諸典籍盖無所不知而處之無有不當其與人交平居雖若淡然而緩急之際則又有可尚者故自尚書以下皆愛重之予友獨孤樂善嘗為精膳主事與正叔處盖乆故能知其行之詳而數為道之如此㑹朝廷嘉恩羣臣凡任職者皆封贈其親而正叔之失怙恃乆矣於是追贈其父為奉政大夫禮部主客郎中母氏贈宜人錫之誥命爛然雲漢昭回之光賁飾乎幽壤其榮幸可知矣正叔既拜賜遂援例告歸修祀焉故樂善来求予言為贈予謂為人子者莫不欲顯榮其親故凡仕者敬恭朝夕以自效皆圖為親榮也我太祖高皇帝稽古為治知人情之若是也故為封贈之典以勸勵之然能得之者盖寡矣而著令具在盖以垂法於萬世仁矣哉其用心也太宗皇帝甞行之其先得者任事之大臣與左右侍近之臣十數人而己當時仕者莫不跂踵而望日月以冀方将徧舉而逮及之而鼎湖之駕徃矣此羣臣之不幸所以哀思於無窮也仁宗皇帝隆繼述之孝施漙博之仁特詔吏部舉而行之其在職乆者皆以次歸省其親親没亦歸省其墓而又皆有楮幣之賜焉今上聖明一遵成憲厚澤深恩覃被幽顯使為子者皆遂其顯親之心而為父母者皆得以食其子之報皇仁如天盖千載之良遇也雖然制不云乎吾以勸忠然則䝉是賜者其可不思所以報哉移孝為忠士君子之道也正叔練逹而明爽其知此也審矣故因樂善之言遂歴道夫恩典之難得而以為榮且勉為忠孝而盡所以報者如此以為正叔贈行序
  送鄭府丞歸省序
  浦江鄭氏以義聞天下乆矣朝廷毎出其才俊而用之亦以義也永樂二年予取進士入翰林識前監察御史叔恭端厚周慎温然君子也未㡬叔美亦被徴入館閣為典籍為檢討雍容謙退恂恂儒者之風予皆重之因竊自嘆以為故家大族祖宗之德立詩書之澤長宜其子孫之多賢也其後二君相繼致仕去而季用官京師洪熈元年遂自監察御史擢詹事府丞同事今皇帝於東宫朝夕相與周旋聽其言觀其行不見其非予愛也㑹朝廷加恩臣下而以季用所任官封其父又封其母為安人錫之勅命且賜鈔千緡俾歸省焉扵時其父母皆七十餘而皆康強無恙凡與季用好者皆歎羡以為榮相率賦詩送之方封贈之命下也朝之士大夫皆動色相慶而父母俱存者其歡慶加焉盖天下之為父母者莫不願其子之才而為子者亦莫不欲顯榮其親交相願而不能皆遂者盖多矣遭遇皇上聖仁如天使如吾季用者得致其樂扵一堂之間父母兄弟蒼顔白髪而命服輝暎煌煌如也豈非至榮幸也哉孟子曰父母俱存兄弟無故一樂也説者以為繋於天有不可必得然則季用之得扵天者厚矣予聞季用祖母黄早寡守節不二期不辱義門而季用之尊府所以事之者又極其孝敬天之所以加厚者以是也則季用之續休趾美可已耶今上之施仁至矣其所以報者義而已推其所服行扵家者而盡心扵國焉則扵其家益有耀矣豈惟有得扵天鄭氏之義顯扵天下其有既也哉故書此以為贈行詩序
  送梁知府赴任清化序
  交趾舊屬中國為郡縣自秦漢已然其後徃徃竊據遂為異域然貢獻不絶於中國至我朝其大酋悖亂弑其長民無所訴太宗文皇帝不忍棄出師徃撫定焉因其舊為郡縣擇守令以化誨之簡節䟽目剗弊建利使皆樂生興事而無失所者其仁愛斯民與民之被其澤也乆矣夫如是也而豈有羊狠豕突一旦之患哉此其無有宜矣然而大山長谷之間乃或乘間竊發以駭人民驚聚落此其故何哉朝廷撫之厚矣而為民者盖亦好生而惡死也喜逸而厭勞也欲安而畏危也奈何自棄其身於不善意者上之徳有未䆒下之情有未逹者乎夫宣上徳而達下情者守令之職也況地去京師萬餘里其倚望於守令為尤切使上之徳不壅而下逮下之情不壅而上聞有所未至守令論列而䟽導之民有不遂其欲不獲其利者乎無也夫既遂其欲獲其利矣而復有乘間竊發以駭人民驚聚落者乎無也令居其間而視徳有未䆒情有未通者漠然不一動其心以論列䟽導焉使上有深仁而不及下下有抑志而不得聞乎上是謂不遂其欲不獲其利矣則乘間竊發以駭人民驚聚落亦其勢之不能無也此予所以病夫守令焉廬陵梁逢吉始為監察御史當王師南征時君已在其間留交阯凡幾年其扵上下之情盖知之熟矣今以勞績擢清化知府清化之人盖有弗克自靖者也梁君之去視前之為守令者其職如何果能盡職則民亦安於其所矣今既弗克自靖其不能盡職可知也如是則梁君所以論列䟽導達下情而宣上德其可緩耶相交而成泰誠有望於梁君矣梁君清愼篤實有慈祥豈弟之心者也故相與言之如此其尚以為然乎哉
  送鍾知府赴肇慶序
  予友鍾君子勤為中書舍人秩滿授肇慶知府將之官則告予曰吾與子交好三十年今當逺去子能無言於吾行耶盖予始逰郷校時鍾君為前軰而實厚予相與同講論者三年而君去入太學又二年君與勞史事擢為中書舍人明年予取進士入翰林遂與君同居京師出入侍從二十餘年而君得陞擢以去當時同學而仕凡七八人今惟有君與禮曹郎中獨孤君暨予而君乃遽去朋友之誼固當有以贈君者況辱命邪君之為中書舍人也乆矣從容於清華嚴宻之地其所執筆而書者皆朝廷之謨訓所以布徳政勸勵有位大經大法在焉其熟扵耳目積扵心思者如此其施扵用宜若輕舟之遇順風輕車之馳峻坂浩乎其無難矣故今領一郡士大夫皆為喜盖幸其道之行也若予者其喜幸加焉夫有地千餘里為之民多矣所以致其戚忻節其勞逸察其饑寒而衣食之者太守也其任重矣忻戚之有宜勞逸之有節衣食之不失其時是之謂賢太守也然豈有他道哉仁而已矣夫民之所以戚且勞而窘於衣食者不行仁故也仁之所以不行者心有所蔽也茍無所蔽而發當扵理焉民其有困扵憂戚扵勞役飢寒顛踣之不勝者乎無也為治之道莫有加於此矣君闓敏詳練達於為政其於朝廷之徳意盖知之熟其能行仁以惠斯民而無所難如予前之云也審矣而予復以此言進者非以為厲也所以厚於君而欲勉其業至於逺且大焉者也君其亦有以處我哉
  壽周子勉序
  吉水周君子勉以前丙申嵗生至於今乙已年己七十矣十月二十九日則其生之日也其子若孫將以是日大具酒殽盛賔客以慶之從子崇述為春坊諭徳兼翰林侍讀告予曰吾先人兄弟五人惟吾叔在吾視之猶父也慶壽之日吾弟長史孟簡中書舍人崇厚皆適予告歸得執杯酒致祝頌之意而吾乃不得遂焉因求諸公賦詩使持歸歌以為壽子為我序之予謂人之壽考係於天然惟於君子也宜盖洪範五福壽富康寧而皆夲於攸好徳君子徳修於身儀於人故能致壽考康寧之福而享其子孫之養不衰此豈尋常之故哉然既有得於天而時乃不遇焉徵呼發召以苦其外饑寒憂疾以撓其中則盖有自厭其生者矣兔爰之詩是也我國家聖聖相承仁育天下天下之人安於無事者五六十年為君子者修其孝弟忠信以享其福於悠乆況如周君承世德之隆而為望於其族也哉其壽考而康寧也宜矣昔者詩人之頌君子也盖曰樂只君子遐不眉壽又曰樂只君子遐不黄耉則今諸公之詩所以祝願於君者亦豈茍然哉抑聞之古之君子之老於其鄉則族之子弟與鄕之子弟聽其言觀其行而皆篤於禮義厚於風俗盖其德之感人者深也今故家大族前軰老長之存者鮮矣聰明俊偉之才比比有也而謂篤於禮義厚於風俗君子不無慊然者矣而周氏有君在焉則必有以善其鄕族之人可知矣詩不云乎樂只君子保艾爾後願終為君誦之豈徒祝其黄耉眉壽而已哉故書以為慶壽詩序
  送黄指揮序
  永樂六年朝廷擇帥臣之老成而有才畧者俾分鎭重地於是前宻雲中衛指揮使黄公瑄實受命鎮淮安淮安南北之衝舟車之㑹也公瑄鎮之十餘年凡淮安居民與天下之人之徃来於其地者皆安之今皇帝即位以仁逮下閔公瑄年老不欲煩以政而公瑄亦以疾告於是令其子鍾襲職而公瑄得致仕乃請歸鎮江以老焉盖公瑄之尊府事太祖皇帝積功為千戸守鎮江有恩於其人及其後也太祖憐之俾食全俸養老於鎮江而公瑄之兄公瑾為密雲後衛指揮僉事亦歸老於其地今公瑄又繼之一門三世為官前後五人而三人者相繼致仕以老於鎮江何其榮哉予甞論之自古豪傑之士有卓立之志而抱過人之才者甞患不逢其時以建功業而傳之不朽及其得時以逞功成名立矣乃或不能謹其終而挂於吏議或遂轉遷流寓而無以為歸者皆有之矣今公瑄父子兄弟逢國家興隆之運得以才武自奮躬履行陣衝冐矢石以成功名享爵禄比其老也又得從容安逸以自樂於富貴之餘而閲太平之盛此其福豈常人能及哉於是可見朝廷保養功臣之大徳而公瑄父子兄弟之忠謹亦可知矣夫功成身退不辱其先者孝也奉法循理不失臣職者忠也公瑄歸矣尚益脩其忠孝之道以教其子孫忠孝相傳於無窮則黄氏福禄榮名之傳於後者豈有窮哉公瑄将行鎮江人士何彦徴等在京師相率求予文送之夫以諸人之惓惓如此益以見黄公之宜於其人而人愛之也故為序以贈其行
  懷忠堂詩序
  懷忠堂者鹽井中衛千戸毛鍾宗器所居之堂也宗器合肥人以材武入官其忠君愛國之心盖未甞忘也於是以名其堂士夫夫從而歌詠之今年来京師因余郡人戴【闕】持以求予序予未識宗器而嘉其志故不能愛於言夫忠者臣道之大端盡其職所當然而不顧其私之謂也自古為君者必以此望其臣而為臣者亦當以此事君然而賢否有異也賢者固能盡職而忘私矣彼溺於私而隳其職之所當然者皆不賢者也是以為史者書之以為法戒千百嵗而下使人起敬起慕必孜孜奉國不二其心者也其不然者小則譏切之大則貶絶之矣則夫為人臣者何可以忘忠也哉宗器所以名堂者如此盖期至於古之賢者而後已與漢宣帝時趙充國為將擊先零守便宜從事人或難之充國曰是何言之不忠也又曰諸君便文自營耳非為公家忠計也又曰明主可為忠言卒能定疆塲利國家盡忠不二以守其職是以功業顯於當時名聲垂於後世雖麟閣之廢乆矣然忠義氣節傳之百世而彌新若是者非宗器之所當取法也歟夫爵位功名之於人也譬若行路然自卑以及高自近以及逺今宗器既列官五品矣而懷忠不已焉則何充國之不可及哉而斯堂與詩將亦傳之無窮矣故為序而不辭
  送李同知歸安丘序
  聖天子即位以来其所以治天下者不用他道惟仁而已故下詔蠲租賦免征徭恤困窮禮耆艾察群吏之賢否訪政事之便不便者次苐罷行以利民而天下欣然以喜又詔内外之臣凡年老病困不能任職者皆許自陳於是昔之耄疾不得自便者稍稍遂引去恩至渥也長沙同知李侯以考績来京師既老且病矣乃以情聞於朝得賜歸安丘将行過予告曰吉為御史縣令擢佐一府可謂榮幸矣當勉力圖報而廹於老病不獲如志荷皇上矜憐賜歸田里聖仁如天以吉之衰終無以自效矣子宜贈一言使吉之子孫觀之知感荷於無窮也盖侯甞為令敝邑能勤扵為政寛而不縱嚴而不殘由是小民樂業而豪猾畏威自歛事以辦治一邑稱焉及陞佐長沙或徃来京師邑之人無賢愚貴賤聞侯所在必致禮焉侯亦視之如所親藹然有恩以相接皆不以乆而變其相慕悦如此豈聲音笑貌之所能為哉盖必有道矣則侯之去直何可愛於言乎夫君子之仕止進退雖以義為質然尤貴於得時合於義矣而時不得以自遂焉猶為不幸也周之中世士大夫之在位者盡心於其職至於劬瘁而上不見知故其詩曰盡瘁以仕寧莫我有又曰豈不懷歸畏此罪罟百世之下誦其詩者為之低徊嘆息以傷悼其不幸則當時之事可知矣今侯遇聖明之時其以老疾而求退者義也上憐而從之使得以自遂者仁也君行仁臣行義豈非唐虞三代之盛世者乎故直為序其説以贈之不特使侯之子孫感荷於無窮盖欲使百世之下誦此言者有以知今時之為盛也
  送劉御史詩序
  劉君字維芳四明人其為監察御史有年矣始予見其貌温而氣清心固竒之其後聞於彭君百鍊而得其為人盖能明於義利之辨嚴於善惡之分甞出按徽州徽州之人為善者皆敬而仰之為不善者則畏而歛焉其為人如此予於是敬之以心而非特以貌竒之也夫義利之不辨於人乆矣義之所可或矯而否焉義之所否或激而可焉使為善者無所恃而怠為不善者無所憚而縱此學道之君子之所深嗟而痛惜者也則有如維芳者予安得不敬且重哉予又聞維芳故儒家其尊府甞為令於杞有治績維芳之卓然自立者盖求不辱乎其親嗟夫維芳可謂能孝者矣夫能孝於其親則必思善其身思善其身則必思善其行以貽親之令名此所謂立身行道以顯父母者則予於維芳所以敬而重之者豈但已耶維芳既善於職㑹朝廷舉封贈之典以嘉惠群臣遂以監察御史贈其父而母亦贈孺人皆賜之勅命維芳傷其親之不見也思以獲於上者而致告焉於是請告而歸嗟夫上之所以逮下者仁也下之所以當自盡者義也未有義而後其君者君子惟篤於義而已矣維芳将行其同列之賢陳君憲求諸士大夫作詩送之請予言為序陳君維芳郡人也嘗廵按江西亦能明於義利佑善而摧惡予之所深敬者也於四眀而有若二人焉則予雖無言可得邪故書其為人之可敬者以為贈行詩序使人知是詩非徒作者也若夫為親戚之榮鄉邑之光則諸公之詩備矣此不著
  送劉中書序
  宣徳元年八月中書舍人劉君長謙援例得請於朝将歸其鄉有事扵家廟凡交㳺之賢鄉邑之舊皆賦詩送之而屬予序長謙在中書最乆而以清慎勤敏見稱朝廷舉封贈之典以嘉惠任職之臣而長謙之父母已不幸乆矣扵是以中書舍人贈其父而贈母為孺人錫之勅命長謙荷君恩之不遺傷其親之不待思以其獲扵上者而致告焉此其請歸之意也而予扵長謙盖不能無所感矣夫天下之為父母者莫不願其子之才而為子者亦莫不願顯貴其親交相願而不相逮者盖多也初封贈之命下也士大夫之幸及其親者皆動色相慶其不幸者則皆抱疾扵無窮予與長謙皆然也今長謙捧勅而歸脩其告祀之禮以榮其親扵既沒之後松楸桑梓皆被雲漢昭囬之光而予方預脩兩朝實録矻矻旦暮之間以自效而不敢顧其私夫同有戚扵其心而其迹乃爾異也則扵長謙之行雖欲無感可得邪然朝廷之恩不但已也予之欲盡其情扵吾親者将不可兾邪雖然竊有慮也盖慮夫人之或閉其途也夫朝廷之予告盖亦以逺近為期而凡徃者多懷自便之心脫有不然則所以閉其途者将不在斯人矣乎則人亦豈忘扵斯人也哉且上之所以推恩扵羣臣者仁也臣之所當盡者義也未有義而後其君者長謙守禮而尚義非有若予之所慮者也而予扵長謙誼不薄故為之序如此長謙其亦有取也夫
  送羅都事復職序
  延平羅輝為江西都指揮司都事既三年考績来京師吏部以為稱言扵上俾復其職扵是其鄉之前軰户部侍郎陳公伯髙屬予文贈之陳公之言曰輝為太學生得今職其質美而氣和識通而才敏其在江西也上官愛其能凡在下之人亦無有怨惡者而右春坊大學士兼翰林侍講學士王公時彦亦為予言曩以省親過江西識輝其從容閑雅周旋勤慎予雖未之識以二公之言觀之則可知其賢於人矣予欲已於言其可得乎夫都指揮者古連帥之職也一道之軍政皆屬焉其任重矣故國家必以勳舊大臣處之經歴都事乃其幕僚所以治文書而賛助行事者也亦云要且劇矣為之長者既勳舊大臣又多武人不熟文字惟主畫諾而已故事一委於幕僚凡操縱有失其宜緩急有爽其度善惡懲勸有不得其道者當事之臣與司紏之吏皆畧於其長而致察於幕僚故經歴都事非誠有才能者不能於其職盖可謂難也而其能者則其屬之衛所隊帥伍長皆奔走之無不如志是亦可謂榮矣以輝之賢於人如此則於都事之職盖必有其榮而無其難可知矣夫今之制皆唐虞之舊也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而天下之治功盛矣士也無其才則已茍有才而幸見用焉則何有乎沉鬱之患哉今輝始考績己見稱於士大夫由是而益謹於理益敏於事不以其所已能者自多而以其所未至者自勉則他日所就豈尋常可及哉故為序以贈其行
  送鄭知縣序
  鄭侯煥文永嘉人始自監察御史為予泰和令寛厚而不苛雍容而有禮予邑之人皆無怨惡之者既九年考績於吏部以最當陞然無缺可擬也俾為寧縣令食六品禄侯將行其鄕友監察御史等求予言為贈憶侯初去泰和時深以難治為憂予聞之述其風俗之美詩書禮樂之盛山川景物登臨覽觀之樂為文以贈之侯未能深信至於今乆矣而人未甞有違言事未甞有玷累於侯者然後信泰和之人之易治也江西自昔稱文獻之邦而泰和為盛人所以誣為難治者盖曰訟夫訟以公言為文事有不協於公者相與公言之而已使事皆當乎理之公也則訟惡乎興仕者不患其不公而以訟為患是豈善為政也哉且吾邑之俗最重仕者雖倉廩驛傳征稅之卑無不敬焉而况於府縣之為父母者乎況藩臬之尊御史之重者乎使其行而公也其敬禮加甚焉豈敢有一言非詆之者其風俗之美如此惟吾邑仕者之臨乎他邦也其所行公矣君子小人皆以為宜矣獨豪猾之徒以為不便於已思有以中傷之如犬之搏狼之噬肆其惡以求勝而不顧可否雖御史之重不免焉其視藩憲府縣可知矣倉廩驛傳征稅之卑又可知矣此其治之之難易豈不較然明甚矣哉故予益信吾邑之俗之為美而亦侯之所喜而思者也今去治寜寧為南昌属邑其地僻其産饒其民俗大抵與泰和同也則侯之成治功益易矣他日累其績而進扵膴仕其可量也哉侯當益信予言之不妄故序以贈之
  送蕭子敬序
  蕭君子敬吾邑之良也始自鴻臚序班授髙州府照磨既而以累見謫仁宗皇帝在東宫時知其故及即位特貰免焉而子敬以病退伏田里既二年始克謝恩来京師扵是仁宗皇帝賔天已一年矣今皇帝聖明在位圖用舊人有司以子敬病不任事俾歸老焉將行過予言曰吾居京師四十年束帶執笏而進於顯榮者亦二十年矣今以病歸得優游於閒曠之地而自放於山水之間誠可謂幸矣子其無言以贈行邪予與子敬既同邑且同朝乆誠不可以無言然亦将何言哉憶永樂之初朝廷清明四夷賔貢而脩典禮彌文之盛子敬在鴻臚習於儀節賛相執事雍容進退以近天子道徳之光其志氣盖偉然也今年始六十而以病去則於其志豈不尤快然也哉古者君子之仕也盖亦將以行其志也然而至扵盡瘁而上不知察者此其世可知矣今子敬之得以自遂也於上之恩澤其可忘哉子敬居縣南四十里良田沃壤繞其廬有種魚之池有藝蔬之圃異乎無以為歸者也賔客之徃来相與掇芳擊鮮釃酒而酌之醉飽之餘續康衢之謡咏天保之詩以歌太平之盛而祝天子福禄於萬年此亦子敬之志也予雖未老然亦衰且病矣况乎當寛大之朝垂惻隐之實而可以駑弱之質乆玷士大夫之末哉則予乞身而歸以從子敬游而申其祝頌之志亦可冀而待矣姑書以贈其行
  送王知縣赴萊蕪序
  吾邑王紱用儀以進士得萊蕪知縣當之官有愛之者皆曰用儀質清而氣和志端而材美宜為郎官御史朝夕在朝廷而乃僕僕走千餘里以自試於一縣何耶予應之曰君子之仕以為民也自公卿大夫至於藩臬之大臣所以佐天子行政於天下其職雖不同而利國利民之意則同也然其位尊而去民也逺雖能善其政而不能親致之民故民之被其澤也難矣惟令於民為最親得因上之所行以施其惠雖甚劇且勞也茍以至誠惻怛之心而委曲圖之民無不受其澤者此令所以為民父母也今之公卿大夫無臨下邑者惟郎官御史或以事至焉然其勢隆赫其好惡以道者盖鮮民徃徃望而畏之故事之操縱緩急必皆决於令而民一於令是聽是以為令者茍無至誠惻怛之心則已其有至誠惻怛之心以利民而民親之則雖公卿大夫藩臬之大臣孰敢不為禮郎官御史何加焉此君子有志扵民者所以樂得之也古之仕者不為縣令不得顯於朝故縣令之賢者多入為卿佐為大夫或至三公封侯者而今之由縣令顯者尤比比也用儀始仕即為縣盖發軔扵此矣先之以范史雲之清而以至誠惻怛之心施惠於其民他日政成安知其不入為卿佐為大夫或遂進而上之皆不可知也豈但郎官御史而已哉視用儀之勉與不勉耳用儀聞之曰此紱之志也其敢不勉扵是衆皆喜用儀之必有成也相率賦詩送之而予書其説以為序
  送劉主事歸省序
  仁宗皇帝之初即位也大正庶官以新天下之治詔群臣之任職者皆封其親又令以次歸省且各賜鈔而遣之於是龍泉劉斆仲文為刑部主事䝉以其官贈其父而封母為安人錫之勅命宣徳元年正月仲文援例請告歸省士大夫相知者皆賦詩贈之而請予序予謂仲文顯於親榮於鄕其志得矣予何以增益仲文哉姑相與道夫受恩之厚而期以盡心焉可也昔太宗皇帝在位時甞命頒誥勅矣在廷之臣莫不鼓舞讃嘆盖喜及其親而非止榮其身然方次第行之未徧也仁宗皇帝繼志述事霈然隆恩均及小大眞所謂其仁如天矣今皇帝嗣統一遵成憲慶澤之施愈益隆厚三聖一心嘉念羣臣者如此盖以勸忠與孝也夫君子之於是道當如火之必熱如氷之必寒有不待勸也而況有所勸者乎然則吾黨之士其何以報稱也哉是故持已必敬蒞事必勤持法必公臨財必亷待物必恕一言一行無不由於理焉則庶乎其可也夫忠者孝之推也孝於親者必忠於君然於忠有未盡則足以辱親可不愼哉仲文歸矣拜其親於堂上母子之間命服輝暎百里之邑盖無有能及之者仲文處之益思所以報上而盡其心則他日之所至將豈止為一家一邑之榮而已也予與仲文同郡其居京師又甞同里其情盖厚也故相與期之如此遂書以為贈行詩序
  瑞蓮詩序
  瑞蓮詩若干首士大夫為少保永嘉黄公作也公謝病歸就閑曠以自適處於椒岡壽徴菴盖其尊府静菴先生壽藏之前之室也公既完墻宇治封樹菴前有池則種蓮其中庚戌之夏花盛開有同茄並蔕者鄉人聚觀皆欣嘆曰此黄氏之祥也於是繪為圖而歌詠作矣公使直序其首直聞之祥者人感而天應之者也語曰作善降之百祥又曰和氣致祥盖和氣者善所感祥者和氣之發也公忠於朝廷而孝於親其感於天也乆矣永樂中公在京師堂前之菊有聯芳而並榮者静菴先生壽藏之初營也甘露零其上當是時人固知其為福之兆矣公由是歴三朝官一品而當弼亮之任徳業聞望天下敬而仰之静菴先生以公貴亦䝉恩封少保年九十餘尚康強無恙公歸而父子怡然俱享盛福是豈特愈於今之人雖古之人亦少有及者得於天也至矣及是而蓮又表瑞焉蓮花之君子也盖曰黄氏之福乃君子之德所致非偶然者天於黄氏何其篤厚明顯如此哉公今纔七十雖有微恙而精神不衰漢之胡廣年己八十猶在三公位史稱其心力克壮練逹治體公年少於廣而精練過之今國家圖任舊人豈能終老於外哉爵禄之盛尚當於他日見之矣瑞不徒作也因僣序其詩以俟
  送王司務歸省序
  省親之令仁政之大者也太祖皇帝時仕者有特命以行矣未著為令也著為令則始於仁宗皇帝今歴三聖而行之不變深恩厚澤隆洽於庶僚而及於天下於乎盛哉予甞求之古矣周之武王聖王也四牡之詩曰將母来諗盖探其情而勞之耳非誠有是事也及乎後世陟岵鴇羽北山諸詩作皆興念其親而不得養焉則其政可知矣漢唐暨宋省親著令未之有聞也而於今見之聖朝徳政之施盖三代以来之所無者誠所謂如天之仁也夫委質為臣而不顧其親者義也體念羣臣而使得及其親者仁也下以義事上上以仁逮下上下交而為泰此治道之所以隆也錢塘王庭孟揚始自郡庠領鄕薦遂入太學擢授兵部司務司務九品官耳而其任則不輕盖一部之政凡官書出入皆司務省之稽緩則程督之有違繆則紏正焉盖舘轄之任也其不輕而重也較然矣非精勤通敏而亷公愼宻者不能誠能舉其職則徃徃去為達官亦著令然也孟揚之在兵部予聞其名乆矣而未與處也然每五日則見諸為司務上其事於朝而多孟揚陳奏其詞氣清亮而容止詳雅盖己知其為人而凡以職役相蒞者亦多能道其善孟揚所謂精勤通敏亷公愼宻者歟其去而為逹官不逺矣孟揚父用敬甞為池州教授以卒而母夫人在堂至是請告歸省母而展教授君之墓其同僚李克荘請予文為贈予故為序天子之仁與孟揚之善以送之使人知聖朝有超軼前代之美且知孟揚之為人非茍然者亦使其母聞之而有以自樂也
  送成司訓赴淛江考試序
  國家設科目取士以興太平之治其来乆矣每三嵗則令諸布政司合郡縣之士試之取其中者而進之禮部任去取之責非通今博古至公且明者莫能也故為有司為最難盖士之致用以學問為夲必求通於經而鑒得失於史然後能充其才以逹之於用有司者有其具又明以擇之公以决之斯足以得人而無迷繆之譏其所繋重矣而惟自好之君子安乎内不惑乎外乃能知其重而加愼焉不然而云無失者盖鮮矣然是舉也主於布政司而臨以按察司與凡風憲之在其地者是皆欲得人而進之協徳一心以成其事固善矣茍或異乎是任其勢之所可為小則侵其官大則撓其權使不得自任焉則為有司者豈不尤難也哉予聞此多矣未甞不慨然嘆息而興慕於安乎内不惑乎外與夫協徳一心之君子也今年當取士淛江布政司求有司之賢者得順天府學訓導成先生規具書幣請焉先生欲辭不可乃促装就道同列余先生觀等皆喜其有此行也求予文為贈嗟夫成先生彼之所以請子者盖知子之通經博古而公且明也盖知子之自好安乎内不惑乎外而能重且慎也然則子之任此不難也而為布政司與按察司者予知其皆君子也協徳一心以成其事有得人之譽而無迷繆之譏可必也子其行哉予盖俟子矣是為序
  送商叅政序
  國家以土宇之廣生民之衆未易徧治也乃設各布政司置使以治之而以叅政叅議佐焉廣東號大藩地連山海之間所統郡若縣盖八九十其民衆可知矣而去朝廷為最逺有所欲惡不能自達呴育撫摩使得其所惟於布政司乎望也今之為使者予未能知若叅政商公則予知之乆矣呴育撫摩其民而使之得所者盖其素志也然以予計之布政司之於民亦逺矣雖有善政必下之郡若縣而後及於民郡縣吏皆賢則民庶幾受其澤不然布政司雖欲利民而民不受其澤矣故郡縣吏不可不察也布政司則察郡守與其僚為守者則察縣令佐察之者欲皆得賢而已矣然大賢之生不數數見也取其賢於衆人斯可矣此善於彼斯可矣若必得大賢而任之予見其難也漢之文翁黄覇魯恭卓茂人皆知其賢也求其比者盖無幾然天下之守令未嘗缺焉亦取其賢於衆人而已此善於彼而己茍為守者未能如古人而以古人望令佐所謂無諸已而求諸人未見其能恕也嗟夫喜圓而惡方好佞而忌剛任喜怒之私失是非之常為守如此者盖有矣未可謂無也今聖明在上務擇吏以養民而取舍之任則付之布政司商公欲知令佐之賢不賢則必詢諸守而行之以公予慮有如前之所云者致惑焉故欲為商公言之商公今考績而歸太學正陶先生永成求贈言於予予不能辭故書以為贈商公其有取乎哉商公名惠字元廸金華人
  贈李縣丞詩序
  吉水李徳固為分水縣丞三年考績来京師詣子告曰縣丞八品官耳而與民社之寄吾為之無過人者惟潔亷自持以公勤蒞事分水之人頗安之而為吾上者亦莫之惡焉予然後知居官臨民不在多術也惟亷潔公勤斯可矣吾將奉以終身焉始徳固在京師予知其侃侃自信善議論臧否人物不間䟽戚皆無所回隠未甞不嘆夫行之難也今德固徃佐縣而所為如此是不惟明於知人而又能愼於處己豈常情所可及哉夫公勤亷潔君子所宜務也位不計崇卑必用是而後舉其職不然皆茍道也是不欲為君子者也然而世之欲為君子者盖少故有始而務此者矣未及期月而卒渝焉始之務此者盗名也未及期月而渝焉者素志然也此小人之尤者也爵位之貴而小人之尤者處之不亦忝乎哉其於任之之意與民所以仰賴之心何如也徳固既能此又將奉以終身誠能之不謂之君子其可哉抑予既嘉徳固而又喜為其上者盖徳固能此而為其上者莫之惡焉莫之惡者愛之也非亦務此則安知其可愛哉此予所以喜也於乎人之好惡失其正者多矣舉其所知者為徳固誦焉有羅儀範者徳固邑人也為肇慶府照磨亦能務此而尤加謹焉所不能者軟媚而已奉其長之命有事於瘴鄕雖疽發於背亦不辭擕二負米以行相與共食二厭苦之然卒竟其事而歸若此者不一也京師大人君子皆知而愛之惟其長惡焉卒廹使謝病去所遇如此豈非命耶孔子曰不獲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徳固能獲乎上以惠利其民盖可謂幸也徳固慎終如始則獲乎上者豈止是而已哉因其歸也故序以勉之凡以詩贈者皆列於其下方云
  送劉經歴序
  吾邑多大家服詩書循禮義者所在皆然而縣之西鄙則稱劉氏當其盛時土田之富室屋之華池䑓園囿之勝賔客之多衣冠文物之美燕游吟詠笑談之樂表然有譽於當時然未甞矜持以自髙刻薄以自殖一鄉之人皆安之盖詩書禮義之習勝流風餘韻足以善其後故今之為子孫者皆知以詩書禮義為務而不愧於前人前四十年予與夲静逰郷校夲静質而文愿而恭簡而不肆和而不同孜孜矻矻以讀書窮理凡世俗之所好者未甞一動其心盖亦其族之良者也業成陞太學出而用之得海南衛經歴軍帥皆武人不知書其所行鮮不違於理違於理則入於法夲静維持賛相必使事得其宜而下䝉其惠於是所至有名皆曰劉經歴君子人也吾邑之仕者多也盖甞聞其所為茍有善則欣然喜以為與有耀也夲静譽望如此非獨無愧於前人而亦有光於鄉邑況又予同門友乎則予之喜可知矣今年以内艱服闋来京師其年纔六十一即以老病不能任事懇辭於吏部吏部以聞許之此又與貪位茍禄者異矣予滋為之喜然亦不能無愧且慕也盖予少夲静數歲而濫官三十年今亦老且病矣猶縻於職務不能去視夲静之超然自得安能不愧且慕哉甞愛夲静之里臨水而背山田既衍沃而風俗淳和夲静兄彦相於予為姻家而予姊夫楊公子行與其弟子誠子珮居處相望其他故家大族亦多與予善欲買田居之未遂也夲静幸與諸公謀所以處予者他日乞身而歸杖屨相從逍遥東阡西陌間飲酒賦詩以頌君徳之盛不亦美哉故於其行序以送之而併道予意以俟
  贈醫士李思訥序
  姑蘇李思訥以醫名京師乆矣徃年予友劉士拯得傷寒病勢甚危更數醫莫能愈人以思訥為言遂徃求之思訥投劑而病去士拯貲謝不受乃求予文贈之曰思訥不特醫可重也其謙恭詳慎尤有足多者予喜而贈以言其後予息病瘡疹亦致思訥而病已不可為然觀其言動誠如士拯所云者心亦重之徃徃為人道其善不見者三年矣今年少師吏部尚書蹇公有疾在中脘間一發輒痛楚不勝他醫投藥或暫己已而復作終不愈宗伯毘陵胡公言思訥於公即召致之思訥治藥服之病良愈公亦重之因酧以幣思訥亦固辭曰斯道也生受教於先人兹效用左右得無差失幸矣且公為國家大臣福禄未艾固有隂相黙佑之者生敢貪以為功哉於是公益重其為人屬予作文以彰之予不能以複出辭且念人之有善固不嫌於屢書也予甞論之古聖人之為醫所以濟人非以為利也其心之仁盖與天地同量故以醫為業者必當思聖人之心惡可以利賊之哉且仁義未甞不利也茍貪利之心熾則行仁之心冺於是有譸張捭闔自以為功能而釣利無厭者夷考其實卒亦未見焉是皆仁之賊君子之所惡也公今之元老朝夕天子左右以圖議政事其所繋重矣有疾而思訥愈之其為功也偉矣然而退然若無與者其賢於斯人遠矣哉思訥宜無變其志古之名醫載在史冊多矣其心之厚於仁者皆所宜法華陀雖髙而矜肆取咎非所願學也思訥勉之使他日有傳焉
  送劉教諭赴宜賔序
  吾邑劉通李顯以永樂丙午鄉貢進士為瀘溪縣學教諭遭外艱去今年起復來京師得典教宜賔宜賔漢道縣犍為郡治在焉梁初定夷獠改犍為戎州歴代因之宋政和中通判蘇時言於朝曰今文教大同遠近若一而此縣與州猶以戎為名則是鄙夷其人請改之於是改戎州為叙州道縣為宜賔縣國朝升州為府仍置治宜賔則宜賔固大邑也季顯將行或有病其逺者予曰君子之仕貴乎教之立道之行不以逺近為慮也宜賔介兩川之間其山水竒秀而風俗朴美是以其人多説詩書尚文藝盖自昔已然況於今日聖化之盛哉則其教易立其道易行可知矣若以宜賔為逺則今之州縣固有在宜賔之外越千百里者豈不尤逺乎使季顯之教不立而道不行則雖在鄕黨州閭奚貴哉予欲季顯務其道謹其所以教而無負於委任逺非所慮也且吾聞之在宋之時縣之人有廖翰者以孝義聞於世其子琮與眉山蘇氏同年取進士官於朝有亷退之節其後豫章黄太史謫居於此而與廖氏父子遊太史孝友忠信文學議論百世之士也其流風餘韻足以使人起敬起慕故宜賔之賢才至於今不絶也季顯以聖人之道體諸身日與諸生講誦而服行之而又舉廖黄諸公之近而可知者加勉焉使諸生之學行無愧於前賢斯無愧於聖人則季顯之教立道行亦無負於朝廷興學育才之意矣若以遠而自怠則非予之所望也季顯聞之拜曰先生之教是也通請服膺焉於是書以畀之
  贈陳從道詩序
  從道蘇州常熟人永樂中以醫薦入太醫院今年既七十援例乞歸其郷朝廷許之蘇之仕者夏㫤仲昭等喜其志之遂也析唐人詩聞説故鄉香稻熟片帆歸去就鱸魚二句為韻賦詩以贈之復來告予曰從道讀儒書而兼善醫術又以貲富聞一鄉好禮樂義鄕人重之其所居最幽勝有田園池沼之饒花卉竹樹之美作南墅草堂放鶴軒露香亭於其中賔客有過門者必相與傾倒為歡今從道雖老其風流勝概猶在也則於其歸豈不樂哉諸公贈行之詩宜有序敢請於先生予謂古之君子重去其鄉果不得已而去然豈終能忘之哉是故有幽而楚奏顯而越吟者則人之情可知矣禮曰大夫七十而致事又曰七十曰老而傳又曰五十不從力政六十不與服戎七十不與賔客之事盖使之安於鄉里而從容以樂也然昔之人有去其鄉而委身於國其用舍進退非已之所能必於是有盡瘁事國不已於行如小雅北山之所嘆者豈非以其時哉今天子在位聖仁如天知老者之欲安也詔仕者七十許致事凡在官使者皆如之於是山砠水涯幽雅閑曠之地始有冠帶而居杖履而遊逐雲月之去來玩魚鳥之翔泳者此太平之盛觀也從道何幸親遇聖明之世哉予甞聞之常熟濵大江連巨海陂池湖蕩聨亘乎四境其地皆膏腴常稔之田盖蘇州之優饒冠兩淛而常熟又為諸邑之冠其人既富而好文其燕娛遊賞之樂他處所不及而水陸所産鮮肥甘脆之物又足以資其美四方之士留連於此者不絶也以從道之曠懷雅度其為樂可既耶抑豈能忘所自耶酣暢之際必有咏歌以頌聖德足以繼康衢之謡者宜謹録之使他日有考也
  贈宋知縣赴泰和序【代李學士作】
  宋侯名懋字時勉江隂人素以才行稱於鄉監察御史陳耘舉以應求賢之詔既至京師諸大臣羣試之以為能授宛平縣丞宛平京邑也其事最為繁劇侯介然自重不可干以私凡其所行必度於理理之所可即行之其不可者雖强之弗從也予聞於縣人乆矣今年改泰和知縣泰和於安福為鄰邑其山水清秀原田衍沃民以戸計者凡三萬於養生送死之具不他求而有也其人習詩書尚文藝誦讀之聲相聞不獨城郭為然也雖深山窮谷亦徃徃有之其學問有成者多出為時用下士小民皆能知道理畏法度賦税力役以供公上者未甞後諸邑其或有所論訴賢令丞以理諭之酌其情之輕重而加懲勸焉多不終訟而罷其俗之美如此故自昔號為易治予甞聞之昔江隂徐侯來為縣親君子逺小人其愛民如子無酷刑無暴歛若姦豪有干法者則嚴治之不貸也是以小大之民各得其所至今五十年猶傳誦不衰後之繼者各以其才為治茍有善及人人皆思之然於思徐侯也為深則人之情可見矣太史公曰奉職循理亦足以為治何必威嚴哉今之為縣者多矣其循理以治民者未必勝於肆威以厲民者之衆也魯恭卓茂之不繼而屈突盖齊元振是效為之民者果幸也果不幸耶宋侯之治必度於理意不止於徐侯其將為漢之循良也與今之泰和泰和之幸也上有循理為治之賢下有明理思治之民泰和之治將不為中牟宻縣也乎侯將行縣之仕者求予言贈之盖以卓魯望侯也侯尚思副其所望哉而其土俗民情亦侯之所宜知故書以為贈行序
  楊叔簡字序
  少傅西昌楊公冠其中子而字之曰叔簡予忝為賔則既以命之矣叔簡又請其義於予乃告之曰者擇也簡者分别之謂學莫大於擇善顔子之所以為賢亦曰擇善而已謂之擇則固有所分别矣子之尊公以是命子豈欲假借以稱道也哉其望子至矣夫人之生莫不有是善然不能純是善者氣稟拘之也是故君子必當審其所以發善者由之不善者改焉天下之事莫不有其理然不能純乎理者物欲害之也是故君子必謹其所趨是者從之不是者違焉内擇諸心外擇諸事分别嚴而取舍正人倫日用之間必皆盡善斯可謂之君子而朋友者君子進善之資也盖擇之或未精行之或未當非朋友匡正之益而欲不悖於道難矣然而有損友焉逢迎阿附以陷於邪僻不可不擇也子讀書以明善擇善以飭身又求益友自輔而不怠以止焉則子之為君子也無愧矣傳曰顔何人哉希之則是子必勉之叔簡拜曰先生之教是也導敢不勉予嘉其志而願其成因書以為贈
  鄭氏族譜序
  鄭氏於泰和為大家其先夲滎陽人宋端明殿學士㲄之子新通判吉州遂家泰和羊馬巷新後四世有叔文者徙居雲亭鄕之五塘莊其居今雙溪則不詳所以徙自新之後雖無仕者然其子孫蕃衍盛大以貲産稱一鄕國朝洪武中宗顯始由邑庠生出為武陵典史再主濟陽新安二縣簿廷賔亦以才選今為祥符遞運大使而廷重亦遊太學駸駸且嚮用三人者盖今鄭氏之顯者也然鄭氏之所以見重於鄕邑者非自兹始予聞邑中父老言鄭氏之前軰長者多惇厚質直其所言所行必夲於為善詭欺薄惡之習無有也其世積如此則其子孫之盛固宜矣予家距鄭氏二十里昔居家時或有事於其鄕而一過焉見其垂白之老者一二人其言猶有惇厚質直之遺風於是竊嘆故家大族之所以維持封植者固自有夲也盖由世之豪爽雄傑者而觀之惇厚質直誠若有不慊於意者然所以涵養夲原而暢達其支流者盖在此而不在彼矣故予有慕於鄭氏也古者世家大族必有宗法以聯其支後世宗法廢其所以正倫理篤恩誼者以譜牒在也故宗顯修其譜牒為甚詳盖自始祖至於今秩然有序而不可紊其用心勤矣予交宗顯最乆其易直之行亷潔之操予所甚敬也故因其求而序其譜且推明其先世所以致夫子孫之盛有夲者如此盖欲以勉其後人庶幾引而不替也


  抑菴文後集巻十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十一    明 王直 撰序
  正統丙辰㑹試録序
  臣聞天之愛人君莫大於以賢才遺之蓋賢才者致治之本君必用賢以興治平故天為生賢使得如志以治此所謂愛君也恭惟皇帝陛下嗣位之初寔當興賢之歲天下賢才欣逢明聖莫不奮勵以求用科舉所出蓋彬彬然矣今年㑹試禮部者凡千人尚書臣濙侍郎臣敞臣士嘉以考試官為請上命臣直臣循其同考官則臣驥臣恬臣鈺臣叙臣叔剛臣曰恭臣愉臣璲監試則御史臣裕臣啓其諸執事皆一時之選祗承徳意㒺敢或怠㧞其尤者百人而進之臣嘗伏思國家一統天下列聖大德克享天心天為生賢以充任使聖仁涵育之深皆得有所成就蓋自洪武庚戌至今將二十舉矣小大之才竭忠盡節治效之盛比隆唐虞此皆天之所佑豈偶然哉兹當太平之世而百人者復䝉簡㧞得詣大廷奉清問盖非常之幸也自古有志之士不為少矣孰不欲其道之行哉然而遭遇為難盖必大有為之君然後能急於求賢篤於圖治皇上以天徳居天位其所以安養下民之心即祖宗之心而大有為者也諸生由是而進膺一命之榮列庶官之職必當思夫天之生賢所以佑國家國家設科出而用之者盖欲成治功隆熙運夙興夜寐盡臣職所當為而無曠官竊禄之譏使天下皆曰科舉真足以得賢才斯善矣小録既成因書以為序
  送劉少卿序
  古之君子之仕也既盡其職矣則不暇顧私親盖君臣父子之道有不能兼盡者則因其所居之位而盡心焉此義之當然也然或䝉君之惠以及於親既享其榮而又得食其禄則雖殫力於朝而不及致樂於家亦庶乎兼盡其道矣此人之所欲而不可必得者幸而得之誠可謂難矣至於老而歸也既無愧於君臣之義而又有父子之娛此非常之福莫大之幸也若是者盖千萬而一二見焉北京行太僕寺少卿劉公安道其人也安道洪武中為刑部主事以清慎受知髙廟有文綺之賜自是歴中外凡四十餘年既請恩封其父為太僕少卿而致養之榮士大夫皆嘆羡以為難今七十得致事以歸而其父九十餘尚康强如少者安道進而盡君臣之義退而盡父子之娛非常之福莫大之幸萃於其一身今之士大夫得此者誠少而安道獨得之則豈獨安道自喜哉今之士大夫莫不喜也彼前之所云難者已不能必得則於後之所云誠少者而安道獨得之惡乎其能已於情哉雖然此天也非人之所能為也安道之得於天如此豈本於其身抑亦其親有以致之也不然天於其父子何其獨厚之至哉有唐之世香山九老之㑹當時榮之至於繪圖以誇示後人然豈有盡天倫之樂如安道父子者則安道之歸侍其父於堂上衣冠之華子孫之盛將必有繪為圖以誇示後世者此太平之美觀也予固歆羡有不能已於情者因諸公求文以贈行故為序述如此
  富溪八景詩序
  吉水富溪王氏其先自縣之盧溪徙焉居富溪者七世矣其地多佳山水而王氏世業儒攻文章有逺林者其秀也四時朝暮撫景物之清華發詞藻於吟詠録其尤者為八景一時名士皆為賦詩元季兵亂燬焉國朝承平將百年山川草木莫不寜殖而風日雲月之發於聲麗於色者益可樂而玩也於是逺林之孫好直好信好古乃因舊題定為八景曰南山春霽西符夕照元潭秋月劍石朝雲三峰秀色五嶺松聲滄江春漲墨沼晴波命工繪圖以請賦於士大夫好信之子佐為進士在京師俾求予序予家泰和在吉水上流甞浮大江泊舟壇觀下登雪浪閣讀吕岩所留詩觀許旌陽斬蛟劍既而上山頂撫試劍石以臨符山其飛符斬蛟之迹盖宛然可想也遙望長溪隠隠如白虹以入於江而室屋鱗次在其上父老告予曰此富溪王氏也居之東曰三峰山東南曰南山東北曰五龍嶺鬱然深秀雄㧞皆在目睫間獨其宅前所謂墨沼者以遠莫之見然則富溪之八景予固彷彿得之盖信乎其可樂也嗟夫山川景物天下之所常有也然而有顯晦者遇與不遇焉耳茍遇其人則遐陬僻壤雖小而必彰不然則名川大邑雖盛而不傳是故栁州蠻夷之域也其山水之勝以栁子而顯賛皇之平泉淮南之菱谿皆將相所營其初亦赫然盛矣而遽至於冺沒而無聞豈非誠繋乎人哉富溪雖吉水奥區然非一邑之大觀也而王氏子孫之賢世濟其美故所謂八景者著於昔而顯於今亦可謂遇矣傳曰言之無文行而不逺若此者豈非以文乎哉憶前廿年甞從翰林諸公取北京八景而賦之制作之盛至今在人耳目其後祭酒胡公又出豫章十景屬諸公賦焉今而又有富溪八景雖其美巨細不同然使天下後世因是以知聖朝文明之運士君子得以其暇日娛意山水之間而形於歌詠豈非太平之盛觀哉故不辭而為之序他日乞身南還當相與徘徊溪上周覽而賡歌尚未晚也
  贈僉事鄭君赴任序
  雍言予友也盖自其初取進士即入翰林為庶吉士與予接其後去為中書舍人行人司副又與同朝相愛厚雍言恭謹遜讓其言語恂恂舉動必以禮人亦以禮接之無不相敬愛者其為文章必師法古人而於篆書尤工盖今之傑然者也為司副滿九年陞河南按察僉事然終惜其去詔留京師與諸儒日趨文華殿與文藝之事如是者又五年人莫不榮之今年始受命赴河南而人猶惜其去謂雍言不貴顯於内者何耶予謂此所以重雍言也世之用人多取諸學校今布列䑓省者比比皆是其所出同所業同然而有職文翰者則人皆以迂闊視之謂不足與立事故凡任此者則老於此而已雖或懷竒負氣卒摧沮消磨無以見於世今雍言之去是不以迂儒視雍言也將觀其事功而進於用也按察司之設以繩紏為職吏之賢不肖民之休戚繋焉今天子布寛仁之政去民之所病而興其所利奉而行之使無不得其所則在賢守令守令不賢上之德有不及乎下者雍言愼察諸此而已矣勸沮激揚必以公不以情使長民之吏皆賢則民安有不受其利者此任雍言之意也蒸民之詩送仲山甫而作既曰仲山甫之德柔嘉維則小心翼翼古訓是式又曰維仲山甫柔亦不茹剛亦不吐此亦雍言所當務也誠如是則賢無有能過者而誰敢以迂儒目之哉予與雍言同業儒而迂為甚況又老且病矣超然奮勵使儒者之效赫著於天下後世而予與有耀焉是所望於雍言也禮部主事宋琰吏部主事李源姻戚也求予文以贈行故為之序而道予意如此
  贈布政使李公復任詩序
  李公字昌祺廬陵人始受知於太宗皇帝自禮部郎中超拜廣西布政使以憂去服闋來朝仁宗皇帝知其賢深加褒賞即命之河南未幾復以憂去㑹河南歲凶民多失所宣宗皇帝雅知公愛民詔即起公馳傳徃撫之而河南之民安盖公以忠厚敬慎之心而施寛惠和平之政所以受知於上而孚悦於下也今年考績來北京以足疾求歸吏部惜不許言於上俾復任鄕郡仕者禮部郎中劉君孟鐸等相與飲餞於所居之官舍且賦詩以贈行而屬予序予謂昔周盛世仲山甫之有行也尹吉甫作詩送之道其德業之盛而殷勤屬望之意寓焉孔子取之百世之下讀其詩者有以知其賢詩豈徒作哉以予觀之仲山甫之賦政於外是亦李公之為政也肅肅王命仲山甫將之邦國若否仲山甫明之李公之奉上命以布於下察有司之臧否而進退之是亦仲山甫之職也李公在河南其愛民也至矣然愛民之政李公不能自下於民必得有司之賢者順而行之然後民被其惠若有不賢李公雖切於愛民終無益於民病然則察有司之臧否而進退之是固愛民之政也李公有仲山甫將明之才與其柔嘉之德故為上下所屬望士大夫歌詠於其去盖亦有尹吉甫之意焉不然諸公之餞也豈無清酒百壺魚鼈筍蒲足以將其意如顯父之餞韓侯者而何以詩為哉故予為之序而道其意云
  贈蔣郎中致仕序
  永樂初太宗皇帝鋭意文藝之事詔求天下善書者得朱暉等若干人闢文淵閣處之盡出法書名帖俾增益所未至盖欲追古人而過之也暉字庭暉後復姓蔣氏即郎中也其書法率更清勁温潤衆皆讓其能上常取諸人書親閲而次第之庭暉必在甲乙之選每䝉稱奬受賜賚遂選入内閣凡制誥典冊及諸宻務皆命之書庭暉勤愼端確未甞有漏言亦未甞有矜色先生長者莫不愛重之予時為翰林庶吉士讀書禁中得與庭暉相徃來其意甚相厚也今三十餘年矣庭暉自中書舍人三遷至禮部郎中兼翰林侍書食正四品禄然專執筆在翰林職親地禁其勢亦可以有為若在他人鮮不移其素易其守者而庭暉謙順恬澹終始若一君子哉庭暉也去年以年滿七十請致仕三楊先生皆惜其去庭暉意甚堅予甞謂之曰今天子嗣位信任舊人而子欲求去雖得就閑無乃未可乎庭暉曰吾年老有疾奚可尚貪禄耶遂上章乞歸鄕里上憐而許之庭暉家錢唐富饒之地而有山水之娛其歸善矣獨念予交庭暉乆今亦老且病况錢唐之遊常所冀願而未得者於庭暉之歸其能不欿然耶顧予少庭暉十二歲欲相從而不可迨予年至庭暉已八十餘矣然予聞静者壽庭暉静以自養其壽盖未可量他日倘得從遊湖山之間盡登臨覽觀之樂豈非幸哉庭暉所厚者潘勤進學軰求予作文以贈行故道予意如此
  贈方布政序
  貴州古蠻夷之地不領於職方我太祖髙皇帝既官其酋豪以統治其民惟置軍以鎭焉其民既不知禮義皆鳥語狙詐好利而輕身喜相攻剽賊殺其所居皆大山深谷巉巖斗絶之地而履石鋩冐棘刺徒歩出入如飛猱不可追躡其習險如此故徃徃竊發然撫之以仁亦未甞不帖伏也永樂中酋豪田氏虐其民民苦之太宗皇帝治之以法為除其害本於是民皆請内屬俾得沾教化乃析置八府而立布政司總之寛其教條一以仁為治山谷之民安於衣食以樂生送死者將三十年其秀民亦稍出為時用衣冠文物不異於中州此足以見天下之人無不可化者而仁之為用大矣今天子在位尤軫念其民盖慮其逺而或有失所者命諸大臣擇布政使徃撫之得工部郎中方君庭玉庭玉巴陵人以進士入官為工部主事陞郎中簡重勤愼譽望之著乆矣及是舉也人莫不以為宜然則庭玉其可謂之賢方伯矣哉予甞讀召南之詩而知文王之化召公之功也盖公未臨南國之時其風俗未至若是之美也及其循行以布文王之政於是諸侯大夫皆能修身正家其妻亦能謹於祭祀而無妬忌之心在位者皆節儉正直之士其賤妾女子皆安於命而以貞潔自守至於騶虞則仁之所及者深矣二南之化本於文王而亦豈非召公之功哉宜乎人之愛其棠而不忍伐也今庭玉之貴州而能繼召公之蹟安知無歌咏於其後也因其僚友求贈言故為言如此以致期望之意云
  贈曾學正序
  治天下以賢才為本學校育賢之地也是故愼擇俊秀簡任師儒而教之相與誦聖賢之言求所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道身體而力行焉一旦出而用之以其得於心者而措之於事則天下治矣盖賢才為致治之本而師儒者又成賢才之本也我國家養賢致治非一日矣其加厚於學校盖前代所無也賢才彚進以隆治功以收作人之效盖彬彬然盛矣然常人之情不能乆而無也為師者昧其所以教為弟子者棄其所以學非肆情於惰遊則役志於貨利留連樽爼之娛沈溺耳目之玩在位之賢以課勵學校為事者又多好立聲威喜䛕佞送迎承順有未至則挫辱隨之惟其勢之所得為而不知以禮義相勸勉積習之乆靡然成風士氣之不振學政之所弛雖其夲之不立而亦豈非斯人者之過哉朝廷知其然數下詔敦諭所以匡直輔翼而振德之者盖帝堯之心也然猶以為未足於是各道專置風憲官一員以任之俾革宿弊而勉成功凡禮之所宜厚政之所宜施盖視舊有加焉於乎上之於學校如此則為師弟子者當何如用心哉曾儀士表予故人子也由太學生被簡擇得興國州學正士表勤於學而愼於行今去為教官無前之所云弊可必也而於前之所云教者亦庶乎可望矣故於其行為言所繋之重以勉之雖然予言有激也惟學道之君子欲興起斯文者可以聞乎此士表宜存諸心求無愧於其職斯善矣勿輕以示人而為不好者之所病也
  愼獨齋詩序
  君子之學其於窮理固難矣致謹於隱微使心不違乎理尤難也天下之事自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之倫至於日用之間言語飲食進退作止凡一切與世酬酢莫不有理焉而欲窮其至使無不知豈非難哉然事幾之初動事迹之未形人不能知己所獨知之地最為切要而不可忽者盖天理人欲之所由分善惡之所以背而馳者也於此而致謹焉杜人欲之萌而必由天理之正凡所以施於事者一皆適其宜豈非尤難也哉夫能窮理矣乃忽於動作之際而不能由之則亦何貴於能知此曾子子思之所謂愼獨學者之所宜用力也自大學中庸之教行人之知此多矣能實用其力而必為君子者或少何也非以為人既不知而可以少縱耶由是人欲肆天理㣲雖欲為君子不可得矣燎原之烈熖起於一爝之燃决隄之横流始於一綫之漏嗚呼可不愼哉姑蘇俞景暉以愼獨名齋大理評事張益士謙為之記又因其親戚殷志學請予一言以啓士大夫之歌詠予辭以不知其人又縻於職事不暇作而志學請不已徐而思之成人之美固君子事也景暉知務此盖有志於君子之歸不可以不與又志學予鄰也予於文藝之事多有賴焉故不拒而為之序庶幾以成其美景暉勉之若徒矜衒以為名則非予之意矣
  雙松齋詩序
  雙松齋者丹陽教諭黄中通理所居之齋也通理禾川人其學以聖賢為師及為教官日進諸生於堂上相與講明其道使脩於身發於言而措之事業及其倦且煩矣則退休於此䕃日下之繁隂聆風中之清韻其心盖囂囂然樂也客或謂予曰天之生物固有幽澹穠郁之殊而人也亦有隱顯之異若王猷之竹林逋之梅陶淵明之菊皆幽澹之物故為静逸者之所好彼其中誠有契焉也至於洛陽之牡丹維揚之芍藥竒色異態郁然出於羣卉之上故昔之名卿賢相學士大夫皆好之誠富貴者之所樂也通理今用於時駸駸且顯矣不此之樂而自託於静退之流亦何異哉予應之曰君子之於物有資之以自娛假之以自勵者若前之云予不得而知通理之志盖假借以自勵者也夫松有堅剛之性幽澹之姿雨露潤澤而不驕風雪凌厲而不懾故其材之成可以棟明堂柱清廟古之君子居仁由義不移於貧賤不滛於富貴不屈於威武者似之故窮足以善其身達足以善天下通理盖以仁義為務而思為古君子者也以仁義為務則於成已及物之效其可量也哉今年通理來京師謁予告曰中以雙松名齋因其地之産而已若於古君子盖竊有志焉而非敢謂能也先生之言所以教中也至矣中敢不勉士大夫多為中賦詩請書以為序遂書之
  贈黄主事序
  宣宗皇帝在位時篤意於養賢甞選禮部㑹試士之得為教官者二十四人加以冠帶俾食其禄讀書於太學必成進士而用之命翰林每三月一考以勵其進富順黄平衡夫與焉年甚少質甚美而志甚鋭學甚勤予每試而閲之未甞不嘆且羨也正統元年禮部又㑹試天下士予實司去取㧞其尤者而進之衡夫由是遂登進士第於時其父公瑾為户部郎中有名而衡夫又嚮用士大夫莫不以為榮既而授吏部文選主事夙夜不懈以脩厥職自尚書侍郎而下皆喜其愼勤既三年課最言於上俾復任凡為僚友者相率求予文贈之贈之云者豈徒美其有成績盖加勉之意在焉此君子之道也然衡夫父子皆為名進士且以才行著稱公瑾守開封甞考績京師予有文贈其歸矣今又欲贈衡夫予言何足以增益其父子哉辭之不可得念古之君子以世濟其美為貴開封之孝士夫歌咏之衡夫事親亦能致謹於孝矣孝者德之本孝於親必能忠於君然孝非止於朝夕奉養而已也謹言愼行不使貽辱於父母充而極之至於致君澤民而兼利萬物猶不敢以為足而懇懇以終其身然後為孝之大張仲君陳周之大賢君子也其功業非不盛矣而詩書重其孝則凡功業之盛皆孝之推可知爵禄之隆其效也予因開封之行而為衡夫誦之其愛之意不薄也開封聞之當以予言為然也
  贈盛知縣歸光澤序
  君子欲施其惠民之心則莫樂於為令盖令於民為最親民之貧富强弱饑飽勞逸與其所好惡者令皆得接於見聞事之所及可以視其緩急之宜而制其操縱之節必使功立而民不擾若遠於民未見能為也故君子之欲惠民者必樂為令非以其位可樂也樂其惠之及人也彼為郡為藩憲者孰無惠民之心哉然其勢相懸不能親布於民必得令之賢者而任之然後能如志以治故夫縣令郡守藩憲之所甚重者也而人之才性不同不能無過不及為郡為藩憲者既倚之以惠民則必有以維持之制其過引其不及使其惠足以及民而不至於病民則吾民遂矣其所以維持成就之者豈專為令哉為民故也而令之所望乎上者盖亦如此使為郡為藩憲者不以情恕乎令有善不見知而微惡必聞維持之不加徒威暴行焉如是予見令之難為也豈惟令不安於位哉民之欲實受其惠盖難矣是故為令者必以仁加乎民為郡為藩憲者必以仁施乎令上下一於仁而治功成矣予為此言而世之為賢守為方面大臣之賢者莫不以為然而予亦自以為可也錢唐盛塤字彦和為光澤令三年考績來京師其友禮部郎中潘勤軰為予言其為治盖有志於惠民者求予言以贈其歸予嘉其志而以賢令期之故以予意告焉亦欲使為上者維持而成就之庶不悖於仁而治功盛矣
  虞邵菴註杜工部律詩序
  詩之變屢矣三百篇之後而五七言繼作至於有唐沈宋之流又作為律詩詩變至是極矣開元天寳以來作者日盛其中有奥博之學雄傑之才忠君愛國之誠閔時恤物之志者莫如杜公子美其出處勞佚憂悲愉樂感憤烈皆於詩見之粹然出於性情之正而足以繼風雅之什至其觸事興懷率然有作亦皆興寄深逺曲盡物情非他之所能及元微之甞謂詩人未有如子美者信哉斯言也惜為之註者雖多然不失之泛則失之鑿又或簡畧不足以盡發其意讀者病焉虞邵菴先生獨取其七言律詩一百五十餘首而注釋之本朱子詩傳之作䟽其事實述其㫖趣而公所以作詩之意瞭然明白其有益於學者不少餘姚魏仲厚與弟仲英最好讀杜詩得公所註刻之梓以傳使天下作者皆有所悟入而得以臻其妙厚矣哉用心也詩者志之所發也方其動於中而形於言雖各有自然之機然非取法於前人而欲從容中度不失其正亦難矣杜詩天下後世之所取法也而邵菴先生之註未盛傳聞者盖有願見而不可得之嘆漢蔡伯喈得王充論衡而秘玩以自資今仲厚兄弟得此書不私於為已而公以及人其賢可知矣刻既完仲英之子瑶為瀧水丞述職來京師請予序其首予謂詩不待序而傳仲厚兄弟嘉惠學者之心不可不白也故為序之
  歸田詩序
  翰林侍講安成劉求樂遣其子中書舍人銊來告予曰吾邑楊季安懷忠甞從學於今國子祭酒李先生業成入太學選為景陵知縣以清愼自持一毫無所取於民而亦無以與人人以冷水楊稱之其為民興利去弊如饑渴之於飲食愛恤民力甚於為已惟務築堤以防澇勸貸以賑饑發剔奸蠧以除民害邑之舊俗婚娶必論財故男女多失時則為定禮幣之數而諄諄勸諭之配合者以千計由是民愛之如父母向之流徙者皆來歸在縣六載而疾病加焉上疏乞還鄕里朝廷下藩憲騐其實民争徃乞留不得遂去年述職來京師復申前請許焉士君子為賦歸田之詩詩宜有序敢請於先生予謂懷忠能子惠其民民之愛懷忠又如此乃忽舍之而去已雖安於田里獨不念邑民將有不得其安者乎何去之果也銊曰楊侯非忍於去也顧其身有病不得以終惠其民若茍安不去則將有曠官竊禄之嫌既宜去矣何暇為民計哉此其所以去之果也予聞而心善之世之仕州縣者多矣年至而病及之者亦不少然皆衣食於民貪戀而不去跡其所為未有可稱者是以民厭苦之今之來朝卒不得以免免君子恥焉懷忠再以病告而决於去識進退之宜知止足之分其賢於人逺矣哉然予聞今之制以疾去者疾愈當復來懷忠歸矣有田園池沼之奉山林泉石之娛親戚賔客可以談笑而徃來病有時而瘳矣予懼不可以終留也歸田之詩聊以資一時之噱而已姑為序之
  寧菴詩序
  寧菴詩若干首士大夫為渝川彭光緝熈作寧庵者其母墓傍之室也緝熈初舉明經得榮縣訓導而母鄒氏卒於家緝熈棄官歸奉葬於其邑玉界金橋之原既作室墓傍以為祀享之所而夙夜哀念不置曰吾親庶其寧於此乎因遂以寧名菴予友曾公子啓為之記諸公之詩所由作也至是緝熈以賢舉為臨淮令述職來京師因其友刑科給事中張君固持以求予序予聞之孝子之於親無所不用其情生而養焉務有以安其躬死而藏焉則欲其永安於地下是故必誠必信不使少有悔焉者所以求其安也緝熈之葬其親凡附於身附於棺者盖無不備而山川之清淑風氣之完固封樹之嚴宻必可以乆而不壞親之體魄其安可知矣然猶惓惓然存於念慮此孝子之心無已也雖然孝子莫不欲其親之安然而既葬矣不可以復加矣安親有道將不在其身乎身也者親之枝也枝有震撼則本根為之動搖雖欲安得乎故予謂緝熈之安其親要必本於安其身安身有道居仁由義而已仁義廣居大道也居廣居行大道而其身安矣如是人將推夲於父母之賢而起敬起慕焉則體魄之藏豈獨百世保之而其神之託乎兹庵者亦將永寧於此矣緝熈讀書學道必有見乎此故為序其詩而道之
  胡氏家乘序
  胡氏家乘蘄水令胡侯奎之所輯録也胡氏之先光州人五代時從王潮入閩遂家建州宋紹興間有諱昉者為江淮都統子正益得饒州司理叅軍故遂為番易人訖宋至元代有仕者元季盗起胡侯之髙祖振卿與其配趙氏以忠節著入國朝來其祖叔儀又以宦績顯考匯東亦以能詩有聲於當時胡氏世濟其美如此家乘所以載其實而傳諸逺也首之以譜圖繼之以先代墓文傳賛記序題詠哀挽諸作而匯東之詩終焉夫故家大族所以能乆而盛者皆其祖宗積徳以啓之子孫務學以繼之也然載籍不足以傳則後之人無所考而知數世之下必將冺没而無聞其子若孫亦不知前人樹立之難而昧其所以繼必至輕用其身以陷於邪僻而君子無取焉杞宋夏殷之後也文獻不足孔子嘆之况下於杞宋者乎然則故家大族之所當務可知胡侯家乘之作可謂知所務者世徳之傳其有已也哉予甞讀振卿傳觀其以布衣倡忠義遂攘宼盗復郡城及盜大至官軍退走猶力戰殺賊終不屈而死趙夫人以盛年遭亂世卒完大節保遺孤以再造胡氏皆可謂偉特不常者矣叔儀為令勸農桑崇學校斥滛祠表貞節而匪東尤惓惓於考友凡所為詩以娛情冩物皆清婉有思致其先之逺者弗暇論一門三世德善文藝有若而人豈他族所可及哉記曰先祖有美而弗知不明也知而弗傳不仁也今胡侯知而傳之不可謂不明不仁矣為子孫者尚思善繼於無窮哉
  贈龍孔目序
  孔目翰林幕職也凡翰林諸事無所不當理惟大詔令上所特勅者不與其制誥冊命議禮考文與夫述作小大之務稍渉乎有司者雖元老大臣及諸學士主之然必自孔目行焉故孔目雖幕僚非有文學通政治達於大體亷厚清愼之士莫能稱他之為幕職者其勢力雖不同然汨汨於簿書期㑹之間米鹽細碎之末視清華禁宻之地從容進退與有其榮者不相侔遠矣故吏部於是職不輕以畀人必自教官焉取之宜春龍駿字執毅以明經領鄕薦得河源訓導以憂去服闋來京師選為翰林院孔目時詹事府無主簿吏部併以主簿印付之執毅兼理其事有餘力遂以才名聞於人既三年考績以為稱俾復職其鄕友刑科都給事郭君邦噐求予言贈之予甞以少詹事兼職翰林既知執毅而愛之及出佐禮部而尚書昆陵胡公實兼治詹事府執毅常徃來計事公亦愛其為人予既克相知則何可靳於言況又有郭君之請乎君子之仕未甞計崇卑要以樹德為上德茍立矣則卑可尊也不然雖尊奚取哉今制賢而在下位者皆得薦舉而凡顯官有缺必舉賢任之執毅在翰林三年已見知於人如此果進德不已而日益有名則雖欲辭尊可得耶譬若登山然行愈力則身愈髙雖薄雲漢近日月不難矣予於執毅乎望也故為序以贈之
  贈右副都御史朱公南歸省墓序
  正統七年三月南京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朱公與言考績來北京公亷厚清愼仕宦將四十年至是年六十八矣慨然有鄕土之思即上章曰臣以菲才叨任使而以儆官邪貞百度為職今老矣不能有為誠恐負陛下乞致事歸故郷上素聞其賢以年未至不之許詔吏部俾復任公既頓首謝復上章曰陛下聖德如天所以眷念臣者甚厚顧臣去墳墓乆矣願乞一歸省上重違其意許焉都察院右都御史王公某僉都御史曹公某皆喜公之志得遂也謂予曰吾與朱公雖不同署而職任則同僚友之誼可無一言贈其去耶願以屬之子予謂朱公今之賢人君子也其存於心施於人者固已表然重當世何待於予言且今之歸昔人比之衣錦之榮然乃庸庸之流之所矜誇而稱道者朱公盖厭之非予所宜言也抑聞崧髙蒸民尹吉甫之贈申伯仲山甫者述其德業之盛而勸勉之意寓焉朱公盡心於所事而又不忘乎親此所謂忠與孝也忠孝人道之大而德之本也由舉職之常充之以致其君由追逺之誠推之以成其親而無毫髪之不盡焉然後為忠孝之至而皇上眷注之厚可以無負矣此非公所素藴者與君子之修德行道蓋亹亹以終其身不以老而怠也故曰德音不已又曰德音是荗此所以為邦家之光非獨閭里之榮也以是贈朱公庶幾古人之道而亦二公之意也歟
  送河南左布政使饒公歸治所序
  正統七年四月河南左布政使饒公在任三年上其績於吏部吏部以聞天子以為稱其任復還之河南公名禮字景節旴江人先為御史滿九年陞浙江叅政蔚然有賢名於時㑹河南布政使缺上命大臣舉賢而任焉衆謂莫如饒某同署名薦之於是遂陞秩河南而其譽績益大顯於天下河南古豫州之域今之布政使即古之牧也昔舜所命其人不可知然其所以命之之意莫切於養民而尤莫重於農時然逺者有未懷近者有未治人之有德而待之未能厚任人而用之未能信姦邪凶惡之徒或有未能盡拒之者而欲使耕不失時民不失養盖難矣故命之曰食哉惟時柔遠能邇惇德允元而難任人此其惓惓之意也去之三千餘年而虞書具在凡居牧之任未有舍是而能治者我朝列聖仁育兆民盖不異於舜其求賢任官而諄諄命之皆與舜同也然則當是任者可不以虞廷之賢自處乎饒公在河南既盡夫為牧之職矣然河南郡縣累百十其所與養民者守與令也逺者其盡懷近者其盡治於有德無不厚於任人無不信姦邪凶惡之人無有能干政而撓法者則農時遂民食足矣虞廷之臣可以無愧也其或有未然饒公豈宜釋慮於心哉古之君子志於德業者未甞有怠心禹曰予思日孜孜此虞廷之臣所以有聞於永世也則下於禹者可知矣饒公將行在朝之賢素與之厚者屬予言贈之予亦欲饒公之以虞臣自處也故為序如此
  王氏自序題辭
  廣東布政司左叅議蒲圻王公時舉自序一通載其世徳之實與其學之所由身之所歴其心之忠於上仁於下守禮義之防謹法度之施亦既備矣然非欲自為名也將以示其子孫而使之善繼古之人有為之者矣太史公則託於史以傳其後若晉陶淵明宋蘇黄門皆自為傳而人不以為嫌盖君子之身道之所寓也使其所行皆不離乎道之正則雖出處異宜天下後世想望其風采惟恐莫得聞而亦何嫌之有且人之子孫必將效法乎前人茍無以示之則不知其所立之難而昧其所以繼必至辱其先而累乎後然則序而傳之者所以為善後之道也時舉其知務者哉予與時舉生同年同取永樂甲申進士第其令江寧遷春坊予又與之同朝而見其行事及僉憲廣西叅議廣東其所行之善卓卓在人耳目盖所謂不離乎道者豈特可示子孫而使之善繼哉時舉官四十年致位第四品為藩憲大臣百歲之後秉史筆者欲為當世賢臣立傳不於此有徴乎昔唐甄濟篤於忠義不為安禄山所汚子逢能刻身立行以顯其父父子皆見取於史官為時舉子孫者又可不知所務哉予與時舉雖同年然予實衰且病而時舉尚康强其進於德業當益盛後之人將大書特書屢書不一書而已也奚獨此哉時舉之子奭持以示予故為題辭如此覽者當必有取焉
  送顧訓導序
  顧瓊宗善蘇之長洲人以明經領鄕薦㑹試禮部中教官選得龍陽訓導以去其素與厚者禮部郎中潘勤進學謁予告曰勤與宗善處乆矣今其去為教官教官成賢才之本也宗善於是固不敢不勉而勤亦欲有以相其志敢請贈言於先生予辭以未識宗善又縻於公務不暇作進學數來請予言不厭予念朋友之不相輔者多矣而進學於宗善獨惓惓焉可謂之益友無愧也且進學從予在翰林亦乆矣其可以終拒哉乃為之言曰君子之仕自郡守縣令以上皆得位以行道其秩既崇矣學校之職惟教授僅得九品至於訓導則已卑然自郡守縣令以至公鄕大夫莫不加禮焉者豈以其位哉以其道也道非其所自為也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所傳者也以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道修於身而又以淑諸人則繋重矣奈何其不加禮哉然則為教官者固當以道自任使言行而皆由乎道則教之夲立矣朝夕進諸生相與講明而服行者亦惟道是從則其身亦無不修齊家治國平天下舉而措之不難也教官如是則臨乎上者豈徒加禮而已哉不此之務而惟以卑為戚不汲汲以求則兀兀以休或齪齪以自謀而不以離道為憂則將承之羞而何加禮之有宗善志於道者也而進學又欲輔以義予可徒以言相悦哉故以是為贈宗善勉之
  贈髙要令蕭薦之南歸序
  薦之名進予友也有秀偉之質有卓越之志有英鋭之氣有通敏之才其始為進士在京師歴試諸事既以名知於人矣乆之授藤縣令以憂去官服除改髙要髙要肇慶治所頗以富庶聞於外徃來者多嚮意焉以故事益繁薦之承上撫下其綜理周宻而應接愼勤事皆辦治而民受其惠由是聲譽益振京師諸公知薦之者皆曰以薦之為人宜為郎官御史庶得以效其能顧乃使為縣於嶺南萬里外雖有民社之寄然亦遠矣或者又曰君子之仕貴乎有以自見不然則亦衆人而已虞詡為朝歌長以銛利之器用於盤根錯節之間人稱之至今髙要雖繁乃薦之自見之地也使庶務畢舉而恩惠及民則雖不為郎官御史其所以自見亦偉矣薦之述職來京師予為誦其言薦之曰厚哉諸公之意何相愛之至也進安敢不勉嗟乎薦之其賢於人矣哉古之君子各因其位而為所當為孔子之為乘田則乘田而已矣其為委吏也則委吏而已矣及乎為司㓂攝相事則慶賞刑威之道行焉故曰君子素其位而行薦之今為令人所以期之者不止是薦之聞之自若也豈非誠賢於人矣哉夫學與仕辟若登山然勉而不已則至其極矣薦之誠勉之其顯榮光大何所不至哉予尤厚薦之而愛之尤深故於其歸遂書以贈行而予兄善學為髙要丞與薦之同僚幸因以予言諗之
  送陳太守還建昌序
  宣徳六年春聖天子留神萬幾恭思治本以為民休戚繋郡守詔大臣舉堪其任者得九人監察御史陳君鼎與焉以為建昌太守璽書褒勵而遣之君天性剛毅而操守亷潔其為御史既以不茹柔吐剛得名矣及之建昌抑大豪之為民病者一以恩惠撫民凡民素所欲而未得所惡而未去者皆次第罷行之一郡以治建昌之人翕然稱頌以為前之為郡者莫能及夫千里之郡為之民也多矣然皆有以自業其所以不能安者姦豪之徒為之也辟之嘉榖得土壤之肥承雨露之潤非不勃然生矣然而稂莠侵之蟊賊害之惡乎其能成也故欲安民者必去其所病趙廣漢威制豪强小民得職其稱譽至今陳君克繼之然予甞思之千里之治守為之主也其縣之屬者凡有幾守之治必下之令令果不賢則民之病自若也守雖欲治其可得哉故為守者莫急於擇令令皆賢則民安於田里而無擾之者守之治績不勞而成矣陳君識達治體其才足以有為其能以此為務可知也予在京師乆聞君之名及考京闈所貢士而君實監臨塲屋中相親者幾一月觀其言行心固重之洎守建昌而所立又卓然如此其愛重加焉今述職來京師既受恩而歸郡之仕者鍾旭子旦軰皆作詩為贈而以序屬予予素知君故不辭而序之
  贈馮太守序
  聖天子篤意養民謂守令者養民之職也詔吏部愼擇令至於郡守則命三品以上大臣察舉而禮部員外郎馮敏欽訓與焉以為紹興太守欽訓永豐人始取進士為兵部主事改禮部皆以愼重得名未幾尚書胡公嘉其才行舉以為儀制員外郎至於今未乆也而即當一郡之寄蓋其名實烝然於上下故宜爵位之進如此也予甞思之天子以一郡之民付之守欲使之各遂其生而無失所者然守不能以親接乎民而又託之令令賢則守得如志以治不然守雖欲惠民民惡得以受其惠哉夫令之不賢大率有二媕婀茍且志弱而才下雖不足以惠民而亦不至於病民惟有小人之才而無君子之心者則為害大矣蓋無君子之心則寛裕慈愛之意冺有小人之才則姦詭猾賊之機熟由是君子退小人進舞文以飾詐假公以濟私逞其貪暴而或至戕民民或有言則彼小人羽翼而維持之卒至於無可奈何為守者或不察其心而茍惜其才不知其才乃所以為民病也於是遂失之縱民者邦之本本固而後邦寧守令所以培其本而使之固也惡可使若人戕賊之哉然則為守而務養民莫急於擇令可知矣紹興浙大郡其所統八縣其為民者多矣凡其休戚則一繋乎令今欽訓徃臨之民又於欽訓乎望也欽訓於令宜精察令皆賢則於養民之政雖不親布之民而民受其惠矣不幸而有若前所云者欽訓宜有以處之毋苛也毋縱也惟其公而已茍忽乎是則雖弊精神廢寢食以圖之而欲民無失所不可得也欽訓其加念之哉漢劉寵守㑹稽簡除煩苛以清静為治民大化服其後累至九卿登三事欽訓繼寵者也誠盡其道則何患乎不至此將行其鄕友兵部主事陳誠等求予文贈之予素重欽訓故不辭而為之序
  贈王訓導序
  王祐昌信今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侍講學士王公時彦子監察御史昌問弟也王氏故金谿儒家其尊府以學行聞天下乆矣昌信承家學之懿早有譽縉紳間於是撫州儒學缺訓導以幣走其門請焉既至京師試在髙等遂授職以去初昌信之來也予與之别僅三年見其頴然秀出心固喜之察其言行皆謹禮而蹈義則滋為喜及是去為教官而予喜加焉蓋既與其父游而又見其子之能立也則安得不喜然豈以一教官為榮哉喜其道之及人也夫聖人之道仁義而已仁則不遺其親義則必急於君此人道之大端也是故教者教此者也學者學此者也使今之學者而皆由於此則治天下之本立矣治天下之夲而皆繋於教官其任豈不重乎然必身有之而後其下化之不然未見教之能行也則教官者豈不難為也哉然以予觀之在昌信則尤難蓋君子之觀人論其世而責人之備亦以世重其父兄以及其子弟固厚之道也昌信則世儒家也而又吾王公之子昌問之弟也人固以賢教官待之矣昌信茍或違於道則人將指而議之曰如是而為儒家之後乎如是而為詹事公之子御史之弟乎然此豈輕之也哉重之至者責之備也然則昌信之道必有諸其身行於家推而至於仁義不可勝用則其教之行盖有不勞而成者矣昌信静重而警敏其言行又若予前所云者其為賢教官可必也而予猶切言之如此固亦厚之道也昌信必以予言為然矣將行翰林庶吉士尹昌等皆贈以詩而請予序乃書以畀之
  贈王知縣赴蕪湖序
  予友王維用持由太學生擢蕪湖知縣王氏居泰和南富以詩禮為名家衣冠而仕者不乏也用持蓋其族之賢者今又專一縣之政雖其才學足以致之而世德之積亦可見矣將行刑部主事歐陽湯大理評事康頮皆相與有連求予言贈之予與用持交最乆其贈言也固宜况又有求者則何可愛於言顧予之所言必本於聖人之教而皆用持之所知也豈有異説哉然治民而不本於聖人則皆茍而已亦何貴於異耶孔子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道者何仁義是已仁所以撫下義所以事上而皆根於人心是故令之於民惠綏撫摩使得休養生息而無失所者仁之施民之從令奔走順服供其賦税力役而無後時者義之發然為民者固望令之施仁於已也豈敢自後於義哉用持讀書學道其於仁蓋素講矣而蕪湖之民畿民也亦豈有不知義者故予喜蕪湖之得良令而亦喜用持之為令於此也雖然令主於仁民主於義而一皆繋乎令蓋未有令好仁而民不好義者茍有薄於義則亦教之而已矣教之而能從是亦仁之及也用持其惟篤於仁也哉予之為此説乆矣或者以為迂彼蓋有所未思也兒寛漢之良吏不忍急民賦乃以負租當黜民聞而争赴之反以最聞此豈非仁感而義應者乎彼兇暴譎詐雖或取辦於一時要之皆茍而已聖人之言萬世之法也用持惟篤於仁而已矣仁者天之尊爵也天爵修則人爵自至用持誠篤於是則禄位之進可量哉故書以贈其行
  贈戸科給事中焦君序
  焦君起良郴人也始以明經取進士擢拜行在吏科給事中未幾以外艱去服除改戸科夙夜祗勤以修其職蔚然有譽於當時今年八月上以給事中當樞機之地既皆擇賢而任之然掌其事者尤不可不擇於是命起良掌户科起良感上之知也益祗勤不懈同列之士亦以為宜其任思見其德業之盛而益進於顯榮然無以冩其殷勤篤厚之意相率求予文贈之予嘗讀韓奕之詩而嘆古之君子之所以待人者信可謂厚矣當韓侯之受命其宴享贈遺則既有飲食之豐車馬之華矣而猶必贈以言然言豈徒為悦哉勵其德而勉其功也故其詩曰夙夜匪懈䖍共爾位有味乎其言也為臣之道以敬為主敬以存心則必勤以趨事既敬且勤德立而功懋矣宜其於首言之也後之君子則或異乎是懷嫉之心肆險陂之行慮人之進而惡其軋已望其勵翼以有成可得耶今同列之於起良既喜其進而尢欲有增益焉者不亦古君子之道哉聖天子仁育萬方其愛民也真如父母之於子戸科之所掌天下之徭賦也輕徭薄賦使民無不得其所上之心固如是矣起良因其職事之當然茍可以禆乎上益乎下者宜無不盡其心德業之盛於此焉見矣顯榮光大其孰能禦哉予固本詩人之義而為贈言如此若夫宴享贈遺則諸君備之矣此不復道
  送曾縣丞序
  曾氏於吾泰和為故家自宋以來讀書而仕者常不乏近三數年翬又以明經取髙第為刑部主事而宗昂舉文學才行繼之得淄陽縣丞以去淄陽魯地聖人之故邦也宗昂學聖人之道今而仕於其邦予固為邦人喜之而亦有慮焉夫天下之人所以安於倫誼之常而遂其養生送死之欲者聖人之道使然也昔者嘗告子游矣曰君子學道則愛人道莫大於仁愛人者仁之施君子以仁存心而施愛人之政則夫所以訓教輔翼惠綏撫摩者當無不至茍無不至則民有拂其性違其養而失其安者乎無也道啓於聖人魯人蓋嘗自説曰此吾聖人而天下賴之者也則臨乎其上可不以聖人之道施之耶今之為令於淄陽者予不能知若宗昻固學道者也淄陽之人聞之必曰是吾聖人之徒也其能以聖人之道撫我哉宗昻輔其長以惠其下而篤於仁愛之施使無拂其性違其養而失其安者則斯民之欲遂矣必將躍然喜曰是能以聖人之道撫我是真吾聖人之徒也世之為吏蓋有任智術肆威暴樂誅求而不知惠下者皆民之賊君子之所惡也若稍渉於是焉則民鮮不失其所者必將蹙然以憂曰吾聖人之道不如是也奈何居聖人之邦而以蹠之道厲其民哉宗昻學聖人之道宜必能擇於是然予猶以為言蓋以今之求賢莫有重於文學才行卓然出衆者宗昻由是科進則所以立乎其位豈可茍同衆人而已哉亦必卓然出衆然後無負於天子之意與斯民之所望也故書其説以贈焉
  送楊教諭赴任序
  楊繼克述今少傅兵部尚書兼華蓋殿大學士楊先生之從孫而予之戚也蓋其父兄弟三人伯氏則予女兄之夫仲氏之子又與予子為姻婭而予則與其父自㓜相善至於今其先世在宋有官至登仕郎者元時家業最盛有名郡邑間喪亂以後其祖能敦本務實以昌之故今猶不失舊望克述承富足之餘而能晝夜勤學不少懈遂領鄕薦又㑹試中教官選赴吏部請歸卒業以俟再舉不聽授温縣教諭予與少傅公喜其年少有遠志而不克遂相與深惜之將行則飲之酒而告之曰克述爾知教官之重乎夫治天下者以得賢才為本而教官者賢才之所由成也則是治天下之本實係於教官其任蓋甚重矣爾以甚少之年而當甚重之任其可不思自勉哉聖人之道載於書故欲求道者必始於讀書師之教弟子之所學舍是無以為業矣讀書以明道體諸身施諸事親親敬長充而至於仁義不可勝用則賢才之本立矣由是而發為文章則皆有德者之言也舉而用之治功其有不盛乎孟子曰大匠誨人必以規矩學者亦必以規矩規矩之方員有未至豈能成物而不謬哉爾之為教勿徒示以言而必率之以身夫好逸而惡勞樂弛縱而憚繩檢者人之常情也誠能以身為教則安有不從也哉爾其勉之克述謝曰先生之教是也繼請得服膺焉刑部主事劉廣衡其從母之夫也屬予書以畀之乃書以為贈行序
  贈鍾太守赴揚州序
  建昌鍾君旭字子旦與予同登永樂甲申進士第拜監察御史滿九年擢興化太守以憂去今年起復來北京改知揚州予嘗謂御史七品官而職最重當其在内也事之接於見聞而有未宜者皆得以言而行之及其出按一道則凡軍民之利病賦稅之徴輸刑獄之讞議徭役之緩急輕重文武精粗米鹽細碎之可疑者皆質於御史而後行御史必酌於理審於義適於事情而當於人心然後有以慰衆望是故能為御史則於衆職蓋無不可為者矣子旦之為御史已有名及守興化而又有名則其行之美可知矣今知揚州揚州天子畿内郡其地大其人衆而當南北徃來之衝其事繁且劇也然以子旦為之辟若王良造父駕輕車策駿馬以騁於四通五逹之衢有不知其難矣抑予聞之今之太守蓋古諸侯也有地千餘里上之所託以惠乎下下之所望以遂其生者太守也詩云樂只君子民之父母釋之者曰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此之謂民之父母夫足於衣食安於田里而遂其天倫之樂者民之所甚好反於是者皆其所惡也好惡而志不遂蓋必有由矣為守者當求賢令丞相與圖其所好而去其所惡雖或未能盡如其志然亦使之不失望焉則父母之道庶乎其得矣子旦温厚簡重逹於為政有愛民之心今之揚州揚州之民之幸也其鄕友禮部主事黄振宗徴予言以贈行子旦豈有待於予言哉而予以是為贈者蓋以古之君子期之舍是則為諛悦者矣非朋友之所宜也
  贈劉教諭赴任序
  劉諭體信故吉水儒家自宋以來世有科第顯者今四川按察副使鼎貫則其從兄也體信以明經領江西鄕薦㑹試禮部得樂安教諭素與吾邑梁楘叔車游叔車數與予道其賢予心重之然未暇接也及其有樂安之命乃亟辱過予聽其言謹於禮察其行謹於義由是益信叔車之言而喜樂安之士之遇也乃告之曰夫世之為教官者豈徒以位加於人上哉蓋欲教之以道也人道之大莫切於禮義禮以制心義以度事内外之道備矣師以是為教弟子以是為學則賢才成風俗美此國家興學之意也昔之君子譬之制器焉始之以攻治之勤加之以規矩之正則未有不底於成者予在京師三十年所見學者多矣有能不愆於禮義者必其師之賢也今予視體信如此安得不為樂安喜乎抑聞之書者道之所寓也讀書以求道而體之於身此學者之所務也然而務此者盖鮮悖先聖之明訓誦後學之陳言思以僥倖於一切故侈其言行而不知檢違於禮義而不知由之者多矣此雖為弟子者之過亦豈非師道之謬哉天之生才無間於其地聰明英偉淳良篤實之士樂安未必無也若或有如予前之所云者體信奚可不加意哉端表儀以率之勤誨諭以勵之則體信之門固賢才之所出也予既重體信而其友行人曾惟珍又求予言為贈乃書予所與言者以贈之
  贈王訓導詩序
  廬陵王志浩以明經領庚子鄉薦今年㑹試禮部中教官選得東筦訓導以去知志浩者皆曰志浩勤敏而闓通其才可以有為使得一第而試於郎官御史之列則於立功立事無難者今乃去京師萬餘里低徊嶺海之間而為所謂訓導者豈不可惜哉志浩聞之曰彼登髙第為要官者命也今吾所得亦命也顧惟訓導為人師所以成人才使之取髙第為要官者而俾吾為之方勉勉營職之不暇而暇有慮哉大夫君子聞其言而是之曰偉哉志浩其可謂能安於命者矣夫命出於天非可以智力得也任其自然而已是以君子居易以俟命而無慕乎外世之知此者鮮矣勞身焦思乘危冐險以徼倖而終不可得或遂辱且殆焉者有矣君子之所嘆也志浩之言不亦君子也乎哉且教官者賢才之本賢才治天下之本也其任固重矣聖賢之道體之身而發於文辭為弟子者則而效之乆則化之矣故師道立則賢才盛賢才盛則治道隆而風俗美志浩能安於命而思勉勉以營職豈不賢於人遠哉且今之教官固有入居近侍職風憲由是而當方面位六卿者比比彼其呻吟於佔畢之際初未嘗計此也亦命之自然而已矣志浩年方壯安知其不若是居易以俟其至可也於是皆為詩以贈行翰林編修尹鳳岐持以求予序故次第其説而序之



  抑菴文後集巻十一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十二    明 王直 撰序
  贈雲南按察副使徐君序
  國家設提刑按察司所以察有司之在外者凡吏之賢否生民之休戚事之治不治皆得以職行之官有使有副使有僉事使雖尊而專然未得一臨郡縣惟副使僉事則分道而巡歴焉於夫吏之賢否民之休戚事之治不治可以精察而審行之為之使者相與同其好惡公其是非按舉明沮勸當則何患吏之不賢民之不安事之不治哉凡天下之任按察者其職皆然而地之逺者為尤切盖逺則人易縱法易弛如是而欲吏之皆賢民之盡安事之畢治難矣雲南去京師萬餘里盖最逺也則其弊豈不有如前之所云乎者而按察司之所係豈不尤切也乎居於是者宜何如其慎也今聖天子精理治道興太平慮夫吏之不賢而民有不安事有不治者故下澄汰之令而其所託重則在乎按察司夫官以按察為名茍無斯令猶當奉職以行之况重於斯令乎則其奉行也當益嚴且慎焉精其權衡謹其尺度則輕重長短莫之能違矣使仕於郡邑者無不賢則民將無不安事亦無不治此上之所倚下之所望也予嘗因是而思之以為致理之本在於此猶慮或有輕重長短之失其宜者無以慰夫倚望之意然此愚者之過也監察御史徐君廷謨以三考績最陞雲南按察副使廷謨持風裁識大體其出入中外振舉憲度激揚清濁有名久矣今之往也其於舉職盖不難因郷友尚寳少卿袁君忠徹徵予言贈焉故復為言如此廷謨亦有取於予言也乎
  贈李與紳詩序
  江西上流諸郡去北京七千餘里而賦稅之輸京庾者大半焉其浮江以達于淮皆深廣利舟楫自清河以北至臨清水皆淺澁而公私行者如蝟毛其泝洪與上下cq=490諸閘必單舸循次而進每曠旬日始得度而又常有衝激漂没之虞其險且難可謂甚矣近年河溢自宿遷循其支流涉睢水以歴于汴又折出張秋以入衛河可以徑進而無滯碍然地多荒僻南方之人未嘗涉此者多疑之則往往由故道犯險難而縻嵗月非篤意公家而見幾明決者不能易也新淦李與紳故家子好學而喜文有司以其富貲産也推為萬石長於是督運以來至宿遷病其道之險且難也則謀於衆曰賦出於民以給公上非吾私也若循故道則豈獨廢時後事哉一有不虞如民力何昔之君子之謀事也茍利上下則從之由此以往庶幾其有濟乎從者凡二百餘艘得常所往來一人而歸其傭使為郷道無毫髪爽失既至京師悉登公庾矣而聞後之來者尚不能踰濟天既寒水且凍其至盖無日也非與紳篤意公家而見幾明決豈能是哉於是與紳姻戚陳素徽貞由延平教授謁選在京師與其所常厚者皆酌酒賀與紳又求詩以華其歸而請予為序予泰和人也泰和之饋運皆循故道未有能至者則予安得不為與紳喜乎夫京師者百萬之衆之所萃也而粮餉為之本故每嵗必分遣大臣往督焉然以愆期獲罪者十常八九至於久而不能畢者盖多也雖其道之險且難抑安得人人皆如與紳等哉然予聞與紳所由道亦多淺澁秋雨時至始漫為洪流與紳之所以利涉者盖亦以其時也與紳歸告諸饋運者使皆以時勉焉上不負公家之賦下有以紓民力之勞豈非仁者之用心哉故為序之詩凡若干首
  送陳叔達歸毘陵序
  今皇帝在位厲精圖治詔天下舉賢才於是毘陵以陳浚叔達應詔既至京師將用之以母老懇辭得歸養刑科給事中張守信等與其姪常為同僚喜叔達之志遂也相率求予文送之憶昔太宗皇帝時脩永樂大典徵天下名儒叔達之伯兄濟孚伯載以布衣入館閣未幾授春坊賛善任總裁博學淳行為士大夫所推重而其兄洽孚叔【缺】為吏部侍郎交趾之役有勞績陞兵部尚書後竟卒於官予竊官翰林盖久故嘗接二君有文字之好今雖未交叔達其可愛一言乎君子之於道㓜而學之壯而欲行之然而有義焉義所以制其出處之宜也人道莫重於君親然兼盡其事盖難也既事君矣義不可顧其私若親老而侍養焉亦豈可貪榮而不去哉當仕而顧私則虧忠當養而貪榮則虧孝君子於此亦度於義而已矣孔子曰君子之於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制事而度於義固聖人之所與也叔達之兄既盡忠於國矣則終養於親固叔達事也辭榮而歸豈非義哉然則叔達其亦聖人所與也與古之人有吳起者棄其親以求其任君子非之後之如起者不少也身居富貴而父母不足於口體彼其於親如此安望其忠於國哉此予所以重叔達也叔達歸矣他日移所以事親者以事國則忠孝不亦兼盡矣乎
  有慶堂詩序
  君子之世其家者不茍然也務善而已矣積善於躬豈為家計哉然而往往昌其家此天所以佑善也天之不可必舊矣然善者天佑之君子不求必於天而必於為善必於為善而獲佑於天天盖可必矣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誠知其果然也此豈無徵於天道哉浮梁戴氏所謂務善以世其家者也戴氏自晉中書侍郎䕫南渡家建業至唐再徙於新宋之南也錢塘令璋又徙家浮梁自䕫至今兵科給事中弁若干世以儒入官者不少矣給事之祖東山先生兄弟皆明經篤行不及仕而卒其父嗣安先生年幾七十以善行稱一郷而其母亦淑善有儀法給事兄弟七人喜其親之齊夀也作堂以奉之而請名焉嗣安先生以為今日得昌大者皆祖宗積善之餘也取易之語名之曰有慶之堂盖承先啓後之意寓焉京師士大夫皆為賦詩而以序屬予予謂善者天之道為善者人之道人道盡則天道應之善其本慶其效也然善謂之積者聚而有之之謂也自倫誼之大而至萬事之理皆躬踐而實得斯可謂積矣積之盛則貽慶也益逺江出岷山合蜀衆流出三峽為荆江又匯沅湘漢沔之流洞庭彭蠡之瀦汪洋衍迤東注于海萬古而不息者其本盛也戴氏先世以積善為務既流慶於今矣今之所積以遺後者盍亦觀於此乎哉給事兄弟皆謹於為善其於諸子尤拳拳以善為訓有慶之堂洒掃有繼矣故為序其詩亦使觀者有所興起焉
  送蕭縣丞思敬赴慈利序
  思敬予同邑人早孤克自樹立其事母能孝其於兄弟友愛尤篤其出而從事於時以才能著稱久矣留北京又十年名公大人多知思敬者而以予郷舊尤往來相好也思敬通法律而心甚和平不肯為深文巧詆其在刑部閱奏牘一年刑部之長及諸郎吏亦以思敬為無害皆愛之今年謁選吏部當聖天子厲精圖治以隆太平之業思俾百姓皆安於田廬以樂生送死而無轉移失所者於是大臣建白凡諸郡邑皆增一官往撫之思kao敬得慈利縣丞或謂以思敬之才不試於要劇使得舒展盡所長而使丞於下邑無乃非所宜也乎予意不然天生斯民必立君以統治之君不能以獨治於是設官以分治焉則治民者固天職之所重也國家聖聖相承德被天下民之安也久矣而尤欲使之安此天地生生不已之意也且人孰不願安然或有未安者非心之所欲有未遂也乎思敬受天職之重體聖德之隆往盡已之心以求民之所欲而皆推以與之則民之安生樂業盖如山而加維之也安有失所之患哉民邦之本本固則邦寧其視居要治劇以盡一日之長輕重可知矣思敬勉之哉且予聞之周詩曰豈弟君子豈以强教之弟以悦安之漢史稱循吏者上順公法下順人心之謂也此後世治民者所當法也思敬尚虚心潔已以師法古人毋若彼齪齪者之所為則有以副上意矣故為序以送之庸俟他日以考其成也
  贈鄭太守詩序
  宣德五年十一月刑部主事鄭君珞希玉出知寧波府知希玉者惜其去曰希玉端靜而有守沉厚而能斷凡獄之乎已者必公其是非不肯任情為輕重自卿佐以下皆賢之曰如希玉者固宜在刑部奈何出為郡哉予曰爾以為端靜有守沉厚能斷者獨宜於理刑邪抑為郡者有不必如此邪天下之郡其地皆環千餘里為之民者不下數十萬治之茍非其人則民有能得其所者乎聖天子篤於愛民慮夫臨民者不能得賢也勅藩憲大臣考察而澄汰之彼其所以見黜者非邪僻躁妄則輕浮暴刻喪其守而謬於斷者也故命諸大臣慎擇賢者而任之盖患不得夫端靜有守沉厚能斷者若希玉固宜使為郡則千餘里之内數十萬之民將無不自遂者奈何其不可也且獄所以繁皆臨民者不能端靜而守沉厚而斷之所為也夫民有欲則爭爭而不能平則訟臨其上者皆若而人宜其集於刑部紛紛也使希玉在刑部其所理有限今守一郡而盡心焉則一郡之獄訟平矣天下之為郡者皆若是則刑部之獄將不遂清省矣乎葢為郡邑者乃治化之本也則希玉之去可乎不可邪古之所謂循吏者謂其奉職循理不尚威嚴而治端靜沉厚有守而能斷希玉且將為循吏奚為其不可哉言者不能難適寧波之仕者監察御史徐君訓河南按察僉事鄭君雍言求予文以贈行予思可以告希玉者莫易乎此遂書以贈之
  贈梁同知赴徽州序
  永樂十年思南思州兩田氏以叛虐伏誅其人請置吏如内治使得漸被聖化沐浴膏澤於是開貴州布政司析其地為八府慎擇良吏往撫焉予友梁君仲楘得同知新化以寛惠為治郡人安之時他洞苗民弗靖主兵者將盡殄焉檄仲楘以民丁從仲楘謂蠻夷未習教化若以恩義往諭之當不煩兵而定既而三十六洞皆從化仲楘與約使一遵法令衆皆悅從兵遂罷於是皆以仲楘能愛人交譽之而貴州之論文學者亦推仲楘洪熈初脩太宗皇帝實録詔天下具事狀以聞貴州以仲楘領之其所論著事皆詳實士大夫以為難㑹有言諸郡事簡宜省員仲楘於例當改官郡人欲留之不可既待次吏部復以簡擇督賦於浙江不苛而事集於乎仲楘之才行如此其可多得也哉今受調之徽州徽州畿内之地朱子之闕里也其誦詩書習禮義而地多物産號為富饒民既足於衣食故風俗淳美仲楘有愛人之仁重以文學之懿宜於彼有不宜於此乎其治教葢有不勞而成者然今之著令凡仕者三載考績三考而黜陟焉仲楘在郡將九年於陞陟不逺矣予慮徽人欲留之將復有不可得之歎然甘棠之詩作於召公既去之後仲楘尚加惠徽人使有以歌詠不忘則善矣故於其行序以送之且以示徽之人使知仲楘非茍然者又因以致勉之之意仲楘名輈予同邑人嘗同遊郷校相知為最深云
  贈耿指揮致仕歸鎮江序
  鎮江衛指揮同知耿興自然之守鎮江久矣軍政閑和民用寧謐今年以有疾聞請俾其子禎代朝廷從之自然既致其事而歸凡相與愛厚者因予友何彦澂求文以贈行自然泗水人開國功臣耿公再成之孫也初太祖皇帝受天命起濠梁一時豪傑雲合景從公最以忠勇知名其間既從上定江南下浙東累以戰功授官至江南分樞密院判官守處州嵗壬寅與苗冦戰殁於陣洪武丁巳追論勲舊贈公開國輔運推誠宣力武臣護軍鎮國上將軍僉大都督府事追封泗國公廟食於京師後四年乃以公之子岷為蘇州衛指揮同知自然之尊府也守蘇州二十年乃卒而自然繼之歴三十餘年始致其事而子禎代焉於是耿氏之有爵禄四世矣自古豪傑之士奮不顧身以成功名取禄位皆欲及其子孫而延于久逺然至再傳而失之者多矣子孫之不肖不思前人樹立之難而隳忠與孝也泗國之遇太祖奮其智力以經營四方至於隕身行陣其功烈偉然也封為上公列之廟祀而榮其子若孫朝廷之德厚矣夫篤於事君而心無不盡者忠也篤念其親而思不辱者孝也維忠與孝然後能迓續於無窮自然致仕而訓迪其子俾有以光前而裕後其安可忘哉忠孝之道古之人行之而光逺有耀者不少耿氏能世篤忠孝則濟其美雖傳之無窮可也詩曰樂只君子保艾爾後自然以之又曰子子孫孫勿替引之則禎等所宜務也故書以贈焉
  贈王太守赴雲南詩序
  昔之論為治者率寄重於郡守盖郡守吏民之本也郡守賢則其所施者皆賢而民受其惠矣漢宣帝嘗曰民之所以安其田里者政平訟理也與我共此惟良二千石乎宣帝厲精為治其綜核甚精而課勵甚嚴當時吏稱其職民安其業則諸郡之為守者可知矣然天下後世多誦黄霸及考其德則曰温良有讓外寛内明而已至於行事則能宣上恩澤垂意鰥寡困窮及布教條勸民為善防姦務耕桑節財用勤畜養而已非有超世絶人之事其視嚴延年輩威尊望重令行禁止直若不侔然褒顯於當時播揚於後世如此則知守之當務果在此不在彼也後之為守者葢多其欲為延年者有矣墨以敗官謟以辱身媕婀以惠姦苛急以病民者亦有矣其如霸者葢少此君子之所歎也今天子仁聖鋭意養民詔書屢下蠲逋租減重税省徭役數遣大臣問民疾苦而振德之慎擇郡守璽書奬勸其所丁寧付畀者皆仁政之施誠能如霸宣布於下而孜孜其所為則民奚有不安治效奚有不盛此上之所欲衆之所望也安成王君貴莊為監察御史滿九年以績最超拜雲南太守貴莊寛厚端重其存諸心施諸事見稱於人已久其於為霸宜若無難者若為守之失如前所云則未必有也能副上之所欲與衆之所望審矣於其行也學士大夫皆賦詩送之而予則書夫守之所宜者如此以為序是亦期望之至也
  贈主客郎中李君赴南京序
  郎官漢置分掌尚書事其始稱守尚書郎中滿嵗稱尚書郎凡事皆取決尚書受成而已至於詔令典冊亦出其手其入直則官給裀褥帷帳青縑白綾被大官供食物侍史執香爐護衣服奏事殿中則含香以自近最為華要魏晉以後其員多寡不同然皆極當時清選號為大臣之副國朝因之其職任崇貴無大相逺仕者至於郎中葢可謂榮也矣予友李君子譚廬陵之秀也始領鄉薦入太學擢授行在刑部主事以詳慎著名滿九年陞刑部廣東清吏司郎中未幾改兵部武庫時朝廷命出師擇大臣之能者掌其幕府事適陽武侯薛禄出戍邊勅遣子譚與偕行既歸改工部虞衡今年代還改禮部主客以子譚之才更歴郎署凡四五為正郎者十年不知昔人久處華要如此者能幾人然則子譚之榮亦盛哉予聞西漢置郎時尚書有客曹專主外國夷狄光武分為南北主客魏為南主客晉分左右南北主客其後或分或否而官稱亦或異唐武德以來乃專置主客官復稱郎中其所職猶昔也今天子至仁如天覆被逺邇四夷貢獻無虚日為主客者得以所職周旋其間以觀太平一統之盛其視他署不亦尤榮矣哉子譚今之南京凡西南諸夷之來朝者皆主之然後覲于北京子譚雖達其尚加慎矣乎使聖德益充洽逺人益歸仰奔走慕義益加於昔則子譚之職盡矣進而佐大臣當大任可待也行在禮部與子譚為僚友者求予文以贈行故為序如此
  贈四川按察僉事茆維揚赴任序
  維揚慈谿人始登乙未進士第其郷前輩今國子司業陳先生在翰林與予處亟稱維揚之賢而予未及識之其後維揚擢授廣西道監察御史有名無幾調四川道其名益甚予自念久官京師有人如維揚者而不能一相接何其㑹合之難哉今年維揚以三考績最陞授四川按察僉事將行其同列之賢求予文為贈夫相知於十數年之前終未得一朝之遇今而以言相贈豈能亮予之意哉然不克辭也國家建官治民其制備矣而所倚重者惟風憲葢綱紀法度所繫也綱紀或不振法度或不脩而欲民之得所難矣夫貪暴在位姦狡豪横之得志綱紀法度所由紊也任風憲者廣聰明嚴刺舉而一斷以公使凡若此者皆不得以為病然後民之賦稅平徭役均枉直不失其宜富者得保其所有貧者亦得遂其安而治道成矣其所倚重葢如此彼不知者惟以決獄視風憲而昧所重者亦往往於此自足焉無乃舉其細而遺其大者乎維揚為御史久矣葢能知所重者也今之四川斂其所以大施者而專施焉四川之民之幸也然予聞之四川地大人衆仕者之皆賢與否不可知也姦豪之民舞文巧詆傲狠而嚚訟者亦比比有焉綱紀之振法度之脩維揚宜加意也耳目無所蔽舉措無所私去其所以為病者而俾民安焉則國家倚重之意得矣維揚久治四川道其威令素行而聲譽素著子知其無難為也姑書所見者如此以為贈行序
  贈年景和序
  國家任天下之才以興天下之治而用有虞考績之法課勵之茍能稱任則又推恩於其親葢課功以勸忠推恩以勸孝此有虞之世未盡行也然則聖仁之逮下其過於古昔逺矣士生斯世而䝉遇若此豈非非常之幸哉鳯陽年君景和今行在吏科給事中富之父也好善樂義篤於教子由是富以明經領鄉薦分教德平縣學滿九年蒙簡拔給事殿廷能以勤慎舉其職而天子以為六科最親近執事樞不可處非其人然必尤賢者總其事遂調富掌刑科益盡心不懈從容於禁密之地周旋於法度之中既考績上以為稱而推本於父母封景和為吏科給事中錫之勅命時景和就養在京師於是父子偕入謝命服相映進退煜然朝之士大夫莫不榮之景和既受命將復歸鳯陽凡與富同列者相率求子文贈之予謂國家推恩羣臣及其親之存者有矣然或以衰耄之年或違越山川之阻逺致其命已足為榮求如景和父子同拜於廷傾動人之耳目而起人之羡慕者葢千百而一二也豈不尤榮也哉雖然詩不云乎無言不酬無德不報此君子所當念也今推恩之典有虞未之行也景和父子既受之矣則所以圖報者詎可庸常自處乎父益以忠孝為訓子益以忠孝自勵父子之道君臣之義交盡而不愧於古人則年氏之榮豈特此而已哉故為序以贈之而加勉焉且以示其郷之人當亦有羡慕而興起者
  東軒詩序
  東軒詩若干首士大夫為羅履魁作也履魁廬陵人其先自印崗徙居大安代以詩書顯聞至履魁尢聰敏好學就其所居之東作小軒聚書數百巻襍植花卉於其前履魁讀書奉親與賔客談論皆於此軒以其在東而面陽也故名之曰東軒今年來京師求諸公賦之而請予序夫士之自處葢必有藏脩之所燕休之居以寧其身樂其志然後能肆力於先生之道而施之事親敬長之間若風雨之不除怫鬱之不釋雖勉而為之無不可者而亦豈能久而不厭哉此人之常情也昔之為士者衆矣或廣宇豐堂不足以資於學而陋巷窮廬乃得之此則視其志何如也雖然士之有志者亦多矣或奔走於世務之役而遂逺於道德之塲如筠州之東軒徒足以資啞然之一笑豈非又以其時哉予用是知士有為學之具尤欲有其志有其時也若履魁可謂兼有之矣履魁之來京師適當聖天子臨御之初深仁大德涵育天下有志之士莫不洗濯磨治思欲自效於一時履魁其亦有志者也夫地有四方東為先天有四德元為長地之東天之元時之春人之仁也履魁有志於學而居於此軒其尚充類而至於其極可也充之則為士之道得矣故予為之序而歴道其所以然者以相其志云
  送潘教授序
  潘先生畿字民止為翰林檢討二十餘年年已七十矣今天子即位嘉惠臣庶先生以老疾辭位上憫之不欲勞以事又不欲絶其禄也使歸為温州府學教授其鄉之士大夫皆為先生喜屬予作文以送之予謂君子之事上也盡其心焉耳然而力有不能遂者則亦達其誠而已矣上之於君子也盡其禮焉耳於其力有不能遂者則亦加以恩而已矣下以誠事上則不至於曠官而伐檀之譏無有也上以恩待下則不至於失所而權輿之歎無有也此所謂上下交而為泰也至於後世而君臣之義缺其事上也不以誠故竊禄終身而怠其事者有矣其遇下也不以恩故盡瘁以仕而莫之顧者亦有矣豈非上下不交而為否乎是以君臣貴乎相遇也先生遭遇聖明思欲效忠而力不能遂乃以誠聞於上上亦憫其志而加之以恩此千載之良遇誠所謂上下交而為泰之時也則其鄉之為士大夫者安得不為先生喜乎然予聞之古者七十致仕而歸則以其道教郷人子弟俟德成而升用之况先生受教授之任者乎則所以成一郡之人才而厚其風俗者實先生事也予葢又為其鄉之子弟喜矣故為文以送之使其人知先生受恩於上真難得而可樂如此又以俟其教之成也
  送龍公常大使之崇安序
  公常予泰和故家與予處者十餘年矣前年冬與之同上京師同舟而載者三閱月及至京朝往而暮來相與談道德論政事之宜間則飲酒相懽歌呼大謔怡然至樂也其言談舉止莫非予所愛者然非獨予愛之凡與公常識者盖莫不愛也嘗竊自謂公常以英妙之年負邁往之氣抱敏達之才其試之用宜無不可者今乃得崇安縣逓運大使以去凡相知者皆惜之而公常則休休自適無不滿之意問之則曰好髙而惡畢者人之情也然卒卑而不能以自髙者命也吾嘗受學於先生長者而知命之說矣順其勢之自然不以人為害之也吾今之所得者豈偶然哉葢所謂命也然詎知退之極而非進之地邪且吾之親老矣今得禄於南方可以遂朝夕之養而職事亦不廢則於私計得矣安可厭卑而戚戚邪予聞而善之夫位之崇卑信所謂命也而君子處之有義焉位尊則欲道之行位卑則惟職之盡位尊而道不行孰若處卑而盡職之為愈也孔子嘗為乘田委吏矣亦曰會計當牛羊遂也豈有厭卑而隳其職哉又况不如孔子之聖者哉不如孔子而厭卑以敗事斯非妄人也乎公常盖可謂安於義命者矣安於義命君子之道也且予聞之君子之仕也貴得禄以為養也故三釜而逮養則必樂千鍾而親不及則心悲公常之親老禄雖薄而得以致養焉則其樂可知也千鍾之厚奚以易此樂哉又安知其後之不至於此也哉士大夫聞予言而皆樂之相率賦詩以贈其行予輒書予言以冠其首云
  送方經歴序
  國家設兵衛以戒不虞率以有功之臣為指揮以統之教之以行陣坐作進退擊刺之法程其器能科其精壯以待用於一時至於機務之緩急錢谷之出納戎器之除治一切文書之往來則以經歴掌焉凡朝廷有事於諸衛而遣人往臨之必責成於經歴其所統轄之大臣與夫郎官御史以事而來者亦於經歴乎是問其職至重事至繁也夫以七品之官而其職任如此非才智傑然老成之士不能矣故今謁選於吏部當得七品官者類恐為衛經歴惟才智老成者則不以為難莆田方君定得建陽衛經歴予視之怡然自若也盖方君於是官凡三遷其所涉歴者多矣盖所謂才智傑然老成之士也職雖至重事雖至繁其何足以勞方君哉夫君子之仕也不以進位為難而以不舉其職為患誠能舉其職則先雖卑其後必進於顯榮猶歴階而升身愈尊人愈仰之矣今方君之秩雖未甚髙予知其且優為之也則他日之進於顯榮其又可量邪予同官翰林檢討黄君夀生與方君為同門皆予親戚歐陽允賢教授莆田時之髙弟弟子也是以方君來京師特與其弟監察御史允和相愛厚予因是識之而亦與予相愛也方君垣厚之情其可多得哉於其行遂為序以送之既以重方君又以慶其為統帥者之得賢助也
  贈陶僉事序
  初陶君得温之為吏科給事中也其友余君正安與予同在翰林為脩撰因正安始識之其言論恂恂進退必以禮予心重焉當時六科之為給事中者皆得人然皆謂得温敏於事而慎於已其執筆而侍上左右也亦未見其有尤焉子用是益重之其後予以憂家居得温秩滿陞福建按察僉事予聞之滋為喜盖謂得温之居朝廷其所樹立已如此宜於内有不宜於外者乎永樂壬寅太宗文皇帝慮有司之病民也遣大臣往省之而刑部侍郎楊君勉之福建楊君聰察强毅好善而惡惡一時方面大臣少所假貸而亟稱得温為能及今上即位大正庶官又遣御史考察焉則又稱得温以為宜於其職得温信可謂賢於人者矣夫矯飾以千名者可偶一得之而不可行於久今得温屢省而屢有名非誠賢於人者能之乎福建之為府八為縣凡五十其民豈止數十萬為之吏者果能皆賢矣乎不賢而居民上民其有不病事其有不廢矣乎如是而欲治道之成可得哉故按察司所以别白其人之賢否而進退之以成治道者也其職任誠重矣古之論治者盖曰在知人在安民知之明則用之得其宜然後能安天下之民而無失所者然人亦不易知也昌黎韓公以為知人之道在於精鑒博采之而已精鑒者明其心以燭之之謂也博采者咨於衆以審之之謂也明其心而不蔽於欲咨乎人而不惑於邪則賢否惡乎遁哉賢者顯而揚之不肖者黜而去之而治道成矣得温之治福建其道盖有加於此者予不能知也而予之所見有如此因翰林孔目杜謙與素厚者求贈言於予予遂書以送之且諗於得温以為何如也
  送楊縣丞詩序
  建安楊純字彦實今太子少傅工部尚書兼謹身殿大學士楊先生之從弟也初以材識從事於有司既九年得潮之掲陽縣丞以去中書舍人蘇鎰良金於彦實有郷曲之好求諸大夫士作詩送之而屬予序夫丞佐令者也以百里之地為之民者累千萬而衣食其寒飢均節其勞役安其羸老長其幼孤使相樂於田里而無辛苦愁怨之聲者縣令丞職也故朝廷之任官於此為尤慎則為丞令者可不思深體其意乎夫上之逮下者仁也惟不溺於私不狃於習推行而宣布之則民衣食有不給勞役有不均羸老有不得其安幼孤有不得其長者乎無也故為令丞者必守之以㢘㢘則公公則無私蔽而明生明則足以燭隠微别重輕而仁之施不爽焉則為令丞之職舉矣然豈獨為令丞哉雖進而上之其道亦猶是也若今之為令丞而為民之所仰賴者衆矣其於民之寒飢勞役果能有所濟羸老幼孤果能不失其所者乎未見其盡然也盖欲以撓㢘私以蔑公故昏然不知所施而民亦枵然病矣為令丞也若此則進而上之其為民病有不加甚也乎嗚呼此豈所以望於令丞者哉是以天子慨然思所以整齊之詔書屢下以訓勵在位者又遣使者考察焉於斯之時善者可益勸而不善者可以警矣彦實在京師皆親見而知之今去掲陽掲陽之前為丞者其行事皆善歟彦實繼之惟加勉焉可也若其未善彦實亟改以從善可也然令之與丞其職同其休戚又同毋徇也母激也惟其善而已矣予未識彦實而良金言其小心勤慎庶克舉其職故予亦本其職而反覆言之以為贈行詩序
  凝清軒詩序
  士之仕也既盡心於其職矣則必有燕休之居娛樂之具以解其劬適其意故能興亹亹之誠而續明明之功使沉迷於簿書勞瘁於應接終日矻矻而不得少休焉則意倦體疲神昏志亂雖欲自勉於事功而反有不能及者記曰張而不弛文武不能也則夫仕者於營職之暇而有以自適固聖賢之所與而王法之所不禁也渤海孫敬克恭為兵部武庫員外郎敏達而周慎其才盖足以有為者嘗於其居作小軒幽雅靚宻公退之時輒焚香瀹茗而與賔客從容其中甚適也取韋應物燕寢凝清香之句而名之曰凝清朝之士大夫知克恭者皆為賊詩而以屬予序予謂士之於學將以有為也故既得其位則必思行其學而圖所以顯名於當時垂裕於後世宜也然觀北山之詩有盡瘁於朝夕之間致勞於嵗月之久而鞅掌失容者矣有息偃於袵席之上棲遲於堂奥之中而耽樂自得者矣勞佚不均休戚各異此其時之盛衰其人之賢否可知也今天子在位以仁逮下小大之臣畢心一力進則有以效其勤退則有以適其私正大雅假樂卒章之所云者盖太平之盛觀也則後之欲知今者觀於是詩可徴矣予慮夫人有若墨氏之褊道細碎而以好逸廢事致疑於此者遂書以冠于首云
  贈林通判詩序
  林君彀字惟志通判杭州六年矣今考績來吏部吏部以為稱言於上俾復任焉惟志家莆田世業儒由是於儒者特厚其始遊太學即與今翰林侍讀學士錢君深相好錢君嘗為道其才行有賢於人者前年董役事在京師辱過予其容端其言謹至察其行亦不異於是乃益信錢君之言今之來也予適在告而惟志復來視予相慰藉豈亦以予為儒者而相厚哉夫儒者固喜談詩書論道理流俗之所謂迂也而惟志乃眷眷如此豈非誠賢於人矣乎推於為政其賢亦可知矣夫通判以佐守也要在恊恭以成其治太守賢其施於政也皆善通判則贊其成不茍立異也若有未至通判當相與論其可否必去其否而從其可盖休戚相闗榮辱相同也豈以立異為嫌邪今之太守昧於取善而自用者多矣為通判者果於立異而相戾者亦有矣而予知杭州不然也盖為守者馬公端厚之士也而又有賢於人如惟志者為之佐其能恊恭以成其治也審矣夫天下之為府者百數十而杭州莫先焉其事視他處為尤劇而皆資民力以成之必使事集而民不困則善矣宋熈寜中王安石用事而蘇子瞻判杭州子瞻善因事以利民盖出賦稅力役以供公上者民之事也豈能免哉惟事至而思之制其多寡之宜審其緩急之節委曲將就無過焉無不及焉然後民安而功立惟有子民之心斯足以行之故因事以利民非難也特患無是心焉耳以惟志所存之厚而又得良守以佐之何子瞻之不及哉使杭之治他郡亦莫能先焉儒者之效暴於人之耳目予於惟志乎望也子瞻再蒞杭杭人德之至為立祠今之人豈不如昔之人哉惟志勿以宦成而怠則幸矣將行凡相與厚者皆贈以詩而予為序如此不自知其為迂也
  送金先生序
  金先生原祺永嘉人自洪武中為教諭其後為教授為紀善凡三十餘年年已六十八矣今年以疾告乞歸田里吏部以聞詔許之先生喜曰盈吾志矣或謂先生曰朝廷著令仕者七十乃致事有章服之榮公何汲汲於退而以初服返乎先生曰吾故永嘉布衣也忝竊䘵位亦已久矣顧不能報萬一今既老病假令更一二年亦何能有立於世語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吾今知之庶幾免於殆與辱也且吾觀之昔之仕者亦有名為知止足者矣然卒貪戀而不去至於疾病内攻殃咎外至乃併其身而失之奚章服之能得哉今吾遭遇聖明布寛大之恩於是乞身而去其所得多矣尚奚言予聞而嘆曰達哉金先生也君子之仕所以行君臣之義也是故壯而仕老病而去進無曠官之譏退無留禄之嫌皆義也先生可謂審於義矣或者之言其能免於患得患失之謂哉患得患失非君子之所宜也且君子之去固未嘗忘報也必以其道教鄉人子弟以成其徳達其才使處則為良士出則為良臣其為報亦可矣與夫昧止足之分卒無所立於世而及於殆且辱焉者豈不大相逺哉先生將行進士鮑輝秀才黄采求予文以贈行予與先生有斯文之契故為說如此以送之既以祛夫或者之蔽亦因以警夫昧者焉
  贈參議邢君序
  邢君旭字景暘與予同登永樂甲申進士第其初為縣已有賢名聞於人及為工部員外郎而其名益顯既九年陞河南參議河南之為布政使者李君昌祺蕭君省身皆同年進士而又皆賢也益相與為莫逆於職所當務益盡心不懈予嘗聞之邢君景暘敬慎而有為每出行部凡事之屬布政司者無不問事有當操縱緩急必制之盡其方故凡景暘所過鮮有滯事其他則亟於所治而已餘若無與也予聞而益信其賢今布政司統郡縣多者至百餘少者亦六七十其事不可一二計也使主乎内佐或涖乎外當以治家之勤治之小大精粗無不理也若止於已所治而置其他而又須一人焉則在位之賢豈能稱夫事之多哉景暘之臨事如此殆古人所謂孜孜為國知無不為者其賢於人盖逺矣抑嘗念之永樂之初同升者四百七十人今三十年其佐六卿當方面者盖無幾果能勤於其職而卓然有立於世則予輩之愚庶乎有耀矣若景暘者固予所深望也然予聞之孔子答仲弓之問政曰先有司赦小過舉賢才家臣之所宜施尚如此况方面之重哉郡縣之職事之所由理也其人賢否當别白而進退之果賢矣則勿以小而害大不賢則黜之而更用賢者焉今朝廷以考察黜陟之柄付之藩憲大臣矣藩憲大臣公以行之使在下者皆賢而上之人又有若景暘之賢以臨之則事雖多可以不勞而治矣媕婀姑息非此所宜也此愚者之得也景暘考績來京師當復歸河南予重同年之誼願相與誦焉而其友工部郎中樓文昌適求予言故書以贈之然景暘豈待於予言哉
  送劉教諭序
  萬安劉有臨為太學生以經術知名今年吏部言天下教官多缺不敢輕授之匪人請於太學拔其尤者而授焉於是兩京太學公選舉得五百人上命翰林嚴試之有臨文在優等得臨武教諭其從弟刑部主事廣衡請予文贈之曰此亦吾兄意也予謂有臨之學既足為人師矣而何待於予言然猶有請者其不自滿足之意哉世之仕者少能此茍得一命則肆于人上於身之所宜處事之所宜施皆悍然不之顧故能稱其任者少矣有臨之志如此其賢於人盖逺哉則予之言烏可以已邪予聞安定先生之於蘇湖也明聖人體用之學以教其人體者何仁義禮智之得於已者是也推而施之於人使有所持循以善其身者其用也是以學者皆有以自立而天下皆取法焉則今之為教者豈有加於此然周子曰師道立則善人多師之身乃為教之本凡其所以教之之道皆體諸其身然後學者有所觀法而化則善人安得不盛哉然則師道奚可以不立師道不立而欲責人之成才是猶棄規矩準繩而欲物之方圓平直惡可得邪今師之所教弟子之所學其能明體適用者盖甚少徒習其文者比比皆是也然文非已之自為也取諸人而已矣亦有詞義之不通操觚染翰而不能正其行列句讀者是於文事之末亦莫之知如此豈育材興治者之所樂哉學校之弊至於如此嗚呼甚矣今天子大新學政既去諸生之無良者又嚴擇師儒以教之其所望於學校也至矣以有臨之賢當何如其用心哉先立乎其本而明夫體用相與講說俾服行之而又兼美乎其文則善人之多將不復自茲始乎有臨勉之予深有望也
  陳氏宗譜序
  貴州按察僉事陳輝字伯煒脩輯其宗譜既成書矣持來京師求予為之序按陳氏居福州不知其所自徙至今盖十世矣其始祖諱僖嘗為軍從事靖康中軍亂殺守臣詔按籍誅之公歎曰一軍非盡為逆者而可盡誅邪火其籍諭其是非由是多得不死其有德於斯人甚厚二世諱衡以忠厚世其家三世諱孔碩嘗受學於晦庵先生知道德之要官至秘閣脩撰積之之久而大發於脩撰之子少師忠肅公韡當寧宗理宗之世以嘉謀讜論號為名臣朝廷加恩其三世皆追爵從一品忠肅公之後衣冠而仕者不絶至伯煒又大顯於今天之報陳氏何其盛哉夫君子之亢其宗必有大功德於時其本深厚則其發也必盛長昔王晉公以百口保符彦卿不反當時雖不至宰輔至其子魏國文正公相真宗皇帝勲業在朝廷利澤滿天下福祿之盛無與為比文正之子懿敏公又以直道事仁宗皇帝出入侍從將帥三十餘年懿敏之子鞏又好德而文以世其家故三槐王氏人到于今稱之非其積之厚故傳之者逺歟陳氏之先其所積累盖與王氏等則其傳世之逺可必矣夫譜之作所以明其本聨其支使後世知所自出與所由分而思承藉維持之者也則為陳氏子孫者當何如其用心哉詩曰無念爾祖聿脩厥德此承藉維持之道也欒武子為晉卿晉人思其德如甘棠之思召公不可謂不至也其子黶不能嗣而汰虐甚焉然賴武子之德終其身及武子之施已殁而黶之惡實彰故盈受其毒以僨其宗是以君子不恃其先人之有德而思嗣其德焉然後得於天者益盛傳世既逺而彌昌此為人後者之所當知也故予為序此譜而相與道之所以勸陳氏之為子孫者而亦伯煒之意也歟
  贈徐僉事謝病詩序
  山西按察僉事徐君崇威以内艱起復來京師有病乞去其位天子憐而從之徐君角巾杖屨擇日就道還故郷吾黨之士重交游之誼相與飲餞於文明門外盖徐君初自中書舎人出典一州以績最陞按察僉事明於道理老於世務達於人情故所至有聲今年未七十而以病去賢於貪冒無恥者逺矣時春氣既和天日明麗草木禽魚皆有自得之意徐君雖病察其心盖已快然樂也酒半右庶子王直執爵而言曰士之仕也蘄以行道義也以病而退不敢曠其職亦義也然而有不能自遂者盡瘁以仕寧莫我有此小雅之所刺也今君遇聖明之朝以仁逮下而得以遂其志如此其為幸大矣敢以是為君賀又酌而言曰昔之仕且病者患不能得歸或又無以為歸今君歸矣居室足以安山水足以娛田園之入足以供祭祀賔客往來足以遂燕游子孫之賢又足以娛養於朝夕之間而君之疾瘳矣請以是為君夀又酌而言曰古之君子既仕而歸則以其道教鄉人之子弟盖大夫為父師士為少師朝夕坐里門教之以孝弟忠信而各勤於所事故當時人人有士君子之行今君之歸鄉人之子弟所以成其才且良者皆於君是望矣敢以是為君祝君喜且拜曰子之言是也某敢不拜於是坐者益重徐君之賢賦詩以贈之而直書其說以為序
  送周教諭詩序
  吉水周源仁本與其叔功載同㑹試於有司皆得為教諭功載盖翰林編脩功叙之弟仁本其從子也皆循循守禮法予愛之既而功載之武陵士大夫以詩贈之屬予為序而監察御史羅君汝敬與仁本世有連又以諸公贈仁本之德清者求予序之予嘗歎周氏衣冠之盛盖二十年來所見者台州府同知仲方吉安府學訓導仲容長洲教諭公明大理少卿彦竒功叙之尊府今兵部員外郎岐鳯公明之子襄陽訓導迪及功載仁本凡九人皆表表可敬者而仁本乃長洲之孫襄陽之姪予所見者三世矣則於序其詩可已邪夫學校者育才之地教官者育才之本也其任盖重矣故朝廷每加意焉以為進士者庶官之任非成才所係也寧寡取之而多委其賢者於學校故今之為教諭者皆昔時進士之選也任之重選之精而期之大則為教諭者可不思所以自重乎夫汲汲於外誘而侈然自放者皆衆人之事非師道之所宜故為師者言必以禮行必以義從容於規矩法度之中而後為弟子者有所觀法而化當然之道盖如此今之為學官弟子皆縣人俊秀之選也然鮮能自約以禮義奔趍於流俗之末者比比皆然盖有示之以道而不化者矣况以非道示之邪德清浙右大邑其人多秀而有才然如予前之所云者亦不少也則仁本之去為教官其自重宜加焉傳曰師道立則善人多仁本慎其所以示之之道也周氏世以文行為人師仁本之得於家者深矣然予猶云爾者亦論其所當然者而已仁本勉之詩凡若干首
  贈陳員外省墓序
  陳君亢宗永嘉人其大父民初先生元末為福建行省左右司員外郎罷歸國朝洪武中起為丹徒教諭久之陞廣州府學教授亢宗隨父母皆在侍先生以其故業遭亂而廢也欲謀居姑蘇未獲如志以卒權厝廣州之城西其後自亢宗父母而下祔塟者又五喪亢宗因留居之而吾州前太守呉郡顧侯國初為廣東行省員外郎卒於官其子存信先生亦留居廣州遂以女妻亢宗亢宗負衣冠之舊又自力學遂以文名知於時昔予先公守瓊州家兄行敏數隨侍往來嶺海間因存信先生以識亢宗相交為莫逆予聞於父兄而慕之久矣其後詔求賢才有司舉亢宗至京授刑部主事即奉命董役于蘇州凡六七年既歸陞南京兵部員外郎與予叙殷勤申交好者未幾而亢宗往矣則其心豈能忘哉今年以職事來北京䝉恩賜誥命且贈其父為兵部員外郎母為宜人又得告歸省墳墓亢宗喜曰是足以畢吾事矣盖亢宗買地呉縣靈巖山下欲舉六喪往葬焉以成其祖之志而未能也至是乃得請其友工部主事樓文昌知予與亢宗善也徴予文贈之嗟夫亢宗予文何足以張其美哉孔子之論孝盖曰立身行道以顯父母至論周公則曰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予於亢宗有以見其然矣民初先生賫其志以没三十年乃成於亢宗非所謂善於繼述者邪恭慎不懈以脩其職致位其親第五品赫然為當時之光非所謂立身行道以顯父母者邪嗟夫亢宗子之所愛且重者豈獨文也哉雖然君子之孝盖終身焉非偶而為之也脩其身善其言行而忠於事君至於啓手足然後為孝之成茍一息之尚存而有一事之未至足以辱其親非孝之至也亢宗學道君子也盖不待於予言然予以謂莫加於此者故書以贈之歸而質於存信先生以為何如也
  贈曽訓導序
  用濟吾友也居泰和北門外與予家相距數里許故予少時數與其諸兄弟游有曰用楫者最聰敏好學未成名而卒曰用常讀書勵行領郷薦㑹試禮部皆髙等未廷對而卒曰泉字本清曰字士皆取進士入翰林為庶吉士士今為兵部主事有名稱於時用濟端重簡靜而勤於自脩亦以郷貢試禮部中教官選初為掖縣學訓導以憂去起服改富陽將行過予求一言予謂朝廷之於養士厚矣以為政教之本在是也然士之能無負者不多焉給之廪禄徒以充飲博之資復其身家徒以遂逸㳺之樂詩書之不習禮樂之不知絶意興賢之科而僥倖於嵗貢之得茍得矣即傲然自足而騁其所欲為以陷於罪戾者比比也其狡猾無耻者則多巧為之所以自脫於有司其又甚者甘受黜辱而不辭嗚呼此豈所望於為弟子者哉然非特為弟子者之罪也師亦有過焉盖人皆可教在隨其髙下而成就之使為師者朝夕坐堂上相與談詩書陳法戒開導其善心禁制其邪念鐫磨之久濡染之深其文行將必有可觀者而乃自溺於利欲晏樂之私視弟子之學與否漠然若不相預也其能以師道自任者甚鮮則學校之安得不至於此極哉故今朝廷訓厲百司而於學校為尤切則為師弟子者可不思自奮邪用濟前教掖縣諸生既賴以有成矣今去富陽富陽之學校盖未有其者用濟宜益盡其道也傳曰師道立則善人多善人邦家之本也予深有望於天下之學校而於用濟乎發之故歴序其相好之舊與其所以屬望之意以為贈云
  送羅教諭序
  今天子在位大正庶官以新天下之治知學校之怠廢也詔國子生歴事諸司者雖慎勤皆還讀書監中俾由科舉入仕復命禮部凡天下所貢士必嚴試之茍為有用雖百得一二可矣盖異時諸生歴事滿三月其髙等者類得五品官及為主事御史其次亦不失為縣而以進士出身者反不及由是諸生多不務學為進士惟於嵗貢僥倖焉禮部試之非不嚴也慮黜落者多故稍寛之懶學者得志而中庸之士亦怠矣典教者亦不復思舉其職相師成風其弛弊至有不可勝言者宜乎今日之嚴也夫待之嚴者重之至也則為師弟子者可不思革其弊乎且師之於教成物也弟子之所以學成已也有志之士而何待乎上之督責邪誠能相與致力於詩書六藝以明聖賢之道脩於身行於家信於郷黨然後升於有司進於天子而宜於職任則師弟子皆無負於聖朝作人之意豈不光逺有耀哉此凡為儒而欲昌其道者所以朝夕兾也予友羅汝寛廬陵故家其父養䝉先生敦厚有學行偉然君子也其兄汝敬為翰林侍講文行稱於當時汝寛承家學之懿始舉明經分教臨江邵武二郡學諸生受其指教多相繼舉進士既九年考績來京師陞常熟縣學教諭將行朝之士大夫相知者皆賦詩送之而屬予序汝寛盖能舉其職者也今往教常熟使其諸生皆力於學也汝寛惟加勉之而已若亦不免於怠廢也汝寛當有以大振起之可也毋狃也毋激也從容化導必有以稱上意則善矣予於汝寛誼不薄故為之序如此汝寛其以為然乎哉
  劉士哲輓詩序
  士哲撫之崇仁人始與予同舉進士雖相知而未熟也久之士哲得官為臨汾知縣以清慎持已以仁恕理民民德之既三年以憂去服除用薦舉擢拜浙江按察僉事其所以持已理民者不異在臨汾而於摧姦剔蠧加嚴焉士大夫皆譽之予耳熟而心識不忘未幾士哲坐累謫臨清予以憂去官往來過焉見士哲褒衣巍冠從容談論未嘗有遷謫不平之意予信其果賢而知其非終困者也數欲上章薦之不果其後釋免歸崇仁仁宗皇帝即位下詔求賢士哲首被薦授文選主事恭勤脩職時譽歸焉予因得以閒暇從之游其正直之行忠厚之言相長者多矣予私竊自喜而惜相好之晚也今年禮部㑹試天下士尚書胡公嚴擇在位之清慎者預其事得士哲士哲以病辭弗獲既入院猶力疾不懈撤棘而歸日飲藥不出予再往視之猶相與談笑如平時意謂其旦夕且起既月餘聞病亟又往視之頽然卧床上其體瘠甚而精明不衰令家人經理其後事予尤幸其不然不二日而士哲已矣嗚呼痛哉天之生人也既賦之以恒性又與之以良才其得之者能自脩飾以徇乎天如予士哲盖鮮矣天固當黙佑以存之而乃不得中夀以卒何邪謂天之未定邪則士哲之亨而屯屯而復亨者皆天也其定也久矣奚獨不假以年而異於士哲者乃得長久以欺世予不知其何說也果士哲之不幸邪則於其死士大夫皆惜之而形於言其善盖久存而不冺而彼人者生而人惡之况死邪則士哲之死盖命也不可謂不幸也愚獨悲夫知士哲者三十年而得其相好以相益者無幾今遂已矣予將何恃以自善哉則予之哀傷可知矣故書以為輓詩序
  送萬主簿序
  國家用有虞之法以熈庶績而天下之治道盛矣盖凡仕者必以三年上其績於吏部吏部按狀而考察之定其能稱與否然皆俾復職通九年而後黜陟焉其法至備也由是能者益勉於事功中才之士莫不奮激有為不肯碌碌在人後是以治道之盛煥然不可及矣抑嘗觀之舜咨命九官禹皋稷契之流皆聖賢之徒也若四岳十二牧雖不着其名亦必當時之賢俊能舉其職可知矣而何待於懲勸哉然考績黜陟之法不廢者法非為聖賢之徒者設也使人而皆聖賢之徒也則不必懲勸可矣茍或下乎此而有過不及焉則勸懲可廢哉知人安民雖帝堯亦難能之舜盖不能以自必也於是考核而黜陟焉此庶績所以咸熈也聖人之舉豈有過也哉後世命官自公卿至於州縣百司之執事視唐虞所建相什百也豈能皆得才而用之不能皆得才而用之則考績黜陟之法宜如何其嚴也故今之仕於縣者則先考于府若州然後定於布政司又定於按察司而以上於吏部吏部既課其績又設問以試之以觀其中之所存其嚴如是至於九載而黜陟不以貸故人用競勸治道安得不盛乎南昌萬瓛宗義為保定府唐縣主簿予未及識之往往傳其名今年考績來吏部以其未九年俾歸復職刑部主事鍾禄與其叔定州學正景綸為友以予嘗識景綸也介予友太常博士楊希章求一言為贈予故道考績興治如此瓛益勉於其職則他日之陞擢可必矣遂書以贈其行
  抑菴文後集巻十二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十三    明 王直 撰序
  北京郷試小録序
  國朝設科取士以興文明之治至于今久矣其待士也厚士亦得以行其志遭遇之盛何其幸哉今宣德元年寔當賔興之嵗北京行部尚書臣友直侍郎臣昶恭循故事合太學及圻内之士試之而以考試官為請皇帝命臣直臣鈺其同考則山東按察僉事臣順漢陽府同知臣文奎建安縣學教諭臣夀夫漢陰縣學教諭臣萼其監試則監察御史臣鼎臣時暨諸執事皆遴選也時就試者九百餘人拔其尤者五十人而進之初科舉解額未定也仁宗皇帝在位時思盡得真才實學之士而用之以為所取者多則所擇或未審於是定解額俾慎擇焉今皇帝聖明恪遵先志其所以待士者加厚矣盖譬諸良金美玉求之愈嚴則所得益精所得益精則人視之益重視之益重則其用於世也益相惜於無窮其所遭遇豈非尤幸也哉然則登名於此者可不思所以稱上意乎古之為士者皆曰幼學壯行盖以聖人之道脩諸身必將見諸行事豈徒語言文字而已哉以語言文字為足以盡為士之道盖末矣亦非朝廷所以慎擇之意也由是而進㑹試于禮部奉對于大廷以發舒其素藴而施於用隨所遇而必盡其道焉使人皆曰科舉真足以得士則庶幾報稱萬一也尚慎勉哉小録鋟成故書此以為序
  贈曾侍讀歸省序
  國家著省親之令以待仕者前代之所無也夫委身於國而不顧其親為臣之義當然矣然子之於父母乃天理人情所宜厚者而豈可廢哉在乎上之人有以處之耳使為忠為孝得以兼全而無害則善之尤者也知出乎此豈非仁之至義之盡與四牡之五章勞使臣之詩也嘉其勤於王事而不暇顧私親反復詠歎至於卒章乃言將母來諗盖探其情而設言之非真有是事而猶足以感人心是詩乃武王以後所作成康之際治道可謂盛矣而所以待仕者如此及乎後世祈父北山之詩作而怨刺興則所謂仁義之道盖亦微矣此世之所以降也故予嘗論夫仕者皆欲為忠與孝而莫大於逢時其有得於此不得於彼或遂兩失之者皆時使之然矣則今之著令凡仕者得以次省其親盖可謂兩得之也聖明恩德逮乎下誠非前代之所能及所謂如天之仁也仕者之遭遇盖莫大之幸其所以感乎心者當不尤甚矣哉吾邑曾君鶴齡以明經取進士第一遂入翰林為脩譔滿九年陞侍讀其文行卓著久矣朝廷既封贈其親而母安人在堂年八十餘尚康彊無恙曾君日夜念之不置㑹有省親之令而縻於職務不得行今年稍間乃得告而歸邑之仕者刑部郎中獨孤樂善等謂予宜贈以言嗟夫曾君讀聖人之書逢極盛之時其所䝉恩乃前代之所未有則曾君之感激圖報當復以尋常之為臣者自處乎不以尋常之為臣者自處則孜孜矻矻盡心於職務當何如其至茍徇乎私而久淹於外忘其所當務者予未見其可也曾君明慎其不如是審矣而予尤厚於君而欲其無媿古人故歴道其然以為贈行序
  贈陳訓導序
  陳永德清予故人一敬子也一敬有文學議論達於為政仕止於縣丞不及大用以卒德清能自刻勵初受業於從兄翰林侍講學士德遵後從郷先生梁叔莊受詩經駸駸有造詣遂以名聞於人去年常州府學缺訓導以幣走其門請德清德清至京師諸大臣群試于禁中在優等既授職而去予邑之仕者刑部郎中獨孤樂善等屬予贈以言嗟夫予好古而迂者也其以言贈人屢矣而多不見用然考其人之所行盖鮮有不悖於古者因竊自歎豈古之道為不足用歟抑迂者之言固人所厭聞也予用是悔其言今德清之去復何取於迂者之言哉然德清為教官將以古道教人若予之言庶幾可無忤矣試復與言之夫所謂古之道者非他也孔子孟子所云之道也其目則仁義禮智而施之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之間三代之學皆以明此而已師之所教弟子之所學舍是無以為道矣昔者嘗聞之孟子曰大匠誨人以規矩學者亦必以規矩盖為方員之法在是也規矩極乎方員而後能成物師者所以成賢才之本也師不能體是道而行之而欲學者之中乎道譬之壞規折矩而欲物之方員自合乎程度其可得耶今之為師者多矣言行必以道者誠少也身不由道則為之弟子者將何所取法賢才之不成職此之由也嗚呼可勝歎哉德清恭讓和厚以禮法自持盖能謹於道者今之去益篤於是而已矣朝夕相與誦聖賢之言講明而佩服之言必由是行必由是則賢才之成足以為邦家之光而不負乎興學圖治之意矣德清勉之今常州教授余先生學奭德清外兄也試以予言質焉當必有相發者若復以為迂則予之悔於言也滋甚矣
  贈劉用寛序
  用寛廬陵曲塘故家其尊府士英號忠厚長者縣大夫推擇長其郷粮賦今年用寛以父命告足來北京予舅氏歐陽先生為文贈之取蠱之初六以明用寛為賢子及其畢事而歸復徴言於予予辭不獲試舉蠱之成卦為用寛誦焉夫蠱合艮巽二體風薄山下振蕩萬物故為壞而有事之象初六以柔在下為子能幹父之蠱子能幹父之蠱則為有子而考得無咎然必惕勵乃可終吉九二雖剛中而所應者柔當巽順行事故戒以不可貞九三過剛不中故必有悔六四過於陰柔乃優游以治蠱者蠱將日深而羞吝及之六五柔而得中且應九二剛明之才故治蠱而有譽至於上九則超然於事之外者也故曰髙尚其事以今觀之超然於事之外者其士英甫之謂乎用寛兄弟皆所謂治蠱者也世之人有子以治蠱者多矣然不知戒謹而終㓙者有焉堅强矯拂而害於事者有焉過於剛柔而取悔吝者又有焉其能致譽者盖少也用寛兄弟之治蠱果何所用心哉三過乎剛四過乎柔皆不足用也初六固善矣然保終吉為甚難合二五之德以剛柔相濟則事治而譽隆此用寛兄弟所宜用心也如是則誠可謂賢子而士英甫亦誠可以超然無累矣雖然不止此也大象有之曰山下有風蠱君子以振民育德謂當有事之際莫大於振濟斯民而養育已德然能惠民乃所以養德也今之豪傑往往幸民之有事以肆漁取不竭不饜昔賢所謂相時射利遑恤厥德者欲免於㓙難矣此尤用寛兄弟所宜用心也如是則豈獨為賢子人將謂子君子矣用寛兄用宏清雅而好學予知之久矣而用寛亦不異其兄盖可與言此者故相與言焉其果有取於斯也夫
  贈曾生歸泰和序
  曾生名庠予故人椿齡之子今翰林脩譔鶴齡之姪也椿齡舉進士為翰林庶吉士以卒鶴齡撫而教之去年來省侍於北京因留卒業焉今將歸請予一言為贈盖予自弱冠與椿齡相交其器質端重而學問深博與人處必相切以道其益予也多矣不幸而早失之今見生偉然不異其父而進學方未巳予既愛之則於其行可無一言相益耶曾氏世儒家自宋以來固多賢者予聞而知之若生之祖父則見而知之彼誠無愧於前人者也夫人之立身固難然為賢者之子孫則尤難何也閭巷之人卒然立於衆人之中茍有一言一行之幾於道君子取之曰彼固難能也若賢者之子孫則不如是觀也言可采矣則必考其行行可觀矣則又復其言有一不至則曰彼賢者之子孫而若是不亦忝且愧乎此其相愛也厚矣盖春秋責備之意也是以為賢者之子孫必孝於親友於兄弟仁於宗族信於朋友睦於郷䣊姻戚毋恃氣毋矜能毋沉湎于酒毋貪黷于貨言出而身踐之必不違於理焉使人皆曰此誠賢者之子孫則善矣此予之所望於生也且君子之仕皆將砥名礪行以不辱其先而仕者之家能體之者甚少也故每以為累生之父叔為時名人其所以砥名礪行以不辱其先者尤切切焉生慎體之他之為妄子弟者非生之所宜效也予告生者止於此矣生歸見予諸子亦以予言諗之作詩贈生者凡八首皆繫于下方云
  榮恩堂詩序
  榮恩堂詩若干首士大夫為大理評事上官民望作也民望家建昌始遊郷校業成陞太學遂擢官大理兄某領辛卯郷貢為興化教授而二親皆在堂康寧夀考食其子之禄朝廷以民望之稱任也推本於父母之教封其父評事母為孺人賜之勅命郷人榮之名其堂曰榮恩之堂今年民望得告歸省求士大夫歌詠之而請予序予謂詩者感於物而形於言者也周詩三百篇美刺俱見作於千載之上而形是非於千載之下至今讀其詩則知當時人事之得失王化之盛衰而是非之公不可冺後有作者亦如是矣故曰詩可以觀民望父母兄弟受恩者凡四人衣冠文物盖可謂盛矣世之人孰無父母兄弟哉其受恩之多若此者未必有也借曰有之其能懽然偕樂於一堂者誠不多也然則上官氏之榮可知矣故雖以名堂而歌咏之亦豈過哉後之人讀是詩豈徒有以見其家之福而朝廷之盛恩澤之隆亦於此而見將必有低佪歎羡於無窮者詩之所系豈細也哉抑聞之詩曰無言不酬無德不報言受施之必宜報也故古之義烈有感人一飯而委身以圖報者今上官氏之所受盖所謂如天之仁也報之宜何如其厚哉民望尚勉之故書以為詩序
  贈蔣瑛序
  蔣瑛錢塘人予故人禮部侍郎良夫之子也良夫在翰林與予處三十年相好如一日及陞禮部而相好加焉間過其家瑛在侍恂恂然可愛也予盖以逺大期之瑛嘗從翰林庶吉士林補講春秋駸駸有造詣既而歸錢塘其心固未忘學也今年卒業來京師而適當興賢之日乃以其學羣試於有司不偶衆皆為瑛惜之曰我學未至耳歸而求之學果至矣孰忍棄我哉將行其所厚者庶吉士逯端請予文為贈予既交其父而又喜瑛之志如此雖不有請猶將勉而進之况重以端之請乎姑就瑛之所學者而為瑛誦焉昔者聖人之立教也所以明道也道豈逺於人哉在人倫之間而已矣夫其謹之以禮者所以維持乎此也及周之衰維持之具廢而人道壞矣聖人於是而作春秋凡春秋之所貶必其違於禮者也由是言之使天叙之典天秩之禮皆篤厚而有常則春秋不作矣然則學春秋者其可不究聖人之意乎盖必以春秋之所貶者為戒而以禮所當務者自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夫婦婦長幼序朋友信則聖人之意得矣由是而發為文辭則皆載道之文豈徒取快於科日而已哉世之學經者誦其文而履其道者固有矣誦其文悖其道者加多焉甚者併其文而棄之唯誦他人之陳言以徼幸於一時卒不能有立於世偷惰至此則亦奚貴於學哉此非予所望於瑛也瑛宜服予前之所言者而朝夕勉焉則無悖於聖人無愧於親無負於予輩之所望也
  送黄知縣序
  黄惠有孚杭之仁和人其始為太學生擢授工部主事以憂去官服除改刑部既而有疾欲得一縣以自便遂除知延平之順昌滿九年改惠安其友翰林編脩葉蓁仲容命畫者繪送别圖求諸能賦者題詩其上以贈之而請予序予謂臨别贈言古之道也烝民諸詩可見矣而未有繪為圖者至漢二疏歸其郷後之工畫者始圖之而非用於當時也然則贈言自足以見朋友篤厚之意不繫乎畫之有無也今詩與畫兼有之意已加厚矣而又求予序不亦諄複矣乎雖然序者序所以作詩之意也諸公之詩予未能道之姑以古人所賦者為有孚誦焉烝民之詩尹吉甫送仲山甫而作也論其德則曰小心翼翼古訓是式論其行則曰不侮矜寡不畏强禦夫既有敬慎之心而取法古人至其行事又公平正大此所以為賢也世之仕者有不當如是邪况於縣令受百里之地有以事乎上有以臨乎下尤宜以仲山甫為法有孚之仕久矣其加意於是乎今諸公之詩其亦此之意乎予未識有孚姑因仲容之請而為之序他日政成德立而興誦焉尚當為有孚賀也
  贈蔡太守序
  聖天子嗣大歴服撫綏萬邦慨然思與億兆之人相安於無事㑹吏部以缺守聞詔諸大臣慎簡擇自郎官御史而下凡在位者茍才行稱任不問其秩次即以命之得二十五人稽勲員外郎蔡君祥與焉既上名即拜延安府知府賜勅奬勵俾乘傳至官蔡君字彦嘉臨海人由諸生入太學擢授刑部司務改吏部用舉者陞行在刑部員外郎未幾復改吏部其才名聞於人久矣其出守延安知彦嘉者莫不以為宜而其僚友文選郎中吳君敬等咸惜其去求予文贈之夫今之為天子養民者令也縣令得百里之地而治之雖親於民其所施者狹也郡守古諸侯之任其地方千餘里民之多者至四五十萬者少亦不下十數萬自令丞而下仰望而奉令者亦以百十計仁如春温威如秋凜凡在下者孰敢悖且慢哉其尊榮可知矣然民之多也寒者欲衣飢者欲食勞者之欲得其安鬱不平者之欲得其理皆於郡守是望有以副其欲則不孤所望矣然則為守者豈不難哉世之論治者以為上之愛民至矣任其責者在守令茍一郡得賢守使察其屬吏之賢否令丞而下能㢘以持已仁以養民公以集事者則留之不然則鋤而去之如是民將無不得其所者則為守雖難亦未見其誠難也延安逺郡也其民之望於守者亦豈止十數萬彦嘉享其尊榮必當思其難而盡心焉有以慰民之所望斯不負聖天子簡畀之意彦嘉通書經書之所載為治之大者而何難於治郡哉彦嘉勉之他日政成將與漢之循吏等矣是為序
  贈武選龔郎中序
  武以衛國自古聖人用之未嘗廢也其初寓兵於農後世兵農既分於是其患亦滋出唐之府兵盖本古遺意論兵者以為善今天下置衛以百計衛置兵五千人量其地險易而制屯守之數既不失防禦又足於饋餉此古者寓兵於農之意萬世可行之良法也雖然法則美矣茍非其人猶為無法也故以用人為重夫一衛之長為指揮使其次為同知僉事其下則為千百户鎮撫凡職守者若干人將屯者若千人皆有定制因其定制而各盡心焉長久之術莫過於此今之任將領者予知之嫻於韜畧通於禮義者盖有矣然不能多也其他不習於藝者有之習於藝而不知書者有之習於藝者自以為足矣於書則以為不當務然武之七德禁暴其一也而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衆豐財乃居其六不求之書則安知其義哉以是而居將領之任無怪其苛暴以虐下朘剥以自肥者之多也今武臣選授皆自兵部尚書侍郎主於上若詳其可否白而行之則郎中與其僚之職非精白勤慎者不足以當之金華龔永吉為職方主事纔六年其名譽聞於上下尚書王公舉以為武選郎中知永吉者莫不以為宜予同年友職方龔郎中與諸僚宷喜永吉之進於位也屬予文為贈予聞兵家之利病如此故相與言之永吉於選授宜加之意也使所用皆得人脩其武德以利我國家則永吉之福禄榮名有窮哉
  贈按察副使嚴君序
  金華嚴君繼先為監察御史滿九年超拜山西按察副使初繼先為御史在雲南道與子姻家歐陽允和為同僚允和數稱其才行賢於衆後予友羅君汝敬自翰林侍講出掌雲南道又與繼先為同僚亦亟稱之如允和而北京文武吏士與畿内八府之有事於雲南道者亦莫不譽歎其賢夫既見譽於同僚又得譽於衆非有其實不能也而繼先又以其餘力發為文章以自見于世故當時論名御史如繼先者無幾人人固以逺大期之矣則今受命持憲於山西豈非宜也哉或者曰御史之與副使其品秩髙下可知矣然地有内外故其勢相懸也以繼先之賢使得陞秩於内而行其所欲為不亦可乎今乃為副使於外何邪予以為不然君子之仕也將以其道及民也凡為民者必治於郡縣之吏吏之賢否民之休戚繫焉雖統於布政司然㢘察而進退之勢不若按察司之易也朝廷嚴黜陟之典以課吏其所仰者監察御史按察司而已御史雖自内而出其勢隆赫矣然非久於外者按察之職臨之切别之精得與御史審度而去留之若屬吏皆賢則民將不皆得所乎其惠有不及於民也乎使繼先陞秩於内則去民也逺其惠之及於民也難則又不若副使之愈也繼先誠賢於人其心宜無不可者山西之民予知受其惠也必矣且今之由御史當方面又入為卿佐長憲府者常常有之繼先加勉焉則安得久於外哉將行其僚友包君德懷等求贈言於予故為序如此以送之
  贈李郎中使西域序
  太宗文皇帝在位時西域諸國皆入貢願臣屬請遣使鎮撫焉於是擇可為使者而長安李暹賔暘以户部主事往副之賔暘姿儀秀整志氣不凡所至宣布天子德意嘉賚其部長而安慰其人莫不忻悅愛戴奔走送迎復遣其酋從入謝凡三【缺】往返及録勞序遷賔暘遂進位郎中然未嘗矜衒其能今天子承大統西域復相率朝貢益勤詔復擇使往撫之衆皆以賔暘為宜於是賔暘復輔行或者曰西域諸國逺者去京師數萬里道途之險阻山川之限隔四時氣之不同誠非易事也賔暘數往返其間盖備嘗之矣今復毅然上馬以往無幾微厭怠意何哉予曰古者男子之生以桑弧蓬矢射上下四方盖示其所有事也則天地之間茍人力可通皆志士所宜經營而致力者而何逺近之擇哉夏啇之世裂地而君之百里之外有不得而通者况荒服乎及周之衰獫狁内侵至於涇陽去鎬京甚邇也斯時也士欲有事於逺可得邪我朝聖聖相承恩德廣被凡天覆日臨之地皆稱臣奉貢不煩干戈服逺之效前古所無者賔暘之去西域雖有車馬之勞然從容往來比之内地皆聖德所及也天下之士盖有願行而不得者宜賔暘之不怠也彼有憚勞煩就卑近局促茍安若斥鷃之於藩籬烏足以語鵾鵬之髙舉哉然觀之四牡之詩而知使臣欲得以副君之意則其懷思常若有所不及然後能咨謀度詢以盡其職賔暘誠加意焉歸而以聞乎上聖仁如天益有以綏撫而化誨之使其人益安樂而仰戴焉則使職盡矣將行其友禮科給事中儀君銘等求予文以贈行故序其說如此以送之
  送廖知縣復職詩序
  長沙令廖謨字子謨予故人蒙城教諭潛仲子也初予與教諭君遊子謨雖少已岐嶷不凡其後明經取進士入翰林為庶吉士才思英發而氣節偉然士大夫莫不賢之子謨常言國家文運日隆縉紳先生所在林列若謨等使措置州縣為天子牧小民當不負任使何矻矻於筆硯哉當路者聞之驗其語實即奏為潁上令其治以抑豪猾撫善柔為務未幾以憂去官服除改長沙長沙當交廣要衝賦繁役重奸蚝興最號難治子謨治之如潁上而益思所以惠利其民凡逋租之不能償者奏請納其直事有不便於民與民之所欲者皆次第罷行之縣人悅服事無巨細緩急一以辦聞湖廣藩憲大臣及長沙士人仕於朝與朝之顯人過長沙者皆譽之今年吏部侍郎黄公須材湖湘歸為予言廖知縣治長沙湖廣之冠也於乎子謨其誠賢於人者矣令民之父母也然使民父母之豈有他道哉豈以强教之弟以悅安之於是民尊親之如父母求事之不治不可得也世之為令或有昧乎此者非厲威嚴任智術則媕婀循黙而莫之省憂父母之道亡矣求民事之如子而事無不治亦不可得也子謨其有父母之道哉然予聞之孔子曰事君慎始而敬終士之仕也有其始者多矣於其後鮮不變節易慮者故福禄榮名亦唯見其始而已非怠勝之驗歟子謨誠賢於人矣茍敬慎自持而不渝其始則其得於天者有已哉敬慎之吉此予所望於子謨也子謨今以考績歸長沙其表叔刑部郎中獨孤樂善等求學士大夫作詩送之予最故故為序如此云
  送羅儀範照磨詩序
  儀範家廬陵大安羅氏舊以貲富得名於今多業儒故儀範遂以儒進試事兵部少傅兵部尚書兼華盖殿大學士楊先生嘉其篤實俾為其子師儀範朝夕坐齋中循循善誘隨其所業開導而課勵之二子皆樂從京師之善教者皆不及儀範於是學者彌衆先生嘗曰儀範學博而志專慎於言行率是而不變其於仕也何有予亦嘗過之相與語問其子之業而怪其不一來儀範曰吾家素貧有子三人皆為童子師可以自足吾之來也以家事付之矣今幸安於此故不使其來且嘗見夫世之初仕者其子皆從之從之者豈人人誠愛其父哉盖為他日計也幸其父沾一命往往求償所欲焉由是鮮不敗者吾之無望於子亦兾其無望於我也庶幾能有立乎予聞而深善之夫士之仕也將以行其義也豈茍為妻子計哉人皆能知而言之然有敗者盖怙侈滅義之人以妻子為累故也今之達官要人以至為郡守縣令坐此而辱其身僨其家者非一人非盡愚也守之不固而為其所移者有矣戒之不改而馴至其極者亦有矣此仁人君子之所深悼也儀範而慮乎此其可謂智矣照磨官九品於郡僚為卑然一郡之文移必由之非止閲成案而已其勢可以軒輊於一時昔之任此而裕其妻子者多矣然卒享之與否予不能盡知也今儀範為是官茍持志不變而盡其心於義所當為則其所立必有過人者凡怙侈滅義之人皆有愧於儀範也儀範將行楊先生率諸學士大夫作詩送之而命予序予故序其所嘗言與所嘗見者以冠篇端誠兾儀範之終勉也予兄善學為髙要縣丞當日計事府庭下其為人雖不茍為非義儀範尚以斯言告之亦相厚之道也
  贈徐孟隆序
  國家之待士厚矣其學於府州縣者業成而貢之太學所以教之之法甚備既三年則歸省其親親亡則致祀焉盖謂教之以仁義將使措之天下以為化民成俗之本然而遺其親則惡在其為仁義也仁義君子之道也以仁義願天下之士矣意豈不厚哉夫自三代立學皆以人倫為本仁之於父子義之於君臣此其大者也士之未仕雖未能盡君臣之義而當盡其道於親事君之忠即事親之孝也今於其未仕而教之以此則所以期其效可知故曰待士厚矣豈虚也哉予嘗讀栁子與太學諸生書謂其嘗有志於太學以聞善植身既而以其習之陋也過太學而不敢跼顧未嘗不駭其言及讀韓子何蕃傳知太學之士所以不果於從賊者以蕃斥之也蕃純孝人也孝於親故能忠於君如此然後信韓子之言而知三代之所以教者雖百世可行也國家倣古立教待士以君子之道士亦當以此待其身然不為栁子之所鄙者亦未見其必無也於是有欲榮其身而反辱焉者盖奉法循理之意少而詭欺薄惡之習勝也夫能脩之於未達之時然後能有為於既達之日是故非道不言非理不行如是而可以事親斯亦可以事君矣夫能以此自脩則其為君子孰禦哉建安徐盛孟隆為太學生三年得告歸祀其親其友禮部主事蘇鎰良金求予言贈之予推其意豈特榮其歸而已哉盖以君子之道相勉也夫朋友之能相勉以道者少矣予故為之喜而樂道夫待士之意以贈之孟隆其益思所以無負哉
  李氏羣英墨妙序
  弋陽李文奎為保昌縣學教諭能以所學教諸生而恬澹自足凡世俗之所尚者皆無意於其間而獨好圖畫一時善畫者皆有以足其所好文奎取其襍碎者装類成巻名之曰羣英墨妙持來北京因予友郭公承求予序予謂物之有形者皆出於自然畫者乃以適然之興而欲臻其自然之妙非深於其理未易能也昔之善能畫者以為常理之不當則舉廢之盖謂是矣而人之好之者亦必深明乎此然後能審其是非得失之真不如是則亦徒好而已矣雖然此特論其常也若君子之心則異乎是盖君子以天下為樂者也天下之物皆適其宜則其樂也大矣然而山川之流峙人物之動植有得於此而遺於彼不能皆接於見聞茍不能皆接於見聞則君子之樂有未盡也故能見之圖畫因其似以想其真如身行乎山水之間而與夫萬物者皆有自得之趣則於其心豈不樂哉况乎因山以益吾仁因水以廣吾智因鳶飛魚躍而有以見夫理之著于上下物物而推之而皆有得焉又豈非樂之尤者哉君子之好畫意盖如此不然豈無他物之可好而必畫哉文奎學聖賢之道者也其存心必幾乎是故予相與道之其以為何如也
  贈朱副使詩序
  朱君與言之為湖廣按察僉事也以清慎直諒見稱久矣盖自朝之大臣有事於湖廣與其屬郡縣吏學校之諸生茍有是非之公者咸稱之吾黨之士知與言者皆為喜與言誠無負於所任者也今年考績來京師任風憲之長當考課之重者皆以為賢超拜四川按察副使吾黨之士益為之喜非特喜與言之進於位也盖大公之道行焉國家考績之法必參於風憲以定其黜陟示公也先是任憲長者好惡不以公率以情其屬多化之内外之職賢而受抑者有矣中才之士往往變移所守以徇其欲風俗靡然日入於弊聖天子大正憲度明黜陟擇賢以任之於是公道大行而賢者益勸則予於與言之進安得不益為之喜哉夫為天下者任人而已人之所以興於事功者黜陟之公而已然患不能盡其人故託於耳目之任任耳目者而反易其是非則亦惡用是耳目哉予嘗論夫為治之要内而都察院得賢以任之而俾察夫按察司按察司亦皆得賢則徧察内外百司執事之賢否而行夫是非黜陟之公則有志之士孰肯自棄於不肖之地而皆為才且良治道之盛雖唐虞不過是也今大公已行於内與言為按察副使而亦推行於外使屬吏之賢者皆樂於有為其餘亦皆勉於為善聲績之美有加於昔時則吾黨之於與言又當何如其喜也以與言之賢其能副朋友之望審矣故於其行皆作詩送之而予為序與言之同僚有劉君鼎貫亦吾黨之所喜也願以予言諗之
  送王教授詩序
  予友王經用常初典教大康大康之士賴以有成者盖多今年以績最得兖州教授將行徴贈言於予予謂兖州離曲阜三十餘里去聖人之居若此其甚邇也用常依聖人之宫牆而教其邦人之子弟其可有悖於道哉聖人之所教者四文行忠信是也夫學詩書六藝之文脩其孝弟之行而皆以忠信為本焉兖之子弟誠能乎此也則無愧於聖人之邦矣不然在用常有以教之也然用常之教豈直云云而已哉要必本之於身身有之則下化之其教可不勞而成矣夫不以聖人之道脩諸身是謂棄其身不以聖人之道教夫人是謂棄其人之二者無所可也而况於聖人之邦乎聖人天下萬世之師也然惟於其居之所近遺風餘韻切於見聞者易以感發而興起則兖之師弟子其所立當何如可知矣予安得不惓惓然也夫以聖人之道教人固宜慎於其職况施於聖人之邦其所慎宜加焉茍有錙銖悖於道則人將曰教聖人之邦而不以聖人之道是非聖人之徒矣可不慎哉然世之為教官者多自放於繩檢之外而忘其所教故學者卒無成此君子之所深歎也予知用常必加慎而能副予之所望矣故為序以贈之而諸公之詩則系於下云
  贈劉子欽詩序
  劉先生子欽與予同年取進士為翰林庶吉士同受太宗皇帝命讀書于中秘先生學博行脩其文肆而有法凡為士者傳誦之予不能及也其後先生去為刑部主事日有名久之罷去而士之好學者聞先生皆樂從惟恐不列於弟子於是新淦縣學缺訓導乃以幣走其門請焉而左春坊大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曾君子啓亦以先生文學行誼薦於朝徴至吏部先生請曰某老矣不能從政願止為訓導以教學者吏部以聞如其請將之新淦曾君又率其所厚者賦詩以送之而俾予序予謂治天下者必用天下之才學校才之所出而教官者乃所以成其才譬工之為器䂓矩準繩之制定而後物之方員平直足用也今天下之學多矣其所以教養之具無不備而小大之才皆於是取焉則為教官者其所系甚重可知矣然而方百里之縣相接或不能得賢教官則士之欲學文脩行以自顯於世者將何所法哉故今之論治者必以得賢教官為急於乎此非特今之論盖古之論皆然也然則有如劉先生者宜其見重於世矣今之新淦新淦之士之欲學文脩行以自顯於世者得先生為之師則他日之褎然而升者其視昔將不加盛矣乎詩以送之非徒示重先生且為新淦幸也賦者凡四人以魯頌思樂泮水薄采其芹二句為韻人賦二篇篇八韻四人者曾君子啓監察御史羅君汝敬左春坊左諭德兼翰林侍讀周君崇述右春坊大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王君時彦盖以齒為序皆同年友云
  贈周員外之任詩序
  予始為翰林庶吉士周先生岐鳯已為國子監學正其後選為王府紀善又出教長洲復為國子博士其文學卓然有聲於當時仁宗皇帝在東宫雅知之未及大用洪熈元年秋先生以内艱起復來京師㑹朝廷下詔求賢監察御史陳紹䕫首以先生薦在廷之臣亦多譽先生者遂陞授職方員外郎士大夫皆為喜於其行也皆賦詩送之先生之子功叙為翰林編脩嘗與予同居金城坊故先生之來也予得數見焉聽其言論設施非迂儒曲士之所能及予又以知先生非特文學可敬也古之為士者盖曰幼學壯行先生明聖賢之大道以教學者然皆托之空言今去為郎官將以所學見之於行事儒效之不白於天下久矣不知者以為不足用故於儒者率詆訾為迂闊夫儒者之道可以參天地宰萬物詩不云乎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使其無也則已若誠有之則施之小大劇易無不宜而謂不足用者豈非謬論哉先生之所積者久而人之俟於先生者亦逺大而無窮河出崑崙至于積石齟齬而不得肆一旦決而導之則浩然莫之能禦矣先生蓄極而通盖類此吾黨之士亦深俟先生之有以副人望也使人知儒者果有用不敢訾以為迂闊將不自先生見之乎先生年六十鬚髪郁然耳目聰明不衰而好學不倦推其所有而施於用則誰能禦之昔衛武公為周卿士年過九十而猶勤不懈故其後也謂之睿聖武公此非先生之所宜尚友者乎予郡人也慕先生盖久而先生亦辱交焉故以是進先生而以為贈行詩序
  送楊允謙詩序
  建安楊讓允謙今文淵閣大學士兼翰林學士楊先生之仲子也先生官京師去其郷殆萬里故允謙來省焉朝夕侍左右聽誨言退復展巻吟誦求古聖賢之訓而服行之其所從受益者國子祭酒胡公非理之言不正之行盖未嘗有也縉紳大夫皆賢之夫京師者四方萬國㑹同之所也其人之賢愚習之髙下技術聲色之邪正飲食衣服之典則侈麗者無不有也隨人好慕皆足以充其欲樂其心故君子欲知人者常於是而觀其所從則善惡不容掩矣而富貴之家子弟之秀美者多自放其從事於道德文章者盖少也故君子不獨以知人之善惡而其父兄之所以為教者亦可知矣先生以德行之懿文學之醇受知聖天子出入侍從二十餘年恩遇重於當時名聲顯於天下而允謙退然自持勤於學問凡諸人之所欲者皆無動於中雖其資質之良天性之美亦先生之教於家者有以致然矣古之人稱人之善而本於父兄師友豈虚也哉允謙留京且数年今以先生之命歸其郷吾黨之士知允謙者咸惜其去於是相率而贈之以言夫贈人者不於其所有而於其所無斯善矣允謙素受教於家而習聞於師友尚何待於贈言哉雖然學問之道無窮而言各有當也孔子嘗以詩禮教其子矣今先生之教亦猶是也而吾黨之所為言者豈外是哉其曰不學詩無以言不學禮無以立者允謙以之其曰思無邪曰無不敬則吾黨所以進允謙之意也此為學之要也允謙其懋勉哉故書以為贈行詩序
  贈參政李君序
  聖天子尊臨萬邦厲精為治勅大臣三品以上舉賢才之堪重任者諸大臣皆慎所舉久之未有以復命上又出所賦招隠歌猗蘭操以示羣臣復勅吏部督促之於是大臣曉然知上意所亟越數日乃具所舉者以聞詔皆授藩憲之任而行在工部虞衡郎中李君新克銘在其列既授陜西右參政然終惜其才而不聽其去乃留在京師脩倉庾受粮餉李君感上之恩厚也益盡心不懈其郷之仕者翰林脩譔黄裳等皆深為之喜思有以贈之而謂莫宜於文字乃謁予請焉君南陽内郷人其天性剛毅不阿而才氣俊逸足以有為初為建寧檢校用薦陞兵馬副指揮尋遷監察御史及營建北京亟於用才改工部主事董諸役仁宗皇帝雅知之及即位遂有虞衡之命凡所踐歴而名隨之予嘗聞少傳楊公云君初在建寧董脩學之役其經營布置皆有條理可以經久而不壞人至今道之其小試已如此宜其任愈顯而名愈著也北京天下㑹同之都其人盖百萬計故以粮餉為先務東南之餽運相繼而不窮其所出納前此皆尚書領之今以委李君其任之重可知矣且當時非無賢也而必留李君其任之之意又可知矣李君其益務所以稱上意哉惟其仁而已矣仁則公公則事得其平有益於國家有惠於下人則李君之名將不益大著矣乎爵禄之來將不益大顯矣乎此皆朋友願望之心也故為序以贈之
  送劉御史赴南京序
  叔用名準予泰和珠林人珠林之劉世儒家自唐以來累有以科第顯者國朝洪武初叔用之伯祖子髙先生累官至禮部侍郎權吏部尚書最後為國子司業以卒叔用之祖子彦先生為豐城教諭二先生學行政事表然赫著於當時人至于今稱之不衰予生也後不得從二先生而得與叔用之尊府士方君遊其剛毅正直非流俗所敢近而超然自得於山水之間興之所至發為文章皆清麗典則而於詩尤竒然終未仕以卒君子盖深惜之謂其世德之積後必有繼者至叔用遂以明經取進士今擢拜監察御史君子皆以為宜叔用當赴任南京邑之仕者刑部郎中獨孤樂善等俾予贈以言於乎予何敢愛於叔用哉竊嘗思之今之七品官惟御史為最難盖兼前代諌官察官之任其職甚重矣凡政令有當行綱紀有當脩民隠有當恤賢人在下者有當用憸人在位者有當去寃抑者有當理利之可以及乎民者有當施耳目所接皆得言而行之職任之重盖如此惟其心之公其行之正其量之寛裕其氣之和平然後能從容專靜以觀夫理之所宜而行之適其中此豈可易而為之哉孔子曰不患無位患所以立然則立乎其位而無愧焉者固聖人之所欲也由是觀之徇已私由非僻褊迫苛暴以加於人施於事而昧夫理之所宜者皆有愧於其位也嗟夫叔用尚思其難而圖其所立者哉夫士之仕也貴不忝其世而君子之觀人亦必論其世彼作於前者既已髙明碩大矣而乃以卑汙猥瑣繼之此之謂忝其世而君子之所貶也叔用惟無忝其世則其所立必無愧於其位矣叔用勉之
  贈范主事詩序
  德倫上虞人始自太學生擢禮部主事又改刑部皆有名朝廷以其稱任也推本於父母之賢於是以所居官贈其父而母亦贈安人錫之勅命德倫念二親之不及見也乃謁告歸焚黄于墓下翰林諸公多與之游謀所以贈其行者侍讀學士錢先生首為詩一章從而和者九人得詩十首而以屬予序自洪熈以來至于今仕者之蒙恩而謁告以歸也多矣予為詩若文以贈者亦不少皆本德音之深厚推君子之所宜盖謂以言贈人者固當有益於人也夫為士君子纓冠束袵而立於朝凡上之所施如此非茍為榮也所以勸忠與孝也勸孝云者使既有以顯其親而益思不辱焉也勸忠云者使推所以事親者事君而求無愧焉也斯二者固君子之所務而何待於勸哉然既勸之矣則其務乎此當何如其至也且封贈之典漢唐以上未之有也於宋則有之矣然著為令使皆得謁告歸省如今者有之乎無也謁告或有之矣賜之楮幣使歸得以享祀如今者又有之乎無也凡前代之所未有而今則備焉聖明之厚於待下誠所謂如天之仁也由是言之仕者之圖報其可以庸常自處乎德倫在諸公間進退容止恂恂然以禮義相上則能盡其道可知矣故予亦樂言之至於冠盖之華意氣之盛足以震耀乎郷里與夫肆然而自得俛然而自營淹留於外而忘其所當務此非君子之所貴無足為德倫道也是為序
  送布政使周君詩序
  國家定天下為十四布政司以統理其民盖古方伯之治也其官之長為左右布政使其次有參政有參議而使之職重矣凡上之所以治化斯民而施其政教以撫循之霈其恩澤以浸灌之者必使之溥博周徧而皆安於其所若賦税之出力役之供獄訟之是非與凡民事之紛紛襍出者亦使之正平均一而各適其分之所當得其設施措置之方雖或虞於衆然制其宜決其可則使實專之故上之所任與下之所望皆於使注意焉使之職豈不誠重矣哉然事有繁簡劇易則視其地之所當今之福建可謂繁且劇者也盖地連大海海外之國以百計嵗時貢水土物與朝廷之使臣往撫其君長者冠盖相望而他有事於其地者尤多送往迎來皆有司事也此可以易言哉均之為布政司而福建為難盖彼皆道其常者也然則為使者其尤重可知矣惟仁足以愛人明足以燭理剛足以去私智足以應事寛裕足以有容強忍足以有濟者然後能當其任周君克敬松江之傑然者也永樂中擢為廣西左布政使以内艱去服除改福建能盡心於其職盖其才行有若予前之所云者故能勝其重而不見其難今年以考績來北京既書最而歸士大夫皆作詩送之而屬予序昔者召公嘗為方伯矣循行南國以布文王之化而歌咏興焉詩之召南是也周君之任召公之任也古今人豈相逺哉以其心行其政而已周君推行天子之德以化下而以身率之使凡仕者皆節儉正直又推而及於閭閻使皆秉禮而遵法則治功盛矣歌咏之興將與召南並傳而甘棠之思亦豈有窮哉故為序之以致意云
  送文選員外郎蕭君序
  蕭君名寛字雅容予同郡人也永樂初與予同取進士入翰林為庶吉士又五六年蕭君與脩永樂大典成擢兵部武選主事兵部之屬四獨武選為最繁蕭君有温厚之德有清慎之操有通敏之才盖為之裕然無難者於是自尚書以下莫不賢之既滿陞吏部文選員外郎時車駕在北京凡所選授皆自行在吏部而南京吏部事浸簡蕭君斂其所長以恬澹自守退然其中若無所能者於是衆益賢之夫士之仕也雖皆欲行其所學以自見於世然亦循夫道之當然而已矣方其要且劇也則勤勞夙夜而勉於事功及既簡而靜矣則從容進退而安於其分斯二者皆道之當然也然士鮮不以功名為心往往樂於立朝奮其才力之所能以自託於天子若既逺於朝廷而才不見用亦罕不失其故喪其守者李唐之時分務東洛人皆以為戚而視升朝者如登仙此其情可知矣士之不能以道自重盖如此今之仕者多學道之士况又如吾蕭君宜夫衆之賢之也予念初擢第時同郡幾五十人今仕兩京者五六人而已然予輩多老且病矣蕭君年尚少而才行如此其為郷郡之光增科目之重者不能無望於君也况聖天子簡賢任能鋭意圖治其副六卿當方面者多自郎官焉取之蕭君雖欲久於靜退以恬澹自守予懼不能也亦循夫道之當然而已矣蕭君在文選六年以考績來北京既書最而歸行在吏部郎中吳敬孟寅等重僚友之誼求予文以贈之予故為序如此亦以致予之意也
  贈易員外郎序
  禮部之屬有四而祠祭所掌乃郊廟之事最為嚴重然祀饗之節禮樂之制皆已素定不必復有所為獨僧道禱祠陰陽醫卜之務或當有施設措置然亦鮮矣故祠祭之職尤為清選其從容間暇舉莫之及也均之為郎官在禮部已優矣而祠祭又如此豈非仕者之幸遇哉宜春易節時中始以明經取進士為行人其使於四方雖足以盡天下之竒觀然山川之險峻道路之紆阻車馬之馳逐風雨寒暑之侵加葢亦已勞矣秩滿得祠祭員外郎以今之優秩償其前勞天之於時中何其曲盡如此哉今三載考績吏部以為稱俾復任其郷邑仕者刑科給事中郭瑾等求予文贈之夫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者有虞之法國家之所行也時中之復任亦循其常而已而何必贈言哉然而欲有贈者非徒以為悅也君子相輔以德相正以義而相勉以成功名故美其已能而勉其未至風流習尚葢有足嘉者故予於其求雖不暇應而不得辭昔者嘗聞子路問政而請益也孔子告之曰無倦而孔子亦嘗曰我學不厭而教不倦解之者亦曰學不厭所以成已教不倦所以成物聖人之自為與教人若此則未至聖人者其可厭倦哉葢天下之理無窮而事之當為者非可以一二計故君子之窮理行道葢孜孜矻矻終其身而後已焉彼學安於小成官怠於宦成者皆君子之所不貴也時中其尚加之意哉今之郎官累累佐六卿時中何患其不至此法乎聖人所以充其本也此諸公求贈言之意也
  贈周太守序
  周侯名監字【缺】 其守保定六年矣當再考績赴吏部定興令丞馮【缺】周【缺】相與謀曰保定之繁劇天下之共知也而吾輩為邑於斯所以承乎上撫乎下而皆適其宜者侯之德使然其惠及於吏民多矣今之去既不可餽以財若求世之能文辭者為贈言以彰之亦庶幾古之道也皆曰然予友郭誠適為定興縣儒學訓導乃使致書請於予其言曰侯有㢘靜寛厚之德疏通敏給之才而其所施則又均平正大而無私非特其屬之吏民愛之至於武弁之士亦莫不愛焉於乎侯之賢如此宜乎其欲彰之也國家有天下置為府百數十其地皆千餘里其民多至數十萬其事非可以一二計也為之守者固足以為榮然亦難矣若又當夫舟車之衝四通五達之地送往迎來趣辦於一時其臨之者不以仁則徒見其難而不見其榮也惟其德素著其才素具有以感乎人然後能如其志以治則有其榮而無其難若此者葢不多見也保定去北京三百里其賦税力役皆有常制而其地實當西南往來之途凡朝廷達官顯人有事於河南山西湖廣貴州黔蜀秦隴與西南諸夷西域諸國朝貢之使之陸出者必由之送迎無虚日其難可知矣而侯之得人心如此其才德之美豈不誠賢於人逺哉今天子篤意養民慎郡守之選詔大臣薦舉璽書奬勵而遣之此豈獨為郡守榮哉葢以為民也士茍有志於民可以行道也故視有得之者心特重之若侯久於其任而政績彌顯不尤可重乎昔漢黄霸守潁川得吏民心及入為京兆吏民日夜思之不能忘逮其臨也其化益易行郡中愈治至今稱為郡者以黄霸為首今保定之人之於侯不亦猶頴川之於霸乎侯益有以副其所望哉予既重周侯故探其吏民之意而為序以贈之
  贈謝郎中詩序
  肅敬名莊常州武進人以明經取永樂乙未進士為兵部主事秩滿陞刑部廣東清吏司郎中其為主事已藹然有時譽及陞正郎益以勤慎得名既三年吏部考績以為稱言於上進階奉政大夫以所居官贈其父而封母為太宜人妻亦封宜人皆錫之誥命君子咸以為宜時太宜人在堂尚康強無恙肅敬於是謁告歸省焉其同列之賢皆賦詩以送之而請予為序予嘗竊歎國朝之待仕者誠可謂厚矣葢前代之所未有也周家忠厚之澤至文武而極盛當時仕者莫不盡心於王事而不顧其親然四牡之詩探其情而勞之惟曰將母來諗葢設言以慰之而已若使之遂其情以伸一日之養則未見其必然也漢唐之世封贈之典歸省之令未之有考宋之盛時封贈則有之矣使之歸省而著為令則無也歸省或有之矣給之楮幣使得以將其意則無也夫既加之以封贈之美申之以歸省之榮而又與之以費而遣之皆前代之所未備則其待仕者豈不誠厚矣乎列聖之仁所以與天地並也仕者之遭遇若此豈非幸哉然則諸公於肅敬之歸而贈之詩以致其頌美之意葢宜矣抑予嘗聞之君子之仕也所以行君臣之義也雖相與道其常而所以事君者不可以不厚况施之厚者乎施之厚則其報也宜加厚矣國家之厚於仕者已超於前代仕者豈可以尋常圖報哉盡心於其道而每加厚焉至於終而後已猶恐不足以為報也則肅敬之歸其可以久於外乎君盡仁臣盡忠此予相勉之意也故因序其詩而道之
  贈太醫胡秉常序
  予濫官京師於他術無所好惟於醫特重以謂醫者人之司命有緩急可託也故當時之名能醫者皆樂與之遊而學士曾公又亟稱胡君秉常為人予心重之然未得見也間過中書舍人解君禎期而秉常適在焉因得識之而秉常之意亦若喜與予接者葢胡氏本廬陵人其徙居番昜纔四世秉常重水木本源之義而於廬陵之士特厚是故喜與予接也聽其言察其所行葢守禮而好仁者守禮而好仁斯其賢於人也矣未幾予有病不能朝葢身熱頭痛氣促而神昏而又加焉秉常聞之亟來視飲予以善藥踰六七日而疾解然尚不能飲食形頗羸憊秉常視予脈曰此脾胃弱耳今當理脾胃脾胃勝則食進而體充矣又數戒予宜平心易氣勿暴怒怒則肝氣旺而脾氣益弱予謹用其言又服藥半月而全安既而予婦有病亦求秉常秉常皆欣然切脉投劑無驕心無吝色其詞氣益温然謙慎若未嘗有所施者秉常其誠賢於人逺哉予嘗謂聖人制醫藥以濟人夭死其心之仁葢與天地之心同也為是道者亦當以仁存心而施之不怠然後無負於聖人無愧於天地古之君子既皆如是矣而後之君子則有未盡然者盖貪利務得之心勝慈愛惻怛之意微也於是而吝於所施茍有所施則意傲然不可近甚者致其浮誕之說抑揚髙下以求快於已卒亦少見其成功聖人仁同天地而斯人以是心行之則將謂之何哉秉常其庶乎古之君子也夫人有善於已而使之闇而不彰不可也予故序以贈之俾傳焉
  萬安鄧塘張氏族譜序
  鄧塘張氏於萬安為大家其初譜諜甚詳遭元季兵燹之餘雖僅有存者然皆殘缺失次洪武中有子常者歎舊譜之不全無以示後人乃質前聞參稽故牘録為譜圖斷以景達為始祖由景達而上不能詳不能詳者則缺焉録其可知而缺其不可知此作譜之法也今三十餘年復榮又增脩之凡十五世然尚未成書因來京師介予表弟彭仕清求予序予謂古者世族大家必有宗法支庶雖繁而皆統於宗嵗時有事於祖廟則凡為子孫者皆至焉尊卑有倫少長有禮孝弟之心生仁厚之俗成矣後世宗法廢而族無所統其流之弊至相視如途人於是士大夫家有譜諜著其本而聨其支猶足以正倫理篤恩誼為子孫者亦得以究其所自出則思善繼於無窮而不敢輕其身所係之重如此其可廢哉張氏之先多以科第顯由他岐進仕者亦有之其官自州縣以至典學校職戎行者相望於前後迨乎國朝禮部侍郎子平為最顯葢自其先積善儲祉而能學問以成之故若此其盛也豈偶然也哉於乎善者天之道也故為善者天佑之天佑之則其盛也固宜歴觀前代以來閥閱之家至久而益盛皆善以啓之善以繼之其中或有少衰者要之如貞松勁柏雖不免於雪霜然終不與小草同腐及其時至則復滋茂葢所稟者厚故也若或以善為不足為而甘為不善雖暫逞於一時鮮有不危其身而辱其先然則為故家大族之後者可不知所務哉勤於詩書之習篤於德義之脩相繼而不渝則雖百世猶盛也予嘉復榮能脩譜牒足以正倫理而篤恩誼又欲張氏子孫皆勉其大者逺者而不輕其身故為之序














  抑菴文後集巻十三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十四    明 王直 撰序
  癸丑年㑹試録後序
  國朝設科取士以興太平至於今乆矣四方萬國咸仰德化太平之業蓋古所未有也宣德八年春行在禮部㑹試天下所貢士尚書臣濙以考試官為請上以命少保臣淮而臣直亦忝與焉拔其尤者百人皆當時之極選也臣直嘗論之天以斯民付之君俾治而教之然其治教之成必用天下之賢才辟之飛龍在天雨下土澤萬物必風舉而雲從之也於是為之生賢於天下人君成其才而舉用之使得以效其績豐功盛烈巍巍煌煌唐虞三代皆如此也皇明聖聖相承德同堯舜而輿圖之廣則過之深仁厚澤洽被天下然猶孜孜養賢以為致理之本天心悦鑒而賢才之出為用者蓋濟濟然也由是而知上天眷愛聖君莫大於以賢才遺之此豈偶然之故哉自洪武庚戌詔下興賢今十八舉矣得人之盛化理之隆皆列聖大德格天之所致也諸生䝉朝廷教育之恩今復登名於此榮顯光大蓋自是始矣其可不知所自哉故臣為小録序而必推本於上之德與天之意使皆知所自重而懷忠敬以圖報則無負所學無負於君無負於天矣
  贈楊訓導序
  予泰和多儒家楊氏其一也自宋以來多顯者至今少傅兵部尚書兼華蓋殿大學士士竒先生而益盛其他以經術為人師者蓋累累焉叔猷名徽先生從子也通易經有名在鄉邑今年宣城缺訓導聞叔猷之賢上其名於吏部徴至京師試在優等遂授職而去将行詣予求一言嗟乎予何以告叔猷哉夫學校者王政之本也何言乎王政之本蓋賢才所自出賢才盛則治道隆不謂之王政之本可乎然所以為教者豈有他道哉孔子之教人文行忠信而已學文者致其知也脩行者履其道也學文脩行而本於忠信則所學非空言所履皆實行師以是為教弟子以是為學其不賢者鮮矣今學校皆宗孔子宗之者宗其道也宗其道則必從其教然而有不從者何也上有違者則下必甚焉師也者成賢之本也文行忠信必謹於聖人之教然後以訓則從以令則行賢才安有不盛哉師茍違之而汲汲於私則弟子必逺違之而沒溺於其私由是能學文者或有矣脩行者少也存忠信者又少也况於學文脩行而存忠信之全者乎又有甚者併其文棄之唯誦他人之陳言以徼幸一時然而上下相安自以為足矣使果徼幸得之奚補於治哉亦豈建學立教之夲意哉波頽風靡之餘為師者可不惕然念之乎宣之人士聰明才俊者不少叔猷之去必謹於聖人之教以導之使人人皆賢皆足以用於世有益於治道則叔猷無負於其職而亦無愧於先生予素愛叔猷而欲成其美故相與道之叔猷無以予言為迂也
  贈劉同知詩序
  嘉興於浙為劇郡其地大其人衆賦稅之所出詞訟之所逮科徴力役之所叢委他郡鮮及也故為之者必剛足以去私明足以燭理敏足以應機智足以察情偽然後能舉其職不然鮮有不致民怨速官謗隳業而敗名今之仕者得此率多以為憂惟其才行若予前之所云者則樂為之蓋非盤根錯節無以别利器也予性最迂才最下然獨喜聞人之竒節偉行嘗計天下之劇郡亦無㡬徃徃從人問其所以治茍有慊乎心則為之欣然若自已出者此予好善之心也山陽劉侯縉紳為嘉興同知予未之識也而其姻戚禮部郎中蔣廷暉與予厚數為予言其賢謂其才行蓋有若予前之所云者浙之藩憲大臣與凡朝廷之逹官貴人有事於嘉興者莫不賢之予聞而心慕焉然恨不得與之處而䆒其治之詳以自快也今年以考績来比京將復歸嘉興廷暉率諸能賦者作詩以送之而求予序予雖未之識然不得辭國家考課用有虞之法三載考績三考而加黜陟焉所以勸賢能而礪頑鈍也然賢者豈待勸而後進哉彼其所學者聖人之道固將以用於世也聖人之道測之益深窮之益逺故學之無已而後始終之或異則非所謂賢也劉侯之所立既足使予慕矣由是而益進則予之所慕將加焉劉侯勉哉他日相見而究其成也
  贈員外郎朱藎臣序
  藎臣名忠松江上海人初以明經取進士為行在禮部精膳主事以勤慎得名尚書毗陵胡公知藎臣之才言於上超授精膳員外郎於是郎中程瑩伯玉等皆喜藎臣受知於公而䝉恩於上也求予文贈之夫其欲贈之者蓋美其所已至而期其所未至也古之君子之處友也率以德義相輔以功業相先勉其大者逺者而不安於近者小者焉其慇勤篤厚之意蓋因心之自然而非矯飾偽為者政化淳風俗美此之由也後之君子馳騁於勢利之塗而任其智術之巧凡已之所有惟恐人或踰之而其所無者亦懼人之或勝也於是媢嫉之心萌刺毁之說興無怪乎其不古若也今諸公之於藎臣其惓惓如此不亦古之道哉予聞之君子之學非止於淑其身固將以用於世是以幼而學之壮而欲行之夫既遇其時而得以行矣則持其無倦之志加之以不已之誠雖有至焉而猶若未至充其器堅其所守則所受者大而所及者逺江河匯百川之流蓋已汪洋奔放至於海則天下之水皆歸之而不見其有消息焉者豈非大而有常故邪藎臣其務若此也哉子之父師固已命子矣名與字之謂也藎者進也進進而不已也忠愛之篤進進而不已夫然後謂之忠是故忠臣之義不以盡心於一事與勉强於一旦為足也必事事皆盡其心而終身不易焉藎臣尚顧名與字而益思勉哉則福禄榮名之歸於其身益大且逺矣此固諸公期望之意也故為序以贈之
  何彦澂挽詩序
  彦澂鎮江人其於醫無所不通非特擅一長而已其在太醫院二十年有名兩京仁宗皇帝最信任之凡用藥御批付彦澂彦澂進藥必収竒效由是寵遇日隆京師公卿貴人以至閭閻細民有疾多走其門求治彦澂不擇髙下皆徃治之凡其謂可者無不愈其不可者卒皆如其言蓋其心仁其術精故其所施如此予交彦澂乆居相隣者六七年受其惠也多矣今日益衰而病亦滋出方恃彦澂以為安而彦澂卒矣此予所以傷悼而不已也然豈獨予傷之凡公卿貴人以至閭閻細民嘗受惠者盖莫不傷也方其有病時予亟徃視之彦澂盖自謂不可為而予輩之愛之者則幸其速愈也孰知其言之信然邪嗚呼安得復有小心謙慎愛人如已若彦澂者哉予既衰且病而欲求安復何所恃哉雖欲不傷悼可得邪予嘗謂醫者仁術也必其心厚於仁然後能施惠以及人今之為醫者多矣而薄於仁者不少也視利之豐約以輕重其施而於病之可否則後焉或妄為抑揚以大肆貪利或知其不可而姑為好言以釣致其財若此者皆仁之賊彦澂不為也乃今已矣然豈有咎哉命也或者謂彦澂之善盖亦獲乎上矣而終未仕以卒彼不為彦澂者反光榮而乆焉惡在其為善哉嗚呼此亦命也君子安於命而已矣彦澂雖未仕而善足以不朽彼光榮而乆者惡知其不若彦澂也哉士大夫之傷悼不已者皆為哀挽之詩予故為序其説使觀者知其所擇云
  送林訓導序
  三山林雲瀚逹海故春坊諭德兼翰林侍讀尚黙子也尚黙以奥博之學雅贍之文蔚然為時所重而不幸已矣士君子皆深惜之雲瀚能服其教以明經有譽縉紳間於時錢塘縣學缺訓導浙江布政使黄君舉雲瀚任焉既至京師試在優等遂授職而去將行謁春坊庻子周君崇述告曰昔者先人之試禮部也今少詹事王先生以翰林脩撰與去取之任實重其文而進之其後先生為右春坊庻子先人又幸為同僚於契誼不薄也今生之去願受教而服膺焉敢介以請周君為道其意予心許之而未暇作也而周君數使来速文嗟乎予何以告雲瀚哉國家建學育才以為致治之本而師者又賢才之本也周子曰師道立則善人多善人多則朝廷正而天下治矣師之所係豈細哉夫自語黙動静之㣲至於人倫之大莫不有當然之理焉知之明行之篤然後道備於身彼弟子之所學者不惟於其教而亦觀諸其身身有之而言從之則其教入人也深賢才安有不盛哉且天下之理無窮君子之學亦貴於無已學之至則夫理之無窮者益有得於已而益足以資於人百川之流非不沛然逹也然汪洋渟蓄深廣莫測豈若海也哉鯨鵬之巨鰕蟹之細無不育焉雲瀚其顧爾字而思為海乎川者辟夫理之殊海者㑹夫理之一也如是而成已成物則今之為賢師者豈有加於雲瀚哉尚慎勉之予之所告者如此雲瀚見黄君尚以予言質焉
  送劉知縣序
  晉江知縣劉子珪予泰和人始以才舉厯事吏部以勤慎有名乆之擢知晉江晉江屬泉州濱大海去北京㡬萬里凡朝廷遣使徃諸蕃與諸蕃之来朝貢者多道泉送徃迎来與夫貢輸徭役視他縣為劇子珪治之無廢事其民亦皆安於其所而凡逹官顯人自泉来及福建藩憲大臣之有事於京師者亦未嘗或非之則子珪之稱其任可知矣今年考績来北京當復歸晉江郷邑仕者刑部郎中獨孤樂善等屬予文贈之予縻於職務不暇作然念與子珪居同邑又相知且乆不相見者已數年其来京師遂一邂逅相笑言即復散去終不得一餉之暇相與銜杯酒接慇懃今之徃也不知在何時復一見既見又不知能從容燕處否乎則予之贈文蓋不可已也自古治天下者率寄重於縣令蓋一縣之民之休戚係焉寒者欲衣饑者欲食少者欲其長老者欲其安勞役者欲得其平抑鬱而不舒者欲得其理一皆於令乎望也詩曰豈弟君子民之父母能推父母愛子之心以治民則民無不得其所而亦愛之如父母矣漢之為令稱魯恭卓茂是豈有他術哉能推此心而已矣今天子篤意養民尤重守令數詔天下舉堪其任者比又降勅凡知府知州皆令三品以上官薦舉縣令則令吏部慎選擇勿任匪人由是言也其所托重可見矣為守令者其可不思勉盡其職乎吾邑與子珪同為令者十餘人其政治皆彰彰然在人耳目予每聞人譽之則為之喜蓋喜予邑之有是人也子珪其益勉之卓茂魯恭亦人耳豈難及哉誠能之則予之喜滋甚矣故書以為贈行序
  贈楊訓導序
  楊弼之䕫為吳江縣儒學訓導將之官其從母兄監察御史任敬敏姻友龍叔粲輩以其嘗從學於予又交其兄之宜為莫逆屬予文贈之予謂之䕫非他人比也叔父少傅公以德行文學重於世士之有志於立者莫不願見而請教焉之䕫朝夕左右其受教多矣豈待他求哉抑予之言豈有加於少傅公哉而敬敏之意不可辭乃舉之䕫之先之近而可知者為之夔誦之逺者不暇及也有元盛時待制公與公之子清江主簿君平洲先生皆以文學有名於時入國朝來則有吏部主事子淵至今少傅公又昌大之之宜年雖不永而當時同學之士莫先焉此皆之夔近屬之親也是故廬陵論文獻者必先楊氏然豈獨廬陵哉今天下之士蓋莫不重也之夔承累世文獻之懿而去為教官吳江之人聞之安得不以得之為喜乎夫教官者以道淑諸人者也以道淑諸人而不本於其身而欲人之從而化焉不可得也道之在人自言動之常至於倫誼之大皆是也必真知而實踐焉然後以訓則行以令則從故曰師者人之模範模範既正則器安有不正然而能念此者蓋鮮矣役於物欲之途而昧於禮義之則上之所趨下必甚焉賢才之不成皆由於此也孔子謂子賤之賢而推本於父兄師友之䕫既有所承式矣則今之去人將於子乎觀也果能盡其道則當益喜曰是誠文獻之胄也誠少傅公之從子也豈不美哉不然其所訾病當益甚此固責備賢者之意也之䕫勉之
  贈布政使李公致仕序
  宣德八年春正月天下有司皆述職朝京師湖廣左布政使李公琦在焉上憫其老不欲煩以政俾致仕而去朝之仕者皆為公榮之公真定元氏人洪武中舉明經授監察御史陞大理司副其後復為御史改禮部主事陞郎中而為御史者最乆以稱職聞太宗皇帝時四夷諸國皆入貢上嘉其勤誠擇廷臣之能者徃撫其君長公以選在行其使安南占城者各再榜葛剌朝鮮者各一皆未嘗辱命今天子在位遂陞行在禮部左侍郎凡再徃交阯宣布恩德以綏靖其民人公逹於大體善談論言出而人信之既歸遂有湖廣之命蓋以旌其勞而公老矣然感上知遇終不自言至是乃得歸田里蒼顔白髪命服輝暎煜然為郡邑之光其榮幸豈細哉古者男子之生以桑弧蓬矢射上下四方蓋示其所有事也故幼而學之壮而欲行之然負其才而不沾一命不能以自逞者有矣其或沾一命足以見所長而不能善其後者亦有矣豈非盛時之難遇哉今公遇聖明之朝膺選擢之公持憲紀於内将使命於外凡其所學者皆得以行之歴仕三十餘年而以方伯之重歸老於其家仕之如公者蓋鮮矣天之於物既生長之而又斂藏之上之於公真所謂如天之仁也然予聞之古之君子雖老而歸其圖報之心終未嘗忘也必以其道教鄉人子弟使之孝弟忠信禮義廉恥處則為善士出則為良臣今公之歸而亦務乎此是亦報國之道也㑹昌伯孫公以戚里之貴與公相好尤篤屬予文以贈行予不得辭故為序如此
  送劉教諭序
  廬陵劉公鐸始教諭湘潭其後連丁内外艱居家今年春起復至京師調光州固始縣學教諭公鐸世儒家元廣東亷訪副使楚竒先生之孫前文淵閣大學士贈禮部尚書胡公廣之甥也公鐸既承家學之良而又受教於舅氏故其學有本源其在湘潭能以所得教諸生諸生傳其學而有得者甚衆永樂癸夘湖廣郷試第一人婁異者其髙第弟子也公鐸之固始其姻家翰林侍讀學士曽先生率諸能賦者賦詩以贈之而俾予序公鐸之來京師予數與相接觀其言論恂恂舉動不妄心固愛之則於其行何可愛一言古者大夫君子之有行也則其友作詩以送之舉其職任之重勉其功業之脩欲其速歸於王朝而無乆於外崧髙諸詩可見也蓋其道合志同殷勤篤厚之意如此則予之所以贈公鐸者豈外是哉夫教官以教為職其誦習者四書五經所講明者堯舜文武周公孔子之道而所與處者皆聰明俊偉之才也誦其言明其道脩於身行於家他日施於天下其為之有夲則效有必致矣今制教諭有成績者陞教授教授有績則陞為國子師其激勸也明矣然教之有道為之有績如吾公鐸者蓋少也豈非為教者又本於身故邪傳曰以身教者從公鐸之所以為教者豈待予言哉而予惓惓於此者誠欲公鐸益脩其職業而歸仕於朝蓋庻㡬詩人之義也故書以為贈行詩序
  贈馮經歴序
  國朝用有虞考課之法以勵百工熙庻績故凡在位滿三年或六年必考其稱與否然皆俾復舊職以觀其成而加黜陟焉由是賢才之授任使者莫不濟濟相慶以興起事功雖中庸之士亦各勉焉思奮以自效於當時是以法度脩明百揆時叙士君子之遭遇如此蓋可謂幸矣予嘗論天下之事必以人而興而人皆可與有為也患馭之無其道耳激揚懲勸之令行則茍且怠慢之意消矣茍且怠慢之意消則事安有不治功安有不立邪故雖虞舜之聖不能舍考課而為治也我國家致治所以比隆有虞者用此道而已於乎盛哉湖州馮遵道為都察院經歴既六年吏部考績以為稱俾復舊職以俟其成而加超擢焉用彛典也夫經歴之職誠可謂要矣蓋提其綱維而决事之當否者都御史也至於文書之徃來事之緩急皆經歴乎主之彌縫其闕而賛助其未至事若是其繁且難也夫既有都御史臨其上而相與處者又有監察御史之衆故非有公平之心勤勵之志敏給之才明逹之見者不能任也予嘗識遵道未暇與之從容然聞之衆御史矣蓋可謂有公平之心勤勵之志敏給之才明逹之見者也夫如是則俟其成而超擢之蓋善矣遵道既復職監察御史黄宗載彭百鍊等求予文贈之夫古之行者有贈言遵道非有行也而贈之言何哉豈非美其績之著而欲勉其至於盛歟是固相厚之道也易曰勞謙君子有終吉夫有功勞而能謙固善矣又終乆而不渝則善斯大也遵道在職可謂有勞而執謙矣在終勉之而已他日之福其可量哉予盖欲成人之美者也故因諸君之求遂書此以為贈
  送袁少卿歸省序
  尚寳少卿袁君忠徹予友也事太宗皇帝於潜邸以清謹直亮見知太宗皇帝既入正大統君亦歴職清華嘗侍左右備顧問凡廵狩征伐未嘗不在行今年車駕廵北邊君又以其職從太宗皇帝知其母在堂詔特封為宜人錫之誥命俾歸省焉㑹龍馭上升不果行既而以今上之命徃焉士大夫莫不榮之其同官朱君琇張君信鮑君麟葛君貞求予文贈焉予嘗讀四牡之詩而歎其君臣之為盛也蓋為臣者勤於職事而不敢顧其私為君者則探其情而歌咏之上下之間可謂各盡其道矣然將母之情則伸於卒事之日蓋未有當奔走之時而使之得遂其私者也嗟夫袁君有養親之心惟勤於職事而不敢自言蓋與成周之賢臣等矣太宗皇帝慨念而褒封之輟之扈從之中而俾遂顯榮之樂此誠過於三代之令主也夫人子之欲顯其親與親之以榮貴願其子者天下之同情也今袁君之歸拜恭人於堂上膺受錫命爛然雲漢昭囬之光母子之間蒼顔白髪而命服輝映煌煌如也則郷人之為子者孰不以恭人願其親而為親者孰不以袁君願其子皆勉為忠孝之行以自立於當世可知矣然則袁君是行也上有以彰聖朝恩徳之厚下有以起郷人孝愛之心則詩之傳於後世其所係豈細哉故不辭而為之序
  送陳訓導序
  吉水陳宏已以書經教於郷者有年矣今年舉至京師授新淦縣學訓導其友翰林編脩尹鳯岐合諸君子作詩以送之而告予曰鳯岐家居時與宏已相好蓋其為人敦厚亷静能以所學教諸生於周公孔子之道然相與講說其志蓋未欲遽進也而新淦缺訓導乃以幣走其門聘起之今既受命而歸惟離别之足惜而㑹合之不可常也於是有贈行之詩願以序請予謂凡小大之官皆命於吏部惟訓導有缺得自察舉是豈輕訓導哉蓋以為弟子者得審其師之經術行詣而知其所從學為訓導者亦得審其情性風俗而知其所以教夫既交相知則宜深相得而教學之有成可必也彼其意如此誠善矣宜察舉者之皆得人也然而有失焉者何哉蓋此之舉者不惟其經術行詣之可取而舉也茍焉而已矣彼之所應者不惟情性風俗之可以約而中也茍焉而已矣交相䝉互相賊而欲其教學之成可得邪故今有如吾宏已者宜為鳯岐之所重也夫新淦臨江屬邑也而於吉水為近宏已之居又近焉然則宏已經術行誼之正與其邑人性情風俗之良其相知之乆相得之深豈一日哉則其為是舉也皆宜也其教學之成必有加於昔者矣然則詩以送之亦宜也抑予觀之古者詩人送行之作如崧髙烝民之類道其德業之已至而勉其所未至故於朋友為直為諒為輔仁非以其為諛也今豈異於是哉而予為之序亦歎夫不如宏已者之失而深嘉宏已者之為得亦將有所警焉耳
  愚荘詩序
  愚荘詩若干首士大夫為潘君文奎作也潘君永嘉人其始由進士為行人乆之用薦舉為司直郎又陞漢陽府同知其五世祖希白仕宋為史舘檢閱因言事忤執政棄官歸隠郡城南以漁荘自號至潘君乃易漁為愚蓋曰無以光嗣其前人而自貶云耳此潘君所自道也今年以職事來京師知潘君者皆為賦詩通政使兼武英殿大學士黄先生潘君里人也俾予為之序予家居時已聞潘君取進士其所為文章盛傳於世予心慕之及竊第入翰林潘君亦來官春坊因得朝夕相周旋其色温其氣和舉止進退恂恂然君子也至其論辯是非别白善惡而為之取舍向背則有確乎其不可奪者予固知潘君智者也其相慕加焉今去十餘年而所以自號如此潘君豈誠然者哉夫暗於理道懵於事機言與義乖行與善違昧昧其所趍㝠㝠其所為顛倒迷亂莫之適歸是之為愚世俗之所詆嗤者也其所謂智者則又脂韋其行簧鼓其言變白以為黒斵方以為圓投間乘機與時化遷知利之是圖而不知道之云愆是之為不愚而君子之所哀憐者也於乎潘君其不如予前之所云者審矣後之所云者予知潘君亦不為是也其亦深惡乎此而欲韜其聰明斂其鑿枘循物理之自然而行其所無事不詭激不矯勵如禹之行水而為大智此則顔子之如愚而非若世俗之所謂者矣是足以光嗣其前人顯聞於後世而何自貶之若是哉故予為之序以發明其志使讀是詩者知潘君之非茍為異者也
  贈太僕卿仲君序
  仲君名昌沐陽人與予同登永樂甲申進士第連知安平泗水二縣皆以善治得名宣德初舉為刑部主事歴江西浙江二司又以詳讞得名遂陞郎中理山西刑獄益能勤於其職君周慎簡重不求人知京師要人多矣君不肯輒造其門以故識君者少而知君者甚衆每舉賢詔下未嘗不屬意於君然遲速固有命也及太僕卿缺衆謂莫如君者即列名薦之上即以為太僕卿凡南京之馬在牧者皆屬焉馬政國所重也論國之富者以之至於乘輿之駕征伐之舉蒐狩傳置之類蓋無不用其力故必得人以任之然後孳畜蕃給用足而國以富强古之致馬蕃息者衛文魯僖也詩人歌之曰秉心塞淵曰思無邪而孔子取之後之人乃不盡以為然此非知夲之論也夫牧馬在民馬益多則民益勞民疲而欲馬蕃可得邪惟有誠實之心能篤於愛民斯能盡牧馬之宜以收富强之效賢君之所存聖人之所取真萬世可行也前之任太僕者予不能盡知然能率是道則必能有成功其不能有成功者必不率是道者也不率是道豈獨無成功而已哉蓋猶有可嘅者仲君以經學入官經之言存諸心乆矣今列為九卿而以司牧為職予知江淮之間必將受其惠馬以之蕃國以之富其功大於古人可必矣若環滁山水之秀景物之美名公大賢之遺迹政事之暇足以資登覧之娛觴詠之樂此則予之所甚慕而不得者於仲君之行不能不有概于心其諸同列求贈言於予故為序如此而併書之
  贈劉司訓詩序
  安成劉清字源潔始以春秋領郷薦凡再㑹試禮部皆中教官選遂受舒城訓導以去舒城廬州屬邑也其地多良田昔之仕於此者率能興水利以利民故其田之所産視他邑加倍商旅賢遷通貨財者常相續而徃來是以其民皆足於衣食而無失所者夫既有所養而後可以教古之聖賢思復民性必始於厚民生論語所謂富而教洪範所謂既富方榖詩之所謂髦士而乃出於稼穡耒耜之中此可見矣彼其衣食不足而欲教之使興於禮義雖父母不能得之於子而况師乎夫既無不足矣而或怠於教或教之不以其道此則有司與為師者之過也國家安養斯民其恩德至矣而又篤於教誠千載之幸遇也况若舒城之人既有受教之資則源潔之去而欲教之成豈不易哉教之之道必始於讀書自倫誼之大至於日用事物之理必真知而實踐焉得於心之謂德著於威儀言辭之謂文二者備矣出而用之則足以興道致治然後為教之成此誠源潔所當務也然予聞之沃土之民既從容給足徃徃縱佚而失其良心長民者不豫為之防而師又不能以身為教且或從而䧟焉奚望教之有成哉今舒城之令人多稱為賢令也其能防民於善可知矣而教官又得源潔端表儀以率勵之舒城之士皆為才且良可必也予既重源潔而太學生康顒求予序其贈行之詩故為言如此蓋欲勉其教之成也
  贈馬運使赴任序
  正統五年六月行在吏部以福建鹽運使乆缺奏近臣二人請以一人任之上不許命别選以聞於是又以郎中馬駿等名進上即以命駿駿字之龍五臺人始自太學生擢為祠祭主事以小心勤慎得名滿九年陞郎中而名益著予出佐禮部察其為人心竊重之庻㡬得乆與處也今乃超擢以去雖不能不為之喜然顧少一助亦安能不惜其去哉之龍將行祠祭員外郎張鐓主事陳順篤僚友之誼其喜且惜之意蓋與予同也來請一言以贈行予既素重之其可已於言邪鹽之為物天地自然之利也管仲用於齊而國以富强後之有國者皆因之其為法浸詳而為利益大今之窮邊絶域富商巨賈盡瘁於供輸而兵食以饒民力以舒者鹽之利致然也興其利剔其蠧使所出不窮其所致者亦源源而來亹亹而忘倦則利於國大矣此鹽運使與其同列者之職也其任甚重故擇人甚嚴夫天下之事無不可為者惟以放誕怠忽處之斯不能有成功以之龍之小心勤慎而簡拔任此予知其優為之矣或謂之龍為郎禮部古所謂清選也今矻矻於財利將無少慊於心邪予謂君子近利而不濡於利乃為可貴以之龍為人果何慊於治利哉漢孔奮為姑臧長姑臧最富饒而奮獨以清儉自守衆皆謂其身處脂膏不能自潤光武知之擢拜武都郡丞以寵焉今天子明見萬里外不異於漢光之龍小心勤慎舉其職而又以清儉自守予知其寵禄日加而未巳也故為序以贈之
  贈陳學正序
  吾邑陳榖仲旦今年㑹試于有司以科額之拘也止得為教官吏部奏授晉寜州學正初仲旦與其兄仲仁同領郷薦而仲旦年最少吾邑之士誇羡以為難既而病不克㑹試遂偃蹇數科仲仁歴忠州學正九年又徃教松江而仲旦亦典教一州陳氏産此二人前後皆得為學正兩州之士賴之以成其才此陳氏之盛而亦儒者之榮也仲旦將行謁予告曰晉寜距京師萬里榖之去先生逺矣願得一言以自勗庻㡬其不辱也予曰國家之立學校所以成賢才而天下之治繫焉教之之方必始於讀書求道道莫大於仁義而孝弟其本也脩於身行於家推而至於忠君弟長仁民愛物仁義不可勝用矣如是而考其言觀其實列之庻僚之位天下豈有不治哉教官之職其重可知矣晉寜固逺然天之生才蓋無處無之子之徃也日進諸生而以是教焉動之以誠而持之以乆其才之成可必矣然試思之官以正為名學者之所取正也惟先正其身而後可以正人譬之規矩必極其方圓而後為方圓者得以法焉然則為師者固當以身為教子宜慎於其身哉晉寜雖逺無以逺自怠則無負國家建學育才之意矣仲旦喜曰先生之教是也榖敢不勉於是書以贈之
  贈段學正序
  吾邑段纉元述去年始自邑庠生充貢來北京翰林試在優等將升之太學適順天府開科取士遂以所學中其科今年㑹試禮部元述又在選中而局於額數故止得教官吏部奏其名以為雲南阿迷州學正阿迷去京師雖逺而朝廷視其民一切不異於中州既擇其土之豪典州事俾隨俗之宜而撫之必使之安生樂業而無失所者則又立學校命教官聚其人之秀者而教之使之愛親敬長忠君親上而興於禮義待之如此其厚也則元述之去宜待之以厚可知矣天之生人皆與之以仁義禮智之性不以逺近而有加損也彼之所以失其常者蓋氣習壊之而其本然固在也發其蔽而馴養焉未有不可至於善者然則所以美其俗成其才不在乎他在乎教官無疑矣元述學聖人之道豈徒成已而已固將以成物也則今之去豈非其州之人之幸哉或者曰元述有美才負竒氣使得沾一第而施之政宜必有可觀者顧使從事佔畢之間無乃非其志邪予曰第不第亦有命焉不足論也使幸登第而仕於有司執簡操筆伺官長之顔色而為之進退或有未至則譴呵隨之其視朝夕㘴堂上進諸生講聖賢之道體於身見於行事而發為文章簿書期㑹不至乎前牒訴倥偬不撓乎中其樂之有無識者固能辨之况仕有司者未必皆顯庸而為教官亦自有榮遇元述宜思盡其道不當以目前之所得者為忻戚也元述喜曰先生之教是也纉得以服膺焉於其行遂書以贈之
  贈義民蕭德賛序
  予泰和多大家桃源蕭氏其一也蕭氏之賢曰凌雲翁予識之姿貌秀偉而襟度夷曠言必本乎仁義而充所施則亦不異於其言邑之東南所謂大家者莫過之德賛名襄翁之長子也其行蓋甚似翁而尤樂施貸民之䝉惠也多矣宣德甲寅歲旱甚明年大饑德賛大發廩賑之一郷之人無有失所者朝廷慮嵗之不易也詔有司預為備且勸富民發粟以佐官德賛聞之慨然曰吾幸有餘積既常與衆共矣曷若歸之官使自為出納乎即出榖千三百石以歸有司且别為倉貯之有司校其實而置守焉遂具以聞上嘉其意遣行人賫勅旌之為義民勞以羊酒復其家至是德賛謁謝來北京少師楊公與之素厚也名其堂曰旌義堂而為之記予謂人之生也雖有小大貴賤不同而受天地之氣以生則同也是以君子之心視人猶一體此有餘而彼不足彼饑而已獨飽焉豈能無慨於心哉故必推其有以及人此天理之所宜人道之當然也夫是之謂義然昔之人有視人之死而不肯費一錢亦有視其親戚之顛連而莫之恤者此獨何心哉教道之未至而偷薄之俗勝也今天子仁聖視民如傷治教休明恩澤滂霈上好仁則下好義是故有如德賛者宜其膺褒賞之隆而流聲譽之逺也嗟夫義非一人之德也邑之大家亦非一人也然以好義而蒙天子之寵命何獨於德賛見之孔子曰君子喻於義今德賛喻矣其他亦安有不喻哉故於德賛之歸為叙述其事原夫天理人心之自然以見其道之所宜如此有同然之心者心將感發而興起縣之細民尚亦永有利哉
  贈洪郎中序
  正統四年八月吏部言考功缺郎中而主事洪英滿九年考功事重非其人不可請以英任之上即用英為郎中命既下衆皆以得人為喜洪君字實夫閩之懐安人初領鄉薦㑹試禮部居第一及為主事屢更任使皆以能稱於時予嘗再考禮部所試士得實夫為同考遂無遺謬之歎其學優識明志正而行端非獨予重之士大夫莫不重也今為考功郎中人安得不為之喜邪夫有天下者必用天下之才以治之然才有不齊其於事功不能以皆奮也非核實勸勵之而欲使之亹亹以成天下之治難矣此帝舜所以有考績之法焉自是而後有天下者非不願治而考績之法非不立也然治鮮能如有虞者何哉蓋能以其法施於天下必托之得其人然後法行而功立茍不得人則是非失其真髙下失其平進退予奪不能當其可砥行勵業者或暗昧而不彰貪冐淫放舞文飾詐者或幸而遂焉如是則人何以勸治何由成哉夫為治在乎人而使競勸以興治則懸乎考功考功者治忽之所繫也學足以窮萬物之理明足以察萬事之實公足以服萬衆之心然後其任可得而舉矣彼人無所勸而功無所成者豈非不足於此故邪國家用有虞之法以課吏既有成功矣今而託之實夫蓋以實夫之學之明與其心之公足以任此庻績咸熙比隆有虞復於今見也考功員外郎李君茂宏輩喜得同寅以脩其職求予言為贈予素厚實夫故為言如此實夫以為然乎哉
  贈尹侍讀序
  予友尹鳯岐吉水人以明經取進士官翰林二十年有名於當世凡朝廷有所纂述考論鳯岐必預焉及脩先朝實録亦命執筆其間書成皆受賜增秩官自編脩脩撰至侍讀而人皆以為宜四方之士游學京師者多請益其門凡經指授徃徃中於有司然年至而病及之於是有思歸之嘆上察其實而許焉鳯岐世業儒初以經術教鄉人子弟未有志於進也江西僉憲黄君翰最喜士亷得鳯岐力致之郡庠未㡬遂顯於世而凡願學者倀倀無所受業未嘗不慨然慕之今之歸予深為其鄉人喜也古之君子進則道行於天下退則施於一鄉是故居禁密之地以講讀為職者必以堯舜之道開陳於上前其言行其道行矣及夫退而休也朝夕坐里門以孝弟忠信禮義亷恥教諸子弟教行則賢才成風俗美矣其進退所繫如此豈茍然者哉鳯岐之歸斂其所宜施者而施之於鄉鄉之多士得有所依歸落其華就其實賢才之成風俗之美將有盛於昔者矣予家泰和於吉水為近而予之茍得實先鳯岐十五年今老且病矣欲乞身而歸守先人之墳墓雖道不足以及人猶得時時詠歌聖化以繼康衢之謡使萬世之下有以考見皇明之盛倘他日遂焉當先過鳯岐以觀其教之成也番昜胡秉恒素相厚屬予言贈行故序以贈之
  贈布政吳君序
  吳君名揚字光訓新淦人國子博士致仕節性先生之子也先生以清德奥學為人師言行而身化之永樂初予竊第入翰林嘗拜先生於太學於時太學名為賢師者不少而最稱先生光訓内受教於家外交六舘之賢才故其學日進乆之遂取進士為刑部王事其德既克肖先生而又小心慎密凡所决獄必盡其情必當於理蓋人人自以為不寃秩滿陞郎中其所决事益多而譽日益有聞公卿大臣論當時之賢可當大任者必稱光訓㑹廣東缺布政使詔舉賢任之郎以光訓應詔於是光訓遂為廣東左布政使論者不獨賢光訓而必推夲於先生蓋以為有是父而後有是子也先生年八十餘優游里中尚康强無恙而光訓忽乘傳過家拜先生於堂上里中之人不獨榮光訓將又為先生榮之蓋以為有其德而宜有其榮也雖然豈止是而足哉猶有大者焉今之布政使乃古牧伯之任上之所使以安養斯民民之所頼以安養者也舜命十二牧曰食哉惟時柔逺能邇惇德允元而難任人蠻夷率服此其為之之道與廣東地連大海其郡縣固多然山谷之間黎獠雜居而海外蠻夷諸國之效臣順貢水土物多由於是任牧伯者而可不循其道哉光訓克脩其道親君子逺小人使民各得其養近者皆恱而逺者畢來則為賢布政無疑矣如是人將又推本於親其為先生榮豈不大哉此孔子所謂成親所謂立身行道以顯父母者也光訓將行主事劉清輩求贈言於予故為序以送之歸而質諸先生宜必有取於予言矣
  贈徐憲副序
  徃年予姻家歐陽允和為監察御史時予與同在北京相徃來其時與允和同為御史而最相厚者若徐君義仲制嚴君孟衡張君志文嚴君繼先輩予皆與之識間從允和問其為人允和皆推譲其賢以為在已上予由是益敬愛之諸君於予亦未嘗不相愛也既而諸君相繼滿皆陞按察副使卓然有譽於當時予憶允和之言而喜吏部用人之不妄仲制前任廣西以憂去服除改河南遂與志文為同官而允和之姪廣哲亦由吏部主事陞河南按察僉事予又喜三人者之能相得也今年孟衡自四川考績來既去仲制與廣哲偕來嚴君繼先又自山西相踵至皆念疇昔之故辱訪予而予乃不得相與叙契闊之情而致綢繆之意蓋有愧於諸君未㡬吏部課其績居最言於上俾復職予既謂不得叙契闊致綢繆而乃又遽去則安能無離别之感邪雖然君子以行道為事以行道為事者不以逺近去留為意也是故古之君子不惮其類之逺而惟欲其道之行道足以及人功足以名世雖逺猶邇也不然徒呴呴於朝夕何益哉河南介兩京之間列聖之德澤涵育至矣仲制提憲綱正百度以沮惡佑善其道之行亦已乆矣今之歸尚篤慎於其職譬之登髙山之巔茍不怠以止焉則身愈髙人愈仰之矣都察院經歴熊尚初與仲制有郷里之好求予文贈行予故序夫昔之所與處與今之所願望者如此以為贈
  贈劉叅政序
  廬陵劉君孟鐸與予同登永樂甲申進士第遂入館閣預纂脩既而以親老求歸養乆之起為北京行部主事行部廢又改禮部既滿陞郎中君端厚勤慎凡其言行必依於道理不肯茍止而妄隨於職之所當為者必早夜盡其心故事無不治而北京行部號最繁他人所領事有不能治者尚書李公則以委劉君徃即以治聞然未嘗厲聲色李公愛重君其所稱呼必曰孟鐸先生云其在禮部凡國家典禮皆其職君任之尤小心詳審恪守成憲事有緩急損益必考據精切白於堂上請斟酌行之尚書毘陵胡公德望重當時最慎許可亦雅愛君嘗謂人曰孟鐸君子也劉君之行既以孚於人得二公之譽而益顯時論郎官之賢可當大任者亦必曰劉君胡公屢言於上至是遂擢拜四川右叅政人皆為之喜而劉君不改其常予聞而嘆曰此劉君之所以為君子也君子之任務行道以及民位益進則其任益重茍有一民失所皆其責也劉君蓋慮乎此矣豈當以位為樂哉彼不得則戚戚以憂既得則悻悻然改其度而不以行道為慮者君子不貴也劉君不易其初心而必務道之行察有司之賢與之共治使民無不遂者然後可貴也誠如是劉君將不為古之君子矣乎胡公以予二人居同郡出同年而深相好俾作文為贈甚矣其意之厚也故為序以贈之
  贈陳編脩歸省詩序
  廬陵陳文安簡舉進士及第入為翰林編脩既三年以稱職聞朝廷推本於父母之教與妻之助也封其父為編脩母與妻皆孺人安簡既拜賜乃請告歸省躬奉勅為親榮中書舍人龍文翰林庻吉士劉鉞輩皆與安簡相厚作詩以送之而請叙於予予謂封贈之典所以勸忠與孝也何謂勸忠蓋能盡心夙夜而不愧於是官然後得以榮親由是人皆思盡其職焉此之謂勸忠何謂勸孝曽子曰事君不忠非孝也居官而忠不立則禍其身禍其身斯辱其親矣勉於為忠是即所以為孝也此之謂勸孝夫忠孝者人道之當然君子於是如火之必熱氷之必寒豈待勸而後盡哉蓋不勸而能者君子也勸之者朝廷之法也上下交盡則人道立治功成矣此固維持天下之深意歟然嘗觀之不勸而能者上也其次必待勸而後能且又有勸之而未盡然者於是用法以懲之故有榮未竟而辱遽及焉此無他或其身之不檢或以家為累也故夫仕者既能榮其親而道必有諸其身行於其家斯能保其親之榮而忠孝盡矣可不慎哉今之歸省者多矣茍求言於予予則以是告蓋以君子望之也豈欲為厲哉况安簡為吾郡之賢予之望也滋甚士之讀書學道與所以榮其親豈止是而已蓋猶有大者焉安簡不以去京之逺而茍於自便也孜孜然務檢其身與善其家予知其父母安樂之矣他日進於顯榮蓋未可量也故為序其詩以送之安簡亦亮予意否乎
  贈劉習之序
  廬陵劉習之寓居髙陽以學行稱於其人乆矣㑹朝廷詔下凡懐材抱德未試者皆舉用之於是有司以習之應詔既至京師歴試於禮部一年尚書胡公察其可用言於上以歸吏部授之官習之得廣東按察司照磨以去泰和進士劉孚素厚習之求予言贈行照磨九品官耳而以治案牘為職凡按察司所行事既畢矣則以成案俾閱焉其有闕漏違謬者具以聞於其長而補正之必使無毫髪之愆則職盡矣於其激揚清濁伸理寃滯鉏姦去暴之權皆不得與焉其官雖卑而所處則髙人槩以為風憲之司莫敢狎玩易視之者在常人之情未必不以為榮然予觀之孔子甞為乗田委吏牛羊倉廪其職也畜牧蕃㑹計當而已矣而其進學之功蓋未嘗已焉豈以其職之卑而怠哉今習之之職視牛羊倉廩有間矣論其舉則懐材抱德之科蓋甚重也裳裳者華之四章君子深有望於習之習之其可不自重乎照磨之任雖若未盡其用然幸有餘力因其已至而求所未至使體備用全由是而進無間於小大難易而皆宜其職誠如詩之所言者使人皆曰是科真足以得賢豈不美哉習之老成端厚蓋無愧於是科而予猶惓惓言者固以逺大期之也予與習之居隣邑嘗識其尊府嘉㑹先生有德君子也其子同與孚皆予主試禮部所取士庻㡬有世契者故為序如此以贈之習之其有取於予言也乎
  贈王叅政復職詩序
  言以贈行古也蓋君子相輔以道非言無以宣其情况復有離别之感於此而不言則何以致殷勤申諷諭而所謂相輔以道者無乃缺乎此詩之所以作也昔者申伯仲山甫韓侯之行也尹吉甫作詩送之崧髙烝民韓奕是已道其德業之隆職任之重上之所以寵待朋友之所以眷懐而諷諭勸勉之意寓焉古之君子之篤於義如此後世贈行之詩此其權輿也書曰詩言志孔子曰詩可以觀自周而來詩之變屢矣然即是而考之其心之所存志之所向與夫政治之盛衰人事之得失皆可見不必體製音節之皆如古也則今之作亦豈可少邪顧其陳義何如耳四明王君來字元之嘗為學官御史用大臣舉陞山西叅政三年考績而歸其友戸科給事中舒瞳合諸能言之士賦詩以送之而請予序元之今之賢者也其在山西懇懇於愛民務興其所利而去其所害孟子所謂以仁存心者其課最蓋宜也賦詩以送之美其舊績而勉其新功不亦古君子之道哉則今日作者之意固無異於古之作者矣然嘗以意逆之崧髙之柔惠且直烝民之柔嘉韓奕之䖍恭此申伯仲山甫韓侯之所以為賢而後之君子所當法也夫柔惠柔德也直剛德也柔嘉者柔而不過其則蓋有剛德存焉合是二者而持之以敬則其德業之盛何愧於古哉此衆所望於元之而詩或未備是宜於序發之元之賢者也宜有取於斯言矣詩凡若干首
  華林胡氏族譜序
  胡氏居南昌新吳之華林者實宋太子左衛率藩之後藩在當時有孝弟之行事宋髙祖以材武建大功具載國史有子六十餘人故其族為最盛歴二十四世有曰成高者官至侍御史生五子璫瑜瓊□球璫與瓊仍居華林瑜徙陳留徙夀春球居武寜皆各為一宗璫仕南唐官至膳部郎中其後有仲堯者兄弟八人嘗合族以居建義學以延四方之士皆衣食之使學王兾公其一也宋太宗旌其門曰義門今其孫彦志有四子一清萬清叔清獨清猶以衣冠之望臨一鄉瓊之後則徙毘陵實生宋少師文恭公宿其學通天人之奥顯於慶歴皇祐間於今為尤盛禮部尚書源潔公則其裔也公以清德雅望重當時永樂中嘗以使命之四方至華林拜始祖墓大㑹其宗族念璫瓊二祖之親也故與彦志最相厚至是彦志令其子一清持譜來北京謁尚書公請叅訂而合一焉公篤於族誼既輯録之而屬予序胡氏之先以德行功業興其家而子孫又以奥學篤義繼之此其能乆而盛也辟若嘉植然據土地之饒得雨露之潤而屢有封培維持之者則大百圍長千仭枝葉之附愈滋而愈繁可以蔽丘原傲霜雪歴乆而常存理固然也其胡公之謂乎記曰人道親親也親親故尊祖尊祖故敬宗敬宗故收族此仁義之道也尚書公行之而彦志父子繼焉使凡為子孫者皆能篤於仁義始於親親又推以及人而必極其至則所以厚本益末者豈有窮哉雖至於百世未艾也故為序之以勸來者
  贈黄太守序
  河南置郡七州縣凡九十餘而開封統屬㡬半之信所謂大郡也况臨以藩憲二司朝廷之大臣要官及中貴人之有事於河南者常冠蓋相望守是郡盖難矣昔之為守者鷄鳴而起秉燭治文書迨旦即奔走徧謁計事或聴受約束或送徃迎來致殷勤稍有未至即以為慢加譴譲小則撓其勢大則拂亂其所為及歸日已晏而數十州縣之人以事趍府者如蝟毛當有所操縱緩急或逹於上或施於下一皆待守而决其於衣食之美惡有不暇計如是其勤且勞也豈非誠難哉予嘗思之天下之郡多矣其地皆千餘里其民皆不下數十萬為之守者豈獨治其常賦而已哉必使之安生樂業足其衣食以仰事俯育而無饑寒愁苦不自得之歎則善矣然惟寛厚亷慎之君子不以所遇為戚欣而篤於養民不以外物自溷而留意於庻務乃能舉其職而無愧然亦鮮矣果有其人則臨乎上者當維持調護略其不及而勉成其美此豈私厚於守哉大人君子為國家愛惜賢才軫念民庻固當以此為務也今開封太守黄侯璿嘗為户部郎中有賢譽以選出知開封予與之别乆矣今年考績來北京吏部最其課言於朝俾復任予故人户部郎中李通大用開封人與凡厚於黄侯者為予誦侯之德稱其寛厚亷慎有惠於下而見禮於上求予文贈其行予亦知侯之為人故為序以贈之且兾其效之大成也
  贈髙編脩序
  昔宣宗皇帝在位仁育萬邦無間逺邇以日夲僻在海外慮教化有未周詔擇賢臣徃撫之閩人潘賜昔為行人嘗一至其國至是復奉命以行求可為之副者衆謂國子學正髙遷可用上遂命以為副髙君字景升金壇人累任教官有成績其學識既優而尤善於辭令表然異衆人既至其國奉揚天子懐逺之仁而其風采有足動人者於是自君長以下皆感恩慕義懽忻鼓舞益堅事大之心即遣人隨入朝貢水土物上嘉之皆進其職且將復用俾為翰林編脩以俟命未㡬以憂去服除仍入翰林其進用之意未已也夫翰林之職自唐宋以來皆重之凡當時碩德宏才絶藝之士多延致其中惟上之所任使賛廟謨定國論制軍旅之宜使絶域之逺小大之用隨取而各足蓋國家儲養賢俊之地非止於翰墨之事而已也若所以資益之者有其具矣經史百氏之文與凡世所未見之書莫不有焉博覽而深求之廣其見聞充其器識而成其德業以待國家之需此固士君子之所欲也然嘗觀之唐至於今翰林之士不可一二計長育成就各適於用如前所云者固多其不能然者不可謂無也豈非因循茍且之習勝激昂興起之志惰故邪若是而謂之無負於時其可哉今髙君擢官翰林以俟上之寵命而不廢於書其能足於已以承天之休可知矣凡與君厚者皆為之喜而屬予致一言予故序述其說以贈之而期望之意寓焉
  贈太僕卿吳君序
  馬政國家之所重也故兩京皆設太僕寺以統之内外文武大小之吏茍渉其事而不能如令者皆得以法治焉細民不論也職任之重如此而事之繁且劇者惟北京太僕寺為然蓋畜牧既多則必為之立法制嚴禁防謹其調適之宜時其生養之道屢省而課其成功且軍國之須必先及之所以赴機應節不容少緩也故非才識之優志操之正者豈足以勝此任哉卿之缺乆矣吏部慎擇其人謂莫如文選吳郎中衆皆曰然遂具名薦之上即以為太僕卿吳君名敬字孟寅松江人永樂初以郷校諸生脩書入館閣書成遂為文選主事陞郎中其才行焯著於中外為郎中九年又當陞吏部不忍其去奏留之加食四品禄又二年義不可以乆淹也於是有太僕之拜夫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有虞之法也而今用之仕者滿九年孰不欲進於顯庸而吳君乃復低佪郎署者二年其安於所遇而無汲汲之心可知矣今陟三品位九卿豈非才行之美終不得而掩也哉昔唐宋之監牧蓋聚而畜之今悉散之於民民裕則馬蕃故善牧馬者必務養民而去其害馬者則善養民者將不在去其病邪考牧之為民病不可謂無也吳君才行誠優於其職去夫民之病是即去馬之害也馬之碩大且蕃將超越唐宋數等矣而吳君之進於福禄榮名可量哉兵科給事中蔣君性中輩喜吳君之陞求予文贈之予故歴道其職而期望之意寓焉


  抑菴文後集巻十四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十五    明 王直 撰序
  贈給事中李景陽序
  景陽名春無為州人正統丙辰予考試禮部所進士也景陽既登第後三年遂拜兵科給事中當時士大夫皆譽之以為勤敏詳慎不忝於其職予聞而私自喜然恨未及識之既而景陽特過予予察其詞氣乃温厚和平其進退周旋則恭讓而有禮心益喜之盖念士之早逹者多少年負竒氣於俊爽奮厲或有餘景陽之持其身脩其職如此豈非賢哉而予所進亦可謂得人焉耳矣景陽在位既三年吏部以稱職聞上俾復任其同列之賢又皆為喜相率來求予文贈之豈謂予於景陽有斯文之契而其相好相勉之情皆欲於予言發邪是固君子之道也古君子之於人無不欲其入於善况乎篤僚友之好邪是故相輔以仁相規以義因其已至而勉其未至必底夫德之成業之脩而後已而為僚友者必虛心以受之謙已以下之亹亹焉求所以副其意而踐夫君子之實由是在位皆君子而德行昭於當時功業垂於後世矣其不然者非媢嫉以相惡則佞諛以相悦成其咎遂其非卒淪胥以陷焉此後之人之失也今諸公喜景陽之復任而欲贈以言則無媢嫉之心可知而豈肯徒相悦哉盖以古君子之道待景陽而亦景陽之所宜自勵也夫給事中當樞機之任最為華近今之大臣多取於其間景陽為之三年已能有所立由是而加勉焉自言行而充之以極夫德業之盛則爵禄之進安得不至於逺大哉予既重景陽又以諸公之請故為文贈之景陽當必有取也
  贈胡克寧歸毘陵序
  昔者仲山甫適齊尹吉甫作詩送之行者之有贈言此其可見者也後之君子乃謂仁者贈人以言夫豈必仁者哉茍篤於相好而遽欲相别所以寫慕戀之懷致殷勤之意勉其德勵其行或相規於正相期於乆必因言以發之凡有情者皆然也豈獨仁者而後然哉毘陵胡克寜禮部尚書胡公之弟也今年来省公於北京極恭愛之誠盡天倫之樂而予輩始得交焉聴其言察其行盖能秉禮而蹈義者予心重之欲常與之處而不厭也未㡬感時序之昜而興丘壠之思則請於公将復歸毘陵凡官于禮部而厚於克寜者皆依依有不忍别之色乃相率求贈言於予嗟夫予豈敢竊仁者之號哉然幸與克寜有一日之雅殷勤慕戀而欲勉德礪行亦君子之志也又豈敢愛於言邪夫所謂士大夫者豈徒以名哉必有其德有其行然後能稱其名况簮纓之胄則於立德砥行當何如其用心也胡氏自文恭公以来世為名家今尚書公又以清德重望顯于時而克寜為之弟守其性之常而不陷於流俗之謬今自逺而来来而遽歸皆縁於孝弟而他無所累焉不辱其先不忝其兄豈不賢於人逺哉然予之望於克寜不止是由孝弟而充cq=491之以仁民愛物至於仁義不可勝用然後為德之成故為序以贈之亦欲使貴游子弟之放僻邪侈者觀之庻乎有警矣
  送李太守序
  庾嶺江西廣東之限也南安南雄二府在其下盖江西之地盡於南安而入廣者則自南雄始焉二郡之民皆不多然皆在要地凡朝廷逹官顯人有事於廣東及使海外諸國廣之仕者如京師與夫諸夷之奉職貢效臣順者未有不由於此其送徃迎来水浮陸走居處飲食之勞費皆取給於民雖輕重厚薄載諸令然有力之豪與無知而㓙悖者徃徃自縱於禮法之外民既竭力以應之矣而又有賦稅之供徴斂之撓至其仰事俯育樂生送死宗族鄉黨慶弔饋遺之酬應盖鮮有能自遂者此其情之易知者也故夫二郡必得賢守而治之仁足以惠民義足以應事禮足以待君子智足以馭小人然後能不愆于度民庻乎其遂矣今南雄以缺守聞上命大臣舉賢而任之工科給事中李景升適考績在吏部衆謂莫宜於景升即列名薦之上即以為南雄知府景升南城人其在禁近既九年凡大政令大設施慶賞之所加威刑之所及接於耳目者多矣况有春秋之學俊敏之才哉斂而施於一郡之間其惠民其應事其處君子小人之各盡其道盖恢恢乎有餘矣民之得遂其情可必也然嘗聞之春秋者聖人褒善罰惡之書也君子讀之必勉其所褒之實而去其所以致罰者然後能以施諸人蓋聖人之道未有不先自治而能治人者也景升之才之學如此則今之賢守豈有過於景升哉同列之賢以贈行序屬予故序以送之
  贈况知府序
  蘇州知府况侯伯律之在位九年矣其守正其識眀其臨事敏而公强者擾而馴之弱者則矜而撫焉一郡之人懐其德畏其威無不敬且愛者賦稅力役科徴調發惟侯令皆歡趍之無敢後是以功立而名顯論者以為前之為太守者莫能加也既滿赴北京郡人挽而留之不能得倀倀焉如失怙恃訴于監察御史者凡二萬餘人請必留侯以慰民望御史以聞上恱而從之吏部言其績最當陞職正三品上重違民志俾食三品禄而還之蘇州蘇州之人之在京師者無貴賤愚良皆大喜曰侯之歸民之幸也夫天生斯民必立君以治之君不能以獨治必任牧守以治焉故夫守者民命所繫也君子之欲行道以澤民多樂為之蓋其職於民為近凡民有不得其所皆易逹於已已欲加惠於民亦易以逹焉非若廟堂之髙邈乎其不可及也漢世循吏於郡守最稱黄霸千有餘年人之誦之不衰當時居廟堂者非一人然多冺滅而無聞其名績如霸之乆而不忘者蓋少豈非實德之在人者有所不及歟由是論之廟堂之與列郡不足異也顧所立何如耳今况侯所立已偉矣或以比黄霸予以為二郡之俗既殊事之繁簡亦異而其治皆卓然出儕輩不必要其盡同然况侯之重臨與霸則同也人之敬愛服從已乆矣其治效當又勝於昔况侯終惠其民而不渝乎初則名績之傳於後世亦豈有已哉蘇之仕者既喜侯之歸又以為侯當大用因民之乞留而遂尼之慮或有不慊焉相率求予文以贈行予故為言如此以致其意云
  贈王給事中序
  給事中秦官也以其有事於殿中故曰給事中自漢以来皆以名儒國戚處之雖員之多少品秩之髙下或不同而居要地執事樞則同也我國家既設六部以總天下之政於是而置六科給事中以司其出納凡命令之宣布内外之奏請或有違戾欺蔽者皆審覆而駁正之其任至重也非恭慎眀敏者莫能稱是以有司之選授必以賢而多於教官焉取之蓋以學聖賢之道能慎脩於已而盡心於所事故也寜陽王賢字惟善嘗以詩經領鄉薦得鄢陵訓導而於翰林檢討許彬道中為姻家今年考績来京師予自道中所識之察其言行蓋恂恂儒者也㑹給事中缺吏部方擇人得惟善奏授戸科給事中人皆為惟善榮之予視其意蓋益謙其言益若不能於是而知惟善之能於其職也夫以學校之官一旦去卑位職華要為天子所倚任據其勢又足以為所欲為自常情而觀有不快然喜且幸邪而惟善得之乃慊慊若不足此其志豈淺薄者可比哉其能慎脩於已而盡心於所事可知矣彼侈然而自放者烏足論也夫自公卿大夫以至牛羊倉廩百司之執事其位雖異然慎則榮不慎則辱古今無以異也况乎職親地禁之臣乎則予於惟善安得不深嘉之哉孔子曰以約失之者鮮矣惟善日篤不渝則豈獨舉斯職而已其進於福禄榮名將未艾也惟善之友刑科給事中貫銓等皆嘉惟善而欲其進於逺大也相率求予文為贈予故書此以贈之
  永嘉集序
  永嘉集者張先生則眀所著也先生始家平陽自少研kao窮經史欲以見於世元末游學至姑蘇以兵亂道梗遂家常熟常熟學者爭師之舉為州學訓導未幾轉淮安路學教授天下大亂乃棄官歸日與諸生講聖賢之道大肆力於文章國朝受命四海寜一洪武庚戌始設科取士先生領郷薦在髙等㑹試禮部而朝廷急於用人遣使者賫勅命至家授膚施知縣時兵荒之後閭里蕭然先生招輯流亡勸課農桑撫循勞来出於至誠由是邑以完復既三年用績最陞臨江府同知有善政及人既没人猶思之事具前侍儀使廬陵周仲方所為傳蓋先生學問眀正而操行淳潔故所立如此平生詩文甚多經亂不存其子規收拾於散軼之餘得若干篇皆姑蘇時所作既彚次成帙因大理寺正嚴君志道求予序之予謂先生之學將以行之也不幸而不得行於是託於文章以自見使先生早遇聖明以所學施於用其功業有以及人則文章未必如是之美也自古賢人君子於文章事業徃徃患其難兼如漢賈誼董仲舒黄霸龔遂其人誠偉矣然皆不能兩得而先生兼有之豈非難哉先生之詩取法唐人皆清逺有思致所謂古文必本於經傳其義正其辭確蓋鑿鑿乎有用之言也後之君子讀其文章而考其事業則先生之賢可知矣故為序其首簡
  崇恩堂詩序
  兵科給事中李蕃彦實名其堂曰崇恩之堂士大夫皆歌詠之而以求予序蓋其父季賔累為學官今典教单縣彦實由漢中府學訓導擢今官自謂父子受恩厚矣當圖報於無窮此堂所以名而詩所由作也昔仁宗皇帝在位時詔中外言得失彦實上章千言皆本於道切於政一時士大夫皆以為難得由是遂進用於朝彦實之受知於上上之擢用彦實者誠所謂非常之遇也夫為士者㓜而學之壯而行之然而言之而不見聴聴之而不見用者蓋多矣於是有沉鬱於下僚老棄於深山窮谷之間者此仕之所以難也若彦實者豈非幸哉况父子皆有位於時又豈非幸之大者哉宜其感恩而圖報也雖然君猶天也天之恩不可報不負其所以生斯可矣國家承平五六十年凡人之得遂其生長者皆上之恩也况於為士大夫者哉又况䝉爵禄之榮者哉深恩大德雖不能報然盡其職之當為者而無愧焉則庻㡬少報萬一焉耳彦實名堂如此予知其為有志者也故為序其詩以俟
  送叅議饒君序
  饒君晞字克明建昌之南城人其為廣西叅議乆矣予未之識也而予友郭公緒嘗為廣西按察僉事得代改貴州間問廣西藩憲之賢者公緒為予言克明寛厚簡静謹於自持有恤下之心無慕外之意凡其所行必當於理與人交尤盡誠蓋乆而不變廣西藩憲多賢者皆與之相好而克眀以同出於江西也其相好加焉予聞而心重之今年公緒克眀相繼皆以考績来京師予因得識焉聽其言察其行蓋信如前之所云者克明其誠賢於人者也予嘗謂夫布政司所以統治府州縣其下之為吏民多矣惟有徳量之君子然後能從容馴擾懲其强悍而撫其善柔使皆安於治化之中其或有事逮乎下則亦為之審其緩急之宜制其輕重之節不撓之以私而待之以仁則人必樂於趍事而易以成功此君子之道也彼因淺薄之識施苛暴之政不循其常分惟溺於所欲束縳馳驟以困其下人又自以為能而莫之省顧斯人也徃徃見其初而已其能有終者鮮也克眀為人如此非所謂君子者乎今之待藩憲大臣厚矣凡三年任職者皆賜之誥命滿九年則封贈其親而加秩焉克眀今已受賜矣於榮親加秩可待也亦循其前之所為而又勉焉斯可矣譬若登山然循崖而上茍不己未有不造其極者特患其怠而止耳勉而不已衆之所望於克眀也宦成而怠克明豈為是哉建昌士大夫之仕于朝者求予言贈其歸予故序其說如此以贈之
  送李子貞序
  宣德四年三月永寜宣撫司儒學教授李亨子貞致仕歸元城其素相與厚者光禄卿郝君郁等求予文贈之其言曰子貞始為大名府學弟子辛巳嵗饑民流太宗皇帝舉兵靖難擇有才能者以安撫之衆以子貞薦遂被命徃凡安輯大名廣平順德流民二萬餘口事畢復歸學於大名及太宗皇帝入正大統追憶前所任之人皆擢用之徴子貞至京師賜之楮幣而以為教諭厯荏平利津二縣滿九年陞教授皆能以所學教諸生宣徳二年以事至京師㑹有事於交趾猶以子貞前所能者任之俾随工部尚書黄公徃撫民既還憫其老不欲煩以政俾致仕而歸子貞履厯蓋如此予觀自古有志之人遇興隆之運莫不奮其才能以自效或馳騁於談說之間或奔走於戰鬬之頃及其事定也則必矜夸見所長以邀功名取爵位惟恐其或後子貞可謂遇矣其所成立豈不足以當一城一邑之功哉而乃恬然退處若未嘗有所為者及其被徴而来亦泊然自足随其命之所得而安於一教官至其逺外而歸又能知止足之分而曠然以休致為樂此豈躁進嗜利者可比哉子貞其賢於人者也然予聞之古之君子致仕而歸朝夕坐里門以教鄉人子弟使事親必孝事長必敬治家必儉以勤持身必守禮而畏法其他言行皆一本於理則一鄉之風俗淳人才美矣是以孔子貴乎魯有君子也子貞之歸其尚務乎此相與共樂太平之世而歌詠仁聖之徳澤豈不美哉故為序以贈之
  送劉守良歸省序
  禾川劉守良為太學生三年援例謁告歸其鄉蓋守良有母在堂雖老而康强不衰守良念定省之曠而音問之稀闊也於是告歸省焉與之處者嘉其志皆作詩送之而求予序予謂國家之待士厚矣内而京師外而府州縣皆立學其學於外者業成則貢入太學而教之既三年則又有歸省之令焉豈非以為教之以仁義將使措之天下以漸摩斯民然而遺其親則其本有不立矣是以著於令如此待士之意豈不誠厚矣哉昔者唐太宗之世大興學校増廣生員可謂盛矣然其所以教者誦習先王之遺言而已仁義之實蓋未之聞也迨陽城為司業慨然有省親之問於是諸生始歸養其親則前乎此者可知矣及其後也卓然能有立者何蕃而已耳教之可以不豫哉我國家待士既厚士之所以自待亦當何如其至也王子墊問孟子曰士何事曰尚志曰何謂尚志曰仁義而已矣仁義者大人之事也士未得大人之位而所居所由必在於仁義則大人之事備矣今太學諸生皆將有公卿大夫之任其亦加意於仁義也哉仁義之實始於事親從兄推而極之至於不可勝用堯舜之道不過如此守良禾川之賢者而予同郡人也故相與期而勉焉今之省親者多自恃以逞其私而皆悖於仁義此則小人之尤者非大人之事士之所當務也而其後之所立亦可知矣予知守良不為是也聊因序其詩而道之
  送樊給事中詩序
  國家采山澤之利以資用既以内臣領之尤必擇近臣之賢者徃莅焉所以撫綏其人而加之德也其意厚矣户科給事中樊君伯炯之莅雲南銀塲也凡受役於其所者勞佚必以節飲食必以時居處必有所庇疾痛病苦必有醫藥而無失所者蓋能推上之徳以及人是以人親愛之樂於趍事而克有成功斯其所謂賢也今年歸奏事京師少長不忍其去至於泣下當路者知其賢言於上俾再徃焉伯炯不能辭也將行春坊諭徳周君崇述與夫凡厚伯炯者皆作詩送之而俾予序予謂天下之事以人而興茍得其人則事之至難者皆易為之不然事未可興而僨敗及焉是何也豈非持已當以誠而待人當以恕故邪彼詭欺存於内狠戾行於外而欲人之亹亹忘倦以從吾所欲為盖難矣是故有為之君子其所以處者誠不茍也傳曰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又曰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其恕乎由是觀之則凡臨事而僨敗治人而人不從者皆悖乎此而以詭欺狠戾之私行之也聖賢之言萬世不可易矣伯炯世居進賢北山其先世皆有德義伯炯與兄伯静相繼舉進士有名其受於父兄師友者皆此道也故所立如此雲南之人既賴之矣今再徃也其益篤乎此而已盡已之心而體人之心施之各當而行之無倦則人之樂從其功當倍於昔雖然此特小試者耳他日居大位臨大事率是而不變則又將有大此者焉予與伯静同年而知伯炯為深故以是序其詩亦伯炯之所樂聞也歟
  送陳教授詩序
  國家建學育才以開文眀之運於今七十餘年公卿大夫百執事之選皆由是出也厯嵗滋乆居學校者或非其人而教法有忘其舊者矣聖天子在位厲精為治脩舉舊章以為學校治之本也詔有司擇諸生而去其無良者慎簡師儒以教之兾得真才實學之士以興太平於是天下曉然知上意所在而必夫教之成予嘗論之天之降才於人固將使有為也而人亦當自勉以徇之不然為棄天故古之人有力於為學貧者至燃薪聚螢㫁虀畫粥勤苦而不厭卒有以名世而傳後此豈上之人所使哉以為天之所畀者不可棄也故如是今餼廩以養之堂宇以居之賜之書籍與之儒師榮其身復其家使得專意於學以徇夫天之所畀者而兾一用焉宜其學行有加於古人矣然而偷惰茍且役役於末務其能愜乎人心者誠寡是不惟棄天實有負乎上之所待者矣抑豈獨弟子之過哉師道之不立使然也今幸遇聖眀振起而作新之得人之盛復於是見矣泰和陳先生公餘端厚而該通與予為世姻而又與同年生相好莫逆也其始為髙安溧陽訓導又教諭棗陽皆能以師道自任其成就學者蓋多矣今陞為台州教授台州文獻之邦也其為弟子者必良而公餘為之師又良上下相得而教道有成可知矣予嘗歎夫世之為師弟子如前所云者人多以為厲已不予愛予不為易也今公餘之去台州復相與道之公餘誠善教諸生願學尚益思夫天之所畀上之所待者而益盡心焉豈不尤良也哉諸生賦菁莪之詩予願歌棫樸以和焉公餘將行自學士以下皆賦詩送之而予則書其說以為序公餘其亦以為然乎哉
  送劉訓導詩序
  泰和劉經字順常今祥符教諭順先之弟也順先初與予遊鄉校被薦試禮部得分教太平開封二學又陞教祥符順先經學既明而懇懇善敎諸生頼以有成者多矣順常往來省其兄新鄭之縣大夫知順常學行遂舉以為縣學訓導送之吏部比其類以聞上命六部都察院及翰林六科近侍之臣羣試于禁中順常文在髙等遂授職以去予與順先相善於順常之行有不能已於言夫訓導之位誠卑矣然非牛羊倉廩之職可比也盖天下之治本於人而人之所以成其才由於師譬之為方圓平直必以規矩凖繩規矩凖繩不極其法之良而以為方圓平直將不勝其謬矣師者賢才之規矩凖繩也其任豈不重哉國家建學育才以圖治其得人嘗盛矣於其乆也不能無弊聖天子在位振起而作新之嚴擇諸生而去其無良者慎簡師儒以教焉誠以師者才之所由成也故昔之舉訓導者試於翰林則已矣今至以逹官近臣羣試之羣試之者示重之也順常於此時而居師儒之位可不思自重乎言而非禮非所以自重也行而非義非所以自重也身既不能以禮義自重則為弟子者將何所取法而為才哉誦憶前輩之陳言雖若愈於已者將以興道致治則難矣勉哉順常其務以師道自重而有以副慎簡之意則善也順常之去士大夫知其兄弟者皆作詩送之予則書所欲言以為序順常過祥符尚諗諸其兄以為何如也
  送羅賔畿詩序
  泰和羅賔畿今少傅兵部尚書兼華盖殿大學士楊先生之母弟也先生在朝廷賔畿不見者盖乆今年来省侍於北京留月矣將復歸泰和知賔畿者皆作詩贈行謂予同邑最相知宜為序賔畿宋荏平主簿伯受之後伯受在當時以孝顯至賓畿之尊府子理先生仕至德安府同知其文學儀範至今為學者所稱慕賓畿端謹而儉勤能安於其分無外慕之意凡所以供給朝夕寒暑冠婚賓祭之用皆以精力自致其在鄉里恂恂然審理而後言度義而後動一時豪邁之人嚚然而訟襍然而趍者賓畿不與也予嘗謂賓畿家世之舊父兄之貴勢他人不能及也不以此馳騁當世而乃退然若無能者其不及者反挾以自髙傲然不知分之當守蹈藉長者轥轢善柔甚者凌駕有司以逞其所欲此其故何哉盖禮義㢘恥之教行則詭欺薄惡之習廢其不然者反是則此之所以亷而約而彼之蕩而肆者無怪其然也賓畿可謂賢於人而無愧於父兄矣要在勉其終而已賓畿之友彭君晚成者予表叔也其家衣冠之盛鄉族亦罕比亦能安於其分其循理服義勤儉以自足亷退而不茍皆賓畿同由是相與為莫逆予深敬此二人故因序其詩而牽聨書之使人知賓畿之能賢於人雖夲於父兄朋友亦有助焉賓畿歸見予諸子幸有以教之且以予言使之法也詩凡若干首皆係於下方云
  姓源珠璣序
  姓源珠璣江隂楊信民所著也信民博洽多聞嘗為日照知縣太宗皇帝在位時修永樂大典徴天下文學之士集館閣信民與焉因得觀中秘書其所見益廣既老而歸乃於暇日輯録前人行事之迹得二千餘條各附於其姓而以音韻統之又分類八十一别著目録使欲觀者得因是而求焉其嘉惠學者之意厚矣縣之賢者徐為鋟梓以傳將使窮鄉下邑之士病於無書者得是而觀之亦足以資其見聞發其志趣其意豈不尤厚矣乎因其姪兵部郎中持以求予序夫人之生莫不皆有才有才固將以有為也故自生民以来至於今其行事之迹見於天下而載於經傳史記百家之書蓋浩瀚如烟海欲䆒而知之豈不難哉必有博雅之士徧采而類記之然後得以一覽而無餘然天下之事無窮而天下之理則一彼事之善者皆理之所是也事之惡者皆理之所非也徧采而類記之固可以觀矣然不眀天下之理則無以深燭其是非於夫善之可法惡之可戒者或至於迷謬而失正故曰理者制事之本也信民之為是書雖不能盡前人之事亦不可謂少矣其意豈徒以資人之聞見哉亦將以為法戒也人將以為法戒要在慎擇之而已慎擇之而不失非深眀天下之理不能也果深眀天下之理斯足以泛應曲當於前人行事之迹雖或不能盡知奚慊哉故予為序其書如此亦厚於學者之意也
  贈劉侍講詩序
  侍講劉君永清字汝弼官翰林者二十餘年矣其為人端厚而周慎介直而䟽通其言行必循理而蹈義凡與之游者莫不重之以為汝弼之賢固宜在天子左右然今之豪傑類以儒為迂使汝弼得任政以展其素藴其功業當不在人後可使乆居文墨間邪㑹有詔求賢予即上章薦之時汝弼已為脩撰九年僅得陞一階為侍講其他所舉者皆不次而陞人皆為汝弼惜之而汝弼自若也予則私嘆曰以汝弼之賢循次而陞已當在侍講之列而何待於舉哉而予乃强舉之然不知有司果觀於舉者乎抑觀於所舉者乎若觀於舉者則予之謬乃所以累汝弼也誠以所舉者觀之則吾汝弼之才行豈可少哉若果以為迂也則今之郎官御史者多擢自進士均之為進士也豈為彼者獨不迂而為此者乃迂邪必不然矣其以汝弼不可以去侍近故邪汝弼之當重任遲速自有命邪况侍講之職非在外之崇秩可比然則汝弼之澹然自若者固知命自重之君子矣而予乃云云豈非淺哉於是而愧其言今年汝弼自念去墳墓乆矣乃援例得歸省予輩相與飲餞於朝集之舍而作詩以送之因復自念汝弼長予嵗其髪既頒白矣今去鄉乆而歸鄉人之愛汝弼者豈能盡知侍講之貴且重哉蓋必有深惜之而同予之所歎者故書其說以為序所以曉其鄉人使知汝弼之賢乃在此也詩凡十二首皆系於下方云
  序飛仙圖
  右飛仙圖相傳為郭忠恕畫連江令劉君仲戬所藏也忠恕業儒而游於藝善畫樓觀木石皆極精妙今觀此圖室屋制度人物意態逶迤曲折參差起伏横縱隠顯蓋曲盡其趣時所謂神仙者超然髙舉於空濛寥廓中其氣韻如此信非忠恕不能作也世言忠恕師闗仝然仝於山水為最勝人物非其所長每求胡翼為作之蓋翼之畫於人物車馬樓䑓山水備極其妙忠恕所到其亦有得於翼也與忠恕髙邁絶俗性雖喜畫然不茍為人作意所欲為即欣然命筆姿態横生蓋取自適而已此亦其所自適者歟最嗜酒岐下富人子每飲以醇酎因致匹素求畫忠恕為作童子放紙鳶引線丈滿其匹富人子以為戲已絶之不知一筆數丈直而不撓正其妙處非拙工所能也嘗聞宋戚文秀作清濟灌河圖一筆五丈貫其中又常州佛寺壁有徐友畫水亦名清濟灌河其中一筆至四十丈筆法如此自昔以為難惜富人子不知此也予嘗謂書與畫同皆須人品髙故有仙風道骨者則超詣不凡忠恕是也初宋太宗徴至京師命館内侍竇神興舍忠恕美鬚髯一日忽盡去之神興問故答曰聊以效顰神興大怒坐縱酒肆言貶登州至臨清謂送者曰吾逝矣掊道旁土為小穴以面俯窺而卒人謂其尸解啓棺改惟衣履在焉果然宜其畫之不可及也豈必得於師而後然哉仲戬求予一言以啟士大夫之賦咏故為著其説以弁諸首云
  贈吳助教序
  伯昻名顒長洲人其始為縣教諭以績最當陞教授今皇帝初正位東宮妙柬宮臣職輔導伯昂遂被選拔為右春坊右司諌時予備員侍近亦䝉恩進右春坊右庻子兼翰林侍讀學士遂與伯昂為同僚日侍上臨政及進講經史伯昂皆克盡心思不忝其職閒暇退坐春坊皆于于然以德義相上其意氣無間也及上登大寳凡宮臣之有兼職者皆仍舊其餘則以次陞遷於是伯昂得助教國子之南京一時僚友皆東西散去不復相聚如曩時予心固有不能釋然者然獨為伯昂喜之蓋司諌雖清切而助教實崇重何者道之所係也天下之士萃於大學辟集群材於班郢之門雖無不可用者然方員平直豈能盡中法度哉㮣以規矩凖繩揆量而礱斵之然後棟梁榱桷長短小大無不適於用是豈一人所能哉衆工之力也故太學之士所以成其徳逹其才者祭酒司業總之而分教者實任焉及其教既成其人皆宜於公卿大夫百執事之選其道之行即師道行也豈不甚重矣乎故予為伯昂喜之然伯昂豈但可以任教事而已昔昌黎韓子嘗為助教博士矣其後為京尹為侍郎其文章徳業赫然為斯文之光伯昂尚將有遇哉伯昂再考績来北京將謁告省墓歸長洲今洗馬藺先生等皆舊為同僚屬予文贈之予故為道舊如此且以致予期望之意也
  贈伍縣丞序
  崇岡名鳯永豐人其始被薦為丞於江陵以憂去服除改海陽刑部主事陳蚪淵潜重鄉邑之誼請予文贈之予謂崇岡嘗為丞矣於丞之職宜無不知者而何待於予言然念與崇岡居同郡崇岡茍有善及人人將稱之如孔子之於子賤則凡同郡者庻乎有耀矣予何可愛一言况重之以淵潜之請乎夫丞佐令者也得百里之地而治之豈止出賦稅力役以供公上哉養民其本也曷為養之寒使有衣饑使有食勞役則使之安窮苦困抑則使之得其所如是而已矣民既有養又從而教之孝弟之心生禮義之俗成則所以供公上者有不待勸督而能此令丞之職也古之君子以父母視之蓋惟有子民之心然後能深體其情而施其所宜施茍深體其情而施其所宜施民其有失所者乎民無失所者有不愛戴之如父母者乎愛戴之如父母矣於其所令有不誠服而恱從者乎故凡為縣者患無父母之心焉耳茍存是心則其效有必致矣然而反乎此者有矣酷刑暴斂以逞其私辟之以狼將羊此豈朝廷命官養民之意與為民父母之道哉民之遇此亦可慨其不幸矣崇岡永豐故家所謂有子民之心者也而海陽潮州屬邑有昌黎韓子之遺風故其民知學而易治以崇岡之所存而臨易治之民其效必有如予前之所云而無若予之所嘆者崇岡尚勉之予庻㡬誠有耀也遂書以為贈其行
  送楊脩撰致仕序
  建安楊先生夀夫以春秋之學有名於四方乆矣其始為建安縣學訓導滿九年當去諸生乞留之遂陞為建安教諭以内艱服闋之京師諸生又恐失之則又乞留得仍為教諭受其指教以有成者蓋多矣今少師廬陵楊公雅知先生嘗曰是宜在館閣備顧問任纂述其可以乆居外哉宣徳七年言於上徴拜翰林編脩敬恭朝夕以舉其職凡有所為皆愜人心允衆望及脩宣廟實録考据詳明義精而詞確同輩皆推譲之書成受白金文綺之賜超拜翰林脩譔而先生年已七十矣即上章乞致仕自師保而下皆惜其去强留之先生曰吾年至當去老而貪得聖人之所戒也上亦嘉其志許焉於是忻然束書就道凡與先生厚者皆祖餞東門外獨予以病不果行則私竊歎曰君子之學固欲仕以行之然而古之大賢蓋有擯而不仕者幸而仕矣又有齟齬不得以行其道者仕而得行道矣其能進退以義而無愧者蓋少也先生遭遇聖明嚮用儒術元老大臣孜孜以進賢為務是以身顯而道行身顯道行而能知止足之分不悖聖人之戒此先生之所以髙也豈常情可及哉雖然先生之年財七十其去伏生尚逺也今致仕而歸鄉之俊秀得先生為之師祛其蔽而勉其不逮學成行脩皆足以為世用其道行即先生之道行矣予既喜先生之歸而又喜建安之士之可以有成也先生門人吏部郎中張珂鳴玉聞而善焉請書以為贈故書之先生其必有取於予言矣
  新喻西田習氏族譜序
  新喻於唐屬袁州白梅習氏相傳為晉習鑿齒之後蓋其里有鑿齒祠分宜之棗木山有鑿齒墓墓去白梅十餘里萬載書堂山乃鑿齒授徒處舊有書堂後因以為祠其蹟可考如此見石門梁先生譜序中鑿齒本㐮陽人以博學洽聞名重海内嘗為桓温從事出守滎陽既而以足疾廢符堅陷㐮陽喜得鑿齒載之去俄以疾放歸其居於袁者不知自何時豈樂於去秦而㐮陽陷為異域是以引避而居於此邪然歸不乆而卒今有其墓當是此時来居而史不及載白梅之族為其後裔無疑今居西田者則宋宣和間析自白梅者也詩書相傳乆而益盛表然為鄉邑之望洪武中均謙處士愍舊譜之不傳也乃旁稽博考作譜以示後至今六十餘年子孫日蕃翰林侍讀嘉言重脩之而請予為序自古受姓命氏皆有爵者之子孫其傳之乆近視其徳本深則末茂源逺則流長理固然也鑿齒初見重於桓温然知温有異志每隂抑之由是忤意而出其持心之正執德之固君子哉若人是足以開善慶之源况詩書之澤又足以充益而引長之習氏之子孫安得不乆且盛哉譜所以收族而仁義之道行焉仁以篤其恩義以正其分秩然尊卑疏戚之倫藹然孝弟敬愛之施惟讀書知道者能之習氏子孫而欲紹續於既徃流衍於方来其必以讀書為本乎如是則雖百世有耀也
  贈劉通判序
  劉鐔至剛懐寜人初由邑庠生升太學選入中書書武臣誥命以勤慎著名既三年當得官時有言徃嵗細民有轉徙他邑乆而不歸者請設官專撫之使無失所大臣奏用其言於是至剛得辰州通判至剛在邑庠時予往來過懷寧識焉自謂其先居番昜清塘里與予皆江西人故特厚予而予亦甚重之及是行也可無一言以為贈邪夫懐土者人之常情蓋墳墓之藏親戚之依田廬之資皆其所戀慕而不可棄者非甚不得已孰忍舍而去哉今舍而去之其不得已可知也朝廷之於民厚矣知其饑則發倉廩慮其勞則省力役閔其觸法也則寛刑憐其逋賦也則罷徴去弊興利蓋惓惓焉真所謂如天之仁也然人猶輕去其郷豈無故哉有司以宣上德安下民為職而使之如此無乃於道有未盡邪今之守令皆舉賢而任之宜有能勞来安定之者而又有以命至剛輩此天子篤意於民也至剛之去與今在位之賢深思而熟講之推明朝廷之徳意盡舉其所以利民者而行之以誠持之以敬民之歸之將不待勸而自来矣詩所謂民之父母在乎好民之所好惡民之所惡好其所好而與之惡其所惡而去之父母愛子之道然也如是民亦愛之如父母安有舍去而不顧者哉予知其效有必至矣故以是贈行至剛勿視予言為迂也
  翰墨林詩序
  宣宗皇帝在位時永嘉謝君庭循以善畫侍左右最䝉恩寵官至錦衣千户庭循通儒書喜吟詩端厚清慎每退然自處未嘗以色驕人而亦不妄與人接上益愛之萬㡬之暇娛情寫物或發於吟咏則用以賜焉雲章日華光彩煥耀庭循寳之尊閣於書室之中而所蓄晉唐以来法書名畫皆在燕閒之際焚香而閱焉儼乎天容之在上王謝荆闗輩之風神氣韻亦恍然其相接也庭循心獨樂此蓋不知金玉之為貴山海之藏之為富因名其室曰米家船少師廬陵楊公以翰墨林易之而為之記京師士大夫皆為賦詩庭循乃以序屬予昔之君子蓋有寓意於書畫者矣而龍章奎畫未之有得也幸而有得矣而於古今名筆或不能蓄而有也蓋人之所好不可得兼豈清玩之適亦造物者之所靳邪庭循遭遇聖明既受非常之賜而其所蓄之妙且富又如此雖造物者獨厚於庭循亦自有以致之則謂之翰墨林而賦詠於諸公豈過哉或謂宸翰之重而使衆人得厠焉無乃非其倫邪予謂林非一木之所成也文梓之良特立於霄漢之表而杉松檜栢同受氣以生者皆附焉然後蔚然而成林秀色可以悦目清聲可以娛耳隂之茂密可以解煩燠而暢鬱堙小大之材隨取各足豈以比附之繁為嫌哉楊公名之庭循樂而玩之意盖謂是也因書以弁其首
  贈李知縣致仕詩序
  永樂壬辰予同考禮部㑹試士凡易巻皆屬予得三衢李庠宏文而進之遂成進士以去而予未識也久之宏文自清流知縣來京師始一見癯然儒者也聽其言察其行蓋所謂安靜之吏悃愊無華者予重之今年宏文乃以老病乞致仕其年蓋六十矣翰林編脩賴世隆清流人也過予道其善而惜其去曰李侯之為令勤於學問精於吏事尤敬禮師儒作興學校學宮縣廨皆乆燬侯次第復新之暇則與賓客娛意山水之間而發於吟咏時生方讀書於家未有仕進意所以奬勵成就而至於此者侯之力也今以老病去侯之志得矣而吾縣人蓋有不能釋然者况生也邪於是求諸公之詩以贈行願得先生一言弁諸首則其歸有光矣予縻於職務不暇作而世隆求不已念今朝廷清明恩意孚洽閭里之人皆安於無事此易所謂泰也賢才彚征皆思效用於當時蓋以為于食有福故有老而猶奮病而猶力者宏文年未甚髙病未甚害而决然引去以求免於曠官之譏竊禄之嫌豈不賢於人逺哉昔希夷欲援錢若水使學仙而麻衣道者以為不可曰此急流勇退人也其後若水官至樞密年四十二即致仕去然則急流勇退之人蓋神仙之次者也宏文豈若人也歟予年及六十耳目筋力皆不迨前時其始也進宏文今又作文以贈其去然猶貪戀聖明瘝官茍禄視宏文寜不愧邪故因序其詩而自訟焉
  送王主事詩序
  刑部主事吉水王佐功載以勤慎著聞於士大夫乆矣朝廷推恩封其父為刑部主事母亦封為太安人皆賜之勅命功載念去親之乆也乃請告歸省焉同列之賢皆作詩贈行而請予序之予與功載居同郡而泰和與吉水相邇也然予来北京又十五年每欲一歸而縻於職務輒不果故於人之歸省也心切慕焉而亦不能不慊於内又安能為言以贈之况功載同郡之人其概於予心為尤切則將何辭以塞請哉雖然諸公之詩於祖離道舊之情備矣所以侈上賜而榮其親者亦至矣而其意亦有在於言語之外者是宜見於予文則予雖欲嘿可已邪夫君子之仕固將以為親榮而非善於其職不得也然善於其職亦分之當然而已豈足異哉今既貴其身而又顯其親及徃省也則又必賜賚而遣之上之恩極隆矣盡已當然之分而獲乎隆然之施其可但已邪且君子之志固欲其道之大行不以小成自足也彼以小成自足而用其所得者以為父母榮衣服之美輿馬之華意氣之雄髙赫然驚駭乎閭巷而於敬長慈幼睦族善隣之行或闕焉又其甚至有不可勝言者而君子鄙之上之所施豈以為是哉如是而果可以為父母榮哉功載讀書學聖賢之道必深明乎此不以小成自足而兾其道之大行以顯於其親蓋其志也而亦諸公期待之意也予既同郡而相愛加厚焉故發其意以為贈行詩序
  凝翠樓詩序
  松江殷志學居北京之澄清坊適當通衢廣市之中凡尊官貴人騶呼出入相屬而徃来富啇巨賈挾貲以貿鬻者足相躡於路豐堂邃館長筵廣席歡笑之譁相聞也其車馬之盛裘服之麗意氣之雄髙與夫川陸所産百貨之珍飲食玩好諸物之竒燕姬趙女聲音容色之姝妙茍可以目爽口而蕩惑乎心意者無不有也故凡聚廬托處者徃徃隨俗變化以自陷於物欲之途而失其天理之正予見亦多矣志學則異乎是於前之所云者皆不以動心而獨好山厭闤闠之隔閡崇墉峻宇之蔽障不足以見山也乃作樓居巋然出於羣屋之上於是京師西北諸山飛碧浮黛可盡攬而得之志學日與客登而燕焉其心甚樂也吏部郎中程南雲題其榜曰凝翠之樓士大夫又為之賦詩而請予序夫山隐者之所好也故好山者必逺於城市而自託於郊野之外寂寞之濱然後能盡夫登臨覧觀之樂古之人皆然也志學有好山之心而縻於官府不能一日去城市乃因髙而盡得之其智力之所營足以遂其心之所好賢於常情逺哉予徃年居金城坊於觀山為便一時名公多比屋以居而亦皆同其好公事之暇或開軒以望或出城以遊自謂兼有此樂世莫能及者既而皆東徙於營職為便也而弗便於山諸公善畫者多託之毫素以足予所欲然寅而出酉而歸亦罕得自適焉於志學凝翠之樓不能不慊然也孔子曰仁者樂山以其安於義理不為外物之所移有似乎山故好之今予雖逺於山而心則不敢忘是也志學亦同然乎哉予與志學隣也有暇當一登斯樓而為志學賦之
  蕭順承恕字序
  蕭順承恕少傅楊先生之壻也今年省侍来北京而以名字之義請於予曰願有教也夫順者不逆也和也惟不逆故和此之謂順順而字曰承恕蓋承以奉為義恕者推已及人之謂也於恕而能奉以周旋凡見於事者無徃而不恕則其所行亦無有不順矣昔者子貢學於夫子問可以終身行之者夫子以恕告之然則恕之一言君子不可一日違者也先儒謂學如心為恕蓋推已以及人使其人之心皆如已之心是乃恕之事也子之父師以是命也盖以君子待子矣夫為君子者莫不有所欲有所惡足其衣食安其居處而得以孝親弟長慈幼其所欲也饑寒之相仍勞苦之不勝加之以非禮臨之以非義其所惡也推已之心以度乎人心知其有同然者則施其所欲而去其所惡必使無不遂焉此禮所謂逹順大學所謂絜矩也豈但可以齊其家哉治國平天下皆此道也今之人蓋有異乎此者矣專於為已而忽於為人凡人之貲産所以為養生送死者皆其所欲也而已則奪之饑寒勞苦暴横之侵加皆其所惡也而已則施之已以逆施人以逆應於是有禍其身敗其家者此小人之行不恕之效也嗟乎承恕子之父師以君子待子子可不以君子待其身哉然人有失其義而以寛假為恕者由是已有過而昧於自責謂之恕已人有過而薄於責人謂之恕人猶可也恕已而稔惡焉而欲免於禍敗不可得也予欲承恕常求已之過而治之使其心光明正大而能公以及人則將為古之君子無愧矣承恕勉之
  送許舍人序
  昔太宗皇帝即位之初銳意文學之事既擇士俾進學矣又徴天下能書者集館閣盡出古人名帖使學之期必與之並而許君鳴鶴在焉許君少學王右軍俊逸不羣由是復大進上每以暇日閱試賞勸之許君必占髙等予時亦在進學者之列日與許君同徃来君性素剛介不茍合遇人之善者即懽然相親見不善者輒靣斥其所為以故人亦惮之而最與予為莫逆君又能詩得唐人家法皆清逺有思致人之求者相續也君既為中書舍人詔從諸學士直翰林夙夜不懈凡制勅之尤密者皆預執筆退則澹然若罔聞知未嘗漏其所為其祗慎如此故任職益乆而人益以為賢今天子在位之二年許君自省墓復就官頃之有足疾不能朝更數醫弗效乃具以聞上憫之俾歸治於郷疾已則復任焉將行士大夫皆賦詩以贈道其離别之情而美其閒曠之樂嗟夫予知許君蓋有不樂也君自始逹至於今祗事三聖將三十年恩遇之隆他莫能及盖將終身以圖報今以疾去非其志也古之賢者感一飯而必償况乎許君篤於君臣之義而豈忍須㬰忘哉離别之情則信有矣閒曠之樂不樂也雖然君子之圖報或以力或以言許君雖弗良於行手固能書口固能言也今天下太平民物阜殷和氣充而頌聲作以其接於見聞者咏歌而謹書之俟觀風者得之以獻於天子而列於樂官後世得以考見治道之盛是亦所以為報也予家泰和距吉水不二百里而予之去墳墓亦乆矣兹將請而歸省焉歸則必過許君醉飽之餘取而歌詠之樂其在此乎倘許君之足瘳矣遂相與歸朝而終事焉而亦豈非幸哉故為序其詩以俟
  孝友堂詩序
  翰林學士沈先生以孝友名其表姪何謙之堂而求侍讀李君時勉爲之記又求學士大夫歌咏之既成巻矣而屬予序嗟夫先生其可謂愛人以德之君子哉夫居室之掲名蓋古人銘器之義取其接於耳目之常而致警於朝夕之間以自益也然世之命名者或矜其所能或侈其所有或表其利逹以自快或託於閒曠以自髙能知務德蓋鮮矣謙之父子世業醫其所濟也不少杏林橘井皆醫家美事也先生不以是名其堂而取謙之善於父母兄弟以爲名而寓其加勉之意非愛人以德之君子哉夫孝友之道孩提之童知而能之然而壯夫有不能者私欲害之也私欲勝而天理㣲則其形於借耰取帚紾臂䦧牆之謬亦勢之所必至故古之爲教必自此始有子所謂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者此也予嘗觀之君陳張仲皆周之大賢其見於事業多矣而詩書乃以孝友稱焉非以孝友爲脩身之本而脩身爲齊家治國平天下之本歟本之不立而能推極其所至難矣此爲士者所當勉也謙之孝於親友於兄弟固有可稱者然因其所至而勉其所未至豈非先生期望之意哉抑予聞之孝友者仁之事而醫者仁之術也謙雖未逹以其施於父母兄弟者而推之使凡爲父母兄弟而有求於我者皆得盡其孝友之道是亦所以爲政矣推而極之君陳張仲可企而及也在乎勉之而已故因序其詩而道之
  送文選郎中鄭公詩序
  南城鄭公守中以其子文選郎中文實之貴亦封爲文選郎中文實既謁告奉勅歸南城備其儀物以榮公者無不至公感上恩之厚復與文實偕至京師謝於闕下留數月車駕行邊大敗敵人於塞外盡收其人畜以歸公又得從公卿百執事入賀抃舞呼萬嵗自公之来凡再入覲在廷之臣見公父子前後進趨衣冠偉然而謹於禮度莫不稱譽以爲榮公退而自喜曰吾幸生熙洽之世而膺名爵之隆父子之間顯榮至矣今之来也又得覩太平之盛而交一時之賢豪是足以盈吾志吾其歸哉吾黨之士得交公父子思欲乆處以爲懽而遽有不可留之歎乃分題賦詩以贈行而俾予序其首予謂封贈之典雖朝廷舊章然三四十年以来其及於人蓋鮮仁宗皇帝廓天地之仁凡羣臣任職者皆推及其親然父子俱享其榮如鄭氏者尤鮮夫豈偶然者哉盖天也天之所佑者善而已人惟有善積於已然後能獲乎天若公父子蓋善之積於已者也故其得於天如此非詩所謂求福不囬者乎雖然予知公之所得者不止是也夫善人皆有之人能勉而行之斯亦可以得於天矣今公之歸郷邑之人豈無歆動其心兾亦如公者而皆勉善焉是公之善有以成之也能成人之善斯其善也廣矣則天之佑之而進於福禄榮名有已哉詩所謂如川之方至有以副諸公作詩之意也必矣故因序其詩而道之
  贈醫士王立善序
  醫之為術仁術也自炎帝而有藥至黄帝而有書迨啇伊尹而湯液之論始備繼是而作者皆聖人之徒也夫人囿於六氣之中故不能無病病而無醫藥以濟之則夭枉而死者多矣聖人與天地同其心者也天地之生人仁也聖人使之全其生亦仁也然則爲此者其亦體夫聖人之心而已是以古之君子應人之求視其疾痛不啻在已察之用其誠治之盡其道於利有無不校也後之為此者或異乎是假仁者之術以濟其不仁之心徃徃因病之緩急以要利若賈豎然不遂所欲輒棄去不復顧視人之危亡一不以屬意聖人垂世立教以濟萬民而斯人者獨以乘危徼利豈非賊仁者乎雖然此特鄙陋者之所爲耳若夫逹識之士則必以聖人為心故予於京師有得焉予在翰林蓋乆齒日向衰而病日加益每求名能醫者而治之凡與予處而免予於苦者皆能體聖人之心而厚於仁不為利疚者也心甚重之以為京師賢者之所聚其人當不止此今又得立善焉立善王氏山隂人世業醫而亦通儒書選入太醫院有能名今年兵科都給事徐君初家之病者凡數人他醫莫能愈乃求治於立善立善旦暮視甚勤投以良劑皆愈徐君酧以幣郤之至再曰吾豈爲利者哉徐君徳之不置乃因其同僚戴君弁求予言贈焉予未識立善而二君信厚人也其言當不誣則立善盖逹識之士能體聖人之心而厚於人者矣聖人濟物之仁欲施之無窮使皆為立善輩善推而行之人無不遂其生者則聖人之心得矣彼賊仁者果惡用是哉孔子謂醫者貴有恒心立善慎無變其初也予素樂道人善故為贈言而不辭又推本於聖人如此所以示重立善且使其同志者見焉益知所慎重而賊仁者視之庻㡬或有瘳乎
  送張教諭序
  張先生日孜自休寧教諭考績来京師休寜諸生不忍其去相與言於徽州府請留之府為逹於吏部吏部按舊例不許留改授英德教諭予始聞諸生乞留心爲之喜今去英徳而予喜加焉蓋世之為教官非若為治之易於得人也必有以治其心淑其身而後人慕之然而偷者則依阿茍且以自容貪者則刻薄聚斂以自足於夫所以治其心淑其身者皆漠然不知務諸生不見其可法而慢易之心生於是有欲去之而不能及既去而遂忘之者彼於其去而眷眷焉欲留之非甚相敬不能也今休寜諸生皆願留先生如此則先生之教可知矣故為之喜也然君子之教常患施之不廣也豈專於一哉今去英德移其所以教休寜者而施之使英徳諸生皆有以治其心淑其身而不為庸人之歸豈非君子樂育之志哉故予益為先生喜也先生通書經嘗受業蕭先生尚仁之門而先世亦嘗以儒業顯於宋其傳於家與得於師者富矣英德之諸生予知其必有成也英德韶屬邑唐相張九齡之鄉張公學聖賢之道其精忠大節足以照耀千古為後輩者宜景仰而師法之他日仕於時誠無愧於張公亦足矣舍近而求逺非所謂善學也先生將行其嘗從受業者進士楊顥希章求予言贈之予故道予意如此既以贈先生且以爲諸生勉也
  荘子觀泉圖詩序
  荘子觀泉圖者廬陵胡元旦氏之所藏也荘子䝉人嘗為䝉漆園吏偃傲自放意不累於物其著書立言皆本於老子之道然大抵皆寓言也楚王聞其賢欲以為相荘子取喻於犧牛卒不就其為人如此而超然自得於山水之間蓋宜也夫水智者樂也荘子之智蓋有不可測者元旦玩此其亦有所慕者歟夫泉出於山平而流坎而止盈而復進滔滔汨汨不至于海不已順其勢之自然而已矣智者之於事隨其是非曲直輕重大小而應之不疾也不徐也不翕翕為同不矯矯爲異也亦順其理之自然而已矣此所以為大智也孟子曰所惡於智者為其鑿也如智者若禹之行水而行其無事則智亦大矣此天下之名言也然用智而行水者蓋少矣荘子觀泉之意其然乎其不然乎予不能知也而予之所見者如此元旦智者也試相與言之而為元旦賦詩者其亦有取於予言也乎姑書以爲荘子觀泉圖詩序
  贈彭同府赴任序
  廣南去北京萬餘里國朝為置守倅一以中州之治治之蓋欲使其民皆習於禮義而安於衣食不以逺而薄之也予嘗自謂天之生人皆賦以常性雖其氣禀或不齊然於父子之親夫婦之義長幼之序朋友之交蓋莫不同至於好逸而惡勞好生而惡死好給足而惡窮匱亦其心之所同也何逺邇之間哉天子知其然而慮有不能然者於是擇守倅而付之又慮不諳土俗也於其世族大家擇一人為衆所望者俾通判一郡欲其同寅恊恭以施宜民之政而民皆獲其所同然者上之仁天之仁也為守倅者豈須異道哉深體之力行之不以逺而怠焉大山長谷之中戴髪含齒之類皆欣欣然無不遂之欲則為賢守倅無疑矣昔之任是者人孰不願為賢然以地之遐逺而易其心志者蓋有也偃然自放不復知蹈仁義至於虐視其民若無與於己者天子明見萬里之外故鮮克有終者此常人之情而君子之所深嘅也彭俊士英故泰和儒家而與予家通婚婣其先嘗有顯者士英以明經領郷薦遂入太學厯事兵部有能名天子用為廣南府同知使之施仁以及民士英以詩書之胄膺科目之榮一蹵而躋五品之列其為幸大矣予固以賢大夫期之敢以常人待之哉士英亦以古之賢者自期而以常人之事為戒其福禄之進蓋未有窮也故為序以贈其行













  抑菴文後集巻十五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十六    明 王直 撰序
  送藺知府赴永平序
  永平北京畿内郡去京師五百里其所統州縣凡七壤地方千餘里為之民者亦數萬自其他大郡論之未為甚劇也然以近京師凡中貴人與夫達官顯宦常徃來相接於其地又凡供輸力役有趣辦於一時者雖其民皆知趨事赴功無敢慢然得一賢守有亷公仁恕之徳者為之經畫處置相其先後緩急之宜而為擇利於其間則民將益喜而競勸於從事郡可以不勞而治矣乃今而得藺太守焉太守東萊人始為御史滿九年陞上林苑監正復為工部郎中又九年陞河南知府以憂去服闋改今官其所敭歴也久矣其施於政事也多矣蓋所謂老成精練之士也夫以久試之才而用於未甚劇之郡當如健翼之翔順風輕車之馳峻坂有不足以喻其快且易也然予嘗觀之前史所載循吏如公儀休子産以至黃霸龔遂之輩其事非有赫然駭人者而名至於今不衰此其故何也盖曰奉法循理而已奉法循理非獨以治人要之自其身始茍自置其身於理法之外而欲其民之化服悅從理之所必無也子嘗與人論此事能然予言者少其不然者盖多而其不然者亦未見其有卓然可觀之績也然則古人已試之效豈真有不可行邪永平光禄卿郝公鄉郡求予文以贈太守故復相與言之庻幾復見其效其亦以為然乎哉
  送黄知縣復任序
  金蘭黃氏永豐故家其從父彥清先生嘗為國子博士金蘭從學在京師學成試於有司不利永樂八年用薦舉得貴池典史貴池南京畿内縣最為近地又當大江徃來之途事號繁劇達官要人過其縣者相接也金蘭達於為政而篤於愛民民戴之凡其所令皆恱從事不勞而治縣之長貳皆謙已仰成於是過其縣者莫不譽歎以為賢監察御史孫曰良黃振皆謂位不稱其才交薦之今都御史熊君元節為廣西按察使時亦奏舉焉會金蘭考滿赴吏部縣人恐失之耆老百餘人詣闕乞留仁宗皇帝嘉歎陞為知縣而還之其人其人益喜而從之聲譽益籍甚於戲金蘭可謂不負上之所任與下之所望矣夫令子民者也非止於供輸力役之事而已也然而供輸力役之事常有不治者何哉子民之道未至焉耳夫寒而使有衣飢而使有食均其勞佚節其冗費凡事有及之者皆為之擇便焉子民之道也行之以誠持之以久則民信而應之有不如子之奉父母者乎何患事之不治哉詩曰豈弟君子民之父母盡其道而民不從理之所必無者也金蘭在貴池所以得民如此豈非若予之所云者乎若是則民既信之矣今考績而歸誠率是道而不變則民之樂從事之易治尤有甚於前日也翰林諸公皆作詩贈其行編脩孫曰恭持以求予序予素重金蘭故為之序而書予之所存者重以勉之
  贈周訓導序
  周轅字侯車前周府奉祠是修先生之子也先生博學有文氣和而行莊今沒二十餘年士大夫猶道之盖温然君子也侯車能傳其所學當路者薦之以為江都縣訓導吏部比其類以聞上命六部都察院及翰林近侍之臣羣試於禁中侯車文在優等遂授職以去同邑之仕於朝者謂予宜贈以言嗟夫侯車去為人師以其道教人宜不假於云云也而猶責言於予豈以予言可取哉則予之贈侯車可但以言相恱耶夫治天下本於人而人之所以成材由於師辟之䂓矩凖繩方圓平直之所由定也規矩凖繩不極其法之良而欲物之方圓平直可得乎故曰成已所以成物也聖人之道自人倫之大以至於日用事物之常莫不有則焉為師者不徒相與講明其説必躬行以率之使皆有得於心則其發為文辭者非虚言措之事業者皆實行矣然後為教之成則師之任不為已重乎任之重而可違道以自逸乎違道以自逸則為之弟子者將何所法而為才哉儒道之不振未必非此之由也今朝廷之待學校至矣去其弟子之無良者而嚴擇師以教之將一剗其舊習之弊而冀為大賢君子之歸於斯時也師之所以教弟子之所以學者當何如用心哉此侯車所宜務也侯車端重謙慎學聖人之道其在鄉里恂恂然未嘗有過舉今去為人師其能脩職可知也其教之成將為之弟子者皆足以興道致治予當於他日見矣是修先生昔者於予有忘年之好故予不以衆人待侯車而贈之言若此其亦以為迂乎哉
  㤗和郭氏宗譜序
  予㓜時則聞北門郭氏以儒名家舊矣慶守先生與予外大父歐陽府君同學於清節書院官至登州府學教授慶宜先生則與予先考同以賢人君子應詔論治道官至湖州經歴二先生未之識也其後先考知瓊州湖州之子彥遷任推官為同僚推官之兄彥鉉先生則為縣學訓導予所從㳺者今以順德教授致仕歸其未仕者曰彥思彥常彥思簡靜而無害彦常豁達而有才皆所謂傑然者也彥常之子公緒嘗同逰鄉校今為貴州按察僉事其弟公承則自萬安訓導典教番禺皆與予深相知予父子之交郭氏三世矣其仕者皆能盡職而有譽於世處者亦能自立而無愧於其先何郭氏之多賢也予泰和之名家不少然為子孫能不失其衣冠文物之盛後之來者又思繼續於無窮如郭氏者不多見也則其祖宗之所積可知矣郭氏系出宋兼山先生忠孝兼山之子冲晦處士雍居峽之長陽後徙岳之臨湘四世孫匯字百川為袁州司戸宋季避亂乃徙泰和之北門至公緒之子珦六世矣兼山受易伊川先生之門冲晦傳其所學父子之德業著述表然見於後世其所以封殖郭氏者厚矣宜其振耀於今也是譜作於慶守先生而重修於公緒尊卑疏戚昭然甚明雖由此而百世可述也要在勉於善而已善者天之所與也郭本姬姓以國為氏其先盖出於周所以失其國者知善而不用知不善而不去也夫既知之而不能决於取舎猶足以亡况於趨惡而忘善者乎然則郭氏子孫可不知所務哉聞善則必為知惡則必去自日用之微以至倫誼之大無不善焉則天之佑之有窮哉公緒以此譜求予言予既有世而欲其久且盛也故為之序如此以勉其為後者
  贈賈給事中序
  賈君諒字子信其為刑科給事中也才美而行修績著而名顯既九年當得陞其僚友之賢不忍其去相率言於上請留之於是擢拜刑科都給事中衆皆為之喜復求予言贈焉予謂古者君子之於别也慮夫闊之久晤語之疏於是有贈言贈之云者有所增益之謂也今諸君出入偕而居處同所以進於德業措於政事者得旦暮言之而何取於予言以為贈然而必屬予者豈以其言為可以益子信哉夫君子之學必仕以行之然仕而遇其時固難也遇其時矣而當樞要之任又難也今天下清明法令修舉子信以此時而居要地朝夕在天子左右以近穆穆之光凡刑罰之事皆子信輩詳覆茍有違戾則矯正焉然後職憲者受而行之今之慎罰盖帝舜欽恤之意也奉行有未至而能不失其中者少矣然詳覆皆子信輩則事之繫於其身可不謂已重乎子信居之久處之宜而侃侃以剛直得名誠仕之遇其時當其任而無愧焉者今進而摠其事所謂駕輕車就熟路而王良造父御之不足以喻其快且易也然嘗聞之周書曰司寇蘇公式敬爾由獄以長我王國盖能敬其事則協於有虞欽恤之意而好生之仁行乎其間仁固所以為永命之本也子信為都給事中刑罰之事靡不由焉敬以行之則人將莫不敬其有益於國家不少矣而子信之進於福禄榮名亦豈有涯哉子信初選自太學侍今天子説書常徃來翰林而予為翰林修譔固已竒其為人今二十餘年不可謂不舊矣故為贈言如此尚庶幾少益也子信果以予言為然哉
  贈楊永寛詩序
  建安楊永寛今太子少傅工部尚書兼謹身殿大學士楊先生之子也先生官侍近久永寛不見者十餘年今年省侍來京師修其為子之職甚勤先生所以教之者皆聖人之道也寛得服膺焉間出游諸公間其言語恂恂而進退周旋必以禮以故諸公交譽之謂楊氏世德之厚宜永寛之能賢也既數月將還建安知永寛者又皆惜其去而相與私計之曰先生以清德重望為天子所倚任日與二三大臣圖議政事有不暇顧其私永寛之來也宜遂留左右視其飲食之節而適其起居之宜使先生之心快然無所累而得專意於朝廷豈不可也且當太平之時聲明文物之懿四方賢豪鱗萃而輻湊蠻夷戎狄之貢無虚日永寛之留也得以盡接於見聞豈非觀光之盛哉今暫來而遽去何也予告之曰楊先生盡心於國而不暇顧其私此誠是也然於祖宗之故物與其墳墓盖未嘗忘之君子不以家事辭王事楊先生之謂矣永寛之為長子也凡先生之所存非永寛之所當事者乎守祖宗之田廬而修治其墳墓歲時之間備物敬享焉有以格祖宗之靈而迓續於無窮則先生孜孜奉國之心不益快然矣乎視區區朝夕之奉其輕重可知則永寛之歸盖先生之志也君子莫大於養志此其所當勉也若夫所謂觀光者又有其説矣盖永寛之歸理其家將益觀夫身使德進業脩他日當為邦家之光豈特觀於外而已哉衆皆曰然於是相率賦詩贈之而求予序予即書所以告語者於其端使人知先生父子之繫於國與家如此也
  送杜給事中序
  東陽杜瑄季璋為兵科給事中既三年吏部考課以為能於其職奏授之勅命且以所居官封其父母妻亦皆封孺人當時榮之季璋因援例請告歸覲將行凡與交好者皆賦詩贈焉而求予序其端予謂今之給事中最為要官日侍天子左右被寵顧凡下之所陳上之所令事無巨細緩急皆掌焉五府六部受而行之天下其所係輕重可知矣非端良有守恪勤不懈之士莫能任也昔仁宗皇帝在位擇賢以任職而尤加意於是官一日詔選太學生之才且良者六十人俾翰林考定其次第凡二十人在髙等而季璋與焉衆未知所用明日有㫖分蒞六科俾練習其事未幾皆授給事中當是時諸生歴事當得官者俱遣還卒業必俟科舉發身而用之忽有是命衆莫不驚喜以為榮季璋在兵科三年有能名凡昔之同進者多不在而季璋乃以考最得褒封及其親又得歸覲以致其樂雖朝廷恩德之隆而亦豈非天之所厚哉夫父母之於子莫不願其才且良而為子者莫不願顯榮其親交相願不能皆得者比比有之而季璋與其親得兼遂焉謂非天之所厚不可也今之仕者得躐等而陞惟給事中御史為然故有志之士皆樂為之意豈獨榮其身哉亦欲有以大顯其親思有以大顯其親孝之至也予嘗辟之登山焉舉足愈勤則身愈髙而所以快耳目適心意者愈無窮季璋已在其位當益務盡其道則譽益隆官益進而親益顯季璋勉之予將於他日乎觀也季璋之歸樂其親及其親戚朋友而光耀其鄉黨州閭則於諸公之詩見之此特著予屬望之大者如此
  皆春堂詩序
  京口何彥澂以醫名京師久矣自公卿大臣以至閭里細民有疾多走彦澂所求醫彦澂不間貧富貴賤風雨寒暑皆徃視與善藥疾己未嘗責報至於士大夫尤惓惓相愛察其稍不豫輒餽藥使速已不至或困其心惟恐人有不得其安者少傅兵部尚書兼華盖殿大學士楊先生名其堂曰皆春之堂旌其志也予謂古者聖人之制醫藥盖以濟天下後世之人使皆安其生而無夭昏札瘥之患聖人之心與天地無間也夫天地以生物為心春氣既至萬物萌動其質之剛柔大小雖不同然皆勃然莫之能禦時之春即天之元人之仁也人既與天地同其心而豈可不同其施乎是以古之君子得位以行道推其功用之極至於萬民咸和品物畢遂然後為無愧於天其或未得位而思有以及人則徃徃用心於醫醫之道行使人皆熈然相安於仁壽之中亦猶春之及物而無不遂者斯亦無愧於天矣今彦澂用心如此其亦志乎古之君子也乎予年始五十而氣血日衰疾之攻乎已者日滋出家人少長不能自愛其厪彦澂多矣而彦澂應之不厭盖知夫春之生仁之施周徧而不窮不可以有間也予與同列諸公言之皆喜為賦詩詩既完乃為序以贈焉非徒以著其美且以廣其志亦使夫未能然者知所興起也
  送蕭立敬歸泰和序
  立敬泰和人居縣城西三十里曰嚴莊足跡罕至城市事母孝與弟思敬宗敬相友愛尤篤思敬早以才推擇從事府中既滿赴吏部㑹英國張公主兵事事最繁又擇思敬在幕府治官書去其家者盖久立敬請於母来北京視之而思敬以滿考授官辦事刑部理各曹奏牘得以旦暮餘暇相聚於旅邸于于然甚樂也予昔居家時嘗過嚴莊嚴莊與禾溪相接其地衍沃皆常稔之田竹樹茂美山水清秀立敬兄弟既欵曲連日又同過予故人蔣氏樂氏二家前輩老長與其子弟之英俊皆喜客傾倒相歡又過羅氏觴飲竹林中題詩竹上談笑諧謔復數日乃去其後予與思敬相繼来北京同居金城坊於促迫煩倦之際未嘗不思立敬諸公之從容自得也今立敬舎閒曠之適而共樂於此盖惟篤於友愛之誼故於羇旅澹泊有以忘之矣其心豈不厚哉兄弟同氣之親也居則相愛離則相念患難則相恤其道當然也然而有汨於利者見利則相親利盡則相疎甚者鬭䦧於内擠排於外至不復徃来以終其身此豈有人心者哉盖視立敬跋渉五六千里以共升斗之禄而相樂於年歳之久者其人之美惡可知已昔者孔子誦華鄂之詩而贊之謂人能和於兄弟則父母安樂之矣立敬於兄弟如此其母之心當何如其樂也然則立敬其可謂孝友之人哉使立敬克篤其終而子孫皆化之亦篤於其道則蕭氏將不表其鄉而已乎立敬將行士大夫厚於其兄弟者皆作詩送之而予為序使人知立敬之為可重也
  送劉君仲戩詩序
  廬陵劉君仲戬始為餘姚知縣已有名後坐累閒居者十餘年嬉然自得於田里之間日與老農稚子擊壤鼓腹歌咏太平曰如是足矣士大夫相知者皆曰仲戬有才能使為郎官御史亦有以自立况縣令乎今乃閒退如此於仲戬固足矣茍有達賢之志者可但已耶今天子即位下詔求賢監察御史胡啓先即上章薦之仲戬亦幡然起曰士之於學將以行之也古之人有欲行而不得者不遇其時焉耳今聖明在上舉賢任能以隆至治而乃得名薦書辱徵命此誠竭忠盡節之時也既至京師授連江知縣以去未幾命下凡以賢舉者皆命六部都察院翰林近侍之臣嚴試而後官其已授官者需其来則試焉今年仲戬述職来北京吏部比其類羣試於禁中第在優等將復歸連江知仲戬者又皆曰君子之道固不欲自衒然而處於衆人之中而無别異焉亦豈人情之所樂哉仲戬今嚴試已見其賢矣復歸連江益推其所藴者而施之連江之民將不深䝉其澤矣乎於是以樂府舊題各賦一章送之而俾予序予謂大夫君子之贈行也賦詩則有之而何取於樂府哉於是而知諸公之意矣古者立樂府官采四方之詩以觀民風取其可用者而絃歌之此樂府之名所由始也近世有編類樂府者首之以康衢擊壤之謠而漢張堪郭喬卿皇甫嵩岑熈劉陶祝良殷褒之歌繼之百世之下有以見當時治效之盛而起敬起慕焉今諸公賦樂府以贈行豈非有望於仲戬也哉仲戬勉之政成頌興他日觀風者采之以獻於朝廷而被之絃歌則仲戬之美將不與前五六君子者比乎仲戬勉之
  贈陳太守詩序
  聖天子在位厲精為治思所與安養斯民以成治功者莫如郡守詔六部都察院大臣察郎官御史之堪其任者以聞羣臣祗慎務求所以稱上意得九人焉皆擢之大府俾乘傳之官又賜勅以寵勵之九人皆當時之極選也而吾吉安得陳侯本深焉方陳侯官刑部其清慎之操恭厚之德通敏之才人莫不敬之嘗理軍政於江西江西之民感而誦之如出一口其賢之著於人久矣乃今而臨吉安此吉安之人之幸也江西之郡十又三而吉安為易治其人多讀書知道理其出賦税力役以供公上皆不後諸郡而或者以好訟病之此不善為理也夫生民有欲有欲則不能無争争則獄訟興焉顧吾所以理之者何如耳茍有公平正大之心是非必明操縱必當則無實者不敢至其前將自然無訟其所以紛紛皆為之長者不能是故也豈獨民之過哉夫民患不讀書昩於道理則告之而不知諭之而不從肆其嚚頑以牴牾其長如是則難治吉安豈其然哉昔之賢守予不能詳也前三十年有朱侯仲智藺侯芳皆公平正大之人也當是之時郡無滯事訟至則善㫁是非操縱不爽毫髮一郡之人誠服而心悦之而二侯者皆有暇日以讀書稽古其後皆知他郡遇事有不如志未嘗不思吉安之人而吉安之人亦誦二侯之德至於今不衰其閔閔焉望賢守盖如嬰兒之望父母也今而得陳侯民庶幾有賴焉侯嘗至吉安知其俗其人亦知侯之賢上下相知於為治盖尤易而深有以副天子養民之心必矣將行吉安之士之官於朝者皆喜相率作詩為贈予慮人有惑侯聽者故書予説以為序
  贈歐陽御史詩序
  御史之職為天下所甚重然所以重者非徒以威嚴也奉法循理而已矣盖人無貴賤逺近茍不由於理皆得以法治之而無敢不服然欲治人者必嚴於自治不能自治則顛倒迷謬而理法隨以廢雖欲治人不可得也若是未有不危其身由是而知以理法自治然後治人雖任事者皆當然而御史為尤切不可不慎也國家設御史以當重任必擇賢者而用之以賢者能如此也然人不易知於是有輕蔑理法者出乎其中循私背公黨邪害正無所忌憚為之長者不能正已以率之風節靡然日入於弊頼天子明聖一决而去之於是公道大行天下曉然知理法之不可廢而賢者得以伸其志此君子之幸也則今之為御史者可不思自奮矣乎吾邑歐陽廣洙以明經取進士擢拜監察御史當之南京廣洙之從叔允和嘗為御史矣今其從兄廣哲為考功主事皆當時所謂賢者廣洙之去其益加勉也哉猗蘭生於蓬蒿之中雖為所蔽然香固自若也况今除治而封植之矣屈子所謂芳菲菲其彌章者人固俟之廣洙務以理法自治凡其言行必皆循於理而不入於法其所以治人者亦必視理法何如不茍為輕重如是則為良御史審矣抑予聞之君子之善處其身者必寘於正大光明之地不肯一渉疑似以惑人聞見今二京相去逺矣疑似之迹雖甚微人將惑之以為何如也古之大賢如曾子尤不免於埃墨之嫌况衆人乎勉哉廣洙務思善處其身無曰吾謹於理法而已也予於歐陽氏誼不薄故為序以贈行不自知其言之煩也廣洙其亦亮予心否乎
  送李通判復任序
  永樂二十一年予自翰林侍讀丁内艱起復来北京卜居金城坊時左春坊大學士楊先生與刑部員外郎周恂如主事張宗璉李大用及予翰林諸友王時彦余學䕫錢習禮桂宗儒周功叙劉朝宗同里閈以居室屋相接雞犬之聲相聞也之十數人者旦則各出營職迨暮而歸則從容相過焚香瀹茗談笑移時而後去率以為常大用長身秀偉詳雅而謙恭藹然有能名於時尤為諸公所愛未幾大用迎其尊府来就養豐美而端厚色温而氣和相與言論必據於理諸公皆謂有是父故宜有是子也久之楊先生進拜少傅兵部尚書兼華盖殿大學士徙居澄清坊恂如為越府長史大用為應天府通判朝宗去為九江教授宗儒以老病歸予與時彦宗璉則遷職春坊學䕫習禮皆進用在翰林一時同處之士各東西散去最後功叙亦徙而東凡其所居皆已易主大用去南京相望二三千里間與諸公言及之未嘗不歎夫㑹合之難也及以事過故處徘徊周覽垣屋不修道路不治犬豕穢汙不可以投足大用之居最髙亢明爽諸公常所徃来今皆失其舊觀又未嘗不嘆其遭遇之難也夫地以人而勝彼其所遇者固如此無足怪也今宗璉再遷得常州同知而予輩與大用尚幸處兩京之中思與宗璉一相慰勞苦又有不可得之歎人事之不齊可勝道哉大用有逺志有美才今再考績赴吏部既書最需九年而進髙位享厚禄無疑矣顧予菲才而衰病及之國恩未報欲去不可迨大用復来又未知夫聚散離合何如也大用將復任其友鴻臚卿楊君屬予文贈其去故歴道所以為文以贈之以見予於大用素相善如此也
  友于軒詩序
  友于詩若干首士大夫為吏部主事劉君兄弟作也劉君字士哲其兄士徵相與義最篤自少至長衣食厚薄必同之勞逸休戚無獨任者平居終日怡然未嘗有違言忤色鄉黨之人皆重之名其軒曰友于之軒初士哲為浙江按察僉事士徵徃視焉士大夫既咏歌之及士哲官京師士徵又來視之於是兄弟皆將老矣而恭愛隆然有加於昔時京師士大夫又為賦詩以頌焉既成巻矣士哲求予言弁其端予謂兄弟之親盖天之所序非若夫婦之以義合者也故古人以左右手喻焉盖言其氣之相通而相須以為用也則兄弟之當親可知矣常棣之詩周公所作以篤之意發切至之言自夫禍變之酷推至日用之常反復乎天理之正使人究而圖之以深得其所以然者今其詩具在夫人能言之然能不以妻子之私而奪兄弟之義如吾劉君者幾希矣彼豈無良心者哉昔者嘗聞之桓山之鳥同哺而生者四及其將散而之四海則哀鳴徘徊至不忍别田氏之紫荆聞欲析而分之則一夕自枯死及其感而復合則復榮人固異於草木鳥獸也而其為行乃有忍而戾焉豈不深可悲哉則劉君兄弟所以見重於大夫君子盖宜也夫詩之作必本乎性情而有關於風化然後可以傳當時後世今諸公之詩盖幾於是矣彼同有是心而或戾焉者得而讀之將必有感發而興起者則是詩也豈獨為軒之美而已哉故為序之使傳焉
  贈按察副使傅君序
  雲南去京師萬餘里國家撫而有之於今盖六七十年地既闊逺其物産富饒之處盖亡幾率多山林深阻磽瘠不毛之地故人之貧者尤多然夷性獷悍四方之人雜然而居於此者性資既殊習俗亦異寛之則慢急之則怨故鎮之以元戎統之以布政司分治之以府州縣而又置按察司以糾正其撫之之不如法者故雖逺於京師而其人相安於無事富者得保其有貧者亦有所養而自存此誠朝廷恩德之厚元戎邦伯能恭承而宣布之而亦豈非按察司激揚勸勵之能盡其道哉吾嘗思之代天而理民者天子也然不能獨治故任之羣有司有司之是非不能親接於見聞故任之按察司按察司者天子耳目之寄有司是非之所由辨民之所由以寜者也是非有未盡辨民有未盡寜皆其德之累也况乎雲南之逺如此哉使仕者不以逺而放民不以逺而病其所繫尤重也傅君克已之為監察御史也予嘗與之從容聽其論人之賢否事之是非刑獄之得失皆有味其言也嘗攷其行盖未有違乎言者當時為之長及與為同列者皆稱道之秩滿陞湖廣副使其言行不異為御史時今而之雲南舉其所嘗施之者而施之辟之輕車駿馬而王良造父為之御也雲南雖逺仕者益有所表勵而為賢民益有所資賴而能安如在天子輦轂之下可知矣於其行也其姻家右春坊大學士兼翰林侍講學士王君時彦屬予文贈之予亦厚於傅君而喜雲南之得人也於是乎言
  送朱縣丞還鄉序
  予初入鄉校時朱君子通為前輩相好也後五年為永樂元年予領鄉薦竊第入翰林又四年子通始充貢來太學同居京師其相好加焉未幾子通去丞蘭谿以謹慎見稱婺括間予意子通由是當大顯而竟以憂去服除謁選吏部需次者久之乃請告歸省其先墓及再来遂以老疾辭得放歸田里將行過予告曰吾與子相知舊矣今雖用舎異宜然可無言相贈邪予謂今天子在位勵精圖治凡士之淪於卑冗側微者皆甄㧞而用之故天下之士茍有所負莫不忻然以求用盖所謂不世之遇也於此之時子通獨逺引而去雖曰老且病非知止足之分者能然哉夫内外崇卑之職以千百計其如子通之老且病盖亦有之而貪冒無恥異乎子通者未必無也則子通亦可尚也哉然思念之昔之為同列者二十人今物故大半其存者仕於四方惟予與翰林侍講余學䕫禮曹郎中獨孤樂善暨子通在京師而予三人者亦迫於晩暮聰明日衰寒暑風濕之切中肌骨者日盛然皆縻於職務不敢請亦幾於貪冒無恥矣今子通獨去其能釋然於懐耶雖然子通之去予知其不獨樂也順德教授郭先生者嘗為鄉校師予輩所從游者久謝事還故鄉子通得相從以樂矣然可忘報哉古之君子有盡瘁以仕而上不之察者今天子聖仁如天故先生與子通得遂其志以樂醉飽之餘形於頌詩使與康衢之謠白雲之歌並傳萬世之下有以見太平之盛豈不偉歟他日倘乞身南還尚當相與和之也
  贈祝副使序
  國家於諸道皆置按察司所以肅憲度儆官邪拯民病其任重矣官有使有副使僉事非老成端厚嚴於自治者莫能任也福建去京師雖逺而號為富麗盖地控諸番番舶之徃來海中者常相接而貨財之饒裕物産之珍竒他處罕能及之是以為吏與民凡有事於其地者亦少能自安於禮法之中按察司欲皆以法繩之不嚴於自治不可矣故予見其尤難為也金華祝君戒始自刑部主事擢河南僉事久之調湖廣皆有名秩滿為副使於福建仕宦三十年而確勤不懈故能舉其職而不見其難非所謂老成端厚而嚴於自治者歟予聞之久矣今年以考績来京師吏部最其課天子亦寵嘉之賜之誥命祝君既拜賜而歸其素所厚者監察御史包君德懐等求予文贈焉憶予少時從先生老長觀夫按察官之蒞吾邦者其未至也豪吏猾胥皆栗栗惴恐治故牘理弊事百方以自救聞有素藴不平欲論訴者即引慝返幣以求平故及其至也上下肅然卒無事以去此其故何也盖能自治而人畏服之故不勞而理先生老長必舉以為訓曰此小子之所宜知也及是加久而所見益多凡名績之顯著而為人所稱道畏服者必能是者也其不然者卒用以取敗於是益以其言為信祝君既有成績而致譽矣天子賜之誥命所以勵有功而勉後效也其寵賁之華訓諭之切祝君其深體之則進於福禄榮名豈可量也哉此諸公願望之意也故為序以贈之
  送吳主事歸省序
  宣德三年三月刑部主事吳揚光訓得請於朝將歸新淦省其親凡素與厚善者作詩送之中書舎人干霈如霖請予序永樂之初太宗皇帝篤意儒術躬視學謁先聖進師儒講説經義厚加賜奬勵之一時為國子師者多宿儒有名而光訓之尊府節性先生為助教其學問明正踐履端恪學者翕然尊之光訓隨父居京師承家教之嚴而友太學之賢者由是其文益進久之遂取進士為主事善於其職既三年䝉恩得以所居官封其親而先生亦老矣因棄官就封天子賜之勅命俾歸老焉朝之士大夫莫不榮之皆謂先生善教其子宜其子之善於其職兹特膺爵命之隆而享和平之福者乃天所以報先生也然先生雖老而聰明不衰鬚髮郁然既歸故鄉日與故人賔客杖屨逍遥於金川玉笥之間囂然有以自樂而光訓思之不置於是謁告而歸夫以父子之榮而相聚於一堂之上酌春酒以介眉壽吳氏之福何其盛哉自江右之仕者而論之父子相承而皆顯榮如吳氏者不少也然從容安樂如先生父子誠少矣朝廷仁德之大何吳氏遭逢特厚如此哉則光訓之所以圖報者可緩耶予故為序其詩如此非徒誇美於其鄉之人且以為光訓勉也
  送尹如恢序
  吾邑尹氏世業儒自宋時已然矣數十年来以學行為教官者六七人為郡佐一人皆能修職可稱道而積學以待用者尚繼繼未己如恢盖所謂傑然者也去年荆州府學缺訓以幣聘起之如恢至京師㑹朝廷嚴舉士之法凡用薦来者命諸尚書御史學士羣試於禁中親軍指揮二人給事中六人察視之非文學優贍者徃徃惴慄不能措一辭如恢文成在髙等遂授職而去以予於其家有連也求一言為贈嗟夫如恢學成於家既足以為人師矣予言何足以增益哉然朝廷興學圖治之意不可不知也初訓導之舉也命試於翰林已嚴矣今達官要人羣試之加嚴也此豈厲夫為士者哉盖謂試之愈嚴則所得者愈精而人人皆賢師也舊制學官弟子廩食者有定員而增廣無常數歴時既久積弊日多進不以公居不知學詭欺薄惡之行成禮義亷恥之道喪是以為之限制而慎擇焉盖欲人人皆可教之才也如恢當此時而居師儒之位可不有以大振起之乎夫人性皆善其流於惡者習使之然也聖賢之書所以明善也如恢朝夕坐堂上進諸生讀其書服行其道養其善心而制其邪心持之以誠待之以久隨其質而成就之譬之於材正之以繩墨而加礱斵焉棟梁榱桷各適其用治道之所由興也此如恢之任衆之望也若施施以相悦逐逐以相求茍且歳月之間而復入於弊則非今日所以嚴擇之意矣士君子所以成已而成物者不若是也况法令有所不可乎如恢其尚勉之
  贈張友讓謝病歸詩序
  永樂二十一年予以翰林侍讀丁内艱起復来京師而與㑹稽張友讓同待選吏部友讓襟度夷曠而尤介直其言行無不可愛者日與談笑莫逆也明年二月予領舊職入翰林友讓得福建按察司照磨以去予徃徃從人問其所為皆言友讓達於政而不矜謹於法而不苛自其長貳與朝廷達官要人有事於福建者皆重之予聞之甚悦信友讓之能賢於人也今年以考績来予自脩撰王孟堅所遇之欣然喜握手相勞問復相與劇談大謔久之既而喟然告曰吾老且病矣不能復有為矣予視之良然獨愛其意氣尤在也孟堅與友讓皆㑹稽人時孟堅以病告歸友讓亦繼請於朝亦得免予縻於職務不暇相徃来而予友修撰苗秉彛言曰友讓䝉恩得返初服還故鄉諸公皆作詩送之先生宜為序予謂唐賀知章之謝官而去也黃冠野服扁舟徃来稽山鏡水之間囂然足樂也去之千餘年其流風餘韻尚有存而未冺者今友讓與孟堅繼之㑹稽之人何幸復見太平之盛觀哉然知章之去年八十餘既老而意易倦山水雖樂不能久有其樂矣豈若二君之精明未衰也予知烟霞雲月竹樹魚鳥有不足以供其吟咏之適矣予年始五十而衰病相尋若六七十者思自休於山巔水涯寂寞之濵而國恩未報欲去不可想友讓之髙蹤其何能已於懐哉友讓固善畫倘為樂之餘寫湖山之勝以寄予於千里之外使得如陳季卿者乘一葉徑去以從友讓游則其心豈不快然也哉友讓其無忽忘之也
  送楊太守序
  永樂十七年十月東平太守楊公改知莒州凡臺憲侍從之臣於公有鄉郡之好交逰之誼者皆賦詩為贈而俾予序之初公之知東平也予猶未識公然已得其為人盖東平南北之衝舟車之㑹也予過之者數焉嘗登安山而望之則其土皆闢矣視於其人而不見有惰㳺者桑麻禾粟之陰翳牛羊雞犬之蕃息充乎其境内至於橋梁道路郵驛之舎莫不修治完好賔旅之徃来與其田野之耄稚皆無有非公之所為者予以是知其賢及問之士大夫則又皆曰楊東平盖所謂安静之吏悃愊無華日計不足歳計有餘者也於是益以其賢為信從而思之凡為州縣者有不當如是耶夫今朝廷所以安養斯民者皆有其道至於一毫之征一力之役莫不有禁其用心至仁為法至備長民者奉此足以為治矣辟之耕焉順其播植之時謹其溉治之節而去其害苗者焉退而待之其成熟可冀也其或播種不以時溉治違其節長稂莠而縱蟊賊或方榮而揠之未熟而取之則苗枯然盡矣安望其有美實哉吏治之得失所以為民之休戚者何異於此而世之為吏如前所云者固多如後之所云者亦不乏焉此無他盖貪功急利之心勝故茍且趨便之行成也於乎上之安養斯民而為之法禁者順其所好惡也吏何用是紛紛哉其亦順之而已矣若公之為治循其道之自然而以至誠行之不茍作而妄隨此其所以宜於民而有譽於世也今之莒州莒鄆相去非逺也其必有聞公之名熟公之化而幸公之来者宜有以大慰其心夫循吏之見重於世久矣豈必古人哉公慎其終庶後来者有述也予與公同郡且與公之子監察御史民服逰敬公為最深故為其言如此亦公之志也歟
  贈刑部劉郎中序
  贈言古禮也而多施於離别之間盖慮濶之久故因言以寓意若夫處必與偕行必與俱德義之相兼功業之相上皆目擊而耳聞之雖不必贈言可也况三載考績之仍其舊者乎而世之君子於夫三載考績之仍其舊者率皆為文以贈之所以寫其殷勤篤厚之意美其舊績而勉其新功其所存如此則雖前所未有亦理之所可者也吾邑劉君伯塤為刑部郎中為予言其同列劉君養正之賢曰養正家通州洪武中由國子生擢刑部主事即有名秩滿陞郎中今三載考績於吏部以為能言於上俾復其職凡與相厚者皆贈以詩敢求序於予予謂朝廷用唐虞之法以課吏凡仕歴三載者必考其職之稱否須九年而大黜陟焉由是仕者競勸而皆樂於有為故庶績咸熈養正以通敏之才歴仕四朝於夫聲明文物之盛詳刑慎罰之意皆深知之故能舉其職今三載考績而仍其舊盖俟其績之成而進用之諸公美其舊而勉其新豈不誠厚也哉予聞之行逺自邇升高自卑然行百里之途為九仭之山者多勇於始而倦於終使不倦而益進焉則至於髙逺也必矣養正益勉之爵禄之加豈止是而已哉此諸公贈言之意也故為序之詩凡若干首
  蕭宗魯和三體詩序
  吾友蕭所畊以其父宗魯所和三體詩一集示予曰此吾先人之所以自見其意也願為序而藏之予少時則聞宗魯讀書有才藝善談論古今與客坐語輒終日亹亹忘倦而間亦發於歌詠然恨未及見也於今乃得受而讀之嗚呼盖可謂篤於詩者矣夫言者心之聲而詩則聲之成文者也心所感有邪正則言之發者有是非非涵養之正學問之充才識之超卓有未易能也是以觀其言則可以知其人故曰詩可以觀若夫唱和之作乃所以各言其志虞廷賡歌是已自是以至盛唐皆如之初未嘗拘韻也依韻以逞詞盖自元白始迨宋蘇黃諸公一唱而十和然猶未必多也東坡先生乃取淵明之詩盡和之其後陳晞顔又取簡齋之詩而盡和之於乎富矣哉其言也盖依昔人之韻而發其意韻雖同而意未必同也予嘗辟於物矣春氣既至草木暢茂一花一葉皆有可觀其生色雖不同而化機之妙則一也今觀是詩亦可知矣非用意至到曷能之哉然古今作者甚衆而存者無幾盖無賢子孫而散亡流落者多矣今所畊惓惓於是詩而其子鄉貢進士珏又能如其父志兹非蕭氏之賢子孫哉是以君子貴乎有後也故為序之使藏焉
  贈張謙序
  廬陵張謙為吉安府學生業成充貢入太學而求贈言於予予時亦以内艱服闋將之京意謂與謙得從容於歳月之久以盡其所欲言而何事於求哉然謙求之不厭乃謂之言曰夫君子之所學者聖賢之道也學聖賢之道以修於身而施於國家天下開導其進為之方者師之功輔翼勸相以致於成者友之力也子之居郡庠既得師矣其所友者一郡之士也所以至於業之成而足以充貢者雖子之勤學力行亦豈非夫人之助哉今去入太學太學者天下之士在焉而為之師者又天下之名儒也子既得名儒而從之而為之友者益衆則所以資藉成就者將益大矣譬之舟焉既得舟師之良者而操之其所以楫之者又皆一時之能者也則浮江而下一日千里以至於海不難矣予盖為子慶也雖然師不待言也天下之士盖多矣而有善不善焉在子慎擇而固交之韓子曰善雖不吾與吾將强而附不善雖不吾惡吾將强而拒此子之所宜法也然予又聞之孟子曰一鄉之善士斯友一鄉之善士一國之善士斯友一國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盖取友之道必先善其身所友之廣狭視其善之髙下何如也此又在子所當勉也茍得天下之善士而友之則子亦天下之善士矣又進而取友於古人則子之所成立者豈特一世之士哉君子當務其逺者大者以是贈子可乎謙喜曰善請服膺而從事焉於是乎書以贈之
  沙溪劉氏族譜後序
  沙溪劉氏族譜其族人伯塤郁武之所重輯也沙溪在泰和縣南七十里而劉氏為鄉之望其先居金陵不知其所以徙居沙溪者十七世矣始其譜甚詳元季兵亂失之髙門巨宅亦皆煨燼而無餘按其遺址之宏敞而想其締構之瓌傑自縣南諸鄉無有也則向時之盛可見矣永樂八年伯塤因其舊規而重新之得石刻祝文焉知其故居乃十一世副尉兄弟作於宋慶元乙夘至德祐丙子而燬元大德癸夘其十二世祖德載兄弟再造焉及至正庚子幾六十年而再燬矣及今又六十年而又新之衰而復盛理之固然劉氏之福未艾也伯塤為刑部員外郎與予同居京師十五年其明敏練達人皆稱之及歸而又識其姪朝東亦劉氏之賢者皆足以世其家夫所謂故家大族者以德不以力也德盛則其子孫雖久而猶昌恃力以相長雄者反是故有勃然而興忽焉而泯㓕澌盡者矣其綿綿延延雖經變故不替而益盛者皆其祖宗積德之厚者也今劉氏子孫之盛如此可以知其先德矣繼自今而益務德焉則傳之百世豈有窮哉故書於末簡以告其後人
  送潘知府序
  潘君伯厚為監察御史既九年上以為賢也超拜青州府知府同列之賢皆惜其去而又喜其澤之及民也相與求予文以送之予與潘君有同年之好又同官京師且久於其去也安敢愛一言况重以諸賢之命乎夫朝廷之於郡守慎且重矣盖方千里之郡為之民者數十萬所以厚其俗安其居豐其衣食之源而遂其生養之節者非他人在太守耳太守賢則一郡受其賜不然則其害滋甚所以慎重而不敢忽也夫以地大人衆如此而所以治平者懸於一人盖亦難矣詩曰豈弟君子民之父母誠非有忠厚惻怛之心以行夫慈祥平易之政者莫能任也青州大府也界於海岱之間其所統一州十縣之民可謂衆矣其前之為守所以撫循惠養斯民者不可知其民果安俗果厚潘君可無事矣若猶有未也是有望於潘君也潘君學聖賢之道而志乎古人之業則能舉其職而有以順乎上有以悦乎下也必矣今制内自郎官御史以下賢者則擢為牧守而九卿大臣有缺則又擇夫牧守之賢者入而登用之故自守而升九卿大臣之位者比比是也潘君勉之則無久於外矣潘君其思所以慰夫朋友之望哉
  送余教諭序
  平南教諭余學奭以事来北京其兄學䕫時為翰林檢討有名當世兄弟相與盡友愛之情極恭順之意士大夫賢之既一年學奭將復歸平南與之厚者皆賦詩送之而以序屬予盖學奭世為儒家其先君子斯延先生嘗受業於安成劉雲章能傳其學既以授檢討君與予同登進士入翰林而學奭又以所授取教官父子兄弟之間自相師友其於聖人之道盖講之精矣而平南夷獠之地去北京盖萬里自昔以為難化學奭典教四年其業成而領薦者已三人其道固亦行矣是盖能舉其職者也則予何能有益於其行哉嘗竊論之教官者仕之未入品流者也然其職固清其道固重與夫牛羊倉廩之列異矣其上有藩憲大臣與郡之長貳臨之者固衆其能别異而敬禮之者亦多矣盖其逰聖人之門學聖人之道其理固應爾也其或有異於是者則君子所以處之烏可無道邪使其勢之重小可以撓吾之所為其大或可以沮吾志君子之立身行道又烏可以沮撓於人邪或有所沮撓者抑豈獨其人之不善哉將已之不善也是以君子貴時中而惡夫執一也盖以待君子者而施諸匪人而以其得於君子者望之兹所以為執一而不為所沮撓者鮮矣夫所謂時中者泛應曲當各適其宜而已非矯矯為異翕翕為同也孔子於衛靈公見其視蜚鴻而去之其於陽虎何禮之周而言之遜哉彼一孔子也而所處若是是所謂時中之道也然則君子之所以處已待人者有其道矣故予以為君子之處匪人正其内和其外可也正其内則所以處已者不離道和其外則所以待人者有其宜若是則庻幾乎且内既正則無可乘之機外既和則無可畏之防又孰得而沮撓之哉然非獨教官宜然也盖君子之所以自治也學奭之道行矣予亦慮其或有不足於此故以告之或者其亦可取也夫
  贈曽御史詩序
  予友曾泉本清自邑庠生舉進士入翰林為庶吉士與予相從者將三十年予愛之京師士大夫知本清者亦莫不愛也今年冬授監察御史當之南京與之厚者徵予言贈焉予謂本清智足以明理才足以立事其於御史之職盖宜矣而何取於予言哉憶昔與本清居家時所見御史衆矣其以事而臨吾邦也寛嚴得體操縱有度者盖多焉昏墨以自敗者不論也其間飾乎外而侈乎内者有矣毛舉細事而忽大體者有矣媕婀容嘿而枉直失措者亦有矣肆威以馭下怙勢以侵官者又有矣吾邑前輩老長之有見於此者公其是非以教後進謂朝廷之置御史所以儆官邪振綱紀摧惡而佑善者也夫人之難知事之易惑自古然矣而皆有理焉理之可者與之其所不可者則從而正之虚心以觀理而已矣而何為是紛紛哉彼其紛然於事而不能當於人心者理不足以勝私故也斯言也其殆所謂確論者乎予聞而欲試之久矣而不予試也本清今去為御史也其擇前之所善者而從之可也夫御史之職當世之所甚重故其秩滿則去佐大藩守大郡不細矣然常樂御史之勢者得之反不樂焉此無他素不能以理自處且處人也故亦慮乎人之加已而為是戚戚也本清其亦務循理而已矣予言迂也豪傑之士之所厭聞者也以本清之相厚故竊言之盖欲有警而自勵焉非敢白於衆也本清其果有取於予言也哉
  送劉教諭詩序
  吉水劉肅敬伯舉進士得興化教諭能以其學教諸生諸生傳其道以有成者多矣今年考績来北京以最當陞敬伯不願也請於吏部仍得祁陽教諭以去鄉之士大夫官於朝者咸重敬伯作詩以送之而屬予為序盖朝廷以科舉責賢於教官教官之陞黜視其徒貢舉之多少教諭得三人以上則陞為教授教授得九人以上則進為國子師其崇儒責實之意可知矣然教授之員不能多缺也故凡當陞是職者必使從事於諸司以待焉徃徃彌歳月弊精神貶抑其所志以自混於庸衆之流奔走求效其尺寸吁亦窮矣惟有志之士不務乎外者乃能異於衆人之所為盖凡沾一命皆足以為榮能舉其職皆足以為報豈計夫位之崇卑祿之厚薄哉若儒者之職則以道行為賢古之君子有道而處下者衆矣然能有以教當時而儀後世人固不以卑而少之其有居卿相之尊享千鍾之禄可謂盛矣茍道不行君子不貴也然則有志於行道者誠有待乎其外否邪雖然君子欲其道之行於人必先有以善其身身不違道然後人有所法盖為之有本末而施之有次第聖賢之所以為教者如此敬伯為教官有成績其亦知善其身以淑諸人者也今之祁陽祁陽於永為屬邑元次山周濓溪胡安國鄒道鄉輩之所嘗涖也濓溪之道實接孔孟之傳其餘數君子亦皆聖賢之徒也盛德偉行高風直節百世之下猶使人起敬起慕况永之人親被其化哉父兄之所教詔子弟之所傳聞也習矣夫教人者莫切於耳目之所習則言易入教易從敬伯之所以為訓宜無舎是也則將有感發興起以進其道者其效當有盛於前者矣於乎此亦其人之欲也予既重敬伯之恬於進而又欲其篤於教也故為序其詩而不辭
  盧道清挽詩序
  東陽盧道清既沒三十年其孫睿為進士在北京懼其德之不彰也求翰林修撰曾鶴齡為之傳士大夫因睿而知道清者咸賦詩哀惜之睿又因鶴齡而求予序盖道清孝友人也早失父而事其叔如父撫二弟極有恩二弟既長且娶求分財道清多推與之叔老有二女不能嫁道清出資裝嫁之暨叔父死喪尤盡禮其内外屬有迫於吏議無資以自脱者道清皆為出重貲釋之而卒不責償如此者凡數人其為萬石長民貧有不能輸税者道清皆為代輸嘗得遺珠一囊輒求其人還之至遇㓙年每出榖以賑貧者其亷厚又如此所謂一鄉之善士其善行必有以盖於一鄉若道清者豈非其人歟夫世之人多矣盖有疾惡於其生而欣快於其死又將傳播於後而累及其子孫者以其無善行故也安望其能哀惜哉今道清之死既易世矣士大夫猶哀惜之而形於言豈牽於私愛也哉盖好善惡惡出於天性然也道清雖不仕而卒有孫居官食䘵盖駸駸乎通顯矣安知他日不䝉國恩之褒寵也乎此又可見為善者之有後也予故著其行以為詩序使讀之者有所考徵而知諸公之不徒作也
  蕭則善挽詩序
  予泰和石岡蕭氏有隱君子曰則善先生以惇厚信讓重一鄉一鄉之人尊其德化其善皆稱之曰三溪先生方先生之沒十餘年予年亦十七八矣鄉之鴻儒碩師凋謝已盡思得質厚之君子而親之庻幾有益乎已而不可得於是聞先生之風而興慕焉其後與先生之孫省身同學於邑庠又得先生所為石岡十景詩而讀之而知其學問之懿其興慕加焉嗚呼世之所以風淳俗厚者豈獨長民者之責哉盖其鄉之善人君子有以化導之也彼其孝於親敬於長慈愛於其幼而忠信於鄉之人言之有實行之有常後生小子得於耳目聞見之深相薰而為善此風俗之所以淳厚也魯多君子故子賤得以成其才然則善人君子之有益於鄉之人豈細哉此予所以重有慕於先生也孔子曰聖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君子者斯可矣善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有恒者斯可矣若先生者非吾鄉之善人君子歟思之而不可見則予之形於言豈得已也哉省身與予同舉進士今累官至河南右布政使欲先生之德之傳之逺也故求左春坊大學士曾公子棨表其墓京師士大夫由是而慕先生者皆為詩以致其哀惜之意予盖素慕而不得見者今亦老矣而心尤不忘也故遂為之序云
  送歐陽進士序
  㤗和歐陽氏與宋文忠公同出吉州刺史琮之後代有顯人入國朝以来為尤盛䖏者皆有忠厚樂善之稱仕者皆有文學才行之美盖他族罕能及也予少時常得拜三峯先生與俊民觀民信翁三長者皆衣冠偉然言動不妄其忠厚樂善盖所謂一鄉之望者也而益都丞允堅淶水縣學教官允清國子助教允賢禮部主事允俊與今雲南按察副使允和益都之姪廣沄助教之子廣哲皆以科第發身文學才行表然著稱縉紳間歐陽氏之多賢如此君子盖有以知其世澤之未艾也今年春廣洙又舉進士中甲科朝廷欲大其才而用之使歸其鄉加學焉於是士君子益為歐陽氏榮之而予於廣洙則竊有願也盖科第者君子之所由進而非其所以顯也君子豈以一第自足哉以一第自足者常人之情非君子之道也君子之道本於修身施之事親敬兄推而至於致君澤民而後已焉故由科第而進者所以行是道也而君子亦以行道期之其道行則貴顯於當時取重於後世而於科目有耀矣其可忽哉廣洙歸其鄉而益進於是道他日出而用焉無愧於科目無負於國家無忝於祖宗世德之隆斯善矣予與歐陽氏有世好而豈可以常人待廣洙哉故為贈言如此亦廣洙之志也歟







  抑菴文後集巻十六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十七    明 王直 撰序
  萬安倉前周氏族譜序
  倉前周氏萬安故家也其地在今縣治北倉之廢置不詳自何時周氏居此亦不詳自何代今其家有唐天寳中買田劵官司印識載倉前周氏買者姓名由是觀之則周氏世澤之長可知歴歲既久譜牒亡失至今刑部主事鐸凡幾世尊祖敬宗之心盖未甞忘也鐸之曽祖同甞念本源之盛子孫之衆譜不可不作乃搜閲遺文得其可知者而録之以為譜其用心勤矣盖在宋時有諱禎者甞從濂溪先生㳺而聞明善誠身之要故其教於家以忠信仁義為本後有子實號朴庵朴庵三子昻甫榮甫南甫昻甫一子景山景山之孫尚桓以貲産雄鄉里榮甫三子景月景炎景舜景月之子寧壽愛陵陂山水之勝徙居之榮甫曽孫尚益博學多聞仕元至道州同知南甫一子曰景徳景徳五子仁壽榮壽均壽春壽同壽即同也同三子尚義尚禮尚信尚義甞為萬石長有善及人人徳之亦徙居陵陂而陵陂益盛尚禮子存與四嵗而孤母李才二十四後五月遺腹又生子存忠李誓死不嫁撫育二孤皆有立尚信端厚誠篤鐸之祖也生鐸父存敏存敏三嵗而孤母陳守節撫育之長為娶温氏生子藻一嵗而温卒陳為祖母自鞠之存敏繼室以劉氏未幾而存敏卒卒之後三月鐸始生劉有疾陳又鞠之鐸方七齡劉亦卒陳已年六十六矣而家益落辛勤以育二孤稍長則教之書而惓惓欲其成其心之厚於仁如此鐸今取進士官刑部有名於時周氏之衰而盛久而不替雖其族之賢者有所樹立要亦婦徳之美有以維持之也景山曽孫存敬景徳曽孫存善慨譜牒之無述欲取同所録而増修之未果至是子與謙及存忠次子秉章又加考訂而屬鐸成之鐸編輯成書詳其可知而闕其不可知欲以傳信也将鋟諸梓求予為之序夫故家大族之所以能久者必其祖宗有立於前而子孫克繼於後也周氏之傳久矣惜舊譜不存無以取徴然自天寳以後八百餘年民事之遷易不常其中勃然而赫奕俄然而消歇者何可勝數而周氏猶不失前時之望謂非積善之致其可邪昔范宣子謂其世禄之長自陶唐以至于晉可謂盛矣魯叔孫穆子乃謂在於立徳立功立言則可以不朽豈非是三者又所以為世禄之本歟周氏之子孫尚鑒于兹則此譜之傳不亦光逺有耀哉
  送鮑進士序
  予昔家居時則聞武昌有鮑先生者以春秋教授于瑞州予邑陳賞公延徃學焉甞從公延得鮑先生之所教盖扵夫王道之盛衰伯者之功罪誠有味其言也予心慕之其後鮑先生又典教贑州與吾郡遂家于安成而予乃竊第官京師不得見鮑先生而求益焉盖未嘗不徃来于懐也如是者二十年矣今年春天子親䇿士於廷鮑先生之子時溥乃以家學奉清問得賜進士出身予聞之滋為喜然恨不得一見而時溥乃辱顧予觀其言談舉止盖稱其為先生之子也時溥將歸予同官安成李君時勉刑部主事王君行脩中書舍人彭君麟應求文贈之予謂時溥以明經取進士其道宜講之精矣予不必言也然進士之榮於已與人之責望於進士者皆不可以不知試相與言焉夫自貢於鄉㑹試於禮部賜對於大廷其榮幸至也及授以官則徃徃為郎官御史當藩臬之寄領郡邑之專其任用重也由是而上下皆俟之矣其言合乎道行中乎理則曰彼為進士宜如是有一不然者則指目而誚讓之不貸也夫仕者豈獨進士哉而上下致嚴也如此豈非享其名者人固當求其實耶是盖可懼也夫天下之理無窮而君子之學亦貴於不已持之以積久之功而益造乎廣大精㣲之極則所以體於身與見於事者將無徃而不宜矣果孰得而誚讓之哉此正天子期待之意也時溥歸因其已至而加勉焉他日出而致用毋愧於家學毋負於朝廷則於進士為有耀矣故予之贈言如此歸而以質於先生當亦以予言為然矣工乎詩者申以系之
  李氏牧牛圖序
  牧牛圖一幅京口張永所畫刑部郎中李君文定所藏也牛渉者一卧者三顧其子若相語者一齕者二俯首而受跨者一喜而相嗅嗅而仰視者二大小凡一十頭其色同其自適之性亦同牧有行而牽者有立牛背而渉者有荷笠而跨者有跨而吹笛者有藉蓑棄笠相與愽戱者有籠禽者有據牛首而欲升其脊者凡八人其衣服不同而其悠然自得之趣盖無不同也甚矣哉其善畫也夫當風日和煦之時而自放於山澤之間睹花卉之芬芳逐魚鳥之翔泳人與畜皆樂也非萬物各得其所之謂哉然從而思之凡為守令牧民者有不當如是乎因其所利而利之使自力於畎畆而保其妻子飢而食寒而衣出入作息順其自然之節而無有戕害者焉則為之牧者亦各從容以嬉而相安於無事如此圖之所畫者豈不善哉奈何善牧者之不多見也李君之蓄此周其將玩物以適情也乎其亦興念而至於此也乎若將玩物以適情也則世之所畫竒物異卉可以娛悦耳目蕩惑心志者尚多奚必此哉若其興念而至此則他日典大藩守名郡民庶乎其有賴矣故予序其上而致予意焉
  送李在脩序
  國朝設進士之科以選天下之賢才所以臻道徳之隆成仁義之化自科興以来吾郡多士之試於有司者非他郡之所能及自吾郡論之而泰和吉水又非他邑之所能先也今天子在位益重進士之選至是盖八舉矣而在脩亦以明經中其科既榮且幸也又詔使歸廣其學以待用其榮幸加焉在脩之来京師主於編脩周功叙與予家對門故數得與在脩接於是将行而功叙徴言贈之予謂進士雖以文章發身非特賴文章以顯也盖有司以文取之而亦觀其實行焉孝弟忠信恭儉節義斯所謂行也行之不修而徒以文學自足者盖末矣予之舉進士不幸而早得盖未甞不凛然於此也然嘗思之吾郡之所以重於天下者以前之修此者衆也歐陽文忠公楊忠襄公胡忠簡公楊文節公與夫信國文公其孤忠大節雄文奥學皆天下後世之所仰慕而師法者是皆由科目以進也吾黨小子幸生於是鄉而玷科目之榮可不思繼其萬一者乎今去其居甚邇也考其時亦未逺也風聲氣烈之在於鄉邦者足以感發而興起予輩當皆勉於是而已矣此亦朝廷所以期待在脩輩之意也故因功叙之求而為贈言如此在脩其亦有以處我乎哉
  龍仁安挽詩序
  仁安予友也姓龍氏居縣此甘溪少游鄉校從蕭子所先生受詩經既而以病去及予来鄉校乃與其妻兄湯君如川遊時見仁安於如川所又予家墳墓邇其居因數得過仁安家仁安意氣軒豁襟度恬曠言論傾竭無隠情杯酒相對懽如也如是處者殆十年而予與如川皆舉進士官京師仁安則徜徉里中有良田沃壤課僮奴致力其間客至則釃酒擊鮮歌呼以為娱或登山臨水賦詩吟笑傲然自足也予與如川聞之常有不可及之歎及如川卒予再以憂居家嵗時省墓復過仁安道舊故握手歔欷哀如川之不幸又幸予二人者久而存存而能復合也前年冬予起復將之京因辭墓過仁安仁安與其子鄉貢進士粲邀予坐新居飲酒大醉而後别既去而思其髙情雅度常徃来不忘也今年粲㑹試禮部從而問其父之所處又未甞不羨其優遊之日長而歎予奔走之易老也孰知粲去未幾而仁安死矣仁安惠足以及物知足以應事才足以有為而潜深伏隩不及顯於用粲方以其家學進将顯矣而仁安乃不及見之豈非其命也夫朝之士大夫多如川故人而知仁安者相與哀惜而形於言粲類次以求予序夫士之隠處而卒者不少矣率多冺没而無聞盖以其人不足以感動於世而又無賢子孫之能彰顯也今仁安才行有以使人哀悼之不已而粲之立身揚名以顯其親於後者盖未可量也則仁安可謂不朽矣予素厚仁安而重哀之則安得已於言哉故為序其詩使藏焉
  王家園王氏家譜序
  距泰和縣南四十里有地曰王家園王氏世居之以其族之盛也故因以名其地其先云自南富徙来然譜牒喪於兵燹不知其所以徙而予觀南富之譜亦簡畧失詳不知其所以分然王氏之族所與連姻締交者皆鄉里大家則其盛自可見矣予初識友諒友諒之子遜為邑庠生聰敏而好學與今翰林修撰陳循徳遵最相好前輩君子皆以逺大期之及予舉進士官京師意謂遜且繼顯矣而遜乃以事困卒不得志以死予深為王氏惜之及来北京又得與富峪衛百户汝霖遊盖予連姻尹氏而汝霖尹氏壻也多才有行誼予是以重之汝霖乃奉其叔父有常命以家譜屬予序予重汝霖不能辭夫所謂世族故家者非以其文獻之足徴也乎文獻不足則雖夏殷之盛其禮尤難言之此孔子所以致歎於杞宋也况下扵杞宋者乎是以世族故家不可無紀述也王氏之居此二百年其文獻可知矣而汝霖又惓惓於譜牒豈非王氏之賢子孫乎予聞之古之君子保姓受氏而能不朽者乃在立徳立功立言而非詭欺薄惡之可能也詭欺薄惡之習勝而立徳立功立言之意泯則難乎其能繼矣予與為同姓誠願其為子孫皆篤於仁義勉於勲伐勤於文章以繼承其先世之盛則王氏之福未艾矣故書以為王家園王氏家譜序
  送鄭同知之官序
  鄭君仲徽紹興諸暨人始由國子生擢饒州通判能廉以律已勤以濟事一州之人皆稱之既滿九年饒人請於有司願得留鄭君有司以法當陞卻其請於是饒人皆失望而鄭君遂陞懐慶府同知以去翰林修撰王君鈺其同門友也求諸君子賦詩以送之又請予為序予未識鄭君而王君為予誦其在饒事又言其莊重篤實有可稱者誠如王君言則鄭君固君子矣予何可愛一言夫通判同知所以佐太守者也於一府之事無所不當問然豈獨治事哉化民成俗其本也莊重則足以矯其輕篤實則足以銷其偽矯其輕則歸於厚銷其偽則至於誠既厚且誠則其本立矣事容有不治邪夫今天下之為府者盖多當其任者予不得而知也然嘗觀於古矣古之人有以篤厚化穎川惇厚治北海者穎川北海皆大治天下至今稱賢焉盖誠信既孚則人知親上樂義其效固應爾也然則為郡者豈輕躁殘忍者之所能哉彼輕躁殘忍雖若得志於一時然人之所以應之者亦茍且誕謾而已矣茍且誕謾之習勝則郡安能治事安能立哉宜古之傳循吏者以仁信篤誠使人不欺為貴也鄭君莊重篤實既試於饒而有其效矣今之懐慶其所以為治亦若此而已宜於彼有不宜於此耶予知懐慶之人䝉其惠必矣予重王君之言而嘉鄭君之為人故為序以送之鄭君其尚慎其終也哉
  贈黄汝申歸省序
  汝申名翰華亭人以明經登永樂十年進士第為江西按察僉事滿九年吏部以其績最陞秩第四品需次留北京念其父母相去之久也乃謁告歸省焉其友户科給事中姜士儀屬予言以贈行昔仲山甫之徂齊也尹吉甫作詩送之褒述其已至而勉進之意寓焉孔子取而列之經今烝民之詩是也然則贈人以言者固當如是矣且汝申初上春官時予實與考天下士則固有斯文之契而又江西人庶乎為知汝申者則予之贈言其可辭乎汝申闓敏而有為強毅而能斷其心之所存盖以摧惡佑善為務凛然名震當時凡其所臨兇狡猾賊之徒望風震懾及其至也談笑而取之皆不得以幸免至於巨奸宿蠧則必窮其窟穴蹷其根株而後已故為善者有所恃而立為惡者有所畏而改非詩所謂不茹柔吐剛者乎予嘗聞之鄉人長老言前乎汝申而能此者鮮矣及汝申之去也惡者肆善者浸無以自立大夫君子有不能已於思者以予廬陵觀之則凡他郡可知也抑甞考之詩而知仲山甫之所以賢盖曰柔嘉維則謂柔而適乎中也柔而適乎中則固勝於剛而過乎中者矣又曰古訓是式威儀是力謂其有是徳而又勤於學問篤於進修如此此其所以當大任也汝申之仕其效已著於江西今位既進則於當大任也有日矣其尚以詩人之所謂者而加之意焉何古人之不可及哉故為序如此以贈之使歸壽其親亦足以為親榮而又勉進焉則所以榮其親者又有大於此矣此予相厚之意也
  贈盧太守省墓序
  盧君字玉潤臨江新淦人始為文選郎中予與之相好其廉慎詳敏非獨予知而重之士大夫皆然也及予以憂去而復来盧君已陞為杭州知府益有譽於世士大夫皆以為盧君甞處銓曹之重已如此其於為郡盖宜其然矣今年以考績来北京於例當得陞而以去墳墓之久也乃謁告歸省焉其嘗與同列之賢鄭君文實畢君昌求予言以華其行夫天下之布政司十有四而浙為稱首浙之大郡凡十而杭為第一盖民物之富庶莫如杭而事之繁劇亦莫有過於杭者予嘗訪夫昔之為治者矣盖慎於行者徃徃患夫事之不治事之不治則有以辱其身才足以趣辦於一時者則又病夫行之不立行之不立則不徒為民患而辱身又甚焉是以其治之可數者不能多滿九年而去者尤不數數見也以富庶之地有繁劇之政而罕遇夫才行之全者而治之則杭之民欲常如其志以自遂於仰事俯育之間可得哉盧君之治杭也先慎其行而盡心扵所當為盖以其為郎時所自處者而施之既不辱其身而事亦無不治則盧君之才行其賢於人逺矣是盖杭人之幸也昔者君子之仕也以其道而措之天下及其功成名立則人稱頌之曰此邦家之光閭里之榮也盧君既為賢太守而歸人固莫不以為榮而親戚之歡慶祖宗之慰悅又可知矣鄉人子弟將必有歆慕而興起者然則盧君豈特為閭里之榮而已哉故為序其所以賢者如此以贈之不獨以示其鄉人使人人知所慕也
  贈劉縣丞赴任詩序
  尚坦吉水南嶺人世以儒名家在元世桂隠先生髙尚不仕而以文學徳行名於世一時賢士大夫如虞文靖公輩皆推重之國朝以来仲瑜先生為國子學録其文亦有名皆尚坦之從祖也尚坦之父子長洪武中以才舉授滎陽知縣甚有恩惠及民後卒於官民至于今思之其先世如此故尚坦能自重以恭慎自持以名節自勵事有悖於禮義者尚坦不為也今年由國子生擢授桃源縣丞人為尚坦卑之尚坦聞之曰官無卑惟以稱為難况丞與有民社之寄果得賢令而佐之使其民皆安於畎畆以樂生送死庶幾乎父母斯民之意則善矣吾方以修職為懼而敢有嘆卑之心哉士君子皆喜其言以為尚坦必能盡其職以惠利其人皆作詩送之其友中書舍人胡㵾持以求予序予嘗怪夫世之仕者多不樂為州縣而喜為要官是豈有濟物之志哉茍欲馳騁自便而已然所以自便者或反以自禍予數見之矣州縣之職雖逺於朝廷而親於民民者邦之本也雖事不免於勞費然吾撫之以仁行之以誠就夫事之中而為之擇利焉使不至於大費與大勞而有以自養則民安而本固矣其所建立與夫馳騁自便者可同日語乎尚坦能安於為丞而思盡其心其真可尚哉循良之業予期於尚坦見矣尚坦勉之
  贈吕主事序
  仲賢名獻丹徒人自太學生擢授户部主事當之南京太醫何彦澂仲賢女兄之夫也與予最相愛求予言以贈之初仲賢来北京主於彦澂予數與相見其言談舉止皆循循守禮法予心重之盖其父某嘗事太祖皇帝為光禄署正能謹於其職仲賢所以慎於言行非皆傳於師盖其得於家者然也夫世之任職者惟其才而已矣不必皆仕者之子孫也然為仕者之子孫知其先人甞貴顯矣則能自愛重其身而思所以不辱焉若是而職有不修者鮮矣故君子尤重之國家求賢任官以興太平之治其立法制設禁防非一日矣為仕者䝉教養之深而膺爵禄之隆當何如用心哉敬恭朝夕盡其職之所當為而措其身於禮法之中斯可矣此固士之所宜務也不務乎此而欲榮且安可得耶今之南京其去此盖逺矣人之竢之者加察焉以逺故也顔子之甞飯曽子之殺人盖自古然矣然則恭敬以盡職禮法以飭身其可不加勉也哉仲賢之先人甞貴矣宜益自愛重而謹於所務則上有以報國下有以榮身而不愧於為士矣予素欲成人之美而重彦澂之請故序以贈之仲賢宜勿以為迂也
  贈張知縣歸丹陽序
  張君友齡予同郡友也其始為大理評事以端厚詳慎舉其官久之坐累謫居隆慶州士大夫皆惜之今天子即位之初下詔求賢左春坊大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曾公子棨即上章薦君授丹陽知縣未幾命下凡以賢舉者必㑹六部都察院翰林近侍之臣嚴試而後官之其已授官者需其来則試焉而黜其不然者今年張君朝覲来京師吏部舉前令試在優等將復歸丹陽其素與厚者皆贈以詩而俾予序嗟夫張君其知所以嚴試之意乎夫上之愛民也深故擇夫牧民者嚴嚴試之者慎之也士君子抱才具固将有以自顯而亦恥混於衆人今幸遇夫嚴慎之選此其酬知竭誠之秋也則所以施於民當何如其至邪民者邦之本本固則邦寧令所以養民而固邦本也夫民衣食足然後習於禮義而忠君親上故雖或有勞費於民令必為之委曲區畫擇所以利之者使雖費且勞然猶足以自養而不至於甚病則善矣聖天子在位惓惓愛民慮夫部使者之病民也命六部罷不遣又已逋負停科買凡勞費於民者革去殆盡甚矣仁愛斯民也為令者深體而篤行之則民之受福也多矣張君素端厚詳慎君子之道也端厚詳慎兹又當嚴慎之選而奉行仁愛之施使民利其利而足於衣食民將鼓舞而歌頌之予與諸公尚傾耳以竢焉故因序其詩而相與道之
  前賢墨蹟序
  直先考瓊州公最好書得晉人書法臨池揮洒竒逸絶塵於前賢墨蹟尤極寳愛及壮遊四方用意尋購於唐得歐陽率更書虞恭公碑内四十一字顔魯公書東方生像賛小字百餘又得遺教經十七行於宋得東坡先生書洞庭春色賦於元得趙松雪簡帖五紙康里子山二紙皆珍藏之間遇知者則出玩焉其後以多故失之今所存者松雪子山各一紙而已永樂丙申先公以内艱起復来北京每言及之則屢嘆以為不可復得洪熈元年乃取於家令蘇州沈毅装潢成巻而先後失倫毅之能盖出同輩右而竟以此得官為錦衣衛鎮撫欲令移置聞其頗自重因不復言乃序而歸之家以遺子孫使知前人得之之難今所存者什二庶幾能愛惜也東坡先生常言君子不可留意於物留意於物則若鍾繇王僧䖍輩皆足以自禍此言是已然有之而不能存亦不可也尚慎惜之
  贈曾僉憲詩序
  復鉉名鼎永豐故家永樂十年以禮經擢進士第太宗皇帝慎於刑罰詔諸進士皆理刑務體有虞欽恤之意於時天下無濫刑而諸進士亦以明慎得名於世久之凡賜進士出身者皆除按察司僉事復鉉之陜西又改四川所至人稱之在四川【缺】年以憂去官服除改廣東将行其從兄子棨與予為同官俾贈一言夫以復鉉之賢敭歴之久其於任職盖如王良造父駕輕車䇿駿馬以騁於九軌之途不足以喻其快且易也而何待於愚者之言哉雖然愚者之慮反復而不已未必無一得也試相與言之夫按察司甚重矣非止於理刑也然人率以理刑視之予惑焉古之為賢守令者奉法循理以臨民其化行其俗美則囹圄為之空由是論之為守令者果得其人則民皆遷善逺罪雖府縣可使無訟况按察司乎然則為按察司者莫亟於察吏之賢否而進退之也今天下之為布政司十有四而皆有按察司以臨之為府縣庶僚累百十其賢者固有矣未必多於不賢者也中人之性可與為善可與為惡者相半焉茍勸懲黜陟之典行則中人皆勉而為賢不賢者憚而不敢肆其政平其教施民庶乎化矣不然則相觀而流於惡雖有賢者一二人其所及有限無怪乎争訟之繁而事愈不治矣予故謂亟於察吏之賢否而進退之此愚之所得也復鉉之廣東廣東之為府縣者皆賢則復鉉可以無事矣若猶有未賢則於勸懲黜陟之典似不可緩也以復鉉之賢而徒矻矻於聽訟之末以取快一時則愚之惑也滋甚矣予於復鉉誼不薄故為贈言如此凡賦詩為贈者皆列於下方云
  宋氏世譜序
  宋以國為氏周武王滅商而封㣲子啓於宋宋亡子孫散徙他國因以為氏歴漢多有顯人至宋而真定之族為盛開寳中有景陽者以軍功累官至節度使平定西南夷詔就大萬谷樂開總管府以景陽為總管鎮撫焉夷人安之遂世有其爵與地歴十世曰賀寳始仕元為軍民宣撫使開治于貴州又三世曰欽以功陞昭勇大将軍順元等處都元帥國朝兵入貴州欽遂内附以為貴州宣慰使世守焉盖自景陽至今尚徳十八世矣尚徳思前人樹立之不易而冀傳之逺乃作世譜圖又載其徳以示後使善繼而永保之此仁人孝子之用心也易師之上六曰開國承家盖師之終功之成大者開國小者承家所以報之也景陽之受爵土有家于貴州盖以武徳自奮者非幸而致也其延于後世宜矣哉我國家受天命一海宇凡郡縣皆置守令惟西南夷則因其帥長以撫焉以其先世常有徳於斯人而人從之庶幾其得所也當時奉命守土若宋氏者非一姓然四五十年之間敗亡相繼子孫之不肖不思前人樹立之難而縱欲以逞安得不及於禍哉自古有家者皆欲相承於無窮然其傳世之久近必視其徳之有繼與否宋氏傳十八世幾五百年而猶盛其世徳之積可知矣予聞尚徳忠敬以事上寛惠以撫下其言動必以禮其教諸子亦如之宋氏之徳又有繼矣慶澤其可窮也哉後之人觀是編者益思繼續而引長之雖百世可也尚徳因予友貴州按察僉事郭公緒以首簡屬予予深嘉其意而序之
  送劉憲副南歸序
  正統十年六月四川按察副使劉君鼎貫考績来京師言於吏部曰鼎貫由御史為副使又九年荷朝廷之恩厚矣愧不能報萬一今年六十二精神日衰齒牙脫落鬚髪無一莖黒者且耳目聰明十已減六七心復多忘足不任勞欲勉強從事則揣力難堪將竊禄曠官則於義不可按令凡年未七十而病不能勝任者皆得致事敢以請吏部以其方面大臣且課績當陞不之許鼎貫遂請於上詔吏部驗之吏部察實以聞乃令致其事而去夫君子之仕也必思盡其職之所當為而不顧其身是故夙興夜寐勉焉忘其力之勞而不使有毫髪之不盡為臣之義當然也不幸而衰且病欲亹亹以圖厥功而力不如志進不能自效以有補於時退不能自安而有忝扵位然猶眷眷不去揆之以義其得為當否乎聖人在位而知其然矣於是有休致之令使年雖未至而病及之者皆得以遂其安適其情此如天之仁曲成萬物而不遺者也臣行義君行仁上下交盡其道雖唐虞三代不過也於乎何其盛哉劉君以詩書之胄取進士任風紀敭歴中外三十年其譽望之重功業之著固已表表動人矣庶幾義之盡者乎今非茍圖自安迫於衰病而然也皇上深仁厚澤沾被若此則衰病之軀辟之嵗寒松柏風霜凌厲之餘而獲承雨露之潤將欣然勃然而復於榮茂未可知也與君厚者皆喜君之歸作詩送之從弟儼以進士第一為翰林修撰持以屬予序予與君最故而年加長疾加劇然無以報上恩不可以遽去曠官竊禄盖不勝其愧也故因序其詩而自訟焉
  天台齊氏族譜序
  天台齊氏族譜兵部主事汪之所輯也齊氏本汴人從宋南渡遂家于杭州其後又徙台州兵燹相仍譜牒亡失先世之閥閲名績無所考見其後有八十宣義者喜天台山水之勝始定居焉今譜遂以八十宣義為始祖其前之不可考者皆闕之所以傳信也宣義生千六府君仕元為寧海副尉生二子仲華仲傑國朝洪武中仲傑子荘卿以耆儒徴為房縣令孫彦徳舉明經為安慶府學訓導而仲華之孫執中亦起為刑科給事中汪則房縣之曽孫正統丙辰取進士官兵部有名扵時自宣義至于今盖九世矣其初一人之身歴三四傳子孫浸盛以文學躋顯庸者愈久而彌昌非祖宗積徳之厚豈能致哉譜之作所以著其本聯其支尊祖敬宗之道存焉詳其所可知而闕其不可知此作譜之法也然世之作譜者多喜泝流尋源以極於受姓命氏之初祖自謂能詳矣而牽合傅㑹以自誣惡在其為尊祖敬宗也哉齊氏之先有譜牒遭亂失之今始於宣義而録其所可知不強引旁援以自誣是所謂尊祖敬宗者也其用心賢矣哉故家大族必由祖宗徳善以啓之子孫務善以繼之是以能久而盛也二百年来齊氏日以顯大則啓於前與繼於後者其善可知矣孔子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之云者累進而加厚之謂也父子祖孫相繼無窮詩書禮義之習仁義忠信之行亦相續而無間則足以亢其宗而光榮碩大有已哉雖至百世未艾也齊氏子孫宜益勉之故書以為之族譜序
  菊窻十景詩序
  草木之類皆稟天地之氣以生而其質不同君子好之豈曰耳目細娱而已哉盖以適夫性情之真云耳晉陶淵明獨好菊而濂溪周子則愛蓮花此其中盖有契焉也後之人而同其好其亦庶乎古之人也哉永新尹祥兆吉以明經取進士為行人既滿超拜兵部職方員外郎政事之暇以植物自娱公署窓前有隙地取菊數十本種之名曰菊窓菊盖其所最好者也然以為未足又取玉簮芙蕖諸物凡八九種列蒔焉舒翹揚英各以其時兆吉稍閒即與賔客觴酌乎其中因景物之勝命為十題曰金菊凝霜玉簮映月枇杷晚翠芍藥春紅細栁垂絲踈篁戛玉紅蓮擢秀翠柏連隂石笋蒼蒲盆池赤鯉酒酣興作賔主各賦一章間歌以相侑悠然甚樂也及来北京請於名卿大夫曰古之人有云物不自美因人而彰祥願假寵於下執事諸公皆忻然為賦之詩既完持以屬序夫君子之於物豈徒悅乎外欲有以資乎内者進徳之助也茍有以資乎内斯得以悦乎外矣古之君子有屈原者以衆善治其身而每託喻於芳草其詞有曰合百草兮實庭建芳馨兮廡門言衆善積於中而美見於外也兆吉之所植者衆矣幽貞芳㓗足以擬徳者其取以自資荏苒柔弱而不能久者則否焉夫如是兆吉之進於徳可量哉不然則彼之可悦者物而已於人何與焉書此以為詩序其亦有足取也夫
  楊氏族譜序
  昔者少師楊公之修族譜也最為詳慎因族父與芳甫所輯之舊而補其闕遺有未能詳者仍闕之示不茍也譜成以授族子徳敷而告之曰楊氏自宋以来積徳數百年子孫蕃衍支分别至不相徃来故譜所載有上失系屬下失其所繼者吾未能盡詳也且詩書之澤未艾後嗣當益蕃續而書之皆爾所宜留意徳敷奉命唯謹積廿年叅互考訂増補其未備凡族屬子孫皆取而録之其闕而未能詳者仍闕焉猶公之志也書既成而少師公捐館已二年惜其不及見之乃持来北京屬予序楊氏自南唐虞部侍郎輅始家廬陵郡中四世延安又徙居上徑延安孫允素乃徙泰和世以宦學顯聞後十七世有三人者聯貢于漕同授登仕郎聲稱赫奕楊氏之一盛也繼而吟窓先生累官至翰林待制有傳在國史又歴三世而至少師公其爵位之尊徳望之重文章之妙誠所謂邦家之光豈特楊氏之盛美哉而猶惓惓於譜牒以著其本聯其支此仁人君子尊祖敬宗之道也夫故家令族之所以光明碩大而不至於泯没無聞者以譜牒傳焉耳然所以光明碩大而不泯盖有在於譜牒之外者昔晉范匃自以保姓受氏而世守其禄足以不朽矣魯叔孫穆子乃謂在於立徳立功立言而世禄不與焉盖徳充於已功施於民而言可以為法戒人将百世仰之斯足以亢其宗楊氏之子孫尚勉之如是則光明碩大有已哉徳敷明經取進士今為大理評事續著此譜以成公之志其賢可知矣予是以重之故為序而不辭
  南溪蕭氏房譜序
  南溪蕭氏楚軍巡判官覺之裔軍巡避難自長沙来奔居泰和之早禾渡子清卿徙瀘源清卿後三世曰演生四子其長曰大承事始徙居南溪大承事三世曰濟行生三子堯卿舜卿漢卿舜卿生祥甫祥甫又生五子徳髙徳明徳仁徳美南山徳明子信可早卒而以弟南山為子從元俗也嗚呼兄弟之倫天序也曰弟而子之不謂之瀆倫可乎復而正之禮之善者也正之而或有違言則将遂已乎已之非禮也於是而各尊其尊此房譜之所以作也作者皆南山之後故於南山不書名與其子蘭谷皆以號書所以示尊也尊祖敬宗亦禮之宜也蘭谷生三子自新自明自成自新生鵬起鵬舉自成生鵬南鵬翔鵬漢自明繼信可無子而復以鵬起繼之於斯之時蕭氏為最盛盖仁聲義聞表然為望於鄉邑非但資産之富也歴三四傳子孫日益蕃昌皆具載此譜而他沠不與焉永樂初予在翰林鵬舉先生以山東運副考績来京師予始克識之盖淳然古君子也及歸而從鵬翔鵬漢甫遊皆藹然孝友之行而房譜實自鵬翔甫作之超然逺識不泥於常見而得以伸其尊祖敬宗之心可不謂賢矣乎今鵬舉先生之子孟勤入翰林為侍讀孫彦清為國子助教鵬翔甫之子叔章鵬漢甫之孫銓皆以明經為縣學訓衣冠文物之盛他族罕比不特蕭氏之異派也黄太史謂冲和之氣在此一枝是固然矣然非詩書之澤浸灌涵養之深亦未之能也蕭氏之子孫尚勉之庶乎百世有耀矣今侍讀之兄孟廉命其子彦澄増修此譜而以求予序孟廉忠厚君子也其可辭故為序之以勸来者
  友竹軒序并詩
  廬陵周仁俊予友工部侍郎周公長子也仁俊最好竹所居山前有地皆種之盖左右前後無非竹起居食息亦無徃而不見竹者仁俊喜曰此吾友也因以友竹名其軒或者曰人之與人類也君子以友輔仁仁俊不取之人而乃取於竹豈以人為不足友邪其亦異乎古之君子也矣予曰仁俊盖所謂善於取友者也廬陵文獻之邦習詩書談道義者所在皆是仁俊出而求之直諒多聞者皆仁俊友也所得不既多乎然猶以為未足而於竹友焉其意以為交於外者固多矣退而休於家則豈能無少間哉竹朝夕所與處者也師其心之虛足以納善而不違師其節之勁足以臨事而不撓貫四時傲霜雪而柯葉不改色不變又足以勵其徳之常便佞善柔之輩豈足為損哉出而友當世之善士歸而友於此君仁俊非善於取友者邪仁俊父母皆壽考光榮兄弟盡友恭之道一門之内食者常五百餘指小大雍睦無間言又非唐之所謂義竹者比邪以是而觀仁俊之友竹盖詩人託物自况之謂君子之所與也然則仁俊盖賢矣奚名為異哉仁俊侍父来京師善畫者倪端為圖其景而以求予言乃為序次其説而系以詩
  青山盤迴氣清淑山下髙門圍大屋中有幽人好隠居種得篔簹美如玉繞屋翛翛清絶塵閒居無事長相親虛心勁節可比徳古来三益皆其倫人生結交端有道薄俗紛紜豈堪保東風桃李競芳華頃刻飄零在泥潦此君挺挺千萬竿霜雪那知有嵗寒長梢宻葉青滿眼莫惜焚蘭朝暮看倪端作畫衆所欲喜向髙堂見横幅愛爾存心似古人為作長歌擬淇澳
  安成路氏族譜序
  譜之作所以著其所自出而詳其所由分使為子孫者知本源之盛而思善繼於無窮乃尊祖敬宗之道也有唐以来故家大族莫不以譜牒為重盖文獻之傳有徴於此其可不重乎安成多故家湖溪路氏則漢臨淮守温舒之裔温舒家鉅鹿至唐冀國公嗣恭始家平陽冀公之孫隋以太子賔客分司東都又徙汴梁在元之初文林受命為安福知州有惠愛及民卒於官子仲明因家安福之東門四世至英叔值元季之亂避兵廬陵亂定子文明歸安成寓居邑東之梅林再徙井溪三遷湖溪遂為湖溪路氏至于今九世詩書行誼猶不失前時之望初英叔嘆舊譜燬于兵而幸存文林所録世次命子誠明纉輯成書自安成泝汴梁以及平陽鉅鹿皆通録之明誠孫世昻與從弟世清又増修之而自為之序循源泝流粲然明甚世清子璧字裴資為工科給事中復以父命求予序惟路之受氏盖有國者之子孫其先既盛矣至臨淮而顯於漢冀公父子祖孫又大顯於唐自州守至今給事則又一盛也非本源深厚豈能是哉然予聞之晉范宣子自謂陶唐之後歴虞夏啇周千數百年而世祿不絶魯叔孫穆子乃謂可恃以乆存者在於立徳立功立言而世禄不與焉自路氏論之臨淮尚徳緩刑之書盖久而不冺冀公初宰邑當時謂可以嗣魯恭庶幾言立功立者矣若又充而大之始於孝弟而至於仁義不可勝用卓然為望於天下可傳於百世載之譜牒豈不光逺有耀哉故為之序而舉以告其子孫是亦愛厚之意也
  慈溪王氏族譜序
  慈溪王氏族譜始作於伯輝先生盖舊譜亡失不知其所以徙其居慈溪者則自萬五府君始也由府君至伯輝僅六世而已失其名諱伯輝之髙曽雖近其名諱亦無所考譜牒之亡失甚矣其可嘆也伯輝作此譜雖未能詳於其先然自此而録之至於數十世蕃衍碩大足以考世徳之盛則此譜盖權輿也世之作譜者多好強附他族之顯者以為榮是乃所以自誣不足傳信於後世君子恥之伯輝作譜録其可知而缺其不可知不肯妄引以自誣其用心厚矣哉伯輝字尹實親從兄弟十九人而伯輝為中書舎人以善篆名天下弟尹和為金谿令尹哲為石城令皆有名績尹和子來字原之始為監察御史陞山西叅政改廣東弟復為刑部主事鼎為慈溪訓文學政事表表皆在人耳目何王氏之多賢哉自古受姓命氏其始皆一人之身至其子孫愈久而愈盛盖有徳以啓之而又有善繼之者也王氏自萬五府君以来子孫之多且賢又貴顯光榮如此非其徳之盛豈能致哉予與原之相好久矣知其才行之美足以亢其宗王氏之盛未已也要在後之子孫善繼之而已原之持此求予言故為題其後以致期望之意云
  龕溪劉氏族譜序
  龕溪劉氏漢長沙定王發之裔其後有世隆者徙居安成之章湖至孫成髙又徙白下之淇泮塘宋乾道辛卯天祚乃徙今龕溪為望族歴三四傳子孫彌盛而華翁最富饒自縣郭以西至其鄉良田深池大抵多翁之業也翁性仁厚樂振施鄉人之貧者皆頼焉就其居以安仰其衣食以自給者又三百餘家凶年飢嵗有告糴者翁必减價與之自逺来者則又給道里費作梅陂以灌田逺近受其利皆歌頌焉治園於宅之東雜植花卉居閒無事日與族人賔客觴詠其中甚樂也至子夀可而益盛壽可二子長子堅力學喜吟嘗有志於用弗果出而好仁急義出於天性萬安梅田甞有㓂竊發朝廷用兵勦之子堅曰地與吾境接不可使蔓延汙吾縣即自詣主帥申國公閫下辯之公韙其言縣人得不受汙弟仲堅亦端重果决似其兄而凡羣從兄弟亦皆能自立異常人則其世徳之積可知矣子堅三子彦威彦忠彦明今皆居蜀之鹽亭仲堅二子彦桓彦湘又龕溪之傑也彦湘重修族譜自天祚而下凡幾世支分别粲然明甚尊祖敬宗之心厚矣予生也晚不及見其前輩長者風流文物之美而幸獲交彦桓繼而與彦湘通婚姻二君皆謹厚君子也今彦桓不可作矣而彦湘以譜序屬予予安得辭予聞昔之受姓命氏皆有爵者之子孫前有徳以啓之而後能有繼則久且盛可必也陶唐氏之後封於劉劉累事夏孔甲為御龍氏在商為豕韋氏在周為唐杜氏其仕晉者為范氏然皆累之後也范宣子自謂世禄之盛可以不朽矣魯叔孫穆子乃謂不朽在於立徳立功立言則劉氏之子孫欲繼前人之盛者可不思卓然自立乎孝弟忠信其本也徳立矣而又有功以及人有言可以為世法則其族之光明碩大可以世計哉彼勃然而興忽然而泯沒與草木同腐者不知所以自立也予序此譜而舉宣子叔孫之言盖劉氏之故實而為子孫者所宜勉之故云耳
  贈都指揮僉事陳侯序
  國朝既建北京以為萬方㑹同之都而通州實邇京邑為重地盖舟車之㑹水陸之交天下之人不間華夏蠻貊凡東南數千萬里有事而来者必由乎此若貢獻之轉輸漕運之委積居民卒伍之櫛比賈區商舶之鱗次不可以數計其物盛人衆如此故常置兵衛於其地擇武臣之有才智知大體而善撫馭者總焉必使人得其所而不失宜定邊衛在通州開封陳侯信為指揮使久以才名聞于時監察御史髙峻以為可用薦之上從其言特勅以總督之任侯殫心盡力祗慎不懈事治而人安之既三年御史張鑑復言其處心正直涖事克勤上命署都指揮僉事未幾太監李公及户部工部皆言其任總督有餘暇若委以他役可不勞而辦於是命同修永通橋造通州諸城樓治通濟河諸斷岸皆克成功開平忠武王故有廟在通州久而頽敝至是亦以委焉不數月而訖工上念其勞真拜都指揮僉事所以報舊績而勉新功也天之生才盖以資用而治天下者亦必用天下之才而後能成厥功然所以使之趨事赴功而亹亹忘倦盖有其道矣賞罰者天子御世之大權也有功必賞則誰不競勸以效其績使人皆競勸以效其績則天下豈有廢事哉夫賞以勸功者明天子之事受賞而益圖其功者大臣之忠也今陳侯之功美矣其才智之過人亦可以見矣然為臣之所務不止此也敬恭朝夕視其職之當為者而盡其心功愈髙則上之所以報之者愈厚爵禄之来其孰能禦之此在陳侯勉之而已陳侯来謝恩闕下凡與之善者皆深以為榮而思所以華其歸工部侍郎王君庭佐求贈言於予故為序以送之
  贈少卿鄭君序
  正統十二年八月南京太常寺少卿鄭雍言釐務巳六載而以考績来朝直待罪吏部言於上曰諸卿考績序進惟明天子所裁非有司當議今其秩未滿應俾任職如故上從其言鄭君将南還予同僚趙公曹公相篤交好求予言以贈行予於鄭君亦不薄昔永樂十三年太宗皇帝臨軒䇿士而鄭君奉大對予忝讀巻得鄭君䇿以為竒奏之鄭君在進士優等遂入翰林為庶吉士由是連歴清貴擢中書舎人行人司副陞河南按察僉事當之官近臣有言其文學可用宣宗皇帝留不遣俾與尚書陳山等日在殿廬備顧問久之乃得赴河南秩滿於是有少卿之命夫自鄭君取進士歴官至今三十餘年而同朝者二十餘年斯文契誼不可謂不久矣今之去可無一言為贈邪况重以趙曹二公之命乎夫贈之為言有所増益之謂也鄭君之學既足以成美名至顯位矣予言何能以加毫末哉然觀烝民韓奕之詩皆尹吉甫作以送樊侯韓侯者其曰小心翼翼古訓是式曰夙夜匪懈䖍共爾位盖美其已能而勸勉之意寓焉古之君子贈人以言而不外乎敬非以臣道止於是歟太常典祀之職也鄭君之行可以交神明則其能敬可知矣要在恒久不渝而已傳曰敬徳之聚也能敬必有徳書曰徳懋懋官鄭君益勉之其進於福禄榮名可量哉彼宦成而怠者君子不貴也用是以贈行其亦古之道也歟
  送郭珦訓導序
  泰和北門郭氏詩書之家也予生也後不及見其前輩文物之盛洪武初有慶守先生者以文學徳行為人師官至登州府學教授弟慶宜先生與予先考尚書公同聘起論治道為湖州經歴經歴子彦鉉為縣學訓導予所從遊者亦累官至順徳教授先公守瓊州時順徳弟西字彦遷任推官為同僚而登州之子彦常英偉豪邁有才識逹政務故少師楊先生甞欲薦之以病不果其子公緒取進士為按察僉事歴陜西浙江貴州皆有盛名其他為教官者亦累累相繼珦則公緒子也又以明經舉得衡州府學訓導将之官請予一言以自勗念予父子交郭氏數世不可謂不舊矣而公緒昔與予同遊縣庠最相好予視珦猶子姪也不求予言且将進而告之况其請之煩邪夫治天下者必用天下之賢才學校養賢才之地教官成賢才之本也其所以成之者豈止文藝之末而已哉讀書以求道明道以飭身孝弟忠信禮義㢘恥皆深體而力踐焉如是則言非空言行皆實行任之以政而治道盛矣然非教官身有之而欲為弟子者效焉亦難矣故曰以身教者從珦之去也可不思所務哉今天下賢才升於大學而用於吏部誠才且賢者固有矣其不然者不可謂無也盖於其末且未至况欲求其本邪用人之難教道之不立未甞不愧且嘆也故凡為教官者必相與切言之况珦也哉讀書以求道明道以飭身修其本以率之本立而效見矣珦毋以已能而自足也言之切者愛之深珦其勉之
  甘溪龍氏族譜序
  泰和甘溪龍氏為大家其先金陵人唐末有判吉州曰淵者始家永新後若干世曰訥又自永新徙泰和縣城六世至時昇始定居甘溪然尚有居縣城者時昇後二世曰某生五子登騰際某澄登舉進士為廉州推官通判衡州騰亦舉進士授修職郎仕至南安知録際為臨江教授某與澄皆未仕龍氏於此為最盛然某及三世則闕焉今溪山之間室居相雄髙衣冠相照映詩書之聲相聞於旦暮田園池沼彌布於逺邇皆四子之後之業也其居縣城者則際之後徐溝教諭仲章予不及見其人而甞過其舊宅廣宇豐堂長軒嶢榭可比子男邦君之居又觀虞邵菴所為謹勅堂記及諸老先生與徐溝徃還之什未甞不嘆其盛也既而與樂山君遊其子禮部主事叔粲孫吏部員外郎士郁相與連姻且同朝員外之兄士熈亦以明經任訓導仕者既有爵禄光榮之美其未仕者亦享豐亨和平之福此又能氏之一盛也夫人事之盛衰不常要之以有徳維持之則衰可盛盛可久孔子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龍氏之慶澤如此非積善豈能致哉族之有譜所以著其所自出而正倫理篤恩誼倫理正恩誼篤仁義之道行焉由是推之以及於民物仁義不可勝用也徳莫大於是龍氏子孫世篤而不忘則蕃衍盛大有已哉士郁重修此譜而以求予序故為序以道之
  送陳太守致仕序
  陳侯本深之治吾郡十八年矣其始為刑部員外郎以賢舉陟為郡其心之公政之平斷獄之明恕待人接物之仁而有禮他之為郡者鮮及也是以名實烝然於上下既九年郡人不忍其去相率乞留藩憲大臣及御史具以聞上從之増其禄秩俾復任而侯之所存所行率如舊不變一郡之人益安於其治今年朝京師懇以老疾乞致仕盖侯素有目眚至是頗甚且年六十有餘矣而其身癯然若耄及焉者予重惜其去勉留之而語益切衆察其實老病不可強乃列言於上俾致事吾郡仕者皆不能釋然于懐曰侯之去於私計便矣如吾郡何侯在位久於民之情偽靡不知事之難易緩急靡不熟故言出而民信小大之務皆有條理争訟者折以一言多心悦誠服而罷今侯去矣後之繼者雖聰明才智不一二年豈能諳練而為民所信服如此則人之安否郡之治與不治未可知也然既末如之何則皆賦詩餞行以道意而謂予宜序予亦不能釋然于懐者念古之君子壮而仕老而歸乃人情之常公義之所與也况又加以病乎予豈可私吾郡而違人情廢公義哉今之為吏據偏州下邑得終三年幸矣歴九年而無慊又幸也陳侯治郡十有八年譽望如一日才行之美足以為之也而昧者乃以吾郡為難治不自計其如何於乎豈真難治哉觀於陳侯可知矣故又因序而道之非獨以示其鄉人且欲傳諸逺使知陳侯之賢而信吾郡之易治也
  貽安堂詩序
  貽安堂詩若干首士大夫為吾邑蕭公北作也蕭氏昔居江南市以寫真得名久之生齒日繁而地不加闢公北父于淵慮後之人益衆而勢益疎利害相刑愛惡相攻将不能無彼此言者如是而欲安得乎乃作室於泉谷而徙居焉距舊居盖二里許曰使吾子孫安於此而親屬之徃来亦不廢豈不皆安且樂哉因名其堂曰貽安之堂公北挾其藝遊京師名公貴人多命寫真而皆得其形似京師畫者莫不讓其能諸公亦無不愛公北者故皆樂為賦詩而貽安之堂寖聞於天下予同邑人交其父祖數世矣於是公北遂以求予序予觀古人之營居室皆欲燕及其子孫斯干之詩可考也然其所以安則於首章見之安與否未有不由於兄弟相好而不相謀此致安之道也不然則同氣之親且不保况羣從兄弟乎然則于淵名堂之意其示訓深逺矣公北兄弟顧名思義而篤於相好羣從兄弟又相與惇睦而無間則外侮敢及哉子孫世篤而不忘則其安居樂業有已哉予亦愛公北而欲其安且久也故為序其詩而道之
  陳都御史壽詩序
  國子助教姑蘇李先生言於予曰右都御史陳公有戒以洪武已巳三月初十日生至今正統戊辰年巳六十矣在朝之賢若毗陵胡公海豐王公宜章鄺公山陽金公輩皆與公相厚喜其甲子一周而願其壽之永也相與賦詩以致祝望之意繼公鄉人也謹類次成軸求先生一言弁其端夫古之君子於其所親厚者則必以壽祝之壽五福之首也有壽然後能享諸福祝之以壽則福之萃於已者斯悠久而無窮此盖親厚之至也然人之壽考系乎天非可以茍得也必有世徳之積而又修徳以繼之然後能得其壽此天所以彰有徳也予聞陳公之尊府昔以軒岐之道鳴於世鄉郡之人皆頼之慶澤之積也深而公能承之以徳遭遇聖明恩寵優渥由監察御史三遷至今官出入中外宣布天子仁義之徳威行惠施近悦逺懐表然為當世大臣宜其得壽於天諸公願望而形於言予為序而傳之皆宜也抑甞觀夫南山有臺之詩宴享通用之樂歌也於其心之所敬愛者既以無疆無期祝其壽矣而又願其徳音不已徳音是茂至於保艾爾後乃已焉盖徳者壽之本夫既得其壽矣然進徳之功不已而益盛則足以保養其子孫而後為福之全周之詩人善於頌禱如此諸公之意盖亦猶是也今天下太平民物阜安列聖休養生息之恩一切不異於周之盛世耄期之老所在有之然樂其壽康而形於歌頌以鳴國家太平之治以繼成周小雅之什盖不可無也然則諸公之詩豈可以不傳故樂為之使傳焉
  泰和彭氏族譜序
  吉安之彭為大姓盖出吉州刺史玕子孫之多散處者數邑凡十餘族雖隠顯不同然皆係前人之望而皆能有所立豈非其世徳之盛歟泰和彭貴和修其族譜逺泝于玕而近考諸族盖一本而分者也今年来北京求予為序而其所為譜不以自隨予不能見然甞思之古者受姓命氏皆有爵者之子孫自商大夫以来蕃衍盛大散布於天下盖以一人之身而為千萬人之身究其始而論之玕亦其所自出也自玕以至貴和未久也其傳序可知矣惜予生也後不得聞其世之詳甞從今少師楊先生而聞其略矣洪武中貴和之祖雲祥質厚簡静而其父學孔頴敏負才具足以有為於世嘗禮致東里先生于家使貴和與兄貴雅弟貴肅貴彦皆受學其所以事師甚厚而教子孫甚勤故貴雅貴和貴彦皆才智偉然逹於物情而明於事幾頴然見重於鄉里貴肅尤好學其學可以及人嘗有薦為學校師者貴肅不就也沉静以自處不求聞於當世其祖考兄弟如此斯其為宗族之重歟譜之作所以收族也而仁義之道行焉盖正倫理而尊卑之分明篤恩誼而彼此之愛洽是所謂仁義也仁義行而宗族和宗族和而福澤増則安得不昌且大乎然所以明於仁義而不悖者學問之力也貴和子孫尚勉於學問而篤於仁義則刺史之榮将必有繼而為此譜之光華也有窮哉














  抑菴文後集巻十七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十八   明 王直 撰
  序
  鄭氏四老圗詩序
  皇明混一區宇將百年仁恩義澤浹洽乎天下天下之人皆得享夫安静和平之福故耄期之老所在有之誠太平極盛之世也觀於鄭氏四老可見矣鄭氏家旴江為盛族而四老者皆同産且皆夀考康寧夀考康寧非徳不足以致之此其所謂盛也四老伯守中年八十二仲秉中七十七叔則中七十三其季敬中亦年七十矣伯氏之子誠字文實嘗為吏部侍郎有名朝廷推本於父母之賢即以其官封守中守中膺三品之貴有命服之華上下輝暎煌煌如也於是鄭氏光榮碩大鄉族無與比者佳時暇日兄弟聚於一堂披閱巻帙談論古今或命尊酒諧燕嬉則更起為夀迭相酬勸其諸子孫羅列左右各以序進捧觴稱慶懽忻鼓舞不知日之夕也天下之樂盖莫有加於此者旴江之士大夫歆羡之不已乃命畫者繪為圖而相與歌詠之今年季氏之子某来京師介司務程廷儀過予道其事且稱四老之精明不衰而祈其夀之永也求予致一言予昔與文實遊而重之然於四老則未獲一見今文實已矣而四老皆康强文實有知當亦喜無憾也然竊計之伯氏之生適我太祖皇帝受命之時天地交泰隂陽和暢清明純厚之氣已見於發育之中伯氏得之以生而諸弟繼之重以列聖㴠養之徳故能各遂其生成而皆至於悠乆是豈偶然之故哉有元之時㑹川有尹先生者伯仲同乳至泰定丁夘皆九十矣二季亦各八十餘當時見於賦詠者多舘閣之賢虞文靖公為序以人瑞稱之夫天下之夀者多矣然未必萃於一家萃於一家有矣未必出於同氣尹氏兄弟如此得不謂之人瑞乎今鄭氏兄弟四人同産而又同夀其年益加將不與尹氏兄弟等乎予聞之徳者夀之本南山有䑓之詩以無疆無期祝君子cq=492之夀矣而必曰徳音不已徳音是茂至於保艾爾後乃已焉使鄭氏四老年彌髙徳彌邵保養其子孫而至於耄期復有君子者賦詠之雖亦謂之人瑞可也今是詩也豈獨鄭氏之榮觀哉朝廷仁育天下鴻休鉅美亦於此見矣不可以不傳也故為序之使傳焉亦因以啓夫後之作者云耳
  送羅文振序
  羅氏本吉水右族文振之尊府始居山陽故今為山陽人永樂中予在翰林文振弟銓字文衡取進士為監察御史以㢘能有名於當時予甚重之因相與往来文衡亦以先世與予居同郡而篤於相好由是文振亦厚予雖跡不能相親其意甚洽也文振居山陽湖上當南北之衝人之過此者多能道其禮賢下士矜窮恤匱而文振之義聲亦藉藉予固嘉其兄弟皆賢而世能及者鮮矣未幾文衡陞湖廣按察使推惡佑善去興利威行惠施近悦遠懐憲使之賢莫有加焉者也文振則能出kao榖以佐有司賑飢民天子下璽書褒其義當謝恩闕下而文衡亦以考績来兄弟同載上京師人之素相慕者莫不喜而其心亦甚樂也及文振歸予作長詩以贈行今别十餘年乃復至而予不暇一相見若文衡則仙去亦乆矣俯仰今昔何能不慨於心哉文衡有一男二女文振皆長育之歸其次女於刑部尚書金公之次子弼而親送至北京金公嘗與文衡同筆硯朋友契誼雖甚厚今文振以婚姻之好不逺數千里而来其篤於義者也親戚朋友皆相惇以義不亦古之道也哉然予於是有感矣世之淺丈夫者其初於親戚兄弟非不懽然相得也至於死生契濶之際而計得失難易少有不變其初心者於是遺親棄故反天常逆人紀而甘心於不義此君子之所深歎也則予於文振安得不深嘉而重美之哉文振將歸凡逹官顯人與其兄弟素厚者屬予文為贈予固厚文振且欲勵夫世之未能然者故為序以贈之
  送彭教諭致仕序
  彭王世婚姻家直與士淳内外兄弟也自為童子時常得拜彭氏叔祖叔父其所以教愛直者猶同姓至親不以異姓視也次則士淳與兄士本誼最篤士本無宦情樂閒放從容自得於田里直與士淳則相繼出士淳為教官以其道淑後進世稱賢師儒者必歸之直濫官京師上無補於朝廷下無益於生民負素餐之譏者四十又七年其視士淳盖有愧多矣士淳年既六十四而舊患風濕疾加劇足不良於行至是丁外艱起復遂以疾聞於上得致事而去眷念疇昔欿然於懐慕回路之請贈與䖏也故有欲為士淳言者兩家世以儒為業其行修其名立乆矣今之後輩亦有怠廢前人之業而無以植身者乎感發其志意而誘掖其進課勵以要其成在士淳而已直之子孫盖誠有頼矣况彭氏子孫哉古之君子致仕而歸則為里塾師以孝順儉勤仁義忠信教鄉里子弟故畎畆之間髦士出焉賢才成風俗美而治道盛矣士淳可不加之意乎直年七十二少士本一歲而三人者皆有田在西郭士本既享其樂今士淳又歸矣直之老病旦夕當得請怡塘觀山杖屨往来覩歲物之豐成感皇恩之優厚烹肥擊鮮擷嘉蔬釃㫖酒相與勸酬引滿而酌之醉飽鼓腹詠歌聖化以繼康衢之謡而傳之萬世使知今日太平之盛此儒者之事亦士淳之所樂也故併書之以為贈行序士淳亦有以䖏我哉
  送王知縣序
  安吉縣令王某者薊人也坐累留京師且一年既得白將歸其縣學教諭郭先生考績當陞郡博士需次亦留京與其弟子之升太學者張升張初孫禮金朴来告予曰王侯初為監察御史有名既而拜靈璧令又移安吉皆以寛厚得人心且其来也非其所自致者今得白而歸則其人之幸也惟吾等思有以贈其行故願得一言焉郭先生有文學徳誼初為予邑庠師予所從受業非茍譽人者况所謂寛厚得民固吾之所重其安可黙邪古之君子之居民上以其仁也非徒任才而已矣夫寛厚者仁之徳也寛則能有所容而褊迫苛細之令不行然後物得其安厚則能有所載而刻薄殘忍之政不行然後物得其養而吾之志可行乎其間書曰御衆以寛易之象曰君子以厚徳載物此之謂也由是觀之寛不足以容厚不足以載操切覈一極其才之所至而止此鄙人薄夫之所以自快而君子不貴矣然則亦何樂而為之哉以予所見而得其人焉汲汲以為名倖倖以用智任情於鈎摭之末伸威於鞭朴之間赫然自以為神明然徒逞乎外而不檢乎内豪民黠胥因縁以為姦而隂售其䜛卒之戕民生而自辱焉嗚呼為民父母之道豈當如是耶其敗固宜矣然後益信聖人之所云者雖萬世可行也仇覽不罰陳元而使為孝子兒寛不忍苛暴督賦而反以最聞若此者不一也誠意既孚孰肯悖且慢哉而何以鄙薄為也若乃弛縱以為寛媕婀以為厚則非予之所知矣予既嘉侯之善而重郭先生之命故為贈言而不辭侯果有取於予言哉
  劉敏英甫夀詩序
  萬安劉敏英甫以元至正辛丑十月【缺】日生至今永樂庚子盖六十年矣其子友臨與其姪友震廣經廣衡将以是日㑹宗族鄉黨置酒作樂以為夀而吾邑之賢之厚於敏英甫者又作為歌詩以慶之鄉貢進士張僉時薦持以求予序夫君子之居其鄉有子孫之奉賔客之娛田園足以具衣食池沼足以供遊釣而又獲夫夀考康寧之福若敏英甫者何其幸哉此慶夀之詩之所宜作也昔先王之世忠厚之澤浹於遠邇上之所以安養其人者必使之夀考以享優游之樂而其人亦皆相與引翼以自樂於胡考之休歲時閒暇舉酒相懽其祝嘏之詞不曰夀考維祺則曰黄耉無疆於乎盛哉若夫鴇羽之怨陟岵之嗟盖又出於衰世之所為者此行葦諸詩之所以為盛也是以後之君子讀其詩而知王道之隆替人事之得失風俗之厚薄禮樂之廢興故曰詩可以觀然則諸賢慶夀之詩豈止為敏英甫一身一家之榮而已哉抑嘗究夫敏英甫始生之歲正上天新命之時我太祖皇帝龍興之日陽和發育之仁已回於霜雪凋瘁之中故夫人物生於其時禀風氣之純固㴠徳澤之深厚皆得以悠乆而無害譬諸松栢㩀土地之饒受雨露之潤至於大百圍歴千歲拂日月而干雲霓者其理固應爾也則予於敏英甫之夀安得不推所自而深美之哉况其子孫之多賢而賔客之有文也後之人讀是詩因敏英甫之夀而仰國家慶澤之長太平文物之盛必有低佪羡慕於無窮者故為序其詩使傳焉
  贈王約歲貢序
  國朝養士之制内設國子監其外府州縣皆立學每歲貢其賢者各有數而屬之禮部聞於天子則又以屬之翰林考其經義而定其中否其不中者禮部還之於其學而降罰焉其中者則又以聞而屬之國子監使敦篤其已能増益所未至祭酒司業端表儀於上博士助教勤誨於下士之䖏此有不成其徳逹其材者寡矣由是歴事於諸司則又加考察焉滿三月書其勤於事慎於守者以聞而屬之吏部擢用之其不由此者則以其學羣試於有司往往登巍科躋膴仕其塌然不振者盖頽然自放者也予在翰林十八年所見貢士多矣又數喜從人問其詳其曰某也長於材而逹於政則後之歴事而有顯名者必此人也其曰某也勤於學而敏於文則後之取進士而登顯位者亦必此人也盖未嘗不歎夫朝廷待士之厚而為士者之遭也而又益信夫士惟無實則已茍隆其實則屢試屢進有以為邦家之光閭里之榮也於乎何其幸哉廬陵王約為吉安府學生既有年今年春予始識之恂恂恭讓盖其學可知矣將充貢上京師其自禮部試翰林遊太學以其所實有者大振耀於時盖可必也而予舅氏歐陽先生數取予文贈其行予不敢辭然念不能有益於約也姑書朝廷所以待士之厚與士之當隆其實者如此以送之庶幾相勉於遠大也
  送劉進士赴京序
  廬陵劉禮讓既舉進士官京師未㡬以内艱歸終三年將復詣京師予内弟歐陽士則於禮讓有講學之益求予為言贈其行予謂禮讓明經取進士其於聖賢之道益講之精矣即予有言亦禮讓之所已知也所不必知者則予之所不必言也雖然予與禮讓皆以進士發身其有概於予心者試相與言焉可也夫進士之科始於隋唐宋皆重之而尤盛於今盖自貢於鄉㑹試於禮部賜對於大廷其光寵也至矣及授以官往往職禁近副九卿當藩臬之寄領郡邑之専其任用也重矣然天下之人所以責望於進士者亦不輕也其言合乎道其行中乎理矣則曰彼為進士宜如是其不然者則必相與誚讓之不貸也夫仕者豈止進士而已哉而人獨嚴於進士如此豈非享其名者人固求其實耶可不懼哉然自開科以来其他之為進士者予不能知若吾廬陵名實之相副者盖多有矣獨若予者誠所謂誚讓而不貸者也其安得不警且懼乎然嘗思之昔之君子文學之純正徳行之粹美政事之寛和名節之崇高者若歐陽文忠公胡忠簡公楊忠襄公周文忠公楊文節公與信國文忠公者盖鮮其所為道皆古聖賢之道天下後世之所仰望而師法者也况鄉郡之後進乎詩曰伐柯伐柯其則不遠近法諸公而遠跡聖賢其亦㡬乎其可哉禮讓必有同予懐者矣禮讓抱英偉之才負邁往之氣其實之稱名也審矣此予所願受益者也故慕回路二子之相贈與䖏也而有以贈禮讓禮讓其必有以䖏我也夫
  送尹同知序
  君子之仕也盡其道於君而不能及其親者盖有矣此忠孝之所以難也四牡之三章曰王事靡盬不遑將父其四章曰王事靡盬不遑将母盖勤於其職而於親有不暇顧則惟極其憂思而已矣然則有能兼之者豈非人之所大欲哉尹君自道之佐澂江在雲南萬里外其母盖八十餘不能就養以食其禄自道慊然於懐者二年矣今年以考績自京師過故鄉得拜其母於堂上盡其敬愛之心油油翼翼不忍去左右然當復之澂江而其心終有不釋然者於是吾黨之士相與㑹於城南濟渡菴之僧舎而慰勉焉酒半有作而言者曰君子之孝莫重於顯親今佐一郡為天子牧小民民懐其徳而皆推本於父母之賢則為孝至矣又曰子之尊府典教三十年而子兄弟又繼顯今之有家皆禄俸之餘也是可以榮養矣何必澂江哉又曰國朝之制居官有成績者天子皆推恩及其親子之官五品於親得封宜人子其務此其榮莫大矣自道矍然起謝曰君之言美矣敢不拜教而更勉於大者焉於是人皆知自道之能有為而忠孝之兼盡也乃取唐盧藏用詩國為休徴選名因仲舉題二句為韻各賦詩二首以送之予因次第其言以為序云
  贈沈侯赴任詩序
  吳興沈侯自上林苑典署改令吾泰和泰和士者訪其才行而喜於得侯然不知者乃誣縣為難治故予樂相與道之泰和居吉安上流其地濵大江農工商賈各勤其所事田利之入足以養其人非甚凶年盖無有凍餒者其俗喜讀書自城郭至山谷之間吟誦之聲相聞不間於貴賤貧富故多能知道理識是非賦税力役以供公上其分之所當然者無不盡其心縣官始至察其行果賢也即相戒勿犯凡有所令争勸趍之盖自昔如此予為童子時江隂徐侯来為令尊賢下士訪民之所欲惡而斟酌罷行之大姦巨蠧為民害者一切掃除民有訟皆立斷不以委吏無情者不敢至其前科徴調發必驗民力之所宜民大恱服故事無不治後竟以滿去又十五六年永嘉吳侯来主縣簿清慎樂易小大之事皆親之豪民猾胥不得肆其惡於時當餽運之徳州緩者以軍法從事衆多憚行侯獨任其責而民皆樂從無後者一縣之人惟侯令是聴不幸以疾終於位之二侯者民至於今頌之其他之為縣者好近小人以濟其私或剛暴以殘民而乖争陵犯之風興或柔靡以縱民而慢易玩䙝之俗成循習之乆於是縣始若難治然豈縣之難治哉其變化盖有由也縣之父老感念疇昔盻盻然歎曰安得復有仁人君子奉法循理適寛猛之宜行是非之公者以撫我乎其朝夕望之盖如農夫之望歳也乃今幸而得侯侯誠有以慰民望則民服侯之化如曩時而後信縣之易治嗚呼泰和文獻之地忠義之邦也於此而謂難治豈非厚誣也哉在侯所以化導之耳故為序以贈之而諸公之詩系焉盖望夫徳化之成也
  曽生哀挽詩序
  生名秬字光薦左春坊大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曽先生子也先生早有子二人皆夭及得生最鍾愛遣從錢侍讀尹編修學聦悟異常兒隨先生往来兩京間識益進志益勵年十五六歸永豐大肆力於學足跡未嘗至於城府凡經傳㣲言奥義皆通念曉析常屈其儕輩為文章必㩀於理而才足以發之頃刻成數百言自謂一第可俯拾先生期以遠到故未就試生既苦心為學至忘寢食因得羸疾命良醫治之疾愈復力學如初故疾止而復作至於三四竟以宣徳三年十二月十七日卒於家年二十一訃聞京師先生哭之慟予與諸公素竒生聞其死皆往吊先生出其平日所寄詩皆俊麗有思致諸公益悼惜而先生哭益哀初生侍先生自北還至臨清舟行遇而敗水湧入舟同載者皆走避先生病卧舟中命人抱生登岸生曰父病不能起兒忍棄父求活耶不肯往拊膺大哭㑹救至俱得免生時纔十歲其孝愛盖性然也嗚呼生之文學性行如此又承世徳之懿宜享其福而竟止於斯所謂天道佑善者非邪古稱仁者有後其信然邪豈所謂天之未定者邪抑生之命止於此而已邪予盖不能詰也世之貴游子弟藉其勢力不溺志於聲色貨利即撓法干政凌轢善柔以辱累其父兄生則異於是然彼乃不死而生死焉豈不深可悲也哉諸公憐生者皆作詩哀之予故著其可哀之實以冠於篇端使覽者得詳焉
  贈楊知縣歸省序
  仕莫善於為令而亦莫難於為令盖令長民者也凡朝廷所付安養斯民之政與已所學父母斯民之道皆親行之無不如志而民之被其惠者亦親戴之如父母故曰仕莫善於為令其或䖏京邑之繁與夫水陸之衝徴輸調發取辦於一時欲寛裕以利民則妨事欲嚴廹以趍事則病民故曰莫難於為令惟有至誠惻怛之心又有應機適用之智雖嚴廹趍事而寛裕利民之意行乎其中而後謂之才且良然亦鮮矣大興北京在焉事之䌓劇異他邑為令而能乆於其職者蒲城楊璉也璉始遊鄉校領薦書入舘閣與脩永樂大典書成試事都察院有能名於是擢為大興令予未獲與之接而嘗察其為人盖當膠轕叢脞之際人不勝其勞也獨䖏之恬然若豫定者而事亦無不治當時論者皆以為能予雖未盡知其所以及民者要其功效豈非予前之所云而可謂之才且良者乎天下之劇縣非一也使皆得若璉者為之豈有不理哉今天子加恩任職之臣進階為承徳郎錫之勑命而追贈其親皆六品赫然光顯矣此天下為令者之所無也其亦可謂無負哉予始讀漢書循吏傳而慨慕其人思欲自試於一縣庶幾或與之齒然顧有其心無其才倘或遇甚難者則志不行而禍咎隨之由是不復言為縣今於璉徒深為之歎羡而已矣璉以九年考績赴吏部在優等當得陞自以乆去墳墓乃請告歸省将行稽勲郎中趙君文選員外郎吳君嘗與某同在舘閣求予文贈之予故為序以示其鄉人使知其所立如此而足以為鄉里榮也
  送曽學正序
  曽暹明晉吉水人為沁州學正三年矣方其在鄉校時予以翰林侍讀丁内艱居家江西按察僉事黄汝申因廵歴過予予問學校之士可稱數者則以明晉對謂其經明行脩諸郡邑若此者無幾人予心識之其後明晉果領鄉薦在髙等及試禮部乃得典教沁州知明晉者多不滿於有司予獨為之喜盖謂果得進士為要官矻矻於政務之䌓有所未至則譴辱隨之豈若居師儒之位以所學教諸生使皆才且良己雖不為要官而要官乃自己成之之為愈乎而明晉亦安於其職㑹朝廷大新學政定學校弟子員務得聦明才俊之士而教育之命御史㑹諸有司簡去其無良者御史之山西以明晉偕行使詳定其文而去留之其無良者造誣以起事事連明晉逮至京師得白将復歸沁州其友中書舎人胡㵾海澄與諸士大夫作詩送之而請予序予念知明晉已乆又所以期之也厚則於其去可愛一言乎夫學校之士未有不資於師以成者惟予廬陵之士可不煩於師盖其得於家者多而又有朋友講習以進其學故師佚而功倍非予廬陵而欲佚以成功盖難矣然聦明才俊之士所在有之教之而不成此理之無者也為師者端其本於上所言皆聖賢之言所行皆聖賢之行導之以正持之以誠勵之以勤而待之以寛秉彛好徳之心彼獨無也哉如是而有不成者未之見也予嘗察夫學校之士之所以不能成其才者師之學有未至而茍欲自佚也明晉之學既足以為人師士而得明晉為之師幸矣而又遇夫天子作興學校之時當盡其所以為教之道使為弟子者皆才且良而可以為公卿大夫則無負於所學無負於所任矣今之逹官貴人亦有自教官進者明晉果能善於其職而有作人之效則進於顯榮将不自兹始乎明晉勉之故因序其詩而為言如此此予相厚之意也
  蕭先生挽詩序
  蕭先生子上没幾三十年門人翰林侍講余學䕫乃彚次其哀挽之詩俾直序之直先考瓊州公與先生有斯文之好直為童子時先公以事去家未之學也及弱冠稍知學而無所受業當是時獨先生與尚仁蕭先生在以經學教授鄉里尚仁先生性方嚴難事而先生色温氣和俯接後進循循有規矩一時從遊者非獨鄉邑之俊秀盖有數百里負笈而至者先生通五經尤䆳於書凡傳記百家之說靡不淹貫問之無不言言之無不盡其為文章頃刻千百言皆有法度學者争傳誦之直嘗以故人子謁舘下先生誘掖奨進為言所以為學之道甚悉直得服膺焉然終以家累不獲朝夕在左右故卒於無成先生雖不仕而以學行名天下洪武中嘗考校經書賔興取士聘幣交走其門號為良有司以永樂【缺】年卒年【缺】十嗚呼先生已矣安得復有如先生者直嘗聞之洪武之初邑中諸老先生如陳海桑劉尚書與弟東原公直先祖竹亭先生與先叔祖御史公皆以文學徳行為望於當時又皆以成就後學為務見故人子弟與鄉邑之俊秀未嘗不俯而教之惟恐其不為君子諸老先生相繼没而先生獨紹其遺風寛厚樂易為學者所親異乎屑屑於世俗之末者使其得伏生之年則所成就當益盛而竟止於斯豈先生之不幸乃學者之不幸宜乎諸君不能已於哀也師生之義薄乆矣學䕫獨拳拳於先生既為之傳又彚次是詩可不謂厚矣乎是亦教之至也直常感慕先生不能忘故於學䕫之命不辭而為之序亦因以寓其情焉耳
  梁氏族譜序
  蜀府紀善梁先生本之重脩梁氏族譜既成書其從子叔車持来京師求予序按梁氏之先居長沙歴十三世有勝用者仕南唐始徙居泰和至今叔車之子二十世而彌昌其間為太守别駕登侍從職文史者累累有之始居縣東門外宗族之蕃園池亭榭登臨遊覽之勝彌望皆梁氏他族莫得間焉故鄉人稱其處曰梁家巷䘮亂以来子孫散處而虛其地然故名號猶存則當時之盛可想見矣予嘗竊歎故家大族所以為望於鄉邑而能盛且乆者非以其貴富也仁義禮樂有以維持之矣江出岷山滔滔汨汨踰萬里以至於海適然而與風遇其演漾而成文洶湧而為浪可喜可愕雖不同然特一時之觀而已非其所恃以為長也其所以長者有本故也欒卻胥原狐續慶伯皆卿大夫之家然當晉之猶競也而已降在皂盖非素有本者猝然自奮以取富貴而仁義禮樂不足以維持之其子孫之降也固宜然則梁氏之所以乆而盛者其所事可知矣梁氏居今栁溪自心易先生始先生盖古君子而予不及見之而見畦樂先生清文懿行以古詩名當時又嘗從用之先生在翰林其文行尤為大夫君子所推重本之先生盖不異於其兄而叔車諸兄弟又皆篤學攻文循循守禮法論故家大族子孫之賢者莫先焉其續休趾美而維持梁氏者不既盛矣乎使其他之為子孫者亦篤修而不忘則其悠乆盛大雖至於百世可也夫譜以著本源明世系使後人知其所自而善繼之者也予與梁氏世有連則於為其後者亦安能已於言哉故為序如此以告之
  送鄭御史序
  御史之於衆職其要且重可知矣盖任天子耳目之寄凡民情之幽遠賢才之欝湮吏事之壅底姦邪之隠伏御史皆得奏言之使上之恩威周被綱紀肅張而治道舉矣故凡内外百司之執事與夫豪民黠胥行有戻於道者往往憚之獨安常守分之君子沉欝而不振民有戚憂而不能以自逹者則仰望焉是以豪傑之士欲有所建立者多樂為之謂得行其志而不撓於人也夫上之所倚任者曰御史衆之所愛而畏者亦曰御史及其所至民無壅情士無抑志老姦宿消縮摧敗而無餘若是者誠足以快意矣然民隠當察也才滯當逹也而或有壅蔽之者况乎姦之沉祕而誕謾之積乆哉惟明者能見於深㣲如淵澄如鏡空物之妍不能掩也然所以致其明者去其利欲之昏焉耳明足以見之矣而或狃於私或牽於愛則不足以行之不狃於私不牽於愛可以行之矣而觀望前郤媕婀容忍亦惡足以成事哉故惟明也惟公也惟剛以决也斯可以舉其職矣不然徒借為威重以震耀於人而曰吾受耳目之寄豈不戾哉予又見御史之難為也永嘉鄭道寧為國子生歴事刑部有能名其鄉之逹尊少保户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黄先生之所深愛者也今授官得廣東道監察御史當之南京道寧盖所謂豪傑之士而樂行其志者歟於其行也中書舎人胡宗藴等及吾縣之大夫鄭君璘皆與道寧篤鄉邑之好求予言贈之予才不足以適用而見御史之難為如此故相與言之亦欲勉其志以至於遠大也道寧其以為迂也乎
  送劉僉事復職序
  宣徳元年三月河南按察僉事劉君士皆再考績来京師吏部以為稱言於上俾復其職士皆予同邑人且予昔考禮部貢士時所進者也故於其去吾邑之士在京師者相率求予文贈之予謂士皆學足以明理才足以立事既能稱其任矣而何待於贈言哉夫贈者有所増益之謂言而無益非所以厚於士皆也君子之仕以行道也行道者之心惟恐善不及於人而人有不得其所者不以勸懲而有加損也然而必曰勸懲之者乃世之為治者之所為而君子不計焉盖曰盡吾道焉耳矣匹夫匹婦有不與被堯舜之澤者若已推而納之溝中此伊尹之志也君子亦猶是而已矣夫以養民為職者郡縣之吏也察吏之賢否與民之休戚者按察司之事也河南之民多矣而為之長者豈一二計哉因民之休戚而求吏之賢否可得矣士皆其亦深觀而宻察之也乎使夫郡縣而皆得一良吏焉以無私之心行無害之政蒞之以勤持之以誠雖甚䌓且劇也民必有受其澤者矣南陽中牟河南之属也今之人豈不如昔之人哉而其他之所産者又豈不如南陽中牟者哉惟無賢吏也則已矣决有之民豈有不得其所者哉然㢘察而勤奬之此吾士皆與其同列之君子所宜加意也士皆今以績最稱於有司所以勸賢也然士皆獨非以行道為心者乎以行道為心則民有不得其所者士皆得無欿然於中邪夫民之命懸乎吏而察吏之賢否系乎按察之官吏有不賢而肆於民上君子将咎其縱可不慎哉於乎士皆其尚加勉焉可也宦成而怠也非予所望於士皆也遂書以贈其行
  贈凌君詩序
  凌君賢字彦能始以文學為教官後用薦舉起知湖廣之武岡河南之鄭州遂入通判應天府皆有名既而坐累罷官居均州方其為通判時仁宗皇帝在東宫雅知之而其子晏如亦以才能見知遇仁宗即位晏如由吏科給事中陞都給事中日侍上左右於時方飭厲有位以興起事功命羣臣之任職者皆給誥勅得封贈其親上嘉晏如而念彦能特命冠帶以朝而以其子之爵位寵之今皇帝纉承大統於是錫之勅命俾歸老焉彦能父子感二聖恩徳之無窮也相與詣闕頓首謝既而将歸湖州一時士大夫既羡其榮而又喜其子之賢也皆賦詩送之而求予序予謂仁宗皇帝聖性天成好賢容衆故自即位以來凡嘗任使之人雖遠近顯晦不同咸見褒録聖仁如天盖所謂曲成萬物而不遺者而又承之以今上之聖善繼善述是故有若彦能者誠可謂榮幸也矣然誥勅之初頒也仁宗皇帝嘗語詞臣曰凡羣臣之賢者皆本於父母之教故推恩以及之非特勸忠且以勉夫為人子與為人父母者也於戱其所以風厲天下之意至矣然則被其榮者必當以報稱於萬一乎今彦能歸矣其爵位之崇衣冠之盛錫命之華煜然雲漢昭囬之光足以輝映乎鄉邑鄉邑之人必将起敬起慕皆以彦能願其親而以晏如願其子莫不勉為忠孝兾自立於當時而彦能父子所以優游怡愉詠歌聖徳以傳之萬世與夫夙興夜寐盡心竭力以脩其職者将無愧於古人矣故為序之如此
  送周教諭詩序
  吉水沂田周氏以宦學聞於世乆矣自予官京師二十年所見凡十餘人皆表然可敬者今年中教官選者又二人功載其一也功載兄功叙為翰林編修與予同居澄清坊相去甚邇故功載亦辱顧予予見功載循循雅飭守禮而不自放心特重之今往教武陵予知其将為賢師也盖縣學之設所以聚縣人子弟之俊者而教之俊者聦敏而有才之謂也聦敏有才而不加檢焉則流於輕佻而無實故宜得守禮者為之師朝夕相與講聖人之道使其視聼言動必由於禮循習之乆則有以成其仁而足以為世用矣予知功載之将為賢師者以此也然予見教官多矣昔有一人焉年甚富志甚銳類可以進於道者及至乎窮鄉下邑無先生長者以為之礪郡守縣令又每優容之於是猖狂自恣學不加脩而其行益悖夫以輕佻之子弟而薫炙於狂悖之師盖愈流而愈逺矣則於興學育才以為治天下之本者豈不失望邪故予又願功載之乆而不渝也武陵常徳属邑盖水陸之衝其民足於魚稻之利其風俗亦頗淳質近古然而有一不如古者婚嫁失時是也往年予友鄭宗顯典縣幕嘗㢘察而訓戒之俗稍為之變今去乆矣安知不猶狃於故習乎學校所以明人倫也夫婦人倫之首風化之原謂非教官事可乎故予舉以告功載凡有類此者皆所宜盡心也士大夫送功載者皆以詩予因書其說以為序
  贈鄭郎中序
  鄭君文實之為文選郎中也有闓敏之才有恭慎之行蔚然名著於當時盖鄭氏世家南城素以為善重鄉邑文實之所以賢於人盖得之家者然也故始自司務擢考功副郎已有名及其典選而名益顯今年考滿績居最既復任其僚友章尚文等求予作文以贈之盖美其成績而勉進之意寓焉予謂僚友之義缺乆矣平居無事嬉然若相愛而娟嫉之意盖不能無也其能褒勸劘切而志於遠大者甚少今諸君之篤於誼如此則予雖不敏其可自愛不腆之辭不以為文實贈哉况於文實素厚也乎夫治天下者必用天下之才知之明而任之當則天下治矣然自古為君者於知人官人皆不一一親也任人而已大禹嘗言知人則哲能官人能官人則有安民之惠雖驩兠輩皆不足以害政則知人官人誠治天下之本今之選司實此之任也文實受任於兹有年矣其名之蔚然者皆其才行之偉然者致之也文實其賢於人逺哉雖然予聞之君子之自脩也辟若登山然勉進而不已則身愈髙人愈仰之然宦成而怠者亦有矣以文實之才行因已然之效而進之不自怠且止焉将不猶登㤗山之髙而人之仰之愈不可及哉晉人謂郎官之選極清美號為大臣之副此則以名位言也才行既進則名位隨之矣文實勉之此僚友之所願也
  袁添禄挽詩序
  宣徳元年二月予友吏部考功主事袁君添禄有疾不能朝其素與善者皆往來問治醫藥及其死也又相與奔走往哭之且經紀其䘮事俾其姪【缺】奉柩歸衡山焉既又作為詩詞以哀挽之考功郎中章君尚文為裒次成帙而俾予序憶予與諸君同取永樂二年進士入翰林為庶吉士太宗皇帝興道右文擇二十八人使讀中秘書以明道徳之要而致文章之盛且以風厲天下之人君與其間敦厚方直而勤學不厭其所為文章必法古昔不肯茍同於衆於是二十八人者其居處同其志意盖無不同及其後也或列官翰林或擢居郎署遂出佐藩憲輔王國又或以老病而歸向之磨礲鐫切殷勤欵宻怡然相樂之意已有不可復得之嘆况夙有淪落之可悲者乎其在京師者猶幸有左右春坊大學士曽君子啓王君時彦諭徳周君崇述王府長史周君孟簡周君恂如及尚文君與予八人者朝夕或相見於朝得從容道舊故然皆縻於職任不能相聚如曩時嗚呼孰知君又棄予往矣感念疇昔則予六七人者安得不深嗟而痛悼哉君於二十八人中最為後顯人皆擬君為大器庶㡬遠到遭遇仁宗下詔求賢君首被薦舉人皆以為駸駸且大用矣而竟止於斯豈非君之不幸哉而亦豈非其命也哉雖然古之不大顯而没者何限然能有善而見惜於人者亦鮮若君之存人皆以為君子至其没而哀惜之不置比之沒世無稱與夫齷齪而乆生者其相去逺哉觀於是詩可見矣故為序之使傳焉
  送蕭郎中考績詩序
  初伯辰之知深州也太宗文皇帝廵幸北京予時以扈從在焉伯辰嘗以職来朝得相見於其姻家退庵金先生所雅重周慎稱所謂太守者也而深州之民又往往道伯辰為政平易有恤民之心予愛之故伯辰以其饒陽八景求予題予皆為賦詩以别其後伯辰為州之政成有司㝡其課遂陞為禮部精膳郎中而予乃以憂去不知也今年伯辰以考績赴行在復主於金先生去予家甚邇而予以營職之勤不暇一相接盖與伯辰别十年而復来其相去咫尺乃不得邂逅以相慰籍通殷勤而况於千萬里之遠哉人生㑹合之不可必如此可歎也方予與伯辰相見時伯辰髪雖頒白而意氣充然足以有為者也今去之乆計其髪加白矣而熟於民事老於世故是其心則壯也如此而為大夫於朝廷則措之功名事業其可量也哉古之人所以圖任老成者盖謂此也伯辰将歸金先生之子以其父命属予求贈言予謂伯辰之齒長於予其才識盖非予可及也予将何以増益伯辰也哉雖然君子之仕也以行道也茍一日未去其位則必思所以盡其職盡其職則必盡其道能盡其道則将進而至於公卿大臣之位不難也予於伯辰有願焉故書以為贈工乎詩者歌以繫之
  槐雲書舎詩序
  槐雲書舎詩若干首士大夫為新喻王立魁作也立魁之祖雲髙年七十餘隠徳弗耀鄉里皆稱為長者見立魁聡敏好學則曰是庶幾能立者乎故取王晉公之事以名其讀書之所而使力學焉泗水縣丞陳君仲器其邑人也於予有同年之好而與王氏相往来思勉立魁於善以成其祖之志今年来京師求諸公為賦詩而請予序夫士之為學盖必有蔵脩之所燕休之居以寧其身樂其志然後能肆力於學而不厭此書舎所宜有也聖人之道載於書自脩身正家以至於治國平天下小大精粗無不備也讀之而後能知知之而體於身見於行事而無不善焉則君子之道得矣此人之所以貴於學也晉公之事偉矣盖可謂仁也茍其心不違於仁而行合天下之公則身雖不至於顯榮而子孫享其福禄於後此天之所以報也雲髙名其書舎如此抑喜其事而特表之邪抑将使立魁勉而至於此邪若喜其事而特表之則固王氏之偉然者也若將使立魁勉而至於此也則有其說矣夫槐非徳也蘇子所謂徳之符者也盖惟其徳積於已及於人而施於其子孫故物之萃夫和氣者亦皆鬰然而長茂而君子於此觀徳矣若以為魏公之盛而特由槐焉則種樹於邰者皆可以為稷植檜於闕里者皆足以繼聖人奚可哉故予之所願於立魁者讀書以窮理脩徳以及人則今日之視槐雲書舎與昔之所謂三槐堂者等矣予未識立魁因陳君之請而為序其詩且道予之所願者焉
  興國劉氏族譜序
  興國劉氏族譜其裔敬夫之所脩也劉氏居興國東門為大家其先盖彭城人遭遇兵燹失其譜牒其所以徙之故弗詳焉敬夫懼其世之不明而子孫之不能知也乃自五世祖以下可知者録為譜圖欲以傳之逺圖成而請予序之予謂譜者所以著所自出而序其昭穆别其戚䟽使子孫知所本源正倫理而篤恩誼不至如秦越人之相視焉者也然知其所自出而畧之不可也不知其所自出而强附焉亦不可也宋眉山蘇氏實出於眉州刺史味道世乆而失其傳老泉先生斷自髙曽而下録之為譜不敢强附以亂宗盖尊祖敬宗之道當然也敬夫之譜其有合於是者矣予聞敬夫之尊府原福君當元季㓂亂倡義為城守卒能捍衛以完城有司以鄉民多外應者將寘之法君為力救全活者甚衆其後熊天瑞守贑州署君為総轄其時兵戈饑饉民顛連無所訴君活之危亡者又不可勝計盖君闓爽慈良恱詩書而力仁義故所為如此此所以克昌其後也歟敬夫以君故得官今為徳州衛管軍百户其闓爽慈良恱詩書而力仁義者盖一與君同也而事上之忠慕親之孝尤有足尚者故一時宿將顯人皆知重敬夫觀君父子之行如此則其後安得不昌也哉使為之子若孫又能以其父子為法而日篤不忘則此譜傳之百世有耀矣敬夫以嘗受教於予大父也感念之不置故亦愛厚予予因為序之以勸其後人云
  送戴教諭序
  吾邑戴彪文蔚自桃源訓導考績来京師得保昌教諭將行求贈言於予予謂保昌為南雄属邑其地在庾嶺之下盖南北之衝舟車之㑹也逹官貴人往来由此者冠盖相望自守令以下奔走送迎無虛日有所不至小則挫抑之甚者求其疵而加責罰焉其且勞如此而教官之所教與學者之所學必静以寧其身然後得肆力焉董仲舒下帷以學至三年不窺園故能通天人之奥而言立於天下後世此其故可知矣今子之為教官也将汨汨於車塵馬足之中以說乎人則廢其職将矻矻然於聖經賢傳之間以快乎已則為逆人斯二者予不知其所䖏也然嘗聞之孔子曰君子易事而難說也說之不以道不說也彼奔走送迎曲意承順以為說者皆非其道矣使其君子也将不以是為罪乎夫君子不說非道而吾必以其所不說者說之是不以君子之道待之也其可乎故予於文蔚有說焉凡職董教事者之臨吾邑也吾往謁之禮也其不然則否朝夕坐堂上以聖賢之道教諸生其所謂孝弟忠信禮義㢘耻必使脩於身而見於言行之實則吾之職脩而於朝廷教學之意可以無負矣彼君子者聞之方且樂吾之所為安得以非道之說為望哉不此之務而務以非道說人雖說之者衆而君子則愧之矣文蔚其慎擇哉故書以贈其行
  送李知縣序
  泰和李桓圭初為蒲縣典史有能名於汾晉間其縣令陳善住以其屈於末位也上章薦之吏部試其文累千百言人皆謂宜在優選㑹有擿其微疵者遂報罷歸蒲從政之暇益閉户讀書為文其志不逹不止也洪熈元年詔求賢才可為守令者於是善住復以桓圭應詔吏部亦雅知其人試在髙等陞授南陽知縣先是桓圭弟信圭由鄉縣察舉赴吏部試其為文得清河令一年之間兄弟二人皆為縣而皆以淳謹見稱邑之士大夫皆為喜李氏世居南岡里以貲産雄一鄉其曽祖英叔嘗為柏興路同知祖如春亦得南安推官自是而後六七十年而桓圭兄弟乃並仕於時其世澤盖有存而未冺者予與桓圭自弱冠時已相識桓圭方從謝子方先生學欲取進士後舉教官得典史而予已官京師故桓圭往來常過予今去南陽求言以為别則予安可已邪昔仁宗皇帝詔舉守令特以為民者國之本守令所以養民也故切切焉求之盖欲斯民皆安於畎畝衣食以樂生送死而無不遂者桓圭已試於縣其於安養斯民之道葢知之熟矣今專邑而治足以行其志慎無負所以求之之意也夫為令者以至誠惻怛為本故曰安静之吏悃愊無華日計不足歳計有餘彼輕獧㨗給馳騁以見能矯激以立名者皆非篤於為治者也桓圭勉之唐岑伯華為金壇令弟仲翔為長洲仲休為溧水皆有治績人稱之至今予又為南陽清河望也南陽太守陳侯正倫予同郡人清慎君子也桓圭為政之暇尚以予言質之
  休樂軒詩序
  休樂軒詩若干首士大夫為江勝克恭作也克恭為監察御史以端厚清慎著稱乆矣前年出按交阯去京師萬里外其所以自䖏者如平時㑹同事御史與彭進士有違言因論奏之強克恭聮署其牘事有失實遂連克恭皆罷官衆皆謂克恭宜具本末自明不宜含垢受抑克恭曰吾所遇如此盖命也尚何辭且安知吾之休不樂邪此軒之所以名而詩所由作也嗟夫世之奔走於禍福之途而迷溺於得失之間者非一人也方其得也悻悻然恣其所欲而惴惴恐失之及其失也則戚然若不可生者彼惡知所謂命邪夫命者非其所自致而至者也茍非其所自致而至焉則受之而已君子何用心哉克恭慎於言行不足以致禍然卒牽連至於此是所謂命也而克恭安之謂非君子其可邪君子之戚忻不系於物仰不愧俯不怍斯可已誠如是也則無往而非樂况閒退之適邪故予序其詩而道其所以然使人知克恭非其他齷齪者比也雖然克恭之行著矣士君子之所重為治者之所急也予懼其不能乆樂於此矣
  贈劉教諭詩序
  吉水劉昭子輝初為通城訓導既九年考績赴天官得清河教諭子輝留北京且半年以予為郡人因數往來相好也予始見其貎温氣清心已愛之迨聞其語道理及其所以施教之方作人之效皆井井有法予益喜而相與加厚焉夫治天下者以學校育才為本而凡游學校者未必皆不可教特患無賢者為之師耳有賢者為之師則其人有不成者乎今天下之學校多矣其人有顯者皆教誨之勤觀感之至也其不然者固皆寂然無有聞豈其人性然哉盖無啓發之者故其耳目至於如此也是以論治之君子未嘗不加意於學校而尤加意於得師清河淮安属邑南北之衝也士大夫往來兩京者皆由於此其人頗質厚無滛靡之習夫以質厚之人而常見大夫君子之風流習尚固有感於中而其教易入今子輝往臨之以其素所教者施焉盖其人之幸而亦豈非子輝之所樂乎予知其人之有成而顯者當相繼而起矣雖然有百里之邑行其政者令也而學校為之首故豐其屋治其廪食復其差役以禮而奬勸之此令之職也然惟賢者能知此不賢者固將怙其勢不侮則慢之矣學校之不興其人盖亦有罪焉清河令李侯予友也明經而有文盖能用心於學校非其他可比今於子輝既同郡又同道必賔主相得以大施其教其人之成盖尤易也雖予亦為之喜矣子輝將行中書舎人胡㵾海澄率素與善者作詩以送之而予為之序
  贈義民胡有初詩序
  前年甲寅江西旱乙夘大饑畿甸荆湘尤甚江西之民告糴無所中家以下凛凛不自保姦民至操兵為惡而吉水近之其人雖守禮義不附和而起然亦不勝其饑公庾匱竭長民者深憂之燕山胡有初世以篤義重鄉邑謂其子曰吾視人如此吾食豈能下咽即發所藏榖千五百石以賑濟不責償於是邑中有餘積者稍稍出以佐縣官細民始得免於死徙有司嘉其義以聞上善之降勑褒美賜號為義民復其家禮部下其事於四方使皆知有初之義與上之徳意於乎有初亦榮顯矣哉今年謁謝来京師将歸其親友之仕於朝者皆作詩送之而請予序予謂成周之世大司徒以六行教萬民其曰恤者振給貧匱之謂也而又有遺人掌縣都之委積以待凶荒其教之有道而養之有偹如此是以風淳俗美人人有士君子之行而未聞饑餓失所者降至於秦盡棄先王之法一切以功利導人功利之習勝而親戚之恩薄况於鄉黨州閭奚有相賙相恤之義哉自是以以来救灾恤民雖未嘗不加意然去成周亦遠矣我太祖皇帝聖徳如天其愛民如子惓惓教之以善道於諸縣邑皆積榖以待其饑良法美意成周聖人不過也歲乆生為有司者亦謾不加省向之積榖徒以資無頼隂欺顯奪蕩然無復存者盖所在皆然一遇凶灾細民無所仰給而至狼狽者多矣此鄉邑之大患也猶幸聖教足以淑人心故有初能以義振民有同然之心者又從而和之然後民免於難有初之善在人其巨細可知矣則旌褒之歌詠之豈不宜哉雖然水旱前世所有今則幸而濟矣因朝廷之所以教民養民者而致力焉使教之之道益篤而養之之備復完此則賢有司深長之計也故於序其詩而切言之觀者其亦亮予之心哉
  贈邢克敬序
  榮陽邢恭克敬之為中書舎人三年矣以稱職聞上賜之勑命贈其父為中書舎人母為孺人克敬念二親之不待也援例告歸焚黄於墓下上又賜之鈔而遣之其友翰林檢討陳紀輩求予文以贈行盖克敬乆在翰林端厚勤慎又以能孝見稱於諸公諸公皆愛重之閒居族坐論人之才行可以用於世者未嘗不注意克敬及為中書舎人果能舉其官諸公又謂克敬不但宜於此使他任之将無不可者其為人如此則今之求贈言予安得拒邪予嘗聞之仁宗皇帝賜羣臣誥勑而榮及其親者盖曰以勸孝也然豈特為其親而已哉忠者孝之推也孝於親則必能忠於君孔子以孝為徳之本曽子以蒞官不敬事君不忠為非孝然則勸孝亦所以勸忠也忠孝之徳具於人心而何待勸哉然必以是為勸者盖激厲人心維持世道致治之法當然也克敬能孝於親而又加勸焉則所以效忠者當何如其至哉今歸其鄉父兄子弟見克敬之能顯其親莫不加重焉克敬其可不加勉盖孝之推非止為忠也以之事長而順䖏姻族而厚待鄉黨而和撫㓜賤而愛凡一言一行必盡其道惟恐或貽辱焉然後為孝之徳成今之人有能脩其職而為父母榮者多矣而於是或缺焉君子盖不能不慊然也予欲克敬成其徳以副諸公愛重之意他日之顯其親将不止是也故為序以贈之
  贈尚寳卿張君序
  太宗皇帝在位之五年東莱張君信以刲肝愈母疾事聞上嘉其孝徴為尚寳司丞予時亦忝官翰林㑹朝廷有所制作日於奉天門用寳識之予與張君同事者二年張君䟽逹勤敏自朝至暮不少懈挾四書小學自隨有代則退坐門左陛上出書相講論必究其理之所以然不逹不厭稍間則坐公署學趙松雪書思必臻其妙乃已予嘗謂張君之兄以武畧得官而獨好文學他将家子弟不能及於是甚相敬愛迨事仁宗皇帝於東宫同出入者又二年謙和恭慎有加乎其初由是予敬愛君盖以心不以貎也其後予来北京而君留南京益勤於其職遂陞為少卿洪熈改元又陞為卿然予與君離合盖不常不能如曩昔之相親而心則未嘗相䟽也間嘗一遇即相與道舊故談笑如平時其於感上恩脩臣職則勉勉焉恐不及於他人之是非善惡若無所聞知張君可謂質厚君子矣今年張君為卿又九年當得陞上命加正四品禄俾復職夫豈無一官以處張君哉盖篤念舊人不忍其去左右也唐虞三載考績三考而黜陟焉此常法也然能於其職亦未見有改者漢則増秩賜金而乆任之至以官為姓氏此皆盛世美事也今張君䝉恩命豈非幸哉張君既復職其心盖甚樂之異乎他人戚戚於不得者大理少卿韓君翼與凡交好者求予文為贈予念與張君㳺處三十年相知為最深故為文如此使人知張君之非茍然者也












  抑菴文後集巻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十九    明 王直 撰序
  贈吳御史致仕詩序
  吳君名預字和中南昌進賢人其始為建徳令也有誠敬之心有㢘正之行故事神而神感治民而民從子晟為監察御史有賢名滿三年朝廷舉封贈之典得以所居官封其父而和中適以考績来京師拜䟽願棄職就封上許之和中遂得封為監察御史致仕歸其鄉父子同拜恩闕下廷臣知者莫不以為榮夫君臣父子人道之大也君臣之欲相得父子之欲相成此人情之至也是故人君得賢以致其功人臣得君以行其道為父者有以成其子為子者亦有以成其父豈不上下俱榮哉然有勞於求而不得困於事而不知徒教而不見其成徒勤而莫遂其報此人事之不齊而亦豈非時也哉我國家用天下之才以興天下之治果能任職則褒寵其身而光顯其父母君臣之相得父子之相成厚於人道恊於人情上下交而為㤗此其時也和中有子能恪謹憲度以振厲於一時既不負君亦不忝於親由是得封秩之榮享和平之福可謂非常之慶莫大之幸矣然予雖為之喜而亦為建徳惜之予聞和中在建徳孜孜以養民為務必使田野闢學校興豪强者不得肆而善柔者能自立與其所好而去其所惡盖有父母之道焉一縣之民皆愛戴之如父母今雖躋顯榮以自䖏於閒佚使一縣之人失其所依歸豈非可惜哉雖然道茍有以及人不必自已出傳之於子而施之天下風霜嚴肅之中而發生温厚之意寓焉則其所及詎止於一縣哉民之受惠也多矣凡為之喜者皆為詩贈其去而求序於予因書予之意如此以為序
  送周縣丞赴東莞序
  宣宗皇帝在位之二年詔天下果有文學才行卓然出衆年二十五以上者舉而用之盖以天下之大生民之衆列聖㴠育之乆聲明文物漸被之深豈無間世之賢出類㧞萃足以興道而致治者是以如是其求也乆之吉水縣大夫舉周君式應詔式字崇式其邑桑園里人世以詩禮名家從兄崇述孟簡皆進士及第為顯官崇式兄弟相師力於學問徳業之進鄉邑罕能及者既至京上命諸大臣羣試於廷中皆以為宜在此舉命試事於禮部一年又以勤慎著聞於是得東莞縣丞以去或曰求賢之科自漢以来盖多矣未有如此之重者今惟得佐一縣無乃非其意乎予謂百里之民奚止於萬哉所以足其衣食安其居䖏息其鬪争教之孝弟㢘耻以成其人才而厚其風俗者縣令丞職也丞之位次於令而臨乎千萬人之上其道行其職脩使千萬人者皆得其所欲而安樂於太平之世其身之所繫不可謂不重也而可以副貳少之邪東莞在嶺南為望縣其人多讀書知道理聞崇式之来也必自喜曰朝廷不鄙夷吾民擇才行出衆之賢以撫我矣崇式能堅其所守而慎其所施則教之無不從令之無不服一縣之人皆得其所而安樂之然後無愧於是科世之為丞者往往以其職自少而為令者亦往往以其職自多不復知有同寅恊恭之誼道惡乎行而職惡乎脩於上之所任下之所欲豈不負哉君子不取也今之令東莞者予不知其人而知崇式不為是以其能行道脩職以慰民望也審矣於其行序以送之
  李給事挽詩序
  兵科給事中李蕃秀實之卒也士大夫哀惜之及其塟皆為作挽詩使執紼者歌以送焉乆之其弟蔚以賢良舉至京師持以求予序仁宗皇帝即位之初秀實為漢中府儒學訓導作端本筞以獻其言皆至理之要仁宗以為可用促召之既至而龍馭上賔矣宣宗皇帝擢寘兵科夙夜勤慎以稱職聞嘗奉命廵邊歸而奏便宜五事上益竒其才将進用之而遽以疾卒此其所以可惜也君子之學将以行之也而常患不遇其時遇其時矣而常患不見知於上秀實之學既成矣而遇夫可為之時又為二聖所深知居禁宻任要官當推行其道以顯立事功傳之後世而不至於髙夀用不極其才功名不大著於天下豈非命邪世之人才不如秀實者多矣而爵禄夀考或過之謂天道其可信邪然斯人也生既無可稱於人死而求一言以哀惜之可得哉秀實之言見信於天子而傳之史氏其利澤亦有及於人者則今雖早卒亦可以無憾矣比之無聞之人雖幸而乆生於世其得失輕重相去豈不遠哉故為序其詩而道之使覽者得詳焉
  贈查郎中致仕詩序
  予友禮部郎中查君今年考績来北京年已六十八矣且有末疾言於吏部願致其仕而歸尚書以下素知君坦厚勤慎不欲其遽去强留之乃復白其情於朝天子憐而許焉君名桴字濟海南康星子故家永樂甲申以明經取進士歴職郎署凡三十五年操持如一日未嘗見有闕違在朝公卿大夫論仕者之能飭躬脩職不事表暴以譁世取名者必曰查君其於朋友尤篤義輕利於其所當為者常孜孜然為之惟恐未至無一毫顧計心君子謂查君之行可以敦薄夫則今之去豈但吏部惜之凡與君游者皆惜其去也而查君之疾有不可强留者則安能已於情哉予輩與君素相好於是皆作詩贈行俾予序夫士君子之學道将以行之也故少而學壮而仕至其老且病焉則致其事而去此義之當然也查君惟安於義而已矣然而有如查君而不能然者豈非君子之所病哉南康在匡廬之下彭蠡之濵山水清勝甲東南而查君所居地又多良田深池茂林脩竹既有以自養又有以自適則今之去豈不樂哉然予聞之古之君子致事而歸有師道之任焉盖朝夕坐里門以孝弟忠信禮義㢘耻教里中子弟查君雖病不任事然口固能言也其勉於此亦可以報上矣何必居位從政然後為報哉待予他日歸老故鄉訪查君於龍潭之里而觀其教之成也
  送任御史致仕序
  監察御史任君敬敏予友也其家與予家相距二里餘予弱冠時君已授徒里中數相與徃来論經史君亦樂與予言無厭怠意未㡬相繼入邑庠為弟子員朝夕同出入起居講論之暇探題為文章君盖能益予予不能益君也後數年予竊第入翰林遂與君别又十年餘君亦登進士第留京師以相望之乆而復得相接焉其心懽忻和樂可知矣乆之朝廷以交阯未靖詔擇賢令撫其民乃得古藤知縣予留北京而君仕南徼相去盖萬餘里其跡雖踈而心未嘗不相親也迨罷交阯官守君始来歸艱難險阻之中卒保其名節不易其素守君子皆以君為難㑹御史有缺思必得賢材任之衆以為莫如君遂擢拜監察御史君剛嚴而不苛慎重而不迂出入中外皆表然有賢名今年以考績赴吏部自謂前在交阯觸鯨牙踐虎尾瀕以危者數矣幸而不死今諸病交攻不復堪任事願放歸田里尚書以下勉留之不可乃言於上得致仕而歸嗟夫始君之學也思有立於當世既為賢令又為賢御史其所立者卓卓在人耳目今乃奉身而退於君得志矣獨念予與君交好四十餘年其受益不少今年近六十未能少自見焉君又遽舎之去則予将何頼而能有立哉思欲從君優游於江村林屋之下而國恩未報欲去不可君幸毋棄予時惠一言以教之使不至為小人之歸則庶㡬於君無辱矣
  贈何僉憲序
  自學金谿人以明經取進士為刑部主事其存心甚厚用法甚平時人多稱譽之大臣薦其賢天子用為廣西按察僉事廣西地雜猺獠其風俗多獷悍守禮服義之民葢少為有司者亦多鄙夷其民不以禮義治之且其身亦有自放於禮義之外者故無以服民心而慢政害治之患滋矣風憲之職所以振飭有司而一以禮義為治彼蚩蚩在下者豈無秉彛之良心哉祛其蔽移其習使必為守禮服義之民則風俗變政治美矣風憲之職如此其重也自學之仕不十年而即當重任雖才且賢其可不加慎哉古之為風憲者必先治其身言必由禮行必循義身居禮義之中然後能以法治人葢法者所以治夫違禮悖義者也彼違禮悖義斯入於法矣然則禮義之不率而欲以法治人未有不及其身安能振飭有司使率循禮義以化導其民哉故予願自學加慎焉昔廣西按察司之初建也太祖皇帝命殿中侍御史尋适為之使予先叔祖啓翁先生由監察御史陞僉事二公嚴重君子也其言行皆可為師法尋公嘗曰吾為風憲官不敢易其言言之必欲其可行其在廣西風績偉然吏畏而民愛之嘗因是而思世之仕者以言賈禍多矣況風憲官用法治人人所伺察而欲讎者耶然則風憲官固當秉禮義而言尤不可不慎也自學将行其僚友求贈言予亦厚於自學故盡言以相勉自學幸毋以為迂也
  贈金叅議序
  正統三年十二月上命監察御史金敬為福建布政司左叅議以大臣舉也同列之士既相與飲餞之復求予言以贈行御史要官也其始擇人必求明於理達於事剛嚴以治已公平以待人者然後任之於常職之外凡軍政民事他人不足倚辦者必命臨制課督以要其成功其職之重如此故任之久行之成器之充才之達往往亦非他人所能及由是大臣有缺多於御史求焉鮮有不勝其任者故御史者大臣之儲也金君為御史有賢名其巡按西鄙而風績尤著公卿大夫皆重之及是舉也人皆為金君喜或謂御史以法治人者也百司羣吏有慢政害事御史得察治之而莫之能禦金君嘗為之矣今去為叅議任有司之責或有未至御史得而議焉職雖髙其勢反出御史下金君當若之何予曰此非所慮也金君始擇為御史固如前之所云既在任久矣其才行當亦如前之所云誠如是将何所不宜孰得而輕議哉然予有説焉諸君屬贈言於予者将少益於金君也虚言何益哉古之君子仕以行道必慎始而敬終彼宦成而怠者君子不貴也詩不云乎夙夜匪懈䖍共爾位位雖有内外之殊然能敬慎不懈則必安於其位而徳進業脩福禄榮名葢未艾此尹吉甫送韓侯意也請以是贈金君其亦諸君之意也歟
  贈洪叅政序
  聖天子重方靣之寄以吏之賢否民之休戚所繫也故於其缺則必命大臣舉賢而任之又命書其名於殿壁将朝夕覽觀以考其行而究其功求賢圖治之心至矣予嘗自歎君子之學道将以行之也然古之君子葢有有道者矣而或不見用見用矣或低佪於下僚沉鬱於散地而不盡其道若此者何哉上無好賢之君而下有蔽賢之臣故也今朝廷清明百度惟貞天子有堯舜之徳而咨任大臣日夜注意以用賢為務是故人而非賢則已果賢矣未有棄而不用者此詢四岳闢四門之意也又必録其名而省閱焉則率作興事屢省乃成之意也學道君子而遭遇斯時誠可謂幸矣於此而有不盡焉則亦何貴於君子哉洪君名豫字本立官於刑部有年矣詳慎而善斷温厚而能守諸公貴人多不識其面而皆知其賢㑹方面之臣有缺遂薦之於是用為山東叅政君子謂宜於其任於乎洪君足以行其道矣道之行則斯民受其惠然洪君豈能自惠其民哉山東郡縣之吏以數百計果皆賢洪君能如其志不賢亦必澄汰之而後惠民之政得以行焉予聞世之欲澄汰下吏往往有不果者身不行道也身不行道而欲以道正人可得哉洪君君子也故相與道之且亦欲加慎焉耳他日行益修功益著予知洪君不止於是也因其僚友求予言贈行故書以贈之
  送王憲副詩序
  正統三年十二月詔以監察御史王讓為福建按察副使讓字體艮安成人為御史九年矣命下之日士大夫皆為喜其鄉友翰林侍講劉球求樂合諸能賦者賦詩以送之而求予為序曰先生知體艮者也可無一言贈其行邪予謂體艮之賢大臣皆知之豈獨予哉且其任風憲久矣凡職之所宜體艮知之詳而行之熟矣非予愚者所能識而何取於予言雖然愚者千慮或有一得試相與言之今天下之民既有郡縣統治之而屬於布政司按察司者所以治其不治而歸於治也夫欲其治必得其民皆安則莫急於課吏郡縣之吏無不賢則治無不得民無不安衆人所共知也然為郡縣之吏葢難矣豈獨其才性之異哉尊而臨乎上與卑而有望於下者其情不能相一也狥乎已則必迕於物獲乎卑則必拂乎尊斯皆取咎之道也欲得其好惡之正而施其懲勸之宜若之何惟其仁而已孔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惡人仁者當理而無私心之謂也當理而無私心則好惡有失其正勸懲有失其宜者乎無也閩之郡八縣凡五十餘其為吏也多矣體艮與諸賢臨之其尚篤於仁矣乎誠知其惡則去之若可與為善也則當維持成就使至於善民庶其有利哉大賢君子為國惜才者固宜如是不然予慮其繼之難也體艮以仁為務矣而予猶為此言此愚者之惓惓也體艮其亦有取也夫
  贈按察使鄧君序
  正統五年三月行在吏部言陜西缺按察使上命三品以上大臣舉賢而任之羣臣既受命則相與言曰陜西地大郡縣凡百餘内撫黎庶外制遠方東接雲中西極甘凉以西皆重兵戍守屯堡相望文武之吏多至以千計閭閻行伍之衆不論也事之繁且劇可知矣雖各有任之者然齊之以禮約之以法使安於分義而興起事功則在乎按察司而使其長也必得守禮秉法寛嚴有度之士然後可姑退而察焉明日復相語於朝以為莫宜於監察御史鄧棨論既定遂以名聞上即用為陜西按察使聞者亦莫不以為宜鄧君字孟擴南城人永樂癸夘進士初受職廣東道有名久之以憂去㑹擇御史之賢者分理天下軍政衆謂莫如君於是奪情起任事改山西道不苛不縱必盡是非之正而名益大顯今又以賢舉予知其治不難也凡陜西為吏者當必謹於禮法而有以惠下其民得惇本務實以充私養給公賦勇夫悍卒亦得専意武事以攘外安内皆孟擴力也然予聞之古之大賢之欲治人者必先治其身孔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世之早進者既或昧乎此而宦之成者則又或怠焉此君子所歎也臯陶曰慎厥身脩思永彼其昧與怠者脩之不慎思之不永故耳誠勉於是而徳業有不久且大焉予未之信也孟擴老於事身脩而名立矣予欲以古之大賢君子期之故因其所厚者求贈言而為言如此孟擴其可取乎哉
  贈孔君序
  正統五年正月上以監察御史孔文英為湖廣按察使用大臣舉也孔君慶陽人初取進士出為令以代還拜監察御史丁内艱去時以軍政不治凡應受役者多以巧偽幸免而平人受誣議擇賢御史分理之衆謂莫如君遂奏起君往江西君周慎㢘厚每欲盡其事之詳明是非察情偽寛而不縱嚴而不殘江西之人皆安於其所為而軍事治少師楊公最重焉及舉賢命下首薦之衆皆以為宜於是而有是命聞者亦莫不宜之此無他公而已矣孔君将行同列之賢周君等求贈言於予予何以贈孔君亦曰公而已矣上之安養兵民法非不善也吏之不善而蠧弊生於是有失所者按察司之設葢以謹憲度肅庶僚剔其蠧俾各安其所而使其長也使果賢而為之佐者又賢則足以惠一道之人是一道之人之得以䝉其惠於使乎頼也其任之輕重可知然行有不公而欲如其志以治葢難矣周詩曰柔亦不茹剛亦不吐不侮鰥寡不畏强禦此所謂公也如是吏奚敢不善蠧奚有不去而惠奚所不及哉予嘗謂任風憲者辟風霜肅物而生意存焉不宜以寛厚取名惟其公而已務寛厚以取名鮮不縱惡而長姦縱惡長姦人之得受恵者鮮矣豈上所以用之之意哉孔君之所存所行有素矣予為此言者非以為不足於是葢欲其久於是也久於是而不渝孔君之福禄榮名有已哉故為序以贈之
  送嚴克宏南歸序
  華容岳州屬邑距北京葢數千里行者必兩月然後至而其邑之人多勤於治生力佃漁非有徭役未嘗去鄉䣊況涉數千里之逺累月積日之勞哉惟有志之士當太平之世思盡天下之大觀乃能渡江漢出宛洛經趙魏之墟以至於京師縱耳目之見聞而恢廓其志意此其人豈尋常者可比邪嚴敬克宏葢右都御史陳公之戚華容之傑也有志於遊久矣嘗謂人曰今幸遭聖明小大之民皆有以自樂東西南北皆可往來而無虞此志士得遂之時也思天下之可以適吾志者莫宜於北京吾其行矣於是乃一來主於陳公之家既相與叙契闊之懐而致綢繆之意則以其暇日縱觀夫山川之壮都邑之雄人物之繁麗政教之休明四方萬國之貢獻㑹天子有事於南郊又得瞻其容衛之美禮樂之著而天清地寧風静雲歛足以見夫聖徳之感孚神祗之昭貺時和歲豐久安長治之福於此焉致矣則大喜曰此足以盈吾志吾歸而與鄉人樂之誠非常之幸也予聞巴陵有大江之流重湖之險連山長林之蔽虧平原曠野之饒沃岳陽樓之勝可一覽而盡之亦天下之偉觀也嘗思一遊而不克遂葢得於此而失於彼克宏居是邦而能為兹遊是所謂兼得者也然則克宏豈予之所能及哉今之歸與故舊賓客談説而歌頌之必有繼康衢之謡者其謹録之使萬世有徴焉克宏将行都察院經厯熊尚初等求予文贈行予於克宏已有不可及之歎其可愛於言邪故為序以贈之
  順理堂詩序
  北京行部吏曹郎中萬仲寛名其所居堂曰順理之堂将朝夕覽觀而勉於是也左春坊大學士兼翰林侍講學士曽君子棨記之矣仲寛将復求言於世之君子而請予發其端予謂理原於天具於人心而散於事物之間故自洒掃應對視聴言動萬事萬物之作止以至於齊家治國平天下莫不有理焉順而不違則於脩已治人之道得矣古之君子所以自立而不愧於天者如是而已夫既具於吾心行之無不至者知之無不明也使其心有所蔽而不能達焉将以理之似而施於言行之真則於夫脩已治人者固已背馳又惡睹所謂順哉若夫蔽溺之深而悖戾之極者君子所不論也故欲順夫理之當然者則必先明其心其為之有序葢如此仲寛始為廬州推官入為工部主事再轉而為郎中其謹於言行非一朝一夕矣而猶惓惓焉者推其志将無間隠微必皆由理而後慊焉其所以存諸心者不亦君子哉予固欲成人之美者故樂為序之世之君子其必有同予者矣
  禄養堂詩序
  任倫字秉彛初以明經取進士擢監察御史未幾以外艱去暨服闋來京師當復為御史念其母之老不可遠去也乞為教官以便養得南陵縣教諭秉彛得如其志則躍躍以喜曰教諭之居必有堂吾将迎吾親以養因預名之曰禄養之堂士大夫嘉其志皆為賦詩或曰秉彛任耳目之寄當得㢘察中外而鋤姦植良摧惡佑善使上之徳有以及於下斯足以榮其親奈何眷眷於私養私恩遂則公義虧其於四牡之詩不亦左乎予應之曰君子義以為質義者制事之宜也使秉彛猶居是任則不可辭而去今去官久矣其為天子任耳目者不少若貪久去之任而遺已老之親無乃非所宜乎况為教官而以孝養為重是所謂以身為教於公義私恩亦可謂兼盡矣且予觀世之為進士者往往不樂為他官而獨喜為御史此豈有他哉樂其志之得行也及其居是官而能盡亷察之職以鋤姦植良摧惡佑善則誠美矣然而隨俗變化怙勢以自逞上孤所任下忝所生者葢不少此君子所為太息者也秉彛嘗當是任其志可謂得矣今乃亷於進取而篤於孝養此豈隨俗變化怙勢以逞孤所任而忝所生者之可同哉夫孝者必能忠亷者必不苟於利使其教行而為之弟子者皆能孝且亷豈非國家育才之意乎秉彛年未五十於事君之日長其所以自立者尚當於他日見矣予與或人言如此秉彛聞之則又喜曰此吾心也而先生能言之請書以為禄養堂詩序
  送胡主事詩序
  文善蘭溪人始舉進士為翰林庶吉士恂恂恭譲人愛之久之擢為刑部主事益以清慎自持小大之獄必以情不自為輕重用是有譽諸公間今年尚書金公㧞其屬之賢而久者請陞用之深有意文善而文善以病不克與衆皆惜之文善澹如也其在刑部葢【闕】年天子推恩任職之臣贈其父刑部主事母為安人錫之勅命文善痛其親之不及見也請歸告於墓下將行其僚友皆賦詩送之而屬予序初文善為庶吉士時予以憂去及其再來文善已擢官刑部不得從容相欵洽文善以斯文之故每厚予予亦嘉其有君子之行心特重之則於序其詩可已邪夫封贈之典所以勸忠與孝也葢能事君然後得顯其親既得以顯其親則益思所以為報者故曰勸忠與孝然忠孝者君子之徳也有不待勸而然況復有所勸則其務此可不加厚矣乎雖然得之者衆矣而其間乃有不能愜於心者何也夫既錫之寵命又予告而給之費上之徳至矣其感激當何如也而去者多樂於自便有久於外之心而忽忘其所以圖報者則夫所謂勸者徒以資其榮觀而已可不可哉孔子謂君子懐徳若之何其不懐也文善之所存固異乎此然猶相與道之者葢愛人以徳之意亦冀文善之速來以成其逺大之業毋負衆之所望也
  序魁星圖
  昔丞相信國文公始魁天下時嘗書魁字一於廬陵鄉校中其大盈丈又自為之贊以明其志且以期後之人及丞相貴顯用事盡心王室孤忠大節真與日月争光葢天下一人而已議者謂足以報宋三百年待士之厚非虛語也丞相既不可作其所書魁字刻諸板壁而猶新後之君子觀其書而思其人風聲氣烈足以使人起敬起慕況鄉郡之後進乎哉國家設科取士尤厚於往昔洪武甲子泰和領鄉薦者二人邑人龍仲章以縑素為大旗繡魁字於上張其門以華之用丞相遺意也自是而後相習成風葢久而彌盛永樂庚子以明經中選者又二十人而陳珩彭顥與焉其姻戚廖文思思所以華之而耻同衆人乃命畫者取魁字之形肖為像以貽焉名之曰魁星其用意益竒按史記天官書北斗平旦建者魁魁枕參首第一星也又曰斗魁戴匡六星曰文昌宫葢主文章輔拂之事然則文思之所以期待某者不亦遠且大哉畫既完復以求予言予既為序其事如上又為之言曰士之所以為道者學古而已國家之所以待士者亦曰以古之道用於今而已有司以文取之而将究其實行焉因吾鄉先賢之所存而達於古昔聖賢之所施以事君而澤民豈非君子之道哉昔丞相為諸生謁歐陽文忠公胡忠簡公楊忠襄公周文忠公楊文節公之祠而歎曰沒不爼豆其間非夫也其後之所立卒無愧於數君子為之後進者可不以為則哉然則某往詣南京對大廷遂魁多士階顯融則有以慰文思之心公事之暇往丞相祠下而拜謁焉仰容貎之如生思聲光之未冺必将感慕興起而思所以無愧焉者矣此予之所願也魁云乎哉故為序
  衍慶堂詩序
  士之能世其家誠可謂難矣何哉葢前之積者當於我乎繼而後之來者亦於我乎法不有以為繼則将墜其前不有以為法則莫裕其後此世其家之所以為難也夫前人之能卓然立者豈一日之積哉詩書禮樂之習孝弟忠信之行為之以漸體之以誠持之以久然後能卓立而自振其意亦有望於後之為子孫者也後之為子孫者因前人之澤而䟽導之使逺而無窮引長之使流而不息斯其所為賢子孫者矣萬安郭部嚴伯恂與其弟仲侃季誾葢可謂嚴氏之賢子孫者也嚴氏本泰和大家自南唐以來代有顯者葢其文學才行有足重於世非特以貲力富也其析居郭部者幾世矣然皆不失前人之望伯恂之尊府所達尤以才智重於鄉鄉人號之曰達泉前禮部侍郎劉公子髙為書達泉二字以華之而尚仁蕭先生為之記至伯恂兄弟皆讀書有孝友之譽克充廣其田廬而益思所以繼前裕後者於是命其堂曰衍慶之堂其志可知矣夫慶者福之謂而有其本也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書曰作善降之百祥而詩人所謂自求多福者必本於永言配命是豈可苟得哉自夫君臣父子夫婦長㓜朋友之倫以至萬事之作止而皆循其理焉則善斯備矣福慶之來孰禦哉而後又有以繼之者則善澤之長其又可量邪彼勃然而興忽然而亡良田巨室不能終其身及其子孫者葢其所積者異也嚴氏之先既以善受福傳之於今葢五六百年矣伯恂兄弟又以善自勉而䟽導之引長之使其子孫亦能如其志而誠於善則嚴氏之福豈有已也哉予與嚴氏有世好而未得與伯恂兄弟遊然聞之熟矣因其甥王維用特取進士在京師得諸公衍慶堂之詩而求予序之如此既以示其兄弟又以歎夫能世其家之難也詩凡若干首
  湯氏族譜序
  湯氏本泰和盛族居縣北之甘溪上其室廬相接如鱗次如櫛比他族罕有比者故鄉人號其地曰湯家坊予始入鄉校時得與如川遊因識其弟如塤如箎與其姪伯紹仲敬皆讀書有才行善談論道理達事幾之宜而如川君尤闓敏坦亮文章翰墨為一時所推其後又得拜其尊府均義先生端厚謙和不妄言動有古長者之風皆予所愛重者然前軰之愿慤後來之秀美者尚多惜予不盡識之矣其族屬既盛而先人之遺址不能以盡容於是如川兄弟與伯紹輩稍擇便地而析處焉仲敬則與諸族人尚居其故處然皆可以朝夕相見其倫誼固秩然在也仲敬尤慮其久而或踈矣乃因舊譜而脩明之來求予序予謂古者大家世族皆有維持之法葢立大宗以重其本小宗以聨其支歲時有事於大宗之廟則舉族之人皆在焉其昭穆尊卑不可得而紊也此合族之大法也自宗法廢而族無所統於是著之譜牒使雖分而不殊雖逺而不亂後世子孫得以考見其本源而不失親親之意葢庶幾古人維持之法也仲敬之惓惓於譜其用心亦厚矣哉夫湯氏之居於此幾世矣而子孫之盛尚如此則前人忠厚之積可知矣如川與予同舉進士入翰林嘗擢拜給事中天子欲老其才而後用之惜未大顯而卒繼世徳之厚而啓子孫之賢猶幸有如塤伯紹仲敬輩在也為之子孫者復能如其志而篤於倫誼勉於徳善相與維持之則湯氏之福葢未艾而此譜雖傳之百世有耀矣故為序
  送陳教諭之沙縣序
  予友陳素徽貞以詩經中永樂乙未進士第将試於政矣徽貞則曰吾志在教化政之所施與教之所成其效之巨細可知矣即以情白於吏部得漳州府學教授人皆為徽貞喜之徽貞意若不甚慊者曰教官以道淑人也非可以卑吏視也吾家居時見貴人達官之過郡者太守以下亟送迎稍不如其意則洗垢索瘢沮抑之窘辱之不貸也吾見而恧焉其好惡之義明能助教道増士氣者少矣教諭居下縣其奔走之勞寡而講授之樂多吾愛之今而得漳州将不有吾之所恧者乎在漳州幾年例以剰員徴至京師即復以情白於吏部願為所謂教諭者得沙縣以去其意甚樂也士大夫喜徽貞之得如其志皆為詩以贈之而屬予為序予謂教諭者美風俗成人才之本系焉其任不輕矣而世之不為進士者乃得為教官其道可知矣而為進士者皆樂於有為其意不當方面之寄則為郎官御史以震耀一時而於教官不屑也故能安於恬退以教道自任如吾徽貞者宜為人之所重也夫得英偉之才從容於一堂之上講論堯舜文武周公孔子之道使脩於身化於鄉待之以誠積之以久則人才盛風俗美矣由是進而任之於四方推吾之所教者以達於用則其效豈細哉是安可輕邪沙縣素稱富産之邦其人之陶於教化也舊矣今又得徽貞以教道自任其人才滋盛風俗加美可必也予故為序其贈行之詩而樂道其志如此使人知徽貞之非苟焉者也
  金華阮氏族譜序
  金華阮榮遠以其所脩阮氏族譜因監察御史嚴君繼先求予序盖榮逺兄榮善好賢樂義嘗與繼先相好故繼先為求於予也按譜其始祖曰蘭蘭二子孚瑶孚之子明明之子廣廣之子放自孚以後多顯者傳至榮遠十七世矣阮世故陳留人漢末曰瑀者為曹操記室有才學建安七子瑀其一也瑀子曰熈為武都太守熈子曰咸仕晉累官至散騎侍郎終於始平太守二子長瞻為東海王越參軍年三十而卒孚避亂渡江為安東參軍累官至鎮南将軍領平越中郎将廣州刺史未至州而卒年四十九無子以從孫廣嗣此前史所載可考者也今譜載孚之父曰蘭無所謂瞻而有曰瑶者為之弟又載孚之子曰明為太平知府而以廣系焉豈咸音訛而為蘭歟晉之官有刺史太守而無曰知府太平於晉為姑熟縣又改平湖其後或為鎮或為軍宋太宗升為州國朝甲辰始升為府今云孚有子明為太平知府豈非誤歟又孚之時有阮放字思度乃顗之子畧之孫與孚齊名官至交州刺史放弟裕字思曠嘗為東陽太守其後累陞皆不就卒於剡山葢阮氏之異今云放為廣之子豈廣之後别有所謂放歟抑紀於國與譜於家者固自有詳畧得失歟予不能知也然孚始渡江居金華郡志所謂蠟屐亭金貂亭皆孚故事其遺跡猶存則孚為榮逺始祖無疑獨經晉元以來至今千餘年而阮氏之傳始十七世何其踈闊如此其間必有失傳而不可考者作譜者强欲牽綴而反使人疑之此其失也古者列國皆有世譜漢去七國未久也而燕自召公至惠侯九世已失其傳次名諡太史公作燕世家亦因而録之不敢有加焉其後蘇老泉為蘇氏族譜自眉州刺史味道而下失傳者皆缺之而詳其可知者皆所以傳信也南豐曽子固自序其世泝漢都鄉侯以接子輿子哲可謂詳矣而歐陽公不以為然豈非欲其傳信哉此作譜者所當法也嗚呼譜之作所以著本源明昭穆辨親踈而仁義之道行焉三者或失則為誣祖為亂倫賊仁害義故君子慎之阮氏之先徳盛矣故傳至於今未艾也今之子孫益惇本原之思嚴昭穆之序謹親踈之别服仁蹈義以不愧其祖宗則将愈逺而愈盛矣此葢榮逺作譜之意也予為序之而考論如此葢欲榮逺於此宜盡心焉缺其不可知而詳其所可知庶幾司馬氏蘇公之法葢尊祖敬宗之道當然也亦予相厚之誼也
  送副使嚴君詩序
  宣徳三年六月丙午監察御史嚴君孟衡以績最拜浙江按察副使孟衡與予皆江西人其始為御史也予嘗喜從人問其所為皆曰孟衡方直敢言遇事侃侃必極其理之所至不苟止曲從人見其然也徐而察之而知其中之所存者亦不異乎外孟衡可謂賢御史矣予為之喜盖喜其出於江西也及其有是除也予又問其宜不宜於人皆曰孟衡之為御史嘗出按外郡具知吏治之得失民情之戚忻凡其所行無不當理故煜然有名夫其專决於事已如此則今出佐憲臬有不宜者乎孟衡可謂賢副使矣予又為之喜盖喜浙江之人之遇也國家設憲司十有四而浙江為之首非特以其邇京邑也葢地大人衆所以制其吏治之宜而遂人情之所便者比他處尤難今其居是任者皆一時之俊選而又得孟衡以其所嘗施者而施之辟順流而遇風峻坂之走丸有不足以喻其快且易也予知浙江之為吏者盖無肯為非義而民無失所者矣然予私念之凡民之生必資衣食以自養夫既有所養然後能奉令承教而易興為治浙之民數十萬其亦有不得所養者乎孟衡之咨謀度詢宜無先於此苟有然者必求其所以然之故䟽剔而蠲省之斯可謂理矣不然孟衡雖才且賢欲求如其志以治未見其得也此予之過計也予既厚孟衡而其友監察御史李君笴等又求予言贈之予故道予意如此以為贈孟衡其或以為然也夫
  送曽君序
  聖天子在位厲精圖治詔天下舉賢才而用之不間於已仕未仕盖帝堯明揚之盛意也於是予友曽君仲濬起謫籍授新化縣丞曽君自洪武中以邑庠生厯事於吏部時方壮年英才竒氣往往出人上久之得青州幕僚又改海州為之守者皆以曽君贊畫為能每聴其所為而皆稱治永樂中自海州考績赴京師選留寘兵科俾練習其事而任焉未幾奉命使廣西經畧邊事歸奏稱㫖遂陛授工部都水主事益以才能見重於人㑹大疫工人多死上以為不之恤於是例得譴謫盧龍知曽君者皆惜其去及其復用也則莫不歎羡以為宜或者曰曽君任官久矣其才誠適於用茍得專一州猶将優為之顧乃使佐一縣惡足以盡其才予曰不然君子之仕也貴乎有以惠下官雖尊民不見徳焉則取詬益甚惡用其為尊官也哉使曽君得賢令而佐之宣布天子仁民之澤使皆足於衣食勞役均賦稅平則民将皷舞之曰此丞之賜豈不愈於居尊而受詬者哉且得以其暇日娛意於山水之間觀夫田夫野老醉飽遨嬉咏歌聖化豈非樂之大者乎大凡仕者身安功立而有以自樂則善矣位之榮庳奚足校哉曽君聞予言大喜曰此吾之志也詩所謂他人有心予忖度之王先生之謂矣而予亦自喜其言之得也遂書此以贈其行
  贈曽御史序
  予友曽泉本清自為邑庠生舉進士入翰林為庶吉士與予相從者将三十年其言謹於禮行謹於義予愛之京師士大夫知本清者亦莫不愛也今年冬授監察御史當之南京徴予言贈焉予謂本清知足以明理才足以立事其於御史之職葢宜矣而何取於予言哉憶昔與本清家居時所見御史衆矣其以事而臨吾邦也寛嚴得體操縱有度者盖多焉昏墨以自敗者不論也其間飾乎外而侈乎内者有矣毛舉細務而忽大體者有矣媕婀容嘿而枉直失措者亦有矣肆威以虐下怙勢以侵官者亦有矣吾邑前輩老長之有見於此者往往公其是非以教後進以謂朝廷之置御史所以儆官邪振綱紀摧惡而佑善者也夫人之難知事之易惑自古然矣而必有理焉理之可者予之其不可者則從而正之虚心以觀理而已矣而何為是紛紛也哉彼其紛然於事而不能當乎人心者理不足以勝私故也斯言也其殆所謂確論者乎予聞而欲試之久矣而不予試也本清今去為御史也其擇前之所善者而從之可也夫御史之職當世所甚重故其秩滿則去理大藩典大郡不細矣然常樂御史之勢者得之反不樂焉此無他素不能以理自處且處人也故亦慮夫人之加已而為是戚戚也本清其益務循理而已矣予言迂也豪傑之士之所厭聞者也以本清之相厚故竊言之盖欲有警而自勵焉非敢白於衆也本清其果有取於予言也哉
  送徐永溍判官序
  永溍金華人始領鄉薦入太學當仁宗皇帝在位時鋭意天下事擇賢任官以興治理而於近侍之職為尤重嘗命太學擇諸生之賢而有才者六十人衆未知所用既至命翰林考第髙下以聞予忝預其間凡二十人在髙等明日有㫖二十人分蒞六科俾練習其事未幾皆授給事中而永溍在吏科人皆謂仁宗皇帝慎於用人今永溍輩遭遇如此莫不歎羡以為榮及是以外艱起復改授安陸州判官人又謂永溍之才宜仍在侍近今乃走數千里佐一州矻矻於簿書期㑹之末不亦左乎且今給事中往往得佐六卿副臺憲其次猶得任方面而永溍獨淪於外非其志也予以為不然夫設官分職以治民也故古之任官不厯州縣不得登侍從盖能知民事之艱難然後能致君而澤民此有志之君子所樂也永溍佐一州安知其不為逺到之地乎而何鬱鬱於其去哉且以崇卑進退為忻戚者常人之見也夫人之生豈不有命乎居近未必皆顯榮在逺未必皆淪辱要當盡其道而已州縣之職世所謂民父母也永溍以愛子之心愛民足其衣食捄其疾苦節其力使不困保其安使不危憫其所不知而教其所不能則其道盡矣詩所謂豈弟君子則福禄萃於其躬誠如是則亦安能久於外哉永溍将行其友監察御史包徳懐求予文贈之予故為序次其言既以解或人之意而又以為永溍勉也
  贈姜推官序
  太宗皇帝在位時詔修永樂大典一時善書之士皆徴入館閣金華姜謨預焉謨俊爽有才在衆人中頴然自異衆由是竒之書成得都察院都事改監察御史久之出為武昌推官今再考績來京師㝡其課俾復職需九年而後陞用焉夫御史推官秩等耳其事畧同而其勢不同推官之政行於一郡隨所至而皆得行者御史也故有志之士樂其勢之得行率喜為御史幸一為之則毅然自用於郡守或不之禮況推官之同等者乎一旦出守大郡亦崇矣輙沮然自失則為推官可知也惟謹厚君子以禮法自治凡有施於人者視禮與法當何如不茍為輕重故其出入進退皆裕然自得已既不以為嫌人亦莫得而議之予之所見有此二者謨之為推官能安於其職而事無不舉豈嘗以禮法自治而非矜已傲物者之比歟不然何其自得如此也夫仕者之更踐中外自古有矣今之制猶古也豈仕於中者常伸而在外者常屈且滯歟無也就使有之君子尚論其道之能盡與否能盡其道則屈者未嘗不伸不然雖伸猶屈也況其必無者哉然則仕於中者可無矜而在外者可無慊矣某之歸當思益進其道别是非振寃滯有以副朝廷欽恤之意則福禄之來莫之能禦詩曰求福不囬盖此之謂也太學先生陶永成謨之鄉友也求予文以贈其去予故道所見而反覆推言之既以慰其意而亦以勉其進也
  送袁君致仕序
  袁君本謙始以材藝舉於朝授漢陽三淪河泊官既又除雲南之曲江巡檢君天性静重祗慎所職所至事舉而人安之厯十六年未嘗有毫髪之過今年秋以考績來京師将進用焉君則亟以老疾辭遂得致其事而歸嗚呼可謂榮也已夫當可為之時而抱有為之器不以官職之崇卑地里之逺近致其材力而行其所志使職修而業著名立而身榮及其老而倦也則退處山林之下優游以自適此固士君子之所樂而亦朝廷所以惠養老者之意也然而有異焉盖人之所處者未必皆同也故有欲其志之行而不得得之而不能佚於老者矣此未暇論也其有溺於富貴之中而樂其口體之奉僕從之是矜賔客之是娛一旦致其事而歸則非復前日之盛出無與游而居無與處倀倀然如旅人之無歸則身雖閒不樂矣此固無恒者之為也而吾袁君則不然君吾邑故家嘗以多貲甲其鄉其先人之所遺於君者甚厚今之歸盖無所不樂也有室廬之安有田利之入園池足以供釣游之娛山林足以養幽門之趣衣冠之族聨姻而接好不在東阡在西陌杖屨過從可以朝往而暮來而又有縉紳先生可與游講説周公孔子之訓以適其性情戒族人之子弟與鄉人之子弟使去惡而為善以共適於太平之世其樂可勝道邪是可不為喜且幸歟君之子克俊嘗從予叔祖御史公游有相知之雅其姪【闕】 則又予女弟之夫也故於君之歸合交游之能文者賦詩以餞而予書其所可樂者為序以慶之使知所以喜且幸也
  送陳侍郎致仕序
  古之君子四十始仕七十而致事盖自其方强以至於既老用之者三十年而已耳酌其盛衰之宜而為進退之節使才者得及時以效於用老而倦者亦得安閒娛樂而無累於心待人如此豈非厚哉君子之仕所以行道也自洒掃應對致知格物以求之及夫道明徳立而後見於用始於事人終於長人由事之細微而極於逺大行之三十年之久其功業著於上下盖竭耳目心思之力以為之矣而謂視聴不衰經綸規畫不異於前者盖少也然猶不釋其位而一煩以政使之疲精神困筋力而不得自遂焉此之謂盡瘁以仕詩人之所刺也如是則於老者薄矣故七十致事使之安且樂者所以為厚之道也然非遇清明之世以仁逮下而能行此亦鮮矣禮部侍郎東莞陳公自其始仕至於今五十年文學政事表然為當世名臣其禆益於朝廷利澤於黎庶事多有足書者今年踰七十自謂衰老不及於前乞致事而去上不許䟽再上乃許焉夫初不許者盖惜公之賢而留以自助然而卒許之者亦所以厚於公也於乎上之仁如天之仁也公将行尚書毘陵胡公侍郎武城王公與諸君子皆知公之徳盖惜其去而不可留也俾直致一言以寫殷勤之意直亦喜古之道之行於今而公得自遂也故為序以送之
  送郭憲副序
  蘭陽郭君原字秉中為監察御史滿九年適陜西按察副使有缺大臣薦君以為宜於其職上即命為陜西按察副使将行其僚友歐陽廣洙輩以贈言屬予予嘗自謂按察司之職所以儆官邪正百度使在位之君子有所恃而立小人有所畏而歛然後庶事脩羣生遂其任之重可知然所以舉其重固有道矣予在京師久凡當是任而問言於予者好以仲山甫之事告之其詩曰柔亦不茹剛亦不吐者公而已矣果行一出於公固君子所恃小人所畏也有恃而為善之意堅有畏而為惡之心沮則庶事有不修羣生有不遂者乎然所以能者學問進脩之益也故其詩曰小心翼翼古訓是式惟其如是故能成柔嘉之徳而天下國家之大任繫焉究而論之豈特可為今按察之職而已姑舉其近者言之予所告者衆矣君子不予貶也豈以其言為可取也乎彼其悻悻然自以為無施不可卒之吐剛而茹柔使為善者怠為惡者肆庶事隳而羣生瘁豈不謬哉郭君以科目入官其學問進修有素矣及為御史亦常以公自任也今去為憲副特舉此而措之耳予知其足以勝重矣而猶為此言者盖亦謂無以易也且世之仕者能如仲山甫亦可矣故以是為贈郭君其有取乎哉
  李氏重脩族譜序
  吾邑李君子能以其族譜來京師告予曰吾李氏始自長安來居前程自前程而又分為六族至於今盖幾世矣蕃衍盛大子孫多至千餘指吾懼其久而或昧也乃取吾髙祖成玉府君所為譜而増脩之且刻諸梓以惠於吾族之人使不忘夫夲原之重而敦夫孝弟之心敢以序為請按譜載其十一世羅山縣尉謙所為序云前程之系實出於唐紀王慎考之舊史王乃太宗子王之子七人長曰續王東平先薨次琮睿秀獻欽並為武后所害惟證以㓜獲免神龍初以證嗣王生光禄少卿行周行周生資川司馬建建之後文捷文紀流離竄逐而史遂失其名焉文捷之後六世至資淵以軍功授進武校尉又一世子林為沅州司理其後又有桂陽主簿喆河南太守詔黄州司户叅軍紹祖以至於羅山府君元至元中有晦翁者又主贑之㑹昌簿其以恩賞入官以明經選舉者比比有焉其見於譜而可徴者如此夫自唐以來盖八百餘年其間可喜可歎者多矣而李氏之子孫乃能不失其衣冠之舊至於久而益盛豈非其前人之澤有以維持之歟然予聞之名家大族所以顯聞而不朽者非獨富貴之謂也盖有其本焉茍無本以植之則夫顯聞者将遂冺然者矣此古之人所以貴乎立徳立功立言而他不與焉李氏之先嘗盛矣使為之子孫者益能脩其孝弟忠信之行而勉夫詩書禮樂之習愈久而愈篤則所以光顯其先人而封植後代者将愈逺而無窮矣此子能之意也故為序之以告夫為李氏子孫者子能質厚周慎鄉邦稱之盖能世其家云
  和集堂詩序
  和集堂詩一巻士大夫為崇仁楊思立作也初思立無恙時哀其兄弟早卒二室之孤遺無所依誓不分財異居以撫存之寡妻得安其守孤子得遂其成一門之内少長有禮秩然其序薫然其和此堂所以名也思立既卒子自新能如其志自新為刑部主事於是思立之善浸有聞士大夫遂形於詠歌自新既裒輯成巻而以求予序予謂詩三百篇不必皆出於士大夫而當時之事頼以不朽詩之所詠本於父子夫婦兄弟者多矣述倫誼之重性情之真百世之下有以見夫王道之盛衰風俗之厚薄故曰詩可以觀思立之所行於家者盖天理之自然人道之當然非有待於詠歌然而必詠歌之者此諸公秉彛好徳之至也録而傳之豈獨以著思立之美凡有同然之心者豈不於此興起也乎詩盖不待序而傳也然詩人之意有難以言盡者是宜於序發之一家之親父子兄弟夫婦能各盡其道而無乖争凌犯之風夫是之謂和懽忻交通慢戱狎遊蕩然而不知檢此易所謂婦子嘻嘻失家節也世俗之和鮮不至於是思立之和其家三十年固已盡其道矣繼世而保之其亦審於是與昔者詩人詠歌文王之徳既以雍肅言矣至美王姬則又云肅雍者盖王化之所成也和而敬文王所以刑其家王姬所以宜其家也凡厥有家而内外思盡其道可不取以為法哉自新之子孫尚勉之則足以繼前人之美於無窮矣


  抑菴文後集巻十九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    明 王直 撰序
  送萬太守序
  嚴州於浙江為屬郡在衢婺之間其地多大山少良田故稼穡之利僅給而材木之産則有餘民生其中多秀穎而好學其次亦質實而勤於治生故風俗頗淳美視他之詭欺薄惡相去逺矣於是號為易治然予嘗思之民辟猶水也流而就下者水之性也横潰而失其性逆之使然耳周秦之民性非有異也然而純於周賊害於秦何邪治之者為之也予於嚴之易治不獨歸之民而必繫於守與令蓋為守令者不能順而撫之一以拂逆加焉好學者不得專治生者不得自力至於仰事俯育與凡所好惡亦不能以遂其意則弱者怨強者悖所謂易治者將不甚難矣乎昔之守嚴予不能知若今萬侯誠可謂民父母也父母之道好其所好惡其所惡而已侯之為郡既清靜以寧民使之樂生興事又進其學者而奨勸之建嚴先生祠以風厲其民减造作之冗費免租賦之逺輸武夫有奪民地而以租累民者則歸其地於民凡此皆民所甚好惡者侯皆順而施焉民既得自遂鼔舞而安樂之而謂治之難豈理也哉故予於嚴之易治不獨歸之民而必繫於守非虛言也侯在郡六年今再考績而歸郡之仕者兵部郎中潘士敬輩喜侯之復任而終惠其民求予文送之侯名觀字經訓與予皆江西人予美侯之績而復冀其逺大且欲風夫守之未能然者故為序如此以送之
  送鮑叅議歸山西序
  鮑君時溥之為山西叅議也以秪慎之心行平易之政凡其所施必思有以惠民由是名顯于中外今年考績来北京以最聞當復歸山西禮部郎中余麟輩舊嘗為同僚相與嘆曰時溥之為叅議誠賢矣忠於事上故盡心以牧民其意蓋欲使之無一不得其所然昔之轉徙者猶輕去其鄉而未之能復時溥之心蓋有所不樂也予聞之曰朝廷仁愛斯民厚矣方面大臣所以還定安輯之者亦無不盡其道然猶輕於去去而不思復者豈無其故哉或者謂其賦稅多給邉而極險阻率五六石致一石此其所難也蓋嘗思之山西之人素儉勤能辛苦春秋戰國以來皆號稱盛強其外地臨邉往往宿重兵制北敵威鎮絶漠無敢或南向此豈有他賴哉因其地之力而已今地猶在也顧使内郡之民困於饋輸而轉徙不復則可不求其哉時溥與同列大臣日夜講求前人之法之冝於今與今之之作於下者力請於天子而罷行之使邉兵皆受田以食其利而無有侵奪之者然後内郡之民力可紓内郡之民力可紓則孰肯棄墳墓離親戚長往而不復哉必相率來歸而悦為之氓矣不然時溥之心予未知何時而樂也古之君子之善於謀國者必盡心以圖之不茍徇目前夫是之謂忠趙充國之定先零當時諸筞非不善也而充國獨曰此非公家忠計又曰明主可與忠言卒守其説以成功時溥與諸大臣獻忠計於上守邉之將豈無充國者山西之民之受其恵可必也麟等聞而喜曰是所謂忠計也請書以贈時溥遂書之
  送張僉憲復任詩序
  上虞張君居彦以才行見重於世乆矣大臣薦之天子命為福建按察僉事既三年奏績來北京上又以為稱俾終任焉蓋居彦與其兄居傑初皆以鄉貢進士為教官居傑遂入為給事中未幾出佐藩省今為江西叅政居彦又起自學校佐憲臬于閩江西福建皆大藩其人皆習於詩書禮樂而君兄弟皆為大臣以臨之而皆有政績之美皆為士民所稱道此豈偶然哉予嘗為記其雙桂之堂而嘆其兄弟之賢又因以知其先世嘗有兄弟並顯而官至叅政者何張氏之多賢如此世之人固有兄弟皆仕者矣未必皆同氣之親也同氣之親或有矣未必皆任藩憲之重也今君以同氣之親並居藩憲之位此雖張氏詩書之澤而國家生賢之盛亦可以見矣予嘗自謂藩省大臣率郡縣之吏以安養斯民者也風憲之臣所以察夫安養之不如令者其職不同其為民一也江西福建之民多矣使之皆在富夀康寧之域皆安於聲名文物之中蓋於君兄弟有望焉功成頌興乃所謂邦家之光非特張氏之榮也僉憲君將行其相厚者皆作詩送之禮部主事秦初篤鄉郡之好持以求予序韓奕之詩送韓侯而作也其首章曰夙夜匪懈䖍恭爾位匪懈者勤之謂䖍恭者敬之謂也勤者業之所由廣敬者徳之所由崇也能敬且勤大臣之事備矣彼宦成而怠君子所不貴也以是而弁諸首所以致予願望之意云
  贈夏考功序
  吏部考功主事夏瑜公瑾滿九年當得陞尚書侍郎及其諸同列皆重之且以為冝於考功必欲留自助請於上陞考功員外郎食正五品禄從之士大夫之喜其進者求予文為贈予謂考績黜陟有虞之法也舜之命官自禹而下皆聖賢之資奚有不適於用哉而猶為此者何邪蓋人不能皆禹益皐陶稷契也不能皆禹益皐陶稷契顧無法以勸懲之欲成天下之治難矣自是而後凡有天下而欲勵臣職興治功皆莫有能易此者然究而觀之為治固不可無法而法不能以自行有其法而行之非其人猶無法也後世之治所以不能皆若有虞者非行之不得其人故邪然人亦非有異也其存心也公其燭理也明其處事也周而慎不以愛惡利害窒乎其中徐察其人之是非而施黜陟焉使賢者加亹亹之誠而續明明之功中才之士有所激而勉於為善治績有不興民有不被其澤者乎茍溺於私闇於理樂誕謾而喜怠放是非之不明黜陟之不當如是則何能有所懲勸哉不能有所懲勸則賢者抑鬱而不振不肖者益侈肆於禮法之外而欲天下治可得邪故考功者治忽所繫也豈不重哉國家用有虞之法以致有虞之治於今將百年行之得其人故也公瑾之在考功乆矣蓋能有益於治者今進而用之其益將不愈大矣乎慎始而終此君子之道也等而上之福禄榮名其有窮也哉故書以為贈
  送陳祭酒詩序
  太祖髙皇帝之定學制諸生入大學三年皆得歸省其親親亡亦得修祀焉蓋以為孝者行仁之夲也教之以仁將使施於天下而乃忘其親則本不立矣故著之令如此仁宗皇帝又推以及羣臣凡考績而稱且不為事所縻者令以次徃焉此其心即太祖皇帝之心也不間於已仕未仕一以至仁待之於乎盛哉予嘗讀四牡之詩而嘆周之人君可謂能體羣臣矣而將母來諗未有以見其實然者則今之令雖周盛世不過也然人之所處不同蓋任有司者或縻於職務不得盡如其志可以自遂者惟太學之職乎蓋無政事之勞而居師表之位無政事之勞則不為所拘而志得以行居師表之位則必當自盡而教乃能立不然則豈獨忘其親而亦為負其君如是而居師表之位而欲其教之行有以成賢才以施仁於天下豈不難哉然則有行之者可不謂賢矣乎國子祭酒四明陳公敬宗誠所謂賢者也公初任祭酒滿三年即謁告歸祀其親上不許今年復申前請許焉惟公之所以惓惓者蓋深感上之仁而篤念其親不能以湏㬰忘也然自予輩觀之其亦以身為教哉如是誠無愧於師表之位成賢才以仁天下使天下皆安於仁之中可必也彼得以自遂而不思自盡焉者非嗜利以䘮其良心也乎嗜利以䘮其良心而謂無愧於師表之位可乎使其人皆化之則害有可勝言也乎宜吾陳公之見重於君子也陳公將行凡所重者作詩送之而予為之序讀是巻者孝敬之心可以油然而生矣
  送張司訓序
  予嘗謂天下教官得人則不患無賢才矣蓋教官賢才之本得其人則賢才以之而盛自古以來重其選而不輕以授人者此也我國家興學用儒之盛古所未有内自邦畿外至遐陬絶域萬里之徼凡郡縣莫不有學而教官則取於科目薦舉者以任之恩寵之厚何其盛也士生斯世得與是選者可不力於訓誨俾臻有成以仰副聖朝教育大徳哉吾邑張球與其兄珪同舉於鄉今年㑹試禮部俱中副榜珪授直揚州泰興縣學教諭球授廣西桂林府學訓導其之官也珪徴予言以為球最予與張氏世有連而又重珪之愛弟故不辭張氏為邑衣冠宦族宋有槐應者廷對擢名第一甲而其兄槱同登進士第及球之伯父日孜又以明經薦起教諭休寧縣學球兄弟少從前僉事陳公延授春秋既而卒業於今吏部主事歐陽廣哲其所學蓋有淵源矣今球之教桂林其亦思所以為教官以光於前聞人以不辱其傅師可也矧以球之學教桂林逺方之士固所優為矣然教人自端本始凡一動一靜皆弟子所則傚一失言失色於人則人将狎玩矣球其尚加朂勵嚴毅以自重勇决而有為則弟子寜有不儀刑于子躍然興起篤學而尚志者乎他日桂林之賢才彬彬輩出接跡于科第者必球為教所致球其勉之以副予與珪期望之意云
  贈陳給事中序
  姑蘇陳常仕恒之為刑科給事中也亷慎以持已精勤以臨事其處友則和而不流其馭吏則嚴而不殘事無大小處之無不中禮者誠可謂賢矣今任職滿九年而以疾求去吏部留之不可則具以聞上察其實許焉仕恒喜得如其志告别於常所往来者擇日就道或謂予曰君子之仕所以行道也道之不行則奉身而退蓋出於不得已焉耳仕恒遭聖明之朝而當樞機之任於道所當行者進而得言之既退而遂行焉莫有能禦之者且今之制給事中滿九年往往佐六卿當方面其次猶不失為郡仕恒既滿矣其位之髙道之大行可必也今雖有疾獨不可強留邪予曰此仕恒之所以賢也君子雖樂於行道而行道必本諸其身身病矣其能不劬且倦邪故必託重如召康公勤勵如衛武公然後不可一日去朝廷不然則審於進退之宜而安於上足之分固君子之髙致也仕恒之去非予所謂賢也歟昔趙康靖之歸老也集古今諌䟽百廿巻上之兾有補於治君子謂其老而不忘忠今仕恒歸矣優㳺湖山之間涵泳詩書之業有可以安國而恵民者以告于上而用之則身雖退而道未嘗不行也比之貪榮嗜進老病而不知止然亦卒無所立者豈不逺哉都給事中郭廷器聞予言而善之曰此仕恒之所樂聞也請書以為贈遂書之
  贈祝給事中序
  祝顥維清長洲人以明經取正統已未進士觀政於吏部又以勤慎得名由是擢拜刑科給事中其同郡仕者皆為之喜思得一言以張之念維清㑹試禮部時予忝司去取能得其文而進之庶所謂知已者乃相率求言於予嗟夫予老且誖豈足以知天下士哉能無失焉斯幸矣今而求言於予顧予所能言皆維清之所已知者何能有益於維清然不可辭也予聞之士之所學者仁義之道而已學之固將以行之然學既成矣而能得志於當時者鮮也得志於當時有矣而能立乎朝廷施之於天下又鮮也立乎朝廷施之天下有矣而近黼扆之尊當樞機之任言必見信行必見從者加鮮也欲仁義之道四逹而不悖豈非難哉今之給事中日侍上左右國家之政本繫焉知之而得言言之而得行然則使仁義之道敷暢於天下天下之人皆囿於仁義之中勢莫有便於是官者仕而得此何其幸哉况刑者義之施而仁之道寓焉刑之而當乎義而亦不戾於吾仁然後為刑之中此周之賢臣所以長其國者也今天子躬舜禹之聖其所行皆由於仁義刑法之謹盖惓惓焉維清受職其間而可不盡心也乎奏當之來報行之發審而求其中必適於義而不戾於仁然後不負乎所任不愧乎所學極其至也將不與周之賢臣比乎故序以贈之
  劉處士挽詩序
  予泰和多故家其中以詩禮名者稱㶑溪劉氏劉氏多才彦以名聞鄉邑則處士承祖君其傑也劉氏自安成宻湖而分讀書顯達者常不乏至君而尤不凡其言行一本於聖賢之訓重信義尚禮節喜與賢士大夫遊有過從者輒傾倒相懽連日欵洽未嘗有厭倦意世父彦文愛之以為已後而君事之極誠敬無異於已父母生則致其養死則致其哀祭一不違於禮而所以施於宗族姻戚故舊皆盡其道由是鄉邑稱之無間言而與其所配沙湖蕭氏克相内助有賢徳先後卒宣徳庚戌閏十二月一日合于本里粲坑之原于時人之好君者悲君有善於已而不及髙夀皆為挽章而歌以送君君有子九人通與暹皆明經修行為教官人又謂君能教其子以有立而不及終食其禄誠可哀也至是暹以訓導秩滿得湘潭教諭以去好君者又哀君而哀挽之作加焉予與暹同邑且先世邱壠近㶑溪故暹與予厚而求予序其詩予謂漢有挽詩二章薤露以送王公大人蒿里以送士大夫庶人皆以哀其夀命之不長而其死可惜今諸公作詩之意猶是也其於君豈淺哉况予於君父子有故豈常情可及哉為序其詩使傳於後世亦可以為不朽之託云耳
  贈陳主簿致仕序
  宣宗皇帝在位時嘗擇進士之最秀者俾讀書秘閣學古為文辭以待他日之用而命予訓勵之上虞陳金在其列孜孜朝夕蓋有志於學者其父尚輝為呉縣主簿喜金之進而得從予遊及以事來京師輒過予致其殷勤篤厚之意盖厚於金故加禮於予如此予嘗愛金有志於學又知其父之能教信所謂人之善必本於父兄蓋不易之論也乆之金去為行人使于四方能用其所學而呉縣之政亦成父子相聚於京師既得盡天倫之樂而又皆有人爵之榮世之君子有不能然者孰不歆且羨哉既而尚輝致仕歸故鄉而金以使命往南服得隨侍以行於是交㳺之士與其鄉郡仕者莫不以為榮進士張和知其父子之善又知人情之喜如此而欲予見於言予念與尚輝乆相接且素愛金豈可辭乃為之言曰父子天屬之親也子以福禄願其父父以顯榮望其子人之至情也尚輝安於林下其福蓋未艾金奉使徃來因得以拜家慶其進於顯榮亦未已所願蓋兩得矣然予聞之漢萬石君石奮之歸老也子慶為内史貴顯矣而奮所以教之者皆敦厚謙讓之道由是慶益大顯父既能教子亦善承孝謹之聞不獨稱於當時著之簡冊傳之百世而不衰甚矣其賢也予素重奮父子之行兹欲於陳氏見焉其期待之意豈不亦厚矣哉故書以為序而俾和送之
  送陳經厯序
  太宗皇帝臨御之初詔修永樂大典天下鴻儒碩師及郡縣學聦明才俊之士皆選㧞詣館閣㑹者蓋千餘人予時為翰林庶吉士故一時在館者多相知皆奮勵感發各有以自見書成得官人人皆足以立事有名於當時至今相遇論及修書時事其意猶若相親也錢塘陳璉汝器蓋當時聦明才俊之一也既得天下之英賢而友之又得觀古今之典籍故其識益進才益充其擢為臨邑知縣蓋恢恢乎其有餘一縣之人受其賜皆敬而愛之治功之盛他邑莫加焉既九年縣人不忍其去相率訴于府于藩憲于廵按御史乞留之旁近商河禹城之民亦奔走乞留汝器則以父母老奏䟽乞歸省上許之遂連丁内外艱不果出服除乃陞授福建布政司經厯布政司古方伯之任而經厯者幕僚之長也以五六大臣臨於上而欲使百萬之民安於下雖其道足以任之而賛襄禆畫亦於經厯乎賴也汝器既善於為縣而深知民事之所冝故其賛畫蔚然有成功雖其才識之美亦由厯練之久涵養之深有以致然也今年考績來北京既書最而歸禮部司務陳珪重器郎中陳謨古訓葉蓁仲榮皆相與有交好請予文送之予憶編摩之舊故不辭然念嚮之才俊之與執筆者今有當藩憲之重受專城之寄汝器雖未居是位然其所任則方面事也敬慎以自持小大之務必盡其心使徳立行成而人皆譽之曰是昔者館閣之選也宜其有過人者則爵禄之來可量哉
  送鄭太守序
  寜波於浙江為大郡其士人多讀書秉禮而尚義閭里細民皆務本力作以自足於衣食而其地則多物産之饒然既臨大海海外諸國日本琉球之屬嵗時貢獻効臣職則必自寧波以達于京師其供饋之費輸送之勞皆於是取給焉夫既讀書知禮義而少能習事務本力作之民則多質厚而無術以自防物産既富故豪猾者嚮意漁獵於其間若又當勞費之時貴人達官趍廹於上小吏黠胥奔突於下而欲羣下之安且治可得邪故為守者必得當世之賢才行傑然為衆所敬愛者然後安且治可兾也朝廷知其然詔擇賢者而任之三山鄭侯珞自刑部主事奉勅往焉既至問民情好惡知其之所以然一切掃刮絶去而深為之防於事之來徐察其冝以應之多徴厚歛嚢槖之姦縱富役貧隂賊狡險之惡不得逞於是民安而事治則又理壇壝以祀神興水利繕橋道以便耕稼往來者大修學校而與多士講學焉郡中之人無小大愚良皆誦侯之善不置嘗以内艱去則奏請奪其情而任之侯之得民而能有成功如此豈非才行傑然為衆所敬愛者乎今再考績來朝當復歸寜波寜波仕者皆為喜而求贈言於予侯初取進士即入翰林讀書于秘閣予察其為人甚重之及去為賢太守於翰林有耀矣今之歸茍不怠以止焉九載而功大成與漢之龔遂黄覇等則於翰林豈不益有耀哉故為序以送之而日夜待其成予雖老尚當為執筆焉
  送王知縣序
  曹於兖州為大縣其地最沃饒田利之入往往甲他邑其縣之民不能以盡其利而他之無田者多衣食其中四方商旅貿遷以求贏者亦多之曹由是絲纊麻枲黍稷菽麥之類其出也不窮而民尚有餘積真所謂壯哉縣也凡民有所養然後可以教使土塉而利薄終嵗勤動不足以仰事俯育而欲其從教以興於善雖父子不相得况令於民乎若曹之民庶㡬可與為善而為令於曹者亦可以行其志矣往年嘗聞有范令以平易治民均其徭役時其賦稅無茍取無暴征其民皆率從教令以事父母畜妻子熈然自得於畎畆之中而愛范令如所生范令之名亦顯聞於中外今滿當去吏部求可以代者而予友王紳用璋往焉用璋讀書明理謹於言行不肯一渉非義予知其能為令也夫從政者不必皆自已出惟其善而已前人之所行民以為善而安之矣則循其舊可也若務出竒取勝而或以病民非善於為政者漢之曹參守蕭何之法以清靜寜民民到于今稱之果事有冝於昔而不冝於今當變通以利民亦審擇夫善者而從之大舜舍已從人樂取諸人以為善此萬世之師用璋冝以為法也然予又有慮焉夫民既萃於曹蓋善惡細粗靡不有故必有容人之量而又能服其心然後可使之帖然安於吾治而率吾之教語曰人不我欺自我不欺人不我違自我不違用璋務正已以臨民而不為賢令予不信也將行鄉之親舊監察御史歐陽廣洙輩請予文為贈故序以送之
  送黄中書省親序
  中書舍人黄采以載少保户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黄先生子也初先生致仕歸永嘉而感上之徳不能忘圖所以為報者自言有子采能書願留事筆硯庶㡬少効萬一上可之俾入翰林凡典冊書命皆與執筆焉以載朝夕勤慎不慢戱佚㳺公事之暇取晉唐名帖端坐臨寫間發於吟詠亦有法度可觀士大夫愛重之謂先生以文章徳行為望於天下宜有以載為子也修宣廟實錄成授中書舍人然仍留翰林其職事之修學問之益蓋駸駸乎若不可追躡於是其去父母㡬十年而先生之年亦既七十又五矣夫相去若是其乆親之年若是其髙冝以載之惓惓於歸省也既得請將行禮部郎中潘勤與凡交好者相率求予文贈之今仕者之歸省多矣人皆以為其親榮予於以載則或異乎是蓋先生之尊府以先生貴加封至一品及先生致仕尚無恙父子皆蒼顔白髪而命服輝暎非特鄉里榮之蓋天下莫不以為榮然則先生豈待以載而後榮哉予獨有為以載喜者君子之學以求道也然逺而求之孰若近而取法之愈哉先生之於君親於宗族鄉黨故舊與夫威儀文辭之發未有不由於道者以載歸而求之其所得多矣且先生始仕即為中書舍人以載既踐其位若又以先生之所存所行自勉而思繼美於古人將復使天下之人莫不以為榮豈不益盛哉予於以載誼不薄故為贈言如此歸而質之先生以為何如也
  送邵縣丞序
  國家求賢圖治既取進士而用之又有曰文學才行卓然出衆曰懷才抱徳曰才徳兼備諸科矣而又以為天下之大賢才之多非此所能盡於是復有賢良方正之舉焉其好賢之心可謂切進賢之路可謂廣矣餘姚邵昕宏啓由此而進得長洲縣丞長洲之人喜其有愛民之心而能勤以佐令皆樂從其化而長洲稱治既三年考績來北京吏部以為稱俾復任縣之仕者禮部司務陳珪重器輩請予文以華之夫賢良方正之舉非始於今唐宋諸賢若張柬之富弼蘇子瞻兄弟皆是舉也其文學功業播於人之耳目非特當時重之後世之士能及之者亦鮮然則繼是舉者不可謂不榮而亦可謂難也已予嘗推朝廷之意而知其待賢之厚非茍以是名榮之固將觀其實行焉賢良方正以徳言文學功業皆徳之發也以是名求士非惡夫不賢不良無徳以植身而徒圓轉以阿世邪僻以徇俗者乎當其名則宜善其行行有不修而謂無忝於是舉蓋茍而已矣予故以為榮而又以為難者此也世之君子好縁名以求實而臨乎上者亦必循名以責其實果名實相副無愧於昔之人然後無負於朝廷長洲之治可謂有其始矣今之歸尚勉圖其終也哉充愛民之心以盡仁篤勤政之志以盡義仁義之徳成豈獨可以佐長吏昔之相天下者不過此而已宏啓勉之毋曰此非丞之所及也宏啓蓋予交翰林修撰宏譽之從昆弟予重之故欲勉以逺大况求文者又予僚重器也予可以常人視之邪
  送羅知縣復職詩序
  縣令之職重矣蓋付之百里之地使教養其民皆得以安其生遂其性而莫有失所者此其職然也天下百里之縣雖多果皆得賢令而任之使斯民熈然安樂於下而無苦於其身無憂於其心雖唐虞三代之盛不過是縣令之職豈不誠重也哉夫民者邦之本令安民者也民安則天下安矣安天下之本繫乎令可不重邪是故朝廷之於令必舉賢者而任之慎重故也當是任者皆思所以舉其職亦孰無自重之心哉然四方之風俗有不同故治化有難易而功效有遲速待之以誠持之以久而有不治者未之信也廬陵羅勉學始以賢舉為歸安江夏丞以公勤亷慎得民心學士錢公以為位不稱其才又薦之遂陞為孝感令去宿蠧以安良善積榖以待飢脩陂池以防水旱民既有所養則作興學校以孝弟忠信教其人人樂從其化縣以治稱勉學其可謂能盡教養之職者邪其知所自重者邪夫為士者莫難於自重能知自重乃能以禮義檢其身於其職之所當為者夙夜盡心不敢怠棄於法度之外而為治之功成夫然後見重於君子而世之以黜陟幽明為職者得因是而進之此亦天下之公也勉學治孝感三年上其績吏部吏部以為稱俾復任士君子皆作詩送之中書舍人金輔伯素重勉學持以求予序勉學蓋予友工部侍郎汝敬猶子也予故為序之而道其職任之重亦欲其知自重不怠棄於其終而進進無已也詩凡若干首
  世美集序
  世美集者廣徳胡英之所錄也胡氏居廣徳為著姓英之尊府廙字致恭初未仕時已用孝行聞鄉里及升太學擢為工科給事中以謹慎知名太宗皇帝命攝通政司敷奏詳明出納惟允而仁宗皇帝尤注意遂陞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振舉憲度譽望偉然㑹征交阯廣東當給軍食後於四川取宫殿大材皆慮有司怠事命公往督之事皆辦治既而出為福建叅政所至皆有治績號為能臣秩滿以疾辭位致仕歸其鄉未㡬卒英來北京求禮部侍郎臨川王先生銘公之墓矣復謁予言曰生先世有美徳而未致通顯積之之乆始發於先公祇事三朝秩三品其所建立表然在人耳目由是䝉恩追贈曽大父大父皆右副都御史褒徳垂休錫命具在宜表彰之使顯聞於世今錄三世所受誥詞及先公前後所奉勅與今之墓銘挽歌通類成書名曰世美集嘗託鴻臚楊公求序於先生矣敢躬拜以請予憶楊公言故不辭夫世之所謂達官顯人者不偶然也必自其祖宗之徳致之辟之水與木焉本深則末茂源盛則流長此豈虛也哉易之言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之云者非一人之行一事之善之謂也世之相續有其人而人皆有其善然後福及乎子孫未有無所積於前而能昌大於後者也胡氏之先多顯人然自居廣徳以來至公之祖考皆不仕惟以積善世其家積乆發遲故公遂大顯於世觀之此書凢帝制之頒諸公之所述其累世之美可見矣而英之孝亦於是見焉夫孝凡為子孫者之所當務也然多不知務食祖父之遺而不思善之當繼矜智巧競勢利悻悻然自以為得於親之卒也則倒囊發箧分挾其餘資以去既不務顯揚其徳或遂稔惡以隕身辱親嗚呼是可謂有子孫也哉英則異乎是孑孑走四千里以求彰其父之徳而又著其累世之美於無窮非孝而能如是乎詩曰樂只君子保艾爾後於此益可以見其世澤矣英尚勉修厥徳思繼美古人則是集之載當不一書而已也故為序以告之
  贈孫教授序
  孫先生鼎字宜鉉廬陵之傑然者也今為松江府學教授名聞於當時士大夫論善教者必曰孫先生至論有識有守能别是非慎重而不妄者亦以孫先生為言宜鉉何以得此於人哉蓋其學明其行脩其所以為教必體聖賢之道務以身率之不徒辭說而已也世之為教官者或急於勢利之趍而昧於美惡之辨不復計其職之當然宜鉉皆不如是也賔興之嵗諸藩省求考官聘幣交走其門以先得為喜其為天下得士蓋多矣今年順天府合北京畿内之士而試之翰林學士錢公典文衡宜鉉又同任其事凡所去取無不當於人心錢公亟稱之以為公且明宜鉉其誠賢於人逺哉朝廷養士以興太平之治而士亦喜於逢時然而遊學校者常患不得賢教官抱良才而不能成美器者盖有矣幸或成也進而試於塲屋又患不遇賢主司雖曲盡其巧心而受嗤於拙目者亦有矣此士之所以難也宜鉉為教官而能盡化誨之善為考官而又盡去取之公謂之賢逺於人豈不宜哉今制侍從風憲有缺徃徃於教官取之故教官果不賢則已賢則必進於顯庸進而不止登三事位列卿任藩憲之重者比比也宜鉉賢矣尚益思盡其道哉益盡其道蓋有莫之致而至者孟子所謂脩其天爵而人爵從之豈誣也哉宜鉉既畢事歸松江松江之顯者大理少卿沈君輩屬予文贈之予亦廬陵人蓋深有願望之意故為序如此
  送陳憲副序
  兵民國之本也朝廷既設都司布政司以統於上衛所及府州縣分理於下矣又慮為吏者所施或失冝故復設按察司以察治之必使施之無不宜下無不得其所然後治功立此命官之意也夫文武之職既各擇才而任之然必有賴於按察司則按察司之職之重可知矣均之為按察司而治有逺近舉職有難易蓋中州内郡邇於京師凡為吏者聲績易聞而政令易及故能知所檢而下無甚病為按察司者稍得從容於其間若臨邊方撫蠻夷如雲南者唯大賢君子依仁蹈義不以逺近易意其不然者奔走困悴之餘以為法令未遽及也故或以逺而自放則其下安能以不病按察之官而欲如其志以施治可得邪必嚴察夫賊仁害義於已虐於人者而治之庶㡬能自戢而病不及下故予以為難者此也然今之難尤有甚焉者伐叛討逆天理所必行而被堅執銳負戴以給餉者亦人事之不可已也徴輸調發紛紜轇轕之中而吏之姦售焉察之不嚴治之不豫則有茍免有重困勞佚不均苦樂異宜人心既不能平而能鞠躬盡瘁以成吾事者少矣按察司之職於是為尤重而舉之為尤難蓋深有望於依仁蹈義之君子監察御史陳君質滿九年有名於當時大臣謂其足以任重也舉用之上命為雲南按察副使陳君以進士入官明仁義之道而達於其用於任是職當不難兵部主事逯端其戚也請予文贈行予故序其託重如此以告之蓋深有望於陳君也
  贈都給事中王君序
  予讀烝民之三章而歎仲山甫之職重矣其詩有曰出納王命王之喉舌子朱子謂出納者承而布之行而復之也東萊吕氏則以為典司政本夫謂之政本蓋國家樞機之職内為君所倚外為衆所望而仲山甫兼任焉可不謂重矣乎然考之上章曰仲山甫之徳柔嘉維則曰小心翼翼曰古訓是式然後知仲山甫之所以能勝是任者以此夫柔不過其則蓋有剛徳存焉而又主敬以為本法古以為用則何重任之不可能哉故嘗自謂為臣之道不可不務此果能之則其功業當與仲山甫等矣以今觀之其所謂出納王命者非他六科之任也朝廷稽古建官並置給事中而名其長曰都給事中凡上之命令與下之所奏陳必由是而審之有所未至得以聞乎上糾正乎下非但主出納而已其任之重與古何異哉故必選聦明英偉之士達於大道通於治體者而任之非此不任也其重是官可知矣姑蘇王君永和累為教官以學行知名選授兵科給事中温厚詳雅敬恭將事實能勝其任之重而受知於上為望於下滿九年同列不忍其去奏留之遂陞都給事中王君通經學古舉其徳脩其職當無愧於仲山甫乃今見其成功是宜任之專且乆也抑下章有曰夙夜匪懈以事一人則山甫惓惓事君之忠蓋進而未己不以始終有間也君尚勉於是則詩所稱仲山甫之職將不在王君矣乎給事中薛君謙先被推擇掌其科至是喜君之留也與諸僚友求予文為贈予知其職位之重而欲其進於逺大也故為言如此以贈之
  送劉憲副序
  萬安與吾泰和為隣邑風氣相似也二縣為大家相與通婚姻士大夫以文學致身者其契誼尤篤廣衡居萬安大家其族之才賢雖多而廣衡則尤傑然者自取進士官刑部由主事三遷至郎中其清徳令名毎進而益顯不特其長愛重之京師士大夫不問識與不識皆信廣衡之賢惟恐其不至髙位今年諸藩憲缺大僚吏部以聞請㑹三品以上官察舉㑹者交口譽廣衡不置遂以名進上命為陕西按察副使廣衡將行其同列諸賢皆欲贈以言而俾吾邑之官刑部者蕭郎中晅等來求於予嗟夫予天下之至愚者也言欲合乎理而毎有未達行欲中乎道而卒有未能他人之愚莫有在予下者廣衡明於理達於事予之所畏也然則予言豈足以贈廣衡哉顧相厚已久不可拒也聊相與道之今之風憲朝廷之所倚重中外之所屬望也凡進賢退不肖興利而除弊飭師旅論功伐寃抑有當理是非有當辨小大諸務衆言雖同然猶决於風憲風憲以為不然衆亦莫之能奪也其任之重如此豈有他哉以大公至正之道繫焉大公至正之道由其身以行可不慎乎心之所存或少戾乎是則言行之發欲不陷於邪僻不可得也是以君子必嚴於自治而後可以服人廣衡今去陕西陕西之地最闊逺内連諸夏外列障塞凡處於是者文武貴賤寛鄙細粗不同而難於為治故尤重風憲廣衡其亦加慎也乎以大公至正之道自治而用以治人則莫敢不服斯無負上下倚望之意是乃廣衡之所能而予復言之蓋愚者之一得也廣衡亦亮予意否乎
  送竇僉事之任序
  武清竇君和字存中初為虞城知縣有名遂擢拜監察御史益有名既九年大臣薦之上命為廣西按察僉事存中將行其同僚上官御史求予文贈之夫按察司之設非如他有司之以養民為職者也而養民之任實係焉蓋當其職者或性有不同其所施於民者有宜與不宜而民之忻戚不能以不異也又凡姦民猾胥恃其詐力漁取於其中而民之病滋矣非按察之司繩治而整齊之而欲民之得其養蓋難也故為按察官者必深通於民事而究知其好惡又察乎天理之正而明夫是非之公然後能勝其任去民之所病使之得其養而無失所者故雖不以養民為職而養民之任實係焉存中為虞城九年扵民事之宜與其所好惡知之熟而施之當矣及為御史出入中外別白是非以懲惡佑善又如是之乆也則今之佐按察司予知其優為之矣廣西之民將無不得其所論按察官之賢者將亦必在存中無疑也雖然欲治人者必嚴於自治予嘗聞之洪武中廣西初置按察司殿中侍御史尋适為之使予先叔祖子啓先生由監察御史陞僉事二公皆正人君子也嘗相語曰吾輩必置身於禮法之中而後可以禮法治人又曰持憲者必先慎其言言之而不可行未有不為累者斯言也衆人易之而君子以為難今之前輩老長有知二公者莫不稱誦之或者其誠可取也歟以存中之賢而官於此而予又嘗聞此言聊相與道之存中之然與否予不敢知然上官之請不可辭也故序以送之
  送陸太守序
  閩之郡八而其半附山附山之郡雖不若瀕海之利然田既肥沃而山之産亦饒為其民者秫稻菽麥猪鵞鴨雞牛馬犬羊之屬之畜於家竹木茶紙金鐡桑苧果蓏鹿兎魚鱉鳬鴈之類之育於野凡可以養生送死者皆不待外求四方商賈挾其所有以貿遷往來常不絶於路故民皆有以自給且去海既逺外國之貨不至竒衺之人矜智術騁詐力以乘勢射利者亦鮮彼既不惑於珍怪又不習於機巧往往多淳朴而重犯法然其中有力之強得妄加於寡弱者不可謂無也故民之病亦稍稍而有夫以給足之民而又重犯法果得賢守令以抑強植弱而施其教養之宜則治效有難致也哉汀州在閩為逺郡而與江西贑州境相接予郡之人貿遷者多往焉故予聞其土俗而心善之以為守令之設所以為民而令為最親然令之得人則繫乎守守賢察夫令之不賢則退之而奨勵夫賢者令果賢則強者不敢肆而民皆得以食其利而安於其俗古之所謂循良者不過是而已華亭陸侯徴字尚實以進士入官為禮部主事尚書胡公察其賢舉用之得汀州太守往來汀州者亦稱道以為賢既三年考績而歸兵科給事中蔣君性中過予道其實而求文贈行侯蓋能抑強植弱施教養之宜使其人得食其利而安於其俗者與今之歸尚益察夫令嚴慎以率勵之治效當有盛於前者矣予既喜汀之善又嘉侯之治而期其進也故為序以送之
  送劉知縣赴任序
  開建在廣東為小邑而隸於徳慶州自州陸行蓋三日可達而水行倍之凡其賦稅輸於州若他有科徴民力皆易以辦治不後於他邑以其地僻而事簡故藩憲大臣與郡之長貳皆無因而至縣境多良田冨粳稌而又多大山産竹木至於薪炭茶紙之類蓋往往而有商賈之貿遷取贏者相躡而往還其民足於衣食又有以通貨財既克遂其私故不以事累官府為縣者得從容自適晏出而早休縣所置官惟令與典史其外則學官相與者四五人而已為政之暇而又得講學之益居於此者不可謂不美也其州之人嘗與予言如此萬安劉良仲彛闓敏有才畧曩從予邑梁叔車講學業成為太學生㑹詔舉賢為縣令廷臣以仲彛薦當之雲南遭外艱去服除來北京改開建令而叔車為刑部主事過予曰仲彛昔之雲南蓋去家萬里今而之廣東減十八有餘矣且得過家以為榮又聞其縣易治其志樂也願求先生一言以贈之問其易治之故蓋同予之所聞者君子之仕不以富貴為心惟欲得民以施治遭易治之民而可以自適固幸也或遇難治則亦盡其心而已民之最難治者莫難於衣食不足而徭賦不能已苦其心勞其身雖父子不相得况令於民乎今嶺南諸縣凡當道路之衝及珍怪出産之地為人所嚮意者皆未可以為易若開建者其誠可謂易也仲彛遭易治之民而以平易治之豈弟之化行禮義之俗滋仲彞將不為循吏也哉要在勉之而已故書以贈其行
  贈侍郎王公致仕序
  正統六年行在禮部侍郎武城王公在位既六年其夀則七十三矣公初之及七十也即援例乞致仕上不許而公復留敬恭朝夕以脩其職直嘗謂公前輩舊徳而當圖任老成之際是宜乆於其位而何汲汲以求去邪公曰吾年未至而求去則為不忠既至而不去則為無恥吾可貪天禄而冐公論哉直於是愧其言至是公不謀於親戚不告於朋友再上章曰臣䝉大恩俾復任事又三年目力益昏足力益不任趍走誠無以報萬一乞賜歸田里上意猶不忍其去下其章吏部吏部具實以聞乃許之公喜曰吾自弱冠升太學今厯官五十年戰兢惕厲常恐負朝廷貽親羞而今而後庶乎其免矣於乎公之所存如此其誠賢矣哉君子之仕以行道也致其忠於君即所以孝於親致忠而無不盡則其為孝也亦至矣然事之缺失多有出於智慮所不及者此君子之所深憂也茍一日未去位而與世事相酬酢則安能免於戰兢惕厲哉戰兢惕厲思所以善其道也道之行繫於身既老且衰則奉身而退不悖乎古禮亦不違今之制其於忠孝之道亦豈非兩得者乎孔子曰時止則止時行則行動靜不失其時其道光明公讀書明道壯而行老而歸既足為邦家之光而又為鄉里之榮其賢豈不誠逺於人哉尚書毗陵胡公侍郎臨川王公與直皆惜公之去思欲留之而不可得也於是尚書公命直為文以贈行故序公之所存與其退之不離道如此以送之使讀者知公之非茍於自愛者也
  贈副使周君序
  正統六年秋八月行在吏部言山東按察副使韓璽以滿去當有代其任者上命㑹大臣舉賢而任之少保江陵楊公謂刑部郎中周安明刑慎罰達於政體且温厚靜重不詭不苛曏雖以憂去今當即吉此宜在所舉衆皆曰然即署名以聞上可之命為山東按察副使周君家杭之仁和吏部遣人授符俾之官而君適自起服來北京既謝恩闕下當之山東其鄉友禮部郎中潘勤進學輩求予文贈之予念周君仕宦三十年其更事多矣以才行之良而厯練之久其任是職蓋不難而乃求予言為贈予將何以増益周君哉然不可辭也今之任風憲者内而監察御史外而按察司皆朝廷之所託重者也凡吏治有未宜賢才有未用奸邪貪黷之人有未除民之所欲有未得所惡有未去寃抑有未伸理百司之事若有怠緩未能辯治者皆以委焉此豈徒然哉以其能正已而可以正人也正已者何所發必正言所行必正道故言出而人信行達而人服如是而有所振舉激揚其誰敢違之治具張治功盛矣風憲之所以託重者如此由是論之在位之人言行有未當於理而自謂足以勝重者未可信其實然也故今之所舉用必皆得其人兹又得周君其能勝重任可知矣然予聞之古之君子務徳而不矜其才徳之所進必有同列之賢相輔以道是故徳立而位尊後之君子非不知古也而多反是有過不能以相規有善不能以相益矜已而務抑人惡在其為知古也以周君之賢今而去之山東同寅恊恭以脩其職徳益進位益尊益可以勝重任予深有望於君也故書之以為贈行序
  送梁助教序
  梁氏於泰和為儒家自宋以來衣冠而仕者不絶子雲先生獨以學行為人師而遣其長子仲婺入邑庠遂取進士官五品未㡬次子仲載亦舉明經為孝感敎諭二子者皆卓然有譽於當時今年仲載考績來京師當得陞而南京太學闕師儒詔吏部慎選文行之士任之仲載在其選遂超授助教以去其從弟婺叔車為刑部員外郎屬予言贈行予嘗得拜子雲先生而梁氏之賢者皆與莫逆仲楘又嘗同學而仲載亦辱厚予則予於贈言可已邪夫太學者天下賢才所萃也彼學於郡縣之學既自以為成矣然後升於太學雖若不待於教而教亦惡可已哉聖人之教無二道而天下之為師者人人殊故弟子所聞有異同所得有淺深至於太學將比而同之使恊于一而後已辟聚衆材於班郢之門加之繩削使合於法度而各適其用焉教惡可已哉祭酒司業端表儀於上六館之師儒謹訓勵於下俾其言行皆不悖聖人之教則賢才成天下治矣太學所繫之重如此而仲載與焉於乎可不慎歟今之貢入太學者多矣觀其徳行文藝當賴於師以成者非可一二計仲載毋謂既成而升可以少緩也緩之則終莫之有及矣予郡之士之官太學者四五人予子䆅亦濫厠其列兹又得仲載是宜有相輔之益而師道立則善人多故予為贈行序以致期望之意云
  贈楊侍郎序
  國朝憲天為治一以仁而已其誅叛討逆而至於用兵蓋祖宗以來恩徳之覆育至矣一旦而肆逆此天之所必誅而不赦者也麓川㓂思任發是已然非文武忠藎之臣智足有謀才足有為而欲収成功蓋難矣當㓂之初叛也廷臣請出師勦之上命先之以文告茍能悔服則止勿進於是時今刑部侍郎楊君為主事以選擇在行先遣人往諭㓂不服進至杉木籠山㓂據險迎敵勢銳甚楊君言於主將急遣竒兵間道伐其後而進師臨之當大㨗不從師無功而還上知之諸將皆得罪楊君獨以公勤受褒賞陞郎中去年上復遣定西伯蔣貴等率兵討之特命兵部尚書王公總督軍務衆謂楊君有智畧復以行師入境王公㑹諸將議所向分命楊君等徃督戰視士卒之勇怯進退而加賞罰焉遂渡江勦賊伏兵攻上江賊砦賊矢石如雨楊君奮不顧身將士亦用命縱火焚之賊大敗又進至杉木籠山賊併力拒守營柵相望為不可㧞之計楊君曰賊狃於前勝當多方以誤之使不暇併力乃可圖王公親臨賊令諸將各視形便進攻諸道俱奮立破其七砦殺陶孟靠等餘賊奔潰遂乘勝擣賊巢圍之官軍分據其地楊君等亦分地督戰益急賊誓以死守晝夜接戰㑹大風起遂以火攻之烟熖張天賊不知所為思任發以身遁餘㓂死於鋒鏑墜崖谷溺江水者蓋㡬於盡矣賊平是行也雖諸將戰闘之力王公賞罰號令之嚴而楊君等躬勞苦犯危難督趣之勤豈少哉師還論功楊君遂陞刑部侍郎君子以為宜曽子曰事君不忠非孝也戰陣無勇非孝也楊君臨事如此可以見其戰陣之勇事上之忠今列官三品朝廷又將褒贈其祖考而母太淑人得以享其榮楊君之孝亦可謂至矣其誠賢於人逺哉楊君名寜字彦謐徽州人鄉郡仕者方貴文輩為君喜求予言張之嗟夫予言何足以張楊君之美哉然不可已也故為序其實使楊君觀之念成功之難而皇上之恩厚思保之於無窮使他人觀之知楊君之進之非茍然者而後之來者亦庶㡬有考焉
  贈徐僉事序
  三衢徐䘵希學為湖廣按察僉事既三年考績來京師吏部以為稱言於上俾復任希學嘗為刑部主事侍郎何公薦其賢於是有湖廣之命至是刑部舊與為同僚者因司務劉維岳請於予曰希學初之湖廣時臨川王先生有文贈之今考績而歸敢求先生一言為贈二先生之言皆希學所慕而願得者請勿辭予告以不暇且未識希學不知其所宜言而維岳乃予郡人素相好其意不可辭復謂予曰希學為人謙和昔在刑部以讞獄詳明有譽於當世蓋可與言善者先生宜毋愛於言嗟夫予言何能有益於人哉而諄複如是不言豈可已乎姑以希學所有者誦焉夫謙和美徳也自公卿大夫以及士庶人莫不宜而尤宜於風憲官何哉易不云乎謙以制禮而禮之用則以和為貴風憲之職秉禮而用法者也其望之峻威之重聲勢之赫奕人莫敢狎而玩之茍不知禮為之防而肆于人上苛暴廹切以臨之自謂能盡其職難矣是故君子務以禮治其身而言行必於是然後能觀夫人之違於禮者而加以法焉使人亦由於禮而不入於法則其職盡矣予願希學因已之所有而加勉也世之簡於理者必以謙和為害於其職而非予言詩有之仲山甫之徳柔嘉維則蓋柔之中有剛徳存焉謙和者柔嘉之比柔嘉非軟美之謂謙和非卑諂之謂也謙之五六至於侵伐行師天地之道融和之中嚴肅之氣寓焉彼傲然自放者惡足以知此希學率是而不變是固君子之徳也誠如是豈惟不負何公之知於朝廷委任之意亦可以無負矣
  贈太常丞許君序
  正統七年九月太常典簿許俊朝用以秩滿當得陞自少卿而下皆以朝用脩謹宜在太常奉祭祀欲留之吏部以聞詔以為太常寺丞朝用蓋前吏部侍郎思温之子侍郎初事太宗皇帝於潜邸甚見知遇及正大統論其勞遂命佐吏部未㡬卒仁宗皇帝尤眷念不忘即位之初詔求其後嗣得朝用命為太常寺賛禮郎朝用能飭躬礪行以脩其職既九年無毫髮過舉遂陞為典簿雖幕職於太常事當無所不治而飭礪加焉又九年其才益顯其名日益有聞則為之長者欲得賢以自助豈能忍於其去哉由是而進為丞蓋宜也丞六品官耳仕之秩六品者蓋不少而太常之職邈不同非有清直之行可以交神明者莫之能也朝用在太常二十年敬恭將事多矣神明鑒而臨之亦乆矣今位之進要在益脩其所以交神明者而已唐虞之世仕者皆乆於其官伯夷典禮后夔典樂未聞有改也朝用三受命而皆不離太常亦唐虞之遺意朝用可不加勉以迓承於將來哉予聞侍郎公端厚恭慎於其職所當為者早夜以孜孜其賢如此宜有朝用為之子也君子之逢時而升不惟有立之難而尤以有繼為難昔欒武子之徳晉人思之如甘棠之思召公卒坐其子之惡以覆其宗君子蓋深惜之今朝用能貴重其身以不辱其親侍郎公既有立於前而又有子繼於後以昌大其家予不獨為朝用喜之且深為侍郎公喜也其鄉邑仕者求予言贈之故書以為贈
  贈浙江叅政俞君序
  俞君名恱字仕朝蘇之長洲人始取進士為監察御史予邑之士與為同列者歐陽允和輩皆稱其賢後陞為湖廣按察副使而予故人子廖謨與凡交友之官于荆湘者則又稱其賢及再陞浙江叅政朝之達官顯人之往來于浙者亦莫不以俞君之賢為言自予聞俞君㡬三十年其官益進名益盛予心重之而惜未識也今為叅政六年考績来京師乃辱過予聴其所言而察其所存蓋有體國恤民之心去惡佑善之志而才真足以有為者予於是信昔之所聞而知其果賢於人矣浙江為布政司其地大其人衆其庶務之繁他之藩省莫先焉朝廷託以為治者五六大臣而已政教所由以行民之所賴以安也而俞君在叅政之位以其才之良而行其心之所存於上之所倚下之所望蓋可以無負矣然予觀之古之賢臣之在大位者必欲其績之大成是故一事有未宜一民有未遂惡者或有未去善者或有未安皆其心所未慊也而君子亦於是責備焉責備焉者非他以其賢故也於賢而不責備則於何而可俞君今之賢者也底其績之大成以副上下之意可不益盡其心也乎今之歸而加察焉事無不宜民無不遂惡者已盡去善者已盡安則俞君之志愜矣若或未然俞君可但已乎哉伊尹恥一夫不得其所其自任之切如此後之賢者所當法也俞君將行浙之仕者禮部郎中潘勤輩喜浙人之得䝉其終恵也求予言贈行予素重俞君故書所欲言者以為贈
  贈蕭仰善序
  吾邑蕭晅仰善為吏部主事既六年其質甚清其性甚淳凡其所行必依於道而才又足以有為故能脩其職而以名聞於世在位士大夫知仰善者不獨南京為然也北京之顯者亦多能知之論今之賢者必推仰善然仰善非求之於人盡其道而已矣予與之同邑而知其所以賢蓋蕭氏故儒家舊有令聞其大父尚仁先生與其尊府長史公皆惇徳秉義學問淹貫表然為鄉邑之望仰善䝉世澤之厚承家學之懿宜乎有以成其賢嗟夫仰善予之知子舊矣蓋以古之君子望子也古之君子之於道少而學之壯而行之不以久而怠也是故仁義存於心著於身發之於言而見之於行盖愈進而愈若不足故其徳盛其業廣其譽流當時仰之後世師之經之所載若伊尹周公其人可考也學道之士固當以是為則不以是為則者皆茍焉而已於是有暫得而忽失勤於始而怠於終者此君子之所嘆也仰善以盛年當榮任方厯兩考已為人所推重而予且知其賢顧當慮其乆而怠邪仰善必不怠其進亦不可量而過慮之如此蓋以古之君子望之之意也於其考㝡而歸書以贈之仰善亮予意否乎
  上模曾氏族譜序
  上模曾氏族譜譜曾氏之居上模者也上模之族分自泰和城西之文溪而文溪之曾則本於唐光州團練使延慶由金陵徙居延慶蓋泰和始祖其六世孫璋乃徙上模璋則上模始祖也按其裔孫從所為譜序自延慶而上推而至於始封之鄫其端緒甚明古者列國皆有史然予讀史記燕世家自公奭九世至惠侯已失其詳及觀歐陽脩與曽子固書論其世族盖深嘆傳系之難明是故作譜之法錄其可知而略其不可知貴以傳信也今曽氏譜序之詳如此其用心亦勤矣上模去縣城五十里曽氏與予家故有連聞其前輩長者皆惇厚謹禮法為弟子者亦多聰敏好學以儒業相尚予生也後且竊祿於時不得一至其處以徧識其人憶四十年前嘗識湖州教授子唯其姿度明爽足以有為于世未大用而卒三數年來翬以明經取進士為刑部主事而宗翺又舉文學才行為滋陽縣丞而其處者大抵皆若予前所云也曽氏之世澤未艾哉夫自祖宗以來傳世愈逺而子孫愈多其初本一人之身也自一人之身觀之則凡與我同出者雖服制有盡而相厚之情豈可盡哉此譜所以不可無也曽氏子孫觀譜而知其所以同者為之篤恩誼厚倫理詩書禮樂相與維持於乆逺則雖至於百世可也不此之務而惟恃其舊望雖聖賢奚益哉祗以為辱也曾氏子孫其勉諸翬求予序故為序之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一   明 王直 撰序
  三䑓八景詩序
  三䑓山在樂平南郭中去縣八十里今義烏丞劉仁傑世家焉劉氏先居西溪上距三䑓十里許其六世祖清喜三䑓竒秀徙居之作屋山下棗林中聚書以教子孫旁有阜巋然脩竹蔽翳作祠竹間以祀其先祖既已擅幽勝矣而諸山水之環列乎逺近者皆三䑓偉觀也若五老峯錯出而晴雲冐之雖廬阜之雄峙不得以專其姸雙峯駢立而曉月照焉雖前賢之挺生未能以盡其清至夫崇仙之丹井漢天師靈跡寓焉興福之竒茗唐玉川風致在焉其南巨石屹立於原田之間者印墩也其西長溪奔流源源而不竭劉氏故居在其上所以状其世澤之長也於是皆命為題曰棗林書舍竹阜祠堂五老晴雲雙峯曉月崇仙丹井興福茶烟南坂印墩西溪流水合而名之曰三䑓八景士大夫多為賦詩昔之作者既多而仁傑亦求之不厭且請予為序予為山水之勝蓋無處無之然而不皆顯者不遇其人故也孔子曰智者樂水仁者樂山以其質之似也果似矣則推而求之凡景物之美之接乎目而觸乎心者皆可樂也由是而歌詠之俾顯聞於世豈非一時之幸遇哉三䑓之景既與劉氏之先遇矣今仁傑以卓然才行方進用山川之秀鍾於人而亦以人勝由是山若益髙水若益清景物亦為之増華則其相遇豈非尤幸也哉然予觀其命題之意非止於山川景物之愛喜其子孫致孝其祖考此其先務也人道之大豈有過於此世之人知務此者鮮矣耽耳目之娛狃宴安之樂無以承先而裕後卒併其所以娛樂者而皆失之君子所深慨也若劉氏者其誠賢於人逺哉書曰詩言志為仁傑賦者當深明其志後之人得而誦之亦將有所感也
  贈歐陽湯歸省詩序
  予邑歐陽湯為刑部主事五六年端厚勤慎蔚然有名縉紳間尚書魏公重之㑹廣東清吏司闕員外郎奏請以命湯上即命湯署其事而所存所行益祗勵不懈於是名益有聞予嘗識其尊府允器君讀書有才行表然為鄉邑所敬以湯貴䝉恩封主事配亦封為安人其年皆六十餘矣湯念之不置乃援例乞歸省翰林諸公重湯者多作詩送之同僚劉廣衡篤姻戚之誼持以求予序予與歐陽氏聫婚姻者三世於湯之行宜有言况重以廣衡之請邪君子之學非止欲榮其身固将有以顯其親身榮矣而親或不待焉其心不樂也予邑之仕者多矣父母俱在而皆得與其榮惟於湯見之他未有比也豈偶然之故哉蓋其父子皆能脩諸已是以能得之於天湯之歸拜父母於堂上而備物敬享焉命服輝映煌煌如也其心固樂矣故舊親戚安得不同其樂哉雖然予於是而有慨焉君子之行道蓋無時而巳也身不離道天亦將申祐之謹於始而怠於終則其所以為顯榮者亦但有其初而已惡能長保其樂哉予見若此者亦多矣非由夫仕者之過必為其親者有以累之然則言行之發果可少違於道也乎又果可以在朝在野之不同而自異其心也乎允器君雖老尤嚴於自脩而湯之為人蓋知謹其身者不以逺近内外或間也必能長保此樂矣又進而盛焉可兾也然予序其詩而猶為是言者蓋愛厚之意亦兾得同其樂於乆也湯歸而誦之允器君將必以為然他日還朝宜有以告我也
  贈僉事楊君序
  楊君名春字子元雲南人為監察御史有名於時少保楊公薦其賢上以為江西按察僉事將之官都察院經厯熊尚初與凡素相厚者求予文贈行夫贈言古道也所以寫離別之情而致願望之意諸君不自言而以屬予豈以予言為可取也乎楊君以明經取進士為御史乆矣經之所言治已治人之道能知而行之亦已見其美矣今去為按察僉事辟之乘堅良以馳周道挽強勁以穿魯縞不足以喻其易也况於江西其易又有甚者江西統郡十又三縣六十有九其為民衆矣而皆以詩書為務雖大山長谷之間耕田鑿井之民亦喜教其子則髙門大族可知也故其君子皆服仁蹈義細民亦知守理而畏法其或有事渉官府上之人以理而折之則帖然服訟有不終朝而决者視他處之民頑獷強悍理不能喻法不能威斷斷然與官府爭勝負者其相去逺矣故昔之藩憲大臣皆以江西為易治而江西之人誦其徳亦往往不忘其或昧於理則不足以服其心於是以為難治今得賢如楊君予知其治之尤易也雖然按察司重矣民之望之逺矣寒鄉下邑柔良之民豈無困於非理而莫有能以理折之者楊君分廵而廣察之事之是非一視理之可否理之所不可者則必以法加焉不茹柔不吐剛使民益安於理之正而不陷於非理焉是即所以為教也則江西之人之誦楊君豈有已哉故以是為贈楊君其以為可取也乎
  贈朱叅政之山東序
  南昌朱君永字叔乆官刑部有年矣質直坦厚遇事能斷而言行不愆於禮義人皆知其為君子也大臣薦之天子用為山東左叅政同列之賢求予文贈行今之布政司蓋古牧伯之任布政有使而叅政佐之政者何所以恵養斯民者也天下之民多矣而使之得其養則皆繫於布政司上以是任之而下以是望焉其職之重可知也故布政司之長貳有缺必命大臣察舉而任之非賢不用也今得叔乆而人皆以為宜此豈不試之譽哉蓋觀於其行而知之夫當大任者非矯飾險薄違禮悖義者之所能也叔乆之行如前所云者士大夫信之乆矣且其於事無小大必皆盡其心故無毫髮失當者推是心也宜於此有不宜於彼者乎今之山東其能副上下之望也審矣然嘗思夫所以養民者布政司非能有所錫與也使之安於農桑而已其良法美意非能自致之民也亦付之郡縣而已郡縣之吏或非其人而害於cq=493政布政司雖賢何能使民自養哉昔者帝舜之命牧也曰食哉惟時曰惇徳允元而難任人此其道也叔乆佐其長察郡縣之吏孰為君子則親而任之小人則斥而去之果在位皆君子則能不奪農時而民之衣食足矣今上之心帝舜之心也叔乆其當以是為務哉如是則叔乆將不為古之君子矣乎故書以為贈云
  贈陳太守赴成都序
  陳君名榖字世用南昌人有譽望於世乆矣蓋自永樂辛丑進士擢拜監察御史凡一言一行必循禮蹈義其處乎朝廷或以事臨郡邑肅然惟其職之脩而所立有過人者當時論賢御史陳君必在甲乙之数求可以當大任者亦必曰陳君云正統四年五月上以郡守有缺命諸大臣舉賢而任之衆謂莫宜陳君遂上其名詔以為成都知府知陳君者皆喜其道之及民而或者謂陳君嘗職風憲任激揚若居外䑓猶足以懾姦警惰顧使當一郡之寄無乃非其志乎予曰君子之學道也惟所用而已矣詩不云乎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夫豈膠於一哉今天子仁愛兆民必欲使得其所思夫與之相親而教養之易莫切於守令是以不輕畀人必付之賢者學道君子有志於斯民之所樂也䑓憲之任非無志於民然其去民逺矣教養之事必託之守令誠能如其志矣乎故不若近而施之之愈也陳君學聖人之道必有志於是果何為而不可哉况成都去京師萬里天子尤矜念其民陳君當簡畀之重固宜以分憂為心他非所計也古之教養其民者若李氷文翁其功徳偉矣自是而後若張堪亷范李膺髙士廉張詠田况輩皆所謂賢者也陳君能善繼之非詩人所謂惟其有之是以似之者乎陳君聞予言而喜曰王公之言乃榖之志也其何敢不勉陳君將行同列之賢求贈言於予因書以贈之
  贈楊太守序
  登州在海濵其地多瘠薄故其民少富而多貧為之守者非有父母之心以均恵之而能使無貧苦之歎亦難矣楊侯守登州蓋有父母之心以均恵其民者也予嘗見登州人皆能道侯之善及見其藩省大臣問郡守孰賢則必稱楊侯至於按察之官與朝廷重臣之廵撫山東者亦莫不譽嘆其美然則楊侯信可謂之賢者矣往年楊侯為刑部郎中嘗以祗慎得名予知之及今而美益著譽益顯侯其有常之君子哉予嘗自念天生兆民不能使之遂其生是以付之人君人君不能以獨治是以又付之臣郡守近民者也上有仁民之心必欲使之休養生息而無失所者非得賢守推而行之安得受其恵哉今聖天子在位大新庶政一以養民為務郡守缺則命大臣舉賢而任之至於縣令亦不輕以授人其愛民也至矣使他之為郡守者皆如楊侯有父母斯民之心而又得賢令承之則太平之治與三代之盛等矣今年楊侯再考績來北京吏部最其課言於上俾復職此登州之民之幸也然予觀之今六卿之佐有缺往往取之賢守而世之以舉賢為任者亦往往知侯之賢然則侯豈能乆於為郡哉侯將行登州之賢之仕者因予友尚寳卿張君信求予文贈之予既為登州之民喜而又慮其不能終恵也故為言如此侯名頥字漢昭廣東慱羅故家也
  贈江西僉憲張君序
  張君華亭人名政字彦公嘗為遂安學官秩滿來京師簡任監察御史有譽望於時既九年超拜江西按察僉事同列之賢顧君理等相率求贈言於予予江西人也於藩憲大臣固望其恵養斯民使小大得職而無失所者然今舉用皆賢才其於養民之道知之明行之熟矣非予愚者所能窺也故未嘗敢贈一言况張君嘗以斯道教人而又以施諸治既皆有成績矣此又愚者之所畏而仰之也何言之可贈哉今天子在位聖徳之純與天為一其所得者皆仁愛之施知民之所好而必予之知其所惡而必去之雖堯舜之心不過也田里細民固當樂生興事以養父母育妻子熈皥自得如唐虞之世矣而有未盡然者此其故何哉豈近民者行之有未至而民未見徳與朝廷以民事付之布政司使下於郡縣而達之民其制備矣按察司則受耳目之寄審其過與不及而用法整齊之以觀其功之成其任尤重也今民有不能自得者則牧養之功惡乎成明視聴廣見聞以求其故而治之此誠有賴於任風憲者也書曰徳惟善政政在養民而繼以戒之用休董之用威由是而知勸懲之術聖人所不廢也耳目明懲勸公善者益有以恵民不善者亦思勉於善而不敢厲民養民之效庶可兾其有成也風憲之重如此在乎慎重以舉之請以是贈張君蓋千慮之一得也
  贈袁少卿致仕序
  袁君忠徹四明人洪武中其尊府桞莊先生以髙見絶識得侍太宗皇帝於潜邸而忠徹亦被知遇由是浸以顯榮為鴻臚屬為中書舍人為尚寳丞遂陞少卿侍從三十餘年寵眷如一日太宗皇帝廵狩征伐忠徹必從行其勤勞多矣風雨燥濕之不時而疾生焉於是足不任歩趍且痛日加劇嘗謂人曰吾受國恩㝡深當鞠躬盡瘁以圖報而乃為疾所困恐曠職廢事失人臣之義今年䟽其情以聞乞歸就醫藥守先臣墳墓上憐而許之或曰忠徹未宜去以舊臣職符璽當重任一也其年財六十五於禮未恊二也有二未宜去而何去之果予謂古者七十致仕禮也年未至而病及之如是而求去義也禮處其常而義處其變夫既病矣猶以難強之筋骸而叨無窮之榮利而謂之義其可邪忠徹酌其宜而汲汲以求去其殆知義之君子哉宋之時有錢若水者陳希夷欲援使學仙麻衣道者視其貌以為不可曰急流勇退人也其後若水官至樞密未老而致仕然則急流勇退亦仙之次者也其忠徹之謂歟予聞四明山凡二百八十峯深洞周廻一百八十里是謂丹山赤水之天其中有隱君子仙人道士超然物外者尚多有之予亦老且病嘗思一㳺庶㡬有得焉而忠徹乃先往矣倘遇其人延年已疾之方必有以相告者他日乞身南還尚當從忠徹問之忠徹將歸户科都給事中焦起良輩求予文贈行乃為序如此
  贈夏主事序
  仲昭夏氏名㫤崑山人永樂乙未以明經取進士入翰林為庶吉士而尤善於書選授中書舍人既九年陞考功主事然未嘗去翰林凡有大辭命及脩先朝實錄仲昭皆執筆其間史成䝉厚賞加五品祿而猶在翰林予與之處蓋二十餘年其温恭詳雅非獨予重之自師保而下莫不重也其母嘗䝉恩封孺人今年八十餘猶康強無恙仲昭念違離之乆也乃謁告歸省焉吏部郎中吳孟寅與諸僚友求予文贈行古之君子喜於得祿者貴乎有以奉其親茍弗及焉雖千鍾之富弗樂也今仲昭之祿足以養矣而母孺人既老不能就養來北京此仲昭之心所以惓惓不忘也兹得請而歸奉其祿賜之積以為孺人夀其何樂如之况仲昭之兄昺亦嘗以善書得官而歸老于家母孺人尊榮於上兄弟和恱於下備海陸之珎極奉養之美愛敬之誠祝頌之意藹然見於朝夕之間天下之樂豈有過於此崑山之人之為父母者必以仲昭兄弟願其子而為子者亦必以仲昭之母願其親莫不歆動而興起焉則其為勸於鄉邑豈小哉抑予聞之為子之職莫切於事親雖仕者不敢顧私然幸有著令茍得一日伸其情不猶愈於已乎而世之人有親年八九十不肯暫去其位顧使老者冐風濤犯寒暑以就區區之養萬有一不虞則將如之何哉故予於仲昭之歸嘉其得安親之義而歎斯人之忍也因為序以送之使若而人者觀焉庶乎其有警也夫
  贈主事黄振宗序
  振宗南城故家以宦業著名洪武中其先君子嘗舉孝㢘為㑹同臨海二縣丞有治聲而其叔父原為中書舍人在朝士大夫皆稱其翰墨之妙予聞之故少師蹇公云振宗在永樂中又以能書徴拜中書舍人而常在翰林凡有制勅皆得書及脩三朝實錄亦與執筆其間振宗少學鍾元常筆法遒勁而謙和勤慎未嘗矜已傲物由是見重於諸公為中書舍人九年陞吏部主事史事既畢又䝉嘉賚俾食五品禄而還之吏部益治事不懈然年已㡬七十矣嘗曰吾受朝廷厚恩如此當勉圖報稱而聦明日衰筋力不足有為矣即上章乞致事上憐而許之郎中吳敬孟寅輩皆惜其去欲留之不可乃求予文以贈行予與振宗交好二十餘年心實重之今於其去不能已於言况重以諸公之請耶夫士君子壯而仕老而求去義也天子亦憫其老不欲煩以政使得優㳺於田里仁也下能率義而上能盡仁此太平之盛觀而於今見之南城在江西上㳺其地多佳山水而麻姑山為最勝有古仙人遺跡宋謝靈運唐顔真卿白居易劉禹錫鮑溶宋曽子固兄弟黄庭堅輩皆有詩文留山中而魯公書法妙天下予嘗欲一逰徧覽竒勝盡觀先賢制作以自快而竊位茍禄不能少報萬一故不果然今老且病矣而振宗先予以去倘得乞身南還當從振宗以償宿願焉故書以贈之
  贈張叅政序
  今之布政司十有三而浙為稱首其地之大民之衆物産之饒城池之髙深街衢巷道之整飭里居之密比商賈之輻輳浮屠老子之宫聮亘而焜燿湖山之秀潮汐之壯所以具服食而備觀㳺者誠非他所及而布政司獨當其勝官於是者處則據地位之崇髙堂宇之鉅麗重門累級之嚴峻出則有冠蓋之華輿馬之盛騶奴從呵衛於前後為其屬者仰而望之若神明巍巍乎堂堂乎大丈夫受命於天子而當是任者信可謂榮矣夫豈徒然者哉以其徳也郡縣之吏師之以善其政小大之民賴之以遂其養以如是之賢當如是之地而享其榮也固宜稽勲郎中建安張君珂字鳴玉今之所謂賢者也仕宦三十年而在朝為最乆其才行見重於士大夫今年天子聞浙江叅政饒禮之賢超拜河南布政使而命大臣舉賢繼之衆謂莫宜於君於是遂拜命以行夫布政使古牧伯之任而叅政佐之政之善叅政同其譽其他亦無不同者是宜與同其道也舜之命牧曰食哉惟時蓋以養民為首務也務於養民則戒於厲民可知繼之以惇徳允元而難任人蓋欲親君子逺小人則當自厚其徳而篤於仁可知今天子命官之意亦舜之意也如是則政無不善民無不遂賢益著榮益盛而浙為天下稱首無負矣張君學古道師古人於此蓋易能也將不至於使之位而已邪張君將行同僚呉敬孟寅輩相率求予文贈行故書以贈之
  贈尹訓導序
  江西按察僉事諸暨王君董郡縣教事銳意於養賢以為教官者賢才之本教官缺則學者無所師法將何以成賢才若不得人則猶夫缺也然可察舉者唯訓導乃訪諸郡縣求學行兼備可為訓導者得六七人上其名吏部予泰和尹儼克思其一也吏部以王君所舉必賢然必試而後命之乃羣試于廷中七人者皆在髙等於是克思得龍泉訓導龍泉亦吉安屬縣距泰和不三四百里其山水清秀土壤肥沃而物産富饒是以其人皆給足故家巨室以文物相先詩書禮義之習有累世不墜者愛其子必為擇師敬禮之甚至賢才之成仕至郎官御史者前後相望其盛如此故予為克思喜之喜者何喜其教之得行也夫人無所養則不暇學有所養矣而不知學之為貴則亦豈樂於學哉教官不幸而遇此率之而不從語之而不受上下之意不相入而欲教之成其可得耶今克思去龍泉因其善而教之如水之流濕火之就燥功成之易可知矣要在慎其所以為教也古之立教者本諸身身不離道則行孚而言從學者觀感之深積習之乆成其徳達其才出而用之其功效豈小哉克思惟慎其身而已矣尹氏自宋進士絳以來經術相傳至於今則儒固世業也其前顯者不暇論自克思之祖上海教諭務厚先生而下惟自道再同知府事加食四品禄克思尊府京山教諭復道及諸子姪教郡縣學者七八人則教官又其世職也以世業之重承世職之榮奚可以不慎不慎則忝其世克思勉之予子穆克思女兄之夫也予既喜其教之行重以親戚之誼故為序以送之
  贈朱太守序
  正統五年正月吏部以缺官事聞請㑹三品以上大臣舉賢而任之上是其言於是武昌闕知府尚書郭公言於衆曰武昌大郡也非其人不可以吾計之莫宜於刑部郎中朱勝衆皆曰然遂奏其名上即以勝為武昌知府勝字仲髙金華人以科目入官其在郎署乆矣亷慎平恕蔚然有名於當時凡以舉賢為務者惟恐或失之今之武昌君子蓋喜其道之行而幸其民之遇也夫為天子牧小民而致治平之效者郡守縣令也藩憲雖尊其去民也逺矣茍去民也逺而欲行道以及民順其情而施之使皆安且樂焉非得賢守令不能也盖其職近民凡民之利病與其饑飽勞佚俗習好惡皆接於見聞於夫教養之方勸懲之術賦稅力役之供徴輸發召之節悉得以審其當制其平小大之民庶㡬䝉其恵而無失所者茍蒙其恵而無失所者不謂之治平可乎故為賢守令者上之所託下之所倚藩憲大臣之所禮貌而愛惜者其重可知也然今之賢守多矣而令不能以皆賢令果不賢守雖欲施恵於民而民有不被其恵者仲髙欲道之行可不加意於令哉正其身以率之率之不從則威之威之猶不改則黜之別求賢者而任焉是則道之行民之受恵可必也今守之賢者則進而任方岳佐六卿仲髙誠勉之安知不至於是哉其僚友劉廣衡等求予文以贈行故為序以贈之
  送吳侍郎致仕序
  正統五年二月禮部左侍郎政和吳公廷用以外艱服闕朝北京一時士大夫皆喜曰公在永樂中為給事中以清謹端厚得名仁宗皇帝在東宫雅知之深見寵任及即位超拜刑部侍郎宣徳中改禮部二部之屬亦無不愛且思者今朝廷眷用老成以圖大政公宜在其位而公乃浩然有歸休之志謂人曰吾年至一宜去吾耳失聦多闕於聴聞二宜去且足不任趍走氣復喘急行百許歩輒欲少休如此其可以忝官位哉即上章乞致事天子憫其老許焉公既拜謝而過予道別曰吾歸矣子能無言以相贈邪憶永樂之初太宗皇帝仍用科目取士明年甲申㑹試禮部者數千人中者凡四百七十二人公在髙選而予亦幸得焉其後公拜給事中遂佐六卿予亦濫厠翰林同朝者三十七年公之徳業著聞於中外予以寡學菲材陪從諸公間其負愧多矣兹亦忝繼公後方栗栗危懼不知其所措幸公之來兾得以承教焉今乃倀然有失望之歎而何言可贈哉予聞之古之君子致仕而歸則以其道教鄉人子弟使知孝弟忠信禮義亷恥由是賢才成風俗美則公雖去其位而所以稗益於治化豈小哉然朋友之誼亦君子之所重也以予之鄙而望公之深兾時一恵教焉使或能自立以不辱同年亦公之徳之所宜及也此囘路相請贈之意也遂書以為送行序
  贈尚寳朱少卿序
  永樂中太宗皇帝思得才學之士而用之命近臣察舉尚寳少卿袁忠徹以海寜朱祚應詔驛召至京師奏對稱旨用為中書舍人既而又以能賦受知於仁宗皇帝時宣宗皇帝在侍心亦竒之及即位擢寘左右數進其所為詩大見稱賞超授翰林脩撰今又厯九載進拜尚寳少卿祇事四聖在禁近者二十年聲譽聞中外朱君字永年予與之逰乆矣其為人謙恭直亮言動必依於理盡心其職周慎不懈於故舊朋友能相輔以義由是士大夫莫不敬愛君及少卿之命下衆皆為之喜喜而形於言以致其慶幸之意者盖多矣而兵科給事中王君永和輩又以屬予豈以予能知朱君而言為可取也哉夫中書翰林在昔稱兩制尊重㡬與宰相等而符璽之任自秦漢以來為最親後之仕者幸得其一已榮矣今朱君厯踐要塗累事明主當太平之世而䝉此非常之遇此豈偶然之故哉嘗觀之宋自建隆開寳至于嘉祐治平之際賢人君子萃於朝其間更踐䑓省厯職華要享其福禄夀考者比比皆是故張士遜有詩曰青雲岐路逰將徧盖自喜其遇也我朝列聖徳隆化洽者六七十年氣運之盛人材之多仕者揚厯之乆莫踰於此時亦何其幸也朱君尚未老青雲岐路安知其不徧厯也哉今日之美後將於其詩見也書以贈之使人知朱君非徒然者且以致期望之私云耳
  贈黎諭徳詩序
  清江黎君怙字潜輝始為御史已有名太宗時以敢言受知遇擢守南靈州既罷少傅西昌楊公知其賢以為宜在侍近言於宣宗詔用為右春坊右諭徳予與之處者四年其學問通博而文辭典雅其於言行尤恂恂恭順非獨予重之凡識潜輝者盖莫不重也今天子即位詔脩先朝實錄潜輝被簡㧞執筆其間及上御經筵慎擇文儒侍講論而潜輝又在選其學遂大用於時今年䝉恩錫誥命追贈其尊府為右春坊右諭徳母氏贈宜人潜輝感上之賜而痛二親之不待也即請告歸焚黄於墓下上許之翰林諸公皆作詩贈行而謂予冝序嗟夫潜輝學聖人之道者也學聖人之道固知所務矣君子莫大於成親成親者敬以立身使人名為君子之子是成其親為君子也潜輝之賢朝廷推本於親追錫之爵第五品其為成親也大矣予與潜輝偕為近臣先帝之徳與今上之仁未之有報也鋪張天地之閎休敷闡堯舜之大道庶㡬少効萬一焉而予寡昧不足以及此方資賴於潜輝今輟於有事之時俾遂其所志上之恩益厚矣潜輝當知所務也從容留滯而忘其所有事焉非所謂知務矣詩曰跂予望之潜輝其速有以副予之望哉
  贈鍾教諭詩序
  吾邑鍾沔尚清為邵陽教諭既滿來北京念二親在堂將歸省焉或謂尚清曰子之親遣尔仕也固欲子顯矣今既課最旦夕當得陞子若遂階顯庸而持以為親榮此昔人所謂以志養者也而何汲汲於歸哉尚清曰沔之親老矣而沔違養已十年恨不能以朝夕見計吾親之心亦若是也沔其可貪位而後於親哉即請于朝許之嗟夫尚清可謂能孝矣孝徳之本也譬木之榦枝葉所附而生者人惟能孝於親則推而為事君之忠為事長之弟為撫㓜之慈又推而仁民愛物皆是也兹其所以為徳之本也夫既根於心宜無有違其親者然或蔽於欲而遂遺之是以成周有教而民風淳治化盛矣國朝興道以教民一切不異於文武之世若多士之於學百僚之在任使者皆得以省其親著為令仕而稱職則又有封贈之典焉盖以教孝而敦其本也本立而道生則為忠為孝為慈與夫厚於民物者一皆兾其成盛矣哉上之待下也尚清脩仁義之行其事親能孝舊矣兹復後於禄位而急於親其本不既立矣乎孔子曰天下有道則行有枝葉今聖明在上徳隆化洽誠所謂有道之世也以尚清才質之美進而顯其親有日矣行之枝葉若為忠為弟為慈與夫厚於民物者舉將見之尚清其尚篤於自立矣士大夫之相厚者各賦其詩贈行其姻家歐陽御史洙持以求予序予尤厚於尚清故為序而勉之
  吉水瀧江彭氏族譜序
  吉水瀧江彭氏呉吉州刺史玕之裔也玕後歸楚馬氏官至太尉其子彦昭亦累官至太保始居永豐之沙溪彦昭子師旦又徙瀧江自宋以來子孫由科第入官者相繼而不絶衣冠文物至于今稱之今年句容訓導汝弼來京師持族譜求予序按太尉子十一人太保子十五人多散徙他處瀧江其一也子孫之盛鄉族罕有比者則合諸子之傳其盛又可見矣此豈無自而然哉五代之亂豪傑並起而爭於此之時有能撫定一方俾斯民免於禍則其徳立矣况有以詩書為世業者乎太尉子孫之能乆而盛者盖以此也譜之作所以著其本而聮其支使凡子孫知祖宗之立乎其前者如此而善繼之所繫盖重也瀧江自師旦而下傳世厯年多矣譜自叔慶至汝弼凡五脩支分別昭然甚明其尊卑䟽戚皆有倫而不紊厚矣哉其用心也亦將承藉維持使愈乆而愈盛也與予嘗謂故家大族皆由祖宗立徳以啓之然不可恃以乆也要在以徳繼之徳莫大於仁義而孝弟其本也彭氏子孫果世篤於孝弟而加之以文足以光前而裕後矣雖百世有窮哉故為序之以勉其子孫者
  贈訓導湯君序
  一元予故人湯君如川子也湯君氣豪而行端學博而才贍與予同登永樂甲申進士第同入翰林為庶吉士其後有司請以為吏科給事中太宗皇帝欲其學至古人不欲小用之留不遣未幾以疾卒至今同輩之士與凡大夫君子論當時人物之偉然者未嘗不思湯君而不可見則見一元猶見湯君也一元舉明經去為安慶府學訓導凡與湯君友者皆以逺大期之矧予鄉邑之舊哉故於其去不能已於言也我國家興學育才其用心至矣遴選弟子員慎擇師儒以教之又專置風憲官以督勵之此其意何也盖天下之治本於賢才賢才之成則由乎教官茍不加之意惡望其能有成哉是以若是其嚴也然教官之成賢才必本諸其身誦聖賢之言循聖賢之行使為弟子者有所觀法而化則賢才成賢才成而治道盛矣教官之所繫如此豈不重哉然而能自重者鮮矣其言未必皆聖賢之言而行或違乎聖賢之行淪於貨利溺於宴樂而不知所以為教是故下無所取法臨乎上者亦不見其可重而慢易之由是徃徃不安於其位欲其成賢才以興治道可得邪此君子之所深歎也一元端謹而好學有志於古人不肯一渉非義予知其為賢教官可必矣然尤相與論其不能然者庶乎加慎焉耳此予相厚之意也
  怡怡堂詩序
  怡怡堂者吉水曽希恭之堂也曽氏家蘭溪自宋以來為名族政事文學之賢豪傑英偉之士載於國史紀於郡乘而著於鄉評者不乏也希恭承世澤之厚與弟希固最相愛念前人立徳之難而思善繼之兄友其弟弟亦甚敬其兄内外雍睦無間言至和之氣藹然充于一家鄉邑之士因以是名其堂而相與詠歌之希恭兄弟嘗出穀賑饑朝廷有旌褒之命希恭謁謝來京師京師士大夫嘉其行亦多為賦詩乃來求予序其首予嘗讀周雅其言兄弟之恩委曲詳盡莫過於棠棣至於所以保其恩則莫若斯干之首章盖兄弟之親異形同氣其初未有不相好者至或有失則相合而求似焉由是恩不能終相好云者即孔子所謂怡怡也誠能怡怡以相處則必不至於相學相踈而和且樂矣希恭兄弟有其行而稱其名則諸公之形於言豈不冝哉古詩三百篇上自朝廷公卿大夫下至閭巷田里小夫婦人皆有焉孔子列之於經百世之下得以知當時政化之盛衰風俗之厚薄然則是詩也豈徒以知曽氏之美而朝廷徳化之盛亦於是見矣雖然孝友之徳根於天性非一人所獨有也凡得此而誦之者必將低佪羡慕而興起其良心况曽氏之子孫哉故為序之使傳焉
  送蕭訓導序
  學校育才之地治天下之本在焉朝廷注意也乆矣限弟子員嚴科舉之額盖欲所教者皆真才而所用者皆實學此豈輕視而按抑之哉今又置風憲官一員課勵之必使讀書明理求其所以脩已治人者而躬踐焉然後發之於文辭措之於事業待之愈嚴責之愈備欲使其人皆可以為公卿大夫則治天下之本立矣此明天子之意也然又以為弟子必有師師者弟子之模範也模範不正而欲其器之良盖難矣是以師儒之選加嚴焉六卿近臣憲䑓之長相與羣試於禁中其不能者徃往斥去必文學之優然後得之其嚴如是非以其為成賢才之本歟吾邑蕭士髙以教官舉至京師羣而試之在優等遂授贑榆訓導以去贑榆南京畿内地而僻在海濵其人之素習予不得而知也然天之生人其所受氣雖有清濁厚薄之殊而賦性則同因其所明者而導之馴習之乆磨治浸灌之深盖無有不善者此誠繫於師士髙之去宜謹其所以為教之道哉語曰以身教者從以言教者訟盖身有之則其下化之茍身不行道而徒以言強聒焉未見其能從矣誦聖賢之言行聖賢之道士髙之所以為教也持之以誠而待之以乆贑榆學者將不可備公卿大夫之選乎在士髙勉之而已故書以贈其去且使其人得予言而觀之亦當有所感發矣
  夀胥經厯母詩序
  臨川胥允銘由國子監生為蔚州衛經厯其母孺人年七十八尚康健如少者允銘迎至京師以其禄敬養焉衣服必佳甘㫖之奉必充起居動作必親視其宜孝愛之心婉愉之色藹然可尚也今年十月初十日是為母初度之辰允銘將以是日大具酒殽㑹親客以慶之而謀於其友翰林侍講王君時彦檢討錢君習禮曰不肖之至此皆母之教然也今得夀且康而食其禄幸矣惟其素知文字之足貴若得諸公之詩不肖歌詠以樂之其心加樂焉然而不敢請也二君乃與嘗知允銘者分題賦詩以為夀而屬予序之予未識允銘然聞其居官能以禮自守又重氣誼赴人之急不啻為已其為人如此則母之賢可知又况於能孝乎况又有二君之命乎則予雖欲無言其可已耶夫人子之孝於親因其心之自然也然得盡其道與否豈獨在為子者哉盖有所遇焉矣周之盛世以仁逮下而達臣子之情故四牡之詩得以伸其將母之志而盡其奉養之宜及其後也困人於憂恤之地而不得為養使其母勞苦以自給此祈父之所以興嘆也孔子刪詩而錄之百世之下有以知政化之盛衰人事之得失故曰詩可以觀允銘遭遇聖朝獲禄仕雖典戎幙之政而無行役之勞其母孺人隆然多福因得以盡其奉養之厚蒼顔白髮綵衣象服輝映一堂之間何其榮幸也哉皇仁如天所以體羣臣者於此盖可見矣雖然是詩也豈獨為胥氏之慶千百嵗而後因是而知今日太平之盛斯人夀考康寜之福必有低佪羨慕於無窮者若夫引翼將奉愈老而不衰立身行道以為顯揚之大者則諸公之詩見之予故為序使傳焉
  送縣丞邱侯序
  邱侯方姑蘇人舉賢良方正得為丞泰和泰和直父母邦侯有潔亷之操有慈愛之心一縣之人敬禮之思見其政教之成也侯亦勉勉不怠務欲自樹立其奉已甚約有人所不能堪者侯處之裕如去年冬江西布政司遣奉表來京師當氷雪嚴沍之時孑孑走道路與輿同辛苦未嘗少有不平之色予重之既畢事將歸過予言曰方幸佐名邑大懼弗稱願求一言以自勗予既重其人則安可愛於言夫賢良方正之科始於漢後世因之大賢君子多此焉出究其所以名之意蓋以徳舉也使誠能副其名則何官不可况於丞邪彼由是而進而有所不可者欲厚其身而豐其家故也欲厚其身豐其家則必棄禮義冐法度肆志於貨利之求由是天厭之人苦之而欲安於其位難矣是故仕者必以潔亷為本然後心無所係累而惟徳之行侯既有其本矣善政善教孚洽乎民心而民歸徳焉則福禄之來豈有窮也哉泰和素稱文憲之邦其人多讀書服聖賢之道田里細民亦知以禮義為尚而能安其分之常有賢令佐以臨之其教易行而政易成也今臨其上者得通判佘公而侯佐之皆有亷潔之操而務施徳焉此一縣之民之幸也而直則有願焉盖去家竊禄乆矣然諸子則皆縣民也其心不能無欲有欲則不能無過過而不已則灾已辱親抑其過禁其邪乃所以保全之也毋矯也毋徇也一惟公而已矣此直之所深願也故併書之以贈行歸而質諸佘公兾垂情采納焉
  贈郭太守歸鎮江序
  鎮江於南京為最邇聲教之所漸被為最先其田多上腴而又濵大江四方之人相易而徃來是以其君子則秉禮蹈義而好文細民亦各安於其業而無失所者故俗號易治為長吏者茍安靜平恕以臨之治效不難致也今之北京相去盖逺矣然其化既成其俗既定雖或有供億之勞而人皆以為當然莫敢有慢者安靜平恕之治盖至今宜之由是以知漢之循良無施而不可苛刻擊斷豈誠足以為治哉鎮江太守開封郭侯濟字澤民予知其為人盖所謂安靜平恕者也其在鎮江六年人皆安之而事亦無不理雖其俗號易治亦侯之徳有以致之也天下之府凡百餘其地有逺近事有劇易要之得人則治不得人則廢而人之才性不能同強者則失之過而或至於病民弱者則失之不及而不足以庇民惟君子為能審夫理之正以制夫事之宜不疾也不徐也必使行無不當而民無不㥦然後為得中君子之治豈欲強以為厲弱以為愚亦曰中而已若夫安靜則不擾平則不陂恕則不妄加於人如是而失中盖鮮矣故予於郭侯之治有取也侯再考績來京師既書㝡而歸郡之仕者禮科都給事中胡君輩喜郡人之得䝉終恵也屬予文贈其去予素重侯之賢故不辭而為序云
  送訓導歐陽時峻序
  時峻歐陽氏之秀也往年舉于鄉不幸而見絀於有司㑹監察御史許勝廵江西惜其才曰是可以為人師矣乃舉赴吏部吏部以屬翰林試在優等遂授武清縣學訓導歐陽氏故儒家宋兖國文忠公之裔代有聞人自洪武以來由科舉入官者又十數人時峻之大父嘗任淶水縣學教官其為國子助教曰賢由監察御史今為雲南按察副使曰和者皆其叔祖為吏部考功主事曰哲者其叔也今時峻又出為教官何歐陽氏之多賢哉或者曰時峻英年美質學問盖已素具方其舉於鄉欲試於用以行其學也今去為訓導猶從事於佔畢之間毋乃非其樂乎予謂治天下者政與教而已學校之教行而人得以成其才然後能脩政而立事是教者政治之本也使時峻得如其志而位于有司汲汲於簿書期㑹之末以效其尺寸一有不至則譴累隨之其視正冠巍坐與一時之英才讀聖人之書而講明其道以為政治之本其相去何如可知也則時峻豈不深可樂乎武清去京師僅百里其人習見聲明文物之盛非窮鄉下邑可比其為教固易行然教人者必以身不以言果道弸於中而彪於外則學者有所觀法而化亦皆篤於道徳而發為文章則他日用以興治不難矣在時峻勉之而已予與歐陽氏再世有連於時峻不薄也故為贈言如此
  贈稽勲郎中蘇良金序
  良金蘇氏名鎰建安人故翰林編脩伯厚先生子也永樂中先生在近侍以文翰知名良金受教于家學既成以教官舉至京師留為中書舍人而執筆在翰林者凡十年陞吏部驗封主事宣徳中脩兩朝實録良金仍與其間書成陞驗封員外郎又脩宣廟實録陞禄正五品而還之吏部盖在翰林二十年始得徃任吏事然計所厯又九年矣於著令當陞從四品適稽勲缺郎中衆謂莫宜於良金乃奏為稽勲郎中而以從四品禄給焉良金既受命早夜孜孜以脩其職不少懈或者曰郎中雖貴然視良金所當得者秩少卑常人之情孰肯以卑為樂哉今不得於彼而反樂於此何邪予曰此良金之所以賢於人也君子之仕其進退髙下聴之天而已不與焉惟思盡其職而已夫謂良金宜為郎中者衆人也衆人之所與而天亦與之良金豈得違天哉其孜孜脩職者乃求無愧於天也誠無愧於天則天必祐之夫豈止於是哉世之人固有厭卑而求髙者然而有得有不得繫乎天之定與不定也天果與之雖不求而自得之不然雖求無益也良金安於其職如此謂非賢於人其可乎夫天與人不逺也人事盡則天意得矣良金早夜不懈而必盡其道雖欲辭尊又可得耶其同列之賢吳敬孟寅輩聞予言而善之請書以為贈於是乎書
  贈副都御史吳公致仕序
  聖天子厲精圖治眷用舊臣其有年雖七十而精力尚强者則皆留以自助若年已至而病及之然後聴其去使得優㳺以自樂義之至仁之盡也予嘗竊嘆古之君子㓜學壯行既榮且顯矣及其老而休則又有尊養之禮焉如是其待之厚也及周之衰仕者或鞠躬盡瘁而上莫之省小雅四月之刺可見已及乎後世或有年至而未及請者御史則擊而去之雖欲以勵亷恥然於長者亦薄矣於乎可嘆也今之士大夫皆知止足之分有恬退之節而上之意殷勤篤厚如此豈非仁義之兼盡哉海虞吳公敏徳以清才奥學遭遇聖明三遷而至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其正直之操剛毅之氣足以振憲紀肅庶僚隱然名重於當世今年踰七十而聰明日衰遂上章乞致事上察其實許焉在朝士大夫喜吳公之得於上而吳公亦自喜其遂也告別於所徃來者擇日就道或曰姑蘇天下奥區而太湖又其勝也范蠡相越功成而歸扁舟適意於其間當時髙之吳公足以為繼矣予曰不然蠡盖有所避而圖自全者吳公不如是也君子之道進則行於天下退則施於一鄉是故昔之仕者歸老于家大夫為父師士為少師朝夕坐里塾以教鄉人子弟使之孝弟忠信禮義亷恥令吳公雖老倦於為政若以其道教人宜無不可者成賢才美風俗君子之所樂也蠡惡足取哉監察御史袁海輩聞予言而喜曰此公之志也請書以為贈故書之呉公果以為然否乎
  贈都給事胡君序
  丹徒胡君清字士澄為行在禮科給事中滿九年上即用為禮科都給事中時人榮之盖都給事中缺乆矣胡君常被推擇緫其事敬恭夙夜不懈而益勤上之知遇與下之屬望亦乆矣乃今而進用焉宜乎其以為榮也夫君子之脩徳明道未嘗無進用之志然而或不用焉其善不見知於世而人與之者少也果不見知於世而莫有與之者雖欲求分寸之進以成功名可得邪是故君子不求聞於人而人知之不求助於人而人與之必其善有諸已而莫之能為也此豈偶然之故哉胡君在禁近執事樞而能獲於上下其善盖有諸已矣名位之隆福禄之加雖欲辭讓其又可得耶然予聞之屈子曰善不由外來名不可以虛作盖善者人之所得於天之理而名者善之致也人之進善豈有已也哉善日進則名與之俱進矣今胡君名位之進而其善之驗也進而益盛將不在於他日乎昔周之時衛武公固有爵者而為王卿士則又加進矣詩人美之淇澳三章皆以竹起興自竹始生而至於極盛以言其徳之進至於動容周旋無不中禮而後已焉武公之進於名位盖有是為本也若夫抑詩則公所自作其年既九十五矣而求進於善猶不已於乎此其所以為賢也胡君幸未老修於已者尚以武公為師其進不至於極盛予不信也凡喜其進者屬予言以美之故縁詩人之義而為言如此其亦以為然也歟
  贈劉給事中序
  吉水劉益字崇益為兵科給事中滿三年天子命復其職而僚友皆為喜思勉其徳業以報朝廷委任之意乃率求言於予今之能言者所在皆是况為給事中又皆一時之賢才諸君不取之他人又不自為言而以屬予豈老謬者所克堪顧予與崇益居同郡且嘗與其尊府檢討君為同僚崇益之仕又予主試天下貢士時所進也則予與崇益庶所謂有世契者其何可愛於言邪給事中七品官耳而職為最重盖所謂樞機之任也凡政令施於四方四方有所奏請者必歸於給事中然後五府六部受而行之事有是非可否與夫稽遲缺謬者小則駁正大則廷論之而人無敢不服官雖不甚髙然勢足以有為慮其任勢之失也是以必求學道之賢者而用之道者何仁義是已仁則踐夫理之正義則審夫事之宜然後能舉其職而當天子之寵任於乎亦難矣今之選用大臣必先於給事中是給事者大臣之儲也果仁義之道弸於中而著於外何大臣之不可為哉崇益讀書明道既能舉職而有令譽矣上之乆其任者欲充其器而大其受也崇益益謹於言行必循其理必適其宜則徳進業脩爵禄之來可禦哉反是皆非崇益所宜務也朋友之義薄乆矣不娟嫉以相惡則便佞以相恱其能相勉於逺大者盖鮮也諸君厚於崇益如此非誠所謂賢者乎而予意亦然故為序以贈之
  贈蔡同知赴任序
  蔡希仁名夀其先廬陵故家有元之時希仁之大父為恵州通判遂家恵州希仁之父最能醫有恵於廣人藩憲大臣雅愛之舉為廣州醫學正科於是又為廣州人希仁由學官弟子升太學選入中書書武臣誥命滿三年當授官適有言諸郡縣小民徃年有轉徙他處今猶未歸既脫其舊籍而又無所附屬請專設官撫定之果無以為歸則隨所寓占籍受田俾得以安其生而不至失所上從之詔吏部擇可任者而希仁得同知黄州黄州淮楚之交其地多良田有陂澤之利故民足於漁稻寡求而不爭盖自古然矣是宜無他徙者然居民鮮少而賦役繁重昔之為有司者或不能平於是民始轉徙而田多閒廢他邑之民或有所避往往衣食其間然皆棄其世業雖可以茍活一時而豈能安於乆哉此上之心所以欲還定而安集之也今之守令皆舉賢而任之非昔之為有司者比矣詔書近下凡逋逃者赦其罪且皆有以處之希仁與今在任之賢同寅恊恭推行天子之德意去其所以病民而興其利民者民將戴之如父母皆奔走來歸孰肯舍而去哉予聞唐有左震者為黄州刺史有恵政黄人歌之曰我欲逃鄉里我欲去墳墓左公今既來誰忍舍之去事見元次山集中此予所望於希仁與今之為守令者誠能勉之安知後無元子之文足以傳信後世哉蔡世既為廬陵人徃年予先公守瓊常往來廣州希仁父子篤鄉郡之誼最相愛及今又辱愛予故於其行雖縻於職務不遑暇而亦為序以贈之亦以見予愛厚之意也希仁勉之
  贈嚴憲副序
  嚴君孟衡分冝人永樂中為監察御史有名于時御史雖多論其才行之賢如孟衡者盖少也分宜邇吾郡故在京師毎以契誼相往來為御史滿九年陞浙江按察副使益有名其後連以憂去服除改四川四川地闊逺其民讀書知禮法者雖多然大山長谷幽遐僻絶之地往往昧於此故號為難治且地與蕃夷接其俗好攻剽賊殺雖臨之以兵若稍失控馭則反生事開邊患故必任法以制之是以風憲之職之在四川者其治之難盖與中州異矣往年蕃夷擾松潘屯邊將士多畏難養㓂遂至於用大衆孟衡時在其間以天子之法警其惰懲其不恪又得邊校之生事召禍者以聞按法誅之然後衆始用命事既平孟衡有勞績予因是知四川任風憲者其治甚難於中州盖以禮法之正而治禮法之民可不勞而治惟若前所云者則安得不勞且勩哉四川之地與夷接不特松潘也幽遐僻絶之處之昧於禮法者亦多有之然則孟衡之舉其職其可以自少暇邪烝民之詩曰肅肅王命仲山甫將之邦國若否仲山甫明之孟衡之職猶是也下文又曰夙夜匪懈亦豈非孟衡所宜務哉孟衡有將明之才而勤於夙夜其施於治盡乎是非之公不吐剛不茹柔使善者有所恃而立不善者有所畏而改其人皆知禮秉法而後為治功成則孟衡之賢將與仲山甫等矣今年考績來北京既課最而歸其鄉友刑科給事中郭君邦器求予文贈行予故為序如此宦成而怠予知其不如是也亦以致予願望之意云耳
  贈洪知縣序
  新喻知縣洪侯鈞字維衡嘗以持敬名齋而求予言予嘉其志為作詩以勉之至是刑科給事中張君固謁予曰洪侯治吾新喻乆矣志足以有立才足以有為凡設施舉措無不當於理政脩事治而民愛之頃以詿誤來當路者必欲別其是非無使受垢為下有司勘其實今皆得白遂䝉恩以歸固既為侯喜而亦為吾邑之民喜也請一言贈之夫令於民為最親所謂民之父母也民情莫不有所好有所惡令既近民知其好在是則與之其所惡者則勿以施焉此父母愛子之道也令以愛子之道施於民使皆得其所好而去其所惡則民之愛之有不如子之愛其父母者乎今皇仁如天篤意養民凡所以興利去害而布之政教者既詳且備為令者推而行之父母之道盡矣然或非其才於是有壅而不行或顛倒以病民者是故有如維衡宜為人之所惜也然則維衡之歸寧可不知所自惜哉夫天降才於人使之能行其道行而得其宜有以愜於上恵於下是之謂善用其才而亦為無負於天維衡其能無負於天可必也新喻臨江屬邑其君子尚禮教而務名檢故易孚小人則勤力而知分故易化維衡以父母之道施之而其人皆愛戴如父母則豈惟無負於天而亦無負於上之所任矣今之縣令㝡所慎重不輕畀人者盖以民命所繫也能為令將無不可為者維衡勉之
  贈易通判序
  往年予姻家梁先生本之分教瑞州時易輗仲載實從受業與先生之子叔莊相好先生學徒衆命髙弟子轉相受授仲載則受於先生内弟陳賞公延勤勵不懈先生與陳君皆器重之其後先生秩滿去公延亦歸泰和仲載之尊府以其子之學未成也躬走數百里迎公延於泰和且挈其家以往敬禮之俾仲載卒業焉公延感其意之厚也盡以所聞於先生者告之仲載業成取進士擢拜雲南和曲州同知既滿陞杭州通判皆能其官有名聲於時今年考績來北京叔莊時為北京國子監學録與仲載別乆矣喜得相見道舊故而先生為王府紀善公延為廣西僉憲皆已卒仲載感父之教已而二師之善教也痛念之不置故於叔莊意彌厚予聞而心善之盖其父可謂賢父師可謂賢師仲載感徳不忘而厚於叔莊可不謂賢矣乎欒共子曰民生於三事之如一其於父師如此則今之仕肯負國家而厲民哉其賢可知矣未㡬吏部最其課俾復任叔莊求予言贈行嗟夫予之所言豈有外乎其師之教哉梁先生與陳君皆深於詩詩之言曰樂只君子民之父母曽子釋之曰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此之謂民之父母仲載佐太守治一郡之民皆有父母之責於凡政令必施其所好而去其所惡視民如子俾各遂其生而無失所者則父母之道盡而師之教行矣仲載不亦古之君子矣乎杭州太守錢君亦嘗受教於梁先生仲載試以予言諗之當必以為然也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一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二   明 王直 撰序
  贈陳知府序
  天下之郡百數十而杭最有名蓋湖山之秀民庶之繁室屋之華麗商賈之所輻輳四方物貨之所居積天下莫盛焉官於是者其居處之崇髙服食之豐美輕輿肥馬之往來騶奴從吏唱呼導擁於後先閭巷之人奔走辟易仰之如神明是非榮辱惟其言之聴夫有地千餘里其民無敢不服且又當天下勝處而所奉若是誠可謂宜矣蘇子嘗曰君子之仕也以其才易天下之養也茍有益於民雖厲民以自養不為泰斯言也仕者或取焉以予觀之蘇子蓋有激而云非天下之至論也君子雖勞心以恵民乃其道之當然豈思為已哉蘇子凡再治杭實惓惓於民事使饑者得食渴者得飲病者有醫藥耕者有所灌溉然後以其餘閒而樂其可樂豈肯厲民哉予是以知蘇子之言非天下之至論蓋有激而云也士之志於道常少厚於自奉常多以為居其位者當如是而於民事不暇計也夫誠有益於民猶不可自養而厲民況未有益乎昔范文正公常日計其所為足以當是日之奉與否不然則愧怍不自安必求稱而後已行道之君子所當法也今朝廷重郡守必舉賢而任之是深有望於賢者也三山陳復本初為户部主事有名大臣薦之得杭州知府其相與厚者託予姻友禮部主事龍叔粲求予言為贈予未識本初叔粲稱其端重恬靜敏於道而訒於言若然誠所謂賢者也其能有益於民而享其奉也宜矣然今所繼者蘇子之任也慮或不察其言與范文正之事故書以贈之亦庶幾乎愛人以徳者本初其亦亮予心否乎
  贈畢通政序
  錢唐畢君昌字文殷官于考功二十年以清慎得名京師士大夫皆重之既滿超拜通政司右通政當之南京其友潘勤進學輩皆喜其陞也求予文以贈行今之通政司蓋古納言之職所謂喉舌之司也上之政令敷於下與下之有事奏陳者皆由通政司審覈其可否䟽駁其違謬當聞於上者即以聞其餘則以付諸司行之文牘常堆案盈几欲頃刻自暇不能也其重且煩如此惟賢而後能舉其職不然則有壅滯寛縱之病是故必擇賢而任之非賢不與也而考功之設所以考課天下之人不間於已仕未仕者皆得以進退黜陟之進退黜陟而適其宜則治道興不然則賢者無以勸不肖者無所懲職廢而事隳矣其重且煩蓋與通政司無以異也畢公在考功既乆而譽益著則宜其職可知今去為通政夫安有不宜者哉然予求之古人舜嘗以命龍矣而龍之所以脩其職者不能詳也成周之時仲山甫嘗居是任烝民之三章曰出納王命王之喉舌其上章則曰仲山甫之徳柔嘉維則小心翼翼古訓是式下章則曰既明且哲夙夜匪懈夫既有柔嘉之徳而小心以進於學明於理察於事又致其勤如此此其所以賦政于外而四方爰發也此其所以為賢當時誦之後世慕焉者也予知畢君蓋深有願焉夫以古之大賢君子待畢君厚之道也故序以贈其行
  贈屈僉憲序
  貴州古蠻夷之域其地多大山深洞草木叢茂其人皆依險阻為巢穴無禮義之習獨好剽掠賊殺前代惟羈縻之使無為民患則已不以中國之治治也入國朝來皆順服而所以處之者悉因其舊永樂中酋豪弗靖太宗皇帝撫定之於是如其請設貴州布政司及府若州以統之又置兵以衛之一如内地然亦簡節䟽目要在使之安而已又慮其施有未善也復設按察司以臨之蓋使莅乎上者所施無不善而其人無不安則按察司之職也非賢孰能任之番昜屈伸時行為按察僉事有年矣甚宜於其職蓋時行初以明經取進士為吏科給事中其在朝已乆深知天子仁民之意是以任之而宜也非當時所謂賢者歟今年述職來京師上施恩而遣之其鄉友胡秉常與予交最善屬予贈以言今之按察司十有三而貴州號簡靜不知者以為易治予獨不敢以易視之蓋知禮義之民可以禮義曉則治之不難彼既不能知禮義而習為非諭之以理則嚚加之以威則狠戾而生怨或有事焉而欲其帖然平弭然服豈不難哉必欲得其情惟誠信而已夫誠信可以孚禽魚貫金石彼固異於禽魚金石也古之人有行之者矣然非可一日能也積之之乆而其效著矣時行佐其長率其屬推行天子之仁而加以誠信貴州之人將感化而歸於善一切不異於中州可必矣時行其有取於予言哉
  贈右僉都御史丁君序
  正統三年十二月詔以監察御史丁璿為僉都御史丁君字仲衡上元人與予同登永樂甲申進士第為工部主事以勤慎得名既而坐累浮湛於外者乆之而其志彌勵其善益不可掩洪熈初詔求賢才當路者薦君擢拜山西道監察御史以憂去服除改湖廣道君外和内剛出入中外凡有所按舉激揚屹然不動聲色而事無不宜人無不服於時論御史之賢者必稱君及是命下士大夫皆為喜以為不忝於其職而予之喜加焉盖自甲申以來厯三十五年聞君之名而未得一相接嘗自謂同年升者不為不多而躋於顯融者蓋甚少若君者其可乆淹於是哉今而見其進且同朝謁接殷勤其喜蓋可知也通政司叅議虞君祥與君同居京師且嘗同學知予之厚於君也屬一言為贈予謂贈者有所増益之謂也以君之行之才施於政事熟矣顧予區區筆硯之間知乎此而不知乎彼通於古而不通於今其何能有所増益哉雖然書有之曰學于古訓乃有獲古之道今之師也昔者尹吉甫之贈仲山甫也道其徳業之盛而勸勉之意寓焉其曰仲山甫之徳柔嘉維則然其所以柔而嘉者乃在於柔亦不茹剛亦不吐焉其徳既如是矣而又曰古訓是式則其學問之功蓋未嘗已也予以仲山甫望君敢竊取尹吉甫之言以為贈君誠用之使人誇曰此甲申進士也則予與有耀矣然亦豈非虞君輩之志哉
  贈徐少卿歸省序
  今上初正位東宫仁宗皇帝慎簡宫臣職輔導予時以翰林侍讀學士備員右庶子徐君永達由編脩進位右中允與予為同僚蓋徐君始選自教官即從今上講學予雖舊在翰林皆有職務不得從容相往來及是命也乃得獲定交焉徐君有文學恂恂信讓未嘗失色於人其事上也猶恭勤不懈每執經進講誠意懇至於夫古先聖王所以治心脩身之道委曲詳盡上為之樂聞不厭至於職事當有所記注論駁他人或反覆為異同徐君獨問故實當何如不肯茍圖自便以故諸公特重之逮上登大寳位凡當時專任宫臣者皆以次陞遷徐君遂去為鴻臚少卿予二三人者乃以兼職翰林不與然徐君雖去猶相與敬愛如往時庶所謂篤於交誼與人有終始者當其在春坊時已䝉恩賜勅命封贈父母欲歸省以致其榮而獨不暇今始謁告往焉尚寳少卿袁君忠徹寺丞蔣君先等屬予作文贈之嗟夫徐君以賢見用於時得推恩父母赫然光顯矣而何待於贈言哉然予觀之昔者仲山甫之有行也尹吉甫作詩送之道其徳性之美職業之脩欲其速歸於王朝而無乆於外蓋致其篤厚之意而勸勉焉者朋友之誼當然也則今之贈言可已耶徐君歸矣既有以顯榮其親而益思報稱於朝廷則當速來以脩其職而致勤於夙夜之間毋徒淹乆於外此朋友之望也故書以贈其行
  雙秀堂詩序
  雙秀堂詩若干首士大夫為劉仲倫甫作也仲倫甫居廬陵城西隆慶山之陽世積忠厚業儒醫其善之著也乆矣於是芝生於其庭者凡再人皆以為祥既而仲倫甫之子英舉進士為大理寺副有名當時朝廷推恩任職之臣遂以其官封仲倫甫赫然有光於鄉邑人皆以為榮曰此芝生之應也天所以彰劉氏之善豈偶然哉由是士大夫皆歌詠之予按傳記芝菌一物也又曰芝神草也又曰芝一嵗三華瑞草也蓋不種蒔而植不灌溉而榮乃至和之氣之所發而常生於為善者之家則劉氏之積其可誣也哉抑嘗聞之昔有蕭靜之者食芝遂不老則芝固引年之物也今生於劉氏非欲以資仲倫甫之夀以為為善者之驗歟是蓋或然也然善之積愈厚則其驗也愈盛昔之君子有以矯菌采芝自比於為善者屈原是已劉氏父子其益進於善則得於天者當不止是雖流芳百世未艾也其夀豈不益逺哉英字中美與予最相知以其所得於士大夫者求予序予故為序之而推言其至如此此予愛厚之意也
  送劉訓導序
  萬安與吾泰和境相接風俗大抵皆同其人多喜讀書以仕宦相上今年學校缺訓導縣大夫聞持藴名遣人以書幣走吉水訪其廬請之持藴至京師試翰林中其選遂受職以歸刑部主事郭循與持藴相善也求諸君子賦詩贈之而請予序予在翰林二十五年所見為教官者多矣為文以贈之亦不少也其所與言皆聖賢之道期之於逺而勉其成功然為之者不皆能用予言蓋讀書明道彼其所能也而予復以此聒之若以水濟水其不用予言宜矣則予於持藴可復以言相瀆耶而循求之不厭故以其嘗言者為持藴誦焉夫學校育才之地所以為致治之本也而師者又所以為之本也蓋聚於一堂之間以講聖賢之道使脩於身行於家達於一鄉然後發之為文辭行之為事業其序蓋如此也然為師者必以身化之則其教可不勞而成持藴之去也尚謹其所為本之道哉然嘗思之遊於學校者皆俊秀之選也廩食以養者又選之尤也宜多翹然以出矣而今名薦書以進于有司者多出於増廣之員而廩食者反少焉何也豈廩食者在所教之外邪將天分之髙而待其自成邪抑以其逼而姑施施以相狎衎衎以自媚邪或為師者之教而獨厚於増廣者邪將所以為本之道未至而廩食有不慊邪何其成之異也萬安之學者予不能詳而知矣若亦猶是也持藴當益謹其本以臨之其效必有異乎前之所云者若以為當然者則非予之所知也故為序其詩而道之持藴其用吾言也夫其亦以為迂也夫
  送楊長史序
  宣徳二年八月衛府左長史廬陵楊公季琛請老于朝天子重違其意俾歸老焉初公厯仕州縣以恵愛見稱為良有司仁宗皇帝大封諸子為王擇賢以輔之而公之子黻自監察御史擢為衛府左長史時公知莒州年已七十以子貴當封因請棄官就封兾得退休田里上知公之賢留公同在王府職輔導當時榮之以比漢二䟽今復三年始得如其志以老焉大夫君子皆賦詩送之而俾予序予謂仕者所以行其義也至於老而衰遂請於朝而去之亦義也然惟有道之世以義制天下而後士君子亦得以義為進退我國家之制如此雖夏商周之盛不過也或者曰仁宗皇帝之留公也非茍為公榮蓋資其益焉耳今汲汲求去無乃非留之之意乎予曰知其賢而留之上之義也知其老而且留焉所以副上之義也然精神筋力既不可強而能乃乆處不去則於義果得為安矣乎公之汲汲求去亦揆於義之當然而已矣且公之去豈特便其私哉將亦有益焉使凡仕者皆知朝廷待人如此宣昭義問於天下而無盡瘁以仕寧莫我有之嘆一也在位之老而衰者皆知以義自處而無曠官之譏竊禄之嫌二也古之仕而歸者朝夕坐里門以教鄉人子弟使知君臣父子之道而篤於孝弟忠信今公之歸得以其道為教鄉人子弟將無不為才且良三也其為益如此則公之去豈特便其私也哉衆皆曰然予於是書其説以為序
  贈龔君歸省序
  龔君名篪字孔宣蒼梧人也當太宗皇帝即位之初設科取天下士天下之士莫不奮然思有以自見於是中選者得四百七十二人予與龔君在其間䝉朝廷寵待之厚既已布之列位矣今二十五年其出而膺方岳之任當州郡之寄者不知其幾在内而副六卿居郎曹憲府者尚數十其才行皆顒然表著於當時議者謂初科得人之盛蓋不虛也龔君始為寧王府紀善改嘉定丞乆之陞北京行部主事尋改禮部又調户部皆以恭慎端厚見稱予嘗觀其言論與其措置蓋所謂有志者也古之君子於人之有善若已有之况乎有同年之誼哉則予之重龔君可知矣獨私計之今之進士一蹴而登方岳之位者有矣自郎曹憲府九年而亦躋於是者有矣龔君升於有司登于仕版若是其乆也而猶為所謂主事者其後之進者或過之自常情而言龔君宜若戚戚也而乃恬然安於其位切切焉思舉其職惟恐不及此其志豈尋常可及哉君子之仕以行道也茍有恵於民則君子樂之位之崇卑不校也龔君為主事掌徭賦其操縱緩急有以恵民與否予未能悉知其恬然安於其位而思舉其職固君子之志也則予之重龔君有已哉雖然升髙自下陟遐自邇茍志不移行不懈有不至於髙逺予不信也龔君勉之而已龔君父秀榮得贈為主事母頼氏封安人錫以勅命援例得歸省其同官之賢求詩以贈之而屬予序予與龔君非一日之好故為序之
  送吳給事中詩序
  宣徳二年十二月天子念軍政之不修勅選監察御史給事中之有才行者分行天下察治之於是兵科給事中呉叔霖與予鄉友監察御史尹崇髙當之福建叔霖世居金華由進士為行人擢今官有名當時天子推恩追贈其父為給事母為孺人錫以勅命叔霖將請告焚黄墓下而適有是行同列之賢喜其過家之便而志之得也相率賦詩贈之而以求予序予謂古之君子使於四方雖急於王事而未嘗忘親蓋孝子忠臣之道所當然然而有不暇顧四牡之所以詠歎也由是言之公義私恩而獲兼盡焉者豈非君子之所願哉金華閩之所由道也凡往来者必至焉叔霖之去無曠日之乆迂轡之勞而已即乎其地凡所欲致於親者可以伸其志而後行則公義私恩蓋兼盡矣宜乎諸公歌詠於其去也夫封贈之恩予告之典皆仕者之幸也然如叔霖以使事之華而遂顯親之美者少矣况又天子之所選擇而使者其榮幸有加焉則叔霖之親雖不獲被於其身然沒而有知其慰恱可知矣鄉之父兄老長見叔霖之賢而膺朝命之重又有以為親榮如此其孰不歎且羡哉然忠臣孝子不如是而止也茍徳業益隆則其榮為益盛君子又於其後觀之矣以是而冠贈言之端庶幾有益乎至於被服之鮮麗騎乘之安閒騶呼儐從之雄冨鄉邑之觀如昔人所謂衣錦之遊而足以自快者非予之所道也
  送趙僉事詩序
  宣徳三年正月河南按察僉事趙君純朝正在京師與予相見於闕下退又相與過從道舊故意豁如也蓋趙君番禺人宋宗室之裔徃年予先考知瓊州予兄亦往來省侍因數過番禺趙君方家居遇予父兄甚有禮由是而知趙君其後舉進士為御史而予已竊官翰林因又與予相好加厚焉趙君有美才循行議論侃侃於凡士大夫皆恂恂恭讓未嘗失色於人以故人皆重之不獨予然也故今之還春坊犬學士曽公子啓王公時彥與凡素相厚者皆賦詩送之而謂予宜序嗟夫趙君獲交於予父子非一日矣予言何敢愛也况有離別之感契闊之懷者乎然君子之於朋友以徳誼相尚非以言為恱也則予於趙君何可有異哉烝民之詩尹吉甫送仲山甫而作其曰柔亦不茹剛亦不吐皆其柔嘉之徳之發也謂之柔嘉者柔而不過其則蓋有剛徳存焉惟如是也故不吐剛不茹柔今按察司之職所以佑善而摧惡惡者既治則善者斯立矣而惡之中又有強弱焉強者有恃而難去弱者無援而易摧然校其惡之淺深則強者所當急也由是而論柔則茹之剛則吐之其可哉且君子之居斯位也視吾法之所冝而已顧以強弱為取舍乎世之惡而強者蓋多矣善人之不立職此之由也故予以仲山甫而望趙君焉然仲山甫之所以柔嘉者又有學問進脩之功古訓是式威儀是力之謂也君子之學不以貴而畫不以老而倦故徳業益盛趙君其尚勉之此予相厚之意也故書以為贈行詩序
  送郭知縣序
  令之於縣非特行政也有教焉政以正民行而教以善民心民惟知孝弟忠信然後能尊君親上而易以興治教之不可以不急也古之治民所以能成其徳業而有譽於後世者以此金華令郭侯瑛蓋有志乎古者也金華故文獻之邦郭侯始至即思有以嘉恵其人乃新廟學飾聖賢像貌以嚴立教之本暇即至學宫與師生講聖賢之道與夫所以脩身治人者而次第行之邑之人士知侯之厚於已也相與率侯之教凡有所令皆勸趍之於是上無廢事而下有樂志治用以成居三年考績來京師吏部最其課將歸金華監察御史武義嚴君繼先過予道侯之善而求文以贈之夫天下之為縣者多矣賦稅力役徴輸調發有司之所急也令之不才往往以是受譴幸而為才令得免於責足矣至於教則委之學官一不以屬意若是者皆茍而已惡知教民乃為政之本乎郭侯獨能加意於有司之所不急而以興學立教為本而卒收為政之效非所謂賢令者歟周詩曰豈弟君子民之父母豈以強教之弟以恱安之郭侯蓋知此矣是宜其得民也武義金華隣邑嚴君武義之賢者也為縣而使隣邑之人亦愛之已難矣况又致譽於賢者之口乎則予於郭侯安得不深嘉之哉然予觀之仕之有譽者亦多矣茍非有卓絶之識堅持之操則所以致譽者予特見其初而已郭侯英才美質有恭慎之行而知效法乎古人茍持之以誠益之以無倦則將無所不至焉者矣豈但為賢令而已哉彼宦成而怠者庸人之情郭侯慎無以庸人自待也此予與嚴君相厚之意也故書以贈其行
  送尹訓導序
  尹氏居泰和之南鄉宋進士絳之後自絳以來有顯者洪武中務厚先生為邑庠訓導質直好義有古長者之風凡從遊諸生與故人親戚子弟由先生之訓而有成者甚多其教於家尤篤故其後益盛先生去為上海教諭子復道亦領薦書今任荆州府學訓導自道為同知於澂江諸孫哲英皆典教縣學今克岐復被薦分教三河克岐復道子也一門衣冠之盛蓋他族罕比予與自道昔同遊鄉校而復道於予為姻家斯文之好姻戚之誼則予於克岐之行可無一言相贈乎夫學校者育才之地而師又才之所由成也譬之器焉規圓則物從而圓矩方則物從而方未有舍規矩而能方圓者北方水土深厚風氣淳固故其所生多魁壘雄傑之士然所以成其徳達其才者惟於師是頼必讀聖人之書而講明其道從容以揉之勤厲以朂之入之以漸而持之以乆則其成可冀矣今制以科舉取士而教官之殿最必視貢士之多少具有定數其責成也至矣往年北京鄉試予為考官其去取蓋甚嚴其視所得士或一縣二三人或連十數縣無一人問之其得之多者必其師之善教者也予益信夫天下無不可成之才視其師之教何如耳克岐勉之教官子之世職也予將又於子乎觀矣其毋以予言為迂也
  送王㕘政詩序
  宣徳三年二月丁丑詔以前山東右㕘政王芳蓀為河南右㕘政王公字瀘源安成人始由郡博士擢拜禮部郎中以學行見重當時及為㕘政於山東山東之人既受其恵矣今而之河南士大夫復喜其澤之及民也相率賦詩為贈而以序屬予予觀之昔者仲山甫之有行也尹吉甫作詩送之道其徳性之美職業之脩而殷勤願望之意寓焉今諸公之詩亦猶是矣予也非子夏之倫而何敢序其首乎然不能辭也今之布政古方伯之任而㕘政實佐之所以布上徳化下人然布政不常出不得親接乎下㕘政或以事數臨郡邑於夫徳之孚人之化與否可以親接於聞見而制其所宜夫既預其事而勢又便如此則布徳化人之效可獨望於布政矣乎故予亦舉方伯之事之大者為王公誦焉周之初召公為方伯循行南國以布文王之政當時在位之君子皆有節儉正直之徳其女子亦皆安於禮義之中推其仁民之餘恩又使庶類蕃育而王道以盛其化之成如此故後人思之至不忍伐其所舍之棠百世之下猶稱之不衰孔子曰見賢思齊則今之同其任者可以自貶乎王公為佐於河南其治效之美有一未至是焉皆君子之所望也且召公亦嘗乎洛矣今其書之存者惓惓於諴小民疾敬徳之言雖所以告君如此然未有無諸已而徒語乎上者也則公之所存所施可知矣王公副方伯之任而履召公之所履必無媿於召公使後之人有所稱述於無窮則善矣此予愛厚之意也故書以為序予友蕭省身今為河南布政使其學行之懿為人所推重也乆矣王公尚舉予言質之以為何如也
  贈尚書魏公致仕序
  正統八年三月刑部尚書魏公以足疾求致仕上知其實許焉蓋公嘗奉命有事於蜀中乗傳至寳鷄馬蹶傷其足骨皆離窽亟求醫弗得舁八日至西安始得醫治之然氣血已凝齟齬不相入雖若小愈實痛楚不自勝既歸任事嘗苦之乃具以聞乞放歸田里上特免其朝俾任事如故蓋察其賢而惜其去也今年疾加劇嘗告予曰吾䝉天子之仁厚矣然坐而食禄不能一造朝或一造朝則命小吏掖以進此豈事君之義哉吾愧於心奚可以不去乎予推上意勉留之公曰吾義當去何暇顧子言復以聞及命下人或為公喜公則愀然曰吾遇仁聖之君乃以疾去不得終事焉此吾之不幸也何敢以遂私為悦哉由是人知公之心非茍欲求便者蓋出於不得已也將行右都御史王公篤交友之誼乃與同僚盧公程公謀曰昔韓侯之歸其國也尹吉甫作詩送之則今之贈言可少邪於是屬予言以為贈予謂昔之仕者謝事而去有以聲問不至於朝廷者為髙有寤寐不忘而進言以禆治道者君子皆有取焉夫既曰致其仕矣則雖無言亦可也然嘗居大臣之位一旦以疾去君臣之義未盡也凡可以輔上徳利下民者其可嘿邪愛君體國大臣固當如是矣公仕宦將四十年上之寵眷不薄也則今之去固當盡大臣之道若泯黙以為髙則踈逺小臣限於形跡拘拘自守者之事非所望於公也請以是為贈
  顧彦章慶八十詩序
  姑蘇顧彦章義人也予未及識之而能知其為人蓋嘗得之於今禮部侍郎魏公稱彦章嗜義如饑渴之於飲食其賙人匱乏振人於危急不可一二計范暹啓東居京師喪其母將奉柩歸姑蘇而患不得地魏公俾持書告彦章圖之彦章亦未識啓東得書慨然曰吾幸有餘地可使子之親無所託乎况重以侍郎之命邪即割地光福山麓以與啓東啓東治墳遷其父合葬焉既畢來京師而又有白金之贈啓東感其徳延譽於諸公間不置口且謁予告曰山之地既勝而松楸亦蕃茂望之鬱然暹之父母皆幸安於此其地又數產靈芝此豈暹所致哉顧公之徳之應也吾無以報公明年公八十暹將求諸公之詩歌誦以祝公夀幸嘗辱知於大人敢請一言以弁其首庶幾以為公榮予既嘉彦章之義思欲彰之以風夫未能者然不暇作也而啓東數來請予文雖踰年不厭予念心許之矣豈可辭世之人有千金之產而不肯施一錢視其親戚死亡而不恤况他人乎况未嘗一相接者乎彦章之於啓東如此蓋可謂古之君子也已宜啓東之惓惓不忘也予嘗讀書見古人有徳者則必以夀祝之蓋敬之至而欲其福之永也南山有臺之詩宴饗通用之樂歌也於夫樂只君子既以無疆祝其夀矣且謂夀本於徳故又祝其徳音不已又以為徳之盛者福不止於身將必及其子孫故又曰樂只君子保艾爾後殷勤篤厚之意何其至哉啓東感彦章之徳而致頌禱焉豈不亦猶小雅詩人之意歟彦章之徳不已則其福亦烏有已哉詩凡若干首作者皆京師士大夫為之序者泰和王直行儉也觀者亦有所興起也夫
  魯庵詩序
  撫州太守王侯日初名其庵曰魯庵予同官金谿王公時彦記之既盡發其義矣翰林學士李公時勉復屬予一言以啓士大夫之歌詠王侯與予三人皆同年進士李公屬言於予豈以予言為同心之言也與則予其何可辭然念王侯揚厯中外乆矣其文學政事著於人之耳目固已光明俊偉非衆之所及矣今被天子寵命以一郡生民付之其剛毅之操豈弟之化能使其善者恱而安不善者畏而改亦無愧於古之良吏矣顧乃慊然不足而以魯自名孔門弟子曾子號為魯然卒傳聖人之道王侯之志希曾子者也先儒謂曾子之才魯故其學也確確者其志堅其所得也固王侯之希曾子豈真魯也哉蓋亦以其確也聖人之道傳之曾子而於大學之書明徳其本新民其末王侯素所服行也今老而猶篤其深造也固宜如是則凡前之見於事者皆其效也予嘗觀夫世之為政者矣蓋有衒聰明矜巧智以自逞而無篤實之學質厚之意凡所為者茍求快於目前民之受其病也多矣使皆如王侯則安有是哉故予推明其所以名庵者而深起敬焉且知其脩已治人之效將有盛於今凡士大夫亦何可愛於言哉故書於巻首以為序
  贈王知府詩序
  王璜子玉代人也其在翰林乆矣有豈弟之心有正直之操且闓疏坦亮遇事一制以義不茍為避就自師保而下皆重之嘗謂子玉可以當方面非乆在文翰間者㑹知府有缺命大臣舉賢而任之副都御史賈公即以子玉薦時子玉以憂居家今年服除來北京吏部言於上以為安慶知府安慶於淮右為名郡其山水雄秀而田土沃衍魚蠏麥禾之富足以資民用而其人皆淳直勁果無竒衺之習故易於為治非其他僻陋碞險者可比也夫君子之學道必得位而後行茍得位矣而處非其地不行也蓋嚚頑之俗諭之而不知令之而不從豈能如志以治哉以子玉之賢得安慶而治之庶乎其相遭也然予聞之郡守以養民為職非止治其常賦而已養民者衣食以養其體禮義以養其心衣食不足而欲循禮義不可也必去其所害而興其所利使得盡力於農桑然後衣食之用足衣食足而不知禮義不可也必謹庠序申教化使皆務孝弟之行勵亷恥之節然後治郡之功成此天子任賢之意而賢守之當務也昔之守安慶者在唐有胡珦獨孤及張知謇安慶之賢之出守者如文翁在蜀朱仲卿在東海其治行之美國史書之百世慕之以子玉之賢欲進而與之並豈難哉要在勉之而已勉而及之使人皆敬慕焉曰此翰林之所儲也則於予輩有耀矣子玉將行其諸同列修撰許彬道中輩求予序其贈行之詩予亦素厚子玉故為序如此以送之
  贈魏尚書致仕序
  君子之仕也揆於義而已矣義之所可雖卑位薄祿而必安於其職不敢茍去也義之所不可雖髙爵厚祿必思辭而去之不敢茍留也孔子曰君子之於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豈以爵禄為累哉君子之道幼而學之壯而行之義也及其老且病矣雖欲勉强行道而力不能如其志於是有致事之禮休告之令惟上之所倚下之所頼不可一日去朝廷則上之人必勉而留之而為臣者非甚不可亦當鞠躬盡瘁而不敢顧其身皆義也然人誰不欲富貴而義不足以勝私於是既老且病當去而茍留者唐之詩人則形於諷詠至于有宋或付吏議以繩之下失之貪上失之薄君子蓋深惜也我國家之於羣臣進退必以道其在位者亦克謹於義而無留祿之人誠太平極盛之世也刑部尚書魏公以清徳重望著於時其初以足疾求致事上既勉而留之至是疾加劇不可以茍止也則力請而去魏公蓋篤於義者而上之待之盡其道賢於昔之為君臣者逺矣魏公將行繼其任者鳯陽王公與侍郎郭公楊公謀所以為贈者乃相與徴言於予予言何足以贈公哉夫大臣者衆之所望也而義之在人蓋無不有者予故書魏公之義與夫朝廷進退大臣之道如此其至使凡見公者知其然而思則之而後之人亦有以知今之為盛也
  贈楊知州序
  太學生郝璜因其師梁叔莊來請於予曰璜光州人也光之守楊侯名昇字繼明世家廬州之六安宣徳中嘗守陳州以代還改光州侯以忠厚之心行公平之政其所好惡與民同故凡設施無不便於民者凶歳即發廩以賑貸不足則勸富出粟以濟之嵗豐民和則大新學校而與諸生講學於其中明孝弟之道以道民侯之徳如是一郡之人皆敬而愛之今再考績當還敢請一言以為贈庶乎其有光也予辭以未識繼明且不暇作而叔莊與璜再三來速文不厭曰揚善成美君子之志也願勿辭予觀其意殆誠有感於中者乃為一言傳曰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此之謂民之父母光之民多矣好逸而惡勞好生而惡死樂飽煖而厭寒饑喜孝弟而憎悖逆其情蓋同也為之守者能與其所好而去其所惡使無不遂無不得者父母愛子之道也楊侯能與民同好惡而教養之則固子視其民矣民有不敬愛之如父母者乎古之君子治民者功著於當時名流於後世豈有異於是哉後之君子乃有異乎是篤於為已昧於恤民於民之好惡有倒行而逆施者欲免於怨憎且不可而兾望其愛敬可得邪楊侯善治其民而民之徳之如此豈非今之賢者乎兹考績而歸尚益篤其道而不渝乎初則前所謂古之君子功著當時名流後世者又於楊侯見矣楊侯其慎朂之哉
  贈張真人還山序
  宣徳三年八月正一嗣教清虛冲素光祖演道崇徳守靜洞大真人張君宇清既仙去遺命以符印副姪茂丞俾嗣事於是茂丞奉遺蛻蔵之山中遂來朝天子如其志封茂丞為正一嗣教崇脩至道保素演法真人仍領道教事茂丞既受命將歸龍虎山其素與厚者太常丞張以清吏部郎中程南雲中書舍人黄振宗章文昭求予言贈之予聞漢張天師修正一法于蜀青城山以不已之誠而致無為之化其所以能興福祥去疵癘者蓋非一今其書具存可考也後之嗣者多能推行其道而有恵澤及民故厯代禮之至於我朝聖聖相承篤意民事凡其所行蓋純乎仁義之懿然他茍有利於民者亦未嘗不重蓋無所不用其至也况云有道之士能為民捍患興利則爵命以榮之亦宜矣抑所謂有其舉之而不廢者也予嘗識道合無為闡祖光範真人宇初及宇清君其所以修於身恵於人者人皆能知也今茂丞以清俊㧞俗之姿而嗣其教蓋於漢天師為四十五世矣盛矣哉其傳之乆也自漢以來千餘年雖陵谷有變遷而張氏之傳如此其乆且盛固作於前者道徳足以啓之亦豈非繼於後者能承藉而光闡之歟茂丞益脩其道持之以誠守之以中正斯亦美矣予又聞龍虎之秀甲東南雖天台鴈蕩匡廬羅浮不能過真神仙之所處也宜必有乘雲馭風騎麟翳鳯翩然而來者茂丞倘遇之其進於道而能施利於生民無愧於爵命之榮與祖宗之副授也審矣予老且病思自放於山㒹水涯寂寞之濵然國恩未報不可以遽去他日倘乞身南還尚當從茂丞問之有可以已疾而引年者亦庶幾得之也
  贈何縣丞詩序
  福建為縣凡五十其物産之饒固有足珍者而建陽又非他邑所及蓋其書籍行天下天下家傳而人誦之頼以知夫堯舜禹湯文武周孔之道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方與夫天文地理禮樂律厯制度名物之微騷人墨客之文章醫藥卜筮百家衆技之說凡人之所宜知者其書皆建陽出焉有益於世甚大視物産之竒不足言矣然既乆而弊生君子有慨於心者盖板不能以無蠧而字畫不能無缺且訛者補而完之斯可也因而去之使其文至不相續不可也其文至不相續而欲求其義不失其意其可得哉此學者之甚病而君子之所以慨于心也乆而弊弊而復振不有嚮道之士其孰能之南康何侯景春之為丞於建陽也而旴江張侯光啓實為令蓋所謂嚮道之士也政事之暇而汲汲於書視其板之蠧者使新之字之缺而訛者使補而正焉於是建陽之書復整齊完好使天下之人皆得善本讀之快然於其心而無嚮時之病者二侯之力也書有益於世二侯有功於書則大夫君子安得不深嘉而樂道之哉今年景春考績來京師既復職而歸重景春者皆作詩送之而屬予序予謂景春之善其政固美矣而莫加於善其書蓋書者教之具也景春其知重夫教哉故特言之予老且病於他物寡所好而最好書蓋儒生氣習猶在也二侯其有以饜予所欲哉
  樂安謝氏宗譜序
  樂安龍頭岡謝氏宗譜譜謝氏之居龍頭岡者也初謝氏從晉南渡居金陵衣冠文物蓋與王氏等族屬既衆又散徙諸郡其居撫之赤欄門者蓋靈運之後也靈運則康樂公之孫秘書郎瑍之子為臨川内史子孫因家臨川世逺益蕃於是又分為六族有居廣信之弋陽建昌之錕唐崇仁之潭陂謝坊樂安之麻江洙唐者其仕與處雖不同而皆不失前時之望今居龍頭岡者則又自洙唐徙焉其先皆有譜牒足以正其本聨其支自元之季兵燹相仍故老舊文無復存者雖或有紀錄得以考見水木本源之盛而不能致其詳昭穆尊卑亦或有慨於心者此龍頭岡之譜所以作也譜作於浙江㕘政輔斷自初遷之祖恵卿始恵卿子葵軒子均福仕元為提領均壽亦取進士官至耒陽知州因家耒陽提領之後幾傳為今㕘政及㕘政子紘與其孫璠等凡十一世皆具載新譜而舊譜亦不廢存之以備㕘考於前之分也不忘其所自而後之來者得繼續於無窮此㕘政承先裕後之意也夫作譜之法譜其所可知而闕其不可知欲以傳信也譜足以傳信而凡載是譜者皆能尊祖敬宗正倫理篤恩誼則後世之悠乆盛大有已哉自晉以來變故多矣而謝氏子孫猶若此其盛非立乎其先者有以慿藉維持之與然嘗聞之昔范宣子謂其保姓受氏厯虞夏商周之逺可謂不朽矣而叔孫穆子乃謂之世祿非所謂不朽所謂不朽者在於立徳立功立言今㕘政盛年美才行方大用於時視其所當立者而勉之為之子若孫者又勉焉而日進光於前人而賁頼其後嗣則此譜傳之百世有耀矣故為序而道之
  貴溪吳氏慶壽詩序
  天之於人與之以盛大悠乆之福必其敦厚純固之徳足以當之不偶然也洪範五福其一曰壽而必本於攸好徳人能脩徳於身而受福於天如持左契交手相付者蓋有矣未有無其徳而能獲焉者天蓋不如是之昧昧也兹予觀於吳立之祖母而益信呉貴溪故家立取進士為刑部主事祖母江最賢其在家為賢女既歸為賢妻及有子孫為賢母蓋事上撫下奉祭祀待賔客接内外屬疏戚貴賤莫不盡其宜孝敬儉勤端重誠至九族用為楷法以前庚子嵗生至今甲戌厯年九十又五矣九月二十日則其生之日也子世賢年七十生於十月朔日孫大春亦五十後祖母六日生旬浹之間遇生辰者三焉大母紅顔白髮坐堂上子孫親屬奉酒肴羅樽俎各以次稱夀興拜鼓舞以為懽必霑醉而後罷及世賢大春之生亦如之嵗以為常親戚鄉閭以為天下之樂無過此而世之能得者鮮矣今立在京師而稱夀之日至惜去鄉逺不得隨子孫之列以祝長生其心蓋闕如也乃求在朝士大夫為賦慶夀之詩遣人持歸俾歌詠而頌禱焉謁予言其詳而請予為之序且曰立之家夀者蓋不止此伯母羅七十有五次叔世傑叔母李氏裴氏俱七十是亦人所難得皆大母盛福所及也亦宜牽聮得書以予計之前庚子之嵗聖朝平定之勲甫集也而清淑淳和之氣已見於發育吳氏之祖母得之以生是以能若是乆且盛也非其得於天與脩身者足以為之本歟今將百年而享福未艾使為子孫者因其本之厚而加厚焉各勉於善以引長之徳音不已則夀考無期矣豈止百年而已哉故為序之使後之人得而誦焉有以知夫太平之福澤之在人如此而吳氏之盛可考也詩凡若干首
  汝寧府誌序
  郡邑有誌尚矣若夏之禹貢周之職方秦漢唐宋之典籍載其山川風俗人才物産貢賦之詳為天下者得有所考據以施宜民之治而仁義之道行焉世逺事殊文獻不足損益措置或有爽其宜者此書不可無作也我太宗皇帝在位時稽古右文既修永樂大典以資盛治矣即詔禮部蒐集舊文欲作誌書以著一統之大而未及成書今皇帝尊臨萬邦繼志述事遂遣使者分行天下詔諸郡縣並加采輯悉上送官將以成當代之盛典而彰萬世之洪圖也汝寧府故豫州之域自虞夏來為中州善地國朝以隸河南布政司其建置沿革與其地之所有者載之於書乆矣乆則不能無弊也今太守項侯欲修輯而未暇詔命之來祇奉惟謹課諸人士采録無遺既以成書而進於上矣欲鋟其副於梓蔵諸郡中以備他時考覽焉書來京師求予為之序予謂河南為郡七自昔以富庶稱而汝寧尤為人嚮慕大賢君子道徳之懿名節之顯孝義之著詩禮淳厚之習至于今不替此豈一日能致哉其漸摩成就蓋逺矣項侯之守此也當天下太平聖天子嘉恵斯民休養生息而得施其撫循教誨之方使閭閻畎畆之間皆樂生興事而安於其所今又為書以達之上亦將以儀于下而傳於永乆此賢太守之事皆可書也故予樂為序之侯名棐字所勤與予友蓋同郡人也
  六合陳氏宗譜序
  六合陳氏宗譜都指揮僉事陳侯逵所修也陳氏居六合乆矣侯之大父晟以才武自奮從太祖皇帝定天下功多授指揮同知鎮袁州坐事免子啓方戍大寧從太宗皇帝靖難屢立戰功有名累陞至忠義左衛指揮同知嘗念祖宗積累之厚故子孫能有立如此然當喪亂之際譜牒失傳鄉邑故老無在者水木本源之盛不克究知今太平無事為子孫者得以享其樂而忘其所自不可也思考索成書屬有疾不果乃書其所可知者以授侯俾為譜以傳後嗣其所不能知者則闕焉侯時年十一嘅先志之不遂而以付諸已夙夜不忘思必有以成其志書既成予友前國子祭酒李先生序之矣至是因以請於予予嘗聞先生言侯忠厚端潔惇孝弟之行心已重之則今之請其可辭夫譜所以明其所自出別尊卑辨疏戚倫理以正恩誼以篤而尊祖敬宗之道行焉著其所可知而闕其不可知所以傳信也眉山蘇氏出於唐眉州刺史味道而失其世次老泉為譜斷自其所知者録之不敢加一辭懼不信也陳侯為此譜本於蘇氏異乎人之牽合附㑹亂其所自出以取譏於君子者賢矣哉用心也譜所載六世其作乎前者不可知至晟以武功官三品雖未乆於其任而啓方復以勲伐得之今侯作鎮近甸以統馭綏靖之能獲寵用有譽望於時豈非前有徳善以啓之而後亦能脩徳務善以繼之是以若此其盛也陳氏既以武顯而侯讀書明理恂恂恭讓退然若儒生昔之謀帥者以恱禮樂惇詩書為上侯益篤於是則其進於福禄榮名當益盛子孫繼之復相與勉焉則此譜傳之百世有耀也
  贈都給事中李君序
  國朝稽古建官以隆太平之治其政令之施既設六部以分理之又置六科以司其出納凡宣布於下與下之有所奏陳者皆先自六科省審之必由於理而不違乎法然後行不然則駁正之使無或悖者而天下之治功成矣六科以都給事中為之長又有左右給事中佐之其給事中則因事之繁簡而増損其員必皆選天下之英才立心正大見事明敏行必依於仁義而不為外好所移易者從容於禁密之地日近天子道徳之光於事無不可言言之無不見用足以行其志達其道士大夫官至於此亦榮矣山陽李君讃字公美早以明經取進士擢拜吏科給事中吏科以選賢命官為職蓋出治之本視他任有間也居無何上知其賢命掌吏科事尋陞左給事中今年都給事中缺吏部以為莫宜公美上亦眷之乆矣即拜吏科都給事中公美在任不五年其正大明敏率仁蹈義不為外物所移而名實烝然於上下及是命也其同僚蕭君輩皆為喜屬予作文贈之以致其慶快之意予嘗讀烝民之詩而嘆仲山甫之職重矣其詩有曰出納王命王之喉舌蓋虞之納言乃今公美之任也當樞機之地而政令之本繫焉其任豈不甚重矣乎然考其能勝此者蓋曰仲山甫之徳柔嘉維則曰小心翼翼古訓是式夫柔而不過其則蓋有剛徳存焉剛柔不偏而又主敬以為本法古以為用則何重任之不可能哉今之六科大臣之寓也居乎此者往徃遂去為卿佐當藩臬蓋知之有素故用之不疑要在慎脩而已矣公美之才行予知之舊矣由是而進益以仲山甫自勵焉則福祿榮名之至於逺大可量哉故書此為贈
  贈侍郎俞公序
  景泰四年秋太子少傅兼吏部左侍郎俞公足疾不能朝上聞之亟命太醫院擇善醫往視與良藥俾速愈醫奉命謹甚治之盡其方上亦數遣中貴人臨問加賜賚以慰其意上在潛邸時篤意聖學擇儒臣以備顧問公心淳氣和學博行端凡其講說皆二帝三王之道而啓沃之功多上重之是以眷待若此其厚也乆之公病未能愈上疏曰為臣之義當夙夜不懈以圖絲粟之效臣不幸乆病不得奉朝請脩職業而虛受俸賜雖聖徳有容豈臣所能自安哉乞歸鄉里就醫藥倘得小愈即當復來庶幾圖報萬一也上不許命就祿京師而錫予尤數且督醫治病益勤藥石鍼焫罔不施踰年疾如故復上疏曰臣受厚恩思竭力以報今病困如此猶勞聖慮勤太醫臣之感戴辟若天地豈能一日違乎覆載之内哉顧病有不得已耳乞歸治之冀或愈以申後效上重違其意許焉且命愈當即來毋淹乆於外上之於公可謂仁之至而公亦可謂篤於義者矣將行太子太保河間王公重僚友之好俾予作文以贈行公天子近臣文行顯於天下予言何足為贈哉念予以衰朽之質得相從出入於朝荷公之輔益多矣今老病日加屢乞身不可尤頼公以寡過而公乃先去豈能釋然於懷哉雖然公尚未老其得於天者當未艾而福祿榮名之進益無窮嘗聞之莊子大鵬之升摶扶揺而上者九萬里然至於六月亦一息焉息也者將以復升也氣完力餘則其奮愈逺矣公之歸何異乎是尚慎自愛思有以副上意與諸僚友之所望也
  贈顔知縣考績序
  君子之仕以為民也自公卿大夫至于藩臬大臣佐天子行政於天下其職雖不同而利國利民之意則同也然其位尊而去民也逺雖能善其政而不能親致之民之被其澤也難矣惟令於民為最親得因上之所行而施其恵雖甚劇且勞也茍以至誠惻怛之心而委曲圖之民無不受其澤者此令所以為民父母也一縣之事操縱緩急必皆主於令民一於令是聴是以為令者茍有至誠惻怛之心以利民而民親之則雖公卿大夫藩臬之大臣孰不與為禮郎官御史何加焉此君子有志於民者所以樂為令也今國家篤意養民以令為重選而論治者必嚴於守令多請以進士任之以其所服者聖賢之道所施者仁義之教而有以恵民也故百里之邑得一賢令而自進士為之則一邑之人喜不然則戚戚以憂進士之繫人望如此泰和吉安屬邑其人素尊徳樂義朝廷亦以其易治也為擇賢令俾之各遂其安而顔侯以進士之賢者得任焉侯名䕫字某長沙人其為政善善而惡惡嚚訟梗化則治之逋租匿稅則治之亦有撫之不從教之不改者則施治加嚴焉然善人君子自若也既三年當考績赴吏部邑中老長嘉侯之治績謂予亦老而歸宜有言贈行予聞古之仕者不為縣令不得顯於朝故縣令之賢者乃入為卿佐為大夫或至三公封侯者而今之由縣令顯者尤比比也顔侯始自進士來為縣以至誠惻怛之心施恵於其民始終一致而不變他日政成為卿佐為大夫或遂進而上之可計日待矣予深有望於侯也故為贈言如此
  贈按察使原公詩序
  國朝設兩京以備廵幸古之道也聖天子尊臨北京凡南京方面諸司所行事皆有成法設官任之既如古方伯之制以統蒞上下又設風憲之職以激揚刺舉於其間然後事無不宜而治道盛矣江西之為府十有三為之民也多矣公私之緩急機務之操縱其接於念慮者豈一二計哉非髙才達識智足以周萬事者未易任也陽城原公以奥博之學遇明聖之主遂由御史陞江西按察使明法度以振紀綱小大之人無不恱服至是厯三載餘矣將考績赴京師江西方伯言於衆曰三載考績唐虞之法也皇上以堯舜之資行堯舜之事將熈庶績以勵萬世然仁者贈行以言亦古之道也遂自作詩以為唱而凡以詩鳴者繼之聨為大巻而以屬予序予年八十三矣老病不足以與此然尚託治下奚可辭書曰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此待仕者之常法也然有特達之升非常之遇焉今之六部及内䑓憲長有缺則必選諸外任之賢而用之人莫不以為宜也若吾江西藩憲之長其為人望乆矣奚可以常情待哉故為序其詩以俟而期願之意寓焉
  送方伯黄公序
  國朝設考績之法以興太平之治凡任官三載者各以所任之績獻於朝考騐而進退之於是能者競勸而在任者益奮於有為而治道盛矣此圖治之意也江西布政司地大人衆而事殷所統十三郡莫加焉當其任者必才徳超越過人然後足以稱其任而興起事功蓋亦難矣將樂黄公廷獻有美才賢行超越人逺甚以明經取正統已未進士累官至江西㕘政聲望赫然江西之人敬愛之又陞江西左布政使而譽望益顯今將考績赴京而恵則在人同列之賢右布政使某㕘政某某㕘議某遣人貽書于泰和王直曰黄公之賢名聞於時乆矣今將考績為臣之義也然名實在人不可掩當天子用賢圖治之時予慮其以績最而留用焉則江西之人無乃失所愛乎且命予泰和令顔䕫速予致一言予無以應則私念之曰諸公於同列則善矣然考績黜陟堯舜之法也未嘗忘人之賢然大賢進用必自三考始以堯舜之心行堯舜之政欲在位者皆為堯舜之臣在田野者皆為唐虞之民雍熈泰和之治均被乎天下豈止專恵江西哉公得專恵於江西江西之民之幸也今請俟公於三考之日必有髙爵重禄如漢之待黄覇者以待公直雖老憊亦當杖屨迎賀於郭門之外云
  西昌尹氏族譜序
  尹氏之族由絳以進士顯於宋通判衡州後有為河南節判及慶元同知諸郡縣學官者文學徳誼表表有譽於縉紳間洪武【缺】年子厚先生以經行脩明被薦為縣學訓予與先生子自道亦被推擇入縣庠先生素與予外大父臨淄知縣歐陽公最相好由是亦甚愛予勉學甚至未㡬予竊第入翰林自道亦登太學相繼顯而先生長子復道遂與予為婚姻家蓋其父子宗族藹然循理而蹈義孔子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尹氏非所謂積善者歟予從先生父子遊今六十餘年凡其言行之發惟有抑志而無侈心非積善者如是歟先生之志篤於善拳拳焉惇本睦族其意堅其行果既乆而益信於人蓋無不推其為君子者先生修其族譜成少師楊文貞公序之今其孫克賛以潮陽教諭秩滿謁選赴京師又屬予一言予觀先生序其世徳盛矣昔范文子謂其受姓命氏自虞夏商周以來益乆且大可謂不朽者也而魯叔孫穆子謂之世祿非所以不朽其所以不朽乃在立徳立功立言謂之立者卓然名世傳後而不廢也尹氏之仕十【缺】世而祿不絶亦可謂盛矣尚益思所以立者哉茍三者有立則尹氏之盛孰能禦之此其先世嘗舉以為教為子孫者其可忽諸故序於其首簡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二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三   明 王直 撰序
  會昌侯孫公挽詩序
  君子之善聞於天下天下之人慕之而欲其大顯於時則必揚其善褒其德而富貴其身俾久生於世而不厭不幸而不遂焉尤必有申錫之命加其位號而播其休聲天下能言之士極揄揚之美載之文字刻之金石雖踰百世而不朽皆其賢子孫克為之是以君子貴有後也以今觀之會昌侯孫公是所謂善聞於天下而褒顯富貴揄揚盛美雖百世而不朽者也公在永樂中以后族之賢居戚里之重宣宗皇帝嗣大寳位重念椒房之懿致位督府遂封會昌伯謹事朝廷敬恭朝夕篤亹亹之誠盡惓惓之忠言必循道行必由義在朝士大夫皆尊而禮焉而公之心久而不怠豈弟君子神明所相以耄耋之年致爵禄之顯如松如栢如岡如陵莫不以為宜也何天不憗遺而奄棄盛福當宁興嘆内外惋惜蓋君子無所取則衆人亦失其所依於是進爵通侯加以美諡命有司以禮葬焉當世縉紳能文者重公之德宜永存於世而不得久焉作為挽詩歌以送葬吾聞漢世有挽詩二章薤露以送王公貴人蒿里以送士大夫庶人皆哀其命之不長而其死可惜公之尊榮富貴極矣他無可哀也而人猶哀之者非為公也蓋為世之人惜也公之子若孫持以屬予序故為序之
  己未會試録序
  國朝受天明命奄有萬邦列聖相繼所以承天心而固邦本者莫先於養賢其出而用之則莫重於進士之科得人之盛致治之隆自唐虞三代以來莫有過焉者也正統四年行在禮部會試天下所貢士尚書臣濙侍郎臣士嘉以考試官為請上命臣直臣從善其同考官則臣寛臣一寧臣益臣復臣孟韜臣英臣寔臣潤生監試則監察御史臣聰臣慎其諸執事皆遴選也夙夜祇栗以求稱上意于時就試之士千餘人拔其尤者百人遵定制也臣嘗竊思天之生才固俾為世用然非養育而訓迪之亦不能以成其才譬猶大山長原材木所生也必資雨露之潤澤日月之照臨霜雪之嚴沍然後長盛而堅緻大可以充棟梁小者亦足以備榱桷惟所用之而已成周人才之美詩人歌之曰王國克生維周之楨又曰肆成人有德小子有造此可見也國家之於賢才既養之學校矣閭巷之士感上之德亦莫不興起勵志學問明夫所以修已治人者出而効於用皆竭其才以圖報今天下太平將百年雖本於列聖至仁皇上大德之所致然育才之效亦於是見矣諸生遭遇明時得在兹選進而奉清問被榮恩有日也尚思竭誠盡忠卓然有以立於世庶幾上不負天子下不負所學小録既成因書以為序冀相與共勉焉
  贈工部侍郎周公挽詩序
  贈嘉議大夫工部右侍郎周公秉昻之卒也諸子奉於其里仙獅石之南縉紳君子之知公者多為挽詩俾執紼者歌以送公而致其哀惜之意已然繼作者未巳也其子工部侍郎恂如類次成帙屬直序之直同郡人而與恂如同年取進士同入翰林凡仕而同朝者三十年蓋嘗見公而知公之德矣公孝於親信於朋友厚於姻戚而義動於其鄉賙人之急免人之難而拯人於危亡者數數也至論政事設施又有過於人者縣之大夫與鄉之俊彦皆敬而禮之初恂如為越府長史公已受封如其官及恂如拜侍郎公又得食其禄然家之貲蓄自有餘諸子諸孫皆表然能立足以致其樂年幾七十以卒朝廷遣官祭之未幾而贈侍郎之命下矣生則備其福死亦享其榮可以無憾也而諸公之詩猶哀惜不已者何哉非以公之德足以有為而不得効用於時公之德足以及人而不得久存於世者乎古之君子愛其人而惜其死也則有招而復之之意則今之哀惜公者亦豈人情之能已哉雖然昔之効用而久存者多矣其終得此於人者未必多也蓋亦以其實也則後之觀是詩者可以知公之實矣故為序之使傳焉
  送陳照磨致仕序
  陳氏與予王氏為世親蓋予之祖母則公培之從曽祖姑予妻則祖母之黨也今諸子通婚姻則又聯陳氏或陳氏之所自出謂非世親可乎氣類既同而職業又同故陳氏之長者及公培兄弟與予皆莫逆公培往來京師其相愛加厚也今致其事而歸意欲得予言予雖不暇安敢愛一言况事有概于心者是宜與公培言也夫儒之可貴非以其誦聖賢之書而服行其道也乎聖賢之道以孝弟為本推之以仁民愛物至於仁義不可勝用然後為至惟予二氏之祖宗既皆以是存諸心而見於行事是以能不戾乎天而天亦不厭歴世之久至四五百年雖若無以大過人者而衣冠未嘗廢此豈偶然之故哉後之為子孫者當何如其用心也祖宗有以啓之而子孫不能繼於後將不遂廢已乎此予之所以惓惓不忘也今與公培皆老矣而猶竊禄不去公培之歸盡儒者之職以示法後輩俾讀書行道以求不棄絶於天且不失前人之望非公培當務者乎聖賢之道天道也道之從違則天以禍福應之昩者以天為不足畏故行不由道而欲徼福於天可得邪公培之兄公餘以病棄台州教授而歸今又得公培陳氏子孫有賴矣予特憂予之子孫有不畏天不由道而天厭之於是而危身辱親玷累於祖考見棄於士大夫公培宜無吝於教也公培若黙視其非如秦越人相視而不加之意可乎君子之道不如是也此予之所以深概于心者故懇懇言之公培必有以亮予意矣
  贈徐少卿序
  國家置北京而漕運以實之吕梁其所由道也湍流迅激巨石阻阨頦頷張而齗齶露犀兕奮而虎豹爭舟上下一失勢輒敗溺不可收拾然非獨漕運為難也東南之人有事於北京及蠻夷海外諸國効職奉貢者亦必由此舟航雲集至或旬日不得度公私病之朝廷於是妙簡賢才委以經略旴江徐君儀字孟威由給事中往焉君才智有餘夙夜盡心往者來者皆稱便名譽大振遂陞大理丞既九年又陞少卿然念君久任漕事功效顯著猝無可代者因復以委君知君者皆曰詳刑雖非細事而漕運實重寄君任之久指揮號令人各當其才是以不勞而事治若驟易之誠難為力古之大賢君子惟其道之行不以内外為重輕君之往宜也君聞之亦曰吾幸䝉上恩備任使茍得効分寸以報知遇斯可矣豈以内外去留為心哉古之大賢君子惟其道之行則既聞命矣其敢不勉予為之喜曰賢哉徐君其能無愧於古之大賢君子哉然予聞之昔者韓侯入覲受命而歸詩人作詩送之其首章曰夙夜匪懈䖍共爾位蓋言人臣之道以敬為主能敬則所以修其身者自無不盡宦成而怠者鄙夫庸人之事也然則夙夜匪懈䖍共爾位其亦徐君之志也與徐君將行其鄉友禮部主事黄振宗請書予言為贈遂以贈之
  贈宋先生致仕序
  正統五年九月翰林檢討行國子助教事宋先生以老求致事蓋其年七十五矣行在吏部以聞上許焉先生名琮字萬鍾與直皆泰和人洪武丁丑禮部會試天下所貢士擢先生第一自是為名進士為御史出為教官又入為給事中刑部檢校遂分教國子既滿陞秩翰林猶分領教事前後四十餘年其文學才行表然暴著於中外受先生之教以有成者盖多矣及是將有請也士大夫咸惜其去曰漢伏生年過九十猶以經學授諸生今以先生之年校之其相去尚逺也而何忍遽去使學者倀倀無所依乎且天子方御經筵緝熙聖學左右大臣多知先生以為宜執經備講論今而求去獨無意於是哉先生曰古者四十始仕七十而致事為時用者三十年而已今吾又過其半豈可不知止足之分而失進退之義乎彼非任大責重既老而忘歸君子以為貪冒無恥不譏則笑之矣吾豈可似之吾計決矣及得請而歸邑之仕者相與具酒殽餞送於崇文門外皆有不忍别之色酒半直起而言曰古之學者必有師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今邑中前輩無存者英俊之士皆有志於學而患不得師先生歸矣宜無吝於教也且古之致事而歸者大夫為父師士為少師朝夕坐里門以孝弟忠信禮義廉恥教諸子弟是以賢才多風俗美則夫所以教者固先生職矣先生可不加之意乎先生曰子之言善矣吾敢不諾於是人皆知先生之樂於教泰和之士之學之成者將視昔加等矣故直書其説以送之且以告夫邑之學者使皆知勉焉而且日冀其成也
  送祥符知縣周士迪序
  祥符知縣周士迪初以事留北京既受恩得釋將復歸祥符予友劉順先嘗為開封府學訓導知士迪為詳謁予求文以送之其言曰士迪臨川人始為巴縣木洞驛丞以能著稱於巴中四川按察僉事梁觀薦之擢諸暨知縣再調而知祥符盖其讀書有守故所至有能聲可稱也先生不愛一言以華之則幸甚順先為人師務實行其稱士迪當不誣則予何可愛於言哉予聞世之論者云難為令非令之難為也惟其無愛民之心故難耳有愛民之心而不出於至誠則猶不愛也令無誠心以愛民則民亦肆其詭誕以欺令事日以隳而上之責日至此令之所以難也故予嘗論夫為令者得百里之地而治之其民以十萬計而事之交於民者有不可以一二數欲求其誠心以相應則莫若誠愛以感之之為易也然愛之之道豈止於刑罰之不加而已哉必求有以紓其勞省其費使得遂其生而後已故事有緩急不能免也我必擇其宜使便焉杜其所以害事者使雖勞而不盡其力雖費而不殫其財則民生遂矣如是而發於至誠持之以堅久則民豈有不化者哉又豈有肆其詭誕以相欺也哉民化而以誠應令矣事豈有日隳而責豈有日至也哉則令蓋不可為難矣昔魯恭為中牟令能誠心愛人以及乎物故野雉馴狎童子知仁而不掩焉其治效有可徵者夫人患無其才則雖有愛民之誠心而不足以行之若士迪既有才矣而祥符又中牟之隣邑也今之歸視前之所施者果皆愛民之政乎若皆愛民之政則將之以不已之誠其治效必有如恭者若猶有未至則加勉焉夫何患不如古人哉予庶幾以德愛人者故於士迪不以頌而以規
  送龍主事致仕序
  古者七十而致事其未七十而病不堪任亦得致事而去則今之所以待夫仕也其徳最厚矣夫士之仕者孰無終事之心哉然而風雨寒暑之接於外憂勞思慮之迫乎其中而欲身之不病難矣病而不得以修其職然猶居位不去豈其心之所能安哉上知其然於是而著為令使得遂其志盖所謂君行仁臣行義上下交盡其道者也予嘗讀周詩而知其所以盛衰未有不本於人事者四牡之使臣勞於王事而不暇顧父母則探其情以勞之故能感人心而成天下之治此所以盛也及其後世有盡瘁事國而上之人漠然不加之意者此北山之所以興刺也上下不交之謂否而欲其不衰可得邪聖朝之體羣臣使老者得以佚其躬病者亦得以安於醫藥而無失所者豈非天地生成萬物各遂其性之意邪天下歸仁同乎二帝三王之盛豈偶然致哉君子於此見之矣予邑龍氏為大家叔粲則其族之賢者也為禮部主事八年勤於其職也至矣去年會試天下士與予偕在院中朝夕不遑暇既罷忽得疾歸而治之及朞不能愈則嘅然曰吾受恩厚而病不得終事將柰何乃具以聞上察其實許致事而歸予與之有連也將舉酒餞焉而叔粲病不飲乃書朝廷待仕者之厚如此以送之用以慰其意叔粲歸矣善起居謹藥食疾庶幾稍瘳歛其所以施於官者而以教於家使子孫皆賢姻族鄉黨一皆勉於善相與樂乎太平之世則叔粲雖不與政是亦為政之效也於不得終事奚憾哉
  送朱教諭考滿詩序
  泰和素稱文獻之邦其士大夫服仁蹈義以修其身通今博古以見於行者自古有矣雖其風俗之美而亦學校之教然也國朝設科以來其自學校而升者蓋不乏其間褎然冠本經魁鄉舉及為禮部第一者皆常有焉然為教諭者乃多缺而不備久之得嘉興祝思誠先生始勤奬勵以成士志永樂癸未領鄉薦者八人明年八人者皆登進士第又皆在前列由是文風益盛有志之士尤日夜勉勵思度越前人而後已祝先生去繼其任者建寧陳士希先生益勉士於學士之中選者益多陳先生既滿官太學又得今朱先生仲言亦如前之所為為士者益勉永樂甲午而陳德遵遂為天下第一其成進士者又【缺】人嵗辛丑登進士者五人而曽鶴齡又魁天下鶴齡雖不自學校出要以學校為之倡也由是天下論士者皆以泰和當甲乙之數於乎盛哉夫學校之教天下皆有也而泰和乃當甲乙之推者豈有異哉為士者勤學而不懈為師者勸勉成就之至也朱先生今以考績上京師邑之耆儒楊仲基陳仲亨等相率賦詩以贈之而命予為序予謂朱先生之名有不待言而顯者蓋世之觀人者視其績而已人知泰和之士之盛如此則朱先生可知矣非朱先生學問有諸已其能致是乎雖然予又為先生慮也今制教諭成才之多則陞為郡博士或遂入太學為助教學正今之去其陞也審矣然人謂泰和之士之盛皆出於先生而皆以是望焉先生宜有以應之矣夫勤學尚志之士所在皆有之勸勉成就之至在先生而已雖予亦不能無望也先生永嘉人永嘉文獻之地在宋之時有君子出焉其英偉豪傑之才聰明特達之見雄放宏博之論少有能當其鋒者先生其鄉人蓋有所得者也其善教宜矣予為序其贈行之詩既述泰和之士之所由盛而必及此者使人知先生之學有以也
  曽氏讌集詩序
  曽先生存禮忠厚人也居泰和柳溪上囂然自足無所求於世而世之人皆敬之其子質中有文學行藝為鄉人弟子師孫良亦以明經舉進士為業其幼者皆聰慧向學於是先生益有以為樂客至輒置酒相懽而為賓客者亦皆為先生樂之嵗之辛丑九月戊寅先生有菊一本方盛開其姻友浙江按察僉事郭君公緒往觀焉而予亦適以事至其家先生大喜曰二公吾素所厚者然别去十餘年始一見昔之壯者强强者老今又將先後去矣而吾亦頽然益以老不知何時再見而樂也盍少止論舊乎固留予坐先生出酒與郭君飲之而飲予以茶約半如酒之數相與道昔時事雜以諧嬉恍然不知日之暮也而先生意不已焉父子祖孫更引滿勸郭君曰王公既不可强則捨此復何之乎郭君亦感其意之勤欣然為舉釂或一飲或再飲而後止蓋臭味之同意氣之合有不知其然者矣質中曰人生會合之不可常如此是宜有紀也因以捨此復何之五字書為丸亂器中各探一言為韻賦詩一首而先生醉矣各罷而去明日詩成皆謂予宜序予謂先生居太平之時而享壽考康寧之福且有賢子孫以世其家其得於天者厚矣而又篤於朋友之誼如此豈人之所能及哉然則是詩也非唯以見一時之樂蓋其三世之美在焉是可傳也故為序而不辭
  馮氏世德淵源序
  祈門縣令浮梁馮誠録其世系事實為一巻名曰世德淵源因兵科給事中戴君弁請予序其端戴君之言曰馮於浮梁為著姓其始居歙之黄墩在宋之時有諱宣者為潤州判官其子羽官至户部尚書羽之孫實為宣州推官蓋衣冠之族也實曽孫三人始自黄墩徙浮梁擇勝地以居長曰某居東鄉之髙嶺仲某居南鄉之湘湖季某居北鄉之禄角皆蕃盛誠則湘湖之後也其前之顯者多矣元季兵燹族譜殘缺誠之曽祖退安先生良輔嘗加考訂而於本宗特詳焉蓋誠五世祖諱光夫號月屋先生以明經為宋長薌書院山長四世祖講國綱號南先生仕元為蘭溪州都目曽祖退安隠居不仕以學行為人師祖大志洪武中聘召論治道以疾辭歸老於家父溪翁號漁樂閒居樂道以吟詠自適蓋超然於物之外者誠幸䝉家訓以科第入官恒慮世德之久而昩也乃録以示後人俾善繼之永勿墜願先生為序之予不得辭夫所謂碩大之宗者皆由世德之盛然後能維持於久盖仁義得於已斯足以獲乎天天固維善是佑也然昔之人有務德而不至於久者未有不德而能久者也務德而不至於久蓋莫之能繼也况於不務德者哉是以君子貴世德也晉之欒氏貴卿之家也武子之德晉人蓋比之召公子黶以汰虐繼之及武子之施没而黶之惡彰故盈䝉禍以僨其宗由是觀之前人之德不足恃以久而唯能繼其德斯可以傳於久然則為人後者奚可不務德哉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之云者累而蓄之之謂也積之誠厚則其慶有餘矣馮氏子孫尚世世勉之哉是為序
  胡瓊彦璧字序
  胡生瓊者新寧教諭用亨子也冠而字之曰彦璧今年舉教官來北京其師邵陽教諭鍾尚清嘗從予遊亦考績在吏部因以彥璧見予而以名字之義為請曰願有朂也嗟夫彦璧子之父師所以命子者至矣奚待予言哉瓊玉之美者詩所謂瓊瑶瓊琚瓊玖是也而許氏以為赤玉前輩非之則瓊為玉色之美信然也夫玉之為用衆矣圭璋琬琰珩璜琚瑀皆玉為之今字子而以璧者蓋舉其大者言也璧之為用莫大於禮夫若子男所執則又以養人安人為義夫其用之通於上下如此豈瑕玼玷缺者所堪必其美者也然則子之名與字豈徒假借以稱道也哉古之君子蓋比德於玉禮之所記可見矣子當勉夫仁義禮智之德使和順積中英華發外則其晬然盎然者即玉之美之著見者也由是用之於上下無往而不宜矣雖然人非上知盖不能無過如玉之制器而或有玷累焉亦在治之而已人有過而改之則其為德也全玉有玷而治之則其為器也貴子誠有美質然予願子有過而改焉以至於德之全足以達於上而益於下然後無愧於命字之意昔趙人有璧其直十五城以予觀之果可以用於上下豈直十五城而已子能勉於自治而至於德之全則其為用大矣教官之得與否何所加損哉子其勉之
  送沈縣丞序
  姑蘇沈友發為丞於襄垣既三年以考績來京師援例復職去稽勲員外郎韓禋素與善也命畫者繪為送别圖而求能詩之士賦詩以送之復請予為序予謂朝廷以百里之縣付之令而以丞佐之所以厚民也故凡一邑之人寒者欲衣飢者欲食寃抑者欲得其理勞苦者欲得其安皆於縣令丞望焉而為令丞者當思朝廷委任之意下民屬望而皆盡其心使無飢寒愁嘆之聲則其職盡矣夫民無飢寒愁嘆則給足安樂可知也以素給足安樂之民而率之以趨事赴工豈有怠廢之患哉此為縣令丞者所以為重也然嘗思之丞所以佐令惟事之宜而已非欲茍為異同也是故令果賢其所施者皆宜丞將順以成之矯矯而為異不可也令果不賢其所施者有未宜丞當舉正而行之翕翕而為同不可也矯矯而異翕翕而同則事斯敗而職斯曠矣縣安能治民安可望哉然世之為令者或不識其非不惟丞之謀專而自私者有矣斯二者皆非也能久於其職者亦少矣友發丞襄垣經三年之久其能不茍為異同而善於其職者也今之去而益盡心焉使一邑之人給足安樂而興起於事功則九載考績循次而陞大邑佐大郡皆可冀也惟在勉之而已予不識友發且不暇為文然而為之序以告之如此盖重稽勲之請而亦欲成其美也詩凡若干首繫于下方云
  送王生序
  金谿王生禎奉其父泉坡公之命歸視墳墓于金谿以予為父執也求予一言以自勗予謂公之學行表然為望於中外生奉庭訓足矣而何取於予言哉念予與公交好四十年契誼之篤非他之為朋友者比則予之於生可愛一言邪雖然予所欲言者皆天理之常人道之當然非有異也試相與誦之子夏曰弟子入則孝出則弟孟子曰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是孝弟者天理之常人道之當然不可不務也常人於是有未至君子固責讓之若仕者之子弟則責讓加焉責之甚者愛之深也夫孝弟之行豈止於事親敬兄由是推之忠於君弟於長信於朋友睦於宗族厚於鄉黨州閭又推而至於事物之細微皆當理而無私適宜而不謬然後已此所以為仁義之實堯舜之道亦不過是也今仕者之子弟務此者有矣其不務此者不可謂無也矜才怙勢以自逞於利欲之途於其父兄且不恤况推以他及乎蓋有責讓所不能加而徒為之長嘆者也生資禀質厚未汨於利欲其事父兄庶幾不悖是道若推行與否生蓋知之矣生勿以所能自足務推之以極其至始為孝弟之士終為仁義之君子則無愧於父兄而予亦有耀矣且仁義天爵也天爵修則人爵至彼汲汲於求而悖乎道者未見其必得也生勿以累其心予之告生如此生以為何如禎拜曰先生愛禎厚矣禎敢不勉一時贈行者皆以詩遂書予言授之俾弁諸其首
  龍氏襍畫巻序
  襍畫一巻予姻戚龍叔粲甫所藏也叔粲與子士郁皆貴顯於時然世俗之所好者皆弗好而獨愛畫與之厚者多以畫遺之叔粲取其襍碎者萃為一巻持以告予曰粲忝備官使敬恭朝夕不在公署在朝廷汲汲焉以修其職於夫山川草木之類昔之所以娛耳目悦心意者雖或此所未有縱有之亦不暇顧甚矣其卒卒也幸而少間惟取此閲焉凡向之所愛者一舉目見之不出户庭之間而若自適於湖山千里之外釋煩抱而暢雅懷蓋有得於此矣予視之畫十有二幅山水一梅二松梧蘭竹四蒲萄春草菊各一鶺鴒一最後松鼠終焉嗟夫叔粲子可謂善於取樂者也人之出處不能同其所以為樂亦異是故有爵位之榮者則必以行道致治為心居幽閑之地者然後留意於山水草木之娛勢不可得而兼也今子託意於畫以足其所好蓋兼貴賤之所樂者而盡得焉亦何其快哉然予聞之君子於畫非但以供玩好亦將取益乎已也古之豳風是已今畫中所載山之靜水之動石之磊砢人之或行或止與夫植物之清貞芳潔滋蔓而紛敷羽虫之安馴毛虫之睢盱窺伺皆極其摹寫之妙非所謂萬物各安其所各遂其性之謂乎子之於仕方進而未巳也觀山之凝重而以益吾仁觀水之流行而以廣吾知觀石之堅確不移以厲吾所守推而行之使天下之物無不安其所遂其性則子之樂將有大於此者畫云乎哉叔粲喜曰先生之言善矣粲不敏而願學焉請書于巻首庶毎覽之而不忘遂書之
  送楊孟碩還鄉序
  予泰和多故家然其德業有繼久而益盛者可數也以今觀之盛莫若楊氏凡其既逺與予所未知者皆不論舉其近而可知者吟先生盛德君子仕元為循吏以翰林待制終于家有傳在國史於今則少傅公也文章德行嘉言讜議彰信於朝廷而孚聞於天下其所以重楊氏者豈特漢之伯起哉故泰和之族以楊氏為甲由是而知凡祖宗樹立於前者茍無賢子孫繼之萎薾不振蓋宜也且均之為子孫而承髙明之世者為最難蓋祖宗之德一有不肖則非所以為繼而見咎於君子細人之媢嫉者即相與滕口呴小為大舉似為真使人將無以自白故盛德者之子孫必無間然庶可矣於乎豈非難哉雖然自常人之蔑理徇欲者視之則誠難矣若夫好德之士非道不言非禮不行人非善不交物非義不取從容於矩度之中則於光祖宗裕後嗣若未見誠難者是以君子貴世德也楊氏自唐虞部侍郎輅至今少傅公蓋五百年而益盛非偶然也世德以維持之也楊氏之昌大有窮哉少傅公之子孟碩去年來覲省於北京循循守禮法日侍公左右聴誨言既易寒暑矣今奉命歸理其家而猶拳拳於庭訓若不忍去朝夕蓋好德而思勉焉者賢矣哉孟碩也世之妄子弟樂去其親以適已自便豈不有愧於孟碩哉然予聞之人子之賢要在成其親之志不以奉朝夕為足也孟碩歸矣以所聞於公者拳拳服膺焉謹其言行而輔以益友德業之盛足以光前而裕後此則公之志而孟碩成之韓子所謂志養者也孟碩將行自少傅建安楊公以下皆作詩送之予最故序其説以弁諸首云
  送蕭余隆詩後序
  今年夏予至北京見余隆讀書於彭士揚先生所吾邑宦游之士與凢以事來京者皆與士揚相往來暇則合坐論道理語故實繼以詼諧笑嬉譁然不知日之夕也余隆處座隅展巻吟誦未嘗勦説讕語有疑則問問已則坐誦如初諸公見其專慤皆愛之未幾辭歸永清省其父去三月復來則告予曰生以父命歸鄉里不得留此卒業矣為之柰何予曰爾其歸哉父命不可緩也古之學者雖有師然未必皆成於師師者指引開導而已精意以索之勇往以求至焉則非師之所能必也昔者銅陵有豪宗嘗命儒訓子弟耗其千金之産卒無成至相詆訾以為諺莫肯命儒者眉山有大儒少不喜學人怪而問之不應既三十乃自閉户五六年盡通六經百家之説遂以文名動天下夫是二者豈皆由師哉勉與不勉而已爾歸而勉焉不患其無成也不然則雖使為師者日夜提耳而命之徒見其煩何益於學哉且夫學者學聖人之道也道莫盛於堯舜而孟子以為堯舜之道孝弟而已蓋孝者仁之實弟者義之實其在人非逺也其為事非難也由已而推之以達於國家天下則於平治也何有故云然爾來省父於永清今又歸以養母又能卑讓於長者而不敢先焉則於孝弟知所用力矣勉而修之至於仁義不可勝用然後為學之成夫自永清至泰和蓋六七千里如此其逺也茍力行而不止其至可以月日冀爾之於學亦由是而已歸而勉之毋自止焉則善矣何徒眷眷於此也余隆喜曰生歸請事斯語矣於是士揚率諸能賦者作詩送之予即書所以勉之者于後云
  送楊孟辯南還詩序
  吾邑楊孟辯其先在宋時有以科第入官者由是為著姓至孟辯兄弟遂以貲産雄一鄉永樂中析富民實北京孟辯與焉既而部符下有司擇民之優於産業而有才行者俾常掌其鄉糧賦孟辯又與焉然不勝二役之煩而慮有失也數往來經營之蓋盡心公家而安於其分者然人之恐喝朘削蓋比比有也則喟然歎曰吾邑富人如吾者何限然有未嘗受役者而吾乃二役焉今亦久矣年老財匱雖有薄田而灾沴荐臻其何以勝此即訴於通政司請援例免一役户部為下有司俾人為代掌糧賦而卒不得代孟辯無可奈何相見縷縷道所苦與其情之欝而不伸者曰天其或能矜我也予解之曰為民而受役於官宜也然役貴平此仁人君子為良有司者之任也此之二役而彼或無役焉謂之平可乎今之良有司以仁存心毅然不為勢力所囘者足以辨此子歸以其情告焉必當惻然動心役庶其減矣予聞之人衆則勝天天定必能勝人故為善者必福為惡者必禍天定故也吾邑文獻之邦詩書禮義之習比屋皆然昔之肆為民害者蓋亦有之迨乎天之定也卒皆冺滅而無聞故家大族能久而存者詩書禮義維持之而已子宜訓於家必為此勿為彼則天將佑之豈久困於役哉邑人之仕京師者皆作詩送之而屬予序故書以弁其首云
  慶陳梅芳七十序
  予妻之弟陳公梅芳以洪武癸亥嵗生至景泰壬申年七十其妻蕭氏生洪武壬戌閏二月初二日則七十一矣白髪蒼顔並受其福十一月十二日則梅芳生日也其弟用柔在京師與予子秬嘆美其壽考又思所以致禱焉予謂烹羊炰羔執豕于牢擊巨鮮釃美醪合親戚朋友而懽樂焉此其子與兄之子及女之夫能之足以娛其老矣不待予告也而用柔必欲予致一言予念陳氏故大家而與予王氏有世好予祖妣夫人實陳氏先考榮禄公則陳氏之甥與梅芳之考為兄弟予為彌甥於梅芳為外兄梅芳則予内弟而梅芳之女兄為予妻亦禮所謂兄弟也今梅芳當聖明之世天下太平耳不聞徵召之煩身不涉更繇之苦田園足以給衣食山水足以供遊釣有子有孫足以承顔色奉溫凊親屬故舊皆安於無事可以遨嬉而往還其優閒之福蓋備矣昔人論壽以七十為難得今梅芳既七十予年亦七十四予妻則七十六内外兄弟有若是三人天之所施亦可謂厚矣慶壽之日得以樽俎更勸酬豈不樂哉然予猶忝竊未能去不知懽忻醉飽之際其亦能念予否乎洪範五福以壽為首而必本於德梅芳之德予知之惇厚安靜而心氣和平非禮之言不正之行未嘗出於口形於身人或有忤於梅芳而梅芳則無忤也可謂篤實之君子其受福於天蓋宜矣予又聞之成周詩人之祝壽也必欲其德音是茂保艾爾後乃已焉梅芳之德有諸身又推而勉其後人使其子與兄之子以及諸孫皆讀書為善内睦於家庭外睦於鄉里惇本尚實謹言慎行至和之氣足以致福祥他無或撓之者則梅芳可以安享壽祺於百年子孫亦永有令譽陳氏前盛之時庶其可復矣此予愛厚之心也故因慶壽而道之
  楊處士挽詩序
  吾邑楊孟辯氏改葬其父世忠處士與其母配胡孺人同兆一時士大夫知處士者皆為作挽詞俾執紼者歌以送之蓋處士有德善形于家著于鄉邑其死也為可惜故於其葬不能已言也葬已孟辯之子廷選翬次成帙因來北京持以求予序昔者三良之死也秦人哀之為之賦黄鳥齊田横之卒也其賓從皆甚哀而不敢哭於是作歌以寄其哀漢武帝時李延年分為二曲薤露以送王公貴人蒿里以送士大夫庶人今其詞尚在皆所以哀其人之不幸而惜其命之不長夫死於不幸與其壽之不長固可哀也若處士者年既七十不可謂不壽矣而又以令終亦不可謂不幸也然而猶哀惜之者非特以其德善故邪夫人之生莫不有善故為善者人之所當然也能盡其所當然亦其分焉耳何以異為哉而於處士哀惜之者豈以處士之為善視他人為愈者邪以一邑論之其為人也多矣其於為善能如處士者亦不可謂無其人然鮮見知於士大夫見知於士大夫者有矣而哀惜於其死者幾何人哉今處士之葬而能致哀挽之多如此者豈非有孟辯者為之子而又有廷選輩為之孫故邪由是而知人不可不為善而亦不可無令子孫能為善矣而子孫不克自立則雖美而不傳况於不能為善者邪然則世之為善而無令子孫汲汲以表揚為事其泯然無聞也豈少哉予於是詩既多處士之善而又嘉孟辯父子之能顯其親乃為序之使凡觀者庶乎有所興起也詩凡若干首
  送梁學録序
  國子學録梁先生叔莊謁告歸泰和省墳墓同邑之士之在北京者多與叔莊連姻好俾予贈以言予謂叔莊之官太學三年矣太學仕者數十人論文行之美無愧於為人師必曰叔莊蓋能以聖賢之道修諸身而推以及人凡世俗之附聲勢急貨利叔莊皆不肯為是以譽望如此予邑之以儒名家者非一姓前五六十年先生君子有存者其道德之懿法度之嚴表然為望於鄉邑後生小子得有所視效而不敢為非或有未然凛凛乎其言之畏也故風俗猶有可稱者迨老者日化壯者亦日以去向之以儒名家者遂稍稍渝其舊或既顯而歸則又侈然而無所自防薫陶變化於是乎有不可勝嘆者去年少師楊公之歸鄉人得瞻其容儀而聽其誨論知善之當為不善之不可為始有沮怍而興起如見前之所云先生君子者今叔莊繼公往矣承休襲美叔莊所宜務也自言行之常以至論議之大益謹而不自放使凡接於見聞者益有所感發如復見公則鄉邑之美當復如前五六十年可必矣儒者之道固將以化民善俗然必先於家未有不先治家而能淑諸人者則夫以儒名家者當何如可知也而可以渝其舊哉渝其舊君子謂之辱先予與叔莊氣味頗相似而世有連則予諸子非有望於叔莊而誰望哉予嘗告以循理畏法矣叔莊幸深察之善教之使必為君子不為小人而無忝於先世無愧於儒名家則予之感刻有已哉
  袁氏族譜後序
  西昌袁氏為著姓蓋吉州刺史邯之後邯則唐司徒滋之少子也自邯以來衣冠蓋不絶宋之世以科目顯者相繼而仕於郡縣累累有焉至于今冨陽令仲愚之孫凢廿一世袁氏之慶澤逺矣哉初予與仲愚同遊邑庠未幾予竊第官京師久之仲愚亦充貢入太學遂有富陽之命而其從子和又以明經取進士名聲日藉甚人皆以逺大期之而不幸早卒今其後輩又有讀書而思奮者其盛未可量也往年予家居時識其前輩克恕克睿克謙克勤皆忠厚樂易仲愚則克恕之子和則克睿孫也而克謙之子仲偉亦嘗同在邑庠不果成名而去今亦老矣仲愚為富陽倦而歸持此譜屬予序其後予家與袁氏相邇而屢通婚姻且又有詩書之好則豈可愛於言予聞故家大族雖以仕宦為榮要當以德義為之本德義有諸已而爵禄加焉君子榮之不然而徒以貴勢陵鄉里君子不取也况為之子孫者固當守禮畏法以和睦其姻族鄉黨而欲驕肆以逞惡乎其可哉袁氏之先顯矣兹六七百年而猶不失前時之望非祖宗德義之積不至此然則子孫所以迓續而引長之者其可不以德義為務哉仲愚今六十五矣族之老長多無在者所以訓飭諸子弟以承先裕後仲愚實當任之茍如是則謂之故家大族誠無愧而傳之百世有已哉
  送錢鶚蜚序
  吉水圓塘錢鶚蜚翰林學士錢先生之姪也來侍先生且三年其言謹於禮其行謹於義朝夕左右未嘗有過差先生之所友者皆當世名人其往來無虛日鶚蜚應對酬酢皆能中儀節閒暇過從非鄉郡故舊之家則之縉紳先生之門若聲色之塲貨利之區飲博之肆慢戱佚遊之地不肯一涉其間恂恂然儃儃然君子謂其質之淳而亦受教於家者致然矣予嘗竊嘆京師者萬方會同之都也當太平全盛之日聲名文物之美固足以為榮觀然物盛人衆凢竒詭淫泆所以蕩人之耳目而移其心志者亦莫不有焉貴游子弟信道不固立志不篤惑於外而荒於中决禮義之防失孝弟之道幸或歸其鄉又以其所習者而施焉傲然自放於繩檢之外逞竒衺之心恣殘賊之行彼僇辱其身固宜矣而貽親之羞若是其可嘅也則予於鶚蜚安得不愛且重耶夫所謂故家大族者非獨以人爵之貴也蓋有天爵焉修天爵而人爵至又益篤於所修此所以亢其宗而為鄉邑之望也得人爵而棄天爵君子謂其必亡况彼妄庸之皆無者予不知其何如也往年予識先生之子鸞停鳯躍皆循循守禮法今又得鶚蜚錢氏之福其有窮乎哉予家距圓塘不百里而予與先生同在翰林三十年交好為最深其受益也多矣二家子弟宜交修以善庶幾古人之誼予蓋有望於錢氏兄弟也故於鶚蜚之歸為序以贈之凢賦詩者則繫於下云
  蕭氏流芳集序
  流芳集者吾邑清沂蕭公北之所輯録也蕭氏世以善聞公北曽祖以德孳孳為善事父母孝鄉邑稱之其子士信孫【缺】 等亦克如其志皆勉於善行士信等又工於繪事以寫真得名嘗遊京師及通都大邑聞其名者争迎致輒為冩無不肖似且并其風神氣韻而得之而未嘗徼利人以此益重焉又推及其先祖之美而形於贊咏盛矣哉其言也公北益喜曰此吾祖考累世之善所致也諸公大人之言豈可多得哉將與其世系通類而傳之庶託以不朽余與蕭氏厚善自士信來五世矣而於公北尤深今致仕而歸既老且病學業盡廢人亦知余無能漸不能復記憶私竊自喜方焚棄筆硯以求快于一時而公北乃以此求余序余雖不能為然念舊不可辭夫名者實之表也有其實斯有其名然必託之文字以傳故曰言之無文行而不逺文豈可少哉蕭氏之善見於文字多矣顯者若尚書茹公侍郎張公劉公祭酒張公翰林劉公解公御史陳公及諸侍從近臣縉紳先生海桑陳公輩名德聞於四方者皆有著述稱其善行之美贊其圖繪之精大篇短章不可殫紀傳至于今數十年兄弟子姪之衆不忘祖宗之舊皆勉於德藝以立身揚名公北又思傳芳襲美於悠久使永永不替賢於人逺矣哉禮曰先祖有美而不知不明也知而不傳不仁也公北知而傳之可謂明而仁者矣蕭氏子孫尚益勉於其後則斯集之傳有已哉故為序之使傳焉
  胡氏族譜序
  胡氏先居長沙馬殷之亂有兄弟三人曰杲暹昊者始避地來吉伯居廬陵值夏宋資政殿學士忠簡公銓其後也仲居泰和之南岡朝奉大夫衍其後也其季始居泰和之禾溪再徙居黄漕南城丞箋其後也三族皆蕃茂亦皆以文學德義重當時而忠簡公之孤忠大節剛直之氣浩然塞乎天地之間嗚呼何其盛哉黄漕之族五世乃析居社溪至今而猶盛社溪去黄漕蓋甚邇其山水雄秀而風氣清淑胡氏承閥閲之華以禮義相上節行相髙表然不失前時之望非他族可比也吾聞故老言宋之季世有文可者懐竒負氣思乘時立功名文丞相辟置幕府與謀議丞相被執得間歸痛憤發病死其弟文静猶慷慨欲有為時北兵所至敢拒敵者屠其城而泰和已下何侯守之侯聞文靜事即躬詣社溪諭諸父老且招致文靜文靜抗諭不屈曰吾寧死不負趙氏侯恐其終為變以貽大患遂害之而邑里以寧文可子南叔亦能鋤溪峒叛逆以保鄉里全宗族其徇節秉義有此三人不亦偉烈竒男子哉夫所謂世家大族者其先必有德業以啓之後之人復勉於善以續聞趾美斯能光顯盛大而不窮若胡氏是矣今相傳十六七世而當天下和平之時老者以㳟厚廉讓訓於上子孫以孝弟忠信承於下内睦宗族外睦鄉里鬬争凌犯之風無有也則其慶澤之長可以世計哉此譜作於仙遊教諭縉而求予序其首予素知胡氏故為言如此以示其子若孫使善繼之而思所以無愧焉也
  贈邢士俊序
  醫者活人之術也惟其心之厚於仁者能之盖天生斯人必欲使之遂其生然六氣之淫七情之感有不能克者由是疾病加焉茍無以濟之而或䧟於死亡則天地之心有所不遂矣聖人者出為之醫藥以調其血氣制其過輔其不及祛其害之自外至者而人始得以自遂此聖人之仁天地之心也自是而後以醫為業者必以仁存心然後能盡其道人之養老慈幼而欲遂其安者得有所託矣兵科給事中李春景陽世家無為州有老母在堂道逺不得迎養來北京其心蓋惓惓然未嘗須㬰忘也今年春母忽得疾勢且殆他醫環視莫能愈乃走郡人邢士俊所求治士俊原其受病之由而思其制病之方旦夕候視與善藥未幾疾良已功成而退無矜容無德色景陽始而深憂之及聞得士俊而愈則大喜曰賢哉士俊吾母所恃以安者也其德可忘哉乃詣予誦其事而求文以美之且曰士俊翰林侍講寛之叔世以醫名治人多竒效德之者不特春而已予聞而心喜之夫醫者仁術也必仁以行之而不累於私然後人得以受其惠不負於聖人之意不愧於天地之心士俊如此所謂厚於仁也乎其賢誠逺於人也乎初侍講取進士第一予疑其先有積德焉後聞其世以醫活人予益信夫仁者之必有後也今士俊又以仁心行仁術而收活人之效安知其後不益昌大矣乎仁天之德也人而體天之德天安得不佑之士俊行之以不倦而果得於天後之人有所視效而興起是亦士俊之仁之所及也豈不美哉
  送彭知縣復任序
  翰林庶吉士歐陽允俊予同年友也為予道項城令彭君仲恭之賢曰仲恭本吾郡龍泉故家始以秀民舉於其鄉授廬州英山縣丞有能名在英山七年即拜項城令盡心所事不懈益勤前年河溢浸項城民田民無以供税仲恭以聞得盡蠲其租而民以不困於是皆樂上之賜而益稱仲恭之賢今以考績來京師將復歸項城予與仲恭有連也率交游之士賦詩送之子宜為之序於戱伸恭其可謂賢於人矣雖然亦一時之遇也夫君子之仕也得百里之地而治之固足以行其志矣然古之人有為之而無其效者何也盖不遇夫可為之時或不際夫可言之日故士有不盡用之嘆而人多無告之窮方今聖天子在位以至仁治天下天下之人既已安矣而上意猶慮有不得其所者臨朝親問每至日晏恐不畢得聞凢長民者有事而來必問其民之疾苦使條列以對為之去其所惡而施其所好聖天子仁民之意於是為至矣予嘗竊嘆以為今之仕者幸而遇夫聖明之朝而際夫得言之日誠能因上之仁而達之足以行其志矣天下之人豈復有遺利乎此誠萬世一時也然而長民者或有言而不盡有諱而不言往往以此得罪是上愛民之仁而長民者乃不能充而達之是得為仁人乎哉豈不大可慨夫仲恭為一邑既能達下情而侈上之賜其志得行矣今之歸其益思所以廣上之意哉能如是則仲恭為不負於其職其進於福禄榮名不可量也予未識仲恭因允俊之言為序以送之仲恭其勉之哉
  慶蕭公夫婦八十序
  萬安蕭公【闕】 與其配嚴氏俱生於洪武乙卯至今景泰甲戌年八十矣正月念五日實蕭公始生之旦五月初十日則嚴氏始生之旦也子作楫與弟作舟作珪作瓚將於是時大陳酒席盛賔客以慶之其仲作瑄由大學生得無為州判以公務留京告予曰家君荷天之福以至於此幸矣而限以官守不得從諸兄弟奉觴稱壽於心有不釋然者敢求大人先生一言使子錡奉歸獻於堂上庶幾以慰悦其心幸毋辭予謂天下之物出於人為而可以充其口華其身適其性情安其寢處者皆足以致之至於壽則出於天雖聖賢有不能必者盖非智所能謀力所能任也是以君子之相愛也則必以壽祝之祝之者望其有得於天然亦豈可以幸致哉洪範五福其一曰壽推其所致而本於德焉茍務乎德斯足以獲乎天然則天未為不可必也彼其有不得者盖不可以常理論也公夫婦之獲乎天如此豈非德之所致哉考其初生正當皇明方興之際辟之貞之有元冬之有春也是以溫厚純固之氣實鍾焉繼以列聖在位覆載生成之恩厚矣故公夫婦並享夫壽考康寧之福為鄉邑之儀表為閨門之楷範是雖公夫婦之得於天豈非亦遇其時哉今天下之人多矣其壽如公夫婦者盖有焉然不能皆有作瑄兄弟為之子也公有子有孫既貴且富而又有文以為頌其福不既備矣乎况今制仕者之賢必推夲於父母而加恩焉故仕而稱職無過舉者則封贈其親作瑄既有譽於時皆庭訓使然也則公夫婦之受恩於君又可待矣德之盛則福之進將益逺而無窮他日尚當為言啓諸公之賦詠以為壽不但已也
  送道士曽允迪序
  泰和城西黄茆岡晉仙人王子瑶煉丹之地今延真觀在焉地既竒勝故學道於此者往往與他處異予幼時從鄉先生曽仲章讀書其中是時前輩諸老師多在皆表然有行藝而掌其教事則胡閑所也閑所居正一堂别為屋於堂之西竹樹茂美非塵迹所能到閑所與其徒講道及延接士大夫皆在是盖超然方外之樂也其後曽先生没予遂去入鄉校及官京師久而歸前輩諸老凋落已盡惟與予同遊者若今道㑹戴用拙及道士劉正蕭中黄仲真數人而已允迪實閑所之孫亦穎出儕輩能蕆其教事鄉人重之數人者以予嘗遊處於斯也暇即邀予至其舍相與論舊酌酒至終日予樂之今别去且三年心未嘗忘也今天子深仁大孝慨念太宗皇帝聖神在天思仗科以資福召天下道流俾依教蕆事焉而允迪亦來既畢事受賞而歸過予求一言為贈予謂人之為學必廣其見聞以充其氣廓其量然後能脫去凡近以遊髙明况方外之士乎允迪涉七千餘里以來京師凡山岳之崇髙江河之深廣都邑之雄壯人物之鉅麗皆見之天下之學老子者皆得與之處其必有以自廣而不膠於淺近者矣則今之歸吾知鄉人之待允迪者將加禮於昔矣所以繼前輩之餘風而為道家重者吾於允迪乎望也允迪自言其祖始居文溪為儒家則故吾里人也故為序以送之所以重允迪焉耳
  送尹執中歸省序
  上在位十八年朝廷清明四方無虞壹意稽古禮文之事既纂輯性理大全之書以嘉惠萬世幾務之暇又取古昔聖賢盛德至善以致休祥者類為一書名曰為善隂隲頒賜廷臣及内外學官弟子使知善之當為與天之佑善如此而皆勉焉此誠開淑人心之盛意也於是南京國子監司業吴先生德潤率六館師儒詣行在稱謝而吾友尹組執中以諸生實從行於是執中同學之士若翰林檢討余君學䕫進士任時敬敏尹源本深兵科給事中劉渙士拯太學生李湘允淮與予皆在得相與道舊故意懽甚甫三日即别去則皆不能無離合之思去住之感矣既又相與告予曰執中入太學已三年今將援例告省其親子宜無愛一言嗟乎予何言以告執中顧所欲言者豈有加於賜書哉夫所謂善者人性之本然也父子之仁君臣之義夫婦之别長幼之序朋友之信以至於飲食起居酬酢萬變細微曲折之間莫不有至當之理焉是所謂盛德至善也夫人皆有是而人不能皆善者怵於利欲狃於俗蔽故有流於惡而不自知者此今之書所以作也然豈獨以告諸生將由諸生而施之天下焉執中歸矣問安視膳之隙必往之學宫而此書在焉其與邑之君子奉揚天子之德意而以倡於鄉之人使皆務善而去惡自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之道以至萬事之理皆勉而循之以長享太平之福澤豈非美歟他日歸太學而膺爵禄之榮又推已所得者以淑諸人使他之為諸生者累千萬人皆推其所得以淑諸人則天下純乎道德之懿雖唐虞莫加矣予姑先於執中乎觀也
  贈鄭進士公實還京序
  予以天順元年請老而歸明年二月有悼亡之戚初予妻病嘗治葬具不果用至是乃亡縣令佐謂其嘗受夫人封也當以聞上命禮部賜祭遣郡太守張矦瑄行禮工部為治墳以葬則遣進士一員董之工部廉得進士鄭鼐公實以行公實毗陵故家以詩經登上第有聰明坦亮過人之才而於事無不達其臨吾郡也於前之治其事者悉究其底蘊而制其所宜然予今之所欲為視昔人之所得為其緩急取舍有不同盖予昔所為具而幸存者有可用宜足成之而已朝廷以安民省費為務宜無不可乃具言於張侯與公實請斟酌而處其中必上不負大恩下不失事宜然後為美張侯公實皆不咈予言而公實則數履其地當時之受事者皆歸美於二君計予昔所費十之三復得公實賞勤而戒惰由是人人競勸而功以成及其將復命京師張侯謂公實之成其事乃成朝廷之美使生者有所感而死者有所歸豈非德及於幽明者乎宜有言以張之揚公實之美乃所以美朝廷也予聞君子有美必其前人之善有可以憑藉然後子孫得以充大而引長之公實之尊府年踰七十樂善不厭公實之志亦不異其父故當聖明之時為名進士登顯途功業炳炳在人耳目進而至於賢卿大夫可待也夫言公實之美而本於其親以見賢才之生不偶然也豈虛語哉故書以贈其行
  送道士蕭淵黙序
  淵黙名如潛予泰和緑竹蕭氏子也幼出家學道延真觀師黄仲真以其俊慧特愛之教以正一道法淵黙亦善事其師學用有成今年來北京與醮事逢國有大慶凡僧道在會未度者皆得度淵黙大喜來拜予曰如潛䝉恩度為道士如所欲為幸大矣先生以鄉邑之故願假寵如潛賜之一言以教勉之則為幸加焉予學孔子者也孔子之道異於老氏老氏以清淨為宗以澹泊自養使神完氣充超然自得於物表此其至者也若誦經呪蕆科法為人禱禳則其次矣吾儒自修身齊家推以治國平天下使人皆安於仁義道德之歸而以其餘力馳騁於文章翰墨之間流傳於世者猶足有補於風化故人争重之此其所以異也然為老氏者果能超然於物表固善矣其止為人禱禳無所得於經呪科法之外亦未見其卓然有立於世也故有智識之士必自託於吾儒誦其書攻其藝往往能名世而不朽其前之為者予不暇悉姑舉近而可信者一人焉茆山張伯雨盖自託於吾儒者也當時為道士者貴富顯榮愈於伯雨亦多矣然皆泯沒而無聞獨伯雨之文行與其翰墨之妙至今人皆愛重之是伯雨固未嘗死也比之區區從事於經呪科法與徒僥倖於富貴顯榮者其輕重可知矣淵黙學老氏善於經呪科法而猶欲得予言予可以尋常道士視淵黙哉延真古名勝之地學於其中而能超然物表精於禱禳者皆有矣託於吾儒者亦有矣今之後輩如淵黙者固可勉而進也淵黙其將造乎其至者乎抑亦安於其次也乎茍將造乎其至不必用予言也若安於其次則經呪科法凡知書者皆能誦之未可以自足也盍亦博究乎儒書而攻乎其藝庶幾名世而不朽乎若其行又進焉尤君子之所與也淵黙聞予言益大喜且言其徒多清俊可教期必如予言然後已予於是知淵黙之可與進矣故為序以送之且俟他日考其成也歸而見同志皆以是言告之
  送張太守考績序
  吉安之為望郡舊矣貢賦之殷人民之衆不論也昔之君子善政善教維持愛䕶以致其美而人性之良學問之力足以循上之令以成其治功豈一日之故哉我朝列聖治天下以養民為務而猶致意於賢守非忠厚廉慎恭已愛人之君子不任也景泰中吉之守缺予承乏吏部詢于衆在廷大臣皆謂無過張郎中即以其名進而張君遂陞吉安知府君名瑄字【闕】 江浦人以進士官刑部有盛名予既喜得張君而人之知張君皆為吉安喜之君循仁義謹禮法其言行有常事無大小造次不違於理人亦莫敢干以私凡諸訴訟尤必致其詳於是刑獄清而民服既久而不變江西藩憲及朝廷耳目禁近之賢嘗道吉而來者無間言焉予為喜亦甚盖前之為郡者不能是郡人老長相與究其迹而公其是非未嘗不竊嘆之今得君之賢以為民父母安得不深為喜哉予官京師五十年知聖天子求賢養民之心切矣賢者賞勸以勵其進必至於逺大而後已君之德著矣郡人仰而望之豈減龔黄召杜哉其進於顯榮盖未艾考績而歸尚有以副民望也予年八十得賜歸田里撫育其子孫以䝉善政善教之益於君功業之盛他日尚當有紀也姑書此以為考績贈行序
  送稹序【景泰元年二月】
  予子稹來北京事予已三載克盡敬愛予之心懽焉今其兄秬來代予遣之歸而有不忍别之色嗟乎古人事親養志為大此曽子之孝爾稹所宜務也予為爾言之爾為我敬聽之爾兄弟五人伯兄忝禄仕仲兄來此爾雖歸未能即達其治家者惟弟穆一人秱幼未解也墳墓之展省祠堂之祭祀當各以時行事爾母老且病矣諸子童孫尊卑貴賤之屬奚啻百人所以事上撫下制其過勉其不及與夫親舊之往來鄉里之交際又有吉㓙憂虞出於尋常智慮之所不及者此予心之所急而皆萃於穆一人速爾之歸欲爾之任此爾任之穆相之緩急相須可否相濟不惑於讒邪而篤於恩誼一德一心庶幾其有立乎予年過七十百病交攻氣餒血衰神昏意怠獨此心未忘奉祖宗保嗣續盖其最重者日侍左右以適予口體乃其輕者也爾兄弟任其重而皆如予志是亦曽子之孝也雖不在左右予懽樂加焉然予聞之君子事親以敬愛其身為本敬愛其身乃所以敬愛其親爾不能敬愛人則人亦莫有敬愛爾者愛人者人恒愛之敬人者人恒敬之則於其親有耀矣謙恭和厚乃所以為敬愛剛暴者其反也已以剛暴施之而人亦以剛暴應焉貽辱於親豈所謂能孝者哉爾兄弟其戒之易卦之謙艮下坤上以山之崇髙而屈於卑順盖有謙恭和厚之德焉故六爻皆吉以是自處則何往而不善吾告吾子止於此矣歸而揭於堂中爾兄弟無少長朝夕見之猶吾之見也其敬念之毋忽
  墨竹巻引
  永樂初予取進士入翰林與毘陵王孟端相好孟端善寫竹遇佳紙筆輒為予寫之不少吝然往往為親友取去予恃有孟端亦不甚惜也久之孟端捐館竹不可復得視予所存僅三四始大悔恨既而得仲昭為友其風流灑落不異孟端而寫竹與之並能遂予所欲然求於予者亦不異昔時予方懲往事恐失之乃連紙十餘幅以求於仲昭仲昭欣然為舉筆稚壯老嫩披折偃仰之態各臻其妙盖數尺之圖而有湘江千里之勢誠可謂竒矣及仲昭歸省而來復以墨竹一巻遺予曰此某所用意者置諸左右或可少娛目焉乃此巻也於乎仲昭之意盖厚矣古之君子託意於竹以勵德淇澳之詩是也仲昭豈以耳目細娛為足哉仲昭登進士第時姓朱後復姓夏其名從永從日以善書徵入翰林太宗皇帝取所書為當時第一顧見其名謂曰太陽麗天照臨萬國日宜書在上仲昭頓首受命士大夫皆以為榮一時與仲昭同名者皆祗奉聖訓改焉仲昭在朝三十年其聲名藉甚今以賢舉為瑞州知府云予既得所寫竹二巻欲求諸公題詠而難之乃書舊作於後而序所以得之故以為引因道仲昭遭遇之盛使人知仲昭非偶然者而其美亦非特竹也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三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四   明 王直 撰碑
  衍聖公孔公神道碑
  公孔氏諱彦縉字朝紳其名與字皆仁宗皇帝所命也我朝之治天下所以綏萬邦和兆民者不用他術惟宣聖之道是用尊其道而及其子孫是以若是其厚也公世家曲阜於宣聖為五十九世孫元嘉議大夫襲封衍聖公累贈通奉大夫河南江北等處行中書省參知政事䕶軍魯郡文肅公思晦公之五世祖也元中奉大夫襲封衍聖公國子祭酒克堅公之髙祖也曾祖希學大父訥父鑑俱襲封衍聖公妣皆夫人公早孤母胡夫人教育之天性孝友不妄言笑未嘗慢戲佚遊人有忤言不與校或好言相媚悦亦不為異屹然端重如成人甫十嵗太宗皇帝召使襲爵觀其言動進退從容詳雅喜謂侍臣曰真神明之裔也館之太學而禮待甚厚既歸日取宣聖之書讀之而尤篤志於論語凡嘉言善行而所以修已治人者不少忘於心曲阜知縣公堂者公之季父也公於事無巨細皆咨决焉由是才識益髙聞見益廣度量益寬而有容不可以毁譽動而亦無愛惡於人人以為有長者風輕財重義出於自然親黨有吉㓙事而禮不能備公為相成之孤女及時而未行者則備資裝相攸使有歸今監察御史張子初劉安順天尹王賢兵部侍郎王偉皆其所擇壻而人以為宜室宜家者凡其所行合於誼多類此是以上自朝廷公卿大夫以及士庶人皆敬愛公其入覲得乗傳班列文臣首洪熈中賜第於東安門北宣徳正綂以來禮之尤厚今皇帝視學特召公觀禮賜冠帯錦衣越三年來朝復賜三臺銀印玉帯衣織金麒麟文視一品皆異數也公受恩而歸即上表謝告宣聖廟而大㑹宗姻彰殊遇宴享未終得風疾而卒景泰乙亥十一月二十一日也距其生洪武辛巳三月十三日享年五十五訃聞上深嗟悼命禮部cq=494治䘮工部為治墳塋而厚䘏焉公配夏氏子曰承慶皆先卒側室江氏子曰承基郭氏子曰承澤牙氏子曰承源女三長適山東都指揮吳勣之長子越次適兖州䕶衞指揮鮑珣之長子克恭其一㓜未行孫二緒泰公長子承慶既卒孫緒當立即驛召來京俾襲封衍聖公而恩禮篤至所以錫賚者一不異於公昔時緒歸將奉于祖林先考墓次謂神道之碑宜有銘而以請於予予文何足以彰公之美哉然不可辭也乃為序次其事而系以銘俾刻焉銘曰
  文教之興大聖以生天實相之復有孫曾自周以來綿綿其胄暨公之世五十又九於昭聖神煥乎文章日月有恒道徳之光維我皇眀實賴于治疏爵襲封列聖之制位秩之髙章服之華厚徳殊恩乃錫乃加公之俁俁克念舊武胡不百年以篤斯祜魯林之原封樹在焉雨露潤之其葱芊神道有碑負以趾刻我銘詩焜燿無已
  贈户部尚書王公神道碑
  户部尚書王君佐以内艱歸治䘮來告直曰先考之卒于海豐城西南隅祖墓之原今先妣即世將奉以祔惟先考妣實有徳善以佐之辱任使也得受封于朝先考自吏科左給事中進户部侍郎妣自孺人封淑人今又䝉恩考加贈户部尚書妣亦進為夫人按令四品以上得立碑神道先考妣皆進秩二品矣若不能樹碑以昭徳述美則為不孝敢以碑文累子直忝交好故不辭公諱朴字子素其先淮北新城人宋南渡始徙淛之臨安有元之時曾祖善源不仕祖權為臨安萬户府百户主漕運又徙居武清之河西務父均讓以䕃得官而亦以才自奮累陞至樞宻副使洪武初放歸田里遂占籍海豐亦以孫貴初贈户部侍郎進尚書母楊氏濵州楊總管之女自淑人加贈夫人公㓜喜讀書長入太學從張潞公受業博習經史而尤邃於易洪武五年被薦舉典教濵州其事親至孝副樞公嘗病熱思氷當暑未能得遣人求之逺比至而絶公以為恨自是誓不飲氷後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後集卷二十四>公亦患熱疾勢危甚諸子以氷納公口中屢納屢吐之少間曰吾為父故誓不飲氷爾輩乃拂吾情吾豈以殆而變邪嘗被盗中創刼其貲直千金後東光獲盗官吏多分取其財代任者知之召公騐實將窮究其事公往視皆故物而亡者過半即自念曰吾向者被創不死為幸已多財物固舎之矣今若道其實則取者皆得罪吾豈忍隨所有受之取布十數匹而散其餘於親知里有貧無以立死無以者皆資給焉其平生行誼類如此夫人靳氏薊州太守士文之女實與公同徳凡公之所欲為皆能相成之子既貴顯每以珍羞異物來獻必薦享而後食若祿賜之餘亦以分給隣里之老者當時稱夫人之賢而推本於公之化公生於元至正壬辰閏三月一日卒於今宣徳辛亥二月五日享年八十後十五年為正統乙丑夫人以是年正月十九日卒距其生元至正丙申正月四日享年九十子二人長即佐以材行顯自吏科左給事中陞户部侍郎尚書而父母與其榮女二長適莒州知州胡璉次適杜瑛早卒以守節被旌表孫男十五震【闕】女十一曾孫男九女八洪範五福以徳為之本觀公與夫人皆享髙夀膺爵秩之崇子孫之多且賢又如此可以見其徳之厚矣樹碑神道以昭示方來俾永永不朽豈非宜哉乃為序次其事而系以銘銘曰
  海豐之隅有墓渠渠誰其居之維公尚書尚書之先忠厚世繼迨于有元遂躋膴仕慶澤所鍾實篤生公學為儒師髦俊攸從孝親之至備物盡禮一有弗備終慊乎已冦盗敓攘以及公身吏墨為姦公溥其仁死者有蔵貧者有養鄉邑之間澤流惠暢婉彼夫人能匹公休宜室宜家君子好逑子也克賢天祿是供既以奉先亦以濟衆内外具美寵命來宣錦誥煌煌龍翔鳳騫三加彌尊洊底于極眉夀隆祉實稱厥徳同蔵于斯既固既安利爾子孫碩大且蕃穹碑峩峩峙列墓隧刻此銘章以昭來世
  兵部侍郎鄭公神道碑
  正統九年二月兵部侍郎鄭公以風疾告歸上察其實許焉既至家愈甚以五月五日終于正寢享年六十禮部以聞詔遣官致祭命有司營事某年某月某日子【闕】等奉于衢之西安縣【闕】 鄉西壇社【闕】 山之原事既畢矣又思著其徳於悠乆乃來求予文刻諸墓隧之碑予哀其志為序而銘之公諱辰字文樞世家西安祖信之父仁徳皆不仕以公貴皆贈工部侍郎妣皆贈淑人公自㓜喜學選為郡庠弟子員學成取永樂丙戌進士勅遣歸進學以待用丁外艱哀毁逾禮戊子服除觀政刑部鄉人有姓邵者坐事繫刑部以重貲託公為求免公堅拒不納己丑拜監察御史惟以一力自隨居室之中蕭然無長物曰趙清獻吾師也辛夘安福民與人有怨誣以謀逆欲置之重典上命往察之具得誣狀而民以不寃乙未秋諸蕃之人寓福建有暴悍殺人者事聞上意其叵測命徃按之給衞卒五百備使令公至察無他坐首惡者而釋其餘丙申人有言南京報恩寺受役囚徒有怨謗語公受命往騐之無實由是得釋者以萬計谷庶人謀不軌公察實以聞上曰是可謂耳目臣矣灤州人告官吏為已害既逮治矣復命公往按得其實多見宥免上知公忠實可大用戊戌秋超拜山西按察使獄有姑誣婦忤逆者公察其實誣奏出之藩省有簠簋不飭者紏治之好惡予奪必以公不以情庚子潞州盗發有司以叛聞詔遣大臣發兵往捕適公有事在京師命亟還撫定之公曰民豈敢叛畏徭役而已請毋發兵遂深入山谷開喻之民見公來皆感泣願復為良民潞以無事辛丑朝廷轉粟赴山海以給軍禮部侍郎蔚綬總之山西民丁則統於公道逺民勞不能無逋負蔚下令嚴督所司於山海貸錢償之公曰山西民貧且悍急之則鳥獸散姑緩之使自為計卒不肯舉貸而所負亦漸完蔚雖怒公不如令然終以為愛民癸夘丁内艱丙午當起復山西軍民感公之徳乞還之山西從之未㡬召為左侍郎乙夘今上即位勅遣之雲南四川貴州考察藩憲大臣而去其不職者人服其公正統丙辰人有建議於大名開河引其地諸水通衞河公以為非便徒勞民力奏罷之戊午遷兵部左侍郎己未同豐城侯李賢轉餉宣府大同而鎮守都督譚廣不聽令劾奏之事辦集癸亥春持節冊封鄭王長子為世子既還得風疾命太醫予善藥少差即出視事疾復作醫不能愈乃告歸卒焉娶江氏有婦道封淑人子男二曰【缺】女三長嫁徐【闕】餘㓜未行孫一公天性寛平重義輕利恤人之患忘人之過初取進士歸人勸其與兄弟分産業不取悉以讓兄弟人有貸其大父白金百兩不能償者公憐其貧取故劵焚之在山西時同僚有杜僉事者嘗與公不恊及卒公為治䘮妻子以艱險不能歸公適考績乃携至京師又為之經營俾得還其處心之厚如此宜厯事四朝恩眷益厚蔚然為當世名臣是不可無紀也銘曰
  有偉鄭公逢時之隆奮自儒科厥聲渢渢遂擢御史為天子使明目達聰以輔于理扶善植柔摧姦擊强威行惠施春雨秋霜乃陟外臺允矣其傑乃貳列卿有勞有烈出入中外垂四十年榮始寵終式稱其賢穹碑峩峩刻銘墓道哲人其蔵後世永悼
  布政使揭君神道碑
  景泰元年八月二十七日聖天子萬機之暇端居穆清念羣臣之有勞績者皆本於祖考之善欲有以寵嘉之吏部以廣西左布政使揭稽之治績聞詔用所居官封贈其祖考於是祖叔元贈正奉大夫正治卿廣西左布政使妣劉氏贈夫人錫之誥命龍章鳳彩煜然照映於其家稽既拜賜即錄副告於墓下而修治墳塋皆如令明年朝京師乃具事狀詣直請曰有元之季干戈相尋廣昌下邑羣盗之所睥睨數俘畧境内人不得安其生我先祖正治公素以豪傑臨一邦邦人仰之至是謀舉義保鄉里盡散貲財募勇敢而人皆樂從乃正部伍嚴號令激之以忠順申之以賞罰冦來則躬率以禦之俾人自為戰無不感奮一時烏合之衆所向輒破由是冦憚公才武為歛戢一邦之人得完其骨肉而無外憂者公之徳也江西行省錄其功授廣昌縣尉公感恩圖報彌自激勵欲有以成功名然冦雖憚公而日夜惟公是圖冀大騁其欲冦首易姓者先示屈服遣人來曰我等小人無逺畧願得公為主受使令以共保一鄉足矣公有意撫納我乎公推誠待人不疑人欺曰郭子儀輕騎見敵遂弭大患况彼皆鄉人何不可即輕騎徃其營諭以禍福衆唯唯然營外伏發公麾下從騎覺有變欲翼公以出且戰且行公馬躓遂為賊所留公猶曉以逆順曰順則受福逆則受禍誅死我以忠義奮豈受爾逆賊汙耶賊猶欲以利誘公且以兵脅之公不從數大罵欲死賊知公終不屈曰彼豪傑人也我不可加以兵刃夜使人嚢沙壓殺之復欲誘致其麾下亦不從遂雲徹鳥散無一受汙者時至正十年庚寅也公年纔三十一賊終敬之不哀具棺衾禮於蟾石砦後稽之先考奉祖母劉夫人往舉柩歸縣南之山寺今百餘年䝉褒贈之典榮名顯秩品在第二此聖朝莫大之恩非常之寵也稽敢湏㤀報哉按官二品者於法得立碑神道惟公之徳必載之文字刻之貞石庶㡬可以不朽此子孫之責也敢以文為請自古忠義之士多奮不顧身盖其心知有國而已事成則惠利在生民功業在國家身之利害不計也然天必隂佑之使其身受赫赫之名而子孫荷穰穰之福若公是也勒其事於碑豈徒以勵人心哉亦可以觀天道矣君四子芑芾藉董孫男五芑之子顗稽董之子也董以稽貴亦追贈如其官曾孫男七人孫男五人揭廣昌故家君自少喜學篤於孝弟厚於宗戚信於朋友而惠於鄉黨人倫日用之常皆不違乎道然不能以徧書唯致死以衞鄉邑報國家乃其事之大者故按狀備書之而系以銘銘曰
  天之生賢俾為世用徳則有恒忠義實重惟時搶攘民弗寜居不有宏才誰闡厥謨侃侃掲君仗順而興衆心樂從霧滃雲蒸師律有嚴人各用命冦非不多我以竒勝芒芒邑郛廬井相望孰敢来侵以取覆亡或剪其渠或摧其醜我民既安謂君父母鳳皇于飛胡乃就笯一失莫復愴矣其豪傑之争靡所底定惟正是從厥有殊應君雖不延所存者長寵命自天丕顯其光子孫繩繩膺受帝祉徳之不亡曷其有已縣南之原靈秀萃焉過者必式方伯之阡穹碑峩峩樹之神道刻此銘詩太史所造
  刑部右侍郎段公神道碑
  嘉議大夫刑部右侍郎毘陵段公之卒也于武進祖塋之次其孤實宏安寜與其賔客親戚謀曰先人不幸棄諸孤而䝉賴於朝廷者甚厚既為治墳以矣其垂光侈美有錫奠之章褒徳垂功有銘墓之辭足以賁飾於地下然列官三品得樹碑神道若又顯詩之以示後豈不益明著而永永不朽衆皆曰然於是實來北京請予文以鑱諸石予與公交好三十年誼不可辭段氏居毘陵世有隠徳儲休累祉而始發於公公諱民字時舉自少好學勤勵夙夜不厭永樂初以詩經取進士太宗文皇帝稽古右文選入翰林為庶吉士俾盡讀中秘書學古為文辭期必至於古人而後止與者二十八人公感激奮勵務欲稱上意凡一時述作所以頌聖徳而羙神功者衆皆讓公以為能乆之擢刑部主事公治獄平恕務得其情不茍為輕重時上矜念獄囚慮有所誣枉凡鞫獄者令躬自奏陳稍有未至必獲重譴而公所治無異詞由是日益有名遂陞員外郎又陞郎中凡囚隸刑部皆以遇段郎中為幸其他獄難决者多咨决於公自尚書以下皆器重之凡諸司所讞議當上聞悉命公審閱其牘多所駁正公若未閱不以上也當時刑部决獄號為平山東妖賊作亂藩憲大臣以弛縱伏辜擢公為山東參政同受任者或不樂公曰亂之作必有其漸不能早覺而圖之則安可避罪前車覆後車戒惟在慎之而已至則奉揚天子徳意抉吏振民隱使人人各安其業毋自䧟於邪僻前之所行有不便者皆釐正以便民人大悦服宣徳三年諸部缺侍郎詔羣臣察舉首薦公即命徃南京户部署其職其屬皆憚之或謂公當如何公至則曰諸公宜各修職事求其當而已矣無以異為也其下服公之教無懈弛廢事者實授户部右侍郎遷刑部刑部素號不治公語其衆曰人不能無過而貴於改過改過君子之徳也益開誠心布公道以敬慎率之政用修舉獄有當平反者衆或難之公獨身任焉在刑部五年其决獄多矣無一人稱寃者盖其天資仁厚而操履端重遇事必折於理不茍止妄隨初湖廣有黠吏得罪在京師恨憲臣之治已者過而侮辱之事聞以屬刑部公為郎中當問或謂曰小人肆惡無忌憚不痛治以懲後憲臣將不可復按事矣公唯唯而去明日問之則曰吾已笞二十矣或詆其無威公笑曰彼皆引服國有正法何必以私怒加楚毒邪其所行大率類此舉之以槩其餘公之學正而明嘗預修永樂大典四書五經性理大全諸書皆被厚賜及同考禮部㑹試士人尤服其公文學政事盖少有及者宣徳九年二月忽得疾數日稍愈出視事或止之曰不可以風公曰繫獄者千百人皆待我决遣我何忍自安出三日而疾復作醫不能愈越七日大漸則泣曰吾死不惜如吾母何又曰吾受朝廷厚恩今死無以報其負愧多矣言訖而卒是月二十九日也凡諸官屬皆奔走㑹哭曰安得復有公以臨我哉士大夫則相與弔哭曰段公君子也今不可復得矣北京諸大臣聞之莫不嘆息以為難得盖享年止五十九公之先為南康建昌人徙居毘陵纔五世祖孝先父志清以公貴皆贈嘉議大夫刑部右侍郎祖妣李氏贈淑人母葉氏封太淑人妻盛氏封淑人初公為參政三年當錫誥奏乞以封母上嘉其孝從之及是再受封人以為榮今年九十尚無恙而公則已矣此其可哀也公事親誠至父没已乆猶哀慕不衰而事親尤篤致其愛敬無故未嘗去左右母之心懽焉君子謂其孝於凢官事必盡其心不以小大易意君子謂其忠平生不殖貨財俸禄之外非義不取官雖顯而無以資其後人君子謂其廉此其始終大節也乃為序次而系以詩詩曰
  維天生才邦國以寧維茲段公實世之英遭時奮身勵志古學於粲其文帝命是若至治之興輔之以刑刑有不平戾于邦經秋官之屬以公來服維眀維允刑以不黷薇垣言言在山之東弗靖于民興此冦戎詔用公往以安以養恵綏撫摩皇徳用暢乃陟亞卿乃旋于京邦賦以正邦禁以眀有煜其譽孚于上下匪人是私維賢之故公之所存蔚為良臣既厚于君亦篤于親祗事三聖踰三十載恩則孔多臣亦匪懈於家則孝於國則忠吏畏其廉人服其公彼蒼悠奚禄有艾逝川莫囘君子之慨峩峩新阡樹碑在焉刻文垂休何千百年
  贈左副都御史冦公神道碑
  景泰二年六月聖天子嘉念羣臣之有勞績者皆本於祖考之慶詔有司舉封贈之典以寵之於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㓂深文淵之祖彦和甫得贈嘉議大夫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祖妣宋氏贈淑人父禮初封刑部主事至是亦贈左副都御史階嘉議大夫妣李氏封太淑人皆錫之誥命龍章鳳彩煜然輝映於其家而文淵乃奉勅往視師遼東以攘外安内為事既遣子【缺】 焚黄以告墓下矣今暫得請還京師而太淑人卒文淵哀子道之未盡也奏疏乞終制上聞之命禮部賜祭工部為治墳塋而奪情起視事疏再進不許乃與弟澄源等奉太淑人祔于先考之墓矣則又謀曰惟吾祖考實有令徳以啟佑後人茲幸䝉天子寵命列官于朝追榮二代皆三品恩至厚矣於法得立碑神道今四親同兆若叙述其徳為銘詩刻諸墓道以昭示悠乆為子孫者亦有所觀法而思紹續焉於理其可乃命子某奉狀謁予以請文予不得辭按狀冦以官為氏周司冦蘇忿生之後世家大同之渾源州為鉅族有元之時以宦業顯受寵於世祖卜居宣寜黒虎鎮之乾河里凢五千餘指不雜他姓因名所居曰冦家堡後有諱廣者為某提舉卒於官則彦和甫之考也元季之亂族属離散譜牒亡逸先世遺像皆失之國朝受命海宇寧謐而彦和甫復徙保定唐縣之連頥莊惇本尚實好善樂義其待人接物一以誠而言行必據於理見人之善則親愛之其或有失則諄諄誨諭使復於善乃已嘗念先世以貴富臨一鄉今文獻不足莫可質究而抱戚於無窮有金吾衞指揮冦彦忠慕乾河家世之舊欲援為昆季以水木本源之盛不可容偽妄不之許君子以是髙之生元至治壬戌而卒於洪武丙子年七十六配宋氏婦徳母儀為宗族楷法生元元統甲戌卒於宣徳丁未年九十五子禮則文淵之考也惇厚宏逹謹義方之訓事父母盡誠敬愉色婉容左右承順親之心懽焉視人猶已樂以餘財振人急而施之無難色居雖邇城市然無事不一至焉若貢賦惟正之供則未嘗後曰此吾為天民者之道也吾求無愧於心焉耳生元至正壬寅卒於正統丙辰年七十六臨終戒諸子使語深盡忠報國無一語及他配李氏端重柔恵實宜其家事姑宋尤孝謹先是姑有目疾每旦盥潄躬䑛之目為復眀嘗值歳㓙囊無餘粟至剪髪易粟煮粥以奉姑人莫不稱其孝生元至正癸夘卒於今景泰丙子年九十四而皆唐縣連頥荘西岡之原之時日則各有志於墓者予聞君子之孝於親必思顯其徳揚其名於後世而立身行道其本也文淵當聖眀之時任風紀之重其道盛行而名益著天子既寵嘉之又褒錫其祖考此莫大之恩也作為文章勒之貞石使先徳永不朽豈非孝之大者哉故為序述其行而系以詩俾刻焉詩曰
  司冦華閥耀西陲再遷擇勝蹟愈竒柏臺持憲當聖時髙風直道罔不宜丕張皇武服逺夷世澤衍溢蕳帝思推恩錫爵加寵綏閨門雍肅亦有儀嫓徳儷美流音徽煌煌誥命日月垂山川草木生華滋穹碑深刻太史辭盖以天禄負以子孫相繼永保之後千百年終不
  禮部尚書蕭公神道碑
  泰和蕭氏文獻故家也盖齊宗室西昌侯叔誄之後代有顯者宋盛時景純為殿中侍御史森擢進士第為言官忤權貴左遷衡山丞至公之髙祖静安遂不仕曾祖方平仕宋典書記沒于崖山祖正固先生國初以賢良徵上書言十便授潭王府長史懇辭為平凉府學訓導老于家又以考校經書召事畢而歸公之尊府用道繼起為靖江王府長史以公聰悟絶人最鍾愛之遣入邑庠受學于任御史敬敏曾學士鶴齡讀書求道明體以致用朋軰皆推讓之遂取進士擢南京吏部主事時宗人府幕僚及太醫院皆缺官五品印章無繫属皆以属公公從容詳雅無毫髪漏失人謂其小試已不懈如此則其大受可知也在文選滿三載得推恩父母如其官冡宰黄公喜其㢘謹欲薦為郎中公曰吾父母妻室受恩已幸矣復何敢躁進迨九年陞郎中贈亦如之以刑部金尚書薦陞雲南按察副使時雲南多冦竊董戎沐公言於朝專命公撫治公悉心殫慮務察實情事有小大無不得宜者人自謂不寃雲南土官多女婦有事赴京混然無别公奏請於藩憲投文申部從之有司皂給官薪炭利數倍俸給民苦之公廉得實即下令减所部三之二貪者以為病而預役者皆鼓舞之景泰庚午朝覲歸道陞雲南右布政使既而遭内艱治䘮之外不妄與人接服闋驛召赴湖廣領舊職時苖蠻叛官軍征討貲費皆取於民因大擾公悉出帑蔵餘積為用公私皆稱焉陞左布政使當造舡數百艘公以官積木常有餘言之工部取為用自是造舡輒舉為例民不知勞費而事集天順四年來朝有㫖選才行卓異者十人大宴於禮部賜金織綺衣一襲鈔千貫辭歸至楊村驛特賜勅曰朕以爾才行老成别有委任勅至爾即馳驛赴京毋得稽違比至親擢為禮部尚書所以勞勉甚至已而上念南京宗廟所在而禮部典禮之必得其人命公往焉乆之詎意抱病而醫不效五年五月五日卒於官上深悼惜不已命禮部賜祭工部為治墳塋公性孝友事父母極孝敬三兄蚤卒事寡嫂無違禮撫諸子姪仁而均存心坦厚遇事一以誠公勤廉謹人無間言者生洪武丙子十二月十六日享年六十有六妻夫人劉氏有淑行子三人憲景選景邑庠弟子員女二人皆適仕族孫男八人孫女五人曾孫女二人至是景自京奉柩歸凡知公皆弔哭盡哀以眀年正月十一日奉於五十都石頭山之原乙山辛向時予致仕老病不能文公之家乃以神道碑為請謂有世好不可辭乃勉述其事為銘俾刻焉銘曰
  維齊之支顯于前世宋建隆間厥聲相繼執法殿中君子之風阨于衡山淪于海邦韙哉正固乗時復起為賢師儒為名長史詩書相傳世業在焉維公承之摶鳳鶱翔于郎曹儀于憲府天子曰都予惟用爾遂陟藩翰遂陞春卿二品之貴禮樂之英寵渥霈施有隆弗替天胡不然乃咈衆志繄天何時復生此才我作銘詩以寫我哀
  副都御史林公神道碑
  天順乙夘春皇上嘉念廷臣之有勞烈者皆本於其親之教故克有成績命加封贈以寵之於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林聰得加贈其父觀為嘉議大夫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妣倪先卒贈淑人陳進封太淑人皆錫之誥命聰既拜賜復自念曰先考之徳及子孫厚矣而子孫未有報盖方其不幸時適隣境冦亂弗克如禮故墓文尚未立將何以昭徳垂逺今幸䝉大恩贈官三品得樹碑神道於此尚可緩乎乃具書幣不逺數千里以属予予老病乆廢業然念舊故不可辭乃按狀序而銘之公姓林氏諱觀字善甫福州寜徳人髙祖起莘生五七公五七公生徳揚徳揚生彦昭彦昭娶鄉先生王逢吉女而生公父母皆聰明有賢行生子克肖最愛之洪武庚申詔求賢凡聰眀正直可任者悉以幣聘彦昭與焉將行謂王氏曰是兒不凢必亢吾宗宜善教之彦昭至京授真定平山丞未㡬卒家貧無依母篤意教之子亦鋭志於學選為邑庠弟子員其學日有造就洪武癸酉以詩經領鄉薦得程鄉教諭嚴條約以教諸生程鄉有守禦千户所其豪惡禆校常以索私債來學館辱諸生撓教事莫敢誰何公至則毅然與抗折之以理自是不敢復肆而教以成嵗已夘上便宜六事徵赴京將進用以母老乞歸養許之里中有田淪于海民不得耕而里甲代輸稅公言於縣請除之縣不能用俄有詔蠲除縣大慙服永樂乙酉公以例復起教諭江西之永豐尋復以憂去居䘮一以朱子家禮不用浮屠戊子服闋調餘姚教諭修大成殿飾聖賢像貌制祭器考滿赴京師命往徐州督捕蝗比還當得教授願仍舊復調玉山洪熈改元朝京師奉勅奬勵宣徳已酉以玉山秩滿左遷江山訓導然公惓惓教事不少懈乎初乙夘以年老致事歸公正直剛毅風度凝逺學問該博而文詞雄整篤契誼人有過必靣斥其非茍能改即已盖望之凛然而即之溫温其事親孝交友信其待人和以厚五邑諸生受教者數百人皆誠心直道相親愛不媕婀茍且以相悅故乆而益親學成而仕者多矣往徃皆有名無愧於公之弟子公生於元至正丁未五月十三日終於正統癸亥十二月二十二日享年七十七平生著述有學衲藁若干巻蔵于家其邑利峬上阪山之原以初配倪氏合而太淑人陳氏慈惠順祥克享盛福子孫頼之至是年八十六而終官為治墳祔三嶼之原公墓次二里許公有子五人公志公應公懋皆倪出公憼聰皆陳出聰今為臺副得封贈者也孫男十有八曾孫男七觀公之徳修於身儀於家而孚於鄉黨州閭誠足以用世勵俗而低佪下位未嘗有不遇之歎非所謂豈弟君子求福不回者歟且有賢配同徳儷美以光大其家而子孫能繼述是以終受榮命三品之封赫然驚人龍文鳳章輝映存没此天道之應也樹碑神道而併著之豈非宜哉惜予文之鄙不足以稱孝子令孫顯親之意也銘曰林氏之先實為名宗詩書相傳駿聲渢渢繇公而來益逺且大學校之教有謹無怠謹以自治亦以治人程鄉悍頑奚敢弗馴民事之乖海水之暴肫肫為仁懇懇為孝永豐餘姚多士樂從式克繕修各底有功政教之施四十餘載徳行文章羣望斯在天之報公禄位洊加三品之貴大振厥華懿彼淑人克配令徳同蔵於斯卜此宅聖恩煒煌有封若堂刻銘墓碑百世之光
  刑部尚書劉公神道碑
  公劉氏諱廣衡字克平其先祥符人宋季有功甫者為萬安縣丞民悦之世亂子孫因家邑西之横街為仕族曾祖仁一祖昭年父俊英皆不仕而皆以徳誼重鄉里公少遭家難失怙恃而與兄廣泰皆聰敏有美才嶷然思樹立長從翰林宋檢討琮受易經遂取永樂甲辰進士詔歸卒業于家益肆力學問鄉邑為士者争師之宣徳戊申徵拜刑部主事即以明慎得名乙夘陞員外郎己未陞郎中外番有逆囚百餘不能决送詣闕下上命憲臣詳讞以聞衆顧望推公公一訊得其情述其本末數千言頃就囚頓首伏辜事遂决衆莫不讓公為能時朝廷以民事為憂詔選賢臣有志於養民者付之經畧公在選詣淛江凡諸郡水旱饑饉所當備者得便宜從事修河渠陂堰廣倉庾儲蓄淛之人無遺利皆頼以有濟甲子陞陜西按察副使先是按察司囚累數百寄寓都司獄中數反逸武臣被累以為怨公至悉原其輕重請于朝不月餘决遣殆盡衆皆以為神有事每咨决焉陜西地多臨邉其號令設施非憲典之重則無所顧忌公在邉乆吏畏其威而兵士䝉其惠常上疏乞以公鎮守陜厭衆望時已命陳灝任憲事乃命為方伯然上終以公詳練欲寬西顧憂未㡬特改公為左副都御史鎮其地於是修城池七十餘所嵗儲餽餉五百餘萬石市戰馬修戰具力所能為事所當為者無不為而上以内䑓繁重且欲均勞逸召公還公一以循其舊以敬慎之心行易直之政事不失中人不失望壬申以灾異命徃南京録重囚多所平反有白金文綺之賜上知公可任凡御史方靣小大諸臣有不職者多命公考察公亦以荷聖眷盡心於其職是非優劣無所隠有言于上者多見從甲戌閩淛人盗銀礦因據官䑓山作亂諸郡邑多被擾命公往督軍討之事平公辯其順逆而輕重其功又以山之楊梅村宜設縣治以便巡警奏之悉如公議賜白金文綺再命考察御史黜陟者甚衆乙亥冬山海永平河間臨清真定通州諸處多强盗肆刼掠至殺人無忌上曰畿内地乃敢爾遂以命公凡錦衣衞官御史令自擇督所在官軍捕之果殺人必死公往得盗必三五審覆無異詞乃以聞前後得三百餘人皆伏法無一人稱寃者而盗為歛息丙子上以遼東重地宿重兵命公鎮守賜鈔二千貫金織文綺四匹以行軍務繁重且當廢之餘夙夜勤瘁圖報稱遂以勞致疾軍中憂之上聞命醫之良者携善藥偕公之子喬馳往視公疾丁丑今皇帝復正大位簡賢圖治召公為刑部左侍郎詢知其履歴信任之八月賜金帯陞刑部尚書累被顧問優待有加又賜白金綵幣俾盡心修職毋避嫌明年六月賜尚書誥命而恩及其親於是公之祖昭年父俊英皆贈刑部尚書妣皆贈夫人公感上恩遇益殫厥心期少効萬一九月得風疾衆醫環視皆無功因上章乞歸田里有㫖命醫療起視事公勉就醫藥而疾勢愈加以十二月十五日終于官舎年六十四公承忠厚之澤守詩禮之訓孝友行於家仁義及於物有慱贍之才有清慎之操温恭樂易謙讓和平遭遇聖明敭厯中外㡬四十載其徳行文章功名事業卓然見於世者何可及哉今不幸已矣君子盖深悲之公娶康氏泰和處士康彦恢之女有賢行讀書能文累封至夫人子四述古述憲述朴述績述憲即喬鄉貢進士述績名賢邑庠生女三歐陽聰蕭欽訓王鴻其壻也孫男二咸黼咸黻女四公卒上聞之悼惜命禮部賜祭兵部給舟歸其䘮工部為墳塋諸子將以天順某年某月某日公于邑南楊梅山之原公兄弟五人長廣泰次則公又次則廣華廣恒廣嵩而廣嵩先卒今公復即世廣泰等重念公不可見心切哀之與喬奉河南按察副使歐陽廣哲所述行狀詣予曰吾弟之神道當有銘先生幸與交好敢以請予曰尚書徳業偉矣豈待予文而顯哉今君篤兄弟之誼而以属予予實故奚可辭乃為序次其事之大者而系以銘俾刻焉銘曰
  劉氏之初實家祥符遺愛在人子孫来居詩書相傳以昌厥後惟公承之式克毖懋既掇巍科亦躋顯融明罸訓戎各底乃功天佑聖明篤生此傑有猷有為有勞有烈遂升秋官迻自憲䑓威行恵施近悦逺懐偉茲哲人宜福宜夀胡不百年伊孰能究汗漫之遊公歸何時公徃不來悠悠我思昭徳有銘刻之貞石以揚其芬以告無極
  贈禮部侍郎諡文介劉公神道碑
  公劉氏諱儼字宣化其先居泰和珠林再遷吉水之夏朗世以儒為業五世祖天聲天聲子益厚益厚子維徳維徳子永寜皆以經學顯名永寜生原性公其季子也自㓜頴敏有大志讀書過目即成誦衆皆以逺大期之既冠其學切於為已四書五經必探其深微考聖賢言行之實身體而力行之為文章必據於理不事華藻以世取名嘗中鄉舉而黜於禮部當得教官不安於小成竟歸積學以俟家居二十六年學無所不通郡縣諸生受業以成名者多以百計而公之名盛傳於江右公亦自歎曰吾道宜可行矣豈終不遇哉正統壬戌遂入奉大對上親擢進士第一授翰林修撰天下之人慕其名求其文者足相接於門與修五倫書成有楮幣之賜選入經筵其進講必堯舜之道多所啟沃上善其言賜之勅命而恩封其父母妻秩滿陞侍講未㡬以春坊近臣湏得賢特授右春坊大學士兼侍讀與修厯代君鑒成有白金文綺之賜上銳意養賢蕳進士十八人為庻吉士與修撰孫賢等進學於翰林而令公課勵之公謙已下賢人亦樂於自奮由是益有名而公父原性得加贈右春坊大學士母與妻皆宜人修寰宇通志公為副總裁時議續宋元鑑綱目而衆説紛紜公力欲師朱子然終不果志書成賜文綺以旌其勞陞太常少卿兼侍讀順天府鄉試詔公典文衡公集同列誓諸神以勵其公而權要有不遂者厚誣公以事公毅然不少屈而誣者終敗然公每與考試及讀巻殿廷尤極嚴謹期不辱君命人亦無敢干以私天順元年春得疾賜告俾休養于家竟不起九月十二日卒距其生某年某月某日享年六十四事聞上深悼惜贈嘉議大夫禮部左侍郎諡文介遣禮部賜祭兵部給舟歸其柩工部為治墳塋焉公性孝友篤於事親養生送死盡其道睦於宗族其恩意備至作義倉儲粟以周其乏鄉人有貸不能償者焚其劵而尤切於愛民茍可惠民即為之里民减而置長多鄉之民不加多而復増糧長皆以厲民也公皆言之當道减去之如舊籍立朝正大侃侃自將正直者扶翼之邪枉者矯正之不茍狥物為髙下朋輩有緩急赴之惟恐不至有被誣者為申理使不陷於戾其為人大節如此負其所畜欲大有為以報上恩遇人之知公者亦以此望公而公已矣位不滿其徳君子皆痛傷焉娶帶源王氏格非先生之女子三人節次敉俱讀書為士女一嫁錢啟眀孫男六女三節以公遺命奉柩歸某年某月某日其里朱家礱之原而來告予曰先人之朝廷寵終之禮厚矣既請前禮部侍郎錢公銘其墓而神道之碑未有銘先人幸嘗辱知於先生敢請文以信後世庶永永不朽予謂劉氏世以文學徳誼顯於時至公而名實赫著於上下其所自立誠可以繼前修儀後進而天不假年豈非吾道之不幸哉予老且病文不足以揚盛美然不可辭也乃述其事而系以銘俾刻諸神道銘曰
  劉氏之先儒以顯名徳誼文章有永其承維公繼之益篤自奮夙夜靡寜學乃大進聖主好賢盛治以興公當是時式闡其能煌煌甲科進士第一經幄綸闈遂居顯秩堯舜是陳當宁用怡出入九重罔敢不秪稽古考文天子有命公則矢心維神之聽克孝其親克友其兄人文於昭以隆厥慶位以時升業以乆大云胡弗延君子所慨朱家之礱峩峩新阡伊孰為營寵命自天我作銘詩刻之貞石後千百年傳示無斁
  參政羅君神道碑
  天順五年某月雲南左參政羅君以風疾終于家初參政以皇上光復大寳自雲南奉表朝賀來京師事畢而歸因便過家得風疾手足不能舉留治四年無寸效竟以是疾終于正寢子翀等卜是年十一月六日髙行鄉山月嶺之原而以前國子學録梁先生所為狀來請曰先考不幸棄諸孤今墓石宜有文以昭徳垂逺公幸世交願勿辭予念舊而諾之羅氏先居泰和仁善鄉之㘭頭里君之曾祖均瑞㓜孤隨母適城西劉氏因冒其姓均瑞生仁夀仁夀七子孟昭甫其四也嘅冒姓非是請於朝復姓羅孟昭娶胡氏生二子長曰字崇弁為國子生未仕而卒次即君諱諆字崇本馬愉榜進士觀政刑部任主事丁父憂服闋仍為主事甲子尚書魏公薦之陞刑部貟外郎又陞郎中己巳北邊有警車駕親征擇廷臣之有才畧者以印從君在行克効勞績及歸用俞尚書薦陞廣東左參政預考景泰辛未禮部㑹試士復奉勅提督廣東糧儲明年以母憂去服闋改雲南至是終羅氏世以詩書顯聞孟昭甫嘗作北齋延鄉之名儒蕭尚仁父子及龍仲雨為之師以教君兄弟又遣崇弁受易於廬陵謝子方又特請廣西僉憲陳公延於塾以詩授君君文學逈出儕輩上江西鄉試取其文為詩之冠而旁郡比邑頼君有成者衆矣及取進士官刑部人疑君理刑非所長及見君明决無凝滯卿佐亦以為難能凡以事蒞刑部者皆以遇君為幸無不悦服及移廣東理糧儲當蠻㓂出没且嵗旱荒民艱食君殫心督運勸富人出粟賑給人賴以濟君孝友睦姻族内外属至多處之無違禮者平生性剛而仁惠而好施且酷愛書所積至萬餘巻以勤學誨人為務有求假者未嘗吝亦未嘗以病為辭君之父母以君貴皆褒贈至五品妻蕭氏亦封宜人可謂榮也已人咸謂其父善教子之應也今公又以其所作舉子業遺子孫其意不亦逺哉君之有日使來速文刻諸石予老且病安足以副孝子令孫顯親之心然不可緩也勉為之銘俾刻焉銘曰
  仁善之鄉㘭頭之里羅居其中實克世繼城西之遷瓜瓞綿綿子孫衆多天式相焉纉承自君其業益大詩書相傳有謹無怠遂陟鄉闈遂進南宫帝制煒煌臣獻其忠天寵下臨列之庶位峻擢藩垣益勤乃事國有大慶奉表實宜萬里雲南奚敢或稽川塗然風氣尤異心之所期胡此止戾寒暑屢變嵗月如馳其人則亡其誰不思青山峩峩公安於此刻我銘詩垂耀無已
  侍郎龍君神道碑
  龍氏之先金陵人唐景福中有官於吉曰淵者始家永新之烟岡再遷泰和以科第顯聞宋淳祐中有兄弟三人取進士登為廉州推官騰為南安知録際教授臨江聲望亦大顯四世曰震翁事親孝六月有梅花之祥理宗署其門曰孝梅龍氏至元猶歌詠不輟君之髙祖以傳曾祖明逺祖仁安皆不仕然業儒不廢至君之考叔粲遂舉進士為禮部主事曄然有名于時君其仲子也諱文字士郁自㓜警敏好學不妄言笑早失所恃哀念不衰從王來旬學禮能造其深微而主静以成徳學益進舉于鄉凡兩試禮部皆得教官不就宣宗皇帝亦慮副榜有遺才命翰林嚴考試得二十四人君居首賜冠帶給教官祿令進學國子監仍三月一試以勵其成正統丙辰君登進士第明年授中書舎人而君之尊府在禮部父子同朝清譽藹蔚九載考績陞吏部騐封員外郎以外艱歸居䘮盡禮哀慕之情三載如一日足跡未嘗至公門鄉黨之間酒食伎樂之燕不與服闋朝京師仍授前職錫誥命進階奉直大夫追贈其考如之母與妻亦皆贈宜人又六年陞文選郎中初文選有缺求可當是任者衆謂求賢審官治忽所系也雖卿佐主之然精鑒慱采以副其長之求者郎中也察其素履龍員外可任於是以其名上而君遂為文選郎中與其僚属夙夜盡心萃天下之才甄别其淑慝而進退之是非可否必合公論而當人心一時皆以君為賢皇上光復寳位大正庶官以新天下之治位不稱其才者則進之遂進君南京工部右侍郎君在位於事之當為者必殫厥心然其所有精粗緩急異宿昔者而勞勩加焉因以致疾醫弗效天順三年五月二十五日終于正寢距其生永樂戊子二月十五日享年五十二公卿大夫縉紳君子莫不哀惜焉配湯氏有賢行里中名家累封至宜人子男三人長曰俊次傚又次儔皆習舉子業孫男三君孝友忠信寛厚簡易而謹於義利一毫非分不茍取事繼母太宜人能得其懽心敬兄士熈尤篤田廬貲産皆聽其處分諸父兄弟應薦受任在京師敬禮之不倦其有志科舉者則親授之經父同産弟惟一叔家居恭愛之如父常喻諸子厚以甘腝奉之其於宗族鄉黨亦莫不然蘇州訓導里人湯一元卒於京君既捐金歸其櫬而湯氏子乃以田酬直君曰此非吾待親黨意也命子俊亟還之同年王鑑為翰林庶吉士卒家貧子㓜君為具殯殮日徃哭之至櫬歸乃已後過其鄉見其子女遺之衣服而以其子珙補邑庠生奬勵之其存心之厚類如此且勤於學問手不釋巻為文温厚和平詩尤清婉有思致居官三十年休休自得外物不足動其心清澹㢘慎無愧古君子卒之日家無餘貲惟書畫數篋而已予濫官同朝而居吏部者十五年得君在郎署為賢輔心切賴之及老而歸君亦往佐工部大夫君子知君之深者謂君福禄當未艾不意其遽終則人之哀悼有已哉事聞上亦惜之詔禮部賜祭兵部給舟歸其䘮工部為治墳塋將以某年某月某日某山之原予與龍氏世交好今俊則孫壻也詣予拜且泣曰先考之宜有銘勒諸神道以傳信後世而銘之莫宜公者願矜而與之予念親好豈可辤銘曰
  龍氏之先實以儒名科第入官遹駿有聲傳至于今其聞益大儀曹天官盛美世載典選司封各奮乃庸小大之才必盡其公遭遇聖明乃荷峻陟惟少司空式稱其職天不愸遺孰竟厥功青山鬱盤閟此幽宫神道有銘刻之貞石後千百年垂示無極
  參政孫公神道碑
  公姓孫氏字子良其先大梁人從宋南渡家杭州公曾祖仲斌生子華華移家海寜生【缺】則公之祖父也皆以公貴贈山東右參政公早以才俊得名選為邑庠生學成升太學時祭酒徐旭嚴造士累試公第一遂取永樂初科進士為翰林庶吉士與修永樂大典一時館閣皆名儒而公號能事書成詔擇能者四人拜郎中公在武選太宗皇帝北巡狩以兵部尚書方賔從擇廷臣堪任留守者命公攝大司馬事兵政繁劇皆委之於公公應答如響仁宗在東宫監國見公眀敏敬慎可属事寵遇異常人事有當奏者皆命公徃奏無不稱㫖仁宗嘉之嘗問少師夏原吉原吉稱之無異詞然公務盡臣職侃侃自將請托不行由是人多忌之同僚有不協者其間搆尤深公不顧曰吾知有命而已乆之左右復以危言譛公遂坐謫交阯古螺城八年螺城人素不樂學公憫其可教夙夜導之使學不以已之榮辱嬰心學者化之多有成者東萊黄公福毘陵陳公洽鎮交阯雅知之洪熈改元力薦其識逹大體有守有為乞令任交阯藩憲事庶得敷聖化以安邉民詔許之召拜交阯參議未幾夷人復叛交阯陷沒不果赴公歸俟後命有司言河南逋租數百萬積乆未輸詔舉廉能者任之有司謂莫如公公曰賦之逋者民貧故也貧則散亡雖刑罰無所施今往忍復以刑廹之邪令有司寬其刑緩其期誘其人之親厚富實者從容勸諭相假貸以輸民心可以義動也皆樂從逋負悉完流亡皆復上嘉其才改山東參議山東南北要道河洪閘埧漕運賴焉前平江伯陳公理之其法備矣人受其惠乆而漸廢至是公下令悉循舊法惟務便民不顧小利行之以誠而加以無倦於是河上之鋪舎林木井泉可以供民用遂民志者所在皆具人之有事於河者皆懽樂而忘其家先是舊閘多頺壊欲修治而乏財公請於朝凡罹罪者得以材木為贖發官帑以易鐡石重建南陽等十二閘而民不被擾金龍口積水每嵗夏必泛溢為民患公每豫為之備築堰以禦之而民獲安東昌大名嘗嵗饑民相聚為盗有司欲以兵治之公曰彼饑欲得食耳急之恐生變請徃招之公使人語之曰吾知爾饑欲食無他腸衆即首伏令有司發粟賑之罪其為首者數人招復逃亡者數千家而止嘗奉㫖慮囚必平心易氣以臨之使得盡情雖數徃復不厭故凡經公所慮者無寃人正統中蝗入兖州東昌部符下命公撲㓕公曰吾豈敢怠顧人力不足勝之乃沐浴齋戒禱于天是夜大雨達旦蝗則盡死人謂公誠感所致公曰此天所以哀人窮也吾何力之有時公已七十即上章乞致仕都督武興與公同理漕事及巡按都御史賈諒暨軍民之受役河上者皆惜公去乞留之陞山東參政事仍舊然公去志益堅左右以為言公曰吾老且病不去將以廢事得罪奚暇用子言復上章求去不已乃許之公存心忠厚臨事必酌大體惟以理為主雖所行冺若無迹然人受其賜知公者尤惜公之用不極然功業如此亦足以垂美於後世公少喜學逹詩書禮樂之㫖性命道徳之奥其所著述出入唐宋諸大家有螺城集若干巻公娶某氏子某公致事而歸凡幾年卒享年【闕】十某年某月某日某山之原至是子某以才徳進為丞予泰和謂公墓碑未立無以昭徳垂逺請予文刻之石予與公同年進士相知為深奚可辭乃為序而銘之銘曰
  偉茲孫公力學峻升奮迹賢科揚譽士林玉堂天開時雨物化進攝六卿曰大司馬帝車北巡公適有為進退遷除謀行計施隂陽屈伸或泰或否公亦何心安命而已民有逋租公以惠寛公徃治河河順民懽自初筮仕以至于老一徳一心以終夀考天亦佑公子孫之多昭徳有銘百世不磨
  刑部右侍郎薛公墓碑
  正統十年八月上以刑部右侍郎薛希璉寛厚詳慎克修厥職而推夲於祖考之賢命以其官褒贈之於是祖福字伯福贈通議大夫刑部右侍郎考道銘字宗永由貴州道監察御史加贈亦如之祖考妣皆贈淑人希璉既録黄燎告于墓下一時士大夫莫不誦其先徳之懿以為宜受此榮也而希璉益思論著其美奉揚天子之寵命以表見於後世至是謁予告曰惟吾祖考實有令徳而未仕二妣皆孝敬勤儉故克興其家今以䝉恩備任使也褒贈皆三品幸莫大矣惟先祖以洪武壬戌六月十五日卒年七十七葬于邑之武康鄉武山之原以祖妣麻氏祔先考卒於永樂庚子五月十四日年五十六後八年先妣方氏亦卒合葬先祖妣墓次按令秩三品者得樹碑墓道而未有文敢請於先生予與希璉厚何可辭薛氏先世居建寜宋季有孟年者為浙之瑞安尹終于官子孫因家焉瑞安生延元末冦起海上乃徙居括之東門生三子伯福公其季也命為族父仲逹後讀書攻文不求仕進而以孝弟和厚聞鄉邑冠婚䘮祭悉遵古禮與人言必忠信而行未嘗異其言見人有貧匱者則周之無吝色衆皆稱為善人長者二子長宗寜而宗永公其仲也天性頴異於書無不觀開巻即了其大義而尤精鍾王書法孝養二親生則致其樂死則致其哀始終不違於禮善事其兄惇睦無間言視其休戚不異於巳兄嘗坐事勢危急奮欲以身代傾貲營救乃得免無毛氂顧計心女弟及笄厚為奩具嫁之不以煩父母嘗長里中徭賦時其徵歛而均其勞役不肯妄取一錢人有訟不平者是是非非務盡道理不茍為異同饑寒者衣食之危難者拯救之死不能則與之棺焉其於宗戚尤有恩義性不嗜酒然親戚過從必傾倒盡歡而後罷年五十即以家事付諸子而命之曰治家者理田園為學者成功名無忝祖宗則吾志得矣五子長希表早卒次希進次希逺次希璉取進士由監察御史陞今官有譽於時次希通孫男十五人曾孫男四人孟子曰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從之盖天爵者人爵之夲也天爵既修則人爵自至二公之徳修於身豈有意於人爵哉而天之報之不爽毫髪故錫以賢子孫俾有爵位於朝而褒贈及焉使人知為善者雖不生享其榮而必光顯於後足以見天之佑善不誣也是碑之作豈獨以著公之美於無窮而凡為善者視之其亦可以無怠矣詩曰
  薛始夏封實蕃其裔閩浙再遷宋元之季有偉二公令徳在躬以儀其家暨於鄉邦子孫克賢祖考之慶錫此褒寵天子眀聖錦誥煌煌龍翔鳳鶱於粲其文賁於九原三品之階六卿之貳以為公榮父子世繼為善有報天道則然天茍不違奚後奚先斵石道周負以趾刻此銘詩垂示無已
  贈參政陳公墓碑
  宣徳五年十二月貴州右布政陳君俊名以考績在北京間過予拜而言曰先人之不幸乆矣既於邑之陳巷橋東山之原思有以昭徳垂後然稽緩至於今其敢曰有待哉茲幸䝉國恩贈官三品而俊名亦老矣於今弗圖使潜徳懿行乆而或冺則不孝莫大焉惟墓前有石可以鑱刻而示之逺敢請文於先生予不獲辭公諱茂字叔英世居嘉興海鹽之趙莊盖宋丞相堯叟之裔譜亡不知其所以徙曾祖【闕】祖萬皆不仕而家富饒四方之人客海鹽者多依之父皋甫克紹先業而樂從賢士大夫遊鄉稱善人母殷氏生公秀偉不凡延名師教之讀書通大義而循循雅飭皋甫與浙江儒學提舉楊廉夫交莫逆㢘夫見公大竒之嘉興陸庭芝富而好禮亦與㢘夫遊嘗託㢘夫為擇壻謂莫如陳皋甫子叔英庭芝乃館公於貳室見公恭謹有禮法益愛之委以家事公寬厚樂易其言行必審理度義未嘗忤於物嵗甲午大饑鄉邑流殍者甚衆公悉發粟賑之頼以全活平居假貸以濟人之急尤多人有患難公極力救解未嘗有徳色人或負公衆為公不平公曰寜人負我卒不校其所為類如此故鄉人稱為有徳長者配陸氏有賢行凡公之所欲為皆克成其志公卒獨延名儒以教俊名而訓勵於内尤篤故俊名克自樹立洪武中以才舉厯官至貴州右參政㑹朝廷加恩任職之臣而推本於親於是以俊名所居官贈公而贈陸氏為淑人公以洪武壬子六月初八日卒年四十八淑人年六十一卒於洪武己巳某月某日而祔於公之墓嗚呼若公者可謂篤於為善者矣夫善積於躬雖不聞逹於當時然必光顯於後故公沒五十年而有子克昌大其門顯揚於父母天道然也惟自古觀人於顯則易徵而隠則難見公隠者也然於今觀之可以知其徳矣俊名今為右布政秩二品其所以顯親者盖未艾然則公之徳不尤可徵矣乎故表而著之而系以銘銘曰
  陳本媯姓始於有虞暨封於陳受氏之初維蜀堯叟顯於宋世海鹽趙荘綿綿其裔公生克賢善以植身篤其恵慈以安賤貧天降㓙年民乃離析倒廪傾囷惟義是亟謂當百年而不其延何愧於人何辜於天有子令才藩輔是寄三品之封荷聖天子命書煌煌為龍為光夫豈偶然帝徳是將為善必報亶天之道區區鄙夫胡責近效陳橋之東有鬱者墳昭徳垂休視此刻文
  副使劉公墓碑
  君劉氏諱鉉字鼎貫世居吉水之文昌鄉夏朗里以儒名家宋咸淳進士桂陽軍教授曰天聲者其五世祖也髙祖益厚曾祖維徳祖永寜考率性皆不仕而皆以學行為郷里所敬率性尤剛果愛人人徳之君生而秀頴喜讀書士君子所稱道稍長為文多出新意同輩俱讓其美而君志益勵弱冠喪父家事亦滋出應門幹蠱皆身任之不以累諸弟而書亦未嘗去手永樂乙未取進士授河南道監察御史獄無滯囚有白金文綺之賜仁宗即位得封贈考妣及妻而君又奉命詢察畿内官吏其存心公而恕凡被君罷黜者未嘗有異言宣徳元年又出按湖廣時湖廣旱民艱食君即奏曰湖廣調軍征交阯當餽運工部又令採杉松大材七萬株地皆險逺恐民不堪命上命悉罷之工部請罷其半上曰民力不堪凡未採者悉止之可但半邪役者皆感上徳呼萬嵗明年御史滿九年以績最陞四川按察副使歸拜母太孺人曰今叨祿四品可以奉朝夕願大人一徃太孺人憚逺不欲行即遣子頎留養而戒以怙勢茍取異日有累不汝釋也寮属有昏墨者必靣斥之人憚其嚴莫敢犯丁太孺人憂服除改貴州又改四川滿九年蜀人猶不忘恵其得於人如此而君以年老倦勤浩然有歸志或勸止之則嘆曰吾一介寒士清儉自守幸三十餘年無缺失今位至四品可以見祖考於地下矣吾何慊乎茍媚於世不能自盡其道人亦何取於我哉眀年又乞歸上察其實許焉於是作歸駟橋頥老堂以眀志痛父早喪不及養而事母極孝敬季弟鼎重亡有遺子女撫育婚嫁如已出治先人之田廬而理其墳墓作祠堂以奉先宗族親戚有貧乏如張興王武者資給之使能立郷人减耗而賦役尚存則言於縣議寛减以紓民困若此類尤多君歸老老年得優遊而樂者【缺】年而以天順四年四月四日卒距其生洪武某年某月某日年七十八配帯源王氏南雄教授定夫之女封孺人二子長頎為士次順早卒女一嫁解瑛頎卜以某年某月某日葬君於同鄉藥陂塘頭坑而以墓碑為請予老病不能文然與君交乆辭不獲乃序而銘之銘曰
  惟劉故家詩禮之華其源自天其委則遐惟君承之表表俞偉為名進士為賢御史出入中外憲紀是司植善糾邪舉無不宜君乃引年七十致事詔歸田里臣敢忘賜頥老之堂歸駟之橋親知來同於焉消揺惟君平生克享其樂進退從容惟天是若今其已矣嵗月徂遷藥陂之原啟此新阡我作銘詩刻諸貞石子孫保之垂耀無極
  贈工部右侍郎周公神道碑
  宣宗皇帝嗣大厯服既垂拱於北京以施澤天下重念南京畿内諸郡乃國家肇造之地鴻業之所由興詔擇大臣撫其民得越府長史周君忱以為行在工部右侍郎俾銜命往焉君夙夜盡心以除弊興利安養有法賦歛無擾踰三年績大著上聞而嘉之圖所以寵之者命褒贈其先世盖曰為臣之賢如此皆其祖考徳善所致也於是吾之祖遺安公得贈嘉議大夫工部右侍郎妣李氏黄氏皆贈淑人正綂三年君來朝則告直曰先祖荷國寵靈追爵第三品於法刻碑神道以昭懿徳侈大賜敢以文累子直與君素厚不得辤周氏先居豫章之武寜世有閥閲再遷始家吉水之月岡髙祖天驥元吉安路總管改饒州卒贈江西行省參知政事追封豫章郡公曾祖志道横州路治中祖圭忠州判官考諱鑑南康路知事公諱潤字仲徳自㓜警悟好學弱冠侍知事君在南康已有能詩名番昜周伯温大竒之元末盗起嵗饑廬陵尤甚公母譚夫人發金賑濟而無所於糴公成其志間闗走永新得米煮粥以食饑人多所全活死者為叢塚焉時知事君已棄官歸病不能行一旦冦猝至公以營毉藥出外知事君令家人各携貲以竄公還遇之曰冦來無所得則禍及吾親取一囊金歸置案上具酒饌以俟㓂至感公孝行飲食畢置金謝而去初豫章公有腴田嵗收米萬三千石以助常平入國朝來田無所属有司以歸公公曰吾祖以義賑鄉里今吾乃自有之不義讓弗受有司將沒入而重其賦耕者慮為已患致懇於公請受而鬻之公乃受㑹諸耕者於郡城妙觀曰爾輩貧世食此土今皆以資汝悉書劵與之不用直衆皆徳公凡好自厚者皆笑之公不顧也其奉先盡孝事寡姊盡禮嫁内外属之孤女六人鄉人有兄弟争財興訟不決者公諭以義皆化之人有私用其所寄榖者以母所制棺酬公公好言謝郤置不取其持身治家一本於正道内外秩然慮世俗於喪之禮或未盡而他有所惑也作慎終要錄書演義皆取先賢之遺言以輔教警世晚年益遺棄諸務放意田里慕龐徳公為人名所居堂曰遺安鄉邑稱為遺安先生洪武壬午五月二十三日卒年七十九與淑人李氏合於烏石坑之原子一人曰森黄氏出也今亦贈嘉議大夫工部右侍郎女二孫男四長即忱曾孫男九於乎自豫章公治吉安以來百六七十年郡邑故家盛衰榮辱之可感者何限而周氏簮紱之傳至於公自公至於今而益大則公之徳之盛足以承前而裕後可知矣公盖仁義忠信人也仁義忠信天爵也天爵既修而人爵自至故公雖不獲於當時而卒享於今日古所謂天道祐善非邪國家制封贈之典非徒以旌徳亦以勸忠與孝也公徳備於身而慶及其孫以至於顯榮則凡世之為父兄子弟者能不興起而競勸乎則公之徳將不獨昌其後而已也故為序次而系以銘銘曰
  於穆宣宗是南邦乃擇良臣俾奮于庸良臣維何有周之恵綏撫摩民用大振帝曰休茲祖考之遺何以寵之好爵是宜錦誥煌煌闡帝之制鳳彩龍章天迴日麗維公之恭令徳在躬生不及榮乃卒其逢公徳之備忠信仁義既行於家人亦懐恵餘慶綿綿爰及其孫有降自天荷此寵恩乗雲馭風公去莫止昭囬之光公亦樂只松楸在原雨露既濡鬱鬱蒼蒼繄徳之符刻文垂休神道有石彌百千年過者必式
  禮部右侍郎諡文肅錢公神道碑
  公諱榦字習禮吳越武肅王鏐之後初吳越歸宋子孫皆顯仕其為吉州防禦使曰惟濟子昕遂家廬陵三傳至貴和徙吉水諸源為望族曾祖以吉祖立志父好徳母赤岸陳氏皆以徳義重鄉里公生而喜學父母兄弟皆鍾愛凡所師友者見其文敏而思深且多出腹槀莫不竒其才從學南昌訓導顔子明而卒業於翰林修撰張伯頴永樂六年江西鄉試第一明年㑹試中第十時車駕幸北京廷試不果由是從容京師間縱觀聖朝政化之美聲明文物之盛四方萬國謳歌朝覲之㑹同而才益進九年廷試取進士入翰林為庻吉士尋陞檢討叅史職甲辰㑹試命公為同考八月仁宗皇帝即位一新庶政陞翰林侍讀與知制誥洪熙元年賜勅褒贈父母及封其妻勅同修太宗皇帝實錄仁宗皇帝升遐宣宗皇帝正大位勅修仁宗實錄公亦與焉時有詔許焚黄公承命以往丙午促召還京偕太子少保金㓜孜等入見命完修實錄二年春闈則命公為同考官三年戊申元夕賜文武近臣觀燈萬嵗山賜宴公及文臣賦詩以進賜之鈔四年八月應天府鄉試奏請考官命公為之十二月朔是日霜寒甚上命光禄賜在廷文臣羊酒以禦寒曰皇祖考在位每旦常有賜今朕多事忘之汝勿忘五年兩朝實錄成賜金織襲衣銀幣考禮部㑹試陞翰林侍讀學士䝉給誥命贈父以已官母與妻皆贈宜人痛寵命之不生及也哭之過哀七年駕過史館有作併賦招隠之歌以示近臣盖是時天氣清明聖心悦豫懐賢覧古悠然天趣之髙發見於吟詠於此盖可見也八月考北京鄉試十年乙夘春宣宗皇帝晏駕今皇帝即位二月上宣宗尊號賜白金秋九月詔脩宣宗實錄十二月賜文綺丙辰正月改元正統大臣建議開經筵詔可其奏公與為講官三月上臨軒筞士公讀巻勞以羊酒賜宴於禮部戊午四月進宣宗實錄上御奉天門慰勞甚至賜白金文綺織金衣襲陞翰林學士賜宴於禮部八月應天府鄉試命公為考試官四年充廷試讀巻官六年考北京鄉試七年壬戌為行婚禮賜紗衣紗㡌金相香帯等物九年甲子三月大新國學成上祗謁先聖躬行釋奠禮幸彛倫堂命祭酒司業以書易進講從臣坐聽公與其列七月公上章乞致仕弗允且降勅諭天下憲臣及縣令有難其任察舉以聞公舉所知而人以為當十年乙丑禮部春試上復命為考官三月進五倫書䝉賞賚冬十月欽陞禮部右侍郎公以老病懇辭弗獲諭使就職朝廷稽古右文事多由禮部公夙夜祗慄惟恐有弗稱上又命兼署吏部公益謹畏不自寜求去益切詔許之公卿大夫餞送出都門皆有詩公獨取歸去來辭長歌以自快人莫不以為榮而喜聖徳之厚也公孝友忠信篤於倫誼厚生送死君子稱之至姻戚故舊亦無悖於理者在位三十餘年以文章議論為士類所敬樂於教人學者亦樂從之遊典文衡者八讀巻者二佳時暇日擇勝往遊長篇短章發於歌咏以揚太平之盛美及老而歸頥老之堂子孫侍教者十五年凡所著述論思聮為大巻有應制集詞垣槀詞垣續槀歸田槀蔵於家後世傳焉天順四年九月嬰疾五年四月益甚五月二十二日終於正寢春秋八十有九訃聞上為之嗟悼命禮部賜祭工部為治祠墳諡曰文肅配王氏繼娶曾氏皆有賢行子二長鸞停先卒次鳳躍習舉子業女一人孫男【闕】曾孫男【闕】初公之歸即欲為安樂窩得地於其里洲背山而營焉至是鳳躍以其親戚髙僉憲所述行狀請於予曰先考文行公知之且交最乆神道之碑非公孰宜為予老且病不得辭乃勉副其意詩曰
  洲背之山有崔者墳是誰所營武肅令孫惟此令孫克勤帝載由唐而興日廣且大歸於有宋以徳以仁衣冠相傳有土有民天胙忠孝賢者相繼維時能來繄公是視公之遊此旌斾于于山靈來瞻風巻雲舒植木有本釃水有源公之本源人其式㫋公每來歸子孫翼翼誦詩讀書有永無斁惟公世家海内所聞政事文章亦煥其羣我與為友式篤於義九十而終尚利後嗣公官三品神道有碑我作銘詩百世之詒
  紫霄觀碑
  紫霄觀在贑雩都紫陽山崇文廣道純徳元陽趙真人之仙蛻在焉真人宋燕王徳昭之後世家浚儀大父仕元為安成令因家安成真人生有異質博通諸經欲取進士未果行而神人警之以夢遂絶意榮進請於父願入道往從郡之有道者曾塵外學得清微靈寶諸階雷奥補其遺闕發其㫖趣清微乆不行至是大顯復深慕神仙出世之說徧禮諸師從張廣濟得長春丘真人北之傳又師南昌李一得玉蟾白真人南之學愽極其妙而㑹於一駸駸乎大成之器嘗遊郡之白鶴山永興觀居晋匡仙遺址以其法澤枯槁濟幽㝠願學之士逺近雲集遂率羣弟子往遊青城峨眉武當龍虎諸山訪仙真素履而仰其髙風翩然有凌厲九霄超越八極之意冲虗天師深禮之上清學者亦請學焉既還雩都樂紫陽山水之勝遂居之真人道行益髙而誘接不倦時冲虗至道妙無為光範衍教莊静普濟長春劉真人淵然深究學篤信力行真人一見以法嗣屬之授以天心帙而語之曰此吾受之於師者也人心即天心欺心即欺天故以天心標帙凡日之所為皆書帙中不可書者則不可為也又嘗示之書曰道法之要不外乎此心而道即心也神也我之主宰一身開張萬法莫不由之盖使先眀諸心後乃盡以其道付焉復語羣弟子曰誠者天之道克誠則天地可動鬼神可感天心相孚在一誠耳其存諸中行諸外顯微無間如此而濟世利物悉有眀效竒騐不可殫紀洪武壬戌元日忽語衆曰吾將返吾真矣遂鑰闗謝事夏至啟闗沐浴更衣而坐索筆書偈訖投筆於地雷電風雨大作而真人化矣三日始歛肢體如生瘞於觀東之鳳岡禽鳥莫敢集其上若有神呵䕶之者長春劉真人欲建祠塜旁有志未遂亦化去至是守冲靖秉誠專確志道衍教妙悟静虗濟真人邵公以正謂元陽之道傳之長春長春則以傳於我水木本源實有端緒以正無似不能大有所立徒竊其緒餘以事列聖徼功而褒封加焉皆師䕃所及也若又不能崇教基嚴祀事豈非所謂黍厥祖哉乃具其傳道本末聞於上而請以所賜金幣作觀宇上嘉其義許之賜名曰紫霄觀乃作正殿以奉道祖太清道徳天尊殿後為堂以奉祖師元陽真人翼以廊廡周以門垣總之為屋若干楹經幄神棲香花鐘鼓齋廚寢室小大畢具金真人孫雩都道㑹羅秀竒董其役秀竒之徒黎常興住持其中而邵公欲為逺圖來求予文刻諸碑俾後之人相與維持於永乆乃為序次其事而系以銘俾刻焉銘曰
  巍巍仙宫凌紫霄瓊樓寶殿山之椒鴻名肇錫自聖朝太清道君何逍遥彌羅梵炁通泬寥元陽㕘侍神獨超霓旌絳節風飄飄授以文金玉條斟酌元氣斡斗杓雨暘順序寒暑調妖孽屏息疵癘銷百榖蕃膴嵗豐饒養心存誠徳乃翹輔翼皇化逾宣昭道行三世憺不驕鳳岡騫翥鬱岧嶤鍾靈毓秀匪一朝期爾後嗣皆松喬
  定逺忠敬王廟碑
  古之人臣有大勲勞於國也生則疏爵以貴之於其終也則必有廟祀之禮焉所以崇徳而報功也然非子孫之賢而能備其制成其禮者盖鮮矣我國家之臣之有大勲者鳳陽沐氏其一也沐氏之先曰黔寜昭靖王早受太祖髙皇帝罔極之恩長而奉命征伐功烈赫然著在西土於是封西平侯作鎮雲南既薨而進王爵享廟食長子春嗣侯薨而王繼之王諱晟字景茂噐宇宏深性質嚴重自少聰悟過人博通諸書喜怒不形物我無間髙皇帝甚重之命為後軍都督僉事益祗勤不懈加授特進榮祿大夫左都督俾襲侯封仍殿南服王念夷性無常先王勘定之不易必有以大撫鎮之然後能讋伏其心而各有寜宇先是諸夷逐麓川宣慰而分據其地乃請發兵討定焉正其封域而疆理之置木邦孟養孟定三府鎮沅威逺二州干崖潞江灣甸大者樂五長官司徵其貢賦有常數又置騰衝千户所於潞江之西以臨之而諸夷莫敢不服太宗文皇帝即位之初八百蠻酋出㓂掠為邉患王曰是不可不治不治則將愈肆即以聞且發兵問罪而自率衆繼進及䝉自縣蠻聞王來皆退走王督兵窮追獲其酋戮以狥上嘉其勇决賜白金降璽書勞勉安南叛朝命征夷將軍率師討之而以征夷副將軍印授王為左副俾率雲南四川諸軍分道而進王經野蒲伐山通道先驅入安南大集猛烈棚華闗隘築堡駐師以造舟分遣諸將出宣光江口奪澳沕寺沙舁舟夜出洮水引兵泝流鏖戰富良江自旦逹暮賊困稍引郤明旦將復戰王下令曰天兵伐叛當出萬全命盡括軍中舟聨為浮梁以濟師與大軍㑹合攻多邦城柵破之遂搗東西都及盤灘困牧嚕江仙侣等處所至如破竹賊不能支遂潰冦首黎季犛父子窮蹙挈家屬走海上於是將佐皆集督率諸軍追至日南州竒羅海口悉就擒械送京師安南平得郡四十八縣百八十六户三百十二萬五千九百他物不可勝計還朝上以王功多賜號顯忠輔運推誠宣力武臣特進榮禄大夫右柱國封黔國公食禄三千石賜誥劵玉帯金幣命子孫世襲既大宴上親製詩寵之還鎮是冬安南復叛推陳季擴為首元帥鄧容副之上獨命王為征夷將軍以兵往伐師入其地季擴等懼遁乂安海島王追至占城境上擒送京師誅之既還富州蠻酋頑不供賦者累年有司亦請以命王王左右皆曰此昜與爾以兵急攻夷其地可也王曰威服不如徳服使人以禍福諭之蠻感悦即遣子謝罪京師而盡輸逋賦蠻中怗然仁宗皇帝嗣位以王勲戚之賢而乆勞於外召至京師命兼太傅待之禮甚隆佩以征南將軍印遣還王頓首辭讓上曰朕託卿鎮静一方此豈為卿重哉宣宗皇帝及太上皇繼綂所以褒錫皆特厚正統初㑹川黎溪及馬龍他郎甸諸蠻相繼作亂王皆命弟都督昂往平之及麓川思任發反侵掠騰衝南甸諭之不下事聞命王率兵致討師至潞江王諭諸將曰兵以謀勝今逼瘴月豈用武之時然衆已集若賊畏威服罪則當為請命於朝復諭之不從王乃命弟昂及都督方政以兵進然尤以敬慎為戒王整兵未發政等夜渡江破賊柵斬首三千餘級政乗勝獨進遇伏力戰死時春已半王慮瘴發非利遂旋師將駐金齒㑹有勅令還鎮息兵俟時而動至楚雄疾作勢且甚謂弟昂曰吾父子兄弟受朝廷恩大矣吾不能報爾素忠謹其勉率子孫篤盡臣道以無負國家又曰逆賊逋誅而偏將不返吾甚恨之爾無忘此冦言訖而逝王文武忠孝克纉先王令緒而在鎮既乆敷布天子仁義之澤以綏靖一方凡其言行施於父子兄弟賔友僚佐之間未嘗違乎道徳隆位重好賢容衆記人之善忘人之過蠻夷干法不忍加誅諄諄誨諭能改即止若用兵行師非遇有罪不輕戮一人信賞必罰威行恵施是以將士用命所向有功至於講武事修戎噐理屯田治城戍勤恤民隠興利去害建學立師以教導其人使歸於善尤孳孳不倦公事之暇手不釋巻進退從容有典有則凛然仁人君子之風盖所謂悦禮樂而敦詩書者也至是薨人無貴賤愚良莫不哀慕正統四年三月十八日也享年七十有二訃聞上震悼罷朝恩恤尤厚追封定逺王諡忠敬而命子斌襲封黔國公弟都督昂總其軍昂薨斌仍出鎮雲南請於朝曰先臣紹臣大父餘烈受爵命膺綏靖之寄效征伐之勞思竭力成功以報殊遇而未克如志今䝉追錫王爵加以美諡實與臣先大父同此莫大之恩也臣願如先大父立廟供祀享以彰上賜而畢臣志詔曰可於是作廟於昭靖廟旁制度儀觀之盛足以致其孝經始於景泰元年八月初三日而以景泰二年十月十五日訖工既備物行禮而告諸廟矣將勒文以紀其成而黔國謝世上念沐氏世勲且有世澤於雲南而黔國子㓜以今都督璘賢可以任繼述詔佩征南印仍總諸軍鎮茲土盖都督昂之孫王之從孫黔國從子也深惟廟碑未建何以彰王之功徳而成黔國之志乃因金齒儒學教授余榖來京師屬予文予惟聖王之制廟祀以報功徳之臣盖欲與國咸休厚之至也王之令徳豐功世濟其美廟而祀之盖宜矣國家有億萬年太平之慶王亦享無窮之祀奚可無文以著不朽故為序次其事而系以銘俾刻焉銘曰
  天佑聖明篤生賢輔四征不庭混一海宇遂開雲南昭靖之功師武用宣以啟王封世臣大家譽望赫奕忠敬繼之克纉戎績茀被炎荒瘴癘之區近悦逺懐罔有不孚太宗烈烈南交致伐風行草偃左將之傑乃執其渠至於海隅再渉鯨波以訖天誅夙夜匪躬用熈帝載位與時升業以乆大髙牙巨纛作鎮茲邦山川邈遐千里相望皇闡大猷綸命時至恵綏撫摩惟一其視乃寢干戈乃正典常以此仁愛馴彼暴强蠻或不恭敢肆無道緩其獮薙恢我文告饑則有食寒則有衣是孰使然敷政具宜相維先世匹休儷美仁義忠孝允作臣軌何天弗遺亟殞將星哀此下人雨涕曷勝當宁悼嗟追錫顯爵加以美諡先生是若作廟巍巍昭靖焉依命服煒煌穆穆令儀春殷秋髙以享以祀鼓鍾既設復有牢醴王之格斯子孫之思亦軫民艱降福孔怡麗牲之碑礱彼貞石載徳有文垂耀無極蟠螭在顛穹負之後百千年永永弗隳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四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五   明 王直 撰墓表
  主事歐陽君墓表
  君歐陽氏諱俊字允俊泰和蜀江里人也祖以忠惇厚長者父子詹叔父子宗皆善士而皆早亡叔父無子君以祖命為之子而善承其教日夜自勵於學所以事祖及其母皆盡孝敬與兄弟處則恭而和待鄉人婚友皆中禮節以故人盡愛之永樂甲申以詩經中進士選為翰林庶吉士㑹纂脩永樂大典天下名儒碩士徃徃多在君執筆編校精審無缺失由此益知名書成擢禮部主事於是六卿之屬多缺而在館閣者皆賢才故為之長者多思得其人以自助及禮部得君皆為喜當天下無事歳豐人和四裔來朝兵革不用天子篤意儒術興教化而脩典禮儀文之盛君從事其中從容詳雅援古据今克盡其道事有難易緩急必身任之未嘗茍有避就同列之士莫不譽歎其賢在位二年以祖䘮去官得疾卒于家永樂丙申正月初五日也享年三十九卒後二月于馬岡以其地不吉也又以永樂【缺】年【缺】月【缺】日改其里下村之原予始與君同遊鄉校君長予一歳予嘗以兄禮之而君不以弟視予也及同領鄊薦上春官又與君暨湯君流曽君與賢同載以往四人者莫逆也既同登第入翰林又同官京師相得益懽甚其所與言者必依於孝弟忠信而其相責望者盖逺也孰知君與二人皆不及中壽而相繼先逝顧其所存無以致此者而卒皆如此豈非其命也悲夫君娶凃氏子二人曰沛曰瀚能繼其家沛既改君乃來北京泣請於予曰先人不幸已矣惟其徳善先生實知之敢請表於墓嗚呼予與君厚矣實惟知君其忍使無聞于世哉况君之子又以請也故論著其實使歸鑱諸墓上
  羅景泰墓表
  永樂十四年十一月十四日山陽處士羅景泰卒年五十九于淮隂鄉之青墩而未有表其墓者後十年為宣徳元年六月七日其配范氏年七十而終子鎮銓奉柩合焉乃來請予文表諸墓上處士之先本撫州宜黄人其後有為吉水州學錄者因家吉水之進善坊傳幾世至處士之祖右軒父維道皆不仕處士讀書負材器倜儻而好遊徃來山陽最乆喜其為南北之衝可以交四方之賢豪留居山陽西義橋輕財重義樂於賑施周人之急惟恐不及縉紳士大夫過山陽者必殷勤欵洽既久而敬不衰性尤寛厚與物無忤人犯之不校也愛其子擇師以教之期不墜世德范氏定海人范文正公十一世孫啓元先生之子能以孝敬事其上勤儉治其家凡處士所以奉祭祀給賓客待姻族周窮恤匱延師教子皆能成其志處士亦自喜曰吾之克樹立者吾妻實有助焉二子鎮與銓也夫士之處者皆未試於用其德不大顯於世而婦人教令不出於閨門雖有德善尤不可得而見惟善觀人者觀於其子孫則其父母之善可知處士雖老於山陽未嘗沾一命以卒而二子皆能世其家銓遂舉進士官御史是豈無自哉夫善之能及人者或可勉於一時至於成其子之才以膺爵祿之重非善之積有以獲乎天者不能嗚呼是可以表見於後世矣故為文授之而使劖諸石
  梁孺人墓表
  孺人陳氏諱順止元贛州路推官學禮之曾孫潮州教授以道之孫處士友慶之子嫁為梁先生不移之妻生有淑質閑於女事梁陳皆泰和大家而教授娶清溪楊氏最有禮法其教孺人尤謹於規矩故孺人以德行功能為二族所譽歎元季兵亂大家皆燔刼無遺仍歳饑饉幾無以自存先生奉母楊氏撫其弟妹三人至傭書以贍給孺人則躬紡績縫製竭力助之脫簪珥以婚嫁其弟妹無少吝國朝承平日久家道稍裕孺人相先生教二子以學常誨之曰士不明經不足為士於是二子皆明經為名儒致位通顯孺人享其祿養三十年然所以教之者始終無違理孺人之弟仲述洪武中為御史有清德既没家無餘貲其男女二人皆孺人教育使男有立女有歸男即賞舉進士為廣西僉事以卒而孺人又撫其遺孤其於諸孫亦訓之以義於内外姻戚處之有其節至於奴婢下人皆待之有恩平生清苦勤儉衣食不務豐竒適於可而已其綜理家務至老不衰盖天性然也生於元至正甲申四月二十一日卒於今宣德丙午八月十二日享年八十三二子長曰潛字用之累官至翰林侍讀兼右春坊右贊善先九年卒次曰混字本之官至蜀府紀善皆以文學重當時孫男六果楘皆鄉貢進士栗泰和訓導楫榆樞皆為士人孫女六曾孫男十六人女八人孫男【闕】人本之以宣德戊申十二月十三日奉孺人之柩其鄉盤古山之原既得少傅楊先生銘其墓復俾直為文表於墓上嗚呼直自少時嘗聞孺人為婦為母之道而歎其德之全及以親故常得進拜於堂上而聽其誨論皆存順勤儉忠厚之言可以垂範勵俗因竊自歎女德之盛衰家之興替繫焉其或未能盡善者無所視效故也兹幸有孺人庶幾内外親戚之為女婦者有所觀法而興起乃今已矣嗚呼其何可復得哉故述其梗㮣與直之所感者表諸其墓
  教諭解君墓表
  君解氏諱繪字朝夫吉水人曰成我原昌者君之大父父也君幼孤大父教之君亦穎敏好學既長益自奮從父原震先生授以易經能造其深微於諸書無所不讀前翰林學士兼右春坊大學士縉紳公君之從兄文淵閣大學士兼左春坊大學士胡公光大與君生同年二公家居時君日與講論切磋有麗澤之益學遂大進其行篤於孝悌為文章必據於理考論古昔人物是非得失皆當乎人心永樂四年舉進士奉勅歸待用于家明年徴拜廣西道監察御史君歎曰御史天子耳目當巡省四方以鋤姦植善然吾親老不可去左右官雖貴非所便也力請為教官以便養乃改授廬陵縣學教諭奉母劉夫人懇懇盡孝諸生化之九年考試于河南而君之家以縉紳公累盡室謫戍邊母與妻皆卒于京師君自河南還聞之不勝哀即走京師奉其骨歸而亦徃就役十年【缺】月【缺】日至揚州以疾終年四十三權厝揚州城外後三年子親德還自戍所乃奉君之䘮歸于槎路口先塋之次君配徐氏有婦道子三人長親德次親禮次徵生早卒女一人葉登崇其壻也孫男四人解氏故鴈門人自唐安吉令尹禹始來居吉水傳至于今世以宦學顯聞為大家至君之祖父皆慱學有文而皆不及貴慶澤之積故君能世其家負其才行足以大顯於當時而止於一教官又䧟於竒禍以卒此知君者所以為痛惜也雖然君子之觀人也觀其本孝德之本也君駸駸乎顯矣乃求便養弗就比之饕富貴而忘其親者賢不肖可知也用此可以表著於世矣則君雖不幸不至於通顯何憾哉故表諸其墓庶百世之下有考焉
  呉處士墓表
  君諱昭字道彰姓呉氏其先錢塘人宋紹興間有曰琰者為興國令子子新娶廬陵東固李氏因家東固其後世再徙遂居廬陵之城北自子新至君大父文琦父仲和皆不仕而皆以行誼稱於鄉君姿貎豐偉尚氣節而其心寛厚和平言動必循禮自以早孤不及養二親歳時祭祀或言及之未嘗不悲愴與從兄道淵道宏同居相友愛内外無間言於宗族親戚朋友處之盡其道至於貧而願學與介而能守者則資之使成名死者厚賻贈以而周給其家其他賑窮䘏匱赴人之急尤夥家既豐饒有廣宇豐堂魁傑之觀佳花美木幽閒之適客至輒觴詠終日常慕陶元亮為人自號菊隱士大夫多為賦詩宣德丙午七月十四日以疾卒于家距其生洪武壬戌九月十三日得年四十五娶金灘劉氏有子八人肅為邑庠生某某皆知學君常延名師篤意教子多市書使讀期必能世其家孫男一人復孫肅與諸弟既君於其里望城崗先塋之次後三年己酉來北京因其姻家長史周君請文表于墓嗚呼呉君其可謂君子也哉古者以三物教萬民二曰六行孝友睦婣任䘏皆人道之當然也教既成則人皆為君子而俗化之美比之唐虞何其盛哉後世豪傑乃或以為不足為徃徃務為新竒殊越之事以動人耳目取名當世或逞聰明辨給之才窮其力所可至利之所在浩然直前於夫六者之行皆棄而不顧卒至於辱其身其效之不同如此則何可以求異哉今觀呉君之存於心施於家逹於鄉黨州閭皆不悖古之道而以和平寛厚之意行之異乎世之所謂豪傑者則謂之君子奚愧哉用此可以表見於後世矣故為之辭使刻之墓上
  彭孺人墓表
  泰和進士張僉䘮其母孺人彭氏既於其里湖塘之原乃來京師求予文表其墓彭氏家桃源世有德義孺人曾祖君遇祖直方父伯讓皆以惇厚謙謹重于鄉故孺人居家為賢女孝順勤儉服閑女工既笄以歸于張子㢘之子善則甫張氏亦邑大家遭亂中衰孺人善事舅姑善則循循雅飭以儒道自持孺人相之克再興其家其待内外族姻皆有禮而仁以字其幼孤又能推其餘以賙貧乏有子二人長曰坦次即僉孺人皆勉以學問二子亦善成其志坦以永樂乙酉領鄉薦㑹試不第卒于國子監僉登永樂壬辰進士第觀政于都察院奉詔使交阯孺人居家疾甚方篤念其子而僉適使還過家得躬侍湯藥以致其孝孺人亦為少慰然終不起洪熙元年九月二十日也享年六十卒之後五日遂以禮焉女三人嫁【闕】皆士族孫男五人曽孫男一人予觀周之公侯大夫士所以克興其家而王道賴以成者盖其身篤於行而其妃夫人有以助之也後世士大夫之能善其身者鮮矣為之女婦不見其可法而不能興於行故始而貴富終而貧賤者盖多焉女德之系乎盛衰可知矣若孺人之賢所以脩其身昌其家而成其子如此豈非有所本也哉故表諸其墓
  曾存禮墓表
  曾先生存禮予泰和之善人君子也予初友其子質中先生不以予少特加愛焉由是與其父子遊先生世業醫其心則篤於仁赴人之急雖風雨寒暑不廢視彼有疾猶在已既與善藥又數數臨視而斟酌之惟恐有一之不得其安者若報與否不計也性質直坦亮内外一致處兄弟訓子孫待姻戚皆温然和厚於鄉閭之人恂恂恭讓不茍忤其意人亦無不敬愛先生者喜飲酒雖多不亂知己者過其門輒留飲蔬菓魚肉隨所有不求甚豐至賓主皆醉然後罷若無賓客則父祖子孫相勸酬愉愉然樂也平生不喜為機變不茍營貨利惟以澹泊自適非公事不至縣庭凡里中豪傑之所得意以逞者先生皆斂避不敢知人非端重不相與徃還自予與之處四十年未嘗見其有失言於人失色於人者性尤曠達不以死生介意嘗營壽藏於髙巷而請銘於予曰使我見之死亦足矣予遂為之銘先生以【缺】年【缺】月【缺】日卒髙巷而納予銘墓中後【缺】年卜者謂其不吉質中乃奉遷於龍洲之原實【缺】年【缺】月【缺】日也先生初有二子長即質中次先卒孫男三良隠祥至是良為訓導來京師以父命謁予請曰昔者先生嘗銘先人之墓矣今既改思表之墓上以著不朽願先生終惠之予謂人皆有善善之不存者欲害之也於是聖人有教教之不改於是而又有刑盖使之節其欲而率於善也使人皆節其欲而率於善則治教之具可以不作矣然而汨於欲者比比也乖戾鄙薄之行興和平廉厚之意靡此教之所以不勝而訟之所以繁也若曾先生之處已接物盖能節其欲而率於善者為人如此則亦何藉於有司謂之善人君子奚愧哉故表諸其墓
  處士蕭公墓表
  公蕭氏諱恪字存道泰和祿岡故家曾祖宗輝父以吾皆隠德弗耀公少端謹好學多讀書尤用心於易䆒性命之奥然止用以自足不求人知其事父母極愛敬處宗族敦睦有禮法於鄉黨循循豈弟不茍止妄隨遇事無大小必揆於義衆皆取正焉公孤立無同産兄弟與從弟子元子凱相愛甚篤二弟死撫其孤尤有恩至於窶夫細人無不䝉其惠者所居多良田而山水皆秀好公日徜徉其間興之所至發於吟咏大篇短章皆有法度亦未嘗輕以示人曰吾取適意而已豈夸衒以求售邪直之繼母夫人公之姊公實為舅氏少時常辱愛於公真若所自出者忠厚之至也永樂辛夘客遊廣東年【缺】月【缺】日以疾卒于番禺之寓舎距其生元至正戊戌三月十五日得年五十五娶南逕胡氏生三子成德魯德孚德皆能承公之教以世其家女二再娶沈氏生子惠德早夭孫男八成徳以壬辰之歳自番禺奉公之䘮歸【缺】年【缺】月【缺】日于甘溪土坎上之原後十七年而成德亦卒魯德孚德俾直述公之善以表諸墓嗚呼孟子所謂一鄉之善士其善行必有以盖於一鄉然後鄉之人有所觀感而興起若公者是也今不幸已矣則夫鄉人之欲勉於善者將何所視法哉表而著之庶幾有聞而興者故次第其說而使鑱諸石
  彭氏直方墓表
  泰和城西桃源里有質行君子曰彭公直方年【缺】十以【缺】年【缺】月【缺】日卒沓隴之龍家原鄉之君子與夫小夫婦人過其墓皆欷歔歎惜有泣下者盖公以忠厚存心其出於口皆禮義之言其見於事未嘗有險薄違道者君子以德而相愛小夫婦人盖嘗振其窮䘏其患而贍其不足是以至於久而不忘也洪武中直之先君子自工部主事以憂居家常舉公以教直曰吾彭氏之彌甥也觀公之德盖所謂古之君子者當國家興運之初賢者則出為世用鄉之豪傑亦各奮其才力以自雄聲勢赫奕而細民受其公獨退然其間課率僮奴以耕稼自足於人道所宜者必躬履實踐不外飭以為名不茍異以為髙其待鄉黨意誠厚於親戚加厚焉於宗族則又加厚焉當時皆卑其所為其後細民多反噬過公門則指而歎曰此善人君子也使人皆如是吾屬寧有害哉而向之豪傑皆波頽澌盡然後見公之德焉此汝曹所當法者歳時常從先君子拜公於牀下瞻其德容而聽其誨論盖煦然如春之着物也心誠慕之又嘗聞之前輩老長曰國初之度民田也從事者皆視利為輕重公獨介然以實聞江隂徐侯為縣求耆徳自助唯公與歐陽以忠特為所尊禮民多隂受其賜及長其鄉粮賦不妄取一錢而事以辦治此皆人所不能忘者於乎若公者非誠所謂君子者哉公娶【闕】氏有子四人伯讓仲恭叔温子善其淳謹皆如公孫男【闕】曽孫男【闕】皆讀書厲行為士人於此尤可以見公之德矣嗟夫泰和文獻之邦也故家大族讀書以相尚禮義以相先而其間淳德古道又有如公者故能保其家而益昌數十年來凋謝殆盡聰明踔厲之士不復見前輩髙風雅度徃徃極其才力之所至則鄉之君子與夫小夫婦人安得不慨想於公哉公之曽孫俊為太學生在北京相與道之如此乃序次其大節俾歸刻于墓上庶幾覽者有所興起云
  曾處士墓表
  吉水曾惟珍以明經取進士擢官行人與子偕在京師謁予告曰先人之卒久矣尚未有文表其墓非敢後也惟其平生大德以教以育至于今而不克一日享其祿猶冀或者假寵於朝廷可以為親榮而竟未能遂若今不圖所以顯揚其德恐久而沉泯則不孝之罪大矣敢請一言以表于墓上予哀其志不克辭按狀曽氏本郕國宗聖公之裔漢都鄉侯之子據義不仕新莽舉族南遷有家于贑之崇賢者後析居吉水之瀘江今居石壁又自瀘江析焉則公族也大父仲賢父存逺皆不仕而皆服詩書之教元末大亂盜賊蠭起故僕有不義者覆其家公時方髫齔與兄仕吉弟仕寛奔走避難顛沛之際而奉養其母不少衰國朝受命海宇寧謐公卓然自立脩復故業不失其舊觀而事母益謹處兄弟益恭以愛待宗族和而有禮接鄉黨義而有恩晚年大新居第廣田園課僮奴治稼穡其中嘗自喜曰吾為太平幸民得享夫耕稼之樂者皆上賜也因以耕樂自號賓客過從則欵洽終日杯酒相對懽如也遣惟珍受學邑庠誨之曰大學一書治已治人之道備矣爾能服膺不忘則庶幾不忝其世公諱鄔字仕勉卒于永樂辛夘十一月二十日距其生元至正辛巳之歳享年七十一娶髙氏子二人長即惟珍服公之教有名位於時次曰鼎珍亦能世其家女三人劉孟良曠緝徵劉宣光其壻也孫六人女五人公之以卒之月【闕】日其墓在【闕】之原於乎自郕國至於今其傳世逺矣其變故亦多矣曾氏子孫雖散處而能久且盛者豈非道德之懿足以昌其世邪故公能再立於覆敗之餘而又有子以浸大其家雖顯揚光寵遽未能及安知其不終享也哉故表其墓以俟
  楊處士墓表
  山陽有篤行之士曰楊公從義以永樂庚子九月十七日卒于家年七十二其孤文行忠敔斆奉郡城西北鉢池山之原既二十年矣今年敔來北京以浙江布政使孫士英所述行狀請於予曰先人之既有銘以納諸墓惟其平生厚於仁振患難周困窮甚於為已常語諸孤曰仁者愛人若視其危殆而不恤此孟子所謂無惻隠之心非人也吾所以施之不吝者推是心焉耳敔兄弟熟於耳而著於心今奉承遺訓捐廩以賑飢豈敢徼惠於朝廷而乃䝉寵褒之命實先人之德教然也敢請文表於墓上使人知今之䝉幸盖有自予在翰林嘗聞山陽楊熙傑能出穀以濟貧人上嘉之遣使持勅旌之為義民勞以羊酒予固善之熙傑忠字也又觀士人石宇所為楊熙武墓誌銘云熙武嘗以呉郡朱璣質直多聞與之友館於家璣死為具殯殮又周給其妻孥庶幾漢范巨卿予又善之熙武文字熙傑兄也及今聞處士之賢然後知其所以能成厥子者由德有諸其身是宜表之以傳於久逺按狀處士諱宜從義其字也世家山陽之新城大父世昌父繼逺皆不仕母阮氏處士沉毅清介務脩身齊家奉親盡孝毎事必稟命而後行其父先卒獨養母於兵戈之際未嘗廢子職母病侍湯藥累日衣不解帶嘗籲天請以身代及卒哀毁踰制祭皆盡其道處宗族以禮待鄉黨以和見貧乏者汲汲賑之因其心之自然亦未嘗有德色平居整肅不妄言笑人有不平者皆來質其平至老而操行愈謹自郡守以下皆敬禮之嗚呼豈非篤行之士哉娶薛氏賢而有婦道五子文行皆先卒今存者忠字熙傑敔字熙節斆字熙學女二人皆有歸孫男九人曾孫男一人予聞仁者天徳之首人道之大也君子以仁存心行合乎天而及乎人則天祐之人與之處士之心厚於仁其子之賢而能奉其教篤其施如此豈偶然哉江河之流不窮者其源深也處士既深其源諸子又䟽其流其果有已邪楊氏之福能久而盛者盖自處士始故表其墓以示後人俾善繼之且使凡觀者有所興起云
  夫人陳氏墓表
  刑部尚書建昌魏公以其祖母陳夫人行狀授予曰吾祖母之卒里中烏龍觜今四十年䝉天子非常之恩累贈至夫人誠可謂榮矣惟其德善宜表於墓上以示久逺敢請文於子予不得辭按狀夫人諱寧字淑靜奉新東山望族元兵部主事陳某之孫某之女也自幼貞靜善女工不妄越户限既長歸魏公庭郁相夫以義事舅姑以禮處姻族以和撫羣下則以恩其治家則勤且儉未嘗以富驕人元季避亂家建昌之温湯庭郁公或有居室不如舊之歎夫人慰之曰居不在大幸身安足矣益勤於内助家復以興然自奉澹泊而樂於賑施隣有貧婦老而獨夫人衣食之死則備棺焉有以貧鬻兒女者夫人為贖還之鄉族歸徳焉平居恂恂寡言而應事接物皆中節綜理嚴宻庭戸肅然僮僕非有命不得至中門内嘗戒女婦曰婦人必謹守禮法少有不謹則辱舅姑玷父母貽笑後世又曰事夫當助其為善而沮其為不善庶可無後憂又曰婦人好畜私財此分門割戸之端也不可以不戒夫人言行之可法者如此初尚書自河南入為刑部侍郎䝉追贈淑人及為尚書加贈夫人命書具在足以昭其德矣其生以元天歴戊辰四月初七日國朝洪武戊寅十一月初一日其卒之日也享年七十一子三人伯泰伯永伯顒孫男七人長曰源即尚書次溥濟文忠文華文義文熙予觀自古諸侯卿大夫所以興其國家而昌其子孫者雖本諸其身而亦有女德之助焉二南之詩可見已夫人之德亦何愧於是宜其子孫之賢有若尚書之獲乎上而成其親豈不盛哉用是可以表著於後世而勸天下之為女婦者故次第書之而使刻諸石
  庶吉士王欽正墓表
  正統三年六月十三日翰林庶吉士王鑑欽正以疾卒于京師士大夫皆哀痛之妻周氏携三子琮珙珣奉柩歸於吉水少師西昌楊公憐而為之銘而其友中書舎人龍文等又求予文將以表諸墓予諾之而病未能作也然痛念之不忘欽正吉水金塘人曾大父所安大父子完父嘉績皆不仕然世忠厚秉禮義欽正淳謹好學嘗從劉子欽先生受書經奮勵不懈選為邑庠弟子員宣德壬子江西鄉試第一明年㑹試禮部中校官選宣宗皇帝命擇其優者錫之冠帶俾食教官祿讀書于國子監翰林毎三月一試品第而奬勵之務底于成欽正必在甲乙之數丙辰遂取進士為第二甲第一人上方稽古右文命選進士最優者以為翰林庶吉士俾讀書文淵閣學古為文章期至于古人而後已大官供膳月賜膏油費俸祿輿居室皆命所司給之欽正感上恩益自淬礪早夜孜孜以圖報其文學日進朋輩罕有及者且言動必循於理未嘗有過差元老大臣及諸縉紳先生莫不愛重之以為足以稱上意盖駸駸顯矣而遽以疾終嗚呼可惜也予嘗自謂欽正之先積德累善始發於欽正豈不欲亢其宗欽正躬孝友之行亦思有以顯其父母而國家之成賢才將以資用於他日今皆不遂焉此豈獨為欽正惜哉語曰天道佑善欽正宜得佑於天而反若此豈將大發於其後邪是未可知也故寫予哀惜之意俾揭於墓上亦因以慰其存亡者耳
  曾質中墓表
  質中曾氏名輅質中其字也世家泰和栁溪以醫名家大父以實父存禮皆忠厚樂易而深於其道質中盡傳家學其德又似之且篤孝弟執謙恭嘗從鄉先生蕭尚仁受書經舉為學官弟子以親辭又舉善醫徵詣太醫院亦以親老無侍子得免歸其事親極孝愛惋愉承順二親懽樂焉且以儒學教鄉里子弟于時邑之老醫宿學凋謝已盡能繼者惟質中一二輩於是縣人有疾皆奔走其門質中不避寒暑風雨赴之性嗜飲有急不暇坐惟立進一二杯即他往視疾自朝至夕未嘗有厭倦意經其診視予藥無不愈報與否不計也其不能報者再有求應之如初不少吝以是人無賢愚少長皆服其仁初給事中章某巡撫自贑來患瘴癘疾甚精神煩亂發狂言若有所見衆醫走避質中曰吾知之矣投以藥一飲而定三飲而遂愈江西黄僉事巡歴至泰和患傷寒寒熱交作質中投藥一服而安與藥金辭不受黄君感其意曰是必有後進其子良於邑庠里中楊氏子病危篤衆醫失措父母懼甚請質中質中視之曰我任之毋自苦與之藥若以水沃火頓覺甦更十餘服遂愈楊氏以再生之德歸焉道士黄仲真有疾日就殆自分必死戒其徒治後事衆醫無可柰何質中取藥視之曰藥良是為沉吟久之加減三四物與之服疾為減不二日遂失此苦更無藥調理旬日而復故其門人福建按察僉事廖謨述其行事云三四十年間邑中䝉活者以數百計殆信然矣憶初質中授徒里中時予同廖謨尊府潜仲先生遊縣庠皆與質中交最厚間相從為樂或有一味之甘輒縱飲否則與質中自舉罾取魚以歸存禮先生迎門笑語邀客坐樓上傾榼而飲之賓主各醉而後罷其後予官京師久之乃一歸存禮先生已老而父子交情彌篤予與先生為壽藏銘後數歳又表其墓予固悲其不可得而幸有質中在孰知去十餘年而質中亦已矣嗚呼其又可再得邪邑之人倘有疾苦其何所告語而求活邪則予之所悲者非一人之私也質中生洪武丙辰二月初九日卒於宣德乙夘十二月十八日享年六十龍洲上龍門院前娶任氏有子三人良隱祥良以壽張訓導歸服䘮既除來北京相與論舊事不勝悲而請予文表其墓嗚呼予尚忍為文邪然質中之德不可以泯也故表諸其墓
  僉事郭君墓表
  泰和北門郭氏初徙自臨湘世服儒業洪武中慶守先生慱學淳行有名位於時先生無子以其兄慶宗子彦常為後彦常倜儻有才畧未仕而卒此君之祖與父也君諱綂字公緒自幼喜學彦常甫篤意教之遣從蕭尚仁先生受書經英敏絶出同輩多推讓焉選為學官弟子後二年予與為同列君少予一歳而最厚予朝夕相與講學不厭縣大夫每試諸生君常在甲乙之選因益自喜志彌厲其詞氣之髙予不能及也永樂甲申予竊第官京師未幾君亦領薦書而以憂去壬辰遂取進士時太宗皇帝慎刑獄命進士皆理刑君在都察院最以清謹得名擢拜陜西按察僉事改浙江廣西貴州皆能舉其職浙江雖内地而外臨大海陜西廣西貴州地皆與夷獠接多列兵戍守為吏卒者文武愚良粗細不同必賴憲臣㢘察而整齊之乃能守禮畏法以保境息民然非明潔公平之君子則不能服其心君之才氣足以有為而其身則常置於禮法之内故凡所至強者以戢弱者以立法度張功業著當時論憲臣之賢者必稱君正綂二年在貴州得風疾言動皆廢子珦徃迎歸就醫藥不能愈三年十月二十八日卒于家年五十九娶胡氏繼呂氏子六人琪珦琰珩瑜琛孫一曰㸃其以四年正月初五日其墓在縣東北龍門山岡背之原嗚呼予與君相好四十餘年志同道合而君之賢真足以任大事成偉功予之期君者不止此乃今已矣豈非可惜哉雖然君年及六十官五品受方面之寄其所樹立表表在人耳目可以無憾惟知君之賢而惜其遽止若予者不能無憾也故書君平生大㮣以授珦使表諸墓上亦因以塞予之哀思焉耳
  主事王公墓表
  公王氏諱實字好信吉水富溪人曾祖德翁祖逺林父仲泰皆不仕仲泰君娶許氏生四子公第二子也天性淳謹無外慕事父母極敬愛始終無違禮於諸兄弟尤篤兄好學父子三人客死武寧不能歸公歸其骨而贍其家叔父思輯商于外子幼公命僕為之耕以給之比歸乃已其於宗族雖疏戚不同皆和而有恩待賓客故人雖豐儉不同而莫不中節處鄉黨隣里一以仁值水旱歳飢必盡發所有以貸之貸而不能償者焚其劵鄉人袁時則鬻地於公請自耕而納租又私以質錢於髙氏遂逃髙氏掩而有之公不問隣人王存習誣公弟好古之牛為已牛其姻家為縣吏與丞狎白於丞丞最嚴酷人莫能自明者公謂弟與之勿自䧟于非辜丞敗其人愧謝乃歸牛公亷厚不爭有古長者之風多類此自少力學通諸書開門授徒弟子多從之者中歳喜遊嘗踰五嶺涉湖湘歴淮海覽勝而歸既老不復出毎自誦曰吾尊徳樂道無所慕於世卑室廬菲衣食矻矻然畎畆之間不幾於太古之民是亦樸者之為也因自號樸叟作世德堂教諸孫使毋忘先德子佐取進士為刑部主事有勞績朝廷封公為承德郎刑部主事公居寵思畏所以訓佐者惓惓於忠敬仁義他不之及也正綂五年正月不豫且三日謝醫却藥曰吾何疾殆命也夫忽取水盥濯更衣端坐而逝是月二十五日也年七十二娶羅氏有賢行子一人即佐女一人嫁同邑劉庭茂孫男五其以【闕】年【闕】月【闕】日其墓在【闕】 之原富溪之王盖出羲之其六世孫洪守南康子孫因家雩都木園八世至朝散大夫允章子文庭始居吉水之盧兠文庭仕唐為御史大夫十七世至槐軒府君乃徙富溪德翁其子也在元以髙年再受帛而逺林最有德於人亂世人爭衛之以免禍仲泰在洪武中嘗舉賢良不肯就盖世積德誼而公繼之又施及子孫使日篤不忘王氏之福將不由公而益大矣乎故表著之使刻于墓石以俟
  郭處士墓表
  處士諱恢字景姓郭氏萬安東湖里人也東湖之郭始自邑之符竹而分在元有諱載者以詩經取進士大有聲於時處士曾祖懋德祖彦皋父孟暘皆不仕處士生而俊爽聰敏過人年十二能暗誦大誥三編就試禮部受賞而歸既長益讀書能通其大義然是時家事亦滋出不克大如其志篤於事親朝夕敬奉無違禮其奉宗祀尤極其誠與兄弟處盡恭愛之道同爨而食未嘗蓄私財内外千指相與無間言一門和氣藹如也性惇厚質直言行必循乎理好善嫉惡出於自然家雖豐而自奉儉薄樂以餘財振人急鄉邑士大夫禮之惟恐不至而士大夫亦無不敬愛處士者有子三人延明師教之常諭之曰讀書立身之本惟勤然後有成若慢戯佚游未有能自立者汝曹勉之既又遣其長子邦本游邑庠厚資之使學宣德己酉遂領鄉薦後四年㑹試禮部得納溪訓導君子謂處士能教子矣宣德甲寅三月十一日以疾終于家年五十娶蕭氏有男三人長即邦本次邦固早卒又次邦榮女二人尚幼處士之卒也權殯于其閭之左至是于【闕】 之原而以前澧州太守鄒進所為狀來請文表其墓予觀先王之所以教人者曰孝友睦婣任䘏人而能此可無愧於為人矣然世有不能者而其子孫反務為竒詭以欺世盜名君子不取也今處士之行盖無愧先王之教是可以表見於後世矣
  知縣俞公墓表
  宣德十年十一月三十日潜山知縣臨安俞公以疾卒于官年六十潜山之人哀思之如父母嗣子般等奉柩歸臨安以正綂元年十一月十日于縣之靈鳳庄上山之原已般來北京泣請於予曰先人與先生同年取進士又嘗同考京闈鄉試自謂受知於先生今既不幸已矣惟墓上之石當有文以昭徳垂後非先生莫宜為先生哀而賜之言俾託以不朽為幸大矣予既悲公之亡而重哀般之志奚可辭公諱益字友謙别號鈍菴其先本河間人以宋外戚從髙宗南渡始家杭之臨安集賢里公天性孝友八歳䘮其母日夜哀慕不置父筠軒最鍾愛然教之必謹於禮義既長遣受業邑庠通春秋遂取永樂甲申進士選為翰林庶吉士預脩永樂大典書成授靖安知縣靖安南昌屬邑邇藩憲治所公善治其身必循理而遵法務有以惠利其民民徳之聲譽日起藩憲知其賢事之難治者多委任之無不治於時事有當言者亦懇懇盡其誠嘗言尊崇制書慶賀禮儀裁革冗吏諸事朝廷從之著之令久之以外艱去服除知潜山其惠民一不異靖安治化既孚乃大新學校以教民民尤德之賓興之歳公屢典文衡號為得士滿九年當去縣民羣告于郡守與御史曰令誠吾父母也今舎我而去當何恃請必留以惠民太守御史言於上得復知潜山民素服公之化於是相安於無事而公乃已矣宜其民之哀思也盖公亷慎平恕治心脩身始終如一故得民如此娶同邑上羅沈氏有婦道二子長公兄某之子公未有子時以為子次即般女五孫一公平居教子弟必使勤慎清約不侈靡傲放盖以身為教云予嘗謂君子之仕必先謹其身能謹其身而行之以公天下豈有難事哉公之美衆矣予特書其一事之尤可為法者公在靖安時姦黨之獄滋盛凡有名者皆没入至空其族乃已他邑憸民好以此誣人人亦反以誣之蔓延不已當没入者殆百家且其俗嚚訟人望風畏之藩憲大臣當往涖亦憚行以委公公曰吾無私所恃者天而已吾何憚即徃按其名盡没入之威刑之中仁厚加焉吏卒皆化於公無毫髪過失畢事而名愈振予益以信天下之事無難治要在謹其身而公道行焉彼其事僨而身辱者皆私欲之害也公所行如此非仕者之所可法哉况其美衆邪故為書之俾歸鑱諸石
  御史姚君墓表
  君姚氏諱善字兼善其先家于干越之姚原五世祖洪仕宋理宗朝為戸部尚書四世祖戊徙家番昜之珠湖祖逺昇國朝洪武中復徙邑東之後山父漢中皆不仕君幼喜學穎悟出儕輩既長選為邑庠弟子員學成貢入太學隆師取友勤勵不懈四明陳先生時為司業特器重之六館之士亦多讓其賢宣德癸丑擢拜山東道監察御史敬恭夙夜以脩其職凡諸讞議及有所糾舉皆必當其情嘗奉命巡按直及廣西寛而不縱嚴而不殘吏畏而民愛之宣宗皇帝嘗欲新天下之治分遣大臣察諸吏賢否命必與御史偕兵部侍郎徐公當南直與君偕君嘗歴諸郡縣備知吏治得失與其行之邪正才之髙下其言大契於徐公凡去留最稱允徐邳以上至濟寧漕河淺澁公私舟楫皆不便以委君君往來計度疏治人賴以濟異時舟上下諸閘有力者爭推挽勢悍甚善柔被捶擊至旬餘不得度君下令必循次以進母敢譁人甚便之多頌之者朝廷嘉其績賜之勅命且以所居官贈其父母邱氏妻某氏皆封孺人當時以為榮而君子尚以逺大期之正綂辛酉二月二十六日以疾卒年六十四臨終歎曰天乎吾受上恩不能報而又先吾母以卒吾豈能無遺憾聞者悲其言子四人驥驛騏在京師奉柩歸于其鄉【闕】之原介其親戚胡秉常來請予文表諸墓予嘗聞君而恨未之識於今固已哀之况聞其母年九十四尚無恙念其既老而孤則其哀有已耶然古之孝者貴能立身行道以顯其親雖養之不終是固有命也若徒能養而習於不善足以貽親羞雖使乆生於世亦奚足道哉觀君所立如是則為母者可無悲而君亦可以無憾矣用此以表其墓庶幾少慰夫存亡者耳
  員外郎謝君墓表
  正綂六年五月二十三日奉訓大夫兵部武庫員外郎謝君以疾卒于官年五十九子琳奉柩歸揚州卜以【缺】年【缺】月【缺】日于江都縣善應鄉先塋之次謀於衆曰先人之既得學士藺公述其行髙公銘其墓矣若又刻表于墓石豈不益彰徹顯著而永永不朽衆皆曰然乃因郎中曾公士宏請於予予不得辭為取藺髙二公之説益以予所見者而論著之君諱涇字彦清其先世本溧陽史氏曾大父純始徙居江都元季兵亂家覆子恭幼稚無所依里中謝萬六者養為子謝無後因從姓謝氏恭生起皆不仕而皆為善人則君之大父父也君幼有至性得果實之屬不敢嘗必先以奉父母稍長尤聰敏喜學為郡庠弟子員永樂乙酉領鄉薦明年中副榜選入四譯館習譯書戊戌取進士為翰林庶吉士遭外艱去治䘮能盡禮母嘗得危疾刲股肉作湯進之疾遂瘳其後母以髙壽終祭亦如禮而哀戚加焉伯父寧卒無子君服䘮主其後事宣德二年授行人奉使于四方未嘗辱命所過必詢訪民情吏治有當者必以聞詔諭安南及其境迓者至陳兵導從頗不肅君呼其長立庭下責之曰我奉天子命以寵綏一方使各有寧宇下之事上當敬恭朝夕爾何敢不肅尚不知有天討邪衆皆拜伏莫敢譁詰旦至富良江國主率其下迎導甚恭既就館敬禮尤厚君初過龍州憑祥其人有訴安南為冦害者君從容為言且喻以逆順禍福國主愧謝即遣人戒邊吏謹約束使還厚以金帛奉君君拒不受既歸而有武庫之拜武庫號繁劇凡兵部文符下四方皆從武庫君居其間未嘗有過舉上嘉之追封其父為武庫員外郎母董氏贈宜人皆賜之誥命又嘗再徃荆湘兩浙選材武士撫諸夷獠能敷上德盡下情事舉而名益振士大夫皆以逺大期之初娶李氏先卒再娶陳氏皆有婦道皆封贈為宜人子男一即琳也孫男女各一人憶永樂初見君被選入翰林天子方嚮意文事所以期待成就者甚至君亦意氣英發慨然思有以自見盖在翰林廿年始去為行人為郎官以其才行之美而究其所至豈止於斯而已哉而乃止於斯非命也夫然其所至如此是可謂能賢况又有子汲汲焉以圖其不朽亦可謂能孝用此足以垂美於後世矣故表諸其墓
  處士劉公墓表
  公劉氏名璜字伯堅漢中山王之裔五代時有諱仁晦者累官至金紫光禄大夫家淮南子翊仕宋為秘書省校書郎出守鄞因家慈谿故今為慈谿人公之大父文鶚父侃皆樂善而不仕公生有至性五歳䘮父哀慕如成人又䘮其母陳氏哀益甚閭里皆稱其孝比長勵志學問窮日夜不休學遂有成間發為詩歌以娛情寫物率清婉有思致前輩皆推重之然尤以謹厚延譽於鄉邑嘗為里中長里人有坐事連逮勢叵測懼以誣受禍不能自明計惟公言可信於縣官願納女以請公曰爾毋自苦法雖嚴終不及非辜我豈乗人急而利人女子者公雖拒之然隂為申雪卒得免内兄孫某被累當輸作京師公念其無助曰恤患義也與皆行未幾孫卒公為歸其䘮公兄玘為杞令卒二子杭棻皆幼公教育之如已子棻遂取進士為御史為按察副使有名慈谿縣學縣令長沙張志善規治之而以事去詢于衆以属公逾年而學成無絲毫闕失平生行義多類此縣令丞毎欲薦之自念早失父母不得養不忍棄祀事而去毎力辭以免晚益恬退治軒曰養素與文士倘佯其中人稱為養素先生娶同邑陳氏台州教諭陳某之子有婦道子男三人長梁永樂庚子貢士次渠次栴閩清教諭孫男六人女六人栴迎公就養閩清宣德己酉十一月二日以疾卒于閩清之學舎距其生甲辰四月一日享年六十六栴奉柩歸以明年庚戌十月五日于其鄉之上午嶴五世祖朝請大夫厚南墓側配陳氏祔焉至是栴以廣宗教諭秩滿來京師得邵武教授以公行狀謁予曰先人歸久矣而墓上之石未有文敢以請予觀公之德既孝於親又篤念其兄撫其孤姪使有立免人之禍而不失其正周人之死而必踐其義且能脩學校為縣官之所不及為至其死也又以不用浮屠教其子可謂始終不悖於道者其行如此是宜表著於後世故序其説而使劖諸石
  羅教授墓表
  先生羅氏諱仁字汝寛吉水桃林里人曾祖仲哲元鄉貢進士祖時中父養䝉皆贈通議大夫工部右侍郎先生自幼聰敏嗜學與兄工部侍郎汝敬皆授業於家通書經然於諸書亦無不讀攻為文章喜吟詩操筆立就其才思涌溢奔放逈出儕輩上弱冠已能為人師久之學益進名益顯武昌新喻二學皆請為訓導用親老辭永樂己丑臨江府學又薦之始以父命行既受職嚴師弟子之禮於夫所以脩已治人者之言盖惓惓然未幾以外艱去居䘮盡禮服除改邵武又以其教臨江者教諸生學圮於水先生奏言府學費巨非一縣所能為請均之諸縣從之學遂以成秩滿績最陞常熟教諭其為教益力脩琴川誌以備考覽歳丙午廣東鄉試請典文衡其去取必公常熟學舎久弊乃捐貲為倡殿堂門廡皆脩治煥然華好滿九年又績最陞温州教授始至即以十事告郡侯申明教條以作興士類時已有疾飲藥猶日坐堂上進諸生講聖賢之道而疾益甚一日晨興謂其子恒曰吾大期至矣然自顧無所恨汝曹勉之勿墜先業治䘮用家禮足矣復召諸生與訣别翛然而逝正綂丙辰十二月癸酉也年六十二平生事親孝奉先敬於宗族義而慈於鄉黨隣里和而惠其撫孤恤貧周人之急不可一二計其所為詩文曰在泮集者若干巻蔵于家娶同邑劉氏有婦道又娶周氏子七人文惠類恒載嗣俊女二嫁某某孫男八人恒奉柩歸與諸兄弟以己未十二月初十日于其里之殊坑少保永嘉黃公銘其墓矣又來北京請予文表諸墓上羅氏故儒家代有聞人予與工部同年取進士又同官翰林因得拜其尊府君既而又得與先生遊父子兄弟皆予所敬禮者其尊府既以德行重鄉邑而工部之才望滿朝廷功業滿邊隅先生又表然為名師所以成賢才禆政治者盖不少今皆不可作矣則予之哀思可已邪文兄弟致孝於親切切焉圖其不朽而以屬於予故備書之豈徒以見先生之賢有所本亦使世之為父子兄弟者觀之或有所興起云
  屈氏二親墓表
  正統己未十二月二日刑科給事中屈公以疾卒于家年六十九其配夏孺人哭之過哀戒諸子曰我未亡人也義必與汝父同穴姑緩以俟我明年庚申九月十八日孺人亦卒年七十一時子伸為貴州按察僉事聞父之䘮即棄官歸中道又聞母訃哀慟摧裂幾不能生既歸襄事貴州文武諸司交奏乞留而奪情起復之命下不敢少延以盡其禮乃卜里中小雷洲南原祖墳之左治地且自為誌以事屬諸弟而銜哀就道遵上命也是歳閏十二月廿二日乃奉二柩合焉今年伸以事來京師介其親戚胡秉常奉二親之行狀謁予請曰伸於二親生不得致養病不得調湯藥死又不得躬斂含奉祭其痛何如之惟墓前之石宜有文以昭德垂後若於今弗圖恐久遂沉泯而不孝之罪大矣敢以為請予哀其志故不辭按狀屈氏之先咸陽人至宋南渡有曰栗者為倅于饒始家鄱陽世為衣冠之族公髙祖殷仕元為信州路總管府知事曾祖清卿信州文學祖齊民元末倡義保一鄉父宗文母孫氏公其第三子也諱理字公道自幼天資髙爽勤學問研究經史既冠父母以家政付之公殫心劬力理田園治生産家日益裕事親極其孝敬左右順承無違禮飲食之珍衣服之美不先以奉親不敢用其所嬴財必以告於親而歸諸蔵未嘗私一毫親没治䘮一依朱子家禮事二兄尤篤隆然恭愛之施著家規廿餘條以整齊其家奉祭祀教子孫撫下人悉有法度門内凡千餘指皆服公之化無彼此言者郡太守善縣令任勉嘉其孝弟欲薦之公以親辭乃遣子伸入鄉校學成取進士拜刑科給事中敬恭夙夜以克有成績朝廷嘉之推本於父母封公為刑科給事中配夏氏封孺人夏氏亦鄱陽人世貴顯元江州塩運司經歴元卿宣徽院判官亨父國初江浙行中書省椽仲臣則其曾大父大父也母王氏生孺人為中女諱玖貞實有容徳父母愛之擇壻於屈氏得公遂歸焉孝以事舅姑禮以睦娣姒凡公之慎終追逺惇本厚族與夫賓客之徃來公私之酬酢親疎貴賤輕重厚薄無不適其宜者孺人之助也其於諸子諸婦未嘗厲聲色從容化誨使皆入於善及以子貴受封秩偕顯榮人既推給事公之教而尤重孺人之賢子男六長即伸次惠儀康驥年女一嫁徐箎孫男十五人曾孫男二人惟屈夏居鄱陽以名閥相髙先世德誼足以啓迪其後人觀公與孺人之善所以形於内外者可知矣嘗聞伸初為刑科公訓之曰尔居清要當清尔心上以報朝廷下以慰吾意則吾樂矣及僉憲貴州公教以柔逺之道當以土俗順人情而以禮義擾馴之則無不治伸服膺不忘是以當世稱賢焉伸之所立即公之所存也夫君子之教子必以道道行而人宜之則必有以獲乎天公之與孺人享其福祿榮名而善始令終非天其孰能使之用是可以勸夫天下後世之為人親者矣故表而出之俾刻於石
  定安令呉君墓表
  定安令呉君寔以宣德三年七月二十二日終于家其子忠以是年十二月二十日奉于其鄉陳橋之森山服除來京師奉君之行狀謁予告曰先人之湖廣㕘政呉公存實銘之惟墓前之石未有文敢以請盖予先考嘗知瓊州定安其屬邑而君為令故予嘗與之接忠以是來請於予然予惡能知君之悉哉按狀呉氏居南昌石馬為著姓盖宋開府玠之後然不知所以徙而君之大父德茂父永安皆不仕至君以推擇從事藩省能謹飭自持既滿陞永嘉典史又調泉之灌陽松江之上海皆以善贊畫得名而上海最劇其名尤盛久之松江府同知呂敏以君屈在下僚上章薦之於是有定安之命定安在南海中與生黎接前之為令者多不善故民多迯徙生黎亦數出為盜君至亦以誠待之均其徭賦省其刑罰繩其豪橫而佑其善柔凡前政之不便者皆罷去而行其便民者民大化服逋迯自歸者三百五十餘戸生黎順從願為編戸者一千一百三十四君擾而馴之俾皆樂善作興學校毁撤滛祠孜孜以禮義為教治績大著縣以無事日彈琴賦詩以自娯九載考績赴吏部民皆不忍其去耆老七十人詣京師乞留朝廷從之又三年乃以外艱歸既免䘮謁選吏部得風疾告歸治于家而竟不起距其生丙午九月初五日得年六十三娶袁氏有二子長曰綱早卒次即忠為京山縣學訓導女一人嫁徐用文繼萬氏生五女皆幼嗚呼縣令民之父母也必有至誠惻怛之心以行慈良豈弟之政然後民受其惠彼厲威嚴任智術務姑息肆貪穢民之失所或䧟於不善皆此之由也故西漢以來重循吏觀呉君之政如此盖可以無愧矣國家務養民詔書數下擇守令安得如君者布滿天下諸邑哉予是以惜之特論著其事以表于墓上
  孺人曾氏墓表
  上海教諭致仕尹先生之配孺人曾氏泰和城西檀樹巷之故家曾祖叔仁祖賢可父自誠皆不仕孺人孝敬儉勤柔惠淑慎既歸尹氏不及事舅姑而於奉祭祀必盡誠推於夫之黨盖無不禮焉元末大饑人恟恟不自保孺人躬啜薄粥而具飯以食長者如平時䘮亂既寧先生歳授徒于外孺人理家政躬操井臼夜則焫松明治女事均視骨肉一味之甘必周家園果核亦均給有餘則以惠姻戚隣里不茍易一錢致禮於其子之師及親賓徃來待之皆中儀法撫下人尤有恩非但衣食以時至於蚊蚋亦給與帷帳用人之力雖暫必酬嘗治絹欲嫁其女㑹族人謀娶婦而貧無聘幣即輟以與之其他賙窮恤匱尤多先生質直好義親戚有託以避難及諸生貧而願學者輒館穀之孺人能相其志先生或責人以義至使之無所容既退孺人則以忠告善道為勸先生為少逭故終無所忤於世其賢如此生元至正辛巳七月十五日而以今永樂壬寅八月二十一日卒年八十二二子長復道由南雄訓導三遷得京山教諭以卒次自道今為太平府同知四女適交州衛經歴蕭信立順德教授郭彦鉉曾伯和歐陽允仁孫男九長倚為三河訓導亦卒次任何儼儉侃保偉脩曾孫男六人孺人之葬在其鄉紫芋東山之陽十四年自道來北京告予曰憬以父命為伯父後故於母之卒不得躬服䘮若又不能顯揚其德則不孝之罪益大矣先生幸見憐願為表諸其墓予謂先王之教必始於閨門盖女徳之所系重也至論其職之常不越乎養舅姑相夫子治衣服飲食助賓祭諧戚姻而已考於二南所載可見矣後世教道不明為女子者徃徃任其才之所至而罕見其德之脩家之不振子孫之不能皆賢盖此之由也若孺人之德既備而又盡其職之常宜乎昌大其家而福及其子孫其賢如此有不可表邪故摭實以表于墓使凡為女婦者取則焉
  同知尹君墓表
  尹氏於泰和為儒家盖宋進士絳之後代有聞人至上海教諭子厚先生尤以質直好義為學者師先生娶曾氏生二子其次則君也自幼端重不與羣兒戲而聰敏喜學夙夜不懈諸公長者皆愛之先生初為邑庠訓導君日侍左右見諸生雍容揖讓心切慕焉諸生亦喜得君為友遂援君入邑庠讀書作文每屈其儕輩業成充貢入太學未幾太宗皇帝詔脩五經四書大全徴天下名儒又擇太學師生之賢者入館閣任其事君與焉書成受賞賚擢拜雲南澂江府同知澂江去京師萬里夷性獷悍號難治君蕩佚簡易一以至誠待之夷大化服名著雲南黔國沐公總兵鎮雲南凡諸夷有爭訟多委君徃決之夷亦熟君名知君平恕莫不聽命諸府官有闕公每命君權署君不以權署有所茍必為民興利去害故人皆悦其來而唯恐其去澂江之人則以不得專惠於已為戚也滿九年以績最加食四品祿俾同知徽州代還改太平其為守者執偏見好以嚴馭下君從容贊襄必使事集而人不怨於農桑學校尤加意所至勸勵有方人樂為之盡舉賢才表貞節歳凶則發廩以賑民民或有獄必反復究其實不使䧟于非辜在太平六年太平之人服其化惜其位不稱德至欲請于朝朝之顯者亦多知君數欲薦進之局於例不果君獨恬然自得曰是亦足以為政矣他何暇計哉正統五年二月六日以疾卒年六十一平生質直好義盖與上海先生同凡先生興水利置義田義倉以濟衆皆能相其志篤於祀先燕器或不備必先治祭器積俸入之餘買田以供祀事先塋恐歳久蕪沒皆立石識之内外屬有貧者無不賙焉兄京山教諭復道與其姪三河訓導倚相繼先卒君撫愛其所生如已之子若孫娶康氏生五男子任侃份偉脩三女子嫁歐陽浩白彦章鄭仲㢘孫男四人經繼紹綝曾孫男一人任兄弟以【缺】年【缺】月【缺】日奉君柩葬于【闕】之原思表其德以傳於後世書來北京請予文刻石予縻於職務不暇作則又因君之妻姪石阡推官頮來速文曰非公之言無以託不朽願勿辭於乎予與君相好最久實相知君一出而躋正五品位大夫其才行又有如前所云者然二十年不改官其不如君者反過之或有未然則奔走號籲以求售君獨素位而行未嘗有慕外之心豈非安於義命之君子哉君子民之表也學者所當視效也故為書之使表諸墓上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五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六   明 王直 撰墓表
  贈承德郎刑部主事周君墓表
  君周氏世為萬安倉前故家曾大父景德大父同窻父尚信皆有德善而同窻當元季尤能倡義保鄉里君諱【缺】字存敏三歳而孤母陳孺人守節教育之幼喜讀書務深究其義不肯慢戱佚游其家業素豐既孤被侵奪而家遂貧及長克自奮勵卓然思樹立於世勤儉自將經營規畫已失者復之有未就者充拓焉而家日以裕事母盡孝所以悦其口體而順適其意者無不備母之心安焉常恨早失父不能記其狀貎心切痛之家故有同窻像歳時享祀則張於中堂瞻望拜跽以興其孝思曰父祖克肖見吾祖之像猶見吾父也吾父其亦顧懐於此乎言之輒悲不自勝又念無親兄弟與從兄存與存忠最相好不啻如同産出入起居怡怡恭順無毫髪違忤君子以孝友稱之性猶急義義所不可不輕取於人亦不輕以畀人於所當為不計利害為趍舎族父尚益仕至道州同知以卒無後人有侵其遺址者衆依違其間君獨毅然語衆曰此址存因可想見道州不然則道州之跡冺矣卒不與君有女兄母孺人以妻學堂蕭孟魁館于家君待之以禮撫其子女如已出及析貲産惟母命是從不與校甥女當嫁君為徃郡城治具歸次泰和花石潭遇暴風溺焉永樂丁酉九月四日也明日得其屍以歸鄉之人士無貴賤少長莫不悲君好善樂義而死於不幸其命也耶亦豈天之未定者耶君純厚謹黙如不能言及接師友應賓客論事析理犂然當於人心雍容有度犯而不校居隣縣治非公事不一至姻親之家非吉凶慶吊不數數徃來其簡重而有禮又如此生於洪武丙寅四月十九日卒之日年三十二初於邑之田牌里今改于某山之原則景泰某年某月某日也初娶寧塘温氏卒繼以儒林劉氏皆有婦道凡君之事親奉祭承上撫下厚姻族鄉黨皆克相之二子長曰藻次曰鐸君卒後三月鐸始生七歳又䘮其母賴以有成者陳孺人之德也鐸取進士為刑部主事陞郎中有名當時朝廷推本於父母之賢贈君刑部浙江清吏司主事階承德郎温氏劉氏皆贈安人鐸既拜賜則大慟曰鐸不幸不得識父又不幸不得養母今䝉天子莫大之恩誠足以為榮矣然情事未伸鐸之痛有已耶若又不能彰顯其德於後世鐸何名為人子乃來請予文表諸墓上予聞為善者天報之福然不以厚於其身為足也身未及享之而以貽其子孫顯榮光大以成其親之令名然後為福之至君孜孜為善雖不及永年而有令子以承天休天之所以報君者今既享之矣鐸脩身慎行凡君之所為者繼續而引長之其進於福祿榮名當益盛則君之被褒榮於後豈不益顯且大哉此天之已定者也故書予言而使鑱諸石以俟
  胡孺人墓表【代時彦學士作】
  泰和王君行儉與予同官禮部又同列翰林最相好為予道其外姊胡氏孺人之賢而求文表諸墓盖孺人母蕭氏又為行儉之繼母以行儉貴贈淑人故行儉謂孺人為外姊而惓惓請於予予安得辭胡氏居泰和之永陽里盖忠簡公之裔孺人祖曰【闕】父曰闕皆不仕然皆鄉里之傑也孺人諱善孝順慎勤精於女事父母愛之為擇壻得同里周以志之子俊祖遂歸之以志娶蕭氏與淑人同宗故孺人事舅姑益孝敬所以奉養其口體而娯適其志意者無不宜舅姑亦愛重之稱之六親俊祖卒於洪武辛未時子盤生始七月孺人年纔二十三誓不更嫁事上撫下綜理家事一不異平時而持身益謹言動不妄舅姑沒孺人祭無違禮歳時祀先則抱盤拜且泣曰吾宗一脈幸存此惟祖考其隂佑之旦夕撫視未嘗去左右平生節儉不擇衣食既寡一絶去華美於諸妯娌及姑姊妺相待一以誠宗族鄉黨有不給賑贍之不責其必償見行乞於路者捄其寒飢汲汲恐不及盤既長家事不以委之唯資使為學曰爾能讀書成名以光顯父母則吾志樂矣至老尤篤於濟衆築沙浛陂以灌田里之橋梁道路有傾圮不治皆出財治之人之受惠者頌孺人之徳不置口於内外親屬問遺徃來藹然殷勤篤厚之意以行儉之逺也撫其諸孫尤切至盖自俊祖之亡孺人守節四十餘年氷清而玉堅既長育其遺孤又有徳於人如此信乎其可表也鄉老里正數欲逹之有司而請於朝廷孺人亟止之曰吾自盡吾道焉耳豈欲求表哉不敢以煩父老正統丁巳某月某日以疾卒年六十九明年某月某日于六十五都相公坑之原予聞之聖人繫易於恒之六五曰恒其德貞婦人吉吾夫子釋之曰婦人貞吉從一而終此萬世不易之道也世之婦人而能此者盖鮮矣其或能此然不能不求聞於人此豈所謂自盡其道哉自盡其道而不願表著於世孺人之賢於是為不可及已於乎孺人雖不願表著於世而君子之欲垂教範俗者其可以已邪宜乎行儉之惓惓以請也故為書之使揭于墓上
  處士王公墓表
  公姓王氏諱泉字思允泰和南富里人南富之王徙自安成之連嶺連嶺則折於廬陵之何山盖王長者之後曰思齊廷用功從者則公之曾大父大父父也雖皆不仕而皆以儒行聞鄉里公自幼穎敏好學遭元之亂奔走避匿無寧時亂定而歸居室既焚蕩諸老長又相繼没公亦甫冠躬課僮僕理荒穢舉廢墜勤勵不懈家用復興然天資髙邁不少屈於人人亦無足當其意獨歐陽公觀民志同道合相與為莫逆洪武甲子朝廷布新令欲為天下去蠧恤小民諸為不法者許執送京師得厚賞老姦宿猾相煽而起始則嚇小人終亦誣罔君子以規利亦有危人以圖安者禍且及公公憤曰吾行無愧於天地所不足者不能俯仰諧俗耳䑕輩乃敢爾邪即徃伏闕下盡發其奸上為之震怒凡為誣罔者皆謫戍逺方公獨受賞而歸姦人由是斂戢善者以安平居厚於宗族睦於鄉黨隣里處親戚故人必謹於禮節凡有急必赴惟恐後其祀先盡敬訓諸子姪必本於仁義人有過失未嘗出諸口初避亂時公雖幼諸物不以加意獨携其宗譜以行其後族人欲脩譜既請於學士解先生而舊譜亡失無足徵者衆病之公獨出其所有譜由是成解先生獨愛公以為能知所重其尊祖敬宗盖本於天性如此永樂癸未十一月疾大漸呼諸子孫勉使讀書為善以不辱前人言訖而卒是月二十九日也享年六十其里水坑周家山之原娶歐陽氏有賢行子男三守誠守信守邦女一嫁曾汝茂孫男四綺紳綽編公之久矣而墓上之石未有文至是孫紳為曹縣知縣以前國子助教歐陽先生允賢所為公行狀來求予文表諸墓按狀謂公長身玉立緩步徐趨懇懇乎其誠也碩碩乎其大也傲乎其自得而憂患得䘮不足動其中雖坦夷自居而詭随側媚者不能窺其情雖簡質不華而巧投曲中者不能測其意始終一節未嘗有變知公者以為信昔蘇文忠公為司馬文正公行狀而范文忠公取以銘其墓天下誦之後世傳焉予既慕公為人且嘉紳之孝故序行事而取歐陽先生之言俾揭于墓上庶後來者有徴焉
  中允徐公墓表
  永樂二十二年宣宗皇帝正位東宮置官屬予自翰林侍讀學士進拜右春坊右庶子睢陽徐君永達則自編脩為中允又與予同僚相好也㑹朝廷推恩羣臣徐君之先君子子昭贈為右春坊右中允階承直郎徐君念其德之大而痛其即世不得與享其榮思求文以表諸墓然縻於職務未暇也無幾陞鴻臚卿又徃使交阯由是遂拜湖廣按察使改山西其任益重益不暇顧其親然其心盖惓惓不忘也至是徐君遂以疾終于位臨終語其子倫曰爾祖墓石未有文吾死不瞑目吾嘗託好於泰和王公汝以吾意徃請而刻諸庶幾以畢吾志徐君既卒葬倫來京師以翰林學士藺先生所述其祖行實因父之執友鴻臚楊君來請文予悲徐君不可見而重哀其意奚可辭按狀公諱彰子昭其字也曾大父國祥大父仲明父景讓皆不仕而有隱德鄉人稱為長者公生六歳䘮其母哀毁如成人善事繼母許氏許亦善撫之如所生及長喜學於諸書悉通其大義然無意進取而止用以善其身信義孚於鄉黨恩愛篤於親族家雖豐而自奉甚約至於賑施則未嘗吝也歳凶常出粟以貸貧者貸而不能償則焚其劵姻戚有孤女貧不能嫁助資裝嫁之死而不能葬者出棺衣葬焉如是各四五人其心之厚於仁多類此洪武己夘四月初十日卒距其生元至正庚子之歳享年四十四娶范氏有淑德封太安人子男二長即永逹次永清女一嫁士人林増孫男五倫佐侃佺佑倫即來請文者曾孫男【闕】人以卒之年五月葬其里【闕】祖塋之次夫有德者必有後天道然也觀公之徳備於已而及於人如此宜乎有徐君為之子倫為之孫卒能著其徳使永永不朽則公雖不至永年何憾哉故為書之使揭于墓上
  叅政王公墓表
  正統丁巳五月十四日中【闕】大夫河南右叅政王公卒于家年六十一初公自河南述職來京師浩然有退休之志凡與公厚者皆曰公年財六十而遽欲致仕不及七十一未宜去今天子在位圖任老成以興道致治公方面大臣宜有以副上意二未宜去公曰吾受國厚恩仕宦三十餘年豈敢遂忘朝廷哉顧精力衰而目甚忝竊愈久而補報未能人其謂我何今小子髙玷科第或可以効萬一吾其歸矣即具疏以聞上察其實許之歸安成故第與親戚懽洽甫兩旬一夕客去乗月坐堂中諸子列侍語笑如平時久之覺小異即趍進問起居公翛然逝矣凡諸親舊皆幸公之歸而惜其不能久處也奔走㑹哭者彌月而不絶是年十月二十七日于其邑【闕】清化鄉之賴嶺至是髙為兵部主事詣予請曰先考之葬今國子祭酒李先生銘其墓矣惟墓道之石未有文懼無以昭德垂後敢請於執事予素知公不可辭王氏系出太原唐未有諱該者避亂南來居廬陵何山再徙安成之連嶺子孫多至顯宦而瀘溪先生則以直道清節顯於宋其後曰某又徙居䝉岡至希旦所安思學則公之曾大父大父父也皆以德誼聞鄉里公天資簡重而闓敏喜學多讀書尤深於詩為文章必根於理典實而不浮洪武己夘領鄉薦明年升太學永樂初詔選諸生為縣令公獨請為教官得杭州教授日進諸生講聖賢之道而正已以率人於是賢者益勉而不肖者胥化於善學大有成秩滿選為儀制郎中時朝廷於禮樂制度多所叅訂公盡心其間士大夫稱賢焉以父憂去奪情起任事歳庚子山東盜起民心擾動詔擇賢臣徃撫之大臣薦公為山東叅政公徧歴諸郡邑宣布天子德意釋其疑畏恤其寒饑綏集其流冗寛貸其過失民乃安於田里盜無與隨和尋即敗亡其他所以惠養斯民者尤多既三年丁内艱服除調河南而魏公源李公昌祺為方伯公恊徳一心以施諸政教而民受其賜凡有重事二公度他人不能任者則必以屬公郡縣吏民知公亷重不可以諛恱亦不可以賄求聞公來皆先期趍辦公之徃不勞而事成盖徳孚於上下而人心敬畏之如此魏公召還復為刑部侍郎陞尚書常譽公可大用諸公皆屬意焉而公乃力請而歸安止足之分識進退之宜公誠賢矣哉予聞之禮七十而致事此仕者之大防也或身有不可不俟年而去亦君子之所與也若公是已後之仕者異乎是其未得也患不能得之既得矣惟恐失之遂至於無所不為然榮或未至而辱及焉其於道何如也嗚呼公誠知道之君子哉公天性孝友事二親撫諸弟皆盡其道夫人劉氏生五子竒偉俊髙聰皆讀書為善以自見於世今髙既仕郎署而聰復出為教官王氏之福詎有已邪此亦可以觀公之德矣故論次之使刻于墓上
  墨岡阡表
  君子之所以亢其宗而光啟夫後嗣者豈徒然哉令德充諸身故慶澤及其子孫至於盛大而不窮辟諸水木本深則末茂源逺則流長理固應爾也以子觀之處士蕭公其行有足稱者矣公諱用字以才世居吉水之田心為名族髙祖九峯先生諱層慱學宏才以經術為人師祖貴昌父思懋皆以德誼重鄉里公早孤季父思敬教育之公亦善事焉既長卓然自立田園居第有加於昔時内外戚疏食者常千餘人長幼秩然相敬愛小大之事指麾號令井井有條理當時皆推公為能元季盜起相攻剽賊殺公倡義保一鄉部分整齊聲振逺近羣盜聞之不敢涉其地一鄉之人皆賴焉國朝受命海宇寧一屢下詔求賢縣大夫屢欲薦之則屢以疾辭免閒居無事閱經史自娯縉紳君子相徃來則樂與欵洽非其人不接也延名師教子孫以學暇則躬課勵之以長孫寛端重警敏最鍾愛其課勵尤篤於諸子孫皆勉以孝弟忠信禮義㢘恥見人有善則樂道而奬進之有過則規之不少恕既復懽然如初宗族有貧者賙給之孤女無依者備資裝嫁之姻戚或有急難赴之惟恐後有䘮弗能舉則具棺衾葬焉里中訟者不之有司惟求决於公公據理折之無不悅服嘗曰寧人負我無我負人此吾自處之道也士大夫跡公所為無不如其言尤以公為長者公生於元【闕】 丁丑十月八日終於今永樂乙酉三月十一日年六十有九是年冬十月葬於墨岡之原娶王氏有賢行婦道母儀為宗族楷法永樂甲辰十二月七日卒年八十六合葬於公之墓五子曰仁安以子寛貴封奉訓大夫吏部文選員外郎曰義安曰禮安曰智安曰子厚女一嫁劉自省孫男十三人長即寛甲申進士今為湖廣左布政使曾孫男十三人公葬已四十餘年而阡表未立至是寛考績來京師俾直為文歸而鑱諸石昔者詩人之祝嘏於君子也必本於其德德盛而福益盛至於保艾爾後乃已焉而君子之欲顯揚先祖者必論譔其德善列於天下明示後世所以崇孝而垂教也若公之德能使其子孫享名爵之榮而其孝孫之思論著其美以傳於永久俾後之來者得效其所為前有以啟之而後有以繼蕭氏之盛可量哉故為表於其阡百世之下有考焉
  淑人劉氏墓表
  淑人劉氏諱貞一歙古城關劉添之子嫁為同里程仲仁甫之妻二家皆歙之名族仲仁甫髙祖元潭在元為新安太守曾祖三益祖雷甫父順德皆不仕而皆以行誼聞鄉里淑人為程氏冢婦治家政時舅姑已先卒後姑在堂淑人事之朝夕謹慎能得其懽心家雖饒財未嘗妄費一錢益以勤儉治其家然奉祭祀必豐潔待賓客必充腴親戚徃來相饋送必中於禮節仲仁甫有弟七人妹三人皆幼淑人善撫育之使各治所業而婚嫁必以時仲仁甫初娶江氏生男喜僅歳餘女一財三歳而江没淑人愛養之如已出衣服飲食必均一男有室女有家恩意篤至人莫知其異母也淑人有子富雖甚愛然必使之就規矩從名師愛學早暮課勵之學遂有成以鄉貢進士入官職風紀三十年累加至三品名績顯著朝廷推恩及其母遂累贈至淑人世皆謂慈訓所致要以德善為之本也淑人生於前壬寅十一月十三日而卒於今永樂丁酉五月廿九日享年六十六子一人即富今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女二嫁項汝器葉茂安皆名族以某年某月某日葬于古城關之原葬三十餘年乃來求予文刻諸墓上以昭其德於永久夫世之所謂名卿士大夫者莫不皆本於其親然母之德鮮能自見於世者盖其教令不出閨門嘉言善行人莫得而知惟有賢子孫載之文字刻諸金石而後顯揚於天下然而昧於此者盖多矣若淑人之德視唐鄭氏崔氏宋歐陽氏吕氏之母盖無愧豈可使無聞於後顧不腆之辭奚足以稱賢子之心哉姑序次其說俾刻焉
  余氏二親墓表
  余氏二親者贈承德郎禮部主事余公仲英與其配安人徐氏之墓今禮部郎中麟之考妣也公以宣德丙午正月十二日卒年六十六又四年麟為禮部主事有名朝廷推本於父母之賢而封贈及之安人克有盛福享禄養者二十年以正綂丙寅十一月二十三日卒年八十四於時麟為正郎在儀制聞訃慟絶即解官歸服䘮而謁予泣曰先考之沒以丁未十一月十二日葬于吾鄉潘嶴之原今先妣復即世將奉柩以祔惟我考妣實有德善以庇佑後人宜刻文以昭示來世庶永永不朽然非先生誰宜為敢再拜以請予嘗為貳於禮部知郎中為人且聞其親之美矣乃按狀而序述成章余氏之先家嶺南韶州在宋有諱深者官至執政從髙宗南渡家錢塘其後有曰子善英偉不羣為鄞童氏甥遂家于鄞公之考也公諱仲英字文彬自幼端謹喜學言動必循理事親色養務得其歡心母嘗病亟醫弗愈每至夕率婦子躬禱北辰願減已年益母壽及卒執䘮過哀杖而後能起鄉里皆稱其孝見人有疾不能療䘮不能舉貧不能自給者皆樂以財濟之無一毫顧計心佳時令節與故人賓客消揺山水間意有所適輒觴詠忘返天性之真盖超然於物之外一切世利舉不足累其心有司嘗苦嚚訟以公鄉人所敬舉為耆老司其平公謝曰吾老矣自治且不暇焉能治人卒不就而優㳺自得以終其身安人徐氏諱茂貞邑故家某之女柔慧淑善通孝經女戒諸書閑於女事既歸余氏以孝敬事舅姑正順以相夫而勤儉以治其家凡主事公奉祭祀待内外属接鄉黨賓客與凡賙窮恤匱義之所當為者皆能成其志麟初游鄉校時資給勸課以成就之尤篤及仕於朝則惓惓以忠勤為勉既受封而食其祿人皆為善教所致而亦以為安人有德之報其教諸孫亦備至洵已領鄉貢嘗讀書過夜半則止之曰學雖在勤然過勞則有時而輟唯貴於有常可也聞者以為名言二子長即麟字天祥次曰義亦克成其家女二嫁士人范庸李柰孫男三孫女二曾孫男六女三予聞君子之光大其家而保艾其子孫者惟有德而後能之然顯者易見而隠者難知至於女婦才美不外著尤非世之所得聞故蔽而弗彰冺沒而無傳者盖多矣惟有賢子孫汲汲以顯揚為事託之文章刻之金石使其親之美足以垂世而範俗此記禮者之所謂明而仁者也余氏二親之德足以大其家而保艾其後褒封顯榮已有聖朝之錫命而郎中又欲表諸墓顧予文之不美何足以稱孝子顯親之心哉然不可辭也乃序次其說俾刻焉
  主事顧叔謙墓表
  叔謙諱謙姓顧氏其先蘇之呉縣人曾大父某大父某皆有隱德而不仕父至善以閭右民實京師遂家上元叔謙自幼穎敏不凡七歳善屬對十歳能作詩賓客每命之賦其應如響選為應天府學生從豐城丁季恒受詩經嶷然端重如成人衆皆竒之洪熙初以善書徴未幾拜中書舎人凡外制多叔謙執筆既三年上以為能錫之勅命且加恩其親至善甫為中書舎人母與妻皆孺人秩滿陞禮部精膳主事當是時朝廷清明德化大行四方貢獻無虚日凡廩餼燕犒之事皆精膳主之叔謙才智有餘勤慎不懈故事無不當而人用恊和海外諸畨使者歸其國故事必擇廷臣知大體者送之閩廣宴餞而遣之每以命叔謙而人皆以為宜其姿貎豐偉襟度磊落然事上接下待賢納士無違禮事父母極孝敬處兄弟極友愛於故舊親戚恩意尤厚鄉閭里巷之人不間貴賤貧富遇之各盡其道由是人人敬愛之在官留意政事凡可禆益理道輒以聞盖有志於功名者正綂乙丑主事滿九年當路者多屬意薦之遭外艱歸上元丁夘三月十二日以疾卒年四十八娶施氏繼朱氏子男四曰俊偉傑僖女三長嫁陸縉餘在室叔謙臨終囑諸子曰我死必葬我於蘇州陽寳山先塋之次而求吏部尚書王公為文表諸墓則我為不朽矣既而其姪某奉遺命且以郎中王士華所為行狀來求文予讀而悲之曩予為貳禮部日與叔謙接而深嘉其才謂使在牧守之位其功名豈少哉及待罪吏部而叔謙來考績予意其必有合也孰知竟不能待而死矣豈非命邪君子盖深惜之叔謙之美自足以垂諸後而乃以不朽託予豈以予文為足以信於逺哉故序次其事而使歸刻焉
  司副劉公墓表
  監察御史安成劉克彦以永樂壬寅正月廿五日䘮其考司副公年六十八葬于某鄉之原正綂丙寅十二月某日母太孺人文氏亦卒年九十將歸奉柩合葬焉謁予拜且泣曰惟吾二親實有徳善以庇賴後人而先考未及仕克彦初備員行人司副䝉朝廷推恩以其官追贈而先妣亦封太孺人其榮幸大矣惟墓前之石當有文以昭德垂後庶久而不冺敢奉狀以請於先生予哀其志故不辭按狀公諱恭字允恭本龍氏唐零陵守述之後曾大父貴甫早孤為劉氏贅壻婦之兄君壽資豪而力寡扳貴甫為援載之版籍從其姓故遂姓劉氏大父仁卿父賢可皆有隠德而不仕母蕭氏公生當元季不暇學於書能通大義作五言詩多新竒朋儕皆讓之天性篤厚始終不渝幼從大父避冦山中大父裹飯食之而自咀藤實大父殁公見藤實輒哀終身不忍見大父喜凍肉及嗜酒煑魚歳時祭祀必設此二物而對之悲哀若親見其食焉者嚴重自持鄉里諸俠少見之多自斂或以不平事求直者必㨿理析之不茍為異同見人有過惡必鐫諭使改然終為之掩覆嘗夜自外歸遇有竊其池魚者僕夫捕獲欲送官乃里舎子也公切責之曰尔父昔從我郡城歸夜行防虎嘗以身翼蔽我其仁如此尔不念汙而父乎亟改之遂縱使去終身不以語人公卒其人哀念不置斂殯皆躬執其勞至葬乃已又有盜公衣物者踪跡之故親戚子也公不忍發踰數年盜以公酒器鬻於人怨家欲害之求得以獻公乃曰此非公家物邪公揺首曰吾素無此物怨家計窮事遂已其存心忠厚類此治身以禮而待物以仁周窮恤匱無吝色篤於教子每夜誦戒僮奴供茗飲而躬徃伺察稍怠則警發之性不嗜飲惟其子之賢師友徃來則傾倒盡懽然後罷晚年闢一軒暇則焚香靜坐以書史自娯嘗曰吾平生不能弄巧一於拙而已因以一拙自號且以名其軒及病革戒諸子以讀書勵行慎無玷前人不及其他太孺人邑之固塘人祖某父某盖文信公之從孫太孺人歸劉氏孝敬順祥以勤儉治其内凡司副公之奉祭祀供賓客施惠於鄉黨訓飭其子而整齊其家皆克相承之婦道母儀為宗族楷法荷恩封之隆而食其子之祿顯榮光大而以髙壽終君子以為有德之應子二人長克竒早卒次即克彦初取進士為行人司副今為御史有賢名女一嫁田道正孫男四曾孫男【闕】予觀昔之君子所以名傳於世者盖必本於其德而又有内助之賢斯能興其家而成其子至於享其福之厚夫豈偶然哉今公夫婦之德善如此誠宜表著於後世况克彦之孝又汲汲以顯揚為事以予文之不美何足以稱孝子之心哉姑次第其說使刻諸墓上
  侍郎于公墓表
  于氏之先河南人世有顯宦公之髙祖伯儀仕元官至嘉議大夫禮部尚書上輕車都尉追封河南郡侯居薊邱曾祖䕫中奉大夫河南江北等處行中書省叅知政事䕶軍追封河南郡公祖九思杭州路總管累遷中奉大夫河南道宣慰使都元帥因家杭州之錢塘父文大國朝洪武初為工部主事以孫謙貴贈嘉議大夫兵部右侍郎母施氏贈淑人公諱仁字彦昭幼而岐嶷有大志弱冠工部公卒治䘮能盡禮奉母施淑人極孝敬而以勤儉興其家沉毅方正言行侃侃不茍為容悦好義樂施於周窮恤匱雖多不吝至遇老佛之徒不輕與一錢嘗雪夜聞戸外兒啼使人問之曰父母遣鬻炭市米為夜食失其資米既不可得且迷故道是以泣公憐之與其直使一力送至家宣慰公有故侍婢苗氏公禮待之每宴㑹寘諸上坐曰彼逮事吾祖吾敢慢哉及卒亦以禮葬之其行義多類此性好經史常用以自娯取古人之嘉言善行以為法長子謙英偉不凡公知其必紹世業遣受學邑庠而課勵尤篤遂取進士為監察御史陞兵部右侍郎朝廷嘉其賢而推本於父母皆以其官寵之故公自監察御史進兵部右侍郎配劉氏亦自孺人進淑人君子以為善教致然也二子長即謙今為大理左少卿次泰女一嫁錢塘朱濟孫男一曰冕曾孫男一公生洪武戊申三月十有七日而以正綂丁夘五月十日終于正寢年八十方疾革時語家人曰吾幸享榮名全壽考皆上之賜為吾語謙當勉力以報大恩勿以吾為念禮部以聞上命遣官致祭且勅工部營葬事命謙奔䘮畢即起復視事時謙巡撫河南山西聞訃亦還朝乞終制既辭而歸卜以某年某月某日葬公某山之原而求予言表墓上予聞之孟子曰天下有達尊三爵一齒一德一夫爵齒者德之所致也德備於其身則必得其位必得其壽此天之所以報有徳也然人能得者鮮矣而於公見之是足以表著於後世故序次其說而使刻諸石俾後之人有則焉
  丁氏二親墓表
  湖之歸安處士丁公諱亮字仲光以正統丁夘八月六日卒于家距其生洪武壬子十月十八日享年七十六子澄為監察御史在京師聞訃慟絶即解官歸治䘮而以刑部侍郎薛公希璉所述行狀謁予告曰先考之不幸棄諸孤其痛大矣而先妣實先十四年以卒卒之年是為宣徳甲寅某月某日年五十九澄兄弟尤痛切於心兹卜以今年十二月某日奉先考葬于邑之士林新塋之原而舉先妣之柩合葬焉惟先考妣實有令德以啟佑我後人今之葬既得禮部尚書毗陵胡公銘于墓矣而墓前之石宜有文以揭德振華庶永永不朽敢請於先生澄今之名御史觀其子可以信其父又重以薛公之狀益可信不誣予安得辭按狀公先世姓姜為烏程右族曾祖德輝祖孟衡父子新娶武康丁氏生四子公居第三丁之弟啟宗無嗣謀之子新乃以為之子因遂姓丁自幼喜學異常兒長益奮勵常出游苕霅間與士大夫游尤喜歸安菱湖風俗之美數徃來其地菱湖之賢亦雅愛公皆樂與之處有應時中者行誼重當時惟一女擇壻喜得公館之故又為歸安人時中愛公如子公亦事時中如父謹於持身未嘗涉非道治生甚勤不肯茍營非義内姪應振早失怙公撫育之且為之娶使克有成立愛其子擇師教之遣從髙孟暘受業每未明即督使徃學雖風雨寒暑不廢縣庠缺弟子員縣令丞聞公能教是必有賢子遣吏及鄉老求於公公念諸子温潤質厚可以承家而澄穎敏勤學必能大吾門乃遣澄就學所以資給課勵之甚厚澄亦能如公志早夜不懈學遂有成舉鄉貢進士為壽開二州學正有作人之效陞監察御史謹憲度務大體皆公善教致然也公性恬澹不樂浮靡非其人不交所與游處論文賦詩奕棋觴酌如周紹邱恒輩皆一時名士或遇風日晴美輒相與徜徉山水間意氣飄然逈出塵表其足跡未嘗至公府郡縣守令髙其行每鄉飲必請為上賓藩憲大臣行縣者必躬造其廬而公承之以謙儀度肅然衆莫不加禮鄉人有不平者悉求正於公得一言無不悦服其為人如此卒之日無少長愚良哭之皆哀應孺人有賢行公之所以興其家而成其子之才凡有所惠利於人者皆克相佑之盖與公同德云三子即温潤澄皆應出女三孫男十一人曾孫男【闕】嗚呼若公其可多得哉生遇明時力於為善而賢配克相其志有子有孫能忠於國而世其家且又卒於髙壽其福盛矣雖推恩之典未遽及安知其不終享也故為表其墓以俟
  署正萬公墓表
  公萬氏諱英字靜善其先荆州人宋之時有諱勉懐者守吉州子孫因家泰和世以宦學顯康年為宋太學慱士以論秦檜罷官又徙居安成永嘉之雅澤里至公之髙祖邦行為大理評事曾祖叔彰祖宗大俱有隱徳而未仕父豈吾仕元為白沙鎮巡檢母周氏有賢行公年十二而孤家之賦稅倍他族屬時多事科徴調發無寧歳幸有母在堂公與兄靜安奉令承教以應務卒保全其家後長正南區粮賦公惟兄命是從朱甞辭艱險歴五載無廢事㑹詔下餽運給西北軍事嚴而道逺董役者皆危懼靜安曰吾為先人後當徃遂行及竣事歸而兄果疾作公憂之醫禱百方終不起治䘮盡禮而哀戚過焉公初與兄作樂壽之堂以事母士大夫嘉其孝多見於文字至是母周尚無恙公朝夕奉承極婉媮之樂退而念其兄未嘗不戚戚也時鄉人因事興告訐風動逺邇凡所連逮皆右族輒没入其家辭亦及公捕甚急或勸避禍公曰天道佑善吾祖宗以來不為惡吾何懼哉遂就逮赴京師以其情白上果得釋而歸嘗念先世多顯者而已早孤不能嗣先業力教其子節與兄子霽相繼取進士節累官至光祿寺大官署正得封公為署正階儒林郎霽亦為陽朔令公為之喜而嘆兄之不及見益悲之性不嗜酒賓客徃來好與論古今事不厭足跡未嘗至城府鄉族燕㑹惟親厚禮義之家則一至至則懽動一座其能自重而見重於人如此丙戌歳饑大發廩賑貸㑹連歳凶公盡焚其劵不責償修祠堂刋家譜篤於尊祖敬宗平居教族之子弟鄉人之子弟俾勉於為善而不可為惡盖其志之所存也正統辛酉十二月廿八日卒距其生洪武戊申三月二十一日得年七十四臨終語子姪以力行孝弟不及其他配李氏封安人婦道母儀為里族楷法先公卒子男二長即節今為監察御史有名次孚早卒女五孫男六曾孫男七公卒之明年某月某日葬於邑山四十九都官山之原與安人連塜至是節自述行狀求予文以表於墓上聖人之道必本於孝弟孝弟之至天與之人歸之公孝弟人也其脩於身行於家而及於人者皆此道故有以得乎天而獲乎人爵祿之榮子孫之興豈偶然哉用是表諸其墓使後之人有則焉
  侍郎王公墓表
  公王氏諱誼字内敬越之山隂人宋尚書載之裔曾大父某大父某父復初皆有德誼而不仕公自少好學經史百氏之書靡不究於世俗紛華未嘗渉於意獨坐一室研精覃思手不釋巻至夜分而後寢茍有所得則復起然燈書之由是其學沛然矣先生長者皆折輩行與之交鄉邑學者多從遊公亦樂為之盡然初無仕進意惟肆力於詩山川草木之姿狀烟霞雲月之竒變身之所歴情之所感耳目之所見聞雖憂悲愉佚之不同一皆於詩發之大篇短章渢渢乎盛也其事親至孝始終不違於禮歳時祭祀必誠必敬親族鄉黨處之各盡其道皆歡然有恩人亦無不敬愛公者其有曲直不能平得公一言則意滿而去輕財重義急於振施賓客徃來則相與觴詠為樂窮日夜不厭洪武中坐累謫遼陽人皆疑公所以處憂患當如何而公不改其素公事之暇讀書作詩以自娯而已於是乃大服公與二弟内誠内cq=495悦相友愛甚篤在遼之詩憶弟者半焉及歸則謂二弟曰堂前紫荆吾手植也吾欲繼田氏之義二弟感公意復同㸑而居號荆樹曰義荆二弟能詩好天良夜必酌酒更倡極天倫之樂一時士大夫聞而慕之多見於賦詠正綂十三年二月初四日以疾卒于家年八十有八娶邊氏有賢行子男一曰佑以明經取進士累官至工部右侍郎有名於時朝廷推念其祖考之賢封公為通議大夫工部右侍郎邊氏贈淑人公之考復初府君配朱氏寵贈亦如之女一嫁同邑朱某孫男三曾孫男四公之卒也禮部以聞詔遣致祭工部為治墳塋佑歸以某年某月某日奉葬於【闕】之原而思顯公之德於悠久屬予文以表諸墓憶昔在翰林時予友彭脩撰汝器得公之作而善之以為非近作可及及脩文皇帝實錄大召名儒有以公為薦者徴至京師俾待詔翰林予始從公議論久之公以老疾辭歸髙風雅度益思之不置而猶嘗辱公之詩孰知公今不可復見矣然公之德足以表後進而儀來今是宜有述也故為序其事俾刻焉
  千户吕公合葬墓表
  永樂二十年太宗皇帝北征沙漠寛河衛副千户吕公以兵從八月二十一日歸次閔安卒焉享年六十後十年為宣德六年四月廿九日其配宜人馮氏卒于家年六十六子一曰貴痛母之不克長享其祿又傷父之不克歸葬也哭之既久而猶哀則復嘆曰吾父之精爽其尚顧懐於我乎正綂九年十一月九日具衣冠招來復而治棺蔵焉舉宜人之柩合葬于通州安德鄉壬山丙向之原至是來謁予曰惟吾考妣實有令德生既不能偕老於一堂死而得同歸於一土亦足以少慰矣惟發德振華宜有文表諸墓道敢請於先生予嘉其孝故不辭公諱義字尚質世為山東文登人以忠厚稱父敬文元末用才武入官領千夫涖撫軍院數從征伐有功國朝受命靖四方乃遣散其徒歸鄉里㑹令下徴元故官詣京師卒於道公侍行隨例徙襄陽士籍未幾以故官後復徴詣錦衣衛為親軍己巳從宋國公馮勝等征伊都山辛未征朶顔山黒松林諸部落皆有勞績師還選營州中䕶衛公屢經戰鬬勇畧過人而志氣彌厲己夘太宗皇帝舉兵靖内難公仗義來歸從克廣昌取蔚州攻大同戰白溝河破濟南復滄洲再戰夾河破藁城克西水諸寨遂擢為隊帥卒壬午從取東河小河橋齊眉山靈璧縣又從下泗洲渡淮盱眙揚州諸城皆下六月渡江攻金川門入京師論功陞昭信校尉綏德衛百戸賜誥命許世襲實選留侍衛中而食祿於寛河衛永樂庚寅隨車駕北伐以俘獲多陞寛河衛副千戸壬寅復從征師還而卒公天性至孝常哀痛以念父而誠敬以事母歳時享祀必精潔其朝夕奉養必㫖豐每臨敵決勝智勇奮發曰吾忠於國乃所以為孝也宜人襄陽士人馮玉之子年廿歸公善侍姑孫宜人飲食衣服必躬自調治姑有疾侍湯藥未嘗去左右姑甚愛之稱為孝婦公既盡心國事凡諸家政所以事上撫下和睦姻族小大之事皆不累其心者以宜人為之助也嘗勸公置妾媵以廣繼嗣公曰汝治内而子貴能承吾家古人所謂一亦不少何以多為也而宜人教其子必使之讀書明理親賢樂善以趾前人而光大其家婦道母儀為宗屬楷法貴既襲職為副千戸亦屢從征伐建勛績受賞賚復選錦衣衛公亦改贈武畧將軍錦衣衛副千戸貴有才有猷譽望日著遂選為鎮撫司鎮撫謙慎自持進脩不倦君子盖歸於公之德與宜人之教然也予聞古之世臣大家所以能世享其祿者必本於世徳之盛德者爵祿之本也吕氏之先公既有其位矣世代革易而公復振起之功名富貴顯於其身而傳於其子公之所以光前裕後如此其德善可知矣以是而表諸墓不亦永永有耀哉
  鍾處士墓表
  處士鍾氏諱復字彦初其先贑之平固人後乃徙泰和居邑西北之荷塘里歴十七世至景雲靜春舉善則處士之曾大父大父父也惇本尚實為鄉善人而舉善尤好讀書善吟詠興之所適必於詩發之時先祖尚書公子與北平憲副劉先生子髙國子學錄蕭先生子所皆辭榮家居以雅道自任舉善皆得從之遊由是詩益昌年五十始生處士甫七歳而孤母陳氏教育之煢煢孑立艱苦備嘗稍長慨然有立志公私諸務一以身任其難勤生惜費銖積寸累久之家用饒裕先業之亡者浸復之先廬之毁弊者稍徹而新焉作祠堂以祀先每旦必躬詣焚香致敬歳時祭祀備物行禮必盡誠以父殁時方幼稚殮葬弗克如禮每一念之輒涕泗滂然流事母盡孝生致其樂死致其哀始終無違禮姻族鄉黨有窮匱則賙之男女孤幼無歸者則撫存而婚嫁之死而不能葬者葬焉每歳暑月設茗飲以濟行者皆隨力所至而為之盖其性然也閒居端静不外馳而達於人情物理揣摩事勢十常中八九人有以是非求直者必以理決之不曲隨茍止賓客過從必置酒相懽傾倒而後已愛其子擇師教之而其教於家者尤篤晩年諸子皆能立遂放情物表時事不以屬意每燕坐一室誦古人詩以自娯盖囂囂樂也正統乙丑正月得疾醫弗效疾革戒諸子孫治䘮必以禮不用浮屠老子法十二日午盥濯而坐神色不亂命取酒三酌之奄然而逝距其生洪武戊午四月二十五日享年六十八配楊氏有賢行凡處士之教諸子處内外屬酬酢事變舉適其宜克再造其家孺人為之助也子男八長汎次沔為邵陽教諭瑞安知縣俱有名次沂皆先卒又其次則湜汰潮淮澗汰潮俱以明經為訓導女一孫男二十六人曾孫男【闕】葬以是年十月初九日墓在其里栗岡石磔之原葬三年汰潮服闋來京師以其壻李卓所為行狀謁予文表諸墓予觀鍾氏之居荷塘盖所謂積善之家也非有赫然勢力可以過人者而綿綿延延至于今靜春及處士皆以一人之身遘多難之時宗祀不絶如綫然卒以盛大有譽望於世今處士孫曾已三十餘而猶未見其止此豈勢力可能哉德善所致也詩小雅南山有臺之篇言君子之保艾爾後而必本於德音是茂今鍾氏如此其亦可以觀德矣於乎德非一人所獨得也此然而彼不然豈非脩於已邪有異哉是亦可以勉而致也故序次其説使刻于墓上觀乎此者好徳之心可以油然而生矣
  都御史陳公墓表
  公陳氏諱智字孟機武昌咸寧人祖式銘父原貞皆不仕以公貴皆贈資政大夫都察院右都御史妣皆贈夫人公自幼岐嶷異常兒不肯佚遊慢戯嘗讀孝經至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師為釋其義即拱手曰智敢不勉衆大竒之父嘗謂人曰先公常言吾以醫道活人多矣子孫當有異者其在此子耶遣入縣庠受學晝夜不懈學成登永樂丙戌進士第戊子拜北京道監察御史明年以内艱去服除復為御史嘗出按諸郡邑績大著閩人有張生者以殺人當死公察其色有寃詢之生曰父在時鄰居婦人王某許以女妻我已納聘矣今父母死我貧無資而彼欲背盟女執義不從隂遣婢傳言期某日夜於某處歸我金幣俾成禮某以告同舎楊生楊生力止我不果赴是夕女與婢皆被殺王疑我執赴官不勝拷掠故誣服公曰生非殺女者殺之者楊生也即遣人執楊生至公曰殺王氏女者汝也楊生股栗色變即伏罪張由是得釋人以為神閩地號富饒中官要人及以職任涖民上者徃徃肆漁取雖百金重貨不一二酬皆抑取焉民苦之令鄉老俾箱記當具言於上衆懼事遂省蘇人健訟嘗告連數百人皆姦民猾胥主之公窮治黨與訟為之減松江民有棄田里居城市而衣食於府縣者號大小牢子假公事虐鄉民如餓豺狼然華亭盖數百家上海尤甚公曰吾且戒飭之不從化則盡擒乃揭榜通衢俾各歸舊集茍終違戾國有常刑衆悉如公令無敢後獨上海有十八人者最暴横約為兄弟同生死出入府縣持官吏短長而操縱之無不如志遇有賦斂輒招攬歸已而重取於民以一而徴至什百民畏其惡莫敢校公聞之曰害有大於此乎乃為方畧悉捕之言於上誅其首惡餘悉遣戍邊松江士民歌之永樂戊戌陞陜西按察使時諸僚屬皆為猾吏誣搆繫京師事廢不治公乃剪巨猾理滯囚不兩月囹圄為空甲辰鞏昌有王百戸聚羣盜五百餘人於黒松林剽掠行旅公私徃來者幾絶官軍捕之反見傷公恐其滋蔓驚邊鄙親徃發諸衛兵勦滅之於是道路無壅邊地以寧平凉旱飢華亭尤盛餓殍相枕籍公倡文武官屬及富人出米為粥以食之活五千餘人洪熙初入覲兵部言京師馬大蕃今天下官來朝請人給一馬與之乘而歳課其駒皆太僕領之公曰百官來朝仰天子維新之政而兵部令養馬與民同此豈上意哉且按察司所以肅庶官正百度而太僕得臨之歳徴駒與下民等憲綱掃地矣即上疏言之時大臣已有論其非者於是上善公言勅兵部罷給其已給者與之乗不問其孳息時謂公達大體西安前衛屯兵十一人赴衛聽役暮至城下門已閉假宿民家鄰有靳三者善陶於城隍祠領鈔千貫為陶瓦是夕賊剽掠其家三持刃斫之傷賊額衆賊大躁殺其子盡取其資以去靳訴之官官不得盜擒假宿屯兵為盜鍜錬獄成衆稱枉訴于公公亦察其實枉乃移檄城隍神期半月得真盜果獲之傷額猶未愈其所掠鈔尚存皆俛首服辜十一卒得不死是年闗中饑而岷州造寺平凉修王府所役軍夫七千復用三千人運慶陽倉粟以給之中官督促甚嚴公曰人今飢困何堪此役即具以聞事遂止漢隂石泉略陽山谷深阻諸亡命聚其中時出剽掠為民患公慮其浸盛難制言族上且遣人招撫朝廷亦降勅諭以利害衆即首服散遣之其詣公陳首者皆使占籍為良民壬子公為按察使滿九年當考績京師陜人德公之深皆願留不可至為泣下有相送百餘里者超拜江西右布政使脩庶政去宿六房有稱主文者皆逐之織染局諸工畨上舊有籍其後不復省閲黠者就間而朴者長上以勞役死者甚多公督吏胥蒐諸庫得故籍俾按季更代工既得畨休從客就事由是無勞役死者乙夘永豐賊曾子良作亂聚黨據太盤山官兵擒而戮之從賊嚴季茂等千餘人皆被執時歳凶民艱食公謂其有因飢而被誘脅者不可令瘦死倡義捐俸為粥賑之奏上得報决其首惡三十餘人脅從者皆宥免時有告富民與賊通者三百餘人公下令曰所告虚實未可知茍無實當自來衆悉詣公自白公諭之曰果若人言下諸吏鞠訊尔尚能保家乎今賊已滅尔曹自赴官若能出粟濟飢民當貸尔衆稽顙流涕乞如命得粟萬餘石所活不可勝計正綂元年三月陞左布政使六月召赴闕拜都察院右都御史上聞諸道多滯囚大辟所繫有一二十年未决者首以命公公盡心推究悉得其情可矜狀奏之免死者百三十餘人嘗曰刑獄重事也死者不可復生斷者不可復續皇上躬舜禹之仁司憲典者不可不慎每當慮囚公必深任其事得平反者盖多焉公性素剛其好惡必以道見人有善禮之恐不至且惠及其子孫或縱肆為惡貪冒無恥則必事剪棄不復自顧藉姑蘇范文正公父子為宋名臣其祠宇頽廢為葺而新之子孫困於徭役以其所受誥質錢於富室則為贖而還之擇謹篤者二人掌焉時有為逹官在朝者其家多種果果熟則分餽名卿鉅人亦有及公公謂其以好來餽且口腹微物不足辭後治廨宇復餽土數千家人受以補垣墉又嘗以寒甚餽炭三百斤於朝房朝房吏受之每旦然火凡來朝者皆用焉不以白公公聞之怒解之者曰彼不名以奉公宜吏之不敢白也且聞他朝房皆有餽不必深究事遂已至是其人坐賍汚公糾覈其罪當罷官彼乃以所餽為言曰此獨非賍乎公即引咎曰誠有之吾初不慮其蓄禍心如此吾過也願得與俱罷遂罷官歸咸寧休休然自得未嘗有幾微不足之意見於色詞正綂六年六月也公孝於親厚於宗族鄉黨而惠於下民凶年飢歳民有不給者必請于朝廷寛恤之上亦多從公言其行之大者類此其細可畧也正綂丙寅六月晦日以疾卒于家距其生洪武己未閏五月十四日享年六十八以是年十二月九日葬于咸寧之東李保姜卜林之原公初娶鄧氏先卒贈夫人繼室以嚴氏封夫人子男五淮淦渥沔浚女三長嫁兵部主事方果餘在室孫男七公葬已三年淮兄弟懼其徳不顯於後世以書屬杲為狀請予文以表諸墓予與公同朝久矣觀公之為御史為按察使為方伯雖秉義執法而心則本於愛人是故罰無小大人皆服其公人事有緩急危困而卒皆賴其仁其為人如此非孔子所謂學道之君子歟是以可表著於後世乃樹於墓之原
  張主事墓表
  張氏陜之咸寧人其先有曰恭者生從讓從讓生徳徳生仲實四世皆不仕而皆有善行主事之髙曾祖父也主事諱恕字克已自幼聰慧異常兒母姚氏早卒繼母王撫肓之愛親敬長不教督而能入郡庠為弟子員勤於學問通易經藩憲大臣皆重之年廿七就鄉舉魁多士不利于春官遂入太學友天下之賢其學益進永樂辛丑取進士入翰林為庶吉士久之授徴仕郎中書舎人以能其官得推恩父母及其妻丁外艱去居䘮盡禮服除又拜中書舎人既滿陞承直郎户部山西清吏司主事時南方粮運多蓄臨清倉又轉漕至北京納多宿弊以克已主之盡革人畏而愛焉代還益以勤慎舉其職正綂八年夏得疾醫弗效妻子猶百方求治克已止之曰脩短命也其如命何汝曹但能脩身如吾在則吾無憾矣言畢而卒某月某日也享年六十先娶朱氏卒繼室白氏師氏有二子鐸朱出鉞師出也女二人長適宋璽次在室孫男一璽前歸徳太守宋公之子静重而好學予愛之至是鐸兄弟奉柩歸其鄉將以某年某月某日奉葬某處之原乃與璽謀欲求文以表于墓璽請於其尊府而以文屬予予不得辭重念克已前在翰林相從已有年其居官亦以名績聞于世且能安於命雖臨終不亂惟戒其子以脩身異夫世之貪生惡死號籲異端冀緩須臾之頃者是可表也故表諸其墓
  曾氏二親合墓表
  萬安曾時望既合葬其父處士君與母孺人陳氏於其鄉湯屋山之陽葬十三年時望以出穀賑飢朝廷旌之為義民來謝恩闕下事已復自念曰惟吾二親實有徳善以啓佑後人而昌大其家今之義舉皆慶澤之餘也而墓前之石未有文京師多名公鉅人其言足以傳逺失今不圖恐久遂沉泯為罪大矣乃託姻戚刑部員外郎劉廣衡為行狀因其族人刑部主事翬來求予文以刻諸石予嘉其意而諾之按狀曾氏初自泰和之上謨徙居萬安永和鄉凡三徙乃居今龍溪為望族處士曾祖敬叔以明經為教官祖雲英父履道皆不仕而皆以行誼表一鄉母徐氏處士諱允文字孟學自幼聰敏喜讀書於經史能通其大義年十四䘮父即穎㧞自樹立十六為萬石長主一鄉粮賦徴輸緩急舉不失其宜事以辦治而民不擾既數年輸布上京師舟人不戒布或有水跡坐是當徒歳餘謫戍銅鼓雖處憂患而安之不以外物動意又數年還益端厚謹勅不妄言動平生事親孝親没葬祭盡禮與季弟魯學友愛尤篤伯姊嫁郭氏早寡諸生懦不立處士賑給之至再世一門親屬及臧獲百餘口待之各盡其道上下無間言曾氏族最蕃甞脩譜以明尊卑割田以供祭祀家雖富然不用以自豪逺近貧者悉賙恤之再長其鄉粮賦皆公且恕未嘗妄取一錢鄉人有不平及諸利害皆決於處士愛其子擇師教之賓客徃來欵洽無虚日賢士大夫過其鄉必以禮招致去則加餽遺焉孺人諱某同邑甘田巡檢陳以常之女莊重寡言笑工於女事通小學女戒既歸處士以禮義檢身以勤儉治家處士坐事去而綜理益密内外斬斬及處士歸凡睦親惇族待人接物賙窮恤匱惟所欲為皆能相其志以永樂己丑六月十七日卒享年四十厝于里之某原後二十二年為宣徳庚戌是年十月二十三日處士卒年五十五明年某月某日乃遷孺人之䘮從處士合葬焉子男六夫君子之於親必思顯其徳而永其令名不以養生送死為足也夫親有美而弗知謂之不明知而弗傳謂之不仁不明不仁其得為孝子矣乎時望惓惓然思表其親之德以彰示後世俾永永不朽而篤義又足以繼之可謂能孝矣故次第書之使揭于墓之原
  彭氏義阡表
  彭氏義阡者葬彭氏之死於義者也當元之季豪傑並起推埋剽竊之徒亦相扇為亂龍泉羅邦其一也彭氏居邑之雩溪世為仕族于時有文逺者英偉有才畧卓然為一鄉之望歳辛夘賊勢浸盛官軍不能制乃散財發粟集義兵以保鄉里賊頗畏之壬辰江西行省叅政全普安薩里開分省于贑命張萬户守龍泉許辟署從事張辟文逺為䕶民巡檢叅其軍領民兵守北門賊引衆及城下張與文逺屢出戰不勝因閉城堅守以待救癸已春城中食盡且無援張夜率衆棄城去文逺殿舟至螺灘賊追及合戰衆飢困不能支勢且北文逺使從弟大逺馳騎請兵于吉以圖興復率敢死士大呼奮矟入賊中欲刺邦不得殺數人賊亦攢槊向之文逺創重遂被擒大逺走告吉安總管為移檄泰和同知楊某使以兵復龍泉兵至境大逺為前鋒踰章村河涉南洲河㑹風雨大作河水暴漲兵大半不得渡賊以衆蹴之遂擒文逺兄弟同日死於賊是年三月十一日也賊既得志憤彭氏倡義圖已其兄弟子姪有先在軍中或竄伏田里者皆捕而殺之自文逺而下凡十九人又婦女二人我太祖髙皇帝既受天命削除僣亂以興太平彭氏族屬之存者休養生息今七八十年日以繁盛盖詩書禮義之澤未艾也然其老長閒居族坐相與談向時事未嘗不慨嘆文逺兄弟之英風義烈且深念夫死於其難者之無辜而皆不能歸或無以嗣其後盖䀌然傷之嶷文逺之再從曾孫項城令仲恭甫之賢子也聞諸老長而有慨於其心乃即雩溪大塘口之原開兆域營冢壙倣禮各為木主以宣德三年七月望日招其魂而葬焉又以項城命置近田九畆以供歳時祭祀曰死者有知庶幾能安於此而無所恨矣嗚呼䘮亂以來姦宄縱恣善柔多隕於非命有能奮勵以討賊而舎生取義如文逺兄弟者誠少矣雖曰有之其宗族兄弟有能興哀於既久之後而為之歸使祭奠有所如嶷者亦少矣然則彭氏其誠能篤於義哉是皆可表也嶷來京師因其姊壻督府經歴項斐求予言故為之書使歸而刻諸石凡葬者之名諱次第則備載于碑隂
  髙知縣墓表
  正綂元年十二月二日前常山知縣髙君年七十六以疾卒于家明年其配尤氏亦卒年七十二其子瑤環壽以某年某月某日奉柩合葬於其里杜鄥先塋之次瑶嘗為貴溪縣學訓導至是服闋謁選來京師請於予曰先人之卒既葬矣懼其德善將久而沉冺敢乞文以表于墓予哀其志而諾之髙氏本光州固始人從王氏入閩遂為閩縣人其先有為郴永二郡守者自是衣冠不絶君之祖大用父禧皆不仕君名昊字汝大自幼喜學有大志由郡庠生升太學出為廣東長樂典史衆為君少之君曰官無卑顧所為何如耳徃佐其長以平易近民一縣稱治永樂初仁宗皇帝正位東宫妙柬宫僚擢君為通事舎人日侍朝贊導不失禮節人以為能歴九年陞清紀郎益善於其職未幾出知常山常山大猾有出入有司伺候間隙把持長短為姦利者前令莫敢誰何君曰此不去何以為治即按致其罪當死因被反噬扺京師得白而歸羣不逞之徒惡其不便日夜媒孽其短欲傾之君聞之歎曰曾參非殺人者然告者屢至雖其母亦惑焉吾今且病豈可數犯危難吾其歸哉即謝病而歸優游閭里間與親戚故人徃還為樂遂以天年終三子瑤今為泰和訓導璹呉川巡檢女二林燾羅紹其婿也孫男【闕】人憶予官翰林時宫僚初建號一時之傑予皆得從之游因亦識君及太宗皇帝巡幸北京仁宗為皇太子監國予幸執筆侍左右而益知君之為人誠可以表見於後世况瑤又以請其安得辭乃次第其説使刻諸墓上
  蕭叅議墓表
  正綂三年五月十一日朝列大夫浙江布政司左叅議萬安蕭公以疾終于家其孤和哲兄弟以庚申年臘月念九日奉葬於其鄉鳳凰山之原葬已因其親戚刑部郎中劉廣衡以書請於予曰先人不幸棄諸孤今既葬矣右副都御史朱公實銘于幽堂孤不孝懼無以彰其徳欲樹表墓上使永永顯聞於人庶幾少逭其愆惟先人嘗託好於先生敢以文為請願先生不辤予泰和於萬安為隣邑二邑之士實以契誼相徃來故予與公交好三十年始終如一日今不幸已矣而有令子欲圖其不朽於予予奚可辭公諱常字孟常世居萬安學堂里為大家宋時有諱璝者為工部尚書致仕繇吉水虎谿徙居今所曾祖俊可祖宗道父永大皆有行誼為隱君子母劉氏以洪武甲寅十月十六日生公自幼聰悟喜學父母亦篤志教之遣入邑庠從唐先生棐受詩經學業日進同輩罕能及唐先生深器重之永樂戊子領鄉薦㑹試禮部在髙等太宗皇帝巡幸北京未及廷試俾學于太學以俟辛夘始成進士觀政于户部以勤慎得名尋授廣西道監察御史于時適多務御史有殫力不能辦者公處之裕如法立而職脩嘗出按廣東同列御史先在者所為多不法公曰吾果可徇私情廢公法耶劾奏之竟以罪去及巡歴山西雲南皆有名久之丁母憂有㫖奪情起復改山東道山東妖人作亂連逮者以千計皆屬公推問公務得其情分别黒白良善者多獲全既滿超拜浙江左叅議浙江地大人衆而事殷叅佐各分任焉公早夜不懈事皆先集所至必進諸生勉學勸課農桑戒飭庶僚宜守法恤下不察察細微人以為知大體公初勤學雖目疾不少廢由是損其明醫弗能愈至是勞於職務遂浸以失明因援例得免歸家居八年其教子孫必以正賓客過從樽酒相對歡如也卒之日年六十五娶凌氏子三人和哲和矩和衷女三人劉廣華張振黎其婿也孫男十人公質直好義遇人有急惻然思濟之與朋友交能傾竭見底裏無毫髪隠情若有過失則盡言相規而亦能受人盡言當官而行必循道理守法度矜已傲物矯情飾詐之行無有也故凡與之處者莫不讓其賢嗚呼今何可多得哉故表著其墓以示於永久
  曾處士墓表
  處士諱穀字忠良居泰和上模里世為名家曰性翁徳榮存吾者處士之曾大父大父父也處士早孤豪橫侵奪其産業母呉孺人勤苦教育之稍長卓然思自立躬耕以養呉孺人心懽焉從伯友吾死無後處士嘗以父命為之子事所後母羅孺人亦如所生及卒祭葬皆以禮綜理家政以身任其勞不以累兄弟永樂中有司發民於湖廣萬羊山採營繕大材兄忠立當徃處士曰兄徃役而弟弗代非義也即請行時盛暑疫癘大作營堡中死者相枕藉處士獨無恙而歸人以為天佑云叔思吾為浙江曹娥塩場官弟忠靜偕行俱死處士恨無力歸葬囑子翬等俾必成其志明吾謫戍逺方子敏崇當徃繼無貲處士鬻已業資遣之無吝色鄉黨親戚有急難必赴救未嘗以事辤有不平致訟者必據理勸解之使無訟乃喜人見其慈良也以良心翁稱之而其所發乃有剛毅不可回者稠人廣㑹之中後生年少或有狂言悖理衆不敢出氣處士必厲聲色挫辱不肯少假借雖由是召謗不為變性不喜佛老其徒有曲事之以求合不樂也正綂丁巳七月得暑疾子鼐習徧謁醫不效勢且劇無可奈何私請道士致禱焉處士聞之力疾起至中庭呵叱道士使速去毋汙我責二子曰吾死生有命奚用禱取紙筆大書正命二字懸之榻前而安寢其下以卒其心之正守之確不以死生禍福易意如此盖其年八月二十八日也享年五十八娶劉氏有賢行先處士八年卒再娶郭氏子男三翬取進士累官至刑部郎中鼐領鄉薦未第今為太學生習崑山縣學訓導皆劉出孫男七女二以正綂戊午干一月十一日葬其里鴨塘山之原至是翬請告歸省墓謁予言曰先考少貧其成立甚艱而教翬兄弟亦不易今幸有祿乃不得養焉心實痛之若又不能表彰其德於後世則不孝之罪大矣敢請文刻諸墓上予既叙次其事如右然猶有足以勵世而範俗者不可以不書予聞處士曾大父性翁樂善好賑貸鄉里德之元末盜起過翁之門相戒曰翁仁人也不可犯凡其家人皆衛而出之然後肆賊殺素為鄉里害者或盡室殱焉處士安貧樂道篤於教子有能延名師者或忌其進不欲使來學處士不校則遣從他師書籍筆劄不能致不逺數十里徃求之躬負挈以歸與其子感發其志意卒皆成學業享禄位然家尚貧凡詒書教戒必以忠敬㢘厚無一語及私予為表其墓而必牽聨及此者以見天道佑善人力不能勝又以見其善慶有源而處士濬之益深其流將益逺且大也嗚呼觀乎此者其可以興起矣
  周是修墓表
  先生諱德字是修以洪武三十五年六月十六日卒於應天府學舎年四十九子轅奉骨以歸既葬矣又謂其地之不吉也以宣德元年十二月壬午改葬於所居舉岡之屋後初葬時翰林侍讀學士解公銘其墓久之今少師楊公為之傳先生之賢由是而信於後世今年轅以江都縣學訓導秩滿來北京謁予告曰先人之卒得二公之文誠足以不朽矣今既改葬若揭表墓上豈不益彰徹顯聞此不肖孤之志也敢請於先生予嘉其孝而諾之先生之先盖居泰和爵譽里其後乃徙灉江曾大父月溪大父于德父邦賢皆不仕先生少孤貧喜學力於孝悌忠信其胸次坦夷明白事非義不為遇人無少長賤貴皆有恩意然於是非白黒無所混初受業於里儒胡渚樵渚樵愛之以孫女女焉又從國子學錄蕭先生執授詩經學成舉教官授霍邱訓導太祖髙皇帝竒其貌問常所業對曰教鄉人子弟讀書為善遂停訓導擢為周王府奉祠正尋陞紀善王聞其好著書使歸取以進予時始識先生清脩玉立温然君子也髙皇帝上賓王以過失聞府中官屬皆得罪先生以能諫獲免改衡府紀善入翰林預纂脩甞侃侃論國事詆諸柄臣衆嫉而挫抑之先生不為動太宗文皇帝靖難至京師宮中自焚先生即為書以後事託其友暮入應天府學自經死文皇帝以臣民推戴既即位御史有言周是脩不順天命請追戮之上曰彼自盡其心而已置不問上之心天地之心也嗚呼死者人之所難也先生雖預纂脩在翰林而官則王官可以不死然而必死焉亦求其心之安而已先生於綱常之誼躬履之如此平生書無不讀經史百氏皆能言其意為文思若湧泉然必根於理而尤好吟詠其所著有詩小序詩集義詩譜論語類編廣衍太極圖觀感錄綱常懿範邇言家訓芻蕘集進思集其於朋友能相輔以道所最厚者若學士解公胡公少師楊公而所舉者侍讀梁公濳辰州同知劉公叔毖皆以文學德義政事重當時觀其所與與其所舉者則先生之賢益可知矣今卒四十年而有令子汲汲然思著其德於久逺此又可見君子之澤也故為之書使刻于墓上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六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庵文後集巻二十七  明 王直 撰
  墓表
  贈主事尹君墓表
  景泰元年三月天子嘉念任職之臣思所以寵褒之以率勵有位俾興於事功詔凡有勞績者皆賜之誥勅而封贈其親於是文選員外郎尹弼得贈其父時中為承徳郎文選清吏司主事母呉氏贈安人弼既拜賜録副以焚告墓下則来告予曰先人不幸棄諸孤今三十年矣惟其平生實有令徳而未獲沾一命以卒茲荷朝廷嘉恩羣臣得贈官第六品榮幸大矣惟先生賜之文以表于墓以彰上之賜而昭先人之徳永永不朽此不肖孤之願也敢以請予嘉其孝故不辭按状君諱庸字時中世家宜興之亳溪其曰亳溪處士者君之號也祖俊卿父伯敏皆有隠徳而不仕以貲富臨一鄉君年十二已屹然異常人父為萬石長嵗當詣闕聽命而病不能行或議以家人代君曰幹父之蠱子道也且有子而以家人代不幾於罔上乎不可我其行矣有司善其言許之比入覲力弱不能前衆抱負以入聞者壮之卒成事以歸其於忠孝之道蓋出於天性人謂尹氏有子也既長事二親盡孝左右順承務得其懽心居閒讀書窮理攻於詩娯意翰墨以古人為法不求仕進人或勉之曰吾門户事殷而親多疾朝夕奉侍且不暇何暇於仕馬少游吾師也親沒葬祭以禮而哀戚過之益絶意於仕居傍别搆一堂扁曰清趣軒甃石鑿池雜植花卉極溪山之興客至相與閲圗書雅歌投壺賦詩飲酒歡洽終日嵗時宴宗族長幼必以祖宗積徳垂慶之事相勉勵而期紹續於無窮鄉人之貧乏者周之有不能平者必喻以義使各適其平無不悦服皆以王彦方竇禹鈞比之嘗從儲思順先生學思順老無子失所依復迎致師事之死則具衣棺葬焉其善行多此類鄉人歌詠之生於洪武甲子二月初八日而以永樂癸卯十一月十九日卒享年四十妻呉氏安人有淑徳後君四年卒子男三孫男六其葬以次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墓在其鄉演西之原於戲天之於人既賦以過人之資則必與之以出衆之才而俾之立絶俗之行此天之所以成賢者也君自幼已知君臣父子之誼而力行之至於孝敬惇睦慈恵振施凡有所為必本於仁義表然為鄉里之望其聰悟夙成可謂偉矣惜未至髙夀其所樹立未大顯於世然有子之才而獲乎上者如此是亦可以不朽矣故表諸其墓
  郭公子齊墓表
  公姓郭氏諱肅字子齊吉水之富口人也幼聰敏喜學而端重簡黙寛厚平恕自念世為簮纓家欲有所立於世從前進士歐陽師尹受詩經習舉子業業成以教于鄉未暇仕也㑹弟子淳卒而老母在堂凡諸薦辟皆不就惟以養親為事極其愛敬而親之心樂焉撫弟之女如已女備貲装嫁之嘗一出遊厯呉楚巴蜀覽其山川之勝而見之歌詠既歸益自得勢利紛華不以動其心理田園創室廬課僮奴事耕稼延明師以教子孫賔客至者則相與觴詠終日言動威儀皆中禮節藹然有古君子之風縣大夫敦迫為耆老每有所訪問公必具利害之實盡誠以告之事多聽從而民隂受其賜人有不平質於公公决之以理莫不意滿而去既老謝事以家政付其子杖屨逍遥閭巷間怡怡然樂也性好竹環其廬皆種之元進士艾元暉嘗以筠隂名其堂且為之記公亦曰竹吾友也吾樂與之處雖老不厭自號筠隂老人鄉人知公之比徳於竹也尊之曰筠隂先生京師士大夫亦有為賦之者公既與竹為伍因杜門不復出郡縣行鄉飲禮為大賔則往焉平生重義輕財洪武中有姓陳姓毛者舉貸於公往中鹽約倍償公後二人得罪沒入之公曰吾不用索也即焚其劵里有劉澗二客四川不歸妻亡遺一子在襁褓公收養之劉歸即遣還永豐錢以文家貧無以養親鬻其弟於公以文死母訴無他子承祀公惻然還其母鄉人有嘗受傭者至老無依行過公門憐而飲食之留三日而卒為具棺葬焉凶嵗發廪平糶給米與貧人煮粥以食餓者其所活尤多公之素行類如此郭氏系出唐汾陽忠武王後唐有在徽者為鴻臚卿以直言忤主謫廬陵其子因居邑麻江代有顯者後又遷吉水之桐江至縉夫始徙今富口縉夫子幼安為里孔氏贅壻生子季誠季誠生祥叔祥叔生士賢公之曽大父大父父也皆有隱徳然皆冒姓孔至公復姓公生於元至正丁亥四月廿八日以宣徳乙卯七月廿七日卒享年八十九是年【缺】月【缺】日葬於其里之樟坑公所自營也配廬陵毛氏有賢行白首偕老相敬如賔年九十八而終二子長惟寅能世其家次惟聰先卒孫男四女三曾孫男十三人孫男四人古之君子有其徳則必受福於天洪範所謂福夀康寧考終命而皆以徳為本然子孫之衆不與焉南山有䑓之詩人以無疆無期言君子之夀矣然亦推本於徳故又曰徳音不已徳音是茂至於保艾爾後而止焉夫既有其夀而又裕及其子孫此可見福之備而徳之至也公孝於親友於兄弟而恵及其鄉之人天既以眉夀報之而子孫之多且賢又足以充大其後詩書所載蓋兼而有之於此可以觀公之徳矣用是表於墓上過者其必式諸
  徐深之墓表
  宣徳辛亥九月三日黄巖徐深之以疾卒於家年四十四明年十一月四日葬其邑靖化鄉豐嶺之原葬十三年子簡為禮科給事中乃來求予文表諸墓徐世為儒家深之曾祖谷祖祐皆不仕父新取進士為監察御史南康令有譽於時深之少喜學於經史無不讀而尤篤志於圗書窮性命之源探隂陽造化之妙以無他兄弟不復求仕進惟肆力於文章一時學者皆自以為莫及也方八嵗時喪其母痛不及致養嵗時奉祀悲泣不自勝父厯官中外深之未嘗廢覲省當其倦而欲歸也即豫營别業極景物之勝既歸朝夕左右致其樂父之心懽焉族母陳氏老而獨深之養之如母既卒以禮葬之從姊歸李氏困於役至骨肉離散深之為完其母子且割田食之鄉閭之貧者皆周給焉凡所交逰多賢士非其人絶不與往来治生不用他道理田園之入而加以節儉故能裕於已而有以及人娶包氏蘄水令彛古之女子男四長即簡深之志慮深沉言行純篤足以得其夀而乃止於斯此君子所以歎夫天之不可必也雖然世之人至於老而死者蓋多矣似若過於深之也然脩於已者不能如深之又不能皆有賢子孫故卒與草木同腐而無所聞於人深之文行表然見重於士大夫而又有簡者為之子汲汲以顯親為事播之文字刻之貞石傳之天下後世則深之為不亡矣是以君子貴能善其身而尤貴乎有後也予既重深之而又嘉簡之孝故為文如此使刻於墓上
  太孺人謝氏墓表
  謝故歙人居邑之黄山宋諫議泌之裔有曰子敬者博學勵行娶羅氏生太孺人端靜淑善閑於女工年十六歸同邑方永進甫時舅姑在堂太孺人執婦道謹甚舅姑皆稱其孝宗族無間言躬勤内事儉約以自足晝夜紡績織絍以資其家永進甫充拓舊業田廬有加於昔時太孺人之助也永進甫好與賢士大夫逰太孺人能成其志為具酒饌諧宴樂雖累日不厭待姒氏如姊視諸姪諸婦不異其所生茍有未至徐徐訓誡之不厲色疾言撫其下人衣食必均一於親戚隣里皆有恩篤意教子每夜誦書輙賜飲食賞其勤季勉取進士選入翰林為庶吉士謁告歸省太孺人喜動顔色勉欲求教官以便養太孺人訓之曰吾聞為忠臣者不暇顧私親爾當盡心以事上勿以我老為念也及勉除太常博士能舉其職朝廷推本於父母之賢贈永進甫為太常博士階文林郎與太孺人俱受勅命人皆以為善教所致也宣徳六年正月【缺】日以疾卒距其生元至正戊戌十一月【缺】日享年七十四子男三曰宗仁勉以卒之年二月七日葬于邑之白楊山勉後為監察御史陞湖廣按察僉事至是考績來京師自述太孺人之行為書謁予告曰惟先妣實有懿徳今葬已十六年而未有文表于墓上無以示久逺則勉為不能顯其親将何名為人子幸嘗辱知於先生敢請一言以託不朽願勿辭予觀經傳所載諸侯卿大夫夫人以至士庶人之妻所以稱賢於當時可述於後世者孝敬以事長禮義以相夫仁以逮下恭儉以治其家寛裕慈恵以訓成其子非有甚髙難行之事也然人之能者鮮矣今觀所述太孺人之行蓋無愧於昔人誠可謂賢也以是而表諸墓豈不亦永有耀哉故次第書之而使鑱諸石
  華林胡處士墓表
  華林在南昌奉新宋左衛將軍胡侯藩始居之其子孫最盛多散徙唐侍御史生南唐膳部員外郎璫則仍居華林後有邦本者又自華林徙南康之建昌其曰均用才卿用成者則處士之曾大父大父父也蓋居建昌幾世矣而處士猶以華林自號不㤀本也處士諱原字文端自幼謹敏喜讀書選為郡博士弟子以心疾辭閒居博覧載籍讀郭璞葬書有感於乘生氣之説歎曰凡人居宅亦猶是也豈獨死者所藏哉求之篤造之深然不喜自衒嘗出遊見道傍敝舍主人窮瘁不自聊憐而視之曰地雖善而弗能乘生氣無怪其若是也為辨方正位令改作不通姓名而去後數年遇其人於途拜曰公為我相宅令改造之由是家益裕思欲報公而未能今遇於此幸也因邀至其家處士固拒不往曰吾豈為利哉又能以人生年月日時考星辰所值而論其吉凶有竒騐然與人言必依於理以其從逆為禍福之應其言引物連類善開喻人意雖暴悍者皆服從愛人惜物本乎天性故人有張姓者負鹽糧官責償甚急處士貸以貲貨直萬緡張得釋而卒其子貧甚處士遂焚劵不復言嘗出市物遇貧不能存者悉以所持鏹與之徒手而歸其他觧衣推食以濟寒飢施藥物以救疾苦見有鬻生魚鳥者買縱之此類尤多然嫉惡殊甚必去之乃已嘗經武昌見有惡少年數輩在市攫人財衆莫敢誰何心憤切焉明日使奴持槖装往為市處士迤而從之少年出竊其槖執一人送官窮治皆伏法衆莫不稱快其行若是非所謂好仁急義者邪兄孟端為蜀府廣備倉副使處士往從之時某為紀善有女方擇壻愛處士賢遂妻之處士因留蜀中獻王聞之屢召見與語輙竟日賜予甚厚欲舉用之復以心疾辭蓋處士之疾久矣每發則痛楚數日不能食竟以是終洪熙元年九月廿四也享年五十六是年十月初一日葬錦城北黄泥溝之原妻馬氏有賢行生子男二長曰鼎次早夭女三人孫男二女一處士葬已二十年鼎以才徳被薦為都察院檢校至是持處士行狀来請曰先人之葬宗丈禮部公銘其墓矣而未有文表于墓上惟先叔父僉憲君實與先生同年鼎嘗辱教焉先生幸哀先人之不遇而賜之言得表見於後世則死而不朽矣予惟古之君子之有善也雖不遇於其身則必有遇於後若處士之行應仁義而不得一命之榮以博其施慶澤之流至於鼎而始顯鼎又能以善自治則其進也將益大處士之徳豈不於是而可徵哉故表諸其墓
  義民胡有初墓表
  燕山胡氏分自奉新之華林蓋宋太子左衛率藩之後藩有子六十人多散徙而華林之族為最盛其後有諱雅者官吉水因家邑之燕山則公之族也公曾祖正可祖發父謙中皆不仕謙中娶劉氏生二子其次則公也自幼喜學屹然如成人受業於解先生原恢張先生伯穎又從其叔富順丞某逰學日益有聞達於義利之辨未嘗茍取早失二親痛不得致養嵗時祭祀必誠必敬兄秉初亦早喪長育其孤女而嫁之一不異已女事從兄重初極愛敬教諸子弟必勉以經術取科第里人有不平者質於公公為辨别是非不曲隨茍止見有違於義者必陳義面折之雖始不堪終皆愧服家多積榖有稱貸者視他人減息之半㓙年則免償嵗甲寅大饑饑民至操兵為盗柯暹理縣事以為憂公曰勿憂也此但求食耳賑之當自定首出榖一千石佐縣官柯喜稱公為大丈夫作詩美之諸富民稍稍皆出榖以助賑施吏部侍郎趙公廵撫至縣又於公勸分公又出五百石趙公大悦上其事天子嘉之降勅旌為義民勞以羊酒復其家於是公之義聲聞天下天下富民皆化公所為爭出榖以濟饑而義民之旌亦滿天下晚年營别業以佚老名曰貧荘謂其子若孫曰吾非貧者慮尔曹為富而害義此所以訓也昔洪武初法制未備公兄弟早孤豪横多侵奪其産及稍長智略過人奮然欲有所為諸豪知不便於已出力沮抑之公謂兄秉初曰必去是吾乃有寧宇秉初竒之縛其渠訴之京皆得罪而胡氏遂復舊觀由是人皆憚公至老而篤於義厚於施而人復愛且重焉公非殊於昔也皆義之所當然也以正統癸亥十月廿四日卒享年七十有五兩娶龍潭曾氏皆早世繼以䨇溪劉氏有賢行子男四其葬以甲子正月四日其墓在里中大木坑之原子昕来京師求予文表諸墓嗚呼義者天之所賦人之所同得者也推而行之豈以為名哉然而名必歸之者上之人所以勸天下之為義者也由是人皆賴之而適自公始公之恵利其大小可知矣孔子曰君子喻於義又曰君子義以為質然則謂公為君子豈不稱情也哉故表諸其墓
  周功懋墓表
  功懋諱勉姓周氏吉水泥田人正統乙丑六月二十五日卒于南京之寓舍年五十七從子謙奉柩歸以【缺】年【缺】月【缺】日葬于某鄉某山之原弟翰林侍讀功叙既銘其墓矣復求予文刻于墓上以表著其徳俾永永不朽予嘉其意故不辭周氏世儒家功懋曽祖聞孫元貞文書院山長祖觀贈奉直大夫兵部職方司員外郎父岐鳳累官至兵部職方員外郎母彭氏贈宜人繼母王氏封宜人功懋少喜學以舉進士為業弱冠父命理家政凡四十年一門之聚常百二十餘口公私百需皆功懋主之蓋自山長以來不異爨至職方尤篤義不倦二弟早亡皆撫育其孤功懋克承厥志内外雍睦無間言孝於二親職方在逺外間嵗必往省有疾躬侍湯藥事生送死極其誠敬無違禮而哀戚之情過之友于諸弟本乎天性其言煦煦未嘗有所忤功叙在北京數有詩相往來愛厚之意溢於言外宗族有祠以祀先則力相其成鄉里有爭辨則為之處其平賙窮恤患扶弱抑强事有闗于紀綱風化者毅然自任而不回愛其子復巽遣為學官弟子員所以課勵者甚至嘗曰吾早任家政不及仕爾勉以成吾志其風度凝重善談論所謂詩清婉有思致以雪坡自號有雪坡集藏于家娶王氏濟陽教諭子職之孫生子三人長渙早卒次復與巽也女二人繼室劉氏側室子一人曰益孫男二人功懋來北京視功叙因過南京得疾卒功叙感兄之為已來也而不得一遂焉哭之過時而猶悲於是以墓表屬予予謂功懋孝友人也孝友之行施於家而推及鄉之人孔子所謂是亦為政也仕不仕奚足校哉仕而無所立於世孰若不仕而有立之為賢也功懋是已用表諸其墓刻石以示來者石可泐也名不可滅也於戲
  王彦瑞墓表
  彦瑞王氏蓋王長者之裔其先自廬陵何山徙安成之連嶺又徙泰和之南富為望族彦瑞曾祖敬翁為池頭郭氏甥遂家池頭祖復初父麟昭皆不仕彦瑞幼聰敏喜學才智過人弱冠即能幹父蠱公私之事皆任之父之心安焉永樂中縣官命麟昭領千夫往永州萬陽山伐宫殿大材輸京師彦瑞不欲勞其親請於官曰吾方壯足以任此願代父往縣官竒之遂行彦瑞能撫馭人人樂從然入山多病死者什七八而彦瑞無恙人以為天祐云母温氏早亡能盡孝道事繼母韋亦盡禮韋有子辱愛於父貲産隂厚與之彦瑞克如其志父卒待之不衰嘗出游湖湘淮濟倦而歸曰讀書力田吾樂也早暮肆力其間闢一軒環植以菊號菊軒花時與客觴詠雖連日不厭喜閲諸史究前言往行用以為法戒篤於教子曰吾所置腴田若干畝勤學有成者吾盡以畀之既而仲子儼取進士即授以田儼力辭不受曰願與兄弟共之人皆稱其父子之賢儼為行人司副所以教之者尤篤謹於祀先祖考忌日哀感如初喪不飲酒食肉與人交有信義樂道人之善人有不平求正者必折之以理無不悦服其善行類如此正統乙丑十一月初九日以疾卒于家年六十八初娶郎湖趙氏生子文震早卒不復育乃娶郭氏曽祖母黨也生三子長倫次儼次儀女二嫁歐陽淘曽鑑孫男四女二池頭在縣西十五里其地之良田深池多王氏業也予少時嘗再三過之然未識彦瑞二十年前聞予兄治别業在蘭塘開軒閲稼名曰稼軒與彦瑞菊軒最相近二軒皆景物殊勝可以杖屨相往来而予且老矣思從予兄學稼以自足暇日過菊軒掇英泛酒而酌之三人者皆庶幾康生得不死孰知予兄先往而彦瑞繼之嗚呼豈非命邪儼歸治喪求予文表諸墓上予既為著其美而感慨繫焉使歸以鑱之石
  封編脩劉公墓表
  公劉氏諱髦字孟恂永新人以子定之貴封翰林編脩文林郎正統乙丑十月九日以疾終于家年七十三劉氏之先居安福荆山世以宦學顯聞後乃徙居永新之藥湖其曰才卿溪所元傑三世皆不仕則公之曾大父大父父也元傑為永新城北歐陽氏贅壻遂家城北而生公早從鄉先生劉逸安呉孟勤謝子方學頴悟絶人經史淹貫鄉之學者又多集其門公事親孝始冠即能幹父蠱公私之事皆身任之不以勞其親母性最嚴公夫婦奉事甚謹若意有未慊即惴惴引咎立階下不敢退或俟命寝門外至夜分必意觧乃已母嘗病痢勢危殆則晝夜扶持至手掬其矢溲二親沒治喪一用古禮而哀戚過焉永樂戊子領鄉薦為易經冠然以多病不欲出退居石潭上課童奴治耕稼講學以為樂弟子從之者彌衆稱為石潭先生而不名有姊早寡從兄四人皆無後公篤於愛敬生則迎養死則殯葬焉鄉人有急周之恐不至時諸縣丁夫伐材萬羊山道出永新適嵗飢疫死者盈道上公率家人荷鍤往上下三十里間掩藏者凡百餘有鄉人李自逺歸病且死同舟者懼貽累及公里中舉置河上神祠而去公知之與湯藥不能救瘞之祠下録其槖榜祠庭數日李兄至悉以歸之兄與隣人曹有怨誣曹殺其弟訴之官曹引公為証憲臺遣人逮公索重貨遂傾其家或笑公行仁乃得禍公怡然不為變篤意教子以通經博古為務定之受公教㑹試禮部亦以易經冠多士遂入翰林為編脩而褒封及公矣然公所以教戒者尤切初娶楊氏無子又娶留氏生四子定之寅之安之宜之其葬以【缺】年【缺】月【缺】日其墓在某之原平生所著有覆瓿集若干巻示兒偶録若干巻易經撮要四巻藏于家於戲公之學以聖賢為師而其道必本於仁義行於家施於鄉黨州閭門人弟子之所講説與夫應事接物酬酢進退之間未嘗違乎此至於權謀術數常情用以自豪而無復顧忌公往往陳義訓切之不改則與之絶猝然遇即退避引郤若将凂已然其為人如此蓋所謂篤行君子也一鄉一邑而有一人焉則好脩之士有所師法而興起若公者雖久生於世而不厭乃今已矣豈不可惜哉定之來求予文表諸墓乃為著其美且附以予之意而使歸刻焉
  丁氏阡表
  聖天子嘉念羣臣茍有勞效於國者則必寵榮其身以及其親所以褒善而勸功也正統十一年用兵于麓川都察院右僉都御史上元丁公璿與有平冦功既進為右副都御史矣復推恩於所自出追贈其祖友輔考子玉皆為通議大夫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妣皆贈淑人錫之誥命龍光赫奕輝映於其家公既拜賜然以官守不得躬致命墓下至是遣壻李祥奉誥歸上元以屬其二兄俾率諸子舉焚黄之禮而過予告曰惟吾丁氏居上元之崇禮鄉世有隠徳而恬於世利至璿祖考益以忠厚昌其家教子孫勤學問日課僮奴以耕桑為務供祭祀睦姻族尤謹禮蹈義與人言必依於孝弟忠信考其行不異其言一鄉之人尊禮之祖考蓋同徳也先祖妣【闕】氏孝敬順祥以治其家先妣【闕】氏朝夕奉事必誠必敬婦道母儀為宗族楷法先祖以【闕】年【闕】月【闕】日卒年【闕】 葬于鄉之石馬衝西山觜長子子賢生二子【闕】次即先考也享年【闕】 卒於【闕】年【闕】月【闕】日祔葬于先祖之墓次有子三人長璵次琚其三即璿也祖考妣之卒則又各祔於域中獨先妣卒時璿蓋在襁褓罔極之恩愧弗能報此璿之所深痛者也惟我祖考積善累慶百餘年而璿乃克承之遭遇盛時薦登顯仕先考初贈山西道監察御史妣贈孺人今聖明在上天威逺暢蠻夷悖叛自底敗亡璿實何功而冒膺寵禄且追榮及於二代皆進秩三品赫然驚人天地之仁雨露之施滂沛洋溢皆吾祖考之徳之所致豈偶然哉語曰為善無不報而遲速有時信不誣也宜揭表於其阡以昭示後世敢以累子予與公同年取進士同朝蓋四十三年相好為最深且聞其先徳舊矣義不可辭乃次第其説而使刻諸石用告其子若孫尚慎繼之永勿怠
  太僕寺少卿沈公墓表
  永樂二年太宗皇帝復以科舉取士天下之㑹試于禮部者凡數千㧞其尤者得四百七十人海寧沈公志行初以易經中浙江鄉試第二至是㑹試在十七及奉大對占第二甲前列名動京師既而有㫖又㧞其尤者二十八人入翰林績學為文務追古作者而沈公與焉當是時四方獻祥瑞貢水土物不間逺邇足相躡于京師文人才士歌詠聖徳以彰太平之盛者渢渢乎盈耳沈公之作諸公莫不以為賢㑹朝廷有大著述包羅古今揆叙萬類以為永樂大典又命取前後聖哲及名公鉅儒之微言奥論足以發明斯道者以為四書五經性理大全諸書時公皆在其中最號能事名益顯於天下初授刑部主事陞員外郎其所讞議號為平陞四川布政司叅議伐宫殿大材躬履巖險而人皆樂從其所取者皆中度連丁父母憂葬祭皆克盡禮服除調除河南叅議時薊州永平宿重兵防邊都督陳敬統之簡文臣往叅軍事公奉勅以行監軍貴人蕃種也蕃來朝者道其地則隂與之狎凡其類在軍中則縱使為惡公私苦之乃以嚴刑馭下使不敢有言言者或抵死私造兵器詐張敵聲息擅調益官軍人皆謂其志叵測然難於發言㑹有國哀人言益藉藉公曰吾奉命在此當知無不言若復顧忌不為朝廷言之一旦竊發死有餘罪即密疏其事以聞曰願早發宸斷庶消患於未萌疏奏即有㫖召還邊境帖息今上嘉其勤誠賜白金二十兩綵幣二有副未幾召為太僕少卿公曰馬政國家重務而吾輩主之何可以不慎魯頌之無邪衛風之塞淵此其道也使任其事者皆篤誠無怠馬安有不蕃者乎凡公之所廵厯考閲者皆以是為訓馬大蕃息累進階至中議大夫勲為賛治尹且贈其父明逺亦太僕少卿母葛氏繼母錢氏妻胡氏皆贈恭人公賦性温厚耻言人過自奉儉約而樂周人急臨政一以愛人為本好學之心老而不倦正統丙寅二月庚戌以疾終于位年七十一上聞之遣官賜祭在朝士大夫莫不傷悼致賻奠公初娶胡恭人生一男早卒女二繼室張氏生男㫤又娶觧氏生一女尚幼至是㫤來京師奉柩歸葬其里之某山從先公墓次國子祭酒李先生為之銘又奉公之宗弟教授寧所為狀來求予文表諸墓道憶予與公同年取進士同選入翰林同仕於朝四十有三年今之存者予與李公輩四五人而已常謂公之才行豈止於九卿副進而佐六卿無愧也屬意於公者不獨予一人而卒不如志豈非命邪然公之所樹立自足以表著於後世而不系乎位之何如也故為書之俾刻於其墓之原
  西軒蕭先生墓表
  西軒先生姓蕭氏名金字孟㢘西軒其别號也蕭氏為泰和南溪望族其先世篤義有傳在家譜君慕其髙風雅度思紹續不㤀嘗作屋以居而問名於予予取其所向名曰西軒且為之記因天之利時之秋人之義而言其理甚悉君日坐軒中讀書明義将充乎其極至於不可勝用士君子因稱為西軒先生君之曾祖蘭谷祖自新皆不仕父鵬舉以賢良薦為蘇州府同知未幾罷去久乃復起為山東鹽運副使寛厚㢘慎尤以詩名搢紳間君其長子也母郭氏有賢行甚宜其家運副公早從仕君受慈訓為多讀書勵行懇懇致孝左右奉順無違禮其宗族最蕃而外姻戚亦夥君承上撫下制事度物公私酬應輕重緩急無不適其宜嘗請於母夫人往省父運副公甫至京訛傳公病君亟擕一僕渡江冒暑雨走千數百里至山東而公無恙忽聞君來驚且喜曰吾早違汝不意汝之成立如此也朝夕奉養恩禮隆至復隨考績之京師凡遇景物必命題使賦而公自和之因以啟其興發其才由是君之學識日進其省覲凡再而所益多焉君與弟鎡孟勤尤篤而教其子與弟之子及内外屬之子弟必由於義依於仁忠厚樂易而負直氣不隨俗俯仰人有不善則折之以義然能改即止復懽好如初長身玉立襟懐曠如人見其瓌竒磊落謂功名可立致皆勉使從政君曰吾姑施之家可矣及孟勤取進士官翰林子灓亦以明經為教官則嘆曰吾老矣吾弟與子能効用以報國家吾其休哉不復有仕進意盡以家事付諸子營别業於其鄉履塘居之以泉石自娯足跡不一至官府縣大夫髙其行鄉飲以賔禮之亦不赴視當時豪傑以勢利自雄者蔑然若浮雲之過眼一不以屑意蓋囂囂自得也君生於洪武戊午【闕】月【闕】日而以景泰癸酉九月十八日卒享年七十六娶樂氏為婦為母皆盡其道子男三長即灓由鄉貢進士為長洲教諭國子助教今通判順天府予嘗從君遊而孟勤相好尤深今為太子少師戸部侍郎翰林學士朝廷推本於運副公而以其官贈焉君篤念少師思復得怡怡之樂少師亦深念君而冀一遂焉而君不待矣乃自為狀寫其哀戚之情而灓持來求予文以表諸墓予與君再世為婚姻豈可辭且今之鄉邑有令徳懿行如君者蓋少而君視之蔑然者蓋多表而著之足以為世勸也故次第其説使刻焉
  楊從晉墓表
  泰和楊處士從晉以永樂十二年正月廿二日卒于家年七十二是年【闕】月【闕】日葬千秋鄉過路塘之山下後十八年其配郭氏孺人年八十亦卒祔于處士之墓又七年為正統二年其孤子珩子珹子珮相與謀曰父母之葬既有銘以納于墓矣若又表其徳于墓上豈不益明顯而延聞于世乃以書幣來北京請予文將以刻諸石子珩予女兄之夫而子珹子珮皆有連雖不得辭然縻於職務未有以復也久之子珮又以書來速文曰子知吾親宜無愛於言乃著其實俾揭焉楊氏故大家而族屬最蕃世居汝南坊號上園楊氏曽祖述叟祖宗哲父憲恭雖不仕然皆富而有文有元之季盡失其故業處士恭儉勤慎務不辱其先言行必由於禮義卓然出儕輩初娶東門劉氏賢而有婦道處士再造其家實克相之劉孺人卒處士求同徳以成其志遂以郭孺人繼焉郭氏世居縣西之大溪孺人則柳溪之曾孫景宣之孫才卿之子也資禀端重色温而氣和既歸處士尤謹於内助處士孝念其親必盡誠相祀事其撫育孤姪則加之以恩親賔往來處士欵洽於外孺人治具於内必潔以豐歳時饋遺輕重疏數必適其宜撫異母子如已子衣服飲食必均所以訓勵之者亦無彼此之殊處士勤於治生貲産日盛而孺人樂儉素未嘗侈費一錢以故家益裕皆處士之志孺人成之也處士既卒三子因其所遺各置别業於西鄉孺人亦厭城市喜田園板輿迎奉極甘㫖之養鄉人以孺人有福而其子能孝莫不譽歎焉處士三子子珩子珹劉孺人子也子珮郭孺人子也女八人皆有歸孫男八人維繼綸纓鎮緘純緒繼領鄉薦為河内教諭今已卒孫女九人曽孫男三人憲廣懋嗚呼元季兵亂以來大家世族之淪喪者多矣髙門大宅廢而為邱墟子孫亦降為輿或湮沒而無聞其能脩復舊觀如上園楊氏者甚少蓋由處士之孝不墜其世業而又有孺人之賢以為之助也生既同勤以成其家死又同葬以妥其魄則皆表著其行而使同不朽焉豈不宜哉故為次第書之使後之人有則也
  同知郭君墓表
  景泰二年辛未【闕】月【闕】日徳安府同知郭君以疾終于位距其生洪武戊寅【闕】月【闕】日享年五十四【闕】年【闕】月【闕】日子公榮等奉葬于【闕】之原而以書來京師告予曰先人不幸棄諸孤於其葬也得舅氏憲長劉公銘其墓矣而墓上之石未有文以昭徳垂逺幸嘗辱知於公今又託姻好敢請一言表諸墓庶永永不朽予嘉其孝而諾焉郭氏居萬安下驛為名家曰某曰昭明曰文仲者君之曾大父大父父也世有徳義而不仕文仲甫娶劉氏生君自幼而孤母辛勤教育之君雖幼已能知愛重思讀書自立及就外傅益勤篤不懈母嘗語其先世詩書之訓則服膺不㤀母益喜知其能有立遣入縣庠為弟子員事師處友皆厚資給之君夙夜孳孳聖經賢傳務深窮其奥凡所以脩於身行於家與夫治人接物者皆師諸古言行恂恂必盡其道學既成充貢入太學彌自飭勵不隨俗俯仰六館之士皆英才端表儀者皆天下名儒碩師而皆稱君為賢久之厯事都察院憲長江陵張公喜曰以子之才於吏事有餘暇宜以所學教諸生使其子受學凡諸御史有子願學者皆來從然君於治獄亦不廢公平廉慎凡遇君論斷者皆悦服及謁選吏部考第髙下諸生百餘人君第一遂授徳安府同知既至㢘察民隠興其所利而去其所害應城民徐綱事母孝母没廬墓三年君奏請旌其閭孝感人周鼎搆誣詞起大獄親識劉源邱元皆當死不能辨君曰誣人以死如天道何反復窮詰之得其誣二人皆不死隨州舊有銀冶久廢姦民妄言銀大發欲告之官冀復開冶以規利君聞之亟呼至諭之曰此以無礦故廢朝廷不欲以微利病民莫大之恩也今爾欲復之若所得不足償所費則爾之禍一縣有已乎衆皆咎其妄言事遂已荆州守臣奏欲倣山東設譏察以捕盗事下湖廣按察司俾勘騐其可否按察司以屬君君所至諭其人曰譏察雖能捕盗而亦能害民爾知之乎禁戢盗賊之利未及爾而搜索連逮之害先及爾矣增一譏察是増一廵司也設否孰便衆皆讙曰不設便願堅持此議以恵民君具以聞荆州遂無譏察人至今徳之其心之厚於民而所行之善多類此景泰元年述職朝京師天下守臣以稱職聞者蓋無幾而君表然有賢名既歸乃嬰疾不起徳安之人無問少長愚良文武細粗皆哭之哀君之徳善在人可知也君配劉氏有賢行三子公榮公績公熹女一嫁蕭彞下驛於泰和為隣境予嘗識君之從父工部主事原琳於文貞楊公所魁然偉人也既又得識君而知其才行之美政事之優自謂名家生賢如此誠足以亢其宗不幸而主事君卒猶幸有君在焉今而又遽去豈不深可惜哉天道佑善其報君者詎止是君有子有孫安知其不益昌大也哉故為表諸其墓
  鍾處士墓表
  鍾故宋微子之後其受姓命氏之詳有譜牒今居温州瑞安之鹿岩者蓋處士八世祖成徳自霅川徙焉又三世曰某仕元為國子學録學録孫廷俊廷俊生士皆博學能文章士皆生應時娶沈氏則處士之考妣也處士諱音字玉和自少端重不妄言笑喜讀書手未嘗釋巻不肯慢戲佚游事父母極孝敬左右承順務得其懽心服食起居亦躬視其所宜雖祁寒盛暑不少懈若有疾飲藥夙夜奉侍尤謹親沒治喪以禮而哀戚過之嵗時奉祭猶感泣如初喪事兄玉振則雍穆盡誠恭愛之意無間朝夕飲食游從必與偕怡怡然相得也家故饒財而樂振貸宗族之貧者賙給之孤遺男女則教養之婚嫁焉鄉閭之人有困乏者每濟之無吝色凶嵗則大發粟施予雖傾嚢倒廪不之惜其心之厚於仁如此平居言行恂恂凡發諸口行諸身者必本於聖賢之訓其為詩若文必據於理非端人正士不與遊一切勢利紛華不入於念慮郡邑大夫行鄉飲必以賔位處之非公事不一至城府是以人無少長愚良皆尊禮焉生於洪武戊申六月廿一日而以正統辛酉二月十七日卒享年七十四葬邑周奥先隴之次元配李氏繼室董氏相繼先卒皆無子而皆祔於處士之兆側室二皆李氏其一生三子侃仁侔其一生四子偉停清偶處士皆使之學嘗自念曰吾家素積善子孫當有興者遣清受學縣庠而督勵加焉清學成取進士為稽勲主事人皆謂積善之報亦處士善教所致也景泰五年【闕】月【闕】日清母卒即觧官歸将奉葬處士墓側謁予請曰先人葬已十四年而墓上之石未有文以昭徳垂逺敢以考功郎中黄采所述行状來請願先生賜之言俾托以不朽為幸大矣予聞魯叔孫穆子言人之能不朽者在立徳立功立言鍾氏之先之久而盛者其所立可知矣而處士之徳之孚于家儀于鄉又如此豈可無文以傳不朽顯親揚名孝之大者宜清之欲有述也國朝之制仕者有所立則推恩及其親今清列官于朝遵處士之教而有立焉則褒贈及之錫命之華赫然照映於其後豈不百世有耀哉故為表於其墓以俟
  知縣項君墓表
  景泰二年天子嘉念羣臣之有勞績者皆本於父母之教詔有司褒寵之曰朕以勸忠與孝也有司言工部主事項備為縣令滿九年以績最得陞今幸有榮命宜在褒顯之列上命以備前所居官贈其父惇為文林郎安仁縣知縣妣鄭氏為孺人皆賜之勅命備既拜賜録其副焚告于墓下至是謁予言曰先考實有令徳孚聞縉紳間不幸奄棄諸孤既葬而有銘納之墓矣今二十九年墓上之石未有文以表著于永久備蓋有待也兹䝉天子之寵命褒贈至七品顯榮光大蓋非常之幸也敢請先生為文刻諸石庶託以不朽予嘉其孝而諾焉按状君諱惇字士温世為温之瑞安名族髙祖公澈汀州通判曾祖光祖長樂主簿祖諱師之父諱誾皆有徳善而不仕君受教於家以孝友稱父嘗被薦上京師君甫冠侍行雖居旅次左右奉順不異家居時父既引年而歸君與仲兄愉綜理家務一不以嬰其心父得享其樂而以夀考終君治䘮奉祭悉依家禮絶緇黄不用時節薦享哀慕如初喪伯兄愷雖異産友愛無間言從弟怡坐累役石城事嚴役徒稍緩輙至斃君與仲兄更往調護之怡得全歸方是時法令更新事多趣辦為縣者審所宜訪諸故老率依違其間獨君侃侃為折中事以辦治民亦隂受其賜里閈忿爭親朋有闕失多咨决於君蓋君循循樂善謹禮而蹈義事非其所當為者未嘗加之意唯以慎終追逺為務脩譜牒理祭田葺祠堂正塋域課子孫力學思不忝厥祖㑹鈎黨之禍起憸人欲中傷項氏君能豫防於事之未形輙先杜其機姦不得發而族賴以完君子謂君之智足以亢其宗晚年家居與親戚故舊徜徉泉石間觴飲既酣道古人竒節偉行髙談劇論以為懽蓋忘其身之老也初娶董氏先卒繼鄭氏元順徳路同知津之女亦先卒二子長曰儉董出也次曰備鄭出也女一嫁同邑金子厚孫男四宣徳元年三月君有疾呼二子儉備語之曰居者以勤儉守業仕者以㢘恕處心吾目瞑矣以是月戊午卒距其生元至正十六年八月丁卯享年七十又一其年八月已酉葬邑之㠶遊鄉白門山與鄭氏同兆予聞項氏之先有仕至秘書以文學顯者汀州長樂皆受子民之寄君之祖考雖未見諸用而善之積於躬以及於人者蓋多故備超取顯美以名聞當時而褒贈之典及君由是而升祗服天子之詔而篤念考之遺訓忠孝之道兼盡而益隆則君之顯榮光大有已哉故表諸其墓以俟
  段處士墓表
  處士段氏諱鳳字若用夀寧翁别號也其先淄川人唐時有成式者為吉州刺史子孫因家吉之禾川後又徙廬陵至處士曾大父正允始徙居泰和城西大父道源不仕以儒術教鄉里父繼道字益謙娶鄢氏生子五人而處士居長美容質喜讀書同學皆推讓之而尤以才敏有時譽益謙以事赴京師卒於途處士年財十四即奔走歸其喪葬祭以禮哀感行路事母極孝敬而撫諸弟尤篤弟若麒若金卒與若龍若麟雍睦無間資産益饒㑹徙閭右民實京師處士在行時有以計免者或亦勸處士處士不從曰吾不履險以速禍既而幸免者皆得罪處士居京師數嵗得代還衆皆服其智識過人每事咨决焉縣令丞欲舉用之以母老辭母卒弟若龍亦卒處士治喪皆以禮若龍無後婦陳守節不嫁處士命子京為之子以養焉後京又卒乃盡以先廬處其嫠俾各有寧宇而别搆厦于里巷之西居焉建祠以祀先作齋舍聚書史延名師以教子孫日與士大夫語道理論古今觴詠以為娯且樂耕稼築髙洲别墅課僮奴致力其中杖屨逍遥以觀嵗事之成囂然自得也鄉邑姻舊有窮匱者輙賙之凶嵗即發廪以賑貧乏凡假貸不能償者折其劵嘗為萬石長治賦税有恵愛不怙勢厲民民徳之部使者行縣察民病他以事受逮者比比獨處士無間言人皆謂忠厚之報處士二子素京皆嗜學礪行有志於當世及京亡素理家政學遂廢長孫纉頴然出儕輩遣從曽先生鶴齡受書經所以成就之者甚至取鄉貢進士為阿彌州學正處士尤以逺大期之曰教官致治之本當以道自重毋以卑冗為戚也正統辛酉六月得疾且革遺言子孫當務忠孝以光前裕後言訖而終是月十五日也生元至正乙已九月十六日享年七十七妻劉氏有賢行先處士五年卒子即素京女一嫁康叔緒孫男三纉今為國子助教綸綰皆為士人孫女一適髙要令蕭薦之子今以舉義得官曾孫男八孫男二處士卒之又明年【闕】月【闕】日葬邑千秋鄉呉潭山之原素自為誌以納諸壙尚慮其徳未盡顯於後命纉屬處士内姪河南叅議劉渙為状來謁予文表諸墓予與處士居同里知其徳為詳且嘗為賛其像矣至是復求表於予豈以予文為足以傳信哉君子之徳有諸身固足以儀世而範俗然非有賢子孫則鬱而不章者蓋多矣是以君子貴有後也今處士之子孫汲汲以顯揚為事所謂先祖有美而能知而傳之庶幾乎明且仁者矣則予豈可愛其不腆之辭不使著于後世哉故表諸其墓
  太孺人陳氏墓表
  陳氏泰和故家蓋太丘之後世有徳義多顯人萬安縣尹贛州路推官【缺】 新淦州判以新則太孺人之髙曾祖考也父有開不仕而以儒業教鄉里太孺人諱貴自幼聰慧端重寡言笑讀論語孝經女教諸書皆能通其意而見於行事衣服飲食凡女子所宜務者皆不待教而能父母最鍾愛為擇壻於楊氏得仲穆遂歸焉楊氏亦泰和故家動有禮法太孺人之為婦也移其所以事父母者事舅姑祭祀賔客必適其宜内外姻族尊卑踈戚不可一二計而嵗時往來慶吊問遺無不當於理者仲穆忠厚簡黙然與人處好盡言以規其過太孺人每約於中道故人人稱其賢永樂丙申仲穆卒太孺人篤志自守撫育其遺孤常舉先人所以訓勵子孫者語之使學焉於是五子皆卓然有立其季徳敷遂取進士為大理評事有名上嘉之而推本於父母贈仲穆大理評事而封母為太孺人無幾徳敷陞太僕丞又陞漢陽知府而才行益著太孺人得食其禄君子謂天以是報賢母也景泰壬申五月二十二日卒於家距其生洪武戊申十月十八日享年八十五子五人徳崇徳純徳脩徳淵徳敷女一人嫁謝士方孫男十三峕寳桓恪顥升晉通濟威菽蒋菽為邑庠生女六曾孫男十一長琚舉進士次璣為邑庠生次珖瑠珝瓈珀瑯女四孫男一女二諸子既葬太孺人於其里梧岡之隂而徳敷服闋來京師請於予曰惟我先妣實有徳善以儀于家而聞于姻威先生既知之矣其褒顯於朝廷而受七品之寵命亦可謂榮矣子孫之多足以娯其老而又以髙夀終非盛徳安能致是哉願蘄一言以表諸墓上予謂昔之君子之克顯於世雖繫其身之所立未有不本於父母之教故國家之褒重臣下亦必推本於其親蓋以勸天下之為父母者太孺人之徳厚矣其獲福於天如此其偹表而著之豈徒信其善於後世使永永不朽觀乎是者亦必有所興起矣
  尚寳少卿楊君墓表
  景泰六年六月壬辰尚寳少卿楊君以疾卒于京師京師士大夫知君者莫不哀惜之蓋君先以繼母太夫人劉氏憂歸建寧朝廷授恩例遣官賜祭且為治墳塋以葬既襄事君亟率諸弟來謝恩矻矻然盡其禮君質厚氣充時方盛暑不得少自暇越二日甲午疾大作醫藥罔效乙未病益甚諭諸子曰吾年六十不為夭持身保家爾曹勉之忠孝勤儉以不墜先徳吾死無憾矣言訖而逝君之弟與子晝夜哭盡哀以禮殯歛歸其鄉卜【缺】年【缺】月【缺】日葬于某山之原而以訓導馮鋋所為行状來求予文表諸墓楊氏建寧大家世有令徳君髙祖伯遜曾祖達卿祖伯成皆不仕而君尊府字某諱榮乃以文學掇髙科官侍近事太宗仁宗宣宗累進至少師工部尚書兼謹身殿大學士於是三代祖考皆贈以其官妣皆夫人少師公薨贈特進光禄大夫左柱國太師諡文敏君其長子也公初在翰林最承眷遇予亦幸從公遊因得識君聰明俊偉端重喜學君子謂必亢其宗早喪母劉夫人公復以劉夫人繼君哀死事生克盡子道人稱其孝無間言且器量雅不妄動嘗侍公北上渉大江風濤暴作檣傾楫摧舟幾覆者屢矣衆皆失措唯君神色不動卒無恙又嘗過徳州舟為漕船壓溺同舟五人沉沒者四君獨倚敗舟無懼色衆皆異之君曰吾豈不有命哉人以此益重君文敏公忠於事上不暇顧其家家事悉以委君俾處之盡其道凡祭祀賔客惇宗族教子孫仁於鄉黨州閭立義塾以訓願學者置義倉振貧匱舉貸者不取息爭訟者斷以理人雖徳公之教而尤稱君之善承其教也公薨朝廷遣中使䕶喪歸葬寵終之禮有加焉君入謝特拜尚寳司丞君乞歸終制乃為人所搆䧟君處之泰然久之上知其無罪且念公勞績驛召君復其官沙尤冦亂人罔不受害獨以楊氏能施恵及人遇所積蓄戒勿犯君亦遣書與弟譲子泰各輸粟千石助軍餉人尤以義許焉尚寳職最親凡所領事皆要重君小心慎密由司丞陞少卿凡五六年無闕失亦為上所眷知将進用焉而竟以内艱去嗚呼今已矣豈非可惜哉君諱恭字允寛生於洪武丙子二月十二日至是年財六十娶建陽黄氏有賢行封安人子男十泰以軍功今為建寜右衞指揮同知俊中書冩誥【闕】偉補邑庠生女四皆適宦族孫男三孫女七予聞之君子之興其家不偶然也必有徳為之本初楊氏之貸粟與民而俾種木也豈必木之植哉蓋聊以為名而已樹成亦惟徳之用不及其他由是積之久而大發於公今復於君見之而君之子則又以武功奮予見楊氏之顯三世矣甚矣其徳之繁昌也君之子若孫又累累而積之則楊氏之繁衍碩大可以數計哉予為表其墓而必及此所以著其本焉耳觀乎是者其亦可以興起矣
  指揮同知陳公墓表
  公陳氏諱啟方其先應天六合人世有隠徳太祖皇帝受命而興公之考晟以智勇自奮從征伐立戰功累官至袁州指揮同知坐事免而卒公援例請襲不許謫戍大寧大寧臨邉重地而逺去其鄉公有役在官勤事不懈而力穡以養母人稱其孝及大寧兵起殺掠無寧居乃奉母奔竄以圗全有六嵗子號泣不能行母盧淑人命捨已而抱之行公曰母豈可棄今不能兩全則寧棄我子急負母逸出亂兵間得免於禍太宗皇帝靖内難豪傑之士雲合景從公在其中以勇略著聞攻城野戰摧鋒䧟陣功居多事平授忠義左衛指揮同知公喜曰吾父以功得此官不幸失之今吾遭聖明而官亦至此豈非天所定耶吾何以報國家惟勉於忠義而已久之上以遵化亦近邉要地命公往守之公鎮之以靜不急近功小利兵民安焉以城守勞績進階懐逺将軍得世襲俾息勞歸京師永樂十九年二月七日卒于家年五十二配淑人張氏袁之宜春人岳州衛指揮廷秀之子端重柔恵事舅姑克孝敬左右奉順務得其懽心大寧之禍劇矣能相其夫捨其愛子而奉母俱免禍其篤於孝義而見幾明决如此豈淺薄者可比哉公卒後二十六年是謂正統十一年二月二十七日以疾卒年七十三子男二長即大寧所棄者次曰逵字宏道復以功進位都指揮僉事有盛名女三肅州衛千戸胡勝之弟海常山中護衛指揮同知錢輔富峪衛指揮使石堅其壻也孫男二珦琇女二宏道既奉先考妣合葬于宛平縣京西鄉之原前國子祭酒李先生為誌以納諸壙至是又思表其徳以示于永久乃來請予文刻於墓上夫君子之欲顯其親必論譔其徳善列於天下後世所以崇孝而垂教也若公之徳有於身而能立功名取爵位其所以獲乎上者又足以承休儷美而不失前時之聞此豈偶然之故哉今其賢子又克効忠勤受寵命而進於顯榮孔子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陳氏之盛有已哉故為表於其墓百世之下有考焉
  給事中李公墓表
  公李氏諱諒字益友永新錢溪人兵科給事中鈞之考也聖天子嘉念羣臣之有勞績者推本於父母之賢而以其子之官寵之於是鈞考績以最聞得封公為徵事郎兵科給事中迨命下而公卒矣鈞哀公不得久存以享榮命攀號哭踊幾欲無生即觧官歸治喪乃自述其世系善行來請曰先考承先世之遺實有令徳以啟迪後人宜受福於悠久而不幸已矣今將奉葬於某之原墓前之石當有文以昭徳垂逺非先生莫宜為敢以請予嘉其意而諾之按状李氏蓋唐西平忠武王晟之後晟子憲觀察江西孫游刺袁州游子丕令宜春因家焉後又徙吉水之谷村永新之浣溪代有聞人至公曽祖道節祖貫章父天祐皆不仕天祐為錢溪劉氏甥因家錢溪而公生焉天性和厚而操行甚謹不輕舉妄隨其治家嚴而有法稱易所謂嚴君者家人少長有小拂其意即堅卧不食公率妻子泣拜床下請改過乃觧而公夫婦終怡然侍左右無毫髪厭倦意其事妣劉孺人皆極孝敬始終無違禮人稱其孝叔父天福居浣溪貧而無子其沒也公以禮葬焉迎養叔母左氏於家終其身長兄晉賢先卒公哀思不忘事仲兄斯友如事父後客死襄陽公念之輙流涕事寡嫂呉氏盡禮而撫育其遺孤呉氏兄弟相繼卒其外父母貧無依公以兄故亦迎至家養生送死皆賴焉人稱其弟尊儒好學本於天性從叔李伯尚母舅劉逸如妻兄鄺彦琳皆一時賢者公禮為塾師訓子弟而敬事不懈尤慕石潭劉先生學行而以不得親炙為慊乃為鈞請婚因遣就學而締交焉公喜從數君子遊自謂有得於已曰是與吾名字協矣扁其齋曰三益晚益嗜書手不釋巻雅愛歐陽公文常取其所作諷誦之而深有味乎其言性恬淡静重家事不以累心故人賔客相過從樂宴處無間言縣大夫髙其誼嵗時鄉飲以賔席處之然有不可於意則辭不赴教諸子必以道鈞取進士官近侍訓之尤切屢書古人忠孝大節以勵之鈞奉命惟謹至是以賢名於時而公亦受褒寵此天所以報公之徳也公生於洪武辛酉二月十一日而以景泰乙亥五月二十六日卒享年七十五配鄺氏有賢行子男四女三孫男十四女九人曽孫男六人公既承世澤之長以昌大其家而其所以成於身者尤篤於詩書之訓孝弟忠信之行是以有子有孫以克受天子之寵命以是而表諸墓斯可以不朽矣故次第其説而使刻諸石
  贈侍讀劉公墓表
  吉水夏朗劉氏始自泰和珠林而分宋元盛時以經學顯公曽祖益厚祖維徳父永寧皆有學行公穎敏不凡父竒之使從劉文同先生學深有造詣父卒公獨任家事不以累兄弟然學亦未嘗廢訓勵諸弟養性庸性俾博學不倦姪鼎貫幼公為綜理其家使專意讀書其後庸性舉于鄉鼎貫取進士任臺憲有名公之教也劉氏族大凡三百餘家公日往來相教語為士者篤於學為農者勤於耕孝敬以事長和恵以字㓜而惇厚以睦其鄉人尤以端本收族為重脩譜牒作祠堂嵗時祀先畢則族之人合宴于祠下俾各出其譜以防妄冒而以蘇氏族譜亭記為説相戒勉由是鄉族之名為有禮法而能繼承不墜者莫過劉氏晚嵗作室於所居之西號曰退菴自為賛以示志君子韙之公年徳俱尊養性庸性皆厖眉皓首鼎貫亦致仕而歸衣冠儼雅容止可法四方賢士過其鄉者必造焉相與講學問業久之然後去巍然老成之望公坦易直亮行必由義不為利害所移妻之家嘗得罪當沒入公為收養二孫女嫁之且為佃其居事平以歸所親曰此為楊氏計耳居存則楊氏猶存也與人交必以信其待下雖嚴而恩不衰人徳之宣徳丁未年七十二八月十六日以疾卒逺近之人哀惜之娶楊氏宋屯田員外郎丕之後有賢行子男三長爽次幹次儼爽先公二十四年卒儼正統七年進士第一官至太常少卿兼翰林侍讀女二孫男七以【缺】年【缺】月【缺】日葬公里龍下庵前之原至是公以儼貴贈官至太常少卿兼翰林侍讀卜者以葬為未利子孫將改葬于【闕】山之原以前翰林編脩王先生雅所述行状屬予文表諸墓予聞君子之欲世其家者必以詩書仁義為本詩書仁義之習勝然後家之道成此君子所以貴有立也夏朗之劉盛於宋元當時以經學名者多出自劉氏至公又能成族屬之賢而家益盛公之子乃以文章魁天下而公遂食其報褒贈之華自天而下又何其盛哉用此以表諸墓可以百世不朽矣故次第其説使刻于墓上
  楊子珹墓表
  公楊氏諱玉字子珹其先居吉水再徙泰和為上園楊氏曽大父宗哲大父憲恭父從晉皆不仕而皆惇徳蹈道以豐其家母劉氏公其第二子也方在娠母已有疾既㝃而母亡衆以為禍其母欲棄之伯母李心切哀焉曰母既不幸當存其子匿不與然絶乳哺數日矣視其息尚存衆以為異曰此天也亟求乳活之鄉之姻戚郭忠禮與其内黄氏嘗受恵於劉孺人願抱歸撫育以報徳在郭氏七年視遇如所生稍長問知本末常號哭以念母悲戚以思父而父與繼母郭氏皆憐之俾之歸公性至孝日侍左右聽誨言務順適其意及年益壮才智益充孝親敬兄事慈母與寡姊皆盡其道而終始不變至於公私上下應事接物其言有則而行有常君子莫不愛敬之永樂中北京營建鄉人餽運以供公上因憚險逺多避逃公則曰吾弟幼吾豈可累父兄耶凡有事即請行洗手奉公毫髪無漏失官稱其能人亦樂其簡易不擾事畢功成則怡然自得曰吾亦可以休矣遂卜築於長溪課僮奴力耕将終老焉未幾兄子珩卜居上鄉弟子珮遷大陂相去不二里許佳時令節親賔過從徜徉溪山之間觀稼穡之豐成而逐魚鳥之翔泳樽酒相對懽如也一鄉之人莫不羡楊氏之盛兄弟並受其福於悠久而公之報徳酬恩於死生之際尤惓惓然則其獲於天者有已哉公質直嚴重好善樂義周人之急規人之過行有未善者即靣責之能改則止故欲寡過而喜聞善者多親就焉古所謂一鄉之善士公之謂也公早有二子維縝好學而立家不幸相繼卒季子緒孫懋等尚未冠公日夜課之而試以事見其卓然有立志喜曰吾家事有托矣天順戊寅冬公有疾時方理上園故宅未畢工而醫亦罔效一日呼緒懋等語曰吾疾革矣然年幾八十死無憾惟上園舊業未克如吾志汝曹當協力成之則吾見祖宗於地下無愧矣言訖而逝十二月二十五日也其生以洪武辛酉十二月十七日享年七十八娶康氏子男二先卒繼室李氏子一人曰緒女三人孫男五曾孫二人緒等將以是年【缺】月【缺】日奉葬于【缺】之原既請前戸部尚書翰林學士蕭公銘其墓復求予文表墓上楊氏泰和大家詩書之澤相承已久不特貲産之富也善積於家施於人既食其報矣而施報相續於無窮則其盛可量哉况有賢子孫又能昭徳著美於不朽予豈可辭乃為之書使刻于墓上百世之下有考焉






  抑庵文後集巻二十七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八   明 王直 撰墓表
  彭先生墓表
  泰和月池彭氏自宋以來為名家仕之顯者雖未至公卿而詩書徳義蔚然為望於鄉邑蓋數百年前輩長者相繼淪謝惟先生獨存孝弟忠信樂善不倦鄉之後進得以考聞前人之徳之懿而師其遺風自先生發之今復已矣蓋君子之不幸也然則表而著之以儀來世其可已邪先生諱啟字彦晦其先徙自長沙曽祖順軒祖徳聲皆不仕父叔介香山縣丞先生自幼喜學手不釋巻香山公嘗從安成劉雲章受易通性命之奥先生能傳其學而於書亦無不觀精研其義窮深極微然未嘗自矜衒為文質直典雅足以達意而已不務竒詭以駭俗其教人亦如之香山公初分教萬安縣庠委以家政綜理微密義所當行不復顧計從伯與誠無後人竊除其墓事覺厚賂先生先生不許卒復其故地仍以禮葬焉伯父與仁及諸子先後皆卒先生皆卜地葬之及香山公久在廣先生往省焉衝冒瘴毒歸而疾大作時或譫語人以為神請禱之先生曰神佑善災惡吾省父不為不義神非所獲罪也奚用禱不聽而疾以安時外國貢方物有自香山入京典其事者失封緘朝廷遣御史按問事連香山公或謂當有重罰先生曰吾父老矣吾願以身代隨至京師擬上表自陳㑹赦而免及香山公再考績乞致仕卒於旅舍先生奉柩歸治喪悉依朱子家禮不用浮屠重作祠堂以祀先嵗時行事必誠必敬八世祖俊夫嘗鑄鐘以嚴祀事經亂亡失者六十年先生詢察得之贖以歸先世墳塋封植尤謹母蕭氏賢而知書幼時嘗口授孝經論語甫十嵗母卒先生痛不及養每念之輙悲哀奉繼母王氏時氏如所生待内外姻族禮意甚篤言必循道行必由義名所居堂曰敬齋居常無事則端坐其中訓子孫以學非善類不交非親戚禮義之家不肯一往來非上丁鄉飲不往見縣大夫而縣大夫見先生者亦無不盡禮人有不平得先生一言無不意滿而罷正統丁卯三月十八日終于正寝年九十一娶楊氏有賢行先先生九月卒子男四幹耒皆為士人顥呉縣教諭鉉鄉貢進士亦先卒女二孫男十五人曽孫男十九人是年十二月十五日葬于五十八都横山之原葬已而幹兄弟屬直為文表於墓直以世好在子姪之列嘗獲陪左右聽誨言見香山公每燕坐堂上先生立侍柱下終日不少倚飲食起居進退應對奉順唯謹雖鬚髪蒼然猶執禮不變於諸父兄亦未嘗愆于度蓋自幼至老無不然由是而質其平生可謂篤行君子者也孟子曰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又曰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誠使天下之人皆躬行孝弟則世之治将不與唐虞三代等乎然能如是蓋寡矣借耰取帚䦧墻紾臂者比比也若先生之行宜表示於世好脩願學之士有所視效而興起則於世教豈小補哉故用是揭諸墓上
  贈順天府丞王公墓表
  王氏之先居徽州之祁門蓋唐金紫光禄大夫禮部尚書璧之裔宋初有諱居正者知饒州遂家番昜子孫於是為番昜人公之髙祖仲仁宋咸淳中領浙江漕貢曽祖震甫元衢州録事祖義昭父禮和皆讀書厲行不嗜榮進公諱輅字道昇自少聰敏喜學而資質竒偉表然出儕輩誦聖賢之微言必求其㫖歸而不溺於凡近服仁蹈義事親敬長盡孝友之道鄉黨姻戚老者則尊而禮之幼者則撫而教之其有貧乏者則出資粟賑貸恐不及是以無少長愚良皆謂公有徳於已洪武中縣大夫知其才行可用将薦起之力辭不就髙蹈逺引以自放扁舟江湖厯呉楚淮汴齊魯之邦通都大邑名山勝境靡不至覽古人遺跡而挹其餘風一時所與游者皆馴雅之士莫不稱公為君子長者而言行取則焉生於呉元年丁未六月初十日而以永樂己亥十二月十七日卒享年五十三娶阮氏先卒繼程氏子男五長曰敏先卒阮出也次曰弼癸丑進士厯官至順天府丞女三孫男六景泰元年上嘉弼有勞績賜之誥命而推恩其親贈公中憲大夫順天府丞母程氏封太㳟人初公卒之明年庚子十一月二十日葬于里之小渡山先塋之次至是三十餘年弼悲公生既不逮養而幸䝉褒寵以為千古之榮此其令徳所致也乃自為行状來請文表於墓庶永永不朽君子之徳脩於身而及其子孫則天必報之以福雖不及其生前而必顯於身後此理之不易者也而孝子慈孫欲顯其親者亦必承休趾美日篤不忘斯能有獲於天而垂耀於無窮此所謂孝也今觀公之徳而有子之孝如此則予何愛不美之辭不以表公墓乎故序次其説而使刻諸石
  王處士墓表
  處士王氏諱穎字仲敏萬安著姓居北郭之鴈塔里曽祖茂寧祖貴祥父菊隠皆好善樂義而不仕菊隠娶黄氏生五子處士其季也資質豐美儀觀偉然喜讀書好文藝尤明於法律交游之士相與論道理議政務語嘗傾一座聞古人竒節偉行心切慕之遇前代器物多購藏人皆稱為好古處士亦因以自號初二親在堂處士與諸兄朝夕奉養極孝敬親沒葬祭皆以禮怡怡㳟讓未嘗有間言既而諸兄各出營第宅相環列以居悉以舊業讓處士處士則脩飾之遇吉凶行禮仍聚處如一家作好古齋作西軒翰林學士錢習禮侍講余學䕫為之記聚圗書玩好其中以怡神養性賢士大夫及門者輙傾倒相懽至旬月不厭逺近親故有喪必躬往弔而為之助不以風雨寒暑廢禮人或有爭則委曲開導俾各得其宜而後已凡事之合於義者必勇為不計利惜費縣學頽壊教諭黄須欲新之處士首捐重貲為之倡而學以成邑中多士充貢舉上京師餽餞必加厚橋梁道路當修治者多賴焉緇黄之輩及貧窮患難之人有所求者無不應其重義輕財多此類愛其子與羣子弟作槐隂書屋延明師教之禮之惟恐不至徳安同知郭仕美衢州教授劉池藴皆師也其待人一以誠無少長愚良皆得其懽心人亦莫不敬愛之者縣大夫行鄉飲請為賔以年徳未及辭太守陳侯本深聞其才行可用欲薦之亦力辭其自重不妄又如此洪熙乙巳九月夢有紫衣人請觀夀榜者處士往視之見其名下有六十三字曰如是亦足矣逮周六十今少保戸部尚書陳公河南布政使致仕李公皆為文以頌其徳祝其夀少師蕭公則為賛其像以美之處士當國家熙洽之時建殷盛繁富之業而享安靜和平之祉善及於鄉邦譽流於遐邇非太史公所謂好行其徳之君子與正統己巳除夕忽得疾子孫親舊更進藥且請灼艾處士曰死生命也昔者之夢既告矣惟當俟命而已醫何能為遂以庚午正月十八日卒生於洪武丁卯四月十七日享年六十三果協其所夢云娶廖氏有賢行子男一曰錢女四孫男四孫女一尚幼錢既卜葬于【闕】 之原而以邑之君子右副都御史致仕朱公與言所為状介今左副都御史劉公廣衡求予文表其墓予與處士比邑居然去鄉久矣處士之行雖有聞而不及見君子謂未知其人視其友其所與者既賢則其人可知處士雖隠而未仕而當世之名公顯人或與之遊或得其文詞以播厥美其賢於人盖逺哉今又有取於予豈亦以予言為可傳信耶昔柳宗元作先友記刻于先君之墓欲取徵於來世由是其先君之美益顯錢之意殆亦若是耶故摭其状所載兼取所聞者書以授之俾刻焉嗚呼處士可以不朽矣
  王功迪墓表
  吾泰和多故家南富王氏其一也其先自太原徙廬陵之何山又徙安成之連嶺至宋諱明逺者始徙泰和以詩禮名家宋末有為學諭曰仲鴻者生興祖篤學而好義受知於信國文公公為書續槐精舍四字牓其居以勵之世亂弗克有為學諭生廷珪廷珪生處士諱天迪字功迪少讀書有大志新作一室揭信公所書朝夕勉焉欲有立於世其言必依於孝弟忠信而行亦如之值元季不果出時所在多盗處士傾貲倡義以保障鄉里人賴之皇明混一可以行其志而處士老矣㑹詔下覈民田或誣處士以失實盡沒入其貲産處士不能自白則嘆曰命也未嘗有所怨尤惟訓其子以徳義治身以勤儉治家而已久之家復裕國初徵税一邑擇一人有才行者總徵以輸于府衆盡推處士處士任之數年税以時入無纎毫過差貴賤賢愚皆譽之其持已嚴重而臨事寛平從容進退表然為鄉之望其奉祭祀待賔客必以禮人有未善則容而教之於嘗造誣者終身怡然相接不少見色辭人尤服其雅量洪武甲子閏十二月二十三日卒距其生元大徳癸卯之嵗享年八十一娶郭氏子男二思賢思齊女一孫男五曽孫男十一經開封府學教授維蕪湖知縣紱萊蕪知縣處士初葬其里之乾溪後改葬萬安縣誠信鄉湖口之蓮花洲葬四十餘年而墓石尚未有文至是維自蕪湖來北京以前國子助教歐陽先生所述處士行状謁予曰維曽大父實有徳善鄉邑罔不聞今前輩老長凋落殆盡而知者鮮矣不為文以刻諸石恐久遂沉泯敢以請於先生予謂古之君子之所務者義與命而已故曰君子義以為質又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惟其務此是以於事之當為者勇為之横逆之來茍非其所自致則受之而不報以待夫天之自定也後之君子不明乎此於其所當為者或不為有所不慊則呌號憤怒盡其智力以逞於一時卒䧟於不測而不悔此孟子所謂匹夫也若處士者其可謂安於義命之君子矣子孫之福至於久而益盛者天定故也若是有不可表耶故為書之使刻于墓上
  謝推官墓表
  君謝氏諱琚字徳潤山西蒲州淘邑鄉清渠里人也曽大父天佑大父仕㢘皆隠徳弗耀父光祖以才薦為白水丞娶王氏有賢行生君自幼端重喜學語孟諸書經口授即成誦選為郡庠生朋輩皆自謂莫及時澠池曹端與教蒲州以性理之學淑諸生君得聞其教盡棄常所業者而學焉於聖賢之訓必求其藴身體而力行曹先生深期其逺到藩憲諸公以勸學為務者羣而試之君必在甲乙之選永樂癸卯以春秋領山西鄉薦第二然不屑於小成不果出丁未㑹試中教官選授西安府學訓導曹先生喜其教之行於西也取程伯子道南之嘆以自况君至官益勉於學凡燕居㳺息之處門屏之間悉書聖賢格言大訓日與衆講論諸生翕然宗之出其門者多有成今戸部侍郎楊君鼎輩其人也闗中旱羅侍郎廵撫憂之擇敬慎之士往禱焉君禱西岳竭誠将事不旋踵雨大注人皆謂君誠意所感君於脩已治人尤嚴厲嘗采法令之切於時政者十八條為脩治繩墨亦以聞于尊府白水見而韙之多採納焉曹先生終于霍州君不忘其教既表著其行又為祠以祀之每過祠下必奠焉君性冲澹不事華靡而喜賙困貧傾嚢觧衣無吝色官滿惟載書以歸陞南京國子學正作春秋講議凡所著述必以理為主士君子推重焉丁父憂哀毁骨立葬祭不用浮屠鄉人化之服闋改北京國子學正朝廷重刑獄詔選羣臣有才行者往理刑君與焉踰月績大著真拜河南道監察御史適敵入冦君奉勅督軍往為備敵退而歸又命往畿内捕盗至涿州上言城池不完民無所恃以安遂命君董其役竣事以稱職聞又建言脩徳弭災訓将練兵旌别淑慝開設武舉崇儒重道考試吏役武職䕃襲恤民救荒凡八事名曰景泰政要上優詔慰答之時有言吉安獄事不治而君又進言抵臺憲遂以君為能命改授吉安府推官景泰庚午【缺】月也君之為推官㑹太守缺君獨治政務闐委且又修學校理獄詞雖甚叢脞而毫分縷析益若簡而有餘小大之民無不悦服又明年壬申五月初六日以疾終年五十一配房氏繼郝氏賈氏胡氏皆名家子克内助子男三皆殤亡女二猶子山西觧元庭桂葬君於清渠里先塋之次君清徳懿行直道正言不妄交不茍取臨卒之日廪無儲粟囊無餘錢棺歛皆僚屬為之平生著述頗多有襁褓法言謹思録忠孝録太極體物論春秋講章東山詩文總若干巻藏于家庭桂既葬君而哀其無後恐久遂沉泯無傳走數千里來吉安奉太守張公所述行状屬予文以表諸墓古之大賢君子所以名世而長存者未必皆其子孫之傳也其功徳名譽足以垂於永久君之所立如此而又有庭桂之賢汲汲以圗其存雖百世不朽矣故為書其實而使刻于墓上
  王用持墓表
  君泰和南富里人也南富之王初自太原徙安成之連嶺再徙而居南富代有聞人君曽大父功廸大父思賢父守訓雖不仕而皆以徳誼稱君諱維字用持兄弟三人君居次初以父命為叔父守敬後事二父盡孝敬而於兄弟尤篤聰敏喜學雖嘗得喘疾發輙連日乃愈然未嘗廢書以選為邑庠生學成入太學永樂癸卯領順天府鄉薦明年不偶於禮部㑹朝廷擇賢為縣令君在選出知蕪湖以母憂去官服闋改巴陵令正統甲子朝京師以老疾乞歸明年乙丑十一月廿七日以疾卒距其生洪武丁卯享年五十九初君令蕪湖地濵大江為畿内近縣達官要人往來無虚日而寛鄙細粗不同且於諸事多趣辦逢迎應對之間易以致毁辱君㢘慎自持孜孜奉職無所取於人亦不輕有予人人知其操履有常也反譽之巴陵楚大縣繇税數倍蕪湖而人多朴野君則勤以集事而待之以誠視其緩急操縱之於是民皆樂從而邑無滯事乃脩學宫葺宫署治街衢巷道以便行者民養馬于山西所司計丁役之君奏請寛其丁力以裕民有爭闘致死者官司坐以故殺當死君為辯其實誤得不死其善行多此類及歸榮故鄉享天倫之樂與宗戚賔客杖屨從容於溪山之間乃不虞有子孫之悲而疾病加焉雖知天命之無常而樂非其樂矣大夫君子所以為君惜也君娶盧源温氏有賢行子男六女一孫男【闕】諸子以是年十二月辛酉葬于同鄉之金星岡至是其甥歐陽熙為進士在京師以致仕御史任公敬敏所為行状來請文表諸墓上予先世丘壠在其鄉於諸大家最相善若南富王氏若歐陽氏則又有仕宦婚姻之好為之銘墓亦多矣則於表君之墓可已邪况其徳行政事有足以表於後世者故為書之俾刻於其墓之原
  太常寺丞李先生墓表
  先生李氏諱東字方曙其先南陽新野人後徙漢上髙祖諱文亮元累贈中奉大夫太常禮儀院使追封楚郡公配張氏累贈楚郡夫人曽祖諱夀椿字子春累贈榮禄大夫河南省平章政事追封楚國公配鄭氏累贈楚國夫人祖諱士瞻字彦聞元翰林學士承㫖封楚國公至正末言事切直有傳在國史配何氏累封楚國夫人考諱守成字繼本至正丁酉進士官翰林檢討兼奉禮先生其子也國朝洪武初因家順天之東安而教授於雄邑時有親在堂先生力貧以為養而篤學不懈遂以明經舉為新城訓導厯教平定江浦江浦有司以事累先生時都御史雄邑劉觀為刑部尚書自謂先生父乃其父門生欲貸之以為徳先生不義其所為曰吾以誣至此而誣終不白寧坐誣去不願茍免也懇自誣服徙雅州逺惡地凡歴四學而處之泰然日進諸生講聖賢之道使知孝弟忠信禮義㢘恥言行而身化之諸生多有從者仁宗皇帝在東宫念先生父嘗侍經幄謂侍臣曰李東吾師之子也召見文華殿命講大學稱㫖擢拜左春坊清紀郎又以其純誠可用陞行人司左司副尋出判泰州未幾復召還欲用之使俟命㑹有國哀竟不果洪熙改元詔下舉賢羣才彚進劉公典憲勢尤盛力欲援先生進取且求昏於其孫先生語人曰彼大非吾偶也薛御史亦欲以先生薦先生薄其為人皆力辭及劉公事敗謫遼陽凡與親厚者皆避匿獨先生仍往來其家為治行且命子伸奉白金為贐君子謂先生有常徳不以用舍貴賤易意真古之人哉先生自㓜寡欲有清操嘗與同輩遊得遺金環於路讓不取竟棄之去又嘗於容城道中得遺劵直白金十餘兩坐待遺者還之乃去在行人司時同列有使外國歸者遺以犀象珠璣等物皆郤之為檢討時劉公自謂親愛每遺以絨縑錦綺一不受灤州一獻鶉數百先生惟取其一而以為榮人用儗諸劉寛先生為檢討秩滿即欲去戸部尚書郭公資雅重其為人留之曰先生家學承上睿眷久累欲進用而未果今考滿當陞盍少留以俟恩命乎先生曰吾老病當去敢貪禄邪時仲子伸為容城教諭季子侃由進士拜戸科都給事中太常寺丞先生於例當得封即以侃貴棄職就封往容城就養天順元年正月六日以夀終于侃之官舍距其生前元至正庚子【缺】月【缺】日夀八十八先生早喪父而哀慕終身奉母陳夫人尤極敬愛未嘗違於禮而儉薄自守確然有古人之行鄉之人士謂先生持已清奉親孝私諡曰清孝配陳氏有淑徳封孺人子男三長傼次教諭伸太常丞侃也伸娶宣聖裔孫曲阜孔氏侃娶江浦張氏乃徳清令張侯之女今吉郡守瑄之女兄與傼之婦王氏咸執婦道孫男十曰官早卒孫婦任少無子截耳誓不再嫁次皆讀書為士人永樂之初予竊第來京師得陪縉紳君子餘論而知李氏文學之盛遭遇之久仁皇帝眷待先生之隆而惜其用不極其效不大顯於世兹福澤之及後嗣者皆其所積之餘也先生往矣既葬于容城之原孝子令孫尤欲表著其徳以示永久而以兵部左侍郎固城王公所述先生行實因予郡守江浦張公求予文表諸墓上予不得辭乃序次其事使刻諸石庶百世有考焉
  太守王侯妻盧氏合葬墓表
  王侯名昇字日初昔與予同取進士累官至撫州知府其持已端潔而臨事明斷曄然有聲於當時然尤好學不倦嘗自謂其質雖不敏而專確有常曽子吾師也號其菴曰魯菴以自勵而文學政事日顯赫有名士大夫歌詠之滿九年人慕其徳不忍聽其去請於朝陞秩正三品食其禄以治民又三年以老辭歸年七十一而卒凡所履厯皆有遺愛在人人思之不忘妻㳟人盧氏龍岩大族自少讀女訓知禮義婦道母儀為宗族楷法常戒其子彞勤讀書謹規矩茍得禄仕尤須清慎以繼美前人孫弼為縣學弟子員尤懇懇教訓當效爾祖以振家聲待衆子孫仁愛均一處姊姒尤和厚内外親戚尊卑貴賤雍睦無間年七十七而終【缺】年【缺】月【缺】日諸子彞等以禮合葬於某之原以予與侯有同年之誼而二親之徳未有文以傳信後世乃具其事實以請於予予與侯交處數十年然出入中外未得盡其好而亦不可謂非知已者今求於予豈可辭君子觀人當務其大者侯之學以曽子為師而盡心焉其學不既大矣乎㳟人之教於家切切以讀書嗣先業為訓而他之卑冗不與焉其教不亦美矣乎以是二者刻於墓前之石子孫能繼而充之雖百世有耀矣是為表
  贈同知任君墓表
  永樂戊子廣西開科取士龍泉訓導任君典文衡得士為多歸次英徳之波羅港得疾醫弗效士大夫皆惜其才行端潔而年不永君亦自謂非不能謹疾而止於此命也使其僕歸告母云已不能報恩而以兒女為累言訖大慟而卒是年十月初五日也君名敬立泰和人世以儒醫著稱五世祖顯叔仕宋為文丞相兵馬醫録曽祖迪吉以經學有名祖光徳父保宜皆不仕君保宜弟保冲子也生始七月光徳命為已孫故遂為其後自幼警敏才氣不凡從鄉先生蕭尚仁父子學深有造詣聖經賢傳靡不通貫至於醫書尤精究博覽得其㫖趣年十七部符下舉堪任醫職者縣大夫㢘得君進之吏部以為能授泰和醫學訓科其所治多竒效洪武末頗厭雜煩曰名教中自有樂地何必爾乃援例求退蓋七年而後罷益肆力於文學而徳業益進洪武己卯以書經試有司不偶江西藩憲大臣有嘗竒其文而惜其去者命學校教職有缺保任之於是南康贛州龍泉聘幣交至君以龍泉便養乃就職其諸弟子受君之教日就月将心悦誠服六七年間業成而領薦者十餘人所著有易經解題日新堂集諸生傳誦之母夫人嘗躬紡織以衣君蓋欲勵其所業君輙以易書遺諸弟用廣母之意鄉邑稱君為賢師而尤稱君之母為善教至是君卒而母存聞者莫不哀惜之君生於洪武癸丑七月十九日享年三十六娶韋氏子二能讓能㳟能讓由太學顯今為直太平府同知有最績朝廷推本於其親追贈君奉政大夫直太平府同知予少君七嵗昔嘗從君遊見君之學問文章所以應人之求者其才思敏㨗如水湧山出至其應事接物髙下緩急先後予奪投機應變其智不可窮而亦莫有忤於物當時君子以為君若得顯位其徳必有大及於人者乃止於小試而略見其端豈不誠可惜哉能讓以君卒之年十一月十二日奉葬于視岡髙祖兆次今年予以致仕歸故鄉能讓見予於太平以君之墓文來請曰先君之葬五十一年矣墓前之石尚未有文以昭徳垂逺非敢緩也蓋有待也今幸䝉朝廷大恩追封第五品赫然驚人其功業雖未盡施於生前而徳善猶可表著於身後先生嘗辱眷知敢請一言表于墓百世之下先君雖沒而猶存者先生之賜也予聞之記曰先祖有美而不知不明也知而不傳不仁也能讓可謂明而仁者矣為人子孫承先世之美而益充之則其顯榮光大豈止百世而已哉故表諸其墓
  毛處士墓表
  予以老病乞歸多閉門謝容知已者罷往來甚適也一日忽家人報曰豐城毛御史以憂歸來見予念不可以慢致咎力疾出見之雍容有禮相勞苦如平生予敬之明日又來請曰先考孝弟忠信好善樂義所以賴庇其子孫而施及於鄉之人多矣今既不幸将葬于某原得南京國子祭酒呉先生為銘納諸壙然其善行可紀者若又表之墓上豈不益彰徹顯聞此不肖孤之志也敢請於先生予辭不敏至三四不獲辭按状處士諱【缺】豐城故家居其邑之孝弟坊髙祖某曽祖某祖某父某皆不仕而皆以徳義聞於人其祖考嘗置南園草堂及橘林書屋大作宅宇闢田園延明師以教子孫未就而去世處士繼之愈於前嵗甲寅大饑處士發廪賑濟自近始人或謂其要譽處士曰吾豈好名者哉蓋所謂篤近而舉逺耳凡其鄉里皆周施無弗及雖大寒風雪餓者過其門必躬視給食無倦意死無以葬施之棺與地俾藏焉於是人信其仁處士生有美質英偉異常流好馳射以為樂弱冠始折節讀書從撫進士黄紹烈學未成乃遣倫遊郡庠遂取進士致通顯先是處士弟鍾靈官四川長子縉幼不能隨以往處士教育俾有立外弟黄節早喪親扶擕成就俾力學取進士入官有盛名在郎曹其能成人之美如此人皆稱譽焉配茫湖李氏子二人長曰倫即御史也次曰儉庶出也孫男一其脩身正家厚姻戚睦閭里内外相成之道備矣不悉書書其大者焉昔者聖人之教孝也蓋以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為孝之終人皆知而行之毛氏子孫篤不忘既勉諸身而又以諗諸人蓋欲致其孝於逺大而後已此聖天子之志也今命官錫誥以寵臣下必曰勸忠與孝此其志可知矣上之勵下下之事上其志同則治道盛矣予既嘉其志而欲勉其大則安可不為書故序次成文使表於墓上以俟
  旌義楊君墓表
  楊君諱旦字廷暹别號暉菴泰和之義人也景泰中嵗饑上聞以為憂詔廵撫大臣民有出榖二千石以助賑濟者旌其義於是廷暹首應詔而勅書冠帶餼牽酒醴之賜併及之鄉邑以為榮而他鮮有及焉蓋楊氏自宋以來好仁篤義讀書力學以取進士有名于當時至今而家益盛予初聞理定而知其世又嘗識君大父世忠而與其考南軒君遊最莫逆永樂中簡閭右民實北京有司以君大父名往南軒代之凡其大父所事皆付之南軒而南軒之事則盡以付君二父得從容佚樂而無憂者以君之善繼述也久之縣大夫選為萬石長君洗手奉公事以辦治凡上之欲濟民與民之求濟於上者必自富室近民者始君嘗曰上好仁則下必好義上以仁感則下必以義應故凡發廪以佐官而楊氏必先焉凶年飢嵗細民無失所者賴其濟為多南軒嘗以濟衆受賞矣而繼之以君積善好施豈一世一人之美哉且其言行尤為人所敬信人有不平質於君得一言無不悦服蓋行義取重於人如此天順辛巳正月四日以疾卒年六十一鄉邑之人哀惜之初娶金洞廖氏早卒而以白沙蕭氏繼有賢行子一人曰徵慎重好禮君子謂能世其家徵将以【缺】年【缺】月【缺】日葬君於某原合族之長者與羣從兄弟謀曰吾父承世徳而行誼罔不聞人之敬愛者舊矣今乃不幸其哀誄加焉貴州憲副樂公既為之状前戸部尚書翰林學士蕭公銘其墓矣若復表于墓上豈不益彰徹顯聞衆皆曰然於是相率請於予予老且病不得辭然聞之禮曰先祖有美而不知不明也知而不傳不仁也徵於先徳可謂能知之矣而欲托予文以垂不朽豈以予言之訒而可信於後世哉故為序次其事俾揭于其墓之原
  旌義郭君墓表
  郭君字東維泰和薦溪名族也其先之長厚君子曰學孔九章仲端者予皆未之識惟識東維於北京蓋是時太宗皇帝徵天下閭右民實北京必豐財而淳行者乃在選泰和令丞謂君累世為豐家且急於義而恤民隠是足以應詔即以君父仲端甫名上君聞之奮然曰吾為子可佚居閒處而以逺役勞父乎即束装就道至北京著籍宛平宛平畿内縣賦繁役重始莅籍者多難之君從容辦治才優識敏事雖叢脞而應之乃若簡而有餘鄉之賢士大夫官于朝者閒暇過從又能欵洽以為樂而君之稱譽日起二親聞之懽焉以君之能共子職也久之君念去親逺無他兄弟備養且朝夕奉公者一人之力足矣乃厚資其家人俾代役而歸省焉仲端甫喜萬安蘇溪山水之勝徙居之君歸而相其志貲産益饒正統庚申朝廷脩養民之政慮水旱之不時令富家巨室有能出榖二千石以佐官備賑濟者賜勅旌之為義民君欣然奉令而享其榮矣景泰癸酉大臣廵撫江西而民事尤急奏請仍行是令能奉令者錫冠帶以寵之而君又䝉其賜人謂郭氏謙約節儉興其家而寛厚㳟慎以奉上宜其積慶長而延譽逺也君孝於親厚於宗族鄉黨周窮恤匱不間疏戚智略過人而退讓不伐廣薦溪舊業以奉先建蘇溪新塾以教子而諸子祥臻等聰敏好學篤志勵行以順適其意皆君之徳善所致惜未見其成而遽以夀終豈天姑畜之而将大啟其後邪君生於洪武【缺】年【缺】月【缺】日而以天順戊寅十二月二十八日終年六十七娶鍾氏國子學録啟晦之女有賢行子三女二孫男六祥初等将葬君于某處既得吉矣復相與謀曰先考之葬憲副歐陽公述其行前戸部尚書蕭公銘其墓矣若復表著其徳于墓上則傳之耳目豈不益彰徹不朽衆皆曰然乃來求予文刻焉予聞君子之所立當務其大者其細不論也彼憚渉厯登降之勞而遺其親於劬悴煩擾之地惜簞食豆羮之費而視窮餓困苦者不一動其心皆鄙人也君不逺萬里以逸代勞務使其親安於鄉里熙然自得而無憂又累發千鍾之粟以施賑濟利貧民使皆有養而無失所者其徳善之巨細可知矣夫安親者厚於仁利衆者和於義仁義立而褒賞行恩命之隆冠服之美所以榮今而耀後者有窮哉魯叔孫穆子所謂立徳可以不朽君幾是矣故為撰次其行使掲于墓之原
  彭教諭墓表
  先生名顥字士淳泰和月池里故家世以儒顯曽祖徳聲祖叔介父彦晦皆以行誼為望於鄉邑叔介嘗丞香山尤髙潔不羣人稱之先生受其教能刻苦自勵既習易書二經又與從叔伯鍊講春秋通其㫖要四書百氏皆深究密微而尤注意於性命道徳之藴為文章汪洋演迤理達而辭順學者爭師尊之永樂庚子領鄉薦不偶於有司久之得巴東教諭巴東僻陋士不知學學幾廢先生乃出已財為倡拓基址興學校嚴立教條不避寒暑日夜訓勵諸生使學而諸生始知有科目之榮向意進取而先生不及見其成滿九年調呉縣教諭縣附郡多達官往來諸生率以迎送廢業先生毅然以師道自任專務講學罷迎送衆知其嚴於繩檢也皆是其所為諸生從教而有成者亦加於昔凡厯兩縣廟學之所宜務者無不治嘗校文四川河南有得士之譽蓋人無不稱其公者先生孝友忠信㳟已愛人繼祖母父母皆夀九十事之皆得其懽心處兄弟宗戚盡其道其教學者必以誠而人之於先生無不篤於義者先生於洪武【缺】年【缺】月【缺】日仕二十年以老告歸又【缺】年卒於天順戊寅閏二月十三日享年七十二配孺人南溪蕭氏贈戸部尚書養心先生之女有子四人銓寛粟相相早卒銓粟皆以儒被薦受官孫男五諸子既葬先生於所居之南園孺人之弟前戸部尚書翰林學士孟勤銘其墓矣又俾予為文表于墓上予聞之朝廷建學育才以興道致治而師為之本達官要人往來者又有以警其惰課其功則教成可兾也然為師弟子者多樂弛縱好佚㳺典教者以其適已而不知檢達官往來者以能佞已而任其意肆然自放不至於廢學者盖鮮有如先生之篤於教以舉其職非守道不回之君子哉是可表也予與先生有世好豈可辭乃書其事而使鑱諸石以勵來者
  贈御史楊君墓表
  君諱熙字舜民别號水南居士其先汴人從宋南渡家餘姚大父世延父子昭皆有隱徳而不仕君天性孝友持身謹飭與人處循循㳟讓人無不敬愛君者永樂中有司推長其鄉糧賦君所施最有法洗手奉公無一毫横取人亦感君之恵而事乃先集縣令佐稱賢焉性尤剛毅人有過面斥之諸子或有闕悞請改輙從寛懐坦亮愛人容衆常曰改過君子之道也君子不貴無過而貴能改過平居一言一行必以聖賢為師法切於教子延福州府學居憂訓導諸均輔為之師【缺】年【缺】月【缺】日君有疾飲藥而加劇召諸先生及所親愛入卧内告曰死生常理耳棺歛之用備足矣吾慮諸子輩為異端邪説所惑而得罪名教請必以禮正之又顧諸先生及諸子曰先生服闋當入京此子頗可教願以從行得徼終恵生死不敢忘言訖悲噎不勝左右皆泣下良久而卒無一語及他君子謂君達於道君生於洪武壬戌十二月十二日卒於正統丁巳五月二十五日享年五十六于黄山岡之原無違禮初娶本隅朱氏有賢行先卒繼室以祝氏生五子長文璧次文珪其三文琳戊辰進士拜雲南河南兩道御史陞江西右叅政其四文奎由懐才抱徳授河南封邱丞其五文球浙江憲司承差既滿而未任人謂楊氏世澤厚故其子多才而亦善教所致也叅政君既取進士兩拜御史有盛名而江西實大藩聲名文物蔚然當衆望君又為賢佐今聖天子在位求賢圗治有才者必用有功者必賞榮其身顯其親而至乎其極蓋累累有也君初為御史已䝉榮寵贈父為御史矣兹陞佐大藩職三品篤於忠誠以大其功業則恩命之隆又可計日待也君以予為相知求文以表親之墓予嘉其舊績欲勉其新功而進脩不已焉故為表於墓上
  蕭氏合葬墓表
  永樂十年泰和南溪蕭鵬翔與弟鵬漢以其曾伯祖徳軒君其祖立齋君之墓皆嵗久且圯大懼不足以妥靈於逺乃以是年十二月初十日即其鄉㳫壠之原啟徳軒君之墓繕治之易棺衾葬焉且以其配劉氏祔于左又自其里兩口塘遷立齋君之骨以祔于其右既卒事則相與謀曰惟吾蕭氏自長沙再徙至于南溪其蓄徳儲祉以敷遺其子孫者既勤厚矣惟是二祖實有徳善義烈趾美前聞人而加植于我後嗣今合葬于兹雖納誌於幽堂若又以其行著為文章以掲于墓上豈不益顯白於禮宜可衆皆曰然乃來求文而刻之按徳軒君字子道祖曰舜卿父曰祥甫君姿貌魁偉而襟度豁然自其祖父時久以多貲雄鄉里至君而益盛然終不以此驕人平居篤於為善如飢渇之於飲食孝弟之行充於家而達於其鄉成人之善惟恐不至周人之急亦惟恐不及嵗嘗大旱鄉黨幾散亡君發盡所有全活之然卒未嘗責償也故當時無少長愚良皆謂君有徳以至治癸亥三月初十日卒年七十君一子信可早卒乃以其季弟徳濟為後時俗然耳徳濟一子即立齋君也立齋字志立益闓爽不羣其脩於已而見於事者蓋不異徳軒君見義勇為不擇利害為趍舍尤多智筞欲有以自見嘗讀光武諸将傳慨然嘆曰使吾從事其間功名豈少哉壬辰兵亂傍近縣皆冦壘數侵犯泰和監州達公最知君檄君以鄉兵守北門君以恩信結衆心人人為盡力未幾吉安失守守臣來奔扣北門君以大義詰之拒不納及監州傳言納之君乃納於是監州益知君果可用也當是時泰和城獨完以忠義著稱者君與有力焉監州沒而君亦老矣以至正丁酉三月廿三日卒年七十三有子三人自新自明自成皆已卒孫男五人鵬舉為蘇州府同知山東鹽運副使鵬南鵬起亦已卒其存者鵬翔鵬漢曽孫男二十人源本煇金潭基派堅堅鑰榦壑鎡塈堡墅煒㷆焜而本煇潭基派堅鑰墅皆早卒嗟乎二君之行美矣使其顯於時推其所有而大施之豈不益可稱道哉而不幸卒于幽隱君子蓋多惜之然自其沒至于今百有餘年鄉人父老聞其名者猶為之低佪感慕而君之子孫被其遺澤亦皆習於詩書禮義之訓足以世其家而益大其門古所謂位不稱徳者必有後福其是之謂乎故為書之以表于暮使人知蕭氏如此其盛者有以也
  處士羅宗汾墓表
  處士羅氏諱濟字宗汾其先金陵人四遷乃居泰和仙槎鄉處士曾大父達可又徙雲亭之夏逕今為雲亭望族大父夀逺父仲賛皆不仕而皆有隱徳其貲産甲一鄉處士幼聰敏喜學有志於用㑹其兄卒而父且老公私諸務日滋不克展其志孝事二親祗勤不懈晨昏奉養能得其懽心至於奉先尤極誠敬嵗時祭祀必中禮節遭親之喪哀毁如制鄉黨有故極力振助常長其鄉糧賦一以寛厚為本他人或計贏利而已則損以裕人貧者遂以代輸與朋友交篤於信義親戚之間亦極仁愛凶歉之嵗人有假貸者賑之不責償或榖粟已乏則與白金官雖命償然處士終不取如是者二十四家兄宗齊及子京早卒處士厚撫其孤煢俾全其節義諸孫箴箎樂學者皆資給使學俱有成士大夫過從相與欵洽連日無厭倦皆見於吟詠承先貽後之計秩然有條理年老倦勤乃以家事付諸子孫而從容燕樂悠然自得也天順己卯六月二十五日以疾終距其生洪武丁卯七月七日享年七十三而有子京廣序孫纂籍箴管曾孫賞貯䝩貢配蕭氏有賢行父母舅姑内外姻戚莫不讓賢焉先處士九年卒年六十三至是子序以江隂致仕知縣曾貫所述行状詣予泣曰先考妣實同有令徳以興其家不幸而母先逝不獲同享其福於悠久心實痛之葬于里中天井坑之原久矣今先考以庚辰正月初四日葬于井塘之原欲啟天井坑之封奉先妣之殯往合葬焉神靈有知宜必安於此願賜一言表諸墓予聞羅氏之先皆惇本尚實恂恂然有淳行其前之往者皆不及識若處士之父仲賛甫與其兄宗齊予嘗與之接而知其為人蓋無愧於好善樂義之君子其儀於家孚於鄉閭里巷非一日矣年九十而終曾之孫繩繩蟄蟄豈但為士而好善之效天所以報之也閨門内外亦有好徳勵行而成其美者積善餘慶将益盛故為序述而使刻之俾永有聞於後世
  澗泉蕭先生墓表
  南溪蕭徵士士敏既以永樂戊戌之冬改葬其祖澗泉先生於五十一都池下矣後三十年為正統丁卯而士敏之子瑱仲等復相與謀曰曾祖之葬既有銘以納諸墓若又表其徳於墓上豈不益明顯而延聞於世乃以書來北京請予文以刻諸石予生也後不及識先生永樂初入翰林始得與士敏相接觀其孫之賢固已知先生之善矣則今日表墓之請可辭邪先生字叔明澗泉其别號國子學録蕭先生子所嘗作詩歌詠之其先世出湖南祖覺仕楚為軍廵判官避馬氏之亂初徙泰和之早禾渡四徙而後定居於南溪傳至先生已九世曰漢卿仲寛徳英其曾大父大父父也皆以隠徳弗耀先生為人簡重好學素負剛毅直氣有志於時用適元季兵亂奔走避難無寧嵗逮國朝混一海宇平靖而先人之田宅皆已廢燬先生乃力謀於恢復及家道振而先生老矣遂無意於出縣大夫知其賢舉為耆宿而咨政焉鄉人徳之者衆一時士大夫多敬禮之是宜久生而不厭乃以洪武辛未五月十三日卒距其生元祐庚申九月十八日享年七十二配曾氏繼梁氏子五人南亨道亨曾出利亨文質文美梁出女一人嫁詹宗繼孫男八人士敏其一也曾孫男【缺】人嗟夫江河之流不已者以其源之深也蕭氏自軍廵判官之後至徳英十一世皆以隠終其積之甚久而源固深矣宜其於先生發之乃遭時不偶抱才以卒及士敏始以善書徵而見用於世亦顯矣今其子若孫又相繼以文學出為教官方興而未艾其傳果有已邪然則蕭氏之盛固其累世之積要亦先生有以培植之矣是宜表之以示其後人且使之勉於善繼云
  行狀
  故香山縣丞彭公行狀
  公諱豫字與智别字叔介其先由長沙徙居泰和世以詩書顯名六世祖惟孝君博學有文宋光宗時詣闕論時政獻賦一篇以諷光宗大竒之友人周文忠公必大楊文節公萬里謝諫議諤交薦其材可用有詔特補一官君不受而歸自惟孝君至公之曾大父景望皆以學行有名位于時大父順翁父徳聲府君始隱居不仕以行誼稱元季之亂冦逼州城民大恟府君以鄉兵助州守破走之鄉人賴焉娶瀘源蕭氏女而生公公少好學問勇於自進嘗受易於安成劉雲章先生究隂陽消長之理性命道徳之源慷慨自負意不至於大成不止也金州守嘗以才行薦公公不為起與其徒日講論磨勵以成其學而名聲益彰徹不可掩南雄守辟公為教官公又辭不就而萬安縣學復以幣走館下聘公為師公念不可終拒也故公遂為萬安縣學訓導日進諸生講説周公孔子之訓言喻而身化之在學六年諸生皆用有成以言事擢授廣州府香山縣丞香山海邦也素號難治前為縣者率以重法繩之卒亦未臻理也公至寛其教條省其刑罰廢弊具舉流亡四歸其俗以男女質錢久則沒為奴婢民多所不欲者而莫與直焉公為復之者二十餘家民有腴田若干頃軍帥利之誣為閒田以給軍府檄縣割畀焉公曰帥欲病吾民乎吾在此田不可得也帥不敢逼邑南際大海倭奴往來為民害出沒海中飄忽若風雨民無兵備且不虞其至莫有能禦者公教民樹柵積石以待又以䇿獲其舟於是始有所憚不敢近俗善蠱人被毒者輙死公㢘得之徙其家後莫有犯者大猾陳甲李乙嘗持吏短長揺撼以為已利因得肆其姦莫敢誰何公獨發之乃又以語言撼公公不為動卒寘於法退而伺候公所為将中傷焉久無所得乃大服不敢復有意干公嵗大旱祈禱皆莫應公曰吾無以文為也乃謝去里巫躬率父老百拜籲天以與民請命不二日雨大注嵗得上熟明年旱復如之邑中灾且及廨舍公叩頭言曰廨舍者錢榖甲兵之籍皆在焉有不幸不惟吏得罪将大擾於民俄而風返火滅得不焚凡在香山九年洗手奉職信心以行不視難易為避就抑强暴植柔良平征徭興水利公無負租民無遺便邑人皆稱誦之又以其暇日教諸生諸生服公訓遂有以科目顯者公之所為類如此可謂豈弟君子者矣永樂六年以老病告于朝乞致其仕天子憐而從之将歸而疾大作醫不可愈遂以十一月二十二日卒于賛善梁君之官舍獨有孫榦與其從孫詡况在側焉嗚呼痛哉公生至元戊寅九月二十七日享年七十有一初公處而未仕也執親之喪不酒肉嬉笑者三年人以為有子羔之行其於宗族尤有恩意嫁孤女之無歸而賑其貧不能存者平居教子弟與鄉人之子弟必依於忠孝義所當為雖犯危難不顧也其為里中長復民之冒姓者以教其孝戒民之誣善者以教其誠征税於民不過取以自利民貧不能輸者以已貲代焉不足則破産不自悔人皆以為矯而君子以為仁其面目嚴冷望之凛凛可畏然能别善惡以為好惡故君子咸敬愛公而小人或忌焉蓋公以聖賢之道存於心而以剛介潔㢘行之故其窮達之所施有以大過於人也平生工為詩才力豪富而意氣奔放不可禦憂悲愉樂皆於詩發之有集若干巻藏于家初娶蕭氏處士蕭宏亮女得婦道甚克成公之志再娶王氏時氏有一子曰啟蕭出也孫男四人榦耒顥鉉皆讀書有士行榦號哭奉公之喪以歸卜葬焉以直嘗辱教於公知公徳為詳且世有連也故授公行事俾述焉将求銘於立言君子誼不得辭故述其梗槩如右云
  張宗震行狀
  公諱震字宗震姓張氏其先有諱煥者自廬陵徙居泰和二子長曰槱次曰槐應宋季時槐應以進士釋褐第一槱入元為江西醫學提舉是生才甫才甫生文仲為醫學正文仲生徳翁則公之曾祖祖父也公自幼力學為儒於諸書皆務熟讀暗記而又習於醫年十四喪其父獨與母居遭元季兵亂故業蕩無存者公劬力經營復作堂以事母朝夕承候起居奉順顔色而親調其衣食寒煖之宜務以悦親之心退則以所學教鄉人子弟怡然自樂也國朝平一天下詔舉賢良方正之士縣令丞以公應詔而非其志懇以親老辭不獲又辭於府亦不聽至江西行省日伏庭下乞歸養許之公歸益自晦不求聞於人而所以自脩者益篤嵗辛酉邑中大疫兄宗益病且殆而沴氣愈盛家人莫能興讙言有嘯於室者他子弟稍避去平生親友莫敢過其門公獨留事之不去或勸公少避公曰此吾兄也使果有鬼神吾終不以愛兄死矣卒不去宗益死公以禮治喪哀哭且扶持其家人卒皆愈公亦皆無恙以此益見重于時公既失其兄其屬人皆倚公公亦懇懇為之盡嵗甲子隣邑冦犯泰和公亟擕其兄之孥與妻子族屬倉皇出走不能顧其貲至於貧甚然公意恬然獨以得安全為喜賙之盡其方妻子皆化公所為無彼此言者卒撫育其孤姪使皆有成今教諭休寧日孜者其長也公事父母極孝敬嘗侍疾晝夜不解帶湯藥必親嘗而進治喪奉祭皆盡禮然尤恨不得久於養每念之輙悲痛至於老而猶然所謂孝弟忠信之道既以脩於已而又常以勉鄉人鄉人素慕公之行而皆服其言莫不以公為善人長者其於朋友重信義不矯矯為異亦不翕翕為同平居寛和簡靜未嘗以言忤物以色拒人家雖不甚豐而樂以餘財振人急雖負之不責也初公之得勉而歸也惟以醫術濟鄉里既老而術益精而應人愈不倦不以寒暑蚤暮貧富逺近疏數為辭或以公汲汲為勞公笑曰吾豈為利哉醫者仁道也仁豈有間乎人以死生託我汲汲猶恐不逮况不汲汲乎蓋公之存心如此故一時危急賴公而全活者為多永樂丁酉五月十八日以疾卒其生元至正戊寅十月初六日享年八十娶彭氏邑中望族有婦道甚子三人日昭日省日敬女一人嫁曽勉早寡孫男【缺】孫女曽孫男女【缺】日昭兄弟卜以【缺】年【缺】月【缺】日葬【缺】 鄉【缺】原命【缺】狀公之行将求銘于今之有道而善文者以託不朽焉嗚呼若公者誠不可使無傳也而直之先大父竹亭先生於公配為内外兄弟直視公蓋大父行也知公徳不誣故撰次如此云
  先公行述
  先公諱【缺】字【缺】 姓王氏晉司徒導之後其先自金陵徙居泰和世為衣冠之族代有聞人髙祖芳洲府君妣曾氏夫人曾祖天隱府君妣劉氏夫人祖臣則府君妣彭氏夫人考竹亭府君元季授福建行省照磨改吉安路治中俱不受以經學教授鄉里妣陳氏夫人繼李氏夫人先公生而秀偉穎悟絶人幼受學于家日記數千言甫弱冠於四書五經諸史悉通其大義下筆為文思若决河既長聞安成劉雲章先生嘗從虞邵庵先生講學得圖書太極之藴遂往從之盡傳其所學雲章先生亟稱之以為不可及及壯浩然有四方志時先叔祖啟翁先生由監察御史僉憲廣西先公遂往省焉度庾嶺過蒼梧憇桂林久之啟翁先生改知崇慶州事先公乃復下湘水泛大江入三峽遨遊成都覽觀山水之壯已而復還京師友天下之賢既歸而學益超詣文益閎肆鄉先生陳心吾見之歎曰此漢唐之文也為序之洪武十五年朝廷聘求賢才與論治道邑大夫時習首舉先公應詔既至京太祖皇帝親見延問又與論太極皆稱㫖時天下賢士至者凡一百餘人上御奉天門試其經學及時務之要以先公為第一且命公次第其餘以進上益以為可用既而授廣東按察司分廵雷州府海康縣試僉事先公慨然思有以報上知遇始至問民疾苦與凡利之所當興者即建言振寃滯恤孤寡防海冦與海北鹽法之弊凡五事又言宋冦凖在雷州嘗開渠徑城中引特吕塘之水以灌東洋田萬頃在元時海北元帥府以兵守水閘而海北㢘訪司掌其扄鑰以時閉泄嵗獲大穰今塘淤渠廢而東洋之田多旱民病之請開浚以利民㑹罷分廵僉事例召還京然其所言皆次第行之吏部将改授官上曰江西秀才王某頗讀書以為工部主事使時與趙尚書論學而先公不知也既至工部趙尚書始諭上㫖先公益加感激其於職事早夜盡心無有曠缺未幾以先祖竹亭府君憂去官歸明年先夫人卒又明年先叔祖啟翁先生卒既連遭家難遂坐起復後期謫居安慶者十年先公安於所遇進退恬然其所處者雖有文武精粗不同然皆謂公有徳無不敬愛之者洪武三十二年復用薦舉起先公知瓊州府時瓊守以曠職罷去民皆瘁然思治其長老聞先公來喜曰是嘗分廵雷州王公邪能興利以便其人必能利吾民矣先公至官布仁厚之徳恢含之量施平易之政民皆安之先是崖州黎民相讐殺府衛皆以反叛聞于朝言黎冦結砦凡百餘勢張甚請發兵勦之兾有所漁取任事者以為然命亟發兵衛既受符而先公適至因逼遣吏為鄉道且以危言撼公先公執不可曰審如所言則既數月矣當連䧟數城而隣境尚得晏然耶此必黎人相讐吾自以身任之時府僚皆先公知寧逺丞黄童素㢘平可屬事命往察之童歸報如先公言且致其首事者數人以復朝命衛不得發兵崖州人遂無事相與感泣曰微我公吾妻子為僇矣先公初至山峒之民雖嘗聞公名而未熟公之化及聞崖州事皆信曰真我公也由是凡令下皆奔走懽趍無有後者先公在位清靜以自守日求其民之蠧弊而疏剔之瓊之田素薄收而嵗常三穫賦其租以給軍軍中不以時受俟民用乏然後急歛焉常以此困民規利先公曰吾在此尚爾邪命民三獲三輸之軍不得為害凡軍中一切干託有司者皆沮格之其豪横吏不悦公所為朝夕使人伺候其短隂欲把持之久之無所得衆皆大敬服曰不復敢有意干公嵗甲申大旱種不得入土父老巫覡禱之百方終不雨先公曰此吾責也乃設壇齋戒暴露烈日中以身禱焉明日大雨獨城南十五里江之外尚焦然是夜先公復焚香籲天曰彼民亦天民也惟天其哀憐之明日先公往清瀾浦視蕃舶既渡江豋岸雨隨注盡夜乃止人號為太守雨是嵗大熟初海南之民以健訟聞爭利害如毛髪輙告連數十百人吏因得按舉為姦及民病有司苛刻者輙廢業入生黎峒中吏莫敢誰何自先公至民皆化服無敢以非理相告言者其亡逃而歸者凡萬三千餘口郡中熙然無事先公乃壹意學校視廟宇講堂補其漏撤其弊者而新之課勵諸生季考月試由是賢才輩出視昔為盛佐吏有新至者怪公無赫赫之威而視三州十三縣之民皆樂生興業無失所者蓋先公於其屬吏嘉善而進不逮故皆有所勸而致然矣先公在郡凡十五年以事朝京師及病不視事者幾半之而教化之效如此此無他先公之徳積於已者厚而所以待人者誠故也嵗癸巳丁李夫人憂東歸瓊之士民爭來送公皆拜且泣曰公歸矣如吾民何願公復來安我自城中至海口十里之間不絶于路先公天性至孝事父母必盡其道初家居時祖母陳夫人病先公晝夜不解衣帶湯藥飲食必躬調而敬進之及先祖竹亭府君繼祖母李夫人有疾皆限以官守不得親侍左右則慟曰此吾終身憾也其居喪葬祭皆以禮不為世俗之行先叔祖啟翁先生既罷歸老而無子先公敬事之如父既喪亦盡禮葬祭而撫育其孤女使有歸先公姿貌魁傑而襟度豁然遇事無所留碍接人無賢愚貴賤皆有恩意於宗族親戚尤克盡其情未嘗言人過失事平生無所不學自經史之外以至隂陽地理醫學卜筮方外雜家之書皆能悉其㫖趣至於字書之妙尤得晉人家法故所至之處不特士大夫尊之其自奉儉約雖貴未嘗擇衣食常曰鮮衣美食貪者得之然貪者禍之媒也吾所守者三言循天理而已永樂十四年五月以李夫人服除謁選詣行在而兄信侍行時直亦以扈從留北京蓋違五年而始得拜膝下六月初七日改授廣東肇慶府知府屬先有脾胃之疾乃以聞于吏部請得醫治而後行而不肖孤兄弟不能具醫藥時飲食遂遘大禍以七月初九日辰時終于萬寳坊之官舍嗚呼痛哉先公生元至正壬午十月一日享年七十有五先夫人歐陽氏前進士臨淄知縣日新先生之女婦道母儀為宗族表法生不肖孤二人女一人適楊子行先先公三十二年卒繼母蕭氏夫人在堂孫男八人䆅穟䅘种秬稹稚穆孫女三人皆幼先公所為詩文千餘篇藏于家嗚呼不肖孤兄弟不孝不天不即隕㓕将奉先公之喪歸葬于泰和千秋鄉辛山之原痛惟先公盛徳懿行存諸身以及於人者有不可泯若不能顯白以告來世則不肖罪惡益大将無所容故敢述其大略丐為銘文以著不朽荒迷不次伏惟垂仁采録焉不肖孤直泣血謹述
  彭先生行狀
  先生諱羣字與和姓彭氏世為泰和人曾祖吕濂溪書院教諭祖方拙號月溪處士父文政皆不仕然皆以學行見重於人而亦以貲富甲一鄉元季兵亂州守達侯結義兵為守備月溪與州之豪傑傾貲以應之是時傍近皆冦壘惟泰和獨完以忠義稱者實侯之功諸公資助之力也及侯卒月溪父子相繼沒而州亦陷于冦倉猝之際骨肉離散先生走贑州龍泉以避難亂定而歸親屬無幾室廬皆焚蕩先生為之號慟及聞女兄被掠往衡州即徒往購贖以歸又往安成求得兄子某歸而卒於途先生負其屍行哭求地以葬見者哀焉既而自念曰以百口之家而存吾一人不力學何以昌吾宗乃從直先祖竹亭先生學大肆力於六經子史百家之言為文清婉而有法安成劉雲章先生見之曰彭某所造他日未易量也洪武中詔求賢才與論治道有司舉先生應詔後又以應懐材抱徳之徵辭弗就避居廬陵永水之陽鄉人子弟從之者甚衆先生日為講説聖賢之道所以脩已及人者學者化之郡縣學校聘為弟子師先生皆力辭謂人曰吾豈能舍先人墳墓而從宦乎嵗時祭享與論及祖父盛時未嘗不泣下沾襟也居永陽二十餘年乃歸居于南溪之上其從兄叔介先生剛嚴有禮不以言笑假人先生事之如同産怡然道義之樂其於宗族恩意尤厚伯父文明夫婦既沒久未葬先生以其骨往葬瀘源山中夜宿道傍神祠無扄鑰虎闖祠而號先生曰吾所為非不義鬼神有知吾終不死於虎卒安坐不動虎亦不敢近至旦乃去族弟可永死其妻子貧無依先生分所有濟之曰此其初一人之身也濟之不猶愈於他人乎其家不甚豐然樂以餘財振人急酬與否不校也與人言色温氣和未嘗有所忤故無賢愚少長皆稱和林先生而不名晚有二子長百鍊次百鈞皆使力學曰爾祖多振施於人有隂徳其在爾乎爾其勉之先生生元至正癸未十二月初九日以永樂丁亥五月十一日卒年六十五當先生疾甚時命取平日鄉人假貸劵約盡焚之左右勸留以資二子先生曰吾觀二子必能讀書以自立不必留此累其進卒之後七年百鍊取進士為監察御史後三年百鈞學成将貢於有司未試而卒女三人孫男二人先生初娶楊氏早卒再娶永陽胡氏男女皆其出也先生葬南溪已十六年而墓未有文百錬痛之使直状其事将求銘納于墓直之曾祖母乃先生之從姑故先生於先祖竹亭為内外兄弟蓋直之大父行也幼時常謁拜先生先生以所聞於先祖者教直藹然仁者之言嗚呼若先生者是豈可無傳者故述其大槩如此其所著詩文若干巻藏於家云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八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九
  銘
  禮部侍郎陳公墓誌銘
  陳氏之先汴梁人宋建炎間有諱譽者為嶺南清海軍節度使終于官子晏䕃東莞令因家邑之延福鄉由是為東莞人公高祖祖舜曽祖誠子祖用廣父宗彛皆不仕宗彛娶翟氏生四子公其長也自幼聰敏喜學從邑庠訓導黄先生受書經學成領鄉薦會試不偶入太學選為桂林府學教授嚴條約以身先之時有詔武臣子弟皆受學公日進諸生講聖賢之道所謂忠孝仁義之說必使身體而力行之諸生雖文武不同莫不皆有所得都督韓觀總兵鎮廣西猛悍不下士聞公之教心恱誠服毎以儒師加禮焉秩滿陞國子助教永樂初近臣言公有治才不宜置之散地詔試在優等擢知許州始至人以儒者易之公少有警發衆為悚懼乃更以寛厚寜民未㡬代還改滁州均徭役時征斂禁姦戢暴民用大和太宗皇帝廵幸北京所過先遣廷臣察吏治問民隠治有異效者加陞擢焉衆皆言公績㝡滁人恐失之詣闕乞留遂陞揚州知府掌滁州事賜綺衣一襲鈔五百貫禮部宴餞給驛遣還在滁又九年陞四川按察使四川去京逺民不畏法豪吏黠胥姦弊百出公至一治以法不少貸軍中暴横有號彪虎太嵗者人莫敢犯犯輙受竒禍公亷得實為設方略宻遣人捕之皆置之重典而人以寜乃建言修武備慎刑罰眀禮制復義倉正風俗等九事上嘉納之召還改南京通政使掌國子監事公既樂於教諸生亦樂於學而以内艱去服除復為南京通政使出納命令罔不眀允上喜其盡職賜之誥命以示褒而曽大父大父父皆贈通政使妣與妻皆淑人正統初陞調南京禮部左侍郎於稽古禮文之事尤拳拳不少懈又五年以年踰七十乞致事上許焉公徳行淳懿文辭典重人愛之若拱璧其所進於上有廵狩頌平夷頌鐃歌鼔吹天下傳誦之搢紳士大夫求碑銘序記詩賦諸作以發徳述懐娱情寫物者足相躡於門公應之如響故所作㝡多今傳者有琹軒集歸田藁若干巻尤好著書凡所臨郡邑必采其山川人事風俗物産所以供賦税之正而適上下之宜者為書以傳若頴川永陽羅浮成都等誌皆具存其識鍳精眀取舎不妄賓興之嵗公必在主司之列而收得人之譽及致仕而歸鄉之學者有所請益郡縣守令政有未逹者得咨度於公黄蕭養作亂其所以制禦綏靖卒保無恙者公之筞為多公生於洪武庚戌五月初七日而以景泰甲戌十月十六日終享年八十五配淑人袁氏有婦道先卒縣南三十里竹溪之原又娶侯氏子男二亦先卒女四孫男二將以年月日奉公之柩與淑人合葬焉墓宜有銘鎧以公之友左副都御史致仕羅公亨信所為行狀來請予甞託交於公知公文行政事之善且與羅公同年又知其言足以取信扵後世誼不可辭乃為序次而銘之銘曰
  東莞陳宗來自汴梁武德桓桓奠此一方傳至于公益篤文藝奮迹泮宮遂領民事今之太守乃古諸侯千里滁陽賦政優優繼登外臺克謹邦憲政肅刑清俗為之變典教成均學者有師執事之樞出納具宜維少春官禮樂是輔帝實用公公乃求去白髮蒼顔老于故鄉賢哉二疏千古相望山川出雲雨彼黍稷功成來歸孰知其力公今逝矣與汗漫期有美在人百世之思
  王思賢墓誌銘
  泰和南富處士王公思賢以洪武壬午七月一日卒年七十七其子若孫奉葬於其鄉賽口山既又以地不吉也乃以永樂二年【缺】月【缺】曰改葬其鄉之甘溪葬十八年而未有銘其墓者其子守訓大懼無以昭德示永久使子維以鄉先生歐陽永清所為狀來求銘按王氏其先自廬陵何山徙居安城之連嶺後有諱扆者始為泰和人其曰興祖廷圭功迪者則公之曾祖祖父也雖皆不仕而皆以詩禮世其家公少而能學長而有為事親治家必盡其道平居孝謹恭儉不妄言笑家故饒財然不以自累洪武初覈民田人有以不實誣公官没入其貲衆皆謂公宜如何公處之泰然未甞怨誣者於是其父老矣而公之所以奉養不異於盛時官私百需皆自公出上下給足而家復以興盖其素所服行者有以致然矣性方潔和易口不言人過而樂教其所不及待其子弟則甚嚴不肯一縱之於不善之地凡言事必據於理與人交終始如一不以勢利為親疎素不嗜酒然未甞以已律人長筵廣座公居上必從容笑樂使飲者各盡其歡甞曰醒醉各有趣夫何異因自號獨醒老人前翰林學士解公為之傳南富去縣西十五里其地多大家而如公者無㡬人故鄉人子弟服公之徳有失其平者得一言無不意滿而去初娶羅氏再娶蕭氏子男五人守一守約先公卒守敬守行後公卒今存者守訓公第二子也女一人孫男八人維今貢為太學生經太康縣學教諭曽孫男【闕】公卒之日遺言其子必以詩禮教人而以勤儉裕其家於乎賢哉予雖不識公然觀公之子孫服公之訓而知公之德則惡可不銘乃為序而銘之銘曰王自廬陵徙于安成再遷泰和其家以興公德之茂不失其恒雖未顯榮有蔚厥聲衣冠儼然雍容降升皆醉者人惟已獨醒甘溪之原和氣所凝子子孫孫百世其承
  歐陽公觀民墓誌銘
  泰和蜀江歐陽氏始自萬安常溪而分盖唐吉州刺史琮之後元國學録徳高徳高生孚先孚先生以定則公之曽大父大父父也公諱琳字觀民甞以父命為伯父以信後自少疏通有幹局所遇無難事官私諸務公皆任之不以煩父兄元季盜起鄉民有欲為應者公捕送之官且欲舉義以保鄉里而賊勢日甚不可支廼奉親出避艱難之際極力營養務慰恱其心親殁殯無違禮國朝定江西吉安内附始克有寜宇大將常遇春取贑州令泰和諸縣以民丁從擇公領之軍中指顧皆如令主者愛其才師還欲挾如京師用之公懇求歸田里始誅蓬藋治耕稼然官府初立法制未定征賦以田為凖公兄俊民素不任事事至無奈何悉以田歸公曰吾無用此也公為治辦而復歸其田承平日乆合族而居長幼殆數百人公與叔以忠兄性民性翁俊民四公者為鄉族儀表隆然敬愛之施公甞舉祖宗徳義之實以教諸子姪延明師於家塾訓切之務趾美前人其後累累以經學顯者公端莊厚重惇夲尚質家雖豐而自奉儉約待親姻必盡禮而視宗族一以仁從兄逸民早卒公長育其子允恭分貲産與之允恭又卒公又撫其子浤濟浤濟又相繼卒公又厚撫其孤閒居無事子孫宗族見公者必從容與語勉以孝弟忠信禮義㢘恥甞曰徃年鄉邑之豪多怙侈蔑義自謂人莫我何今皆澌盡無復存者惟讀書循理之家猶不失其故則天之佑善可知也且富貴貧賤各有分不可以幸致亦不可以幸免惟當安於義而已其教鄉人子弟亦如之平生未甞以言忤物以色陵人人或有違負公者公處之無少異衆為公不平欲與校公曰吾求天知而已何暇與彼校得失哉人徃徃自化服公於經史皆通其大義尤熟于文選及陳夀三國志多能暗誦至議論當時事與人之賢否犂然當於人心凡隂陽醫學山經地志諸書皆所深究遇有善者必手録之至老不倦喜蓄善藥以濟人甞有贑卒艤舟河下同輩二人病且死莫知所措公徃視與之藥留十餘日病可乃令去後以事至贑二人者遇公率其同伍羅拜曰公吾父也甞活我然公亦不能記憶徒唯唯而已其他賙窮恤匱尤多生於元元統甲戌八月十七日以宣徳丁未二月初九日終年九十四是年三月十七日葬縣西郭石獅嶺下公所自卜也公再娶皆南富王氏後娶龍丘曽氏子男五人長允清淶水縣學訓導次允賢國子助教次允仁屢聘為儒官不就次允乾次允和雲南按察副使女六人皆適士族孫男十九人廣湘廣漴廣廣哲廣莆廣淶廣浯廣濬廣灤廣澗廣沐廣徳廣澧廣灞廣沔廣濠廣洧廣淳廣溆曽孫男【闕】人時峻珽顯泰勉華瓌光熙效蕳欣祐綱【闕】孫十人直與公之季子允和通婚姻嘗得拜公
  館下時歐陽氏之長者惟公一人接其詞氣温然盛徳君子也竊謂子賤之賢孔子歸於魯之君子今鄉邑有公在焉後生小子得以瞻望其儀型而興於徳義庶幾善類之多也而今已矣其可復得哉公葬已十八年而墓未有銘允乾數以命直直縻於職務未暇也至是廣哲為浙江按察司僉事來京師復以銘為請嗚呼公之徳自足以不朽直何以副賢子孫之意哉其尚敢緩耶乃按狀序而銘之銘曰
  曄曄名宗盛德在公于家于鄉孰比其隆壽考百年公又多子多子多孫公既受祉維老成人衆之所望天不愸遺人胡不傷石獅之岡公所卜吉歸安于兹過者必式
  夫人蕭氏墓誌銘【代郭公緒作】
  夫人蕭氏諱夀泰和禄岡處士蕭以吾之子而歸我肇慶太守王公為繼室慈儉順祥以克有其家處士君素富既歸王公又貴顯而夫人樂居田里澹泊自足浣濯之衣菲薄之食處之不厭未甞矜飾以自大猝然見之不知其貴且富也家雖豐裕未甞妄費一錢而所以經營綜理者益宻盖忘其身之老也王公初娶歐陽夫人有二子夫人能撫愛之逮事姑李夫人李夫人者公之繼母有徳有能當王氏中衰李夫人嶷然自守撫育其後嗣以再造其家鄉里敬服焉夫人事之無違禮其待宗族鄉黨不問疎戚愚良皆有恩意其生以至正戊子五月十九日而以永樂庚子正月二十日終享年七十三夫人有二女長嫁周仲威者早寡次適嚴敬仲其二子長曰信字行敏次曰直字行儉今為翰林侍讀孫男七人女三人其以是年十二月某日其墓在禄岡南升仙嶺之麓既有日使來求予銘嗚呼予文何足以彰夫人之徳哉然不可辭也乃序次而銘之銘曰
  於惟夫人慈順儉勤克有其家而約其身仙嶺之原有崔者墳昭德垂休述此墓文
  劉宗慶墓誌銘
  永樂十八年庚子二月二十四日前完縣丞劉宗慶卒于河西務時予在北京與其平生故舊聞之皆傷嗟出涕五月予以内艱歸過河西務徃哭之十一月其姪渙與其子完州等奉䘮歸至泰和姪同文來泣告予曰吾叔不幸以喪歸卜以是月初一日縣南門外龍洲上先生甞辱與處則墓非先生莫宜銘敢以為請嗚呼予與宗慶相好十五年今雖哀苦不文其忍不銘吾友耶宗慶居泰和縣東祖某父某皆不仕至宗慶乃以邑庠弟子歴試於吏部擢丞完縣方盛年有才局遇事果敢其令與簿皆聴其所為縣有逋租積三年弗完者宗慶首出俸貲倡僚吏代輸其他事皆辦集一縣稱治今皇帝以舊藩為北京完縣在畿内扵事尤劇宗慶理之無不宜者時方調郡縣出薪炭以給用所與䖏者皆中官要人其下怙勢干求有弗得即媒孽其間故司出納者多敗去行部以宗慶為能使典其事宗慶洗手奉公夙夜勤慎請託雖不行而亦無所忤既歴三年未甞有違言者宗慶歸後來者又相繼敗而宗慶之能益顯其後縣人有應從戍者逃去宗慶以其族人代之用事者以為罪乃落職居河西務宗慶處之恬然賓客徃來輒置酒相樂終日忘倦曰如是足矣嵗己亥予以外艱服闋赴北京宗慶聞予來俟于河上相見甚歡則告予曰吾近得痰疾氣逆上㡬死今再見幸也嗚呼孰知去一年而宗慶竟死矣則知人之處扵世者其可自恃以乆乎其生以丁未月日享年五十三妻鍾氏同邑某之女有女四人又娶慶都某之女生四子完州北京復任重關也宗慶雖不幸客死於外然既知義命而能安之則亦何憾之有予與為銘亦以慰宗慶也銘曰
  材足有為而又逢時退而就卑益恬以嬉知命不違死則奚悲我銘用昭永永弗隳
  羅先生墓誌銘
  先生羅氏諱河字徳崇一字象賢西樵其號也世家廬陵之清湖自幼讀書穎悟異常人甞逰吉安路儒學從勤窓王先生受詩經日有造詣元季兵亂乃歸學于家與其諸兄自相師友經史百氏靡不窮究暨天下大亂隣境多冦壘先生相其兄自持倡義保一鄉人徳之國朝受命儒道復興先生遂以學行師後進文章翰墨徃徃爭為人所傳洪武辛未用薦舉為武昌訓導日與諸生講聖賢之說凡經指授者多克底于成乆之歸老于鄉鄉人學者復相踵于門先生誨之不倦其教宗族子弟必使守禮而蹈義與他人言亦依于孝弟忠信盖本諸其身云其祀先祠掃墳墓嵗時必謹至於先世遺文法書名帖皆手自校録以遺子孫雖老不衰羅氏故望族先生五世祖妣蕭氏在宋時以上夀錫封孺人文信公以親故甞拜跽稱夀扵堂上既貴猶然髙祖融齋景定元年以明堂恩贈承務郎妣蕭氏封孺人曽祖濬祖則揚父求過皆不仕先生生元至順辛未十一月某日沒於永樂癸未某月某日年【闕】娶同鄉江隂劉氏子二人孫男四人曾孫男三人葬其鄉某山之原而墓未有銘至是適均卜改葬于某山之原乃自為狀使子彬來北京請直銘之直少嘗從舅氏歐陽先生學以故人子得拜先生於永和先生風儀秀整語言切實所以垂訓者甚至今四十年毎思之不能忘其何敢愛不腆之辭不以銘先生墓乎乃序次其大槩而系以銘銘曰清湖之宗來自金陵世有德義藹然聲稱先生承之學博以宏人所儀刑而已不矜越七十年不爽于恒荃蘭杜蘅有苾其馨峩峩新阡子孫是營載德垂輝刻此墓銘
  封御史宋公墓誌銘
  監察御史宋原端既聞其父一聰公之訃當歸治喪事乃來北京請命而後行奉其友右春坊諭德黎君恬所為狀謁予告曰生之父實有奥學淳行生忝以科第成名者皆庭訓致然也及濫官雲南道其所以教者尤篤cq=496凢敬慎潔亷盖諄諄命之生得服膺焉幸歴三年無過舉吏部以為稱言扵上推恩封文林郎雲南道監察御史勅且下而訃至矣嗚呼痛哉今歸奉葬而墓宜有銘庶㡬託以不朽敢請扵先生予與原端居同郡誼不得辭按狀公諱敏一聰其字世居永豐遷鸎鄉之白水里為名族高祖邦達元信陽州判官曽祖貴忠祖夀考父永泰皆不仕然詩禮相承為鄉邑所推重公秀穎純茂篤志於學凡經史百氏之書靡不研究工扵詞翰與弟一誠皆有志科第而不遂乃出以教學者學者爭師之孝扵親睦扵宗族鄉黨其持已待物一以誠信非義不為非禮不行藹然君子長者之風生元至正癸卯十月初十日而卒扵今宣徳癸丑正月日享年七十一娶黄氏有淑徳二子長即原端次行端孫男三予聞人之有徳善者必獲佑扵天生雖未食其報而卒享其榮若公者非天之所佑哉是宜銘以昭徳垂後葬以某年某月某日其墓在同里帶源之西巖銘曰
  遷鸎名宗藹文學衣冠相繼儼蔚若有美夫子玉在璞惇德勵行志愈確賢嗣承之奮寥廓推恩褒封荷優渥龍光下賁洞漠吁嗟天道信可託辟之稼穡種必穫我為銘詩警涼薄更百千年久彌灼
  太宜人楊氏墓誌銘
  太宜人楊氏諱觀豐城人曽祖祖父皆有善行而皆不仕太宜人自幼端重寡言笑工於女事父母愛之為擇壻得同邑丁公尚文既歸善事其舅姑飲食衣服必躬治以進朝夕勤甚舅没年七十二而老姑獨在堂太宜人奉事尤謹其心懽焉年九十而終丁氏素饒財遭亂失之公乃有四方志挾其貲旅逰於外者二十年太宜人治家事扵祭祀賓客吉凶慶弔凡諸所行皆中節由是公得如志卒能再豐其家平居教子必使讀書為善於諸女婦必戒以貞靜謹嚴其言鑿鑿乎不少貶至待妯娌則藹然其和遇窮困撫幼賤皆有恩初命子鉉赴南京受學於丁季恒先生所以訓勵資給者甚備學成以進士入官太宜人得食其禄而教戒尤至鉉初任太常寺博士得封孺人及為刑部員外郎遂加封太宜人今進位刑部侍郎於法當封淑人而乃不能待以正統六年二月初一日卒於家距其生丙午之嵗享年七十六子男五女一孫男八曽孫男五侍郎君聞訃解官歸將以年月日奉葬于【闕】之原以行狀授予請為銘納諸墓中予受而讀之知其婦道母儀皆可為師法於葬宜有銘况侍郎之孝而予沗交好奚可辭銘曰
  孝事舅姑順相夫端厚淑慎厥家宜善既積累慶有餘令子顯赫升天衢恩封屢進禮秩殊髙堂鼎食㫖且腴忽焉而逝良可吁我為銘詩賁廬後百千年永弗渝
  尚寳卿張公墓誌銘
  尚寳卿張公諱信字彦實以正統七年二月初三日卒於【闕】年六十以年月日江寧鳳棲鄉先塋之次其子昱昂以尚寳卿朱君用和所述公行狀來謁銘公東萊掖人曾大父諱某大父諱興考諱五以公貴贈尚寳卿母某氏封太宜人公天性至孝自幼已能奉父母飲食不敢先居父䘮哀毁㡬滅性而事母尤篤母甞病醫弗能愈公焚香籲天刲肝和湯以進母病遂愈事聞太宗皇帝嘉之詔旌表其孝行而召為尚寳丞能以勤慎舉其職秩滿陞少卿仁宗即位陞尚寳卿而封贈其父母賜之誥命又滿九年於例當陞正四品徙他署上以其先朝舊臣不欲使去左右命復為卿而食正四品禄至是乃以疾終永樂之初朝廷有所纂述既成書當用寳識之予時在翰林與公同事者㡬二年毎朝罷輒相與任其事然公必以書自随稍倦更休則退坐屏處出書相講論務窮極㫖趣當時皆深美公以將家子而篤學如此其賢於人逺矣及同事仁宗皇帝於東宫旦莫同出入者又二年公忠勤切至臨事儼恪其與人處則雍容謙退未甞有所忤人亦莫不敬愛之在位三十餘年未甞易所守可謂篤實君子矣勤於治生有别業在都城東暇則課僮僕力樹藝衣食之餘以待賔客賑窮乏不少吝事其兄義極恭愛義為旗手衛正千户無子公奉太宜人命以次子昻為之子兄卒昻襲其官公教之忠孝必無前人功而思保其禄位正統六年朝廷出師征麓川昻在行見公有疾欲求免公戒之曰爾年少當捐軀徇國毋以我為念昻遂行以破賊功陞指揮同知獻捷至京師而公疾甚昻不敢留復奉勅詣軍中而麓川平即馳歸闕下冀得一侍疾而公已捐館矣嗚呼公之教子有成績而不及與其榮人皆為公惜之娶楊氏封宜人生二子昱昂也女一孫男二予既悲公不復見而公之子乃能求銘以葬思著其徳于乆逺其何可辭銘曰東萊之濵生此令人既孝乎親亦忠於君寳璽是司小心慎宻逾三十年所履如一鳯棲之鄉其安其藏昭徳有銘愈乆彌光
  孺人費氏墓誌銘
  孺人費氏諱妙清以正統七年五月日卒于家年七十子敬為監察御史在京師聞訃慟絶即解官歸治䘮以翰林脩撰張益士謙所為行狀謁予告曰敬不幸失慈母罔極之恩不能報其痛甚矣若葬而不得銘以昭徳垂後則何名為人子敢請於先生予與敬素厚且哀其意不得辭按狀孺人世居歸安之淩波里父原達母吴氏皆有善行故孺人之生亦端重柔淑閑於姆教凡諸女事不程勸而能父母愛之為擇壻得同邑處士嚴士毅遂以歸焉處士孝弟忠信雅有志於四方常挾貲以逰家事悉孺人主之以勤儉自足處姻族撫下人待鄰里鄉黨皆盡其道見貧乏者賙之橋梁道路有欲修而弗給者亦助焉居常蔬食曰吾非他有慕也不欲以嗜味傷物耳敬早有志於學孺人相處士日夜奬勵之學成取進士為縣令御史又毎以忠孝為訓故敬大有譽於時而孺人夫婦得偕享其禄恩封之典將及之而孺人不待矣此敬所以慟而不能已也孺人一子即敬孫男四女一其葬以某月某日墓在【闕】之原於乎孺人之德善如此而子又克孝是不可不銘銘曰
  婦道之良母德之光胡不百年而忽云亡藏于斯丘卜所定利爾子孫以鴻厥慶
  中書舎人周君墓誌銘
  永樂中太宗皇帝嚮意文藝既以經術求賢矣而攻書之士學有師法者亦徴詣京師有所纂述使執筆其間姑蘓周君璿用珎與焉其書宗虞永興在朋輩中最有名乆之得官為營膳所丞然未甞去館閣與人交謙慎有禮士大夫雖前輩名徳多愛之而用珎乆益敬不見有闕失遷中書舎人益謹飭不懈而書亦益有名秩滿得推恩封父母而二親皆得食其禄鄉邦榮之母没治䘮如禮起復未㡬復以父䘮去官既即吉將朝京師有疾遂弗起臨終自以不克報君恩為慊而勉其弟與子以忠孝正統辛酉九月七日也年五十七其天資明敏多讀書又通醫術喜吟詩於晉唐名帖所積尤多其畫師董源作古松法畢宏韋偃揮毫洒墨變化不窮京師人多好之用珎亦不厭其求其為人如此周氏之先居鄢陵宋南渡時有諱【闕】 兵馬鈐鎋守平江之嘉定州因家焉曽大父繼善元平江路醫學提舉大父自牧為鄉校師父仲立封從仕郎中書舎人母陸氏封太孺人妻張氏贈孺人繼室施氏封孺人子男一曰浩女二以卒之明年葬長洲縣彭華鄉金盆塢之原而墓未有銘其弟寜波府學教授璣貽書翰林徐編脩良玉請為行狀託中書舎人凌尚義持來謁予銘予於用珎亦素厚甞念其以憂去而冀其速來不知其遂死矣惜哉銘曰楚楚兮令儀渺兮予思悵一去兮不復來金盆之原兮此焉歸於呼奈何兮胡寜不悲
  張君墓誌銘
  張君諱【缺】字彦彰别號耕逸其先清河人唐末有諱容者為吉州刺史因家于吉宋建隆初孫渥乃徙居吉水縣文昌鄉之西圑里世以儒術顯聞君之曽大父尚友大父心顔父允仁皆不仕而皆有學行母顔氏以至正壬寅十月初十日生君君自幼穎敏闓悟博覧經史一見能了其大義座客甞有言周勃呼軍門令左右袒以為逹權變君曰斯時唯當喻以義豈當問其從不從邪其意與先儒合前軰長者大竒之及長學益進智識亦超邁宗族有事皆取决於君然君未甞有矜色居常嘿嘿似不能言者至論事之是非析理之同異衆言紛紜莫有適當者君徐一語折之無不恱服君雖負竒氣然所行必由道早失父事母顔夫人極愛敬伯父晚年䘮子諸孫幼君養之如父厚扵兄弟先廬悉推讓之從兄死君教其子宗璉尤嚴見其能學則心為之喜諸子弟有悦學者皆奬勵以成之族有遺孤女從其母適人而許與非類取而育之擇名族歸焉從兄弟某遭疫舉家莫能興衆亦莫敢過其門君獨日徃視予湯藥死則殮焉緦親有中嵗猶鰥者君出財為禮俾之娶謹於取友非其人則深絶之性不喜飲遇賢士大夫相過從輒傾倒為懽至竟日不亂尤倜儻有才畧好古人竒節偉行非常之功嵗壬午永豐吟田羅坊人作亂聚衆萬餘殺人掠財焚廬舎故家大族皆慄慄危懼務奔走以圖存君獨思保障一鄉傾家養士召鄉人子弟喻以逆順禍福部署為扞賊計衆樂為之用逺近來依君者君皆能館榖之賊素聞君名亦畏君君覘知之率敢死士夜出旦乘大霧擣賊巢賊倉卒不知所為殺戮無筭餘衆各鳥獸散比官軍至聞賊平止不進縣令丞欲上其功君力止之曰吾為家族計耳何功之有君子謂魯連不過也甲申嵗歉君推其餘積以濟饑所活甚衆永樂丙戌十月二十四日以疾卒年四十五聞者莫不哀之娶劉氏有賢行五子長容重後君十四年卒次容端次容肅次習早卒次容靜君甞欲各教以一經今皆能為士人女二孫男【闕】以某年某月某日葬君於里之故寺祔大父母之兆然墓尚未有銘至是容端以君兄子宗璉舊所為狀來求銘予觀君之才行信所謂竒偉不常之士稍振其端而所立已有過人者使効用於當時得盡出所有其功業豈少哉而惜止於斯宗璉故大理丞甞官春坊與予為同僚予知其言信故不辭而為銘銘曰
  嗚呼張君承閥閱之華服禮義之腴才足以奮厥謨行足以世其家而不永年命也奚辜銘以昭之千載弗渝
  都事熊公墓誌銘
  熊氏居南昌之盧觀為右族在宋有仕至補闕曰雲卿者公之五世祖也曽祖叔美祖敬昇父中立皆不仕中立娶劉氏生公扵元至正丁酉十月十六日今正統壬戌十一月日以疾卒于家年八十六公諱紀字景方松節其號也自少端重喜學多讀書孝弟之行成於家孚於鄉里其與人處寛和而有恩嵗饑常發粟以賑貸貧不能償者焚其劵鄉人有受傭於家必豐其飲食常直之外又厚資給之曰吾扵鄉曲當如是豈惟酬其力哉家雖豐自奉甚約其教家人亦如之至待賔客則甚厚性坦亮剛毅好古人竒節偉行洪武壬午有司以才武薦公用事者便宜授公六品公知不可為竟謝去會造船海運費繁役重守令屬公董之部使者苛急衆不勝其嚴貸白金六百兩以就事弗克償公曰吾觀役夫多貧若責之急必有損産業鬻兒女者獨取於家償之衆皆誦徳焉子尚初以才舉當得官需次于家公教之勤慎平恕而以不欺為本前都御史顧公佐舉尚初為都察院都事用公之教有能名於是朝廷推恩封公為都事鄉人皆以為有徳之報公饗其榮養將二十年而所以教子孫者尤篤至是雖以高夀終而大夫君子猶惜之娶徐氏有賢行子二長尚初今為都察院經歴次尚爵女二孫男六曾孫男【闕】尚初卜以某年某月某日葬公【闕】之原以國子助教李洪所為行狀來請銘嗚呼公之德宜有銘而子又克孝予奚可不銘銘曰
  熊於南昌蔚為故家而公承之亦孔之嘉其福則那其夀則遐昭德有銘百世之華
  王處士墓誌銘
  泰和王君伯彰以永樂二十二年二月十四日終于家年六十九其子若孫將以某年某月某日葬於【缺】原而以狀來請予銘予與君交也後而相知為深其何敢以不敏辭乃按狀序而銘之君諱環伯彰其字世家邑之梅岡自少力學通諸書慨然有志於用而諸兄弟多䘮亡惟君在父母老矣因自嘆曰親老乃欲仕耶遂隠居榮養朝夕左右能得其歡心父母疾奉侍尤謹湯藥必親甞親没葬祭無違禮寢苫枕塊三年然後復既乆而哀慕不衰好善急義出於天性親族有㓜孤者長育婚嫁之死不能葬者為具棺葬焉嵗歉則出榖以賑貧乏貸而不能償者不切切計也故鄉稱為有徳嵗辛未里中大旱巫尫百方禱之不雨禾則盡病君歎曰若是民其殍矣乃自作壇以籲天誠意懇至越三日大雨人又以為有徳之應皆歌詠焉甞一至京師今少傳楊公故翰林侍讀梁公皆相推重梁公後以憂歸君遂禮而館之使諸孫受學焉益相與為莫逆性尤髙簡閒曠喜賦詩得唐人家法吾邑故族富而有文如君者甚少君亦以此自豪遇大夫君子相從講論連日夜不厭長筵廣席高吟大唱以為歡他莫之顧也由是為不能者所忌而尤以門第自重鄙夫窶人一旦勃然起者未甞比數收拾故素出其下者尤忌之然君一不以屑意自號樵雪人異之曰君非樵者也君曰吾豈欲為會稽守邪清苦自勵吾志也與其從兄子朋相友愛一味之甘不聚不食故宗族子弟皆化之王氏夲長沙人南唐時有為吉州法曹者因家廬陵之甲村今居梅岡則自甲村徙也六世祖約齋宋咸淳間與弟某皆以易經舉進士而約齋與文信公最相愛然至君之祖則堂父道濟累世皆不仕而皆稱為善人長者君娶清湖羅氏之子婦道母儀克刑其家子二人長某先五年卒次某孫男七人曽孫男二人憶永樂廿年予以内艱起復赴北京君因邀予過其家相與觴詠至夜分不寐既旦遂别去未半年而君已矣此予所以深惜者也故既為詩以哀之又因其請而為之銘亦情之不能已也銘曰
  嗚呼王君有行有文不詭而羣世嗣其芬蒼山鬱盤有崔者墳慶澤斯存利爾後昆
  范仲彰墓誌銘
  仲彰姓范氏諱文煥上虞人也忠厚坦亮厭世之為機械者因號守拙子人信其行因亦以是稱之好學能文博覧強記少從四明桂彦良先生受詩經欲有為於世值元季衰亂不遂也甞一逰齊魯燕趙之郊訪古人遺跡登覧吟嘯慨然歎息人莫之測也其事親能飬志有疾則躬調湯藥衣不觧帶母甞冬月患熱疾㡬殆思食不得仲彰冐風雨走百二十里得之會稽市中及暮而歸以啖母疾遂瘳葬其父時積雨泥淖仲彰禱于天得稍霽葬畢復然人咸以為孝誠所致事伯父仲父皆盡禮病則為治湯藥死則具棺衾殯歛焉撫其遺孤尤厚好義樂施賙窮恤匱人有假貸不能償者折其劵洪武乙亥有詔舉賢才左軍都督府經歴俞均息薦仲彰仲彰以疾辭而縣令李惟中強舉為耆老甞與論賢才將薦舉焉仲彰以葉砥履道對惟中薦之起自戎伍為考功郎中而人以為當永樂元年縣南黄路溪蝗生縣令丞令民捕之而浙江按察僉事林公亦以蝗故至上虞責縣令丞曰蝗生由爾曹失政也捕之而用非其人益為害林公知仲彰亷謹乃専委用焉仲彰念非人力所能盡於是齋沐禱于社不數日蝗無遺類鄉人歸徳於仲彰皆歌頌之永樂六年又用薦者徴至京以年老辭歸縣官毎行鄉飲輒以大賓之位處焉永樂二十年某月某日卒年七十九以某年葬城南工黄山先塋之次范氏本宋石湖先生之後石湖之孫禮始家上虞禮之孫生無咎無咎生德甫德甫生均與仲彰之曾祖祖父也娶盧氏有子一人曰侃先卒孫二人曰【缺】曾孫二人平生所為文有北逰集二巻和陶詩二巻歸田藁二巻藏于家仲彰葬已二年其姪監察御史宗淵始因其同僚歐陽御史求予銘將以納諸墓予重其意不能辭也乃為序而銘之曰嗚呼仲彰學博行淳玉韞珠淪不顯其珍孝以事親誠以感神明以逹賢恵以賑貧其善不忘其嗣彌振我銘用昭千載猶新
  劉仲良墓誌銘
  君劉氏諱懿字仲良世居泰和東陽門柳州判官况之後也曽祖中祖仲源父存善皆不仕君少英敏尚氣誼從陳心吾先生學渉知書史用其道於父子兄弟之間亦稍振厲見才能視鄉里齷齪者無足當其意人謂君宜在官使將薦之洪武十九年被誣謫遼東安於義命時以吟咏自娱無怨懟不平之語當時重之居十餘年乃歸益篤意事親與季弟相友愛待諸子姪恩意尤厚於得失利害不校也乆之徙居江南下村課僮奴力耕以自足子咸舉進士為按察僉事自四川改河南迎君就飬不行而數寄詩以忠謹潔亷為勉咸分禄以飬於家君既不為時俗傲放事而事亦無干君者乃陶然於詩酒之樂號醉吟翁甞以其族分而慮其疎也既為譜牒以聨属之復欲以已分地建祠堂於故居以奉祖考嵗時祭祀使子孫得序昭穆於其中庶㡬不至為塗人其用心厚矣今年咸自僉事秩滿陞廣東按察副使君於例當得封有司以前被謫不許君子皆惜之盖君性伉直非其人不交遇事必盡道理人有為非義即正言面折之以此見重於君子而亦取惡於人君生元壬寅正月十日而卒於今宣徳己酉四月十四日年七十八娶廖氏有婦道子三人震坤咸側室子六人女一孫男十人曽孫一人其所著詩和平婉麗有壯逰集醉吟翁槀藏于家古者君子之仕也其父兄所以相告語者必以道其居官臨民其處鄉䣊州閭盖未有違道者是以徳立而名顯今仕者之父兄能如古人者盖少矣反道悖徳慿籍以自逞者盖有焉仕者既無所取式不知道之當行卒有䧟於邪僻有識者盖深鄙之君之子咸貴為大夫處方靣之重而君若無與者從容田里之中飲酒賦詩足跡罕或至城邑而所以教其子皆道義之言此君子所以多君也今不幸已矣咸兄弟將以某年卜葬君于【闕】原而以狀來請銘予知君者其何可不銘乃為銘之曰
  嗚呼劉君行淑才優于家于邦不競不絿善教其子以克顯仕在人則驕而已一致田里之間優游咏歌今則已矣命也奈何日月其良歸于窀穸發聞垂休視此貞石
  李伯昻墓誌銘
  伯昻李氏世居泰和之南岡有元盛時其曽大父英叔以財雄鄉里居室之華貲産之盛園池逰觀之美能過之者鮮矣英叔為栢興路同知生子皆春皆春生如春為南安推官則伯昂之大父父也元季之亂豪傑蜂起推官既即世伯昻年始十四主其家貲猶以萬計江西行省參政全普庵薩里受命復袁州憚不敢行走保贑猶以軍興括民財豪横之徒依以用事伯昂始破其家盡失其貲産于時袁冦數侵掠泰和居室皆焚蕩伯昻奔走避亂無寜時國朝受命海宇寜謐乃歸葺廬以學鄉閭子弟爭師之尤喜交逰敬禮賢士大夫遇故人賔客相與道盛時事或因覧其遺趾而想其故處則嘆曰物盛而衰固其理也吾何忻戚於其間哉伯昂孝於先仁於宗族既為族譜以聨属之嵗時有事於祠墳則躬率子姪以致其禮待姻戚鄉黨亦皆驩然有恩篤於教子甞語之曰吾少遭亂晚而始學不能有為於世汝曹勉之毋亦有後時之悔也故其子桓圭信圭之學皆足以成名甞闢一軒種菊其中而扁曰愛菊鄉人因以號焉以永樂丙戌正月十七日卒距其生至正己丑六月二十九日得年六十八初娶趙氏漢中教授伯洙之女再娶胡氏皆有婦道子男六人惟高堅節桓圭信圭介圭躬圭惟高早卒堅節為浮屠師桓圭信圭相繼舉眀經桓圭由蒲縣典史擢南陽知縣信圭為清河知縣並見稱於時女四人皆有歸孫男十四人曾孫男【闕】人伯昂之卒也權厝於其居之東偏至是始得吉地于【闕】之原卜以某年某月某日改葬焉信圭考績來北京奉國子助教宋先生琮所為狀請銘予觀自古冨貴之家其子孫安於豢飬而無卓厲之志一遇變故徃徃不能以自存或遂冺焉盖有也伯昂之家甞盛矣而淪於䘮亂乃復能自立如此非其中固有卓然不可易者乎况其子之才安知李氏將不盛於昔也哉乃為之銘曰
  李氏之先大顯於唐析自分宜居邑南岡南岡之盛遭亂不競惟伯昂甫克紹厥慶其行孔嘉其福則那有子承之益大以遐歸藏斯丘卜者曰吉刻此銘詩百世有繹
  蕭叔仲墓誌銘
  公蕭氏諱鉉字叔仲泰和螺溪人曽祖容安祖厚溪父端仁皆不仕而世以貲雄鄉里端仁號草堂尤急於賑施用其所有供佛僧修橋道為利益事者甚衆至今人知蕭草堂公生而端厚喜讀書於世俗侈靡傲放事及一切鈎距機械傷人害物者未甞存諸心惟思廣其先人之恵以周窮振乏元之季世用薦授江州徳化縣尹非其所好不果赴天下大亂豪傑四起螺溪之居皆焚蕩公奔走避難無寜時國朝受命始歸理故業課僮奴耕種以自足而放懐於山水之間會故人賓客則相與飲酒談笑終日於諸利害不計也洪武乙丑五月初八日以疾卒于家享年七十有三娶吉水坪溪李氏先卒二子孫男三人曽孫七人公卒之年二子奉葬于里之石陂越三十三年為宣徳三年諸孫以其地之沮洳也擇某年某月某日改葬公於其里石洲之原而墓未有銘既而棟梓來北京請於予盖先考瓊州公甞與公相好而予又與其諸孫逰是所謂有世契者而公之為人又長厚如此其何可不銘乃為銘之銘曰
  蕭氏之先實出於梁綿綿慶源積久彌昌螺溪之居徙自廬陵好善急義藹然聲稱惟公承之亦篤于施有蘊弗彰仕不逢時遭遇聖明業底于成以善其身以厚其慶石洲之原公墓在焉刻此銘詩百世之傳
  孔君墓誌銘
  永樂己丑仁宗皇帝在東宫監國實尊信孔子之道而篤行之思用其後之賢者時君由太學生為工部主事近臣為言上曰聖人之後而使在劇司將不為累乎即以君為太常博士食六品禄君與予比屋居而母夫人在堂旦則出營職及暇而歸即率婦子侍左右備物敬飬焉夫人樂之退則與予言笑相好也嵗癸巳予别君詣行在後三年丙申君來奏事詔陞君太常丞留北京復得相與懽笑如曩時明年君以大祀天地乗傳還南京又明年丁母夫人憂去官服闋調祠祭主事予亦連丁内外艱相去六七年始復見於北京而故意猶藹然也仁宗即位復太常寺丞祀神南海上今天子即位改元復奉命告祭帝王陵寢就祠闕里因得與宗族懽聚踰月而歸君謙慎和厚秉禮而蹈義其奉職尤盡誠與人交乆而敬人亦無不愛敬君者宣徳己酉六月二十七以疾卒年五十七相知者莫不哀之娶龔氏封安人賢而謹禮法君之所以事親處友睦婣戚和鄉黨克適其宜者安人相之也先是有羸疾因哭君遂劇是年十一月初四日亦卒年五十二三子皆為士人二女孫男三君宣聖五十五世孫其先居曲阜九世祖傳與兄子端友從高宗南渡端友襲封衍聖公傳官撫州因家于衢卒贈中奉大夫開國男端友傳爵五世至洙始讓於曲阜宗弟曰治者傳生奉議郎端已端已生南岳奉祠行可皆贈少保行可生贈少師文介公元龍元龍生右諌議大夫資政殿大學士僉書樞宻院事應得應得生奉議大夫汴梁等處納綽提舉福孫福孫生新會尹維敬維敬生道君父也以君貴贈太常寺丞母班氏封安人君卒之明年希綱兄弟奉君與安人之喪歸以某年某月某日合葬於【缺】原而以衛府左長史金先生用誠所為状來求銘予念與君交好廿年當隣居時兩家婦子亦未甞有違言者今君夫婦俱不幸予雖不忍銘亦安可不銘乃為序而銘之曰
  聖澤之長君行之良宜夀宜昌而忽己忘納銘其藏後世之光
  蕭母胡氏墓誌銘
  宣徳五年二月工部營繕郎中泰和蕭飬高䘮其母太宜人胡氏將奉葬於其里陽坑而以翰林侍講陳循所為狀來乞銘蕭氏居螺溪里為大家予繼母盖其族因甞得拜飬高之尊府贈工部營繕郎中世榮先生與太宜人而飬高以端重勤慎有名與予相處為莫逆予雖不敏其可辭而不銘胡氏之先始居廬陵永陽里後析居邑之岐歩岡世為右族太宜人早慧知理義喜女紅父母為之擇配以歸世榮事姑盡孝姑甞疾篤夜禱於北辰請以身代姑疾尋愈世榮業儒嗜經史於家事一不以介意太宜人治之悉有法待宗族婣戚鄉黨皆得其宜甞以學問勉其子曰必無愧前人故飬高遂顯于朝而封贈之典及焉其生元至正戊子九月九日卒於今宣徳己酉十一月四日享年八十三男一人飬高是也女三人孫男二曽孫一嗚呼太宜人之生與予母恭人歐陽氏及予繼母蕭氏皆同年而皆不幸乆矣獨太宜人得享其子孫之禄飬至于高夀而終豈非福也哉予於此有不勝其哀者矣銘曰
  早為賢女壯為賢婦晚為賢母藏于斯墓子孫之祜
  管氏孺人墓誌銘
  孺人管氏諱靜字淑恵寜都管仁傑之子嫁為同邑黎大成之妻二家皆大姓世有徳義孺人早慧習姆教閑女紅年十九歸大成相夫以順事舅姑以禮凡賔祭冠婚長㓜之衣食内外戚之徃來供餽皆孺人主之尤明於事機而造次必守禮義大成甞受誣被逮赴臬司有為異論搖撼之者孺人曰黎氏世為善善者天必祐之吾何懼大成竟得白而歸大成甞遘危疾孺人籲天請以身代未㡬疾愈其後大成客閩浙家事一委孺人處之盡其力誨子使學曰爾家世以讀書為顯官爾必無愧前人凢士大夫有過寜都者必為之盡禮俾子從之逰或招延以教之大成女兄適温氏者夫婦皆早亡有遺女孺人飬之如已出及長備禮嫁之黎氏家素饒中而困晚而益裕孺人之力也故鄉人論婦道母徳之善者必歸孺人宣徳丁未二月某日以疾卒距其生之嵗得年六十一二子淳為邑庠生諒以易經領癸卯鄉薦孫男六人孫女五人淳諒以【缺】年【缺】月【缺】日葬孺人于邑東山之原而墓未有銘今年諒會試于北京乃以前進士張純所為狀來求銘自古女徳之著于閨門者不少非孝子順孫表而揚之其湮滅無聞者多矣今孺人既賢而子又克孝予何可以不銘乃為之銘曰
  德之盛才之良宜于家聞于邦藏斯丘綿厥慶刻此銘百世光
  龍彦鶚墓誌銘
  永樂甲辰月日泰和甘溪處士龍彦鶚以疾卒于家其子崇安遞運大使公常以月日奉葬于雲亭鄉乕岡中洲之原而未有銘及起復來京師得清逺驛丞乃以請於予將歸而納諸墓龍氏世居甘溪為大家宋咸淳進士連州推官登其顯者也至處士曽大父盤居始遷縣城西豐堂廣宇盖窮州下邑公署所不如大父善翁父成章皆好徳樂義不求仕進處士少嗜讀書存心以不欺為主孝於親友於兄弟忠於親戚朋友凢其所行必法古人與人言必依扵孝弟忠信衆皆以為善人長者其後厭城市徙居乕岡之下以詩書山水自娱家雖不甚豐而極好賔客延師教子尤盡其道及公常以薦得官教之以忠孝大節必勤必慎晩年復歸甘溪理故業與宗族鄉黨遨娱徃來方將享其子之禄扵永乆而竟以夀終其生元至正戊戌十二月十九日得年六十七娶羅氏繼康氏二子長即公常次日弁女三人皆有歸孫男一龍氏與予家相好予生也後甞從處士遊察其言行心切重之而公常又厚扵予則今之銘墓其敢已乎銘曰
  善有諸己以淑其子宜多受祉而終於此銘告來世作者太史
  鄭先生墓誌銘
  錢唐進士鄭垕述其父完齋先生之行謁予拜且泣曰先人不幸棄世而垕留京師不得盡為子之道其罪大矣若葬又不銘以著其徳扵不朽則不孝之罪益大將無以自容敢以為請予哀其志不可辭乃按狀序而銘之先生諱壁字伯規自㓜頴異過人在祖父側日聞君子長者之訓與其所為詩退而即能成誦前軰皆竒之長從鄉先生周某學通書經其為文章力追古作者雅有志於當世弟仲舉卒乃一意事親不復求進有薦之仕者皆弗應二親老先生侍左右能得其懽心父卒既歛比舎失火延其廬先生痛哭籲天俄而風反火暫息得舁櫬以避及母没皆不飲酒食肉者三年晝夜悲號髪為白鄉里皆稱其孝其與人處則恂恂恭讓未甞昜其言言之必如所行家故有池池上種竹因作軒曰水竹軒日觀書其中客至必置酒吟咏以為樂晩自號完齋盖寓全歸之意所著有完齋集宣徳戊申十一月廿八日以疾卒距其生洪武丙辰六月十六日得年六十三娶陳氏一子即垕也恭而有禮盖能昌其家者女二孫男一鄭故汴人其六世祖筠孫仕宋至中大夫判揚州從思陵南渡始居山隂大父俊徳在元時從江浙儒學提舉陳衆仲學因復徙居錢唐父敬常皆不仕先生初有志扵用而以事親不果扵是力教垕使必如其志及垕領永樂癸卯鄉薦自以無他兄弟侍飬不忍去左右先生勉以移孝為忠及取甲辰進士歸五載復被召尤不忍去乃復以顯親揚名為勉先生雖未仕然觀其善教與其子之才安知不終享其榮也哉其葬以宣徳己酉四月某日墓在錢唐縣石壁之碧梧原銘曰孝以事親善以植身雖未榮顯亦足自見夀六十年克全其天銘著不朽以耀爾後
  王敬先墓誌銘
  今上改元之三年詔修永樂大典徴天下學官及甞考貢士者皆使執筆焉敬先為郴州宜章縣學訓甞考試于廣西由是預徴入館閣來者盖累百人然如敬先者不多也於時吾邑之士若今左春坊大學士楊先生士竒與其姪刑部主事之宜山東叅政陳公士啓及予軰凡廿餘人皆在京師敬先朝入坐館中編摩讎校其所去取皆當乎人心同列敬服之暮出則過諸公談論笑謔或飲酒或圍碁譁然不知夜之乆也如是者累年當天下太平沐浴膏澤禎祥恊應嘉禾瑞麥之類交獻於朝敬先皆得親見而形扵頌歌士大夫韙之書畢受賞而歸既三考陞岳池教諭慨然欲成就後學孜孜講道晝夜不厭然未及五年而敬先卒矣敬先少從鄉先生陳心吾國子學録蕭先生子所㳺故學有造詣而從之㳺者亦皆得成其才質厚氣和坦然無畛域人犯之不校也然事有不可亦未甞詭随其為人類如此而竟不及中夀以卒是可惜也其家在泰和縣北之灉江祖眀徳父古平皆不仕而皆有隠徳其生以乙巳年六月十七日而以永樂十八年六月初二日卒扵官年五十六娶胡氏再娶彭氏子二人固聰聰為伯父象山教諭效先後皆讀書習舉子業女一人皆胡出也孫男五人固自岳池奉柩歸泰和以永樂十九年十二月初八日葬扵廬陵二十八都馬嶺之原而求予銘其墓予重朋友之誼而哀之乃為銘曰
  灉江奮身勵文學璞玉堅渾藉雕琢宜章岳池繼鳴鐸校文廣西聲蔚若持筆編摩居館閣渢渢雅頌中矩矱平生交好恣為樂怡然色笑相唯諾奈何一去反漠九亰冥冥不可作我為銘詩賁泉壑
  陳處士墓誌銘
  監察御史陳訥汝常既葬其父黙齋處士六年矣乃以九江太守吴致文所述事狀因中書舎人黄䝉飬正請予銘其墓曰先人以行誼聞于鄉而不及大顯扵時今不幸已矣若又不得銘以著之恐乆而浸泯敢以請於先生予辭不獲乃按狀序而銘之處士諱升字子讓其先頴州人唐宰相夷行之裔夷行後三世曰檄者始居閩之長溪又二世居善復居温州平陽上莆里故今為平陽人高祖彦慱宋南康軍教授曽祖銘道祖雲翼皆不仕父國光仕元為閩清縣尉處士敦厚好學受業林栖澤先生之門於經史子集隂陽醫卜諸書無不究尤精秦漢篆甞逰閩浙覧觀山川竒勝及古人遺跡然不求仕進既歸益以耕學教子為事奉飬二親極其至侍縣尉君疾藥必親甞衣不觧帶及没哀毁㡬絶水漿不入口者累日葬祭一遵家禮及母薛氏病没亦如之鄉里稱其孝其待内外属及閭里鄉黨皆盡其道尤慎語言甞曰惟口起羞古人所戒因名其室曰黙齋以自警故號黙齋處士邑宰羅敏學高其行毎舉行鄉飲必請居賔介之列人無非間之者永樂辛丑二月初五日有疾且亟召諸子孫戒之曰吾家素以耕學為業爾等善繼之無忘也言畢而逝距其生至正癸未得年七十有九以是冬十二月初七日葬里中上莆祖墳之次娶同里吴氏子男四南伯訥推訥即來請銘者女一孫男七曽孫一予甞謂君子之行其顯者易見而隠者難知若處士之脩身慎行非其子汲汲顯揚之亦何能自白於後世哉然則處士可謂有子矣銘以昭之固宜也銘曰其行淳其志壯孝於親信一鄉樞機之發慎有常生雖自晦没愈彰我銘斯丘昭弗亡
  王主簿墓誌銘
  遂安縣丞王開所瞻以其尊府遂昌主簿之官世行治為書謁予拜且泣曰先人之没乆矣没之日開始四嵗於其徳有所未知長而聞諸母夫人然弗能詳也雖得翰林編修周先生述為文表於墓然尚未有銘無以光幽潜示乆逺敢請於先生先生幸哀而賜之銘豈惟開之不肖得以逭罪而先人實䝉頼焉予辭不獲乃按狀序而銘之君諱道字魯方居吉水縣仁夀鄉之高唐里世以儒為業年十九即能為人師事二親盡孝承候顔色奉甘㫖得其歡心父没哀毁骨立葬祭如禮甞從元進士歐陽莘耕受書經有志於科第洪武中縣大夫舉以應求賢之詔其母勉之問所宜施則跪而對曰道聞事君不忠非孝也茍受一命當盡心所事庶㡬不辱吾親既而有遂昌之命時令丞皆罷懦事一委君君夙夜不懈悉以辦治尤慎於刑獄民有忿爭即諭以義多化服罷去嵗大饑有莩死者君蹙然曰吾為民父母可弗救耶即躬白于府發粟千餘斛以濟之民頼以活一邑稱其仁而僚吏無不恱服甫三年以疾卒于官年三十七曽祖誠可祖恱中父以順皆不仕娶郭氏一子即所瞻女二孫男五曽孫男三嗚呼君以方壯之年抱有為之志始見用扵世已足以成功名而不幸不至於大用然幸有子能彰君之徳以光顯于後天盖以此報君其亦可以無憾矣墓在里中涌泉岡石陂山葬以某年某月某日求予銘則宣德九年二月也銘曰
  孝以事親仁以及民而不永年何辜於天餘慶所鍾俾有令子謂天孔神庶其在此隆隆髙墳石陂之山昭德有文百世不刋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九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三十   明 王直 撰
  墓銘
  歐陽先生墓誌銘
  永樂二十年十一月初三日國子助教歐陽先生以疾卒于官時監學之賢自司業吴公以下至於六堂之士徃來問疾治醫藥者相續於其門及卒也又相與哭之哀凡所教諸生官京師者皆來會哭且相與治其䘮子哲奉柩歸泰和凡祭而送者又千數百人既歸諸子將以【缺】年【缺】月【缺】日奉葬于其鄉馬岡之原而先以事狀來請銘予與先生同邑且有連又同官京師二十年閒暇相從講學論道相知為最深盖先生自幼聰慧夙成讀書輒了其大義稍長懐竒負氣不肯在人下遂入鄉校為弟子員洪武庚午領鄉薦眀年會試禮部中乙科得嚴州教授益自刻厲其所以自脩者必依扵仁義忠信而其教人亦如之以母憂歸家父觀瀾先生為憸人所誣受役太常役滿猶當戍邊先生與兄允清謀曰父受誣而情不白今且老矣戍役可奈何即以情聞于上願以家人代戍使父得終飬上憐其孝許之一時士大夫嘖嘖稱譽服除調興化教授秩滿陞國子助教時天下太平天子篤意文治永樂四年三月一日親釋奠于先聖孔子因視學祭酒胡儼司業張智以經進講畢命學官坐賜茶而退明日上表謝人賜衣一襲錫宴奉天門詔國子監官坐各官上先生在列人觀其進退容止皆以為宜受此榮也為助教九年例當陞有司失奏請守舊職人皆為先生惜之而先生怡然又及九年將請告歸覲而乃以柩歸嗚呼其命也夫先生為人雍容敦厚無畛域其言恂恂未甞忤扵物然臨是非利害之際則有確乎不可奪者其與人交乆而益善尤篤于倫誼從兄允堅為益都丞伯兄允清為淶水縣學訓導皆以事謫戍興州先生皆屢以俸給之其為人師善誘掖奬進講經至扵精微為諸生言故承指授者皆有造就其列官中外盖五百餘人其在太學四方充貢者皆願屬歐陽先生至有托逹官貴人請扵祭酒司業而後得之其尊徳善教為人所向慕如此其文思發越動盪必以理勝有集若干巻藏于家先生諱賢字允賢世居泰和蜀江為衣冠之族高祖徳高充國子學録曽祖孚先祖以定父觀瀾皆不仕而皆有徳善為鄉邑所稱母王氏先生以洪武元年十月十五生享年五十有五娶劉氏贑州府學訓導一清之女有賢行子六人哲登永樂十九年進士第莆先先生卒女二人孫男三人先生兄弟五人允仁允乾皆讀書為士人允和為監察御史歐陽氏之福盛矣然其尊府年九十餘尚康強無恙而先生遽以疾終嗚呼此其可哀也已銘曰
  德足以潤身學足以及人既逢其辰式榮其親不及百年天道奚信歸藏斯丘後嗣彌振
  龔處士墓誌銘
  處士龔氏諱賢字思齊其先汴人宋建炎間有遇仙者從高宗南渡道崐山愛其土俗卜居之揷銀杏一枝於地曰生則吾居於此既而果生遂定居焉於是為崐山人高祖端甫曽祖天祐祖士斌父子瑞皆不仕而皆有隱徳鄉里敬重之處士自幼端重若老成人性聰敏讀書輒了其大義甫弱冠祖父相繼没克自樹立而喜從縉紳先生問學故識益廣行益修而家益饒事其母極孝敬處宗族鄉黨厚而和交朋友慎而信縣大夫竒之俾長其鄉賦税竭力奉公事集而民不擾鄉人有疑事及鬬爭不求決於官而求決于處士處士旁引曲譬一折之扵理無不悦從人有艱食及播種無種者處士則傾廪給之天旱不雨則多為桔橰以恵貧者使引水灌田而不取其傭故里中貧民有以為生而無鬻男女轉徙失業者凡䘮有不能舉者與之棺嫁娶無資者助以財其善之及人多類此是以人多徳之為縣者亦徃徃稱譽以勵俗尤篤意教子延良先生為之師而躬視其業加砥礪焉故皆能有立其生以洪武丙寅十二月初九日而卒於宣徳癸丑五月十七日年四十八娶周氏子男三曰珩曰理曰琚琚以春秋領鄉薦會試禮部中教官選䝉恩㧞擢授冠帶讀書於太學盖以逺大期之一女子曰淑英在室孫男一曰慶同理聞訃將歸偕其兄弟奉葬於駟馬涯先塋之次而以禮部主事沈餘慶行狀來請銘予謂先王之世以孝友睦婣任恤教其民故人人有士君子之行及乎後世教有未至人亦鮮能務此故可稱道者少矣今觀處士之行不㡬備矣乎雖聖朝之化抑其天性然也是宜銘銘曰
  其行之淳既有及於人宜久存厥身而遽返其真維嗣之賢終以克振垂逺有文以揚其芬
  陳處士墓誌銘
  處士諱頥字九齡姓陳氏世居上虞之小越歴二十一世生某某生某某生與道處士之曽大父大父父也與道娶孫氏生三子處士其季也少好學有志于當時及伯兄韶出為亷州教授仲兄睿為叔與權後處士専家政家既饒裕事亦滋出遂無復用世意曰吾能不墜先業亦可矣奚必仕哉其立心平恕而識度過人年未五十縣舉為鄉老一鄉之人有不平者不之縣庭而皆求直於處士得一言無不意滿而去縣令丞於事有疑者多詢之處士為區畫處置曲盡其道急於為義鄉之貧弱有姻䘮不能舉者多賙給之其於教子孫尤䔍招延名士為之師盖自先世已然四眀孫某括蒼王某其先皆延為塾師以道義相好遂留不去至處士皆分給田廬俾為永業子孫遂連姻婭宅前有山最竒秀鄉先生徐某求為葬地術者曰是大利子孫處士曰使吾子孫能力學爵禄自至奚必是吾不可不遂徐先生志即告諸族人書劵與之不受其直其平生篤義如此甞戒諸子孫曰為人後者當砥名礪行不愧于前人吾老矣汝曹勉之及從子羆選入邑庠為弟子員孫瑰以推擇從事憲府則又勉之曰進取之階雖不同然能敬慎自持則皆足以致顯榮吾不及見汝無忘吾言也永樂甲午正月五日以疾卒於家其生以元至元戊寅閏八月十四日享年七十有七娶顔氏有婦道克相其家三子伎侃皆先卒傪後五年亦卒女一嫁士人馬斯臧孫男五人瑰今為吳縣主簿其四曰【缺】孫女一曾孫男七金登宣徳癸丑進士第為翰林庶吉士處士之葬以卒之【缺】年【缺】月【缺】日其墓在蕭灣之原葬已二十餘年而尚未有銘至是羆取進士為贑州推官與瑰各以職事來北京會於金之官舎憶處士之遺訓而傷之思眀著其徳以傳於乆逺於是瑰屬羆為狀而使金請銘於予曰先祖之没賴先生以不朽請勿辭乃按狀序次而銘之銘曰
  猗陳公德之良儀於家孚於鄉教子孫篤義方福則那慶彌長刻銘詩久愈光
  陶節婦諸氏墓誌銘
  陶節婦諸氏蘓州崐山人曽祖挹祖勝父安之皆不仕而皆有隠德安之娶陸氏生節婦端一柔嘉閑於女事習聞父母禮義之訓及古昔賢女貞婦之行心切慕之及長嫁里中陶震孝以事姑敬順以相其夫生二子琛璐而震卒節婦年才二十四父母憐其少欲嫁之節婦誓不他適苦辛劬力以事上撫下舅姑没節婦竭其貲以葬既無所依遂復依父母其父母無他子亦賴節婦以養及當徙京師亦随之既而璐卒父母相繼没節婦皆以禮襄事雖備極艱難而志愈明節婦厲琛受教以行誼聞節婦喻之曰汝一身而二姓之祀系焉汝其慎之琛奉命惟謹永樂十九年有司以節婦事上於朝詔旌表其門琛娶張氏繼王氏孫男二長瑛早卒次元素節婦教之有法度遣從眀師受業領鄉薦當赴春官以節婦老慕戀不欲行節婦勉之就功名曰當使吾見爾有成也又遣琛送至北京及元素成進士而節婦訃至盖以正統元年二月三日卒於家年七十七琛父子皆不勝其哀琛即日歸治䘮語元素曰葬宜有銘使託大理評事同郡張益述節婦行實而以請於予予觀節婦之所自立誠可謂難矣夫節義雖生於心非有待於外而處豐豫則易處困約則難然豐豫而失其守者亦多彼固不能自擇於禽獸也節婦之困約蓋甚矣而卒能卓然有立於世此易之所謂安節者也是不可不銘其墓在【缺】之原其葬則【缺】年【缺】月【缺】日也銘曰
  婦人貞吉唯一之從偉兹節婦困極而通煌煌髙門錫命顯隆令子賢孫以榮厥終既安既藏有鬱其封刻銘于中以耀無窮
  鍾處士墓誌銘
  處士泰和荷塘里人以洪武甲子二月二日卒年五十六葬其鄉湖角塘至是孫沔為邵陽教諭官滿來北京致其父彦初之言曰先人之葬彦初尚未成童蓋不能如禮今卜者又以為不吉愚豈敢自安将以正統二年月日改葬於兆次墓宜有銘敢以請予少時嘗讀先大父竹亭先生所作處士東遊藁序知處士以詩名縉紳間心竊慕之而恨不及見則今之請其敢辭按狀處士姓鍾諱祥字舉善曾祖【闕】祖景雲父靜春皆不仕處士自幼頴敏好學多讀書事父母至孝靜春府君喜藝蘭時號蘭所既没而處士哀思不忘求宋景濓先生書蘭所二字掲府君之室旦夕瞻慕如或見之事兄舉正甚䔍兄卒二子繼没處士厚撫恤其家鍾氏故饒財元季兵亂盡失之處士不屑意惟以書畫自娱興之所至發為吟咏洪武中劉先生子高甞客南溪蕭氏蕭氏之賢曰鵬舉雅能詩與處士為内外兄弟得相從講論詩遂大進處士家雖貧賔客相過或不能具酒食而泊然不為動唯篤意於詩皆清雅有思致劉先生序之以為窮而能工者性樂易無畛域與人交懇懇盡誠可謂君子長者矣娶羅氏繼陳氏子一人彦初女一孫男八曽孫男處士詩多至千餘篇而多忘失今存者什二三為巻藏於家銘曰
  維昔詩人窮而後工猗嗟處士乃與之同既昌其詩窮則奚恤視彼顯者孰得孰失矧曰孝友式獲於天有繁孫曾慶則斯延新墳峩峩是為吉宅昭德垂休納此貞刻
  康孔猷墓誌銘
  泰和處士康孔猷以宣徳甲寅十一月十九日卒於其子京山縣學訓韶之官舎年七十六既奉柩歸將葬其弟梁府紀善孔高之子大理評事頮詣予泣且言曰伯父不幸已矣惟其善行有足書者盖事繼母如所生友愛弟妹至老無間言親戚有急即赴救之病疫人不敢近獨數徃視而周其所乏死者為具棺葬焉行道之人有病投止者飲食之病愈而去未甞有徳色或私用其所積榖貧不能償置不問平生喜讀書手不釋巻乳源縣學甞欲請訓諸生謝弗就為里塾師以吟咏自娱非公事不一至官府其行之善如此娶曽氏三子豫勉早卒其一即韶也女三孫男六其葬以年月日其墓在千秋鄉末車之原敢請銘于先生予與處士同邑居其何敢辭然嘗銘紀善君之墓而載其世系為詳此不著銘曰恬以自怡而不外馳善有諸内亦施於外逢時之隆以夀考終其安於此利爾後嗣
  教授黄君墓誌銘
  黄先生諱湏字用之福之永福人始逰邑庠以詩經領鄉薦及會試得蕭縣教諭以内艱去服除改番禺又改萬安秩滿陞瑞州教授以舊官代還改廬州卒權厝於廬州先生為人温厚和平其持已甚嚴而教學者甚篤故所至有成蕭俗勁悍為士者亦不樂學先生誘而進之遂有以進士顯者番禺萬安素尚文得先生為之師士益勸以眀經進者益多萬安劉哲遂為禮部第一其廟學乆而敝先生次苐修之煥然華好前之自科第出者勒其名于石以風勵後學萬安人士服先生之教皆敬而愛之非若他人為師弟子者既滿不能留白于縣官奏乞留之奏至已遷瑞州瑞之士亦喜得先生而遽以代去在廬州僅三年學者知所嚮方益趍於學而先生卒矣先生之去萬安人思之不能忘及聞其卒莫不哀惜之先生亦甞美其俗有留居之意至是故諸生擇地以居其孥相其子亦水迎先生之柩歸葬焉刑部員外郎劉廣衡諸生之傑然者適請告歸省墳墓既為經理其事又以先生歴官行事之實為狀持亦水之書謁予銘先生孝於親親没哀慕既乆而不衰恭愛其兄兄老而子弱先生毎之官必奉以行事之如事父撫姪亦信如亦水萬安訓何阜卒于官貧不能給䘮事先生為具棺稅地葬之而資贍其家其子來又厚賻贐而歸之工部員外郎趙鼎卒於交阯有司逓傳歸其骨至萬安失之越數年其子求之弗得訴之官無可柰何先生百方為求得之加賻遣焉平居以誠敬自持喜怒不形於色遇人無貴賤少長皆有恩意其心之厚於仁如此曽祖均夀祖提叟父則敬皆不仕娶同邑陳氏繼杜氏子一人即亦水女三人孫二人其生以洪武辛亥十一月十七日卒於宣德癸丑閏八月十二日享年六十二其葬以【缺】年【缺】月【缺】日其墓在萬安縣【缺】 之原嗚呼師生之義薄久矣豈獨生之罪盖為師者不能盡其道不足以化服之耳今於萬安觀之非先生徳之至與其士習之厚惡能至是哉用是可以為勸于後世矣何可不銘銘曰嗚呼先生德周於身教孚於人是以其澤雖久而不泯峩峩髙墳松楸在原何必金支之麓玉泉之濱其安爾魂寧爾神利爾子孫彌逺彌振
  周振文墓銘
  泰和爵譽周氏為著姓盖南唐僕射矩之後㡬世至希叔始徙居其鄉之陽岡希叔生道立雖皆不仕而皆不沗其先則振文之祖父也振文㓜孤其祖教育之既長哀痛以念父孝敬以事祖遭元季亂離奉祖避難未甞以艱虞廢禮䘮亂既平勤身節用以裕其家慎終追逺慕古人之行嵗時奉祀必誠必親常曰祭而豐不如飬之薄盖未甞不然也讀書知道理事無大小必盡其宜人無賢不肖皆有恩意且姿貌豐偉而言語恂恂人敬愛之縣大夫舉行鄉飲振文必與焉盖可謂善人長者矣以永樂【缺】年【缺】月【缺】日卒于家得年【缺】娶【缺】氏有子曰【缺】於其葬也以翰林庶吉士廖謨所為狀來求銘予嘗往來其鄉聞其行良然今已矣是可惜也乃為銘曰豐其貌行則臧刑于家孚一鄉嗟不見此其藏我為銘百世光
  彭孺人墓誌銘
  孺人諱玉字玉潔姓任氏盖保冲處士之長子而彭君學禮之賢配也兩家皆家泰和西郭室廬相望又皆以善良稱於其鄉故孺人為彭氏婦性眀敏㓜讀論語孝經皆暗記而通其大義其為女也能哀痛以念母孝敬以事父撫其弟妹有加焉既歸移其事父母者事舅姑衣食湯藥必親焉柔順相夫子以主其饋祀和睦處宗族而適其戚疏教諸子以禮蓄奴婢以仁見鄉隣之貧者必惻然思濟之淑善如此而不及中夀以卒其命也夫盖生扵洪武已酉十一月十九日而卒扵永樂庚子五月二十八日享年五十二子一人曰俊讀書習舉子業女一人其葬以【缺】年【缺】月【缺】日其墓在【缺】之原予與彭氏有世好故俊以狀來請銘予嘗聞其行云然今按狀果然乃為銘之銘曰
  才淑行孚宜其室家施于父母移于舅姑克相其夫子亦惋愉惠洽童奴逮及里閭天不永年五十而殂歸藏斯丘命也嗚呼
  康宗性墓誌銘
  永樂十六年八月十一日衡山縣學訓康先生卒於北京孫衡負骨歸泰和其子伯徽奉于其鄉而以事狀來請銘按先生名某字宗性泰和沙溪人曽祖友賢祖文瑞父景從皆不仕先生生而端確好讀書而家素貧困於無資乃去從舅氏尹務厚先生學詩經業成舉廣東乳源縣訓未㡬調雲南之曲靖永樂初復還乳源秩滿遷衡山能以其學教諸生所謂堯舜禹湯文武周孔之道朝夕講說為之盡故所在皆有成其自衡山考績赴北京過直沽得疾至則不能朝求醫治療不愈且死衡與其親戚王汝霖以身後事為請先生索筆書云上天生我上天死我一任於天有何不可觀其於死生之際如此則其平生所飬可知矣既歛比舎失火㷊其柩乃拾骨以歸嗚呼其可謂不幸者矣先生平生謙謹秉直不欺善書通隂陽術數又能詩有詩集【闕】巻藏于家其在衡山名其所居軒曰樂靜軒故門人稱為樂靜先生云其生元至正戊戌享年六十一子一人女三人孫男四人銘曰
  質厚而不華才美而行嘉藏于斯丘君子之嗟
  羅孟敬墓誌銘
  極拙翁者姓羅氏諱存字孟敬泰和人也以永樂辛丑四月二日卒卒之後二日其子仲晦奉葬于縣北之楮原而墓未有銘今年予以内艱起復將之京仲晦乃以其塾師康中行所為狀來求銘按羅氏始家邑之梅溪其祖均瑞乃徙居城西父仁夀皆不仕而皆饒財好施與翁有弟六人篤於孝友父早卒葬祭無違禮撫其稚弟有加應門幹蠱以身先之奉母劉尤盡其道篤意教子請蕭尚仁先生為之師先生剛嚴難事翁處之雖乆無間言性不嗜酒出入閭巷恂恂然未甞忤於物常言種徳莫如醫乃學眼科人求之多竒效窶夫細人皆與善藥不責其報有司嵗行鄉飲必禮翁為賔平居無事輙焚香端坐誦佛老之言及古人竒方奥㫖訓子姪必以仁義忠信與鄉人賔客談論亦如之聞人有善喜若已出雖童僕有過亦以好語訓勵未甞加笞箠其交朋友以信處鄉里宗族皆和厚平生畏慎扵機變之巧耻為之甞别治宅於舊居之南名其堂曰極拙前靖江王府長史蕭用道為之記又因以自號曰吾無益於世宜以是表也其生以元至正丁亥八月二十六日享年七十五娶蕭氏子二人長仲勤讀書有氣節先翁五年卒次即仲晦通醫學能世其家女四人孫男七曽孫男二予與翁同鄉里知翁之行而子又能求銘以著不朽則予安得辭乃為序而銘之銘曰
  世人競巧翁以拙稱不究其行孰知其名胡不百年七十而止歸藏斯丘裕爾孫子
  廖先生墓誌銘
  永樂二十年八月初八日桐城縣學教諭廖先生以疾卒于官其子儀仲祥仲奉柩歸泰和葬于【缺】之原惟墓宜有銘乃以鄉先生曽存禮所為狀來請予與先生同里閈少先生二十年而辱與為友相知最深今雖以内艱起復匆迫就道其忍不銘先生墓乎按廖氏始由金陵徙泰和世以儒名家先生之祖芳所以明經教授鄉里父伯先亦舉明經為翰林編脩官後終五河簿先生諱傳字季習自㓜端恪凝重聰悟夙成其為學早夜不懈縣大夫舉為學官弟子業成升太學選授松溪縣學教諭其所以教諸生亦如其自為學旦暮坐堂上相與講論聖賢之道必以脩諸身而見於行事於是學者皆有成其出而顯者比比也會朝纂脩永樂大典徴天下教官萃京師者數百人能如先生者無㡬館閣諸公雅愛敬之書成受優賚歸松溪考滿調桐城其所以教亦如松溪時纔三年而先生有疾然毎旦猶肩輿至堂進諸生問所業至疾甚乃已及卒諸生哀之如䘮所親平生質直好義不喜浮華㓜孤貧事母至孝年十四伯先先生卒於五河能輿櫬歸葬哀毁如禮鄉人咸稱之其教子姪處宗族交朋友皆盡其道事獨孤氏寡姊意厚甚撫其甥樂善尤有恩樂善今仕為都水郎中能舉其職盖先生之教然也其生元至正丙申五月二十五日享年六十七娶曽氏存禮先生之妹有婦道子二人憶前七八年予為翰林脩撰在北京先生亦以考績詣行在而主於予萬寳坊之官舎時天甚寒予與先生及儀仲三人者毎圍爐至夜分煮茗而啜之談諧笑嬉不啻如骨肉及去予贈詩十章自此不再見然皆相憶不忘也嗚呼孰知今已矣感念疇昔予雖欲不銘可得乎銘曰廖氏之先來自金陵累世為儒鄉邦所稱於惟先生孝友端確揚譽邑庠馳聲館閣表表有煒作人之功胡不百年六十而終歸藏斯丘曰有令子刻銘墓中作者太史
  彭士鼎墓誌銘
  士鼎諱鉉姓彭氏居泰和月池世為望族與予家故有連盖予之曽祖母則士鼎之從曽祖姑也自予祖父時數以親故相徃來予少時亦甞至其家拜其祖香山縣丞叔介先生與其父今處士彦晦君退而與士鼎諸兄遊相好也時士鼎年纔十嵗餘方從諸兄讀書於經史日記千餘言端重謹確不事遨嬉凛然異常兒其祖父皆愛之後予取進士官京師不見士鼎者十三年及以外艱歸間徃至其家士鼎出所著文章與予講論予不能損益也嵗丁酉士鼎以易經領鄉薦在高等眀年上春官後期而歸益沉敏務學其志不肯小成而止也未㡬得痰嗽疾氣或逆上藥食且浸减其父兄求所以療之者百方終不愈勢且殆則呼天曰吾父母老矣而我早死不克終飬曷少緩我乎竟以戊戌十月日卒其祖母與其父母諸兄哭之過哀而族姻朋友之知士鼎者亦莫不哀也嗚呼士鼎姿貌豐厚其進退行歩翼然處事必據於理有不可者輙正色直言不曲從茍止遇大夫君子言色溫溫未甞有所忤奉父母盡孝敬事其諸兄盖怡然順也其為人如此而其家又世以儒為業其祖父盖善人君子果安所獲戾於天而士鼎以夭死嗚呼所謂佑善灾惡者可信耶士鼎生洪武辛未卒時年二十七娶劉氏萬安城江劉之女子一人生始數月女一皆㓜葬其所居南園予與士鼎㝡厚尤不能已於哀者也故為銘其墓銘曰
  嗚呼士鼎質厚而不華守正而不阿才足以為時用學足以世其家而夀乃不遐嗚呼其命也耶其可哀也耶
  方處士墓誌銘
  舒之懐寜有處士曰方君琮字伯玉以宣徳已酉十月十日卒年八十一其子義為河南道監察御史聞訃慟絶即觧官歸治䘮而以同官吴邦直所狀行實來請銘曰先人不幸棄諸孤今歸將以【缺】年【缺】月【缺】日奉葬於【缺】之原義嘗辱愛於先生惟先人之墓宜有銘以昭德垂後敢以為請予曰甞聞子之親盖所謂樂善君子者今按狀良然是不可不銘方氏世為懐寜儒家處士之曽大父紹祖大父昻霄有文行而不仕父桂山在元為黄州教授陳友諒兵亂棄官而歸余忠宣公守安慶引為賔客用其謀城䧟家覆與公皆死焉處士因流落沔陽時雖㓜然能知其家世務讀書自立乆之歸懐寜理故業而家益裕與親戚朋友旦暮過從以為懽其言行皆師古盖未甞有違於理者鄉邑之人皆愛且敬焉甞謂人曰丈夫志四方吾將盡天下之大觀寜能老於此乎乃㳺閩浙湘楚逾淮泗入陜洛所至觀其形勝訪古人遺跡遇賢士大夫内交焉意之所適援筆紀之名曰壯逰録歸而其中盖浩然晚愛郭西山水之勝别築一室寘圖書榜曰眀善常與客論談觴酌盖終日焉因號明善處士常戒義曰吾家世業儒而吾㓜遭亂不得力學以趾美前人汝小子宜成吾志既而義取進士為御史舉其職而處士教之以道益然時既以義為賢而尤多處士之善教配畢氏有賢行子三人義禮智而禮早卒女一孫男四於乎以處士之善雖不及貴顯然既食其子之禄而又以髙夀終可謂盛福者矣况國家著令仕而賢者即以所居官贈其親而處士有賢子安知不終享其榮也哉銘曰幼而屯長乃亨樂善道焯有名遊四方際盛明子克賢教之成膺胡福享遐齡藏于斯久而寧
  吴處士墓誌銘
  豐城進士吴顯試用在京師聞其父處士君之喪即觧官歸治葬而以吏部員外郎丁鉉所為行狀來請銘盖處士篤意教子甞作重室聚書延明師以教之縉紳之士之有名徳者皆禮致其中名其室曰雲津書閣顯甞求予記曰此吾父以教顯也不可無記以示乆逺予為記之京師能詩者又從而歌詠之由是人知處士之賢而有未及識之歎乃今已矣顯以予為知君故復請銘焉予安得辭處士諱平字伯衡其先居豐城之吴塘至其祖景福始析居縣城雲津坊而與其父子文皆隠不仕處士早孤諸兄教育之然亦頴然克自立性資敦樸篤於孝弟先塋之傍舊有田以供祀族人各欲私之處士不可曰此祖宗所以致其孝敬者子孫宜百世守之其可廢哉於是田以永存而祀亦不廢平居守禮而好仁足跡未嘗至官府見人有不給者即賑貸之能酬與否不屑屑校也與人處久而益敬而於士大夫尤厚盖欲成其子也顯既取進士鄉人皆賀處士亦為之喜曰是不負吾志矣及徵用來京師惓惓教以忠孝而厚資給之常曰仕者所以喪其良心盖以家為累也吾何靳於吾子哉人盖以處士為賢既老自謂身際太平約與故人親戚歲時為㑹飲酒以相歡鄉里敬慕焉其生以洪武壬子八月十五日卒於宣德壬子【缺】月【缺】日年六十一娶羅氏有子三人女一人孫男五人處士之葬以【缺】年【缺】月【缺】日其墓在【缺】之原銘曰
  雲津之陽矗髙閣經史百氏相間錯延師教子俾力學有嚴訓辭本先覺業成而升志允若玉石加礲匪徒琢行孚於鄉警涼薄晚有髙情衆所樂嗟今已矣不可作新阡盤盤此焉托我為銘詩庶無怍後百千年久彌灼
  御史謝良翰墓誌銘
  君諱憲字良翰姓謝氏臨江之新淦人晉臨川内史靈運之後十世祖仲任與歐陽文忠同年取進士官至殿中侍御史至君之曽祖逺翁祖子亷父程高皆不仕然皆以忠厚聞鄉里君六嵗而孤母何氏教育之俾從良先生受業業成鄉人子弟爭師之得以其資備甘㫖為飬極愛敬之情退而與其弟怡怡然樂也洪熈改元命下江南求文學之士有司薦起君至京師試事于吏部而太子少保金公㓜孜雅知君延至其家教諸子朝夕授之書講説詳盡而重厚端嚴公益愛之乆之除建寜府照磨建寜逺郡為吏者多怠忽案牘不能無謬誤者君至日夜磨勘皆駁而正之府中肅然敬憚焉時方擇賢為御史於是御史包徳懐首薦君遂徴為御史益恭謹不懈遇事無小大必究其情而折之於理不茍止妄随衆皆稱之以為無愧於其職甫四月以疾卒宣徳七年十月二十八日也生洪武庚午七月二十四日享年四十三娶張氏有一子曰邦女二尚㓜君天性孝友常篤念其親而恨不得侍左右及為御史則喜曰吾父不幸早世吾母守節以教我今䝉頼恩徳至於此而當聖眀之世舉封贈之典庶或有及乎吾其慎修以成吾志時其母年㡬八十矣嗚呼孰知老者存而壯者乃遽已乎推君之志其能無遺憾也乎然而命也邦從在京師至是奉柩歸將以【缺】年【缺】月【缺】日卜葬于【缺】之原而以翰林編脩習嘉言所為狀來請銘予素知君而重哀其志乃為之銘庶㡬少慰焉耳銘曰
  嗚呼謝君遽止於斯有偉其才尚蓄未施傷哉老母失此壯子何辜于天斯乃已矣卜藏斯丘食其墨銘以慰之安此宅
  楊博士墓誌銘
  博士名顥字希章姓楊氏其先居泰和縣西湖潭里曽祖某始徙南溪祖舜卿父彦通皆不仕希章自㓜喜學祖與父䔍意教之遣從鄉先生彭與和受業駸駸有造詣後入縣庠為弟子員讀書作文日夜勤慎於事師處友皆盡其道未甞有過當時在學者百餘人希章年甚少前軰皆以逺大期之希章益自勉登永樂辛丑進士第歸鄉里鄉里子弟爭師之受其教者多有成乆之召為太常博士凢有事于上下神祇益恭謹不懈少傅楊先生館之使教其子諄諄然為講説學者慕之多從之者受任三年上以為稱推恩贈其父為博士母與妻皆孺人將捧勑歸焚黄于墓下而病不果行逾月遂終宣徳壬子十二月二日也距其生洪武戊辰四月一日享年四十五初娶劉氏先卒再娶羅氏又卒又娶廖氏凢三娶有二子砥礪三女嫁【闕】希章温厚和平孝於親友於兄弟睦於姻戚故舊與人處能輔以義及在太常又善於其職自始從予㳺縣庠洎同官京師前後三十餘年見其如此意謂方進未止也而竟止於斯嗚呼其命也夫希章初病時其弟希武適來得治醫藥與其終事今將舉柩歸葬而以監察御史彭百錬所為狀來請銘予素厚希章而重哀其死奚可以辭乃為銘之其葬以【缺】年【缺】月【缺】日其墓在【缺】山之原銘曰
  既學而仕宜享夀祉而遽藏于此人誰不死尚利爾後嗣
  羅處士墓誌銘
  公姓羅氏諱道生字孟昭其先居泰和仁善鄉之梅山里至公高祖福始徙其鄉之頭以貲富得名曽祖仲實遇非横早亡䘮其家祖均瑞才五嵗随母嫁城西劉茂林遂冐其姓居城西復振起其家父仁夀凡四世皆不仕公生而秀頴父母愛之鄉先生蕭尚仁教其家子弟公獨出儕軰以推擇為郡庠生又受業於吉水顔六竒二先生皆奬譽之學有端緒以疾去又遭父䘮遂不復出惟以飬母為事與兄弟相友愛公私之事皆以身任之暇則觀史書接大夫君子考論古人言行以資其身䔍意教子曰吾不幸廢學吾兒可復廢耶仍延致尚仁先生教之先生卒繼以其子用道及龍仲雨皆禮之甚至既而遣長子㳺鄉校受易於廬陵謝子方次子諆居家塾受詩於里儒陳公延二子皆能力學如公志皆有造就公好徳樂義於事先極孝敬常曰姓氏所以别宗羅之於劉其可終冐乎乃與諸父兄弟言於官請復羅氏君子韙之家雖豐而自奉儉約然於祭祀賔客賙窮恤匱則未甞吝也甞以輸税詣京師次池州遇暴風他舟多覆溺人浮沉巨浪中莫有援者公號於岸曰有能活一人者吾賞米一石活五人皆衣食而遣之後三十年過黄盆湖民家見有書公名為位祀之者盖所活者也其待姻戚鄉黨有禮遇臧獲下人皆有恩見人之善者敬之其為不善者未甞一與狎也治家整然有條理雖老不倦尤謹於守法其居室服用必如制戒家人勿蓄異物曰伹取充用而已毋以妖異賈禍也其善行多可紀如此娶韋氏繼胡氏二子即諆胡出也領鄉薦入太學未仕而卒諆取進士為刑部主事有能名四女長韋出其三皆胡出嫁袁仲彬胡秋輝樂象明嚴思濟孫男三鏞翀翰曽孫男一曰浚公生元至正乙未閏正月廿四日没於宣徳甲寅二月廿八日享年八十初疾革諆在京師鏞侍側請禱焉公曰死生有命非禱所能益也爾奚用禱為我語爾叔慎以持已忠以奉職教爾兄弟皆能有立吾志願足矣雖死奚憾言畢而逝諆聞訃慟絶即解官歸服喪卜以【缺】年【缺】月【缺】日奉葬于【缺】之原以予為知公乃奉狀來請銘予聞洪範所謂五福而本於好徳公之徳裕矣而夀考康寧以卒于正寢此好徳之驗也況又有令足以顯揚于後公可謂盛福者矣於其葬也是宜銘銘曰福備諸身及其後人惟德義是遵斯有獲于天銘以昭之千載彌新
  陳處士墓誌銘
  處士陳氏諱美字克良世居永豐縣遷鸎鄉之留屯里以宦學為名家曾祖【闕】祖【闕】父志徳皆積忠厚而皆不仕處士生有至性幼值元季避亂無寧時能順父母不憂勞其心國朝平定有寧宇處士年才十嵗已能盡孝愛嘗之旁近親舊之家食以美味輒不食曰將歸以奉二親與二弟聞者咸嗟異之盖其孝弟出於天性然也及長溫厚謹重事親無過舉親没哀甚蔬食以終喪嵗時備物致享必盡誠撫二弟克俊克遜尤篤既教之學又為之娶無愧於為人兄者睦於姻族信於朋友治家以勤儉待物以平恕鄉人少長皆慕其徳服其化有為非義者不敢使聞之或有爭競不平多質於處士㨿理折之無不悦服常曰彼是非不辯者不反諸心故也反而得之何爭之有聞者謂為名言以是尤為縣大夫所禮嵗鄉飲必寘之賔位而人皆以為宜篤意教子自言吾故簮纓之家不可墜先世之聞使其次子誠逰鄉校而教之甚至及誠取進士為兵部主事益訓勵不少置誠亦能奉其教宣德九年【缺】月【缺】日【缺】處士以疾卒于家年七十九妻謝氏四子皆業儒遺言勉誠以竭忠守分無負於國家女一孫男【闕】人誠與諸兄弟以【缺】年【缺】月奉葬于其里【缺】之原而以翰林編脩鍾復所為狀來謁銘於乎處士孝友人也有士之實者也世之名為處士者多矣未見其皆無愧也若公者庶㡬無愧焉耳矣予安得辭乃按狀序而銘之銘曰
  孝友之行乃仁之施休哉陳公率履不違充而達之譽望有偉惟士之名庶幾無愧鄉山之原峩峩新阡全歸于兹大耋之年夫既有年而又有子刻銘垂休何千百祀
  王處士墓誌銘
  處士王氏諱忱字敬恂一字公弼梅雪其號也世家泰和之梅岡為望族曽祖臣山祖獨清父予皆不仕予為廬陵永和彭氏贅壻生處士於永和故遂為廬陵人自㓜謙敏好學甞從胡山立先生逰博渉書史好為唐人詩其事親極愛敬親没祭無違禮二兄相繼亡事二寡嫂皆盡禮死亦以禮葬之而撫兄之子如已子嫁娶皆不失時壯逰四方遇名山勝景必形於歌詠晚年以家事付其子惟與賢士大夫觴詠以為娱從兄伯彰居梅岡亦篤誼而好吟處士時徃從之極其意之所適然後歸正統丁已十一月二十二日以疾卒享年七十二娶鍾氏生子二人女一孫男一人孫女【缺】卜以【缺】年【缺】月【缺】日奉葬于【缺】之原而以予舅氏歐陽先生所狀行實來求銘予聞處士久矣生雖不及見死則奚忍不銘乃為之銘曰嗚呼處士躬孝友晚歳怡情在詩酒宜以百年為爾夀胡乃遽歸無何有我銘其藏傳不朽
  于先生墓誌銘
  予㓜時甞從舅氏歐陽先生讀書於永和時則有于公王用霖二先生與予舅氏交最善而皆以文章翰墨見重當時數徃來講論予從傍聴之心竊慕焉公又從謝先生子方逰有决科之志其後用霖先卒公啓以疾不果出而鄉里子弟師尊之未㡬予亦歸泰和乆之遂竊第入翰林毎從人問于先生起居之狀而先生亦卒矣追念疇昔盖不能不䀌然傷心也今年予内弟歐陽士則來北京于先生之子剛之則士則姊夫也以舅氏所述于先生行實俾予銘其墓嗚呼予尚忍為之銘哉然亦何可不銘按狀先生諱閌字公雪巖其號也其先金華人宋時有履吉先生者典教廬陵遂家於永和曽祖拙愚清江學官祖應雲父從龍皆業儒而皆不仕先生自㓜聰敏出儕軰温然和厚而最孝友早孤善事其母撫三弟尤篤弟先卒則又撫其孤教育之平居以禮法自持其教人亦必使由於禮法襄陽府學甞辟先生為師固辭不就一時名公如觧胡二學士脩撰蕭時中國子愽士羅師程軰皆與先生有文字之雅欲推挽俾見用於世而惜其病也先生曠懐雅度不汲汲於名利唯以詩書自娱雖甚貧不厭君子韙之正統丙辰四月十三日卒於正寢年七十三初娶歐陽氏再娶龔氏王氏有子二人長剛之歐陽氏出次繩之龔氏出也孫男一曰善貞葬以【缺】年【缺】月【缺】日其墓在【缺】之原銘曰既善其身以淑諸人病不克振又何戚欣歸全于兹昭徳有文後百千年愈逺彌新
  張子中墓誌銘
  公張氏諱忠字子中松江華亭人曽祖秉彛祖仁甫父安皆不仕然世積忠厚鄉稱長者公早孤母顧氏撫育之長讀書通大義常痛不及事父故事母極愛敬備物致飬朝夕無違禮母甞病躬侍湯藥衣不觧帶時人稱其孝家雖不甚豐而樂以餘財賑貧乏與人處務掩惡揚善然於事之是非必盡道理未甞茍異而妄随故鄉人有不平者不求直於官而多於公取正焉平居胸次悠然不役役於物課僮僕勤樹藝客至則飲酒相歡所與厚者多一時名士言行有可法者必籍記之其取善不厭如此甞謂其子政曰吾不幸㓜孤廢學不克有所為今幸遇聖朝豈可負哉遣入郡庠受業業成領鄉薦會試禮部得分教遂安既而用薦舉拜湖廣道監察御史公喜曰成吾志矣數以書勉其忠慎政奉教以稱職聞吏部奏請推恩以政所居官封公為文林郎湖廣道監察御史既得命而公卒矣宣徳八年正月十五日也距其生元至正甲午三月三日享年八十娶吳氏有二子女一孫男三曾孫男四政將以【缺】年【缺】月【缺】日奉葬于【缺】 山之原而以其友江西按察僉事黄翰汝申所為狀來請銘嗚呼公可謂善人君子也既享高夀䝉寵命而子又克孝其得於天也厚矣葬奚可不銘乃為序而銘之銘曰積善於身内以事親外以及人宜有獲於天而卒返其真勒辭貞珉千古不泯
  楊仲穆墓誌銘
  仲穆楊氏泰和中村里人也以永樂丙申八月十九日卒年四十九是年【缺】月【缺】日葬於里河埠先塋之次後廿餘年其子徳敷為大理評事始以翰林編脩蕭鎡孟勤所狀行實來求銘將納之壙中泣曰生不能早有立以圖顯先徳今始求於先生此生之罪也願先生賜之銘使永永不朽則為幸大矣予雖不識仲穆然哀徳敷之言乃按狀序而銘之楊氏故大家仲穆之祖晴川以上皆居縣治西廟巷元末兵亂其父與良始徙雲亭鄉之中村仲穆天性孝弟未冠已能事父兄有事必服其勞既長而益力父疾躬侍湯藥不忍去左右其事母尤極敬愛二親没葬祭無違禮而哀戚過之嵗時祀先省墓必以身任焉於宗族尤厚訓其子姪必以義兄仲實早死人有欺其孤而侵其産業者仲穆毅然持正不可回得不侵鄉人曲直不能平質於仲穆必公其是非為平之莫不悦服閒居靜處未甞有外慕唯課僮奴治稼穯至於修陂堰以備水旱必命衆豫為之鄉里常頼以不饑其行類如此盖可謂一鄉之善士而天不畀之年嗚呼惜哉然今有子在官位所以顯其親者未可量天盖以是報之也娶柳溪陳氏有婦道子五人徳崇女一人孫男十四人孫女五人曽孫男二銘曰
  善不必夀而能有後全歸于兹先祖是依既安既固以延爾祚昭徳有銘百世其徴
  袁仲暹墓誌銘
  泰和袁君仲暹以正統元年五月二十七日卒于家年六十四鄉閭之人無疏戚愚良皆哀惜之至為出涕予聞則亦為之悲而歎其不可得君淳謹坦夷内外一致師古人之嘉言善行凡世俗機巧畧不萌於心稍長傳家政事父母極孝敬無毫髪違忤公家百役弟妹婚嫁日用之費皆盡其力不以累父母與諸弟相友愛至分貲産皆聴其自取已之所得美惡多寡不復校家雖近市未甞營於利若有役在官可以得志亦未甞茍取於人惟以田園之入自給安於儉約毎從容而有餘性不喜飲至奉祭祀待賔客則豐厚傾倒以盡情晚居城西别墅作惇夲之堂教諸孫為學課僮奴耕稼曰此治身治生之本也人非善類不與相徃來縣大夫非鄉飲不一見市㕓喧囂非有事不投足樂於賑貸不能償者不責也嵗凶盡發倉廪倡富室以濟饑自底匱乏則糴貴而不厭所行所存如此盖自少至老不易意則謂之善人君子奚愧哉君娶陳氏有婦道子男一曰和女二孫男五袁氏出唐尚書右丞滋滋之子邯為吉州刺史因家泰和宋嘉定中有諱士表者由進士官至建寜通判至君之曽大父以寜大父務學父克睿皆不仕然皆以德善重鄉邑而君又以篤實承之子和受教取進士有名則袁氏之世徳可知矣和將以【缺】年【缺】月【缺】日奉葬于【缺】之原而痛不得早沾榮命以顯親自為行狀來求予銘欲著其美而傳之逺然以君之行安知其不終享也哉乃序其實而系以銘銘曰
  有淳行宜永年遽全歸閟斯阡嗟古人已有然勒吾銘百世傳
  指揮使石公墓誌銘
  正統二年八月初三日昭勇將軍安慶衛指揮使致仕石公卒于家其孤珣來北京以兄琮之命詣予告曰先人不幸棄諸孤將以【缺】年【缺】月【缺】日奉葬于懷寧縣緑水鄉【缺】山之原惟其平生忠孝大節所以効於上而光啓其家者不可以無傳敢請銘於先生庶㡬託以不朽予謂公致位三品其勲烈多矣宜有銘且予甞受知於公而琮珣又以禮請其何可辭按狀公諱英字某世家山東海豐縣之慶雲鄉自少端重沈毅以材武自豪其志卓卓在人上洪武中代父為十夫長遵化衛随王指揮征討五浪河又随徐指揮東征至希爾哈指揮胡龍征口琨又擇公自随所向有獲軍中皆推讓之太宗皇帝靖内難一時豪傑之士雲合景從公尤感激奮勵從指揮蔣玉攻松亭關擣雄縣莫州畧真定有功而還擢長五十夫随大軍援永平攻大寜城城小南門守最堅攻之不下主將問誰敢當先者公先登奪其旗軍聲大振賞銀碗三鈔百緡大戰鄭村公獨挺刃闘而前多所殺傷衆乗之敵不能當遂大敗陞副千户復廣昌克蔚州從征濟南畧武定州皆有功陞正千户又征滄州大戰于東昌師還敵以兵遮絶道路戰魏縣郤之又戰深州敗之鏖于夾河蹴于藁城公之功為多遂躐陞指揮同知明年度兵肥河大店驛渉小河攻齊眉山又合于靈璧皆大戰破之遂入泗州渡淮河絶大江抵京師自興兵以來小戰不計大戰凡十數公皆在前摧鋒䧟陣未嘗少挫衂每戰勝彌自脩飭無矜色亦無惰容衆皆服其量而美其能人或與論古兵法公曰用兵雖有法然闔闢變化豈能盡拘於法要湏智勇兼備而已人以為名言又問公所以克敵制勝之方公曰此上威靈所致吾何能然臨機應變豈可以言喻卒不以語人太宗皇帝即位録前後功陞太倉衛指揮使俾子孫世襲然愛其材留環衛中不使去左右永樂六年始涖安慶安慶重地瀕大江兵民雜居易生好惡公一待以寛厚衆皆喜曰公吾父母也無彼此言者處同僚必和必敬於士大夫尤厚平居恂恂然無疾言厲色而號令條教莫敢有毫髪違者曽祖某祖某父某皆以公貴贈指揮使妣贈淑人公自以身都顯位食厚禄而不克致一日之飬於祭祀必盡其誠其教子孫必使忠以事上仁以撫下未甞及於私宣徳九年以老疾請于朝命子琮代其職公閒居接賔客語道理論古人功業陶然自樂也至是卒年七十六娶張氏封淑人有賢行二子琮與珣也皆能世其家女一孫男六女六曽孫男二女三於乎自古國家之興必有傑出之材以輔成大業然或泯没而無聞者子孫之不肖不能序而傳之逺也公以雄才逹識遭時奮興其所立有過人者而子又賢思著其美於後世惜乎竒謀偉略不盡傳於人然書其大㮣亦足以不朽矣銘曰桓桓石公產自海豐奮于幽薊萬夫之雄太宗龍興公樂順附荷戈與殳闞若虓虎搴旗大寧壩上鏖兵奮鬬直前人莫敢嬰龍旂四征公必在列其聲赫赫其武烈烈内難既清萬方底平錫爵酬勲三品之榮頟頟舒城公則專制既有威嚴亦有慈惠士伍民居不忮不求恬澹優㳺惟公之庥於國克忠於家克孝式嚴武備式謹文教子孫之賢公徳在焉厚禄高官有永其傳天不憗遺將星夕墜比屋連營靡不涕泗高墳峩峩公藏其中勒此銘詩垂耀無窮
  給事中焦君墓誌銘
  君諱起良字明善郴州興寜人祖必正父慶華皆不仕君生而頴悟選為縣庠弟子員學成當貢念其友曹貴民之淹滯也舉以讓之永樂丁酉領鄉薦登戊戌進士第觀政于刑部甲辰拜吏科給事中能以恭慎舉其職上以為稱任封其父為給事中母妻皆孺人既而以内艱去服除改户科駙馬都尉井源持節徃寜府行冊禮君為之副能不愆于度王重之未㡬權長其科事滿九年拜户科都給事中君感上恩常思欲有報於法當舉縣令曰薦賢所以報也吾豈可茍哉舉李寛為蕪湖令果稱職凡時事有可行者無不言甞請考察在外文臣武將之未良者修大學以飬士興義倉以賑民大書方面大臣姓名於便殿以便覧觀察賢否外諸司有重囚疑未决者請命公㢘吏徃審覆從輕决遣之遷民有老疾無依者放之歸畿内饑請發廪賑貸國子生初食陳粟請易以粳米漕卒多糶所運粮而挾貲來糴於北京故米翔貴請禁之所言多見聴用君之志益欲大有所為人亦以逺大期之而遽以疾卒正統辛酉二月初九日也距其生洪武乙丑得年五十七君平生孝於親事生送死能盡禮宦逰二十餘年以逺不得飬有一美饌未甞不思親教其子必守家法於祖宗墳墓展視尤謹見凢物有罹害者必救之權量之属必如制否者毁之其自奉儉薄而厚於撫下故人人親愛焉其所存所由盖如此子一人從周正統已未進士女三人長適同邑李秉恭餘未行於時君之父年八十一尚無恙而君則已矣從周奉柩歸葬而以兵部侍郎鄺公所述行狀來請銘予念甞與君周旋惜其志不及大行以卒而父乃以耋年失令子是皆可哀也且從周又予所取士而汲汲圖其不朽亦可謂能孝故為銘之庶㡬存没皆少慰焉耳其葬以【缺】年【缺】月【缺】日其墓在【缺】山之原銘曰仕既逢時材行具宜未竟厥施命也奚悲白髮髙堂失此令子而有孝孫亦克用繼故山之原有鬱其阡刻銘垂休百世之傳
  錢良玉墓誌銘
  良玉名瑛姓錢氏其先江都人世以醫名曽祖益元常州醫學教諭因家常州兵亂徙蘓州祖原善洪武中徴入太醫院晉王子有疾奉命徃治之愈王竒其術留之卒葬太原父宗道亦精於醫王奏為良醫甚見禮遇乆之亦卒良玉奉葬于祖之墓次而奉母歸飬于蘇州遵治命也良玉承家學之懿又慱通諸書醫道益大顯蘓人求醫不問風雨寒暑貧富貴賤即徃視與善藥無不愈名聞京師又徴入太醫院奉公有暇徃赴人之急一不異蘓州時人之能報與否不計也甞教諸子曰醫仁術也當博施濟衆而可計利哉聞者韙其言而美其徳事母極孝能順適其意去年冬母病心憂之為之不遑寜處湯藥親甞而後進母卒治䘮如禮居苫塊之中哀毁踰節將奉柩歸蘓州得寒疾而終正統六年二月十七日享年五十二娶高氏子男五女二孫男二女二恒兄弟舉二䘮歸欲與祖母同域葬焉乃以禮部主事顧謙所為狀來請銘予在京師乆見凢為醫者多嗜利而少見其效心切鄙之甞問今右副都御史陳君鎰蘓醫之良者為誰得二人焉其一良玊也數欲試之㡬緩急可托而卒未能遇嗚呼孰知良玉今遂死矣豈非可惜哉予既重其人而惜其死奚可以不銘其葬以【缺】年【缺】月【缺】日其墓在【缺】之原銘曰
  仁於人孝於親吁奈何返其真善必報利爾昆刻銘章庶永存
  秦主事墓誌銘
  禮部主事秦君初字性初越之山隂人唐詩人系之後曽大父懋徳大父喜皆不仕父祐以君貴封翰林院檢討母王氏封孺人君自少喜學選為郡庠弟子甞作樓讀書扁曰凌雲以示志永樂辛卯領鄉薦明年會試不偶遂入太學益自勵弗懈太宗皇帝在位四夷賔貢無虚日上亦欲大鎮撫之思盡通其文字命選太學生之愿而敏者入翰林習之君在選習西天書然志彌厲必欲兼盡其美再試禮部凡三塲文字又以西天書翻譯成篇主司嘉其能取以進及對亦然遂賜進士出身為翰林庶吉士未㡬除檢討授從仕郎凡西天譯書皆與執筆焉乆之連丁内外艱居䘮盡禮鄉人稱之服闋改中書舎人秩滿陞禮部祠祭主事又改精膳皆能舉其職於所當為者勇為之未甞有辭避以是見重於僚友君資禀淳實其言呐呐似不能出口然其中固有黒白所守確然不可回若機變之巧未甞萌於心而所行必依於仁義太學生張安以使命去京師妻死無主後君曰安吾友吾甞兄事之其妻則吾嫂也吾不可不任其事即為具棺衾使家人殯殮而自徃致祭且安厝之必盡其誠又有金某者得某衞經歴當之官貧無以治行君觧衣衣之輟所乘驢資遣焉甘徒歩出入或勸君市一馬乘以造朝人失之以逸告衆以為盗且疑與盗通當窮治君曰吾無負於彼彼安得為是豈可輕以盗賊汙人又安知實非逸乎命求之得之他所果逸去以不寃君雖忠厚而嫉惡尤甚居䘮時鄉人有暴横以致富者厚其金幣請為其母墓銘君曰吾雖貧且居憂然寜渇死誓不飲盗泉堅拒不納君為人如此正統六年六月廿一日以疾卒于官年五十七娶蔣氏先卒繼以張氏有婦道三子君歴官二十年俸入之外不茍求妄取既卒竭其資僅足治棺以故衣衾殮焉他無餘物理將奉柩歸山隂卜以【缺】年【缺】月【缺】日奉葬于㑹稽甜水井上蔡山陽先壠之次予在翰林已愛君及出佐禮部又見其踐履之實而與其為君子於其卒也深悲之不欲使泯泯無傳乃求君之行狀為序而銘之以授理俾納諸墓中庶後世有徴焉銘曰
  其言也恂恂其行也振振官雖久矣家則貧忽焉而逝返其真賦命如此奚所云上蔡之陽安爾墳後欲考德在斯文
  贈監察御史黄君墓碣銘
  黄氏戈陽潭石名家君之曽祖隠名祖謙甫皆有徳善而不仕考祐忠洪武中為海寜丞蘓州延平二府經歴母郭氏君其仲子名遜字敬讓自㓜喜讀書長益不倦隂陽醫卜筭數靡不通善事二親極其孝敬父終于延平君奔走歸其䘮哀感行路葬祭不違於禮而養母盡誠左右奉順能得其歡心母病甞刲股和藥以進病良已人謂其孝感所致兄敬和早世與弟敬方友愛甚䔍撫教諸子姪必均一昬娶則擇名家不問財賄嫁姊妺姑姪之貧者五六人則厚資給之嚴於自治由身以及家門内百口無間言財用出入一以公處之家故饒裕而樂於賑施内外戚姻有舉貸者一不計其息鄉之古塘田瘠而民貧則倣義倉之制計口嵗給焉橋梁道路之傾圮修治之不惜費人有疾病不能療者與之藥忿爭不能平者喻以義而服其心訟為之省平居言行恂恂一以理為主其心惟恐人不入於善人知其意多樂從故兄弟有相讎者化之竊牛之盗化之豪奪人之室者亦化而返焉其有不可化者聚徒黨好刼掠挾官府以朘民搆詞訟而興大獄者則言之藩憲而誅罸之鄉邑感焉佑善摧惡之見於事多此類其治居室則建祠於東以祀先作齋舎於西聚書籍以教子孫因地之宜搆臺榭蒔花卉以奉母佳時令節則率婦子奉觴稱夀致樂於其中作清興樓以延賔賢士大夫來者燕欵終日無惰容又於其居之東百歩許多植松作亭松間事親之暇常與客逰焉四時朝暮寒暑晦明之變景物所遇雖不同而亦各適其宜也因松埜處士君子謂其於松比徳焉生於洪武庚午六月一日正統丙辰十月君有疾彌留神色不亂其言以不得終飬母為恨戒諸子善繼志語不及他遂卒是月十八日也享年四十有七明年丁巳十二月初九日葬邑之招賢鄉弋源里大山之陽初娶陳氏有賢行先卒繼張氏側室傅氏子男七長溥字澄濟明經取進士拜監察御史善舉其職朝廷推本於親贈君文林郎廣西道監察御史次澄濬澄清澄流陳出也澄淮張出也澄澈澄演傅出也女四皆歸名族孫男二十六珪瑄瓉璲㻞琛珣瑜瑛珤珺璉琳珵㺬玭璟瓏琡珦瑗璡玘珙曽孫男五習旦昊旻昇君之葬乆矣至是漙以禮部郎中胡添麟所述行狀來請曰先考之徳修於身行於家而及於鄉人溥䝉餘澤以克今日兹荷聖天子寵命而褒贈及焉為幸大矣惟墓前之石宜有銘以昭徳垂逺敢請於先生余嘉其孝故不辭銘曰
  弋陽之黄實曰名家維君承之克振厥華孝友之隆慈愛之篤惠于鄉邦儀于姻族克用其柔克奮其剛以植善良以抑暴强詩書之訓乃有令子為賢進士為名御史慶典之貤寵贈及焉烜赫龍章式降自天佳城峩峩君安于此靈秀所鍾以利後嗣墓前有碣刻此銘詩昭徳垂休百世之詒









  抑菴文後集巻三十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三十一   明 王直 撰墓銘
  知府李君墓誌銘
  君李氏諱湘字允淮泰和文溪里人髙祖仁可曾祖宗明祖雲龍父又新皆不仕然世以忠厚聞鄉里又新甫冠循循雅飭躬孝友之行配蕭氏有賢徳故君之生亦端重謹靜好讀書不喜佚游遨戲予兩家相近數往來甚愛之及游縣庠遂援引以入啟處必偕又新甫篤意教之而深以屬予朝夕相與講學不厭予先仕入翰林久之君亦充貢升太學初厯事都察院以勤慎得名遂知東平州前之守東平者以不職逮去君至務㢘公為治去民之所患而求其所以恵民者築大村壩捍水患化沮洳廢壤為上腴民肆耕其中資用給足視州學敝甚圖新之以教學者以舊守代還時朝廷遣重臣廵撫山東州民數百人列言君治狀願得君事聞上還之東平而君之所以恵其民者益有加於昔開市區以通商賈節婚禮以便嫁娶於是民益親愛如父母凡所當為皆勸趍之無不如志太宗皇帝北征饋運失期者以軍法從事君總督兖州車千輛撫綏有道無一夫後者君之才既足以有為值嵗豐民和乃大脩學宫捐已貲以為倡衆僚和之其民之好義者爭來助學遂以成凡諸壇壝及州治廨宇皆次第脩葺事神治民各有其所人不知勞初馬驛夫長有巨姦久衣食其中君黜之日夜伺便欲去君乃誣君脩學隂有所漁取州民大以為恨詣闕訟寃者千餘人刑部亦知君賢曰不可使無辜受垢為窮治得姦状君遂復官而其志彌厲不少變民心既孚績用大著滿九年上其状㑹朝廷擇郡守禮部尚書胡公亟薦君授懐慶知府東平之民數百伏闕借留不能得皆怏怏而去君既受命河南方伯李公昌祺適在京師謂予曰懐慶衛卒最喜生事擾府縣又嘗有惡婦人與其子壻皆工為誣詞以搆害善良故有一虎三彪母大蟲之諺今其風猶在李知府能懾服其心斯可矣君聞之曰吾知其衛卒多揚州人向之薛守以鄉郡之故與之狎是以敗今吾以正道馭之彼當自戢不然吾知有法而已吾何憚既至文武之吏及軍民無賴者聞君之言與東平之治皆曰是不可欺也皆帖服無敢譁而君亦以治東平者治其民民大悦郡以治稱然君已得風疾初則手顫不能書久而加劇或不能坐聽事然人猶敬憚不敢撓其政兵部侍郎于公廵撫河南山西還為予道其善不置口曰今惜其病矣相與慨嘆者久之而竟以正統己未七月初十日卒于官年五十七懐慶之人無少長愚良哭之皆哀子誠奉柩歸過東平東平之人亦奔走㑹哭賻祭如所親嗚呼是可以觀其徳矣君孝於親友於兄弟其季浩為固安教諭得痞疾君求醫藥百方治之不能愈既卒為歸其喪葬焉娶朱氏有三子長即誠次讃次恵側室子一人女三人孫男三誠兄弟以是年十二月丁酉奉葬于縣之千秋鄉四十都羅團之原葬已乃來北京請予銘其墓曰先人實受知於先生葬而得先生銘以昭徳垂後雖死而不朽矣予念朝廷重養民慎擇賢守令而任之君之所存與其所行表然有名於世使得永年而究其所至将不與龔遂黄霸等乎而不至中夀以卒此人所以哀惜而不已也況予知之久愛之深而欲已於哀可得耶則墓非予誰宜銘銘曰
  求世之治莫重良吏吏而循理其民乃喜東平覃懐衆庶允諧績則多有胡不眉夀命也奈何而譽則遐欲知其徳視此銘刻千嵗不泐
  紀文逺墓誌銘
  山陽紀文逺以正統六年二月十四日卒于家年七十三子昶善醫有名在太醫院告歸以【闕】年【闕】月【闕】日奉葬于其邑鉢池山之原思顯其徳於不朽乃求翰林脩撰張益士謙為行状因予友番陽胡秉常來請銘納諸墓中予辭以不暇㑹予子有疾數求治於秉常秉常亦數以銘為請曰紀公重厚坦亮雖若少文然言行恂恂無悖於理者且不茍取不吝施有古長者之風公宜為之銘乃按状序而銘之文逺諱明其先鳳陽定逺人祖元潔仕元為萬戸父士和元季避兵居山陽故今為山陽人文逺躬孝友惇信義常挾貲遊四方貿遷廢貯故其家益裕然樂推其餘以周人之急貸而不能償者因以與之洪武中傍郡連嵗饑民流至山陽鬻男女自給文逺多出錢留十數人育之後皆遣還其家揚州教授欲脩孔子廟與楊運使謀俾商人助費人不能過二百貫文逺獨助三千貫它食物稱是嘗早過市就浴堂得倉鈔於地計其直巨萬萬洛陽周晟所遺也晟失之欲自絶乃訪晟還之晟感其徳篤念不忘外祖死無嗣文逺葬之祖塋之右令子孫亦以嵗時祀之又鑿井得髑髏其大異甚為具函祭而瘞之其夕夢有來謝者鄉人有親喪不能舉輙往遺之貲使葬焉其篤於義如此娶陳氏戸部主事陳仲祥之女有婦道子一人昶也孫男二予嘗觀夫世之善自營者往往極其才力之所至茍可得矣不復計義之如何若義所當為者則又寧死而不肯費一錢所以見薄於君子若紀公者賢於斯人蓋逺矣是宜有銘以葬銘曰
  不徇乎利必放於義不遺其親亦厚於人全歸于此宜爾子孫我為銘章百世之光
  處士歐陽允乾墓誌銘
  歐陽氏於泰和為大家衣冠文物自唐宋來為甚盛至君之曾大父孚先大父以定父觀民皆不仕而皆以徳誼重鄉里至君諱允乾尤荘重喜讀書嘗曰吾於書通其大義不悖聖訓而已吾豈切切為章句儒哉君兄弟五人相敬愛學而仕者有循良明哲之稱隠而處者有孝弟恭愛之行二親在堂皆九十有餘而君以踰七十之年致其養此天之厚於君也且不汲汲於財利貸而不償償而不備者皆不問人至有求福於神以報君者性坦厚有容人之量而好善惡惡為尤至未嘗茍徇時有言郡守以誣枉殺其子至起大獄以取償守皆就逮當過君地以驗屍彼積憤聚徒伺守至将逞惡焉人皆危之君獨奮曰孰敢肆惡於吾土即呼鄉人為之衛加嚴焉彼不得間以逞乃免事訖而散當時人謂非君莫能禦至今服其勇且仁君家縣城上游蜀江章水之間往年予竊禄京師假寓於君之弟御史君永和因得聞君之善其脩身愛物濟人和衆囂囂然有樂於心而無用世之意予謂此馬少游之髙也久之乃搆宅先作祠堂以祀先其藏書之齋待賔之位燕遊之居棲息之舍次第皆作而花卉竹樹蔚然秀發在山水之外而可樂者尤多及予老而歸方欲與之久處而不厭而君已矣蓋有足悲者君娶萬安曾氏繼娶泰和曾氏皆有賢行子男四溥濠沔漵女三康汝宣王用荘賴仲暘其壻也孫男十二斆遷用璉曼彞仰兆傑錫登頌而君以景泰庚午十二月初十日卒諸子奉葬于沙壠之原而墓未有銘至是乃以屬予将以納諸壙予蓋慕君之行而不得者奚可辭銘曰
  猗歐陽君卓爾不羣既孝于親亦厚族姻恵利之施逮及賤貧士論失常天奚不聞君子之心既勇且仁彼區區者曽何足云沙壠之原君墓所存源逺流長百世之芬盛徳不忘視此刻文
  湯處士墓誌銘
  處士諱鉉字文恂姓湯氏其先豫章人宋時有曰珩者為廬陵尉因家廬陵後又徙吉水之大洲故今為吉水人尉之孫從志與益國周文忠公為布衣交嘗見於吟咏孫念吾為大理評事其後累世皆未顯處士曾祖雲瑞祖惟信元至順領江西鄉薦未及仕而卒父韶翁妣鄧氏處士自㓜不事遨戲端重如成人比長好學多讀書達於物理服勤家事不以累父母而致養必盡誠撫愛弟妹尤篤宗族有貧者必濟之出入鄉閭恂恂恭讓横逆之來不校也由是人皆稱為長者莫不敬愛焉其襟度灑然喜賔客相與久而不厭延師教子務厚待之兾得盡其心平生治貨産不汲汲於求但取適而已嘗游淮楚交四方賔客茍意氣相得雖捐重貲不吝也一時豪俊皆願與之交而於士大夫尤極向慕禮之惟恐不至嘗取周益公詩及先進士髙若鳳國朝吏部侍郎顔秋宇諸公往來之作類成巻學士解胡二公及諸名賢皆為之題咏處士最珍惜之嘗語諸子弟曰吾家世積徳雖未大顯然不失為士若等不可不勵志以光前裕後及季弟文禮為宣城訓導處士喜益勉之以學曰惜吾病恐不見汝大有立也永樂癸已六月初九日卒距其生元至正辛丑九月七日享年五十三娶夏氏二子琰頊皆讀書三女孫男四【闕】年【闕】月【闕】日葬其里黄洲之原而墓未有銘至是文禮以閩縣教諭考績來北京得潮州府學教授則自念曰吾幸過家得拜吾兄之墓而惜其不吾見也乃述處士行實謁予銘予觀世之為兄弟者以利欲之私移天性之貞生而不相好者蓋多矣能念其死而思其善以圗其不朽者十不一二見也若處士兄弟交相愛而互相成非詩所謂令兄弟者乎予為銘之亦以愧夫未能然者銘曰
  繄處士鍾厥美宜遐夀胡遽止昭徳垂休偉令弟刻此銘章示無已其不然者宜有泚
  許處士墓誌銘
  處士姓許氏諱觀祐濟川其號也以宣徳壬子十一月七日卒距其生元至正辛卯十二月六日享年八十二【闕】年【闕】月【闕日】葬于其里藕塘山之原而墓未有銘至是其子誠為武昌令述職來京師乃以中書舍人宋懐所為行状謁予曰先人實有徳善而未獲顯聞於世願先生賜之銘庶幾託以不朽予哀其志故不辭按状許氏之先某處人曰元冲者宋嘉祐八年進士子份崇寧中擢甲科知鄧州家于鄧咸淳間有諱銘者為廬陵尉卒于官二子湘湜因家廬陵之鄔園以貲産雄一鄉湘生復安復安生明通又徙居吉水中鵠鄉之青山明通生宗逺則處士之考也處士早失怙事母盡孝有美味不先奉母不敢嘗撫一弟二妹尤篤婚嫁皆以禮勤於治家嘗挾貲遊四方覽竒勝友名士遇人無賢愚皆有恩義人亦皆敬愛之雖童稚亦知其名性質厚耻浮薄鄉里歸其徳服其教俯接後輩色温氣和使勉於善見貧者則賑貸之不計其償平居無事遇天朗氣清與故人賔客逍遥於閒曠之中談論故實及治生諸事聽者忘倦常曰為人當安分而已何用外慕哉尤篤意教子務不忝其先故長子誠遂取進士厯宰三縣皆有名處士娶廬陵村前李氏有賢行子男三人長即誠字正非次去非早卒又次曰戒非女一人孫男七人銘曰於惟處士徳藴諸身教行於家亦以及人福慶綿綿厥有賢子納銘墓中以告來世
  任母蕭氏墓誌銘
  吾邑任信㑹試於禮部中教官選聞其母孺人之喪詣予泣且告曰生之充貢而來圗進用於世以為父母榮也今幸取於有司當得教官禄足以奉朝夕而吾母不待矣此生所以抱痛於無窮也母蕭氏世居泰和城東大父某父某家故饒財而吾母最勤儉精女事幽閒靜專無傲惰之習既歸吾父善事大父母而宗族稱其孝處妯娌及内外屬一主於禮施之必適其宜恩及下人衣食必均一見鄉鄰有不給者必賙之假貸不償不問也吾父以醫名鄉邑求治者足相躡於門其能濟人之急而不以家為累者吾母之助也生兄弟就學時日諄諄誨諭隆事師之道必欲使底於成今生未能有所立而吾母棄之其何以報大徳哉且於其終生獨在逺外不得奉湯藥視殯殮於孝已闕矣若葬又不能乞銘以昭徳垂後則不名為人子敢請於先生予嘗與生之父敬説公遊而予家人又數以病厪君由是聞孺人之徳而知生之言為然則安可不銘其生以洪武甲寅十二月二十六日卒於正統辛酉十月【缺】日享年六十八子四人長曰遜次即信又次曰宏曰靜皆為士人女一孫男五其葬以【闕】年【闕】月【闕】日其墓【闕】之原銘曰
  早為賢婦終為賢母葬此原阜既安且久尚利爾後
  曹處士墓誌銘
  曹氏於歙為儒家在元有觀國者為某官實生從善永樂中為遼府審理則處士之大父父也處士以正統戊午八月五日卒年六十四【闕】年【闕】月【闕】日葬于其邑水西花塢岡之原後四年壬戌之十二月十四日其配陳氏亦卒年六十七某年【闕】月【闕】日祔葬處士之墓次葬已子睿明相與謀曰惟吾二親實有令徳今不幸已矣若刻石墓道以掲徳振華使永永不朽於禮亦可衆皆曰然於是睿來京師以行人葉春蓁所述處士行状又自録其母之徳為書因刑部侍郎楊君屬予銘予重楊君之言而嘉睿兄弟之孝故不辭按状處士諱韋字子寛自少懐竒負氣力於學問事其親懇懇致孝審理君素髙邁喜賔客其在京師及從王之國江陵賔客過從無虚日處士輙治酒殽供宴樂務以悦乎親家之有無不計也親疾憂形於色朝夕不去左右湯藥必嘗而後進審理君卒以喪歸舟遇大風前後多覆溺處士哀號籲天風為止其於葬祭必以禮時物未薦者不先食治家有法教諸子則以勤儉為脩齊之本鄉人子弟有為不善者必勉使為善閭里多化之平居必整冠服未嘗有惰容喜屬文賦詩攻行草書所著有夢草藁嘗自號存耕人稱為存耕先生性不嗜飲然遇知已雖觴詠終日不厭丙辰秋遘疾治久弗效臨終之日語子孫務勉於學行必不辱前人言訖而逝陳氏為歙之故家皆篤於為善由是産賢淑以配處士孝敬順祥姻族取法處士之行成於家及於人與凡事物之酬酢皆能相其志門内之治肅然自子婦至於臧獲無不秉禮法而雍睦之風藹如也處士有疾雖老猶躬自扶持三年不少懈處士卒哭泣過哀因以成疾疾且革戒子以勤慎友愛不及其他二子睿與明也女二孫男三銘曰
  有蔚曹宗世業以儒簮紱相承珮玉長裾篤生處士式克用繼其繼者何維徳之似婉婉令人來歸自陳淑善之孚始于閨門宜大宜久而不眉夀孝子順孫以昌厥後其安其藏花塢之岡銘以昭之愈逺彌光
  孺人夏氏墓誌銘
  孺人夏氏吏部司務程羽之母以正統癸亥十月十一日卒于家夏故旴江大族曰仲祥均迪者孺人之祖與父也孺人生而柔順善女工母陶氏甚愛之訓教尤篤既長擇壻以歸程孟麟甫孟麟守儒素澹泊自足孺人克執婦道以孝敬事舅姑而勤儉以治其家紡績織絍旦暮無廢業門内之事井井有條孟麟始雖貧繼而日以饒裕孺人相之也有二子孟麟皆課督使學孺人則循循誨導俾勿怠長子光卒於永樂甲午孫杜始二嵗孺人躬撫育之次子羽由邑庠生充貢入太學留婦章事孺人未幾章亦卒所遺子女皆孺人撫之教養備至故皆有成立羽嘗謁告歸省孺人勉以忠孝大節及為司務欲迎養不果請分禄為養孺人喜遣書戒羽曰吾與汝父得食汝之禄幸也汝尚慎以守身敬以事君則可以長保此祿矣聞者皆稱其善教嵗壬戌遣杜來北京視羽歸次池口溺焉孺人聞之傷痛由是得疾遂不起年七十六二子光羽二孫桓杜光杜先皆已卒惟羽桓在而曾孫男乃六人後來之盛蓋未艾天之厚程氏其在此歟羽卜以【闕】年【闕】月【闕】日奉葬于某山之原而請予銘予嘉孺人之賢而羽又克孝乃為銘之銘曰徳有諸内而形諸外既宜其家益蕃以大孰不有子而子克賢禄養之榮惟教則然既多受祉歸安于此我為銘詩以著厥美
  方處士墓誌銘
  方氏之居歙者由漢丹陽令紘始初居歙之東鄉再遷蘇坡之陽為大家處士大父宏仲篤學醇行而未顯實生德潤處士父也有大志雅度樂磻溪山水之勝遂徙居之是生處士諱榕字以茂少聰敏喜學而不求仕進事父母以孝聞父知其才委以家事綜理皆盡其道父之心歡焉父沒葬祭盡禮既久而哀慕不衰勤於治生課子弟僮奴戮力樹藝家日以饒里中地疏燥嵗多旱處士乃相地宜治為堨以畜水溉田田更為上腴無旱灾一鄉賴焉初鄉人有重利者為私量加公量十二以公量出而以私量收其權衡亦然細民苦之而無所取正處士以為不義乃多致衡量於市區小大均一人得以為凖欺弊遂息嘗長其鄉糧賦徵輸必以公民有患難庇護貧不能輸者代之輸人皆歸徳焉其性端重不嗜酒不樂華侈與人交必以誠不能强笑語為容悦亦未嘗矜已之長人或假貸而無以償者不校也常延名師教諸子及族人子弟必以孝弟忠信為本藹然有仁厚之風尤善治居室經營規畫往往出人意表作成性之堂讀書之樓攬秀之閣禮賔之館庫廐庖湢下至僮僕之所居門墻巷道制度嚴整他自以為莫及也晚年又治别業鑿池塘種花果以為燕嬉之所暇則往遊焉蓋囂囂然樂也正統己未忽得疾醫弗愈語諸子曰吾殆不起矣汝曹幸知學吾無憾然勤以立事儉以治家者先人之訓也汝尚勉之以二月廿九日卒年七十娶唐氏有賢行子男三人長熙唐出也次煇次炳側室余氏出也女五人孫男五人孫女二人是年十月甲申葬於其邑楚山之原而未有銘至是熙以其親戚呉恭所述行状託刑部侍郎楊公求予銘予觀處士之才行誠有過於人其恵利之在物亦有沒而不忘者而熙猶汲汲以圗不朽此孝子之心也予其可辭乃按状序而銘之銘曰
  惟歙之方自漢徙子孫綿延濟厥美處士繼之乃愈偉徳孚於鄉本諸己恵澤之流如彼水謹權審量納諸軌嗚呼休哉此君子
  宋子琳墓誌銘
  子琳宋氏諱珏子琳其字也曾大父彬之大父成章父若璟皆有徳誼而不仕其先居吉水之洪同為望族再徙廬陵城西又徙吉水之田心至若璟迺買宅郡城南之龍舟街居焉宋氏素尚文學而亦以多貲聞鄉里若璟有四方志屢挾貲往遊必極其趣迺已子琳能如父志嘗遨遊兩京觀都邑之雄宫闕之壮禮樂制度之盛四方萬國之㑹同又徘徊齊魯荆梁秦隴之間見山之髙川之深民物之繁富聲教之洋溢流風習俗之淳美皆發舒其志意以見於詠歌歸而其心益有以自樂其行於家施於宗族鄉黨姻戚友朋務各盡其道吉凶慶弔祭祀賔客酬酢往來輕重疏數必皆適其宜表然有譽於鄉里而士大夫尤以孝友重之蓋子琳初生纔五月喪母孺人張氏鞠於大母大父尤憐之常置諸懐抱大父卒子琳甫四嵗知其母亡而悲且念大父之徳哭泣之哀如成人食輙舍肉父病子琳色憂躬侍湯藥未嘗去左右其執父喪慟絶復甦者再居廬毁悴杖而後能起凡所行一遵朱子家禮不用浮奢嵗時奉祀及遇忌日哀戚如初喪事繼母孫孺人生致其養死致其哀亦不異於父初其父每出遊必委以家政子琳厚於諸弟數延明師以教之暇則至塾中相與講論經藝提掖奨勸友愛篤至諸弟亦善承其教敬恭朝夕怡怡和悦上下惇睦無間言由是多以學行顯者予與其弟子環同年取進士同官京師嘗一歸故里訪子琳子琳設宴於堂中諸弟侍左右唯兄命是聽周旋進退無不中禮藹然和氣可挹也予於是敬之深而知士大夫之重子琳者信可徵不誣晚年優游林下與故人親戚觴咏以為樂守令行鄉飲必以賔位處之曰此孝友君子也鄉人無少長愚良亦以孝友稱之嗚呼子琳其賢哉生於洪武乙卯正月十八日而以正統癸亥正月卒年六十九娶田氏張氏有婦道子男四怡悌恒憚皆能成其家而悌先卒孫男七女六諸子卜以【闕】年【闕】月【闕】日奉葬於【闕】山之原而以劉先生子欽所為行状命子環之子中書舍人懐詣予請銘以納諸墓予固知子琳者奚可辭銘曰
  惟孝友徳之基有諸身隆厥施令譽藹蔚紛四馳今其已矣吁可悲我為銘詩宜永垂
  曾本清墓誌銘
  本清諱泉姓曾氏泰和人蓋唐檢校司空洪立之後曾祖觀玉祖克復父子敏皆不仕本清自㓜聰敏喜讀書予遊鄉校時本清來從予遊親賢取友其學大進永樂辛卯領鄉薦明年㑹試下第入太學戊戌遂取進士入翰林為庶吉士未幾擢拜監察御史有志於事功坐累出為汜水縣典史朋輩皆惜其去本清曰是亦足以為政何必御史邪汜水地瘠民貧而性椎魯不善治生以故積逋賦多逃亡本清乃教民入山採藥伐材木治薪炭為網罟漁於河又召工為造舟俾往來汴泗易貨於是民皆能自給流亡四歸田野盡治官無負租民有餘力凡諸繇賦必以公民無不信從擇其子弟之俊秀者入學讀書習禮義民俗婚娶必論財男女有失時者命其耆老轉相誨諭俗為之變民既有所養又有所教皆安於無事嚴保伍之法治他縣人之入其境為盗者有發即得之縣以治聞兵部侍郎于謙廵撫河南大竒之俾往山西撫逃民民亦樂從其令宣徳乙卯考績來北京得疾卒十二月初九日也享年五十汜水人有在京者皆哀惜之娶王氏有子六人䝉豫震升謙巽女一人尚㓜孫男十二人明年丙辰䝉來迎柩歸将以某月日葬于其鄉之某原以事状來請銘予與本清處既四十年聞其治縣如此心甚喜之常謂本清之治庶幾有循吏之風今聖天子篤意養民慎擇賢守令若本清者使專郡縣之寄其功業當益顯衆皆以為然将薦起之而本清卒矣豈非命也乃為銘之俾有傳于後銘曰有偉其才而不大施遺恵在人後世之思噫
  呉處士墓誌銘
  吳氏居廬陵郡城北其先有諱盛者仕宋官至殿中侍御史世有聞人曰某曰迪初曰九成者處士之曾大父大父父也呉氏既大家名公偉人多相與往來處士方㓜而岐嶷如成人應對進退能以禮諸公皆器重之讀書了其大義即止曰吾取適於用而已何暇為章句儒哉及長卓然自立於事之當為者必身任之不肯碌碌在人後洪武中擇貲産富者長其鄉糧税處士兄弟為之能不擾而事集鄉人安焉邑有劇賊為民患衆莫能禦處士設方畧縳其渠三人送京師餘賊皆遁走太祖皇帝嘉之勞以酒饌給道里費遣還處士謙退不伐未嘗言所為於人郡縣守令有重務或急需上官督責衆莫知所為即以委處士處士為計畫處置每如期而辦雖甚勞費不惜也由是聲譽益聞于上下嵗辛已令下徵民兵入衛郡守朱仲智雅知處士强起為百戸非其志卒免去平生事親孝友兄弟好善急義直道自信不以利害為趍舍蓋其親在時處士奉養敬愛備至能得其懽心親沒奉葬尤盡誠不使少有遺憾嵗時享祀既久而哀慕不衰兄立極早卒從仲兄遵極理家政事必咨而後行遵極嘗為小人所誣搆法司逮問禍叵測處士力為辨明雖被鍜錬詞氣不少挫慷慨激烈有足動人者竟得直而歸及遵極亦卒處士歛葬如禮二兄有遺孤三人皆㓜弱處士躬撫教之俾皆有成内奉二姊外睦一族恩禮勤至劉武信先生其師也罷廣西訓導歸家甚貧處士迎至西塾敬養之死則為治喪事鄉民有某甲嘗誣乙為盗處士憐乙懦慮不能自明即詣官言其非盗與其所以受誣状有司知處士長者信其言抵甲罪嵗甲寅廬陵大饑處士發廪賑濟所活不可勝計又令子昊出榖數千石以歸有司助賑貸事聞朝廷旌之為義民其善行不可以徧書其大者如此處士諱奭字民極竹雪其號也生於洪武乙卯四月初六日而以正統己未五月初六日卒年六十五娶王氏有賢行先十年卒子三人昊練績女三人皆嫁為士人妻孫男一人昊等卜以【闕】年【闕】月【闕】日奉葬【闕】山之原迺請河南左布政使致仕李公昌祺為行状因工部侍郎周公恂如屬予為銘以納諸墓二公皆其親戚言足以信於世予亦嘗與之接而知其才行則奚可辭迺按状而銘之曰
  廬陵名家顯自昔偉哉處士紹厥蹟徳義有聞聲孔碩夀不百年吁可惜堂一閉杳莫覿我為銘章刻貞石揚休述美永無斁
  郭處士墓誌銘
  吉水同江郭氏蓋汾陽王子儀之裔南唐時有在徽者為鴻臚卿以言事謫廬陵子暉因家廬陵之麻岡六世孫詠又徙今同江其後有季真者生喜叔為新淦蒋沙毛氏贅壻生務逺因冒姓毛處士之曾大父大父父也雖皆不仕而皆以忠厚聞鄉里務逺娶髙氏生處士諱望字子瞻其曰瞻雲處士者里人之所稱也性最淳篤其治身治家必循理義不為侈靡傲放既壮有四方志嘗挾貲出遊覽江湖之勝及倦而歸理田園齊家衆一以勤儉為之本友愛三弟人無間言季弟子南早卒撫育其子女俾皆有室家尤號鯁直是非邪正不茍為異同人或有争訟不白之官而質之處士輙據理論斷無不悦服而去愛其子擇師教之仲子俊取進士為行人奉使四方常乘傳過家捧觴稱夀處士為之喜人亦莫不以為榮藩憲大臣及諸郎官御史與俊善而慕處士之徳者有事過其鄉必往拜焉處士輙置酒欵洽終日雖老未嘗有惰容諸公貴人益敬愛之後陞為兵部員外郎處士數以忠勤為訓癸亥秋俊謁告歸省賔客之來者益衆處士日坐堂上俾得盡其情懽忻交通和氣充溢天下之樂莫加焉如是者蓋嵗餘甲子八月俊還朝處士復申前訓而益以㢘慎且曰吾先人冒毛氏今三世矣人各有本不可以不復爾往請于朝而復之俊如其志得請復姓郭以告處士而處士以俊行之月廿四日無疾而終享年八十娶蕭氏先卒子三人長璉次即俊次珵再娶袁氏亦先卒子一人曰賔又娶邵氏孫男十三人女五人曾孫男十人女【闕】人俊歸治喪将以【闕】年【闕】月【闕】日葬于里郭公山先塋之次自為行状謁予銘予與俊善何可辭銘曰
  郭居同江汾陽之裔處士承之善聲世繼有偉令子訓以義方翔於郎曹為親之光水木本源篤念弗替克復其初祖考用慰歸藏兹山既固且安昭徳有銘終古弗刋
  侍讀陳君墓誌銘
  君陳氏諱棖字叔剛閩縣人曾祖壵祖鈺考仲昌以君貴封監察御史母林氏封孺人君自㓜喜學端重異常兒稍長作詩有竒句先生長者皆愛重之從劉九疇受春秋選為鄉校弟子永樂甲午領鄉薦明年上春官不偶而歸益肆力於學辛丑登進士第時上重進士欲老其才而用之皆使歸積學以待君復從鄉先進學古為文辭深有造詣宣徳丙午徵為監察御史嚴重不苛預脩兩朝實録書成受重賞陞脩撰時他官預史者數人皆不留獨君在翰林而人皆以為宜未幾以内艱去廬於墓側哀毁逾禮服除領舊職脩宣廟實録上御經筵充講官實録成陞侍讀賜賚尤厚聞父病疽乞歸省歸而得疾頗狂惑失常父卒疾愈加亦卒正統五年二月二十三日也享年四十七君操履潔白謹於言行其事親孝家居極婉愉之樂其在京師凡物可以奉親者必致之左右不使乏絶於其弟杪桭友愛尤篤與人交必以忠信務相輔以道掩惡而揚善有客死無歸者則為經畫歸其喪居官勤於職業未嘗以私廢公退則閉門讀書非其人不與接事非其所當為者不敢為休暇無事喜與故人賔客飲酒賦詩其襟度灑如也娶林氏浙江叅議季之女封孺人生子皆不育而能娶妾以事君生二子煒爟皆幼女一嫁士人周材林出也陳氏之先光州固始人也唐末有諱檄者從王審知入閩官至太尉太尉二子令圖令鎔宋之時令鎔之後有諱塏者仕至顯謨閣待制至君之曾大父大父父雖皆不仕而善慶實鍾於君故君遂超取顯美為當時偉人惜其年不永用不極功業不大見於世然即其所立者而觀之可以知其賢矣君以卒之明年二月甲申葬於其鄉蔡荘山之原至是弟叔紹取進士官京師以侍講劉求樂所為行狀詣予告曰兄之葬少保江陵楊公為文表諸墓矣而墓未有銘惟兄嘗辱愛於先生願賜一言俾託以不朽予在翰林時實厚於君今不幸已矣心切傷之奚可以不銘迺按狀序次其事而系以銘銘曰
  其行有常其言有章宜及百年士林之光而夀迺弗長刻銘幽堂久愈彰雖死不亡庸何傷
  劉君宗平墓誌銘
  永樂二年予取進士入翰林時初至京師四方之士相與遊者蓋甚寡惟翰林有學士解公侍讀胡公侍講楊公直以世契得從容其間而君亦先自大寧教諭與脩髙廟實録陞翰林待詔又自待詔陞檢討一時同郡進者凡數人皆篤於鄉誼往來相善也太宗皇帝徵天下名儒集館閣脩永樂大典翰林之賢則命為副總裁而君在焉予限以職業不得數從君聽議論其後扈從留北京跡日益疎久之聞君坐罪在謫籍則為之悵然不懌既而聞以代還有司復舉為教官送之京師意謂君且復顯而竟以疾卒於天長之旅邸年五十七嗚呼其命也夫劉氏之先自金陵徙居吉水之金灘再徙居學宫之旁世以詩書顯聞君之曾祖【闕】 祖道章父子同皆不仕而皆以學行有名然君實道山之孫子温之子以子同無後故命君為子道章先生嘗受易於解先生伯中得呉文正公之傳至是竒君淳謹盡以所學授焉故君早有譽於世由學宫弟子領鄉薦㑹試禮部得典教大寧大寧俗陋不知學君循循誨誘日以經傳為諸生講説俾致力於脩已治人之道諸生知所嚮方皆樂從由是寖有顯者其在翰林與纂述早暮盡心考據精切不取快一時嘗迎其尊府就養來京師備物盡禮懇懇致孝諸公皆稱道之君襟度坦夷不為崖異斬絶之行與人交色温氣和未嘗有所忤性尤篤誼親舊有罹患者賙恤之恐不至故學士解公檢討王孟暘君尤所加意者也若他人有急求於君君視其力可為即為之規畫處置於身之利害不暇計以故人多徳君及其謫也人亦皆深惜之君諱均宗平其字拙闇其號也生於洪武辛亥五月十九日而以宣徳丁未三月廿三日卒於天長惟季子觀在側力不能歸其喪僦地葬焉後九年為宣徳乙卯是冬諸子始克奉柩歸葬於故里䨇坑祖塋之側君娶里東門解氏華容丞元復之女有賢行子男三皆服君之教長晉能治其家次益次觀皆取進士第益今為兵科給事中觀未仕女三孫男五平生所著詩文有金陵稿仕優集拙闇稿若干巻藏于家君歸葬十年而墓尚未有銘至是益狀君之行詣予曰先人之交今惟先生在墓宜有銘敢以請先生不棄舊好而賜之言豈惟先人幸託以不朽子孫實嘉賴之願勿辭嗚呼予尚忍銘君墓哉然不可辭也迺為銘銘曰君家文江富儒術典教大寧俊茂出躋于館閣勤纂述發為文章何炳蔚翺翔禁署領清秩排風勁翮上雲日回溪澠池奮已疾悲哉天長人所恤歸安于斯卜曰吉勒銘垂休靡終卒誰其作者太史筆
  嚴處士敬仲墓銘
  予先祖竹亭公有子二人長即先考肇慶公次則嚴氏姑也姑歸元齡甫生二子曰敬仲仁仲而予兄弟亦二人各長一嵗以齒為序則予兄行敏最居上次敬仲次予仁仲則少予數嵗惟予三人者實相親雖同姓兄弟不過也二家皆以儒為業無厚産以自資而遭家難亦相似於是予三人各奔走自營不得相比如曩時間或一見傾寫未及終復東西散去其意雖親而跡則已疏未嘗不慨然興歎也既而仁仲卒君則就甥館禄岡以醫術濟人藥大效迺因其舊業而充廣之為富家予兄行敏亦治别墅於蘭塘課童奴耕稼其中囂然皆有以自樂顧予碌碌進無補於時退無益於家每念二兄欲相從以娯老而未能遂其嘅嘆加焉前八九年予兄行敏卒予哭之慟蓋傷兄弟之益少也然猶幸有君焉今復已矣則予之哀可止耶君闓爽不羣攻儒書識聖賢微言奥㫖又旁通道家之説通於文事凡人情物理靡不究知處之各當其宜人咸謂其才可用以有足疾不果薦君亦樂於自便得優游治其家作讀書堂以教子孫嘗語人曰吾先世以宦學顯聞自教諭天澤府君以來三世皆不仕先祖尚徳府君僅為萬安縣典史而吾父復以隠終積之之久子孫其必有興者乎性喜賔客往來欵洽無虚日且樂以餘財振人急人多徳之君諱璞敬仲字也生於洪武戊午二月【闕】日而以正統乙丑【闕】月【闕】日卒享年六十八娶劉氏早卒再娶胡氏有婦道生四子所儉所仁所【闕】皆先卒今存者惟所義女二人長壻胡叔寓亦先卒次適蕭粲孫男【闕】人女【闕】人長嫁【闕】次則許妻予孫重母黨也所義卜以是年【闕】月【闕】日奉葬於【闕】處之原而君之從兄誠仲甫以書來京師屬予為墓銘嗚呼君予外兄予深願其生而遽哭其死尚何忍銘其墓然誠仲甫予姻家其命不可辭迺述予之情與君之行而系以銘言之複者哀之深也銘曰少日兮相親既長兮離分老可樂兮意空勤忽死别兮返其真嗚呼哀哉兮涕淚沄沄述懿行兮勒堅珉耀百世兮永長存
  檢討何先生墓誌銘
  餘姚何先生諱鼐字玉鉉以子瑄貴封翰林檢討階徵仕郎享其禄養者七年以正統十年四月【闕】日得風疾卒于家年七十九瑄歸治喪以吏部員外郎柴蘭所述行狀來求銘予素與瑄厚不得辭何氏故汴人宋南渡時有諱曼者為宣威将軍居餘姚蘭風鄉之八字橋由是世為餘姚人其曰原禄子秀徳義者先生之曾大父大父父也先生端重警敏少從金華戴叔能學詩深有造詣戴公甚推許焉然篤於事親不欲仕郡大夫再以隠逸薦皆力辭父得心恙醫弗愈先生迺治居室植花卉置琴書圗畫其中日為具以娯樂之隨所意欲皆適其可如是者二十年而以疾卒母倪氏目眚餘十載而性嚴難事先生躬扶持得其懽心親沒葬祭無違禮每遇忌日哀慟如初喪雖老不變又本朱子為冠婚喪祭禮三十餘條名曰家範俾宗族行之知禮者取焉明於義理不茍愛一錢少與伯兄同治産新増有倍於舊及分異先生止取舊産而以新増者讓其兄從兄季章為古田丞被逮至南京年老子㓜無從者先生赴其難未至二十里聞疾亟倉皇疾行雖遺金不顧至則兄已絶矣迺為扶柩歸葬焉其於宗族皆有恩意親厚無間言性愛梅羅置階下花時徜徉其中扁曰萬玉築墻以蔽其外役夫發地得錢數斛歸之先生先生曰此天濟汝也吾何與卒不受鄞人姓潘者鬻農具經其鄉值風雪寒饑垂盡先生衣食之得不死嘗夜歸過余支湖忽寒風颯然有異狀先生心動曰顧安所得燭乎俄有火自山際來視之無人也先生曰爾來為我當送我過湖火遂前導及家忽不見是夜夢有告者曰我湖山主人也知君将及難故來救明旦聞有數虎共啖牛湖上先生非隂佑殆不免其行孚於鬼神蓋如此晚年作小軒號拙逸人稱為拙逸先生及受封鄉人皆以為榮而先生不自矜大非公事不一至縣門人以是益髙之娶蒋氏士族女相敬如賔閨門雍肅未嘗妄言笑婦道母儀皆可師法先十有九年卒贈孺人繼室陳氏子男二長琮讀書為士次即瑄女二皆蒋出也孫男【闕】先生姿貌魁偉美鬚髯慷慨尚氣節篤於教子每延名儒為之師而厚禮焉暮夜則躬課二子所受書必成誦迺已初遣瑄為邑庠生訓勵之甚至及取進士官翰林則以書戒之曰爾所師友者皆今世鉅公偉人當脩身慎行毋忝於親無負於君臨終勉琮以睦兄弟教子孫且令諭瑄益以忠謹為務喪禮悉依家範言訖而終二子卜以【闕】年【闕】月【闕】日葬先生於其鄉觀音峰之原而以蒋孺人祔禮也於乎君子之道以孝弟為本善以及物者皆孝弟之推也若先生者非孝弟之君子哉葬其可不銘銘曰孝弟之道始於其親推以及人而感乎神有子克賢顯榮其身昭徳垂休百世不泯
  主事郭公墓誌銘
  正統十年四月刑部郎中廬陵郭循以翰林編脩陳文所述其父主事君行状詣予曰先人生於洪武壬子六月十九日宣徳庚戌循備員刑部主事承朝廷褒封以循所居官享其福禄榮名者五年而以甲寅二月廿六日卒年六十三是年十二月葬里之同井師姑山今十二年而墓尚未有銘懼無以昭徳垂後敢請於先生予以鄉郡之好不得辭然靡於職務未暇作也十月上命舉賢臣可以當方面者刑部尚書金公以循薦即命為廣東叅政将行復申前請曰循之獲備任使皆先人之教今得拜墓下徒抱痛於無窮先生幸賜之銘以納諸墓隧俾永承不朽則為恵大矣予重哀其志迺按状序而銘之君諱勉字景敏竹林先生其别號也曾大父仕先大父有道父桂芳皆不仕母羅氏君自㓜頴㧞喜讀書既長益肆力於學學成故家右族爭迎致以教子弟篤於事親養生送死無違禮二兄逺客君皆獨任之居家惟以詩書自娯兄子賔初亦好學君日與講論扁其所居曰竹林清隠鄉人因以為號焉其教子姪皆令通一經嘗曰吾家不能以財産勝人惟讀書則不可後人子循有美質遣為邑庠弟子所以訓勵之者甚至迨取進士為刑部主事則數以書戒之曰刑獄重事也宜廉公平恕毋負天子欽恤之意循嘗上書言事有所忤人皆危之君聞之曰出位而言固當死然聖明在上必不以言罪人未幾果得釋則又以書戒之曰君子思不出其位治獄爾職也慎脩爾職斯可矣及循出録囚便道過家旦日即遣去曰爾有公事毋久留累累以敬慎為勉公忠厚端重其言行皆淳正不矯飾以徇流俗於夫治生産為異日計者皆畧不經意而樂以餘財周貧乏嘗客遊桂林盗夜竊其貲以出或促君追之卧不應徐曰彼以貧至此吾幸有餘積因而與之可也奚用追人皆稱君長者君既受封鄉人莫不羡其榮以為有徳之報郡縣長吏行鄉飲必請置賔位進退有禮人不見其惰容閒居無事親戚故舊相過從者觴飲無虚日然未嘗亂襟度豁如也娶孫氏封安人有賢行先四年卒再娶劉氏後四年亦卒子男二長即循次通女五皆適士族孫出也孫男六人郭氏蓋汾陽王之後王七世孫在徽唐末為鴻臚卿以言事謫守廬陵因家城北之麻岡今居烱溪者又自麻岡徙焉君之族也嗚呼自唐肅代以來至于今七百餘年其間世臣大家盛衰興滅者何限而汾陽王之子孫愈久而彌昌豈非功徳之大而天報之宜爾其厚邪而君父子所以承先而裕後者又表表如此郭氏之盛其有已也哉銘曰
  鴻臚南遷忠武裔廬陵再振篤文藝維公蓄徳子能繼顯身榮親䝉帝制夀考康寧福斯備云胡一旦奄然逝髙墳峩峩永潜翳作銘者誰太史氏發聞垂休綿百世
  龍叔昭墓誌銘
  龍氏居泰和甘溪為大家宋淳祐中有曰登者取進士為廉州推官弟際為臨江教授世以詩禮顯聞不特貲産之富也其後有曰以傳曰明逺曰贈禮部主事仁安者則叔昭之曾大父大父父也叔昭闓爽不羣讀書能通其大義即止曰吾豈為章句儒哉然於人情物理靡不周知其事父母盡孝敬處兄弟極友愛於宗族朋友必循其道好仁篤義出於天性從叔升云早死叔昭撫其遺孤俾有立見人之貧困者或與之財或給與衣食無吝色鄉黨資賴焉平生侃侃負直氣人之是非事之可否不茍為異同惟一斷於理凡有忿爭搆禍難他人不能平者得叔昭居中無不帖然順從蓋其言公且信有以服人也叔昭兄叔粲為禮部主事叔昭數來省視諸公貴人聞其行者多敬禮之少師楊公尤加奨重每見於文字而叔昭亦承之以謙作屋聚書使子都等勤讀誦其中名曰甘溪書屋又為亭曰凝春雜植花卉客至即從容延欵繙閲經史談道義退而觴詠於亭中超然甚適也又遣都為邑庠弟子資而教之者甚至期必底于成叔粲致事歸兄弟相與盡天倫之樂而叔昭得疾以正統十年五月廿三日終于家年五十六娶蕭氏子男四長都女四皆嫁士人幼在室孫男二儀佐子都等卜以是年【闕】月【闕】日葬於【闕】原於是叔粲之子中書舍人文述其行實詣予泣請曰叔父嘗辱愛于先生其徳善之詳先生實知之葬宜有銘願求一言俾託以不朽嗚呼予與叔昭父兄相好四十年而交叔昭亦二十年矣其知之蓋深則叔昭之墓非予誰宜銘銘曰克善其身克篤其親義洽鄉人恵周困貧天胡不仁而不俾長存杳一去兮隔九原我為銘章納墓門垂耀百世在斯文
  侍郎李公墓誌銘
  正統十年九月二十三日正議大夫資治尹戸部左侍郎李公終于位初上以陜西災慮儲峙或不充欲遣大臣往按視河南地近關中積粟可移者有幾關右河西諸郡邑能免於災有粟可糴者凡幾即以内帑所出金帛收市之務使倉廩實而人不告病衆謂莫如公公亦以身任之将行疽發右脇而氣不少衰曰是豈能為吾害哉奏請緩數日即行上壮之積十餘日疾浸甚猶强起戒行李及大漸不能興時猶咄咄以整理糧草為言無一語及家事而卒事聞上為之嗟悼遣官賜祭命有司治墳塋子升等奉柩歸長安以【闕】年【闕】月【闕】日祔葬終南山北祖塋之次而以翰林編脩楊鼎所述行状來求銘予嘉其有體國之心而深惜其死奚可以不敏辭公諱暹字賔暘系本出隴西今家長安不知其所以徙髙祖忠信曾祖茂叔祖彦均父才甫皆不仕及公貴祖父皆贈通政使妣皆淑人公以洪武丙辰三月三日生自幼屹然如成人稍長喜學為邑庠弟子員領鄉薦入太學永樂初擢為北京行部戸曹主事調行在戸部於錢榖出入靡不盡心毫髪無所失坐累左遷清河監副清河不利孳牧公力請移房山馬大蕃息太宗皇帝在位徳化大行四夷嚮風西域諸國數遣使貢馬及諸水土物詔擇羣臣忠厚知大體有綏靖才者往撫之公在選與吏部主事陳誠偕行踰數萬里至賽瑪爾堪公姿貌英偉言辭辯正宣布天子仁厚之意其君長聞之皆悦服稽首南向尊朝廷宴享有禮所過部落遞送迎徧厯諸國皆得其懽心公之名亦徧滿西域使還各遣人隨入朝貢獻稱謝凡五往返不替益䖍上嘉之賜賚稠疊復命為户部主事陞郎中宣宗即位以京庾儲積多不能無蠧弊詔舉廉公有為一人理之大臣咸薦公公既受命謹防範夙夜勤勩震之以威處之以公典守者畏戢不敢復怠肆宿弊盡革陞右通政再陞通政使仍理其事久之上以通政司出納政令而使為之長不可久曠其職迺令公歸署未幾丁母淑人憂去官治喪以禮未嘗用浮屠喪三年不離墓側服除入朝仍命至京庾兼理積芻遷戸部左侍郎京師芻粟以億萬計皆委公事既繁重公不以為勞惟日夜憂慮或有闕失今年纔七十欲上章乞致事㑹命下不果而竟以疾終公性剛嚴守禮法仕宦四十年治官事如家事人不可干以私事母極孝敬嘗以使命過家升堂上夀盡婉愉之樂母賢而子克孝鄉里榮之處兄弟相友愛篤於朋友非其人不交茍賢雖少必加禮教諸子以忠孝勤儉諸子亦克承其教先娶吕氏早卒贈淑人繼張氏封淑人六子升頤吕出也復益臨大有張出也女一孫男二銘曰侃侃李公植徳自躬遭遇聖明克致其忠翔于大廷騫于絶域既宏厥聲亦丕迺績寵與位升遂佐司徒體國之心終老不渝噫嗟若人惟時之傑我作此詩以告來哲
  太淑人郭氏墓誌銘
  太淑人郭氏諱妙明鳳陽洪塘湖人也父祥母熊氏以忠厚勤儉聞鄉里生太淑人端重柔恵閑於禮則衣服飲食之事不待教而能父母愛之為擇壻以劉清才武遂歸之清九江徳化人起自戎行擢為十夫長方奮志取功名不暇顧其家太淑人理之家日以裕年廿六而夫亡太淑人益勤苦自勵躬女事以養舅姑教育諸子俾各務樹立長子源代父領其衆屢從征伐太淑人必勉以忠義報朝廷源能奉其教功業日盛遂自百戸累陞至懐逺将軍錦衣衛指揮同知在侍近者數十年家事猶太淑人主之小大之務咨而後行具有條理凡内外屬無間貴賤戚疏人人皆謂有徳於已源之得盡心所事荷列聖寵遇之隆有勞績而無過舉太淑人之教也子孫女婦朝夕受訓言皆克興其家正統十二年三月初一日以疾卒於北京明時坊之官舍距其生元至正癸卯七月廿六日享年八十五三子長即源次政次全早卒孫男十五人女八人曾孫男四女四源典親軍嚴侍衛例不得以親解遣潮等奉柩歸南京是年【闕】月【闕】日葬于江寧縣趙家村新豐山之原而以錢塘王謙所為行状來求銘予觀太淑人之徳備于身儀于家受封秩之榮享禄養之厚有子有孫蕃衍碩大而又以髙夀終其得於天者厚矣葬奚可不銘銘曰
  孝敬順祥女徳之良猗嗟淑人實踐其常既興其家亦成其子桓桓懐逺功業焯煒錦誥煌煌三品之封富貴夀考孰比其隆新豐之阡卜者曰吉昭徳有銘太史所述
  處士魏仲英墓誌銘
  正統七年十二月甲子餘姚處士魏黙仲英以疾卒於家年六十五其子瀧水丞瑶歸服喪屬吏部員外郎柴蘭庭芳状其行來請於予曰瑶之奉葬事有日矣葬而不得先生銘将何以昭徳垂後敢以請予念初因吏部侍郎魏公得識瑶由是而知處士及處士得虞邵菴所註杜詩欲刋布以恵學者求予序其所以刻之意予之知處士舊矣則於銘墓奚可辭魏氏唐鄭國文貞公之裔始家鉅鹿其後累因事而遷故今為餘姚人曾大父福賜建昌路學正大父谷仁父子祥皆不仕處士㓜不好弄喜讀書嶷然如成人早失怙恃居喪無違禮而哀戚過之伯兄仲遜早亡事寡嫂尤謹與仲兄仲厚弟仲述相友愛甚篤治家整齊内外斬斬聚書以教諸子及鄉人之子弟必使勉於為善雖號能飲然未嘗獨醉賔至則傾倒盡懽或雅歌投壺吟詠以為樂雖終日不厭嘗踰江淮渉濟鄆以至京師覽山川之雄深人物之繁富都邑之鉅麗四方萬國之㑹同禮樂文章之昭著其意氣超然往往於詩見之與鄉人處一以義不以貧富貴賤易意其有不平來求正者則以理喻之無不悦服樂善汎愛待人不疑人有貧者處士嘗召與同處周給之乃竊取槖中金處士恐其不自安卒不問工人有受處士金為製器者因事盡費不能償每見必慚恧處士憐其貧亦不取見人貧窘或貸以金或濟以粟帛有負官租者代之輸以田土質錢者久不能贖焚其劵鄉黨宗族賴其賑贍者蓋多其心之厚於仁如此性好菊植數百本充其庭號曰菊荘花時日觴詠其中京師士大夫聞之亦有為之賦者娶曹氏有賢行子一人即瑶以賢舉為丞能於其職孫男四其葬以卒之明年十二月癸已其墓在邑西豐山之原銘曰
  篤於親恵及人薄於利厚於仁從容觴詠樂其真於乎逝矣名則振百世考徳在斯文
  侍讀尹公妻羅氏墓誌銘
  孺人羅氏吉水人考宏達妣周氏孺人為幼女最鍾愛既長為擇配得今翰林侍讀尹公鳳岐而妻之年七十而卒子昭㑹試在京師聞訃哀不自勝以其從兄建陽令載魯所述行状來請予銘将歸納諸墓而鳳岐亦致書於予以墓銘為屬予觀其意皆哀念篤至而欲託諸文字以傳不朽則孺人之婦道母儀可知矣故為序次其事而系以銘孺人聰慧夙成讀孝經女教能通其大義精勤女事每過夜分雖寒暑不廢足跡未嘗出外庭躬烹餁以事父母有疾尤謹視藥食不少懈年十七歸尹氏不及事舅而有大父母及姑在堂姑慮其出富家未能甘澹泊以意諭之孺人即減去服飾奉所有以歸于姑從姑事大父母極孝敬退而事姑尤恭順婉愉大父母沒相夫盡喪葬之禮姑嘗病卧床褥者數月醫禱皆弗效夫婦色憂夜泣籲天願減已年以益親夀及終治喪無違禮而哀戚過之鳳岐學日有名郡邑諸大家爭迎致為子師而孺人專家政鳳岐益得以肆力於學江西按察僉事黄翰汝申行縣聞其名籍甚舉為郡庠弟子其所以資給之者多出孺人機杼中取進士官翰林遣人迎孺人孺人以幼稚為累不果行乃為娶側室益勤儉治其家男女婚嫁皆盡禮洪熙改元封孺人衆皆稱慶孺人念姑不及見為之戚戚以悲及鳳岐歸焚黄欲以孺人行慮諸子廢學復不果久之鳳岐喪側室遺諸子女皆幼乃迎孺人來京師撫育之恩同已出僅三年見二女已長惟務刺繡歎曰吾聞古人謂錦繡纂組害女紅此何益於實用乃擕之歸教以紡績織絍凡女婦所當務者卒皆稱賢焉孺人忠厚慈恵而謹禮義家庭之訓秩然有條理嵗時奉祭祀給賔客睦姻族鄉黨撫臧獲下人皆適其宜凶年饑嵗不吝施予其所周給全活者蓋多孺人子男二長哲先卒次昭鄉貢進士女四側室子三貞泰來泰同泰皆習舉子業女二孫男五孫女五孺人之生以洪武戊午【闕】月【闕】日而卒於正統丁卯十一月初九日其葬以【闕】年【闕】月【闕】日其墓在之原銘曰
  孝敬恵慈實宜乎其家勤儉自持淳質而不華歸藏于兹孰不悼嗟銘以昭之百世之遐










  抑菴文後集巻三十一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庵文後集巻三十二   明 王直 撰墓銘
  侍郎金公墓誌銘
  公金氏諱問字公素其先杞人世有顯者從宋南渡家于吳故今為呉縣人公曾祖徳久樂善好施有恵及人嘗自郡之許墅抵楓橋鑿七井以資行旅人徳之因號金井祖國用元河渠提舉父仲旻以公貴累贈至中憲大夫太常寺少卿兼翰林院侍讀學士妣顧氏累贈至恭人公自幼頴敏荘重喜讀書日記千言悉了其大義弱冠從俞先生受易聞講姤復二卦曰勿謂隂微當存抑遏之戒勿謂陽微當加擴充之功凡所聽聞深悟黙契諸老先生愛重皆折輩行與交兄聲亦好古嗜學有麗澤之益家貧無書嘗從人假借疾讀暗記無所不達其或損壊必為完整永樂初被薦為司經局正字仁宗皇帝在東宫雅知之丁内外艱皆賜楮幣俾乘驛歸葬即奪情起任事雖不獲終制然喪禮未嘗廢久之坐累訟繫者十年資用或不繼然餽之不以義亦不受時學士永嘉黄公洗馬江陵楊公皆以事在繫三人者甚相得省躬念咎之暇各持一經相與講論曰此吾處憂患之道也仁宗皇帝即位陞翰林脩撰備顧問論時政得失上褒納之賜鈔二千貫衣一襲米十斛宣徳乙卯擢太常寺少卿兼翰林院侍讀學士正統癸亥調南京太常寺乙丑冬陞禮部右侍郎戊辰春正月二十七日以疾卒年七十九事聞上為之嗟悼命禮部致祭工部為治墳塋公天性孝友事父母極力營養不以貧故儉其親兄嘗病熱劇醫云必得螺可治方盛寒公解衣循河覔之股皆赤腫得百枚以進病良已其治家以禮内外秩然里有喪不能舉貧不能自給者每伺夜投錢與之曰吾非為名也娶謝氏封安人加贈恭人生子男二長汝進中書舍人次汝遜女三孫男三平生所為詩文甚富必根於理而達於性情有青楊集桂坊集耻菴集若干巻藏于家耻菴其别號也最善書得魏晉人書法於星厯之學尤精然未嘗語人汝進在北京聞訃而歸以【缺】年【缺】月【缺】日葬公于邑之太平鄉薦福山白雲塢先塋之次而以墓銘屬予予蓋知公者不可辭銘曰有行有文亦克有子光榮始終既多受祉白雲之原公墓在焉刻銘垂休百世之傳
  太宜人楊氏墓誌銘
  太宜人楊氏諱觀豐城人曾祖【缺】祖【缺】父【缺】皆有善行而皆不仕太宜人自幼端重寡言笑工於女事父母愛之為擇壻得同邑丁公尚文既歸善事舅姑飲食衣服必躬治以進朝夕勤甚舅年七十二而沒惟老姑在堂太宜人奉事尤謹其心歡焉年九十而終丁氏素饒財遭亂失之公乃有四方志挾其資旅遊於外者二十年太宜人治家事於祭祀賔客吉凶慶弔凡諸所行皆中節由是公得如志卒能再豐其家平居教子必使讀書為善於諸女婦必戒以貞靜謹嚴其言鑿鑿乎不少貶至待妯娌則藹然其和遇困窮撫幼賤皆有恩初命子鉉赴南京受學於丁季恒先生所以訓勵資給者甚備學成以進士入官太宜人得食其禄而教戒尤至初任太常寺博士得封孺人及為刑部員外郎遂加封太宜人今進為刑部侍郎於法當封淑人而乃不能待以正統六年二月初一日卒于家距其生丙午之嵗享年七十六子男五鎔銑鉉鉉鎮女一嫁曾黙孫男八曾孫男五侍郎君聞訃解官歸以【缺】年【缺】月【缺】日奉葬于【缺】之原以行状授直請為銘納諸墓中直受而讀之知其婦道母儀皆可師法於葬宜有銘况侍郎君之孝而直忝交好奚可辭銘曰
  孝事舅姑順相夫端厚淑慎宜厥家善既積兮慶有餘令子顯赫升天衢恩封屢進禮秩殊髙堂鼎食㫖且腴忽焉而逝良可吁我為銘詩賁廬後百千年永弗渝
  處士尹君墓誌銘
  君尹氏諱齊字子齊永新之南里人曽大父祖興大父佑卿父慶宗皆不仕妣歐陽氏君生質英邁然自幼與羣兒處獨安徐荘重如成人衆皆竒之既長通詩書大義慷慨自持不肯碌碌在人後長身玉立美髯而廣顙其意氣昻然若不可狎近及得而親之蓋温然和也有司以其饒産税俾永充糧長君戒諸子姪輩曰産税祖父所致今以此受役若等必務公蔑私毋貽辱前人由是為之十年無絲毫闕失鄉人有欲誣取人業者訟於官官不能决知君剛直不阿以委君其人夜懐金賂君求助君曰拂天理以徇人欲吾不為也即白於官以業歸被誣者好仁篤義出於天性其事親盡孝生養死哀無違禮事長兄如事父撫異母弟尤有恩與人交懇懇盡誠過失則規之貧匱則賙之急難則赴救惟恐後里中嘗大疫親戚有陳某者盡室莫能興癘氣甚盛人不敢往來某死亦莫之顧君喟然曰親戚死喪義當恤使鬼神有知必當佑行義者即備棺衾躬率僕從往殯歛安厝之卒無恙尹氏之先居永寧大礱而永寧與永新舊同邑君四世祖層仲自大礱為南里蕭氏甥因從其姓至君乃嘆曰水有源木有本吾可昩所自出乎遂復姓尹凡蕭之業皆歸之作復本堂以示子孫士大夫益髙其行皆歌詠焉愛其子延名師教之諸弟姪願學者皆資之使學而旦暮訓勵尤切故益能昌大其家君之徳善大率多此類正統戊辰四月一日以疾卒于家距其生洪武庚申六月六日享年六十八娶園湖呉氏有賢行子男六長義為蜀府教授次禮取進士為監察御史善於其職次智信忠和皆士人女一嫁賀循轍孫男六人女【缺】人以卒之明年葬于【缺】原於是禮以監察御史劉克彦所為行状來求銘予與禮善而信其父之賢觀克彦之言尤信乃不辭而為之銘銘曰
  尹顯南里厥聲世繼迨君承之維徳維義既儀其家亦孚于鄉振後光前為衆之望有偉令子教授御史其諸繩繩亦克為士兹雖云亡流慶則長何以昭之刻此銘章
  醫學正科朱君墓碣銘
  故将仕佐郎延平府醫學正科朱君彦永與其配黄氏合葬南平縣長沙三門祖塋之次葬三十餘年而墓未有文其孫經為徳安縣學訓導大懼無以昭懿徳示久逺及來京師乃以前金州守石夀所為状來求予文刻諸墓石予哀其志不能辭也按朱氏本光州固始人其先有諱【缺】者治延平軍事子孫遂家延平城南其曰友玉以儒行聞曰仲疇元時為本路醫學録者彦永之祖考也母林氏彦永幼失二親即能哀毁如禮事諸兄如事父及長諸兄卒撫諸姪如所生敏於學間未嘗以貧故廢習尤攻醫術於其書無不讀洪武甲子設醫學舉善其術者授以官於是郡舉彦永遂為醫學正科能以所學濟人明年乙丑攝西平河泊所事勘核流亡奏免其逋税三之一丙寅尤溪人弗靖藩府檄彦永招諭之彦永反復開譬人用安業得免於禍藩府竒其能命攝髙才板廵檢適尤溪縣官皆以事逮去民請於郡得彦永攝縣事敦本厲俗月朔召諸父老使勸諭其鄉人必愛親敬長趍事赴功人大化服訟理政平明年當述職彦永當攝以行時庶務脩舉者例受賞彦永預焉後有以賢良文學薦者徵書下而彦永卒矣時戊辰八月初一日也年六十一性和平無畛域不喜言人過其教人必依於孝弟忠信晚年以碁酒吟咏自娯然必謹禮度常曰士貴有恒故自號恒軒學者因稱為恒軒先生娶黄氏【缺】之女淑善勤慎歸彦永不及事舅姑每以為憾故嵗時助祭必誠必恭治家嚴而有法為女事每至夜分子婦有怠者必切責之加訓勉焉相彦永睦宗族處姻戚待賔客賙鄉黨皆適其宜教諸子讀書為學不使渉於非理以洪武癸亥九月十五日卒年五十五先葬于三門及彦永卒乃以辛未【缺】月【缺】日合葬焉子【缺】孫五人添經濟泰信經即來請文者女三人皆嫁為士人妻曾孫男六人女三人嗚呼以彦永之才行足以有為而止於小試以其配之賢足以正家而亦不獲永年是皆可惜也序而銘之非徒以慰經之心亦将以儀後世云爾銘曰
  朱本光州仕于延平初以武貴後乃儒稱醫術濟人亦已再世有煒正科不止于藝有行有文厥聲彰馳小試理民慶典所施惟以攝終其用弗竟亦有賢淑主其内政教行閨門宜室宜家胡福不延内外哀嗟歸藏斯丘刻銘貞石儀爾子孫傳示無極
  縣丞何先生墓碣銘
  昔我太祖皇帝既受天命統萬邦乃偃武脩文恢治道洪武庚戌之嵗實即位之三年也詔天下設科取士于時廣東行省叅知政事周天祥周禎奉命惟謹聘禮名儒以典文衡予先祖子與公實與焉合諸郡之士羣試之而先生以春秋中第二明年登進士第授将仕郎睢寧縣丞睢寧當兵革之後凋瘵未蘇廨宇學校皆頽敝先生一意養民恵綏撫摩使盡力於田畝作文以勸諭之民既安業有所養乃稍治廨宇脩學校公事之暇即至學宫與師生講論脩已治人之道而以孝弟忠信為本由是强暴化服柔良者益趍於善衣食足而禮義興縣以大治秩滿陞登仕郎改永康縣丞永康之俗文勝而質少先生一待以至誠所以治教之者皆不異睢寧永康亦治洪武已未六月二十六日以疾卒年五十三先生諱慶宗字子海伯川先生其號也世家番禺之沙灣為望族曾祖君澤宋南恩州判官祖汝楫元廣州徳慶二郡教授父光衍元靜江縣主簿母黎氏以元泰定丁卯七月廿九日生先生天資明敏夐出儕輩少治尚書後更通春秋其餘諸書皆博覽文詞瑰竒浩瀚至正丁亥領鄉薦第四人以元季隠居不出國朝更化乃成名當時賢達如翰林編脩宋濂典籍孫蕡湖廣行省㕘知政事陶凱皆推重之有文字之好初娶馮氏無子繼室蘇氏生祖鳳洗氏生祖驥祖澤女一人孫男十二人公恵文生其葬以洪武辛酉正月十一日其墓在青螺嶂大坑山之原至是文生以撫州府學訓導秩滿來kao北京謁予告曰先祖之名薦書也實先生之尊大父進之今卒葬久矣而墓石未有文先生幸賜之銘以託不朽其為幸大矣禮曰先祖有美而不知不明也知而不傳不仁也文生知其祖之徳而思傳之逺可謂明且仁矣予豈可辭乃為之銘銘曰
  其學之充其行之隆以治則有庸以教則有功庶幾古良吏之風青山崇崇靈秀所鍾刻銘其中以告無窮
  處士項公墓碣銘
  月湖處士項公士毅温之瑞安人以永樂甲午三月二十二日卒年六十一後廿七日其妻孔氏亦卒年五十九是嵗十月癸酉合葬其邑帆遊鄉大山之原葬二十八年子伾為無錫令述職朝京師乃以徽州孫太守所為行状介禮部司務陳珪來謁予曰先人不幸以隠終其徳善之形於家孚於鄉而啟佑我後人者不獲大顯聞於世失今不圖恐後遂沉泯則為罪大矣敢請銘刻諸墓碣庶幾託以不朽予嘉其孝故不辭按状公諱愉士毅其字也自幼卓然有立志國朝初下方氏藉其遺糧運之括公之父以糧長當行然儒者不堪逺役公年始踰紀請代行又輸税于武陵于龍江皆身任之父喜曰吾有子矣凡公私百役皆委焉公内盡孝弟外應事變罔不中節凡内外屬有事必咨而後行洪武中從弟僅坐累之京師公慮其不得白與之偕卒周旋以免永樂初姦黨之獄起小人相搆結誣良善多没入公從容其間而宗族賴以全盖智足以謀義足以制而和厚周慎又足以感物而逺害平居教子讀書課僮僕治耕稼皆亹亹忘倦至於脩治先隴葺祠堂以奉祭祀意尤篤暇則日記所見聞及所為諸事嵗終通類成書以備觀考其精勤尤如此所居傍月湖以月湖漁隠自號不事表襮不慕聲利不用浮屠雖儉於自奉然佳時令節朋舊過從必相與酣暢意氣軒豁常語諸子俾明理治心善繼先業以成吾之志諸子皆敬承不敢怠孔氏系出闕里元進士同知平陽州事孔公暘之孫女克有令徳cq=497孝於舅姑睦於姻族仁於其子與側室之子教養必均一凡公所行皆能相其志公有子五人長曰傳次曰佋早卒又次則伾曰偃曰仇女二孫男七人女四人項氏先居霅川五季時始徙瑞安之南隄有道生者徳積而家益大宋季祕書著作郎知常徳府贈通議大夫爵瑞安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戸諱模者生公澈為公之髙祖通判汀州長子從政郎長樂主簿諱光祖早卒無子以弟通仕郎則祖之次子師之字容卿為後容卿生誾字仲敬則公之曾大父大父父也夫世有貴顯者則必有善及人雖公之祖考及公皆不仕然其脩於身者必無愧於天是以子伾受民社之寄将又大顯其門則公之徳可見矣銘曰
  霅川之宗振于瑞安襲慶綿綿遂有顯官至公三世恬不喜仕而公之徳式克用繼婉婉令人平陽之孫宜室宜家婦道是敦干将莫邪終合于一偕沒同藏卜云其吉惟公有子實克孝思刻銘垂休百世之貽
  處士羅公墓碣銘
  監察御史羅俊承彦以翰林檢討宋先生所述其曾祖行状來請曰俊之曾祖實有令徳以啟後人於其卒也葬於里中吹塘之原二十年矣而未有文刻諸墓碣以昭徳垂逺此子孫之責也敢以為請願勿辭予家與處士居相邇處士之年與先考尚書公蓋相若而情好最深處士姿貌豐偉言辭確訒閒暇相過從論詩書語道理莫逆也則予不可謂不知處士者於銘其墓奚可辭處士字安道一字安浩世居城西秀溪坊曰友山與成仲仁者處士之曾大父大父父也皆有行誼而不仕處士早孤嶷然思樹立文溪蕭文恭甫為女擇壻得處士甚重之而欲以自近於是亦徙居文溪惇本尚實務勤儉以興其家痛二親之弗逮養也嵗時奉祀惟謹而悲不自勝方㓜孤時舊業在楮源諸從父多隂據之及處士有知皆弗問而益篤於義終不以産業侵奪易其心先世墳塋則率諸弟以時展省不少怠常長其鄉糧賦未嘗妄取人一錢細民有不能輸者則為之盡其方必使公賦足而下不告病凶年饑嵗常發廪賑人急橋梁道路有當治者必出貲以倡其成人或為不善則委曲勸戒使復於善隣有李姓兄弟䦧於墻将訴官處士急遣人羅致諭以古人兄弟相好之義深切懇至皆悔服感謝而去自是有不平者不質之官但求質於處士平生言行必謹於禮度名所居堂曰尊禮人亦以此尊之縣大夫舉行鄉飲必賔禮處士朝廷下詔養老必受酒肉綿帛之賜其生於元至正丙戌十月初五日卒於今宣徳丙午七月二十七日年八十一配蕭氏有淑行先卒子男五長子榖先二十年卒次子晅子㫛子曜子暉女一嫁蕭子善孫男十三斐琰玥璟珪瑢遜讓珣璣儉源女六曾孫男三十俊【缺】女十六孫男女各七予聞羅氏之先嘗盛矣至元季而弱處士以一人之身而孳孳為善子孫多至五百餘指女子不論也天之昌其後如此蓋以彰為善之應今俊為御史又有名勉而繼之顯榮光大有已哉予為之銘以勉其子孫而凡為善者觀於處士可以無怠矣銘曰
  處士之先居縣城西文溪再遷家益用肥孝友忠信率禮由義人服其公亦懐其恵善之所施厥應伊何子孫之多其福則那八十而終安此宅墓碣有銘用示彞則
  劉叔魚墓誌銘
  叔魚諱鯉字叔魚别號拙軒其先居邑之珠林後乃徙今大原三岡里宋季曰榮甫者典教潮陽庭桂分教蘄州洪武中大父仲啟判陜州有治聲父仕堅好學能文不肯仕叔魚聰敏喜讀書日記千百言不忘先生長者校其業無能出其右者台州教授周以巽翰林侍講余學䕫皆以逺大期之戊子舉于鄉擢教寧逺邑庠寧逺僻在萬山中其人素不喜學叔魚循循善誘言行而身化之學者多克有成殿堂門廡久被焚叔魚首出貲倡義復新之煥然有加於舊邑東南百餘里有洞曰長橋羣冦所聚多脅民為從出抄掠縣官請發兵勦之而民益受害弗能禁叔魚毅然以義白主帥兵稍戢軍中所獲脅從者甚多将盡戮以逞叔魚乃從容言曰将軍之來正以除盗安民民之被脅從者非所欲今不察而輙殺之豈上意哉主帥悟盡釋之民感更生之徳歸而為位祀焉未幾以憂去改教長汀縣學其教不異寧逺時㑹府遣奉表詣京師或諷曰暑行不易若以事辭可免叔魚謂非誠以事上之道不用其言冒暑往得疾至延平驛卒焉庚戌七月廿八日也距其生洪武戊辰九月廿一日年四十六娶袁氏有婦道子男三世興世傑世殷世傑肇慶府學訓導世殷韶州府學訓導女一嫁鄭宗倫孫男九叔魚長身玉立美鬚髯孝友和睦治官治家必循禮法導人為善周人之急其教子弟及誨人子弟必以讀書明理為務凡求文者即與之無吝意有寧逺集長汀集藏于家【缺】年【缺】月【缺】日葬于里之黄岡而墓未有銘其諸子孫慮無以昭徳垂逺以世殷所自為状來求銘予嘉其孝乃為銘之銘曰
  其生也逢時其才也有為其學足以端表儀誠以奉公乃止於斯嗚呼若人其誰不悲
  郭氏孺人墓誌銘
  孺人郭氏諱琉世家萬安縣城之南祖徳夀父明道皆有善行明道娶街下蕭氏生孺人四嵗而明道卒無他子蕭孺人守節躬教之養其徳性之美於衣服飲食之事不課勵而能孝經小學諸書皆能成誦以古之賢女婦為師又攻筆札然不以施於外凡家事有當記注者皆任之蕭孺人愛之深不使去左右為擇賢壻得劉君孟淵而館焉於是遂專家政時舅已卒迺迎姑就養致其愛敬與母齊等所以奉其口體而順適其志意者人不見其有異也姑與母皆以夀終相孟淵葬祭如禮處妯娌以和撫子姪有恩待内外親屬禮義皆隆至臧獲下人衣食必均一課其治生處置皆不失宜篤意教子使隆師親友務古人之道鄉人有窮匱者必賙給之未嘗責報其善多類此嵗甲寅里中大疫孺人病亦危殆夢有告者曰汝多隂徳夀見牛而止今無恙既而果愈益精明不衰治麻枲益勤子曦領鄉薦上春官孺人勉之曰爾當以逺大自期勿以我老為慮曦既取進士分俸之半以資養及授行人司正俸益増孺人用為酒食以祀祖考而及於姻族里隣人皆以為榮生於洪武丁未八月二十日而以正統乙丑正月二十三日卒果符向所夢云享年七十有九一子即曦女一嫁藍田蕭卓車孫男五公碩公著公槩公理公宜以【缺】年【缺】月【缺】日奉柩葬于【缺】之原而以状來請銘曰母嘗讀書知文字為貴葬而得先生銘以昭徳垂逺庶幾慰悦於地下矣敢以請予既嘉母之賢又重曦之能孝思託文字以慰其親不可以不銘銘曰
  惟此賢母徳則多有藏于斯丘尚利爾後我作銘詩俾永不朽
  處士蕭公墓誌銘
  蕭故長沙人避馬氏亂徙泰和之早禾市後又徙沙湖里為大家世有科第顯者至公之曾祖晉玉祖均祥父天與皆不仕而皆以行誼重一鄉公早失母周氏賴繼母撫育之既長聰敏喜學事父母以孝聞父母益愛之遣從鄉先生陳心吾學陳先生樂於教凡孝弟忠信仁義道徳所以脩已治人之説靡不為之盡而公之學有成或勸之仕公曰吾父老弟幼仕非吾志也吾為政於家而孝弟之道行焉亦可矣父竒其志悉委以家事公私百為無不當其意朝夕奉養惟謹親之心懽焉親卒葬祭無違禮而哀戚過之撫異母弟子巽尤篤同居處飲食未嘗有間言子巽嘗得危疾公醫禱百方獲愈後數年卒公長育其二女逾已女厚貲装嫁之學士解公嘉其行名其堂曰孝友而為之記公天性端重言動不妄待姻族以仁遇朋友以謙接鄉黨里閭則和而厚無貴賤愚良皆有恩未嘗有疾詞盛氣加諸人雖倉猝急遽之間藹如也族有遺孤子公嘗給以田而俾之有立後乃反噬或謂宜收其田公曰吾為祖宗之故豈以是不義而易吾心哉卒善遇之人亦以此益髙其行公生於洪武【缺】年【缺】月【缺】日永樂二十一年五月十八日以疾終年六十八娶王氏直之族姑能以徳義相君子生五男子九淵九徳九思九臯九齡孫男二十人裕旭昱昭禧旻曼禎晉昕暉祉鼎昇時㫛昌瞹炅晧女二嫁錢慎儀劉伯髙曾孫男十五人修倫儼儉倣伯佐休倚僎傑信伋傳儒某年【缺】月【缺】日諸子葬公於鐵溪岡之原而墓未有銘今年孫曼㑹試禮部乃以九淵之言來請銘嗚呼公篤厚君子也葬豈可不銘直為外姪實知公奚敢以不敏辭銘曰
  蕭氏之先式居長沙沙湖再遷大振厥華公徳之茂本於孝友克儀于人亦昌厥後何天弗遺七十而終鐵溪之原隆隆新封山髙水清公安于此靈秀所鍾利爾孫子
  黄主事妻楊氏合葬墓誌銘
  景泰五年五月朝廷推恩任職之臣而褒寵其親於是考功主事黄徳温得封父信初為承徳郎吏部考功清吏司主事母楊氏封安人錫以勅命人皆為徳温喜徳温益自喜思奉勅以歸為父母榮也踰月訃至則相繼卒矣徳温悲二親之不能待哀慟之至幾欲無生即解官歸治喪将以【缺】年【缺】月【缺】日合葬於某處先塋之側而詣予請銘黃氏世家信豐其先皆惇本尚實為善人承徳公之父彦清篤於倫誼赴其兄之難死焉公早孤踰數嵗母袁氏亦卒煢煢孑立而奮然思振起以不辱前人辛勤綜理充廣其田業而脩治其室廬凡故所有者悉以讓羣從兄弟而家日以殷雖未暇學然於孝弟忠信禮義㢘讓尊賢事長愛人和衆凡行於家施於姻族鄉黨無不合乎道嘗曰觀書不必多吾於明心寳鑑有取焉果能是亦足以脩身齊家矣常舉以訓諸子其學于里塾者日課其勤惰皆有法子孫遵教故多成其能鄉人或為不善則勸諭使為善有貧乏者則賙之人人謂公有徳於已安人鄉邑楊仲賢之子母梁氏梁氏舊以貲望甲一鄉愛其女為擇壻以歸信初端重慈慧孝敬儉勤門内之治肅如也其事長上尤盡誠伯祖母曹氏嘗病痢穢惡狼籍諸婦婢妾畏避不敢近安人曰長者病篤而可翫視乎自以艾煮湯熏浴之躬侍藥食由是稍有來視者曹氏病愈祝曰我病得安爾之力願爾多子孫又得賢婦皆如爾孝敬也其奉祭祀待賔客和妯娌撫家衆皆適宜人稱善者無間疏戚黄氏再興其家雖本於公之才亦安人之助也公生於洪武辛酉【缺】月【缺】日而以景泰甲戌正月十八日卒年七十四安人則生於戊午【缺】月【缺】日亦以是年三月十二日卒年七十七子男六徳寛徳裕早世徳温以進士入官即為主事者徳柔徳良亦早夭又一庶出尚未晬孫男七霽習舉子業孫女九徳温在考功勤於職務予固惜其去而又聞其父母之善如此故勉而為之銘銘曰
  猗歟黄公世居信豐其艱其勤而家以隆淑媛來嬪天作之配令徳孔宜協于内外有子克賢列官在朝恩寵所加其聲昭昭犬耋而終同歸于此考徳有銘焜燿無已
  員外郎沈君墓誌銘
  君沈氏字思義世家湖州武康之相溪大父政父士昇皆不仕而惇本務實為善人君喜讀書明理道力行孝弟父早世治喪無違禮事母丁氏尤篤撫育弟妹皆使有室家母之心安焉以才能推擇從事於浙藩尤惓惓守禮法藩憲大臣皆重之既滿為丞於鄭州管城驛馳傳往來者日相繼而文武貴賤寛鄙細粗不同君夙夜不懈處之曲盡其道無不意滿而去最喜接士大夫過者尤樂為之盡嘗有暑困於圃田者恐不能生急投君求濟君延置小㕔善視之命巫醫為治竟不起君聞于州具棺歛㑹僚友殯于東郊馳告其家歸葬焉後有讒者誣君為如何以理正詞直不可枉惟坐誣以罪因以累君謫役于房山人或憐君謂此好客之過君曰是所謂無妄之灾也未嘗有毫髮怨懟意久之得復職念久貽親憂即迎親就養滿九年當去時欲為子彬娶婦已有日㑹聞國哀即告止於女氏或勸君可無止君曰吾為臣子豈可自同庶民必過其期然猶罷燕止樂陞南海縣都寧廵檢其地在海島中蠻蜑常出刼為民害君廉得其實屢率兵捕之前後獲六十餘人悉送有司置之法蠻始畏伏民得免冦害又秩滿當陞遭母憂遂以老疾乞致仕歸家居二十四年年八十二其生於【缺】年【缺】月【缺】日而以景泰甲戌六月十二日終于正寝君天性嚴厲謹於自治常未明而起家人未嘗見惰容其居官時或造朝或公㑹必宿齋戒各服其服行禮不茍且失儀及老病歸每遇正旦冬至諸令節雖不能拜慶如禮猶北向稽首然後謁家廟於事先奉祭待賔客必盡誠教子孫接内外屬各以其道雖篤於慈愛然有過失不少恕鄰里有急必赴救勤儉急誼老而彌切娶馮氏同縣封山馮承賜之女孝敬以事姑恭順以相其夫門内之治皆中禮節凡君之所欲為者皆能如其志飲食衣服必以時莫不精潔完好雖或處窮約而賔敬不失常先君六年卒於正統己巳五月一日距其生洪武丙寅十二月十七日享年六十四子一人即彬女一人君誠愛彬自謂父子享禄位無以報國家而訓彬甚至所謂仁義忠孝敬讓廉慎寛厚平恕凡脩已而及人者未嘗忘於心彬由是取進士官刑部以賢聞當時而朝廷之褒寵及君始封承徳郎刑部王事妻贈安人今又進封奉直大夫刑部員外郎妻亦加贈宜人然命下而君已矣此君子所以深惜也初宜人之喪以景泰庚午二月壬寅葬邑秀巘山之原君命虚其右方以俟至是彬歸将奉柩合葬焉而自状其行來請銘予觀君之徳善有足以垂世勵俗而子又克孝奚可不銘乃為序而銘之銘曰
  才舉其官行儀其家禄養恩封受福則那髙墳峩峩歸窆于此刻銘垂休宜爾孫子
  遼府長史楊君墓碑銘
  君楊氏諱述字宗道世為嘉興桐鄉人髙祖茂曾祖懋誠祖徳順父希孟母姜氏君其仲子也生而警敏天資絶人祖與父極愛之遣入郡庠為弟子員君亦奮勵思有以稱其意學日益進同輩皆讓其能郡守齊政教授陳立尤奨重甫弱冠宣徳癸卯以書經領浙江鄉試第一明年試禮部中教官選不就入太學庚戌㑹試復不偶於有司乃嘆曰仕以行道今吾以道教人教行道亦行也奚不可哉乃去為宜興訓導宜興學政弛君嚴立教條務窮經明理而發於文章諸生始知務本士習丕變由科目顯者相望以績最陞監利教諭其教亦如宜興荆州守劉永喜君善教擇郡諸生好學者致書幣遣就學後果有登巍科者正統甲子鄉試四川請君典文衡君謝絶私謁以興賢自任閲巻畢求可當首選者衆皆難其人君獨取一巻曰此竒士他日必成大名視之乃周洪謨也明年果廷對第二丁卯與考福建鄉試君初閲視即取一巻曰解元在是矣及閲巻畢卒無以易君者當時士大夫知君典教之善又見君簡閲之精翕然皆推重之景泰辛未又以考績謁選吏部吏部知君學行奏以為遼府右長史階奉議大夫君曰長史以輔導為職當先其大者不汲汲於細故事有當言必委曲諷諭不肯茍止妄隨且謂世子當以務學讀書為要王好賢樂善自以為得良輔所言皆敬納焉嘗手書公正二字以賜蓋喜君蹇蹇自持而兾其盡職也及感疾王躬臨問命醫藥兾速愈君卒為惻然傷悼賻禮有加君於書無不讀達乎性命道徳之奥為文章必據於理尤涵肆於唐宋諸大家其事親孝敬君之尊府八十餘常迎致不可君每分禄以資養數求便歸省極怡愉之樂然後去兄著無子君奉順其意生事死葬無違禮教諸子為學務循聖賢之道以脩已治人自以少䝉訓於陳先生感念不忘凡過儀真輙往拜其門而周給其家與人交懇懇盡誠好善嫉惡皆出至公周窮恤匱甚於為已其存心之厚多此類以永樂甲申八月十二日生景泰甲戌九月廿四日卒于官享年五十一配宜人蘇氏亦桐鄉人本姓張中山太守某之曾孫徽州太守某之孫即墨教諭志學之次女初志學女兄嫁蘇景賢無後而志學生宜人因以為已女遂姓蘇教愛之至四徳克備為擇賢壻以歸君景泰辛酉卒于監利之官舍而以江隂潘氏為繼室子男四長曰青取進士為禮科給事中有名於時而君訓勵之益至次曰表善承其家女二皆蘇出潘二子曰素曰泰女一孫男一君詩文甚富有蘭谷集藏于家又嘗訂正潘迪所註庸學序解行於世至是青等卜以【缺】年【缺】月【缺】日奉葬于邑之某鄉梧桐里先塋之次與宜人蘇氏合葬焉乃以太子少傅兼吏部左侍郎俞公所述行状來請予文以刻之碑公與君嘗同學知其行為詳且又與予同僚而知其言果可信况復有令子之請邪乃為序而銘之使刻焉銘曰維君早嵗負竒質素向儒宫究經術業就功成推第一遂擁臯比領清秩秋闈取士最嚴密公道昭明皎如日趙璧隋珠靡遺失曳裾王門為良弼從容論道謹操率鄒陽枚乘乃儔匹胡為知命遽終徳誼文章照簡帙梧桐髙原勢迴鬱堂新營筮吉欲播英聲騰茂實誰為碑銘太史筆
  給事中劉君墓誌銘
  公劉氏諱忠字仕達世家山陽曽大父宗逺精於厯學仕元為司天監官大父徳銘隠居行義鄉稱長者父均義通經博古當元季不仕徙居滁州從學者甚衆一時名卿大夫多敬禮焉尤邃於醫藥以其道濟人娶荘氏生公天性剛毅言行皆據於理不茍止妄隨事父母盡孝敬處宗族姻戚厚於仁遇朋友一以誠信事所當為者不以難易為趍舍必勇往力行鄉人有緩急多賴焉勤於子史論前言往行而究其得失語嘗屈其坐人雅有志於仕矣父以無他子謂醫亦足濟世何必仕命輟舉業益攻醫盡以軒岐以來諸名家書授之精研其義用以濟危急多竒驗漢庶人知之奏取所部公察其有異志深自晦匿及當遷臨棠以二親在滁遣妻歸養而稱疾杜門不復出庶人欲任使之亦以疾免事敗凡受任者皆得竒禍公亦謫戍遼東人服公先見而嘉其能明哲保身如此及老而歸以醫術付二子安道守道命季子清受學郡庠而訓勵尤篤曰吾世業有所付吾無事矣植橘家園結菴其間因自號橘菴鄉之耆耋張思忠輩九老者日來㑹彈琴奕棋飲酒賦詩囂囂然樂也清學成領鄉薦公益以進徳脩業用光前人為勉清益思有以成公志而公於正統七年四月十三日以疾終于家距其生【缺】年【缺】月【缺】日年八十二初娶李氏韓國公李善長姪女先卒生四子女二繼室郭氏生一子即清也孫男六人女十一人公以卒之年八月十五日葬滁州北原先塋之兆正統戊辰清取進士為翰林庶吉士授兵科給事中以才猷致通顯北伐南征皆有勞績遂陞刑部右侍郎而以前所居官贈公為從仕郎兵科給事中母郭氏封太孺人太孺人得食其子之禄而君子以公不待養為慊景泰五年【缺】月【缺】日太孺人終於侍郎之官舍将奉柩歸滁與公合葬焉而自為状來請銘嗚呼公有令徳懿行儀于家恵于鄉之人而又以髙夀終有子克孝以致顯榮是謂全福宜有銘以葬奚可辭銘曰
  山陽故家代著厥聲既通厯書亦克醫經公纉其先身隠道泰學以勤至業以久大逢時之屯用智自防優游海邦乃還故鄉鄉之九老容服靜好樽俎燕遊樂此夀考子也克賢庭訓則然帝命煌煌寵贈自天猗太孺人比徳儷美同藏于斯利爾孫子山川盤迴靈秀萃焉刻銘墓中永永其傳
  布政使戴公墓誌銘
  戴氏之先顯于晉從晉南渡因家金陵又遷于歙于婺源而以文學武功享禄位宋之世公九世祖士先取進士令錢塘樂浮梁風土之勝遂家焉由是子孫為浮梁人髙祖可翁曾祖徳誠祖璹皆有文學徳誼而不仕父嗣安尤稱長厚以公貴贈陜西右參議母徐封恭人公諱弁字士章早負才望鋭志於學選為邑庠生恭勤夙夜不少懈為文章頃刻數百言同列皆推讓之遂領鄉薦為崇陽訓導諸生素不樂學公以身率之績用有成及考廣西鄉試人服其公崇陽令缺藩省俾公攝焉政興務舉民徳之秩滿以績最陞兵科給事中恪舉其職然務大體畧細故時有言應天諸郡工匠當赴役者多避匿詔公往理之公處置有方而物無遁情又命行邊察漁陽盧龍諸戍屯守所宜人䝉其利上尤以西北邊備為憂詔大臣舉能任之者得公賜勅奨諭宴賚而遣之凢諸邊務得便宜從事於是師律嚴明士氣奮勵軍實完整察指揮楊洪朱謙可大任薦之朝上以為能亦屬意用公未幾擢陜西右參議築城堡於臯蘭東北三百里曰達喇蘇以遏冦衝城成而人不知勞肅州苦餉運公為畫屯守方畧通商旅往來而儲蓄常有餘諸軍伍有闕以屬公公按籍補完而去其蠧弊不四三年士勇邊實西畨部落為冦患事聞命擇方面能臣往視之衆皆憚行公毅然請往或勸以兵從公曰邉夷反側加之以威不若撫之以徳撫之不從用兵未晚公往臨其境集諸酋豪諭以天子威徳而曉之以利害之故衆懽然聽順邊境以寧上嘉公勞績陞湖廣右參政以外艱去服除調廣東廉雷諸郡猺獞作亂公出視撫捕之至肇慶羚羊峽猝與賊遇賊稍向公公登岸據胡床不動使人諭之曰我戴參政也義不可茍辱其酋聞之遽麾衆使退曰果我公也邪公與楊公信民皆清廉愛民民亦愛公不忘今遇於此何敢怖左右皆羅拜稽首而去黄蕭養反圍廣東勢張甚城中乏食公百方賑給之賊攻圍益急公備禦盡其方捐已貲懸賞以募士遣間使導援兵入城守以固而公當捧表北行文武吏士懼公去或有變懇留之公留與叅将武公駐軍金利㑹都督董公偕以兵進戰獲其渠賊次第皆平賜公織金衣寳鈔羊酒陞右布政使以内艱去詔奪情任事逾年陞左布政使然公有疾不克究於用矣公天性孝友事父母極敬愛父嘗患瘡在左股醫十餘年不痊而益甚公為給事中歸省親䑛之去其腐敗傅以善藥瘡遂愈又以去親逺不克侍朝夕請分俸為養詔許之自初洎終奉事無違禮兄弟七人公為長雖雍睦有常然言行尤謹於所發使得以視效不輕舉而妄隨其官京師嘗作屋以待鄉里之無依者鄭常崔逺死於其家具棺殮返葬之至於清慎勤儉正直謙和君子無間然也公自教官厯給事中叅議叅政累陞至左布政凡四十餘年其功名事業之可紀者如此而詩文之見於世者亦多正統末年數以疾乞歸不許景泰甲戌來朝懇以請許之歸浮梁養疾日課子孫以守官持身之法保家睦親之方絶口不言勢利疾少間復作諄諄然語以禮戒勿用浮屠姻族來問疾舉手謝之倐然而逝冬十二月十三日也距其生洪武庚午正月廿六日享年六十五先娶同邑閔氏贈恭人三子珹瑄玘玘鄉貢進士女二孫男六女四繼娶合肥李氏無所出明年乙亥冬【缺】月【缺】日葬于【缺】山之原玘奉公之弟嘉興教授冔所述公行状來請銘予與公交久相知為深且公之墓宜有銘奚可辭銘曰
  在昔成周方伯是崇維今承之有偉戴公戴公俁俁克似厥祖既闡乃文亦究其武帝曰休哉汝維近臣于旬于宣恵此下人崇徳報功二品之貴慶澤滂流子孫世繼髙墳峩峩公居其中刻我銘詩垂耀無窮
  編脩陳君墓誌銘
  正統四年已未廬陵陳君大訓以其子文貴䝉恩封翰林院編脩階文林郎癸亥三月廿一日以疾卒于家年六十一蓋食其子之禄者八年士大夫初以為榮既又以為戚蓋君有徳善而能成其子之賢宜享福於悠久而不克髙夀豈非其不幸哉文聞訃不勝哀即解官歸治喪而以刑部郎中郭循所為行状來請銘予與文素厚安得辭按状君諱寳大訓其字也自幼端重頴敏讀書即了其深趣弱冠父委以家政克自樹立不以煩二親朝夕奉養極其敬愛左右順承務悦之以道而親之心懽焉於財利不茍取惟義是視遇所當用雖重費不吝也故能厚於宗族鄉䣊而恩禮不廢也有遺孤子無依者君長育之俾有室又買田宅居之人皆謂君厚於仁陳氏先居江南後徙居里之大櫟江南舊居堂廡門塾凡再經亂盡焚燬君慨念先業興復之不失舊觀居傍有池池上種竹復搆亭池中盛夏之月君與客觴詠亭上薫風徐來凉滿襟袖清言雅詠出於水光篁影中而游鱗翔羽皆有自得之意洒然不知塵埃之擾炎暑之酷也其風致如此人因以竹薫號焉君内貞外和既不忤於物而亦不隨俗俯仰平生好文章於古今人制作能評品髙下勤於教子嘗禮循為之師訓勵篤至文丙辰進士及第授翰林編脩貽書戒勉之尤切踰三載以稱職聞上推本於親由是君得受封文捧勅歸省拜堂下懽動一邑未幾居母彭氏喪哀毁逾禮遂嬰疾不能支後雖稍間然哀思不忘終不愈竟以是疾終焉君曾大父顯忠以學行名當世大父子時父宏徳皆不仕然皆為鄉長者初娶髙氏先卒有子三人長安節次安簡即文也又次安止女一人繼室朱氏女一人側室子一人曰定孫男六人其葬以【缺】年【缺】月【缺】日其墓在【缺】之原銘曰
  詩書傳家起自昔孝敬仁義紹厥迹教子一經領清職恩封煌煌美禄食家居雍容荷帝力薫風池亭湛深碧超然煩襟為之釋意與羣物各有適吁嗟此樂豈終極云何遽去不可即髙丘㝠㝠就窀穸惟其徳善人所惜勒銘垂休永無斁
  封監察御史孫公墓誌銘
  景泰六年四月吏部課功舉朝臣之績最者以聞上命皆賜之誥勅而封贈其親曰朕以勸忠與孝也於是髙郵孫公銘字克新以子謙為監察御史有勞績得推恩封為四川道監察御史命既下而公以五月初十日卒于家謙聞訃慟絶即解官歸治喪以公嘗為淳安令今兵部侍郎翰林學士兼左春坊大學士商公淳安人實知公請為公行状持來謁予銘以葬按状公髙郵望族曾祖士信祖思誠父文禮俱有隠徳而不仕公自幼端重喜學游郡庠通詩經欲以取進士連不得志於有司遂充貢入太學太學之士千餘人亦樂與公為友厯試諸事皆有名嘗言為政當以徳為本徳孚而人自化事豈有不治彼區區以刑罰毒民而欲求治不可得也宣徳甲寅擢為淳安令淳安善地公亦喜於有為務以至誠接物而所行必以義留意學校盡其所當為邑人多安於其治而不悦者相與滕口當路者納浮言亦或沮抑之公不顧曰吾求無愧於心焉耳窮達非所計也得返初服亦足矣遂歸髙郵與故人賔客日觴詠為樂曰此孟子所謂人知之亦囂囂人不知亦囂囂也公襟度夷曠而姿貌偉傑美鬚髯望之如神仙然雖寛厚無忤而簡靜自持衆方譁笑傾一座公獨嘿不為變人莫測其意如何也天性孝友事父母極敬愛始終無違禮弟鈺早世尤善撫其孤姻戚貧乏賙之不少吝佛老之徒有求者錙銖弗予也退居十餘年唯以教子孫為事不汲汲於勢利郡邑大夫有所咨度則必為之盡人亦隂受其賜公去淳安久淳安之人思之不能忘過髙郵者必拜公而後去公亦撫之如所親及有子為御史人益為公喜曰公之善未盡施之政此天所以報也至是而終距其生洪武丁卯十月廿三日享年六十九配張氏封孺人子男四長誼次讓早卒次讃次謙謙取進士為御史女二長適廣東布政使經厯王珏次適翰林脩撰董某之子僎孫男五曾孫男一其葬以【缺】年【缺】月【缺】日墓在某之原銘曰
  髙郵故家世業之盛公奮于學遂起為令善政善教未究厥功天錫祚克纉其隆制命煒煌荷此寵錫生榮死哀曷其有極髙墳峩峩公安于兹昭徳有銘永永弗隳
  定襄伯夫人髙氏墓誌銘
  夫人髙氏追封定襄伯郭公景南之妻今征西將軍定襄伯登之母也髙氏世居髙郵以武畧立功夫人伯父實官至後軍都督僉事父宣為散騎舍人諸兄亦累累至通顯夫人家雖貴富而不溺其習貞靜自持言行不妄而於女事尤精年二十歸于公蓋營國威襄公第八子也威襄開國元勲位列侯子尚貴主所與通婚姻者皆世禄大家赫然隆盛夫人來歸動中矩度尤篤於孝敬事上撫下皆盡其道執舅姑喪無違禮親姑戚氏病夫人躬侍藥食七旬不解帶姑卒未兩月而夫亡夫人纔二十六連遭二喪哀苦益甚毁瘁幾不能生然志節愈厲常衣粗食淡遇忌日悲慟如初喪姑戚有遺女夫人躬撫育之長為擇配分已奩具嫁焉三子方幼即令讀書循理勿讕語妄動及就外傅夜則躬課其學業曰我寡汝弱當務為好人常舉其父之嘉言善行以朂之尤戒以誠信為本性極仁厚視人猶已嘗有賈嫗為人持物求售厯數家過夫人所遺一小囊而去嫗耄弗記也夫人為藏之以俟踰旬嫗貿貿來泣以告夫人舉嚢示之嫗驚喜發視皆重貨厚致餽謝夫人峻卻之遣去他日復有所遺求弗得物主索之急室人亦徧謫之嫗無以償欲就死復來見夫人哭曰仁如夫人不可復得吾死矣夫人憐其窮慰解之輟所用銀器俾償焉嫗叩頭出血曰夫人活我我不能報願夫人福夀無量子孫榮貴以此為祝耳其心之篤於仁多此類及夫人守節氷清而玉剛仁宗皇帝念郭氏勲戚哀死厚生擢其子武為尚寳丞遣登之南京迎母來就養以武貴封太安人正統丙辰十月初八日卒距其生洪武戊午十月廿六日享年五十九以武病不克歸葬權厝宛平之玉河鄉登以才畧為時用累建勲績進封定襄伯佩征西前將軍印鎮大同父加贈定襄伯母贈定襄伯夫人而武終於尚寳丞理未仕而卒孫男二桂孫早卒嵩散騎舍人帶刀侍從至是征西欲歸葬夫人于南京請于上許焉命禮部賜祭兵部以舟送之工部為治墳塋以【缺】年【缺】月【缺】日祔于南京上元縣聚寳山先塋之次而請予銘其墓予嘗為作傳矣因復序次其事俾納之壙而系以銘銘曰
  其節堅其志專依所天珏乃全勒此銘垂千年
  處士蕭公墓誌銘
  公蕭氏諱翪字鵬翔其先居長沙有曰覺者為馬氏軍廵判官避亂徙泰和禾溪又徙瀘源三遷遂為南溪人公曾祖徳濟以行誼重鄉里徳濟生志立號蘭谷尤以才畧聞于時元季大亂冦盗蜂起州守達侯正道倡義保泰和而以北門委蘭谷北門當冦衝蘭谷日夜嚴警備聲振他邑冦來輙敗去泰和以完蘭谷生自成號此山尤卓犖有為而家益大生三子公其仲也端厚勤慎才望蔚然事父母極孝敬與母兄鵬南弟鵬漢恭愛篤至從兄鵬舉鵬起亦怡然雍睦内外無間言庭下紫荆有一本五株之異人謂其兄弟和氣所致皆歌詠之且謂其才良而冀稍出為用當是時吏部尚書劉先生子髙方休致以經學教蕭氏子弟鵬舉學成出為蘇州府同知而諸兄弟家事亦滋出蓋惟公與鵬漢在焉所以承祖考睦宗族接姻親恤鄉䣊教子孫撫幼賤公私百為無不咨於公然賔客往來欵洽之禮未嘗廢嵗時餽遺輕重疏數亦必適所宜凡其言行一鄉之人敬信之事有不平公為處其中皆帖然服有貧乏者周給之貸而不能償者不校也其襟度坦夷不為畛域故人無不相親愛者憶予初游縣庠時與公善公常來齋舍相與談諧久之而後去及竊官翰林而鵬漢處士來京師向慕之意尤厚及以憂歸乃請予為子師又得交公從子今太子少師孟勤公見其綢繆相好心益喜從容閒暇極燕游之樂意氣蓋豁如也不二三年則東西散去尤謂可以復聚處為樂孰知既去而公死矣豈不可哀也哉公生元至正癸已以今永樂庚子四月廿七日卒享年六十八葬于其里柞樹陂之原初娶郭氏生子【闕】先卒再娶鍾氏生子煒㷆焜女六孫男三曽孫男【闕】公卒後三十三年為景泰壬申六月十八日配鍾氏亦卒年六十九而㷆為保昌縣學訓導奉母葬公墓右哀公之墓未有銘既免喪謁選來京師得國子學録知予與公善也以國子學録梁先生栗所為状來請銘将納于公墓以昭徳垂逺予念舊好不可辭乃為銘之銘曰才足有為行罔不宜既睦于族婣而兄弟怡怡君子慕其和厚小人喜其振施何七十之不延奄一去而莫能追柞樹之陂公安于兹後欲知公考此銘詩
  侍郎王公墓誌銘
  王氏先居永清後乃居武城而忘其所以徙大父勝剛父成皆有徳善而不仕至公乃以儒入官累進至禮部右侍郎階通議大夫而大父父皆得贈通議大夫禮部右侍郎妣皆贈淑人公諱士嘉字道亨五嵗而孤母淑人教育之然聰敏喜學遂為邑庠生年十二已能賦詠作古塔詩云浮屠何代建峭㧞入雲端絶頂登臨處摩挲星斗寒鄉先生劉中行見而竒之以擬冦萊公年十八充貢入太學太學諸生讓其能擢為大同山隂令山隂民獷悍公教之以禮義均其徭賦躬厯畎畝視勤惰而課勵之人知公之愛已也莫不化服性明達善聽斷有瞽者賫鈔百緡醉卧城南荆樹下覺而失之訴於公公揚言此荆樹為孽當出城按問民大駭從之公令人密捕不往者得一人倉惶失措訊之果服還其鈔而罷代府内藏失綵幣而戸牖封識宛然莫知其所自王知公有智畧召問之公察視氣樓似有物嘗往來而非人跡疑為狙所竊乃以幣列庭中伺羣狙過而觀焉一狙果玃取之因詰其主皆欵服盡還之官人以為神自是隣邑有疑獄皆請决於公母淑人年逾七十迎養來山隂有疾公朝夕侍湯藥惟謹而疾弥甚忽氣絶不可救公哀號不止聲徹天地久之淑人復蘇人以為誠孝所感云公忠厚愛人上每欲用之而下不忍捨永樂初擢為陜西按察僉事所至無寃民以西域貢使失供應三司皆坐免未幾公復起監饒州陶器凡三十餘萬皆如期而辦授都水員外郎以母憂去服除改虞衡時宫殿大材皆積紫荆關山西軍民防守慮有失以公臨之令嚴而事妥興濟河决妨漕運俾公涖屯田往塞之不勞而成功陞北京行部工曹郎中而臨清舟楫往來帶磚者皆頌公之徳尋陞陜西右叅政勅專理司事他不得擅遣正統初以少傅楊先生士竒薦陞禮部右侍郎勤於稽古禮文之事兩知貢舉皆以公得譽關中大旱命公往禱之輙應凡其所行莫不盡誠已未秋京師多雨公之居壓焉上知其貧命有司賜地東安門外給以材俾自營其素行見知於上如此既三年以七十乞致事不許又三年再請乃許焉陛辭之日上賜之酒給以道里費慰諭而遣之公歸怡神養性手不釋巻汲引後輩尤惓惓其質幹魁偉言動不妄人皆望而敬之厯事五朝享有厚禄然居處服食如寒士見人之貧窮無告孤而不能婚嫁者輙周給而相成之若此類蓋多生於洪武已酉九月七日以景泰乙亥五月十二日得疾卻藥謂子孫曰吾年已至此死生命也何以藥為惜未有報於君親其神志不亂如平時越六日乃終享年八十七訃聞上悼惜之命禮部賜祭工部為治墳塋於其邑城南先塋之次公初娶魏氏繼桑氏俱早卒皆封淑人側室張氏子男三人長玉取進士累官至河南按察副使先公五年卒次璽通春秋中山東鄉試第一以公老未仕皆桑出次瑄張出也女四人嫁劉子俊宋鐸右通政殷謙士人李謙孫男十一人夢熊景泰庚午貢士先卒夢庚【闕】孫女二人璽将以【缺】年【缺】月【缺】日葬公謂予嘗官禮部與公為同僚今銘公墓以昭徳垂逺非予則誰宜乃屬太常卿許君彬述公行状俾公壻殷通政來請予實同官奚可辭乃序次其事而銘之銘曰
  生既逢時出也有為其徳則優其才具宜故功業日彰而譽望四馳歸老於家不見闕虧大耋而終一往莫追昭徳有銘百世之思
  陳母蕭氏墓誌銘
  蕭氏為泰和秋嶺故家文隆則其里之傑然者也而與柳溪陳氏以正先生最相好文隆娶爵譽周氏生一女柔順而能勤與先生之孫桂芳年相若因許為婚姻既長歸陳氏不及事舅獨有姑在堂而家甚貧孺人紡績織維以供衣食晝夜無寧時善事姑養生送死盡其道然多遇凶嵗家事復滋出科需力役奪其時幾無所仰給孺人相夫備嘗艱苦忍貧如鐵石而一歸於命未嘗怨天尤人及時和嵗豐人安於畎畝得從容自適孺人猶不忘其故日夜訓諸子興宗等俾讀書務孝弟之行敦本而力作戒諸女婦治女功一如其少時一家長幼爭自激昻無有閒曠廢事者而家日以興皆孺人相助之益也桂芳年六十以病卒孺人念與同勤於昔時今稍暇豫而先逝朝夕哀慟幾欲無生居喪三年無違禮而治家益勤奉祭祀睦婣族待賔客撫鄰里臧獲下人皆有恩天順二年五月得疾子孫日奉醫藥不效至七月初五日以天年終其生以洪武已未十月十六日享年八十子男四興宗成宗昌宗榮宗而成宗昌宗皆先卒孫男十二紳經綸純纓纊緩緯纎縑紡縉興宗等以是年十二月十八日奉葬于龍洲上先塋之次以予為陳氏壻且與桂芳為内外兄弟知其母之徳為詳請予銘其墓予安可辭銘曰
  孝順勤儉既備諸身其艱且貧乃不尤人故天錫之以福而家道復振八十而終慶及子孫昭徳有文彌久彌新





  抑庵文後集巻三十二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三十三   明 王直 撰墓銘
  知府葉公墓誌銘
  公葉氏諱砥字周道更字履道盖楚名臣沈諸梁之後以所食采為氏居南陽至晉有諱儉者為括蒼太守因家焉其後又徙上虞髙祖萬曾祖明祖【闕】父良玉皆不仕公天性明粹喜讀書早喪母童氏又喪其父皆能以禮居喪不惑於流俗甞受學於鄞陳文昭㩗李鮑仲孚二先生皆元故老博學有文章嘉公篤志為之傾竭底裏由是學行大進洪武庚戌公以明經取進士第得定襄縣丞兵荒之餘民未安業公勤於撫字流亡來歸乙夘坐累謫凉州公處之泰然曰吾無愧於心足矣日杜門為學有詩寄子曰不須詢逺道窮達信乾坤更號坦齋又號尋樂作賦以見志士大夫謫居邊者皆宗之守將西寧侯宋晟亦延致家塾為子師已夘求賢陜西按察副使羅某臨江知府劉鵬上虞知縣李惟忠皆薦其學宜任史事遂起為翰林編修又有言其堪任風憲者復陞廣西按察僉事用法平恕獄無寃滯吏畏而民愛之甞兼綰三道印出按郡至遷江㑹洞獠數出没為寇害吏民洶洶欲遁去且以無備諷公請少避公曰我去汝縣官必遁民何恃以安即命料丁壮立保伍寇来併力禦之彼豈不畏死耶頃之報益急公下令如故不為動寇亦卒不敢至永樂初以史事被逮籍其家惟薄田敝廬故書數篋而已事白還之仍命與史事書成改考功郎中公進退人才品第髙下大小各適其用尚書蹇公謂其年邁一以藻鑑任之他不溷以事㑹脩永樂大典徴天下名儒命公為副總裁稽經考史無不愜當仁宗皇帝在東宫緝熈聖學擇儒臣侍講論公預焉其言於上者必堯舜周孔之道非是不以陳為郎中九年俾食四品禄職如故公重聽誤以為授他職上親灑翰授之至今寳焉久之公引年求去不許乃自言於吏部曰砥老矣過䝉優禮猶叨禄在朝人將謂何上若不棄願得一小郡牧小民庶効報萬一吏部以聞即拜饒州知府公先教化後刑罰興利去害摧姦植柔民無愚良皆愛之如子水旱為災憂若已出每齋沐致禱必獲有年人以為徳之應郡故有磁窰銅冶而丁調不减他郡公為力言於布政司得减四之一時方營造工之受役者當給糧贍其家布政司下饒州於逺輸内留八萬石給之公謂非户部意不可衆譁然利其便請必從公終不許未㡬部符下他已入倉者皆反之民使逺輸勞費彌甚衆乃服公明决皆拜謝布政司亦自愧其所行凡再述職京師皆以恤民隠革弊政去汙吏為急然謂饒之風俗厚其民易化有訟者必以理諭不付曹民知公之愛已也多悔悟而罷有婦代前夫子訟盖欲資其後夫公揣知其故窮詰之以母子不忍為詞公曰爾不忍於子何忍悖其父而從人邪婦慙裂狀逸去由是無理者不敢至其庭訟簡刑清民歸徳焉户口増至萬三千士之取科第者加數倍於昔公年益髙而燭理益明遇事亦若無足為者甞賦詩以自適辛丑八月有疾作書戒子孫以睦宗族和戚姻重義輕利毋貽譏於後世尤以不能報國恩為慊是月廿一日卒扵郡廨之正寢距其生元至正壬午三月初六日享年八十郡人無賢愚貴賤皆哭之哀諸孫奉柩還以壬寅正月初六日禮葬上虞廿一都駱家嶺薛氏墓山西麓配周氏賢而克家先公廿一年卒今合葬焉子男二信可用可有士行皆早世孫男五綸早卒綬應州學正緯以子貴封南京刑部主事綺先卒續湖廣東湖馬驛驛丞曾孫男六罍充縣學生未仕冕取進士今為松江知府嗣生蕃佐佑曾孫女六皆嫁為士人妻公平生為文甚多號坦齋集今所存者南行槀退朝槀芝山槀經進槀及經筵講義弟魯道拙於治生無厚業婦家欲離婚公即以已産益之終身不復言其自處儉薄雖位望之重比封君而蕭然不異布衣時人有過失婉詞誨諭使知改而止未甞疾言遽色然内貞外和雖詞氣寛平而所守有不可奪者博極羣書手不釋巻其所著述必根於義理之正而有益於世教盖於漢魏唐宋諸大家無不學故其所立蔚然有盛名當世而可示法於後来於乎公有徳行文學之美而又兼政事之長誠一代之鉅人君子矣葬三十五年而墓未有銘至是冕来京師以綬所為狀求予銘予從祖思忠與公同取洪武初科進士第及公来翰林予亦忝從公後盖於公舊矣則今銘墓奚可辭銘曰葉氏之先實楚名臣源逺流長子孫振振暨公承之乃舉進士奮迹文章揚譽政事經幄詞林寵命自天堯舜是陳維公則賢公既老矣皇用殊錫加乃常禄仍乃顯秩公有誠言願守一州恵此羣黎庶㡬寡尤湖山之間厥壤千里人之愛公不異其子公逝不留民心則悲豈弟之化百世之思峩峩新阡公安於此昭徳有銘垂耀無已
  大理少卿張君墓誌銘
  張系出曲江盖唐相九齡之後有儀鳳者為筠州團練副使見新喻上汾山水之勝因家焉君其裔也曾祖徳脩祖允恭父懐立皆不仕而皆以行誼重一鄉君諱固字公正生而端厚頴敏過人喜讀書日誦千餘言經史傳記務究極其藴鄉先達李時芳見而竒之曰此廊廟器也舉為邑庠弟子員通春秋識聖人明道正誼尊王賤霸内諸夏而外夷狄之意學成取永樂癸丑進士第戊午拜刑科給事中凡其行事必揆諸所學是非可否務以公不以情亦不為苛細矯激之行君子謂得近臣體丙寅調吏科時有令舉賢為郡守而舉者不擇甞為吏者得厠焉君上言郡守民之父母必誠心愛民者可任之今之為吏有子民之心而不急利者盖甚少臣請命所司察其實行可任者任之不然則否庶㡬民受其福上是其言著為令冊立晉王妃命君持節行禮先是有往者王必厚禮遺之無不受至君獨無所受王以為知禮加敬重焉君侍上左右克舉其職益勤慎不懈已已陞吏科都給事中賜之勅命亦以是官贈其父母與妻皆贈孺人是秋邊塵有警言者謂天下雖安不可忘武詔擇廷臣往任之君之河南督文武吏屬撫綏其軍民而料其丁壮加之訓練嚴立科條去害而興利境内肅然庚午陞大理右少卿四川行都司臨徼外與諸畨雜處易動而難馴往臨之者既鄙其人而又憚瘴癘鮮留意於治理人之不得其安者有矣君獨勤於事而厚撫恤焉必使各得其分人徳之而已無恙及代還衆皆願留君亦愛念之不置曰人無有不可化者壬申山東饑民或嘯聚為盗上知君可用勅遣安撫之賜鈔千貫以行君宣布天子徳意開倉賑贍凡可以恵民者無不用民皆感恱於是盗息而民安癸酉山東大水多流移又勅君同薛尚書振濟盡其所以振濟之方民免於死亡而多得復業其懐壬申之恵者感君尤深君在大理篤慎於决獄凡情可矜罪可疑者必推致其極常曰侀者成也一成而不可變故君子盡心焉吾安敢不盡心事凡經君讞議者人皆自謂不寃上嘉之賜少卿誥命以寵之又追贈其父母妻室皆四品君益思所以報早夜孜孜忘其勞盖不知其身之老也景泰丙子八月初得疾醫弗效而以十六日終距其生洪武乙亥十二月十六日享年六十二娶黄氏繼室孫氏子男六黼甲戌進士為監察御史君依仁蹈義事父母極孝敬於兄弟友愛尤篤居官清慎自持事有常言者必侃侃盡言不曲随茍止人有善譽之不已有未善則諷使改焉故君子歸其厚而小人誦其平黼為御史君教之以㢘勤仁恕勿矯矯近名衆皆謂君善教有司以訃聞上深悼念遣官賜祭命以舟歸其䘮葬焉黼乃以君鄉友太僕丞金輔伯所述行狀来請銘予素與君厚知之亦深奚可辭銘曰
  曲江之張顯于盛唐迨兹理卿愈煜其光逢時而升邦家之傑肅肅在公有勞有烈胡不百年命也則然未究厥施惜哉此賢髙墳峩峩卜者曰吉刻銘垂休以示無極
  曾處士用礪墓誌銘
  處士曾氏諱金字用礪其先居南豐在宋有諱斝者判吉州子秘書省著作佐郎銳遂家廬陵銳次子新淦主簿中行又徙泰和南岡之長洲今居泰和北門者又自國英徙焉國英生珍玉珍玊生克仁克仁生子省則處士之髙曾大父大父父也子省俊爽不羣而謹厚好學縣大夫選為邑庠弟子員學成未用而卒處士與兄用楫弟用常篤紹其父志用楫尤頴敏思樹立求旁近空舎中屏諸俗務與同業者相切磋為師友一時有志之士欲奮起成功名者皆推讓其兄弟久之用楫為子長逰南行踰五嶺觀山川形勝將以發胸中之竒而嬰疾不返用常明經取進士㑹車駕北廵未奉大對而卒于京師處士皆歸其櫬殯葬之而撫育其孤弱甞自泣曰吾父賫志以没而兄弟繼之今老母在堂仰事俯育惟予一人在敢尚有仕進意乎斂其遺書守故業得為馬少㳺足矣處士母羅氏前進士臨髙主簿尚文先生之子有純徳懿行處士事之極孝敬待宗族鄉黨盡其道於一切世務酬酢皆適其宜人有不平者多取正於處士鄉邑縉紳君子莫不推敬之者羣從兄弟以進士入官為郎官御史者相繼其勢崇顯矣皆惟處士之言為信好吟詠喜出逰遇適意處輒留題識曰聊以記吾曽而已其為人疏通坦亮無畛域與人處未甞有過言非其人不妄交才足以致用澤足以及物而竟以隠終髙年令徳君子惜之其生洪武庚申正月初五日没於天順戊寅六月二十二日享年七十九娶陳氏有賢行子男三浩渙沛渙先卒女五人孫男十遵通曾孫男四人浩等卜以【闕】年【闕】月【闕】日奉葬于【闕】山之原以予託交㝡久相知為最深屬予銘其墓予實故奚可辭銘曰天賦之才而又逢時云乎尼之乃不克施八十而終鄉邦所思垂耀後来眎此銘詩
  李克禮墓誌銘
  克禮姓李氏吾里人也曾祖瑞可祖宗賢父文佐皆不仕克禮幼失怙伯父昌隆無子以為子昌隆復坐事戍邊以卒克禮奉所生母陳與所後母曾能盡孝二母安之與兄克紹處友愛甚篤年十七八時卓然自樹立買田築室家日裕常推其餘財以賑閭里之貧者見人有急難則赴救之里中嘗大疫盡室弗能興者相接也克禮往来視與湯藥死則瘞之又告縣令丞為禱於神疫乃息其於學問雖不經意然能知道理以之處事多適宜性坦率遇人有曲直輒盡言雖逆人不顧人亦識其性反愛重之予未仕時方汲汲於學於克禮未暇接後官京師往往聞其善如此及再以憂歸克禮甚厚於予予或託以事克禮能為之盡心予亦重焉及服闋来朝遂相去逺且久矣而克禮於予家尤厚不少變越十餘年忽聞其以疾卒予深惜之以為自今而後鄉閭有緩急安得復有克禮可倚耶久之其子珙来謁銘以葬予縻於職務不果作而珙求之不已今年予陞秩吏部珙復来以啓賀予予讀之喜其工既又以銘為請曰吾父辱見知於先生故敢以不朽為託葬而不得先生銘猶不葬也予既惜克禮又嘉珙之孝而文且里人也安得辭克禮娶蕭氏又娶嚴氏生四子珙璞瑜球女三孫男五楘槩【闕】其生以洪武戊午十月十八日卒於宣徳甲寅二月十一日享年五十七而以正統甲子年十二月【闕】日葬於雷洲觜之原銘曰
  生為衆所重死為衆所思嗟世人兮鮮若兹勒以予銘兮将百世其永詒
  袁處士仲彬墓誌銘
  泰和袁氏唐司徒滋之後其少子邯為吉州刺史子孫因家泰和汝南坊為望族在宋有士表者通判建寧又以宦業顯通判五世孫以寧生務敏務敏生克睿則處士之大父父也雖皆不仕然皆以行誼聞於時處士諱斌字仲彬自㓜端重喜讀書嘗從學於蕭尚仁先生博覽廣記逈出儕軰上先生甚嘉奬之篤於事親先意承志必盡其道生致其樂死致其哀於兄弟極恭順内外之間無彼此言者宗族姻屬亦以禮相親愛交朋友重然諾其行於家及教鄉人子弟必以孝弟忠信禮義㢘恥待臧獲下人尤有㤙其是非好惡必以公不以情見人有為不善必面斥其非改之乃喜事有不平而質於處士一言折其中無不服每遇凶嵗周人之急不少吝雖居城市足跡未嘗至公門縣大夫雅敬之鄉飲以大賔禮焉其性澹然以儉薄自足時俗所好無一動其心不肯茍取妄求甞作堂以待賔客凡堂中服食器用皆質素曰此吾性之所宜也因以質素自號且以名其堂賔客皆歡樂之其髙懐雅度有過人者景泰乙亥八月初七日卒距其坐洪武戊午十月十六日享年七十八娶羅氏繼劉氏皆有賢行子男三穆先卒次穟次稔女三孫男通達為順天府三河縣學訓導奉其父穟之命来告予曰先人不幸棄諸孤將以今年【闕】月【闕】日奉葬於千秋鄉珠林先塋之次墓宜有銘惟公幸甞見知且有姻親之誼鄉曲之好敢以請予念之良然不可辭乃為序而銘之銘曰
  袁顯於唐繇宋至今衣冠相承式昭徳音於惟處士厥聲世繼誦詩讀書依仁蹈義天祐善人夀考是宜胡不其延而有止期孝子令孫奉葬於此刻我銘詩垂耀無已
  龍母傅氏墓誌銘
  廣西僉憲龍君澄䘮其母太孺人傅氏已葬于居後翔鸞之原而自為誌納于壙矣既又兄弟謀曰吾母有令徳以興其家而子孫實頼焉葬雖有文若復得為銘以刻之石豈不益昭徹大顯衆皆曰然於是僉憲自奉所為狀詣予請銘予老且病不能文而僉憲請不置予念其意篤乃勉為銘之傅氏金川梅溪名族祖吉珂父仲昇母髙氏太孺人之生有美才父母愛之幼讀書知道理年二十歸為龍氏冡婦值兵燹匱乏而能孝敬勤儉事舅姑承上撫下寛裕有容永樂丁亥官有大役于武當山夫領千夫往焉久不解祖妣得疾劇太孺人憂瘁日夜侍側祖妣念其勤祝天錫之福俾得安而祖妣竟不起太孺人相夫治䘮皆以禮舅姑没亦如之嵗戊戌族人弗戒火延先廬殆盡衆求析居太孺人綜理益勤衣服飲食之事不以晝夜為勞盡鬻奩具為資費不十載家復振尤篤意教子遣從明師受學正統戊午澄領江西鄉薦太孺人慮其安於小成欲汲汲進取俾仍從師進學壬戌澄遂取進士拜大理評事而父母得食其禄景泰庚午遂封父為大理評事母為太孺人太孺人智識髙明天性安重事循其實不溷侈餘費有當施雖多不吝不然不輕予也甞言今富家巨室自謂能賙窮恤匱至列為墓文以欺世求其實無有也我死慎勿似之辛未評事陞廣東僉憲便道過家省侍未㡬太孺人諭之曰便道不妄也若或託疾則妄言以自欺矣女奚可僉憲聞戒即上道凡其平生率禮蹈義多此類宜其子孫之欲有聞於世也是可謂能顯其親矣其卒以景泰壬申正月廿八日距其生洪武癸亥九月十一日享年六十九逺近弔哭者莫不哀子男三源澄瀾孫男五儀為郡庠生後復将有顯者太孺人之徳未艾也銘曰閨門之秀徳孔華兮遭遇盛時荷寵嘉兮既宜其良亦宜家兮紫誥之頒粲金葩兮福既多矣胡棄遐兮愛雖在人傷如何兮詒後有銘賁邱阿兮子孫之思永不磨兮
  副都御史羅公墓誌銘
  公羅氏諱亨信字用實其先南雄人後徙東莞之英溪髙祖儁曾祖應辰祖徳寛父祖昌俱不仕而以公貴祖考皆累贈至右副都御史妣皆贈淑人公自幼知學喜讀書年十二䘮其母即能以禮服䘮選為學官弟子業成永樂癸未以詩經領鄉薦明年取進士授工科給事中命往嘉興視水災奏免嘉興海鹽崇徳三縣粮稅以甦民困丁内艱起復調吏科給事中陞右給事中坐累謫為吏交阯公雖貶降而益勤於事分所當為者無不為久之用薦起拜山西道監察御史賜白金命往通州察倉庾之弊得老姦宿蠧若干人皆伏法廵按真定等府旌㢘黜貪飭學校人知勸沮清軍山西凡閱五萬餘名無枉漏者丁繼母何夫人憂命馳驛奔䘮即起復既至京大臣有言其堪任方面者詔復舊任食正五品禄宣徳乙夘陞右僉都御史賜楮幣命同武臣往平凉荘浪等八衛練兵以備邊公殫心盡力夙夜不懈上念邊境苦寒降勅勉勞各賜文綺二有副公益感激自勵正統丙辰仍與都督趙安率師廵邊賜紅紵絲衣以行正統戊午丁外艱有㫖奪情視事明年殄㓂功成公陞俸一級賜紵絲四表裏白金四十兩始命馳驛歸葬父陛辭賜鈔千緡公葬畢還京勅賜鈔陞右副都御史命往大同宣府督屯種務興利除害為久計公自是在邊者二十年朝廷任之以腹心用之為耳目而公之志亦始終無間於分屯之逺近道里之險夷土壤之肥瘠将校之設施士卒之勤惰地利之厚薄餉運之難易緩急與夫廵狩望寒暖之宜靡不周知有言於上必思之精議之熟無不當於人心故所言無不聽而行之無不適其可若公者非忠誠體國之君子歟庚午公有疾上章乞骸骨不許進左副都御史而公在邊又以擒賊功受白金文綺之賜秋七月上察公實老病令僉都御史任寧代公還俾致仕凡有餽贐皆不受陛辭賜紅紵絲衣一襲公至鄉里始營居室作祠堂治先壠建義齋以訓子孫及姻戚子弟怡然自樂也盖歸八年至天順丁丑十月二十五日以夀終距其生洪武丁巳十月廿八日享年八十一配某氏某氏皆淑人而相繼先卒子男【缺】女【缺】孫【缺】訃聞上念公有勞績命禮部賜祭工部為治墳塋供葬事子某等以【缺】年【缺】月【缺】日葬公某山之原而以行狀来請銘予與公同年取進士又同官京師且久而公乃先致其事以去盖嘗惜公不得相與從容於暮年而今乃屬筆銘公墓奚可辭銘曰
  於惟南越産此竒山川清淑鍾令儀詩書禮樂當盛時巍科峻擢登赤墀黄門繡衣罔不宜奉命出入揚㤙威經濟實籍文武資名聲赫奕紛四馳臣心報國無窮期臣身已老才力衰乞骸幸得副懇祈九重沛澤流華滋歸来林下介夀祺奈何仙去杳無追子孫孫子百世思髙墳峩峩葬有碑後欲考實徴吾詩
  教諭聶大年墓誌銘
  大年聶氏世為撫州臨川人曾祖某祖伯善皆不仕父同文洪武中取進士為翰林侍書尋改中書舎人壬午六月太宗皇帝至京師時盛暑以迎鑾暍死大年於父卒後五月乃生母胡孺人撫育之天資明爽頴悟絶人比長喜讀書日記數千言通詩書二經於諸子史無不讀尤篤意古文及晉唐人詩書法歐陽趙松雪皆臻其妙由是名動縉紳間用薦起為仁和訓導藩憲大臣與一時達官顯人過杭者皆禮重之而大年之文章傳於逺邇迎其母来杭旦夕率婦子偹物以養必誠必孝母之心歡焉逾六年母卒奉柩歸葬哀感行路鄉邑耆老列言母賢行足以勵風俗而子又克孝如此詔旌表其門閭服闋分教常州府學滿九載陞仁和教諭仁和之人得大年復大喜敬愛逾往時大年乃言於有司脩學校嚴學規訓勵彌切諸生日加親慕教用有成登第者彌衆賔興之嵗諸藩省請典文衡者聘幣交走其門而多以後至不能得為憾大年所至能得士人服其公凡所經歴處遇佳山水及古人遺跡必見諸賦詠聨為大巻藏於家景㤗六年秋朝廷有史事徴詣翰林将用之而大年以疾告退就醫藥凡與善者數往来問候冀速愈而勢日危殆大年知不能起呼子章取紙筆書曰吾上負朝廷之㤙下負平生之志爾兄弟尚勉學為士人擲筆而逝盖景泰丙子二月二日也觀其所書如此則其抱負可知矣予初識大年於金谿王先生所又得其所作小瀛洲水竹居賊觀其詞翰而重其為人真可謂竒偉非常之士也常思振起之使効用當時以其學行必有以名世傳後及被召来京師心切為喜思與之久處不厭而大年病予亦以老疾絶人事往還心雖相親而跡則疎矣大年病甚遣門生李昻持簡来言身後事盖欲予銘其墓予聞而哀之不三日而大年卒矣於乎予豈忍銘吾友哉大年生於洪武壬午十二月初三日及其卒也享年五十又五配陳氏前平樂太守用晟之女有賢行四子【闕】女四孫男四大年有詩文四十巻多可傳者斯足以不朽矣章奉柩歸臨川将以【闕】年【闕】月【闕】日葬【闕】山之原予乃為述其行而系以銘銘曰學足以為人師才足以適事宜出既逢時亦将有為何天不憗遺而未究厥施嗚呼噫其誰不悲
  王希時墓誌銘
  希時王氏名秈予兄稼軒先生第四子也稼軒髙識有美才負直氣鄉邑之所敬讓而為子者多克肖永樂壬寅生秈予時丁内艱家居為之喜是年起復不見者三十七年及聞秈漸長喜讀書好吟詠作唐人五七言詩皆有理趣而稼軒老矣諸子年長者相繼謝世家事獨秈任之理田園接親友小大諸務一以謙厚為本未嘗矜已傲物衆亦樂為之盡無不如志人謂稼軒有子矣天順元年予以老病致仕歸秈喜謂㡬四十年乃一見予察其為人亦滋喜謂足以慰吾意不意秈有疾愈二年疾作盖舊患所致遂止酒息勞延名醫求善藥禳禱百方無少效而疾日加如此者半載餘然猶自强不懈聞有欲為禱者則歎曰死生命也奚必是即遣子謝郤時方建祠堂㕔事未畢工起而周視之歸曰吾不能待矣命具浴浣擳易衣坐呼子儲取紙筆作詩四首述其意以告宗族冀相與維持且訓子勤學務本善事親取友又勉進湯液就卧明旦醫問疾强應曰如舊頃之親故問所食倦於對舉三指示盖三進湯液不能啜也須㬰顧左右曰世言人之将死有鬼臨之此說誕妄不足信吾家慎勿為所惑今與公等永訣矣言訖而逝其明理不亂如此天順三年十月初二日也非所謂樂天知命者歟享年纔三十八娶灌坑羅氏子一人儲也女二其葬以【闕】年【闕】月【闕】日其墓在【闕】山之原予哀其不永年而賫志以没為銘其墓以抒予哀銘曰
  生既逢時才足有為而數則竒予奚能不悲噫
  義民楊彦實墓誌銘
  楊氏舊居泰和城西為大家世以詩書顯聞不特貲富為然也元季兵亂穹堂廣宇皆化為邱墟公曾大父逺峯大父思魯相繼没國朝受命海宇寧一公之父子友乃即雲亭髙隴之别業居焉其地有溪山之勝田園池沼逺近相望皆按舊籍而理之家復裕公又能承父志極其孝養而與從兄弟彦素彦威相友愛延名師以詩書教諸子表然不失前時之望鄉人有食不給者皆周給之於親戚故舊禮意尤厚其有孤遺無依者公長育婚嫁之無吝色利非其所當得者不妄取一毫人或忿争不能平質於公公據理譬解之無不恱服見人以豪横加諸人不可以理諭即歛戢退避或用勢力怵公使從已公益拒不顧人雖深以為忤而公自若也鄉邑皆稱為長者其襟度恬曠不以物自累賔客過門輒相與欵洽連日居閒無事杖屨逍遥依茂林藉芳草追雲月之去来逐魚鳥之翔泳超然甚樂也因名所居堂曰樂志正統五年朝廷脩養民之政遣使督郡縣廣儲蓄公出榖二千石以佐有司備賑濟事聞上降勅旌之為義民勞以羊酒復其家公来謝㤙闕下以暑行得疾舟過濟寧卒焉正統八年六月初四日也享年七十三公之子揆先以事在臨清知公来亟往迎之聞訃匍匐至濟寧慟㡬絶将奉柩歸葬哭曰吾父篤於義而上寵褒之如此不得頓首謝以畢其志且其平生徳行皆可書葬而不得銘以託不朽是猶不葬也遣人来京師告刑部員外郎梁楘叔車曰子實知吾父丐為行狀請之吏部王公宜無不可予二人與公有世好聞公之来冀得一相見乃今卒矣有不能已於哀者况重以揆之孝其可辭公之母龍氏有令徳克相成其家初娶黄氏生子一曰振先卒繼室以胡氏三子接揆撰女二孫男十人曽孫男十人銘曰
  惟義及仁克有諸身下以及乎人上以獲乎君而不百年遂返其真銘以昭之百世不泯
  故樂清令劉君時省墓誌銘
  劉氏之先池州人宋潁上令凝之之裔凝之孫大郎嘗通判䖍州愛信豐山水之勝遂居焉君八世祖也大郎生卓卓生將仕郎源道源道生國賔國賔生義方義方生夀文夀文生平川平川生子寧君之父也世以宦學顯聞載諸譜牒母葉氏亦宦族君自幼聰敏喜學性髙伉不肯随人後永樂壬辰舉鄉校弟子員累以書經進於有司未得志宣徳甲寅充貢入太學太學諸生多讓其能擢湖廣黄陂令㡬五載見學舎弊甚而舊址窄隘為士者恥之乃出俸資以為倡好事者競出財力以助買鄰生萬志基業恢拓其規模而増廣其制度作孔子廟明倫堂兩齋兩廡㦸門櫺星門凡廟學之所宜有者無不悉備於是来游来歌者皆以逺大自期而君之志益厲時邑有典史蔣某者無意於恤民君核奏去之君亦以内艱改樂清尤篤意仁愛事故御史范霖貧未葬捐俸葬之民有陳起等犯法夜餽金求免君卻之鄉里童幼歌詠焉景泰甲戌以外艱歸居䘮盡禮君子以為難凡其行事之善者所蒞諸邑皆録之欲俾傳諸後天順戊寅服闋之京師以老乞休致許焉惟以家譜未備祠堂未修汲汲營之且將營夀藏以俟老志未畢而終庚辰六月二十七日也距所生洪武已夘十一月十五日享年六十二聞之者莫不哀君正直寛平外和而内剛忠厚篤義人人皆樂親之娶黄氏生三子三女又娶張氏生男一女一孫男五人聞政等將以【闕】年【闕】月【闕】日奉柩歸葬於供福之原咸謂先考功業卓卓在人耳目葬宜有銘否則無以掩諸幽奉前監察御史呉遵所述行狀請銘予老且病不能文而孝子顯親之意不可卻乃為序而銘之銘曰
  其出也逢時其志也有為蔚然善政之施炳然令譽之馳盖君子以為有恵於已衆人亦以為不失其宜嗟百嵗兮杳難期奄六十二遽全歸供福之原山更竒宜爾宅安于兹後欲考績徴吾詩
  侍講余公墓誌銘
  公諱夔字一夔其由歙從韶宋廣南經略安撫使靖有文武才始大顯子仲荀為融守孫忠館于陳通判貳室陳泰和人因遂家泰和世以宦學顯曽大父希武教授贑州大父存道不仕父斯延亦以經術為人師用公貴贈翰林侍講公自幼喜學篤於孝弟忠信讀書以窮理為務隆寒盛暑手不釋巻於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道必探極深㣲非聖賢所傳未嘗出於口存於心永樂甲申以書經取進士第太宗皇帝稽古右文詔選進士優等者得二十八人以為翰林庶吉士俾盡讀中秘書學古為文辭公與焉公天性開敏力於進修體上心之嚴充家學之懿聖經賢傳諸史百家莫不研究其為文章必本於性命之奥而發其詞氣之偉同列皆推讓焉及修永樂大典天下名儒集館閣以公為副總裁乙未書成陞翰林檢討又命纂修五經四書性理大全一時執筆者亦以公為能盖其燭理明存心公故議論正而取舎定是以功績著於朝廷名譽揚於海宇甲辰陞翰林侍講兼經筵講官修國史其所講說必以堯舜之道非是不以陳有欲言抗詞髙論無所顧計人頗為公危之而公自若也上亦知公乆賜之勅命而封贈其親於是公有焚黄之請還朝仍理舊職愈竭誠不懈冀有所補益心雖切而病及之常曰皇上恩徳厚矣愚臣不能報萬一今年已五十六病勢日増而竊禄未已不去則罪將益大而無以自容即具疏乞致事人之知公者多勸止之謂公素貧嚢無厚貲将何以為歸奚去之果公曰吾平生不茍取惟儉以自足朝廷禄賜有餘先人之遺産尚在而受㤙不能報其去宜也奚不可疏奏上憐其情許之既歸值嵗歉即發所藏糴榖以賑鄉里之貧不責償開塾以教宗族子弟與鄉人之子弟賔興之嵗廣東諸藩省請公典文衡有至公之譽而無遺才之歎正統甲子十一月初九日以疾終距其生洪武壬子十一月三十日享年七十三配安人吳氏先公一年卒繼室曽氏有婦道子男二達駿女【闕】皆嫁為士人妻予與公同逰鄉校同取科第入翰林載筆随公後其受益多矣方資公以忝竊而公乃遽去今幸退歸追思昔逰恍若夢寐未嘗不慨然興歎公之子以【闕】年【闕】月【闕】日葬公於某山之原而以公侄婺源教論廣所述行狀来屬銘嗚呼予文何足以揚公之美哉然不可辭也銘曰學博才良徳優行懿蔚然其文浩然其氣急流之中勇退為賢恵于戚疏亦罔或愆佳城盤盤公安于此山川儲秀利爾孫子我昔從公永逺是期勒銘墓中百世之詒
  贈主事章君墓誌銘
  君諱徹姓章氏字知通先居建之浦城五季時有諱仔鈞者仕閩王審知至撿校太傅髙州刺史配練氏封越國夫人生子十五人其十曰仁肈累官至檢校工部侍郎後周廣順間又徙桐廬之窊石仁肇生仲彛仲彛八子其一遷明州宋初為奉國軍節度陞慶元府即今之寧波寧波之章惟仲彛之孫百十九甫居鄞邑者為最蕃一傳曰千十二承事生從五將仕傳元五將仕文二將仕至道一將仕則君之髙祖也曽祖仁祖義考禮皆韜晦弗耀禮一四子智逹智傑智和其四智通則君也自幼天資絶人書過目即成誦既長力學有大志自謂一第可俯拾永樂中取富民實北京章氏以業鉅當往君兄智和自請行君曰吾豈可茍安獨以累兄乎舎其學業與偕往凡京邑諸務身任之而其兄安焉遇内艱從兄歸治䘮既畢則請兄留終䘮而獨来京邑雖賦繁役重而從容辦治益若簡而有餘人皆讓其能踰年乃以疾卒鄉里哀惜之君孝於親事生送死無違禮緇黄之說不以動其心其於兄弟友愛尤篤搆和樂軒以示志惇宗族之義重姻戚之好輕財樂施賙窮恤匱好善惡惡處之各盡其宜慕唐張公藝宋范文正及浦江鄭氏之義采其規矩設施書於祠堂之東壁有事祠下則兄弟議行之協徳一心必期於久與朋友交披豁心腹雖在遐逺片紙有言無不信又倜儻有才略慕前人竒節偉行而欲與之偕初君不幸時子繪方九嵗已凝重有立志家有古畫月桂一幅有元諸名公題其上君寳之君之配俞氏以付繪曰汝父之志以科第望汝等此古人植槐之意也當勉學以承父志及繪登進士第因畫以名軒曰傳桂人皆賢其能承父志而亦譽君之善教其篤㤙誼厚倫理一出君之意今五世百口同爨無間者知君者惜其志未就而卒君生洪武癸酉【闕】月【闕】日而以永樂甲辰【闕】月【闕】日終于京師君初以子主事貴得以其官贈君配俞封太安人有賢行幽閑貞静以儀其家子一繪也孫男五鐸銑鎧鉞鍈女三俱在室予昔主禮部㑹試繪来取進士得其文進之而名日顯由兵刑工主事陞刑部郎中超遷山西按察副使調江西所至有盛名君之葬在邑西潘墺之原而墓未有銘至是以刑科給事中宋君儒所為狀来請予謂銘以昭徳垂逺况宋君之言信奚可辭乃按狀序而銘之銘曰天之生才欲有為丰姿明爽傑然竒云胡不使究厥施有子讀書當盛時功名事業罔不宜聖㤙褒錫雨露滋髙墳峩峩前有碑子孫孫子百世思後欲考徳徴吾詩
  謝汝涵墓誌銘
  謝氏於龍泉為大家宋工部尚書諤居新喻之竹坡其孫桂芳始徙居龍泉之網埠桂芳孫清岩又徙居北溪之陽清岩生均貴均貴生國從國從生觀祥觀祥生子宜皆有隠徳而以詩書行誼世其家子宜娶蕭氏生子七人而公為之長公諱海字汝涵自幼讀書習事卓然有立志應門幹蠱小大諸務皆身任焉不以煩其親養生送死各盡其道其視兄弟尤極雍睦未嘗有間言仲弟汝善逰太學所以資給者無不至凡有所為必從容中節不輕舉妄動其經營措置有他人不能及者謂北溪居址隘就其上流一里所築室以居其中有隙地則又相度其宜多為小屋凡民無所庇者使居之不取僦直貧無食者與之粟不責償於是人争趨之而歸徳焉心之嗜義如飢渴之於飲食惟恐或後吉安郡庠櫺星門壊捐白金百兩重新之龍泉縣學大成殿及兩廡頺敝率諸兄弟改作之朝廷行勸恤之典公與兄汝泉弟汝卓汝謨各出榖二千石助縣官賑貸詔旌其義皆錫之冠帶兄弟四人表然在人上鄉邑之中莫不敬且讓焉而公益循禮蹈義言行恂恂未嘗忤於物人以此益髙之若浮屠老子之宫公有暇數逰焉有求亦無不應而於周窮恤匱意尤篤天順戊寅春得脾胃疾醫弗效公自視加劇一日召族人飲時弟汝善待選吏部獨不與公慨然念之曰吾弟食祖考遺澤將顯矣而吾不及見也吾其以五月十五日往乎衆皆愕然既而汝善以四月十七日授保寧經歴公果以五月十五日去世兄弟至親疾雖甚而關於念慮如此公生洪武辛未二月十日享年六十八娶李氏潘氏皆有婦道先卒繼室以曽氏子男五棨業棋樌枋女五孫男四琛環瓌瑀棨等卜以是年十一月三十日奉葬於其里松山寺北七塘嶺之原而以縣學教諭方玭所為行狀来求銘予嘉公篤於義雖兄弟同徳而皆自公啓焉昔周有八士論語書之記善人之多也謝氏一家兄弟以義顯者凡四而皆受㤙命謂非善人之多不可也於公之葬奚可以不銘銘曰
  於惟謝公以義著聲有蕡其實有華其名聖恩煒煌錫此寵榮刻銘堂百世之徴
  頼處士墓誌銘
  處士頼氏諱晰字仲輝别號含章其先居贑之寧都唐季有諱某者為某官掌其都兵任守偹子某官料糧院徙居吉之萬安藍田里為大家歴世至某某及秉衡甫則處士之曽大父大父父也而秉衡甫家益大嘗學於縣庠有司以其貲産甲一鄉用長其區糧賦生處士勵志於學究經史習文藝日有造就及膺是舉則歎曰幹蠱子職也可以此勞吾親乎乃躬任其事催科出入朝夕不懈而事每先集他與同役者多逋慢處士以區正捴督焉洗手奉公不茍毫髪官稱其賢民不知擾久之以勞瘁告代得免處士善優㳺以事親作别業芙蓉山下田西之上據山水之勝日備物敬養焉未㡬秉衡甫有疾以仲子某早世遺二孤及繼室子某庶子某皆未成立呼處士欲有言處士則先意承志拜曰大人宜善調攝勿懐後憂不肖兄弟析産當以義豈以嫡庶長幼存没有間哉秉衡甫喜曰爾能此吾復何言及卒居䘮盡禮痛其母早終不逮養語及輒悲哀事繼母尤謹撫弟姪篤於義至析産業必均一不異前所云故人子嘗議婚後以孤貧為所棄處士力為經紀卒歸之至於事先善後尤惓惓族中初建祠堂以奉祭祀既作而復廢處士相其有力者圖興復獨捐貲作前廡髙祖旅殯泰和灌溪展省久曠處士即率羣從兄弟往拜墓下修祀事嵗以為常初徙田西名正堂曰終慕東作家廟西闢塾館又建啓進荘議積穀子孫有志於學者資給之其識度卓偉規模逺矣且自奉儉約供祭祀待賔客則豐潔㫖美而周窮恤匱尤不惜費人有鬻産者既與善價尤憐其意稍増益之人皆歸其厚於是以田産求售者多集其門嘗戒子孫以勤儉勿奢傲又曰淫祀無福死生有命非鬼神所能移病革諸子問所欲言曰吾已著家訓立身之要盡在其中明日吾當永訣矣至期盥櫛更衣坐正寢與所親厚談笑賦詩訣别時天順戊寅【闕】月【闕】日也距其生永樂丁亥【闕】月【闕】日享年五十二娶世源陳氏有賢行子男四女二孫男【闕】卜以是年【闕】月【闕】日奉葬【闕】山之原而以邑人郭行可所述行狀来求銘予居泰和於萬安為鄰邑聞處士之徳善舊矣且行可之言足以信於後而其葬宜有銘奚可辭乃為銘曰
  徳修於身施以及人既周戚姻亦恵困貧慶澤之長子孫繼美刻此銘詩垂耀無已
  故孺人黄氏墓誌銘
  孺人黄氏諱興字孟仁莆之衙東人曽大父某大父某父徳甫母曽氏孺人之生於兄弟為㝡長而尤聰慧精於女事不待教而能父母鍾愛異諸女為擇壻得盧某以歸焉時年方十九而舅姑在堂孺人事之克盡孝敬朝夕左右奉侍惟謹衣服飲食必親舅姑沒相夫治䘮無違禮永樂壬辰某取進士奉命入蜀須宫殿大材竣事而歸拜海寧知縣未㡬坐誣謫戍邊孺人任家政某不以家為累而得盡心所事卒辯其誣起謫籍為韶州訓導孺人之助居多某家世業儒及以科第入官守㢘節不茍取家事百需孺人紡績織絍以自足其心安焉初孺人盛年有子而不育常以繼嗣為憂乃脫簮珥勸夫納側室為後圖得林氏待之有恩而三子生孺人愛逾已出撫育之三子長亦感孺人之徳逾所生人謂黄孺人厚於仁林氏謹於禮林氏卒孺人遣諸子祔葬於其父墓次然孺人食其子禄無恙天盖以是報之也天順元年十二月十六日以天年終距其生洪武甲寅三月初八日享年八十四三子侗即林氏出泰和教諭傳懐安訓導偕亦讀書為士女五其四皆孺人所生一林出也孫男七孫女七孺人既不幸侗聞訃哀慟㡬絶即解官歸服䘮将以【闕】年【闕】月【闕】日奉柩合葬於先考之墓乃自述其行實詣予曰侗兄弟荷孺人大徳以克有今日而不知所以報其罪大矣今葬宜有銘若又不能昭著其徳於久逺使泯泯無聞則不孝之罪益大矣敢請於先生予嘉其意乃按状序而銘之銘曰
  於惟孺人毓秀令門孝敬勤儉益篤於仁子孫之興乃徳之大宜室宜家罔間内外八十四年受禄于天期於百齡胡不其延髙墳峩峩瘞此雙玉銘以昭之綏爾後福
  康惟進墓誌銘
  康氏之先自廬陵祈州徙泰和再遷為秀溪望族其曰一清曰静觀曰用明者則處士之曾大父大父父也世有徳義且以貲富雄鄉里處士早失母而能知自立應門幹蠱不憚勞勤逺邇稱之永樂庚子父以事卒於洪都諸子惟處士在侍能以禮治䘮晝夜號哭奉柩歸葬焉處士兄弟五人未㡬諸兄相繼逝處士辛苦持門户思光大其家而存心益忠厚言行一不違乎理人或有非理相及者未嘗與校也若質是非辯利害處士一折以正無不服其處宗族和待子弟有恩子弟亦敬謹畏服至於公家之事尤盡心正統以来兩為其鄉萬石長凡十五年洗手奉公事無不集然以其區民寡糧多為難理力言於有司有司請於朝許併其一事乃克有濟舊有隠漏稅糧及布縷之征不計户而槩取於里甲貧者病焉處士為經理辯明革其弊鄉閭之間生齒多而作業繁㢘讓之俗㣲争競之風興處士則集諸老者議為鄉約以銷弭之人用競勸尤留意於興利除害鄉社有廟祠神以祈年廟圯而神弗祐處士復之而人受其恵廟外石橋久圮人病涉處士架巨木為橋以濟之癸酉大飢處士出榖一千二百石以賑濟朝廷賜勅旌之為義民修族譜以厚倫誼明道徳以教子孫天順四年正月二十二日以疾卒距其生洪武癸酉十二月十六日享年六十八臨終教子孫以勤儉和順葬祭宜以禮不可事老佛以愧我語畢而終娶周氏有賢行先處士二年卒葬其里水寨之原子男七至是諸子以【闕】年【闕】月【闕】日奉處士之柩與周孺人合葬以翰林編修尹直所為狀請銘予嘉其能孝乃為銘之銘曰
  康氏之先啓自廬陵源逺流長子孫乃興有開于先有繼于後孝弟順祥徳音是茂處士承之其福則那七十之年又何少多水寨之原秀鍾于此刻我銘詩焜耀無已
  羅先生妻張孺人合葬墓誌銘
  常州府學訓導羅昇以福建按察司照磨陳直所述其先考晚翠先生妣孺人張氏行實詣予言曰羅氏居泰和在宋以刲股愈親疾被旌得荏平主簿伯受者先生五世祖也曽祖見可祖榖禎父子理徳安府同知有循良之行坐累謫戍西安而卒先生兄賔㢘往繼久之先生亦因事徙北京為良民先生乃徳安繼室陳夫人所生實與太師楊文貞公為同母兄弟至是皆去其鄉文貞念母之墳墓缺祀也請於仁宗皇帝詔皆免之俾守墓時賔㢘亦卒歸其孥先生事寡嫂盡禮而子育其諸孤使皆有成鄉里皆稱其篤義安貧守道擇然後言未嘗有過舉辛勤自營置産業作居室必先建祠堂奉祖考一依朱子家禮居鄉黨以謙和為本其於楊氏親屬尤勤厚謹禮義視他人有所恃賴以傲物取咎先生恥之無事不一至公門惟鄉飲則至焉士大夫嘉其晚節之堅以松竹擬之稱為晚翠先生諱京字賔畿生洪武壬子七月十日卒於景泰庚午正月二日享年八十配孺人張氏同邑張復亨之子孝敬端重而勤儉以興其家凡助祭祀給賔客接姻戚待妯娌撫幼孤皆盡其道門内之治秩如也至於臧獲下人不間幼賤皆有恩生於洪武癸丑十一月一日卒於天順已夘三月十八日享年八十七長子曼早卒次即昇又次昻杲亦先卒女一嫁古田知縣尹古孫男八女三曽孫男一女二予與晚翠交好數十年觀其事文貞與文貞之愛之内外無少間凡他之為天屬之親者不若是其厚也仁義之徳何其至哉晚翠之卒十年既葬矣而墓銘尚未刻今昇奉母孺人之柩将啓其封合葬焉念二親同徳皆當有文以傳世俾永不朽而以請於予予不得辭其葬以【闕】年【闕】月【闕】日其墓在龍洲之原銘曰
  繄羅先生任性自然不詭不随志確行堅其行謂何依仁蹈義坦坦施施奚怍奚愧亦有令人相于閨門孝順儉勤鄉邦所尊八十七終既多受祉孝子令孫迓續無已龍洲之原雙玉瘞焉刻我銘詩百世之傳
  任敬祥墓誌銘
  先生任氏諱祥字敬祥泰和城北人其先世以儒醫顯有名在仕籍元季仍設科取士先生曽大父廸吉以書經試於有司不偶由是大父光徳父保宜俱不仕保宜娶江氏生三子其季則先生也九嵗失怙而能居䘮以禮哀痛如成人稍長從鄉先生蕭用道學日有造詣朋軰皆資頼焉先生端重寡言笑養慈母極孝敬婉容愉色能得其懽心事二兄尤恭順有禮一家之事惟兄命未嘗有違言奉祭祀待親族一以誠敬雍睦為主而尤攻黄帝岐伯之書深究其宻㣲人有病求醫者先生必赴不間早夜寒暑風雨按其脉理而窮其㫖歸未嘗有所茍嘗曰人以其死生禍福寄於我我豈可茍哉故凡病者必求先生而先生亦無負於人者皆曰先生仁人也其隂徳之及人盖多而未嘗責報人惟期天報之曰将必在賢子孫乎未㡬先生次子衡領鄉薦明年中乙榜得潞州學正迎先生就養人皆為先生榮之而先生之教子尤盡道於是潞人益頌其善教及陞應天府學教授又用薦舉知海陽復以其所以教人者飭吏事海陽縣人皆安於其政是皆先生教訓所致也先生生洪武庚申【闕】月【闕】日以天順已夘【闕】月【闕】日卒于家年八十娶陳氏有賢行子男二長修字能修次即衡字能鑑女一孫男八曽孫男一任氏在泰和為故家其前軰多君子與予交逰者尚四五人今惟有先生在其懿徳令望可敬而仰也而先生又即世則鄉閭之有緩急者復何所望哉此予之所深悼也先生諸子孫将以是年【闕】月【闕】日奉葬於北郭楮原山之原而以翰林檢討梁仲載所述行状来求銘予安可辭銘曰
  任先生行甚純學軒岐徳在人天有顯道報孔神夀終八十返厥真子孫繼美福愈臻我銘示後久彌新
  侯官縣令梁君墓誌銘
  梁氏泰和故家以文章宦業名世久矣至君之大父畦樂先生尊府泊菴先生而益著永樂初君侍泊菴先生官翰林學士解胡二公深竒之曰此梁氏千里駒也皆勉之使學君從瑞州府學教授鮑禮夫受春秋夙夜不怠學以有成遂與弟叔車同領鄉薦而君以㑹試後期留京師時仁宗在東宫監國聞之喜命有司宴勞而勉焉未㡬君以憂去服除被薦授邵武經歴邵武閩浙之衝頗號繁劇君才敏贍應之常若簡而有餘是嵗天下諸司朝京師有㫖舉賢才閩藩憲舉君得侯官令而泊菴嘗三為令所至有聲君又得之喜曰為令養民吾有譜民不受恵者吏害之也命諸吏惟坐曹治文書毋坌進事有緩急惟吾言是用君事上以禮撫民有恩先之以仁而濟之以嚴上下皆安其所為事不勞而治邑之西南舊有隄扞江嵗頽圮屢築屢廢春夏雨集則洪水漫流没民田數萬頃民失其養而官有負租君曰民患有大於此乎乃因農暇發民丁起浮淤盡下而止得龍舟一艘君曰此禍本也今去之亦盡下乃止實以土石甃築堅完自今水不為害而民食有頼矣福州府學有漢晉唐書板字久漫滅不可讀君謂漢唐以来事多失傳不足以為法戒者以此此好古敏求之君子所患也乃倡率諸文士俾相與補完之於今得以考察當時人物與其行之是非善惡者君之恵也又念父泊菴之文妙天下學者思以為法而病其難得每念之輒悲傷乃捐俸鋟梓以傳又足以見其顯親之孝君子謂君之為政能知本末緩急而有倫如此沙縣民鄧茂七反官軍討之藩憲大臣及總兵将師皆在知賊地險難用兵且善設伏以待来者而君才可有為分兵使先往君徑入賊地呼與語曰汝本良民何意為此然豈無脇從者今大軍来果能自新即轉禍為福衆拜稽首曰我等實良民不幸陷身至此萬一得生皆公之賜也君喜其能自新召里中老長俾收領為良民其負固不服者遇官軍多死焉君又得賊舡斬賊首四十餘級而歸其所掠民物於是人思君之恵稍稍有来歸者雪峰山寺地大容衆賊初起時民之避賊者多往依焉久之食盡不得已亦强取於人僧走告變君為白總師曰此非欲從賊盖飢火所廹耳請備榜往撫之民見君来喜且拜曰吾父来吾生矣皆帖然順服總師又命君率兵守洪塘君制禦有法及往来饋運皆有功賊平當得陞君以老疾懇辭遂致仕歸鄉里與親戚故舊娯意山水間觴詠以為樂興之所至大篇短章頃刻立就曠懐雅度縉紳髙之平生著述學者多傳誦焉君兄弟四人君居長諱果字叔䝉别號蘭坡次叔車今為浙江左布政使文行尤髙次叔濟太平知縣次叔榮先卒妻羅氏有婦道子五人其長曰翰其三曰翹在餘皆有志功業未大用而卒孫男十二人曽孫男十人君生於洪武丙寅二月初五日以天順四年三月初五日卒享年七十五是年【缺】月【缺】日葬縣南龍洲之原予與梁氏世有連而交君最善則於銘墓安可辭銘曰
  才之長氣之昌文章遒美道逾光施之武事肅有方安民和衆志則臧歸来林下樂未央云何一去超混茫我為銘詩刻此堂昭徳垂逺逾千霜川水浩浩山蒼蒼子孫之思永弗忘
  郭祖儀偕配蕭孺人墓碣銘
  泰和南舎里郭氏姓先世自五雲符竹分東溪其後有曰仲誠以其地隘也徙南舎為邑之望族君仲誠之六世孫諱彦輝祖儀其字也曽大父儀可大父以道父斯和皆以學行重鄉里母袁氏有賢行生子五人君其長也質厚氣和寛宏坦亮循聖賢之道不立異以取名與人交一以至誠為本事父母盡孝父性嚴急君或有過舉輒加捶撻則愉色受之俟父改容然後退尤篤愛諸弟凡事皆身任之而不使有及焉惟督令務學故二弟學成皆能為人師君嘗出財創私居及兄弟析異則併以歸衆不校也産業既析歸諸弟而役則仍總於君弟卒其子皆頼君以免諸費久而猶然未嘗一責讓臨事簡曠不役役於物人或加以非禮不銜之其與宗族鄉黨以惇睦禮讓為先縣大夫聞其賢舉為耆老有所質問必公其是非不茍為異同凡在官者稱之無異詞孺人姓蕭氏鳯岡鉅族也諱幼大父文學父同善皆有隠徳孺人在室為賢女奉舅姑為賢婦事夫為賢妻處妯娌如同産遇宗族長幼及臧獲下人各盡其道共祭祀待賔客舉適其宜篤意相夫教子凡所以禮師者甚至其子之能受教者皆孺人内訓之力居多也景泰癸酉二月十七日卒距其生洪武乙丑六月十三日享年六十九君既䘮孺人嘗語人曰吾生平所行惟直誠而已當必令終天順二年十一月初六日舉動㣲有異而飲啖如故初八日忽語其子孫曰吾弗起矣語畢而卒距其生洪武丙寅七月廿七日享年七十三子男四武理璉琢理先君二年卒武琢皆業儒武尤䆳於學問明葩經之㫖女二孫男七女三曽孫二君沒後生女一君與孺人既合葬其里【闕】之原矣今武為吾塾賔以浙江杭州府臨安縣儒學訓導鄭錫所為事狀請銘於予予重君與孺人之行宜有銘不可辭銘曰
  符竹故家有傑其稱南舎再遷久而有徴君之飭躬仁義是蹈矧得孺人有相之道今其逝矣誰不惜賢雙璧同藏有光煜焉我作銘詩以著其美貽爾後人垂示無已
  宋氏考妣合葬墓誌銘
  嗚呼是為率性道人宋公子昇與其配徐氏孺人之墓刑科給事中儒之考妣也宋氏之先邢之南和人唐季有諱嗣宗者為四明奉化令因家奉化有元之時公之祖大霆為慶元路學録又徙于鄞父景温好學厲行母汪氏公自幼喜讀書循循謹飭不肯戱慢佚㳺甫冠失怙恃益奮志於學及坐累謫寧夏日以書自随未嘗廢其持已接物一由於禮義寧夏故重鎮将家子弟以才武自豪者多見化於公而願受學焉念二親早棄不克終養嵗時奉祭哀慕如初䘮人之有善樂稱道不置賙人之急甚於為已有鄭閏者寒欲死公解衣衣之歐稔老無食則食之死則具棺葬焉薄於營利非義所當得者雖一毫不取家人嘗得遺失物令訪其主還之篤意教其子儒多市書以資學問未嘗惜費及儒領鄉薦則甚喜謂曰宋氏舊以宦學顯聞吾不幸以謫廢汝當勤勵以成吾志出入閭巷遇五經文字及古今人翰墨有破碎零落者皆收藏之素衣小冠徒步往来如世所畫道人居士者盖超然無所累於物衆或異之公曰吾率吾性之自然而已豈有異哉衆因號為率性道人公亦不辭嵗戊午忽得疾自謂素無疾今若此殆将不起乎戒儒他日仕當忠敬勤慎於吾之䘮無以奢廢禮言訖而終四月二十一日也享年六十有八五月十六日權厝賀蘭山劉家渠北之原妻徐氏孺人錢唐徐彦名之子端慎慈恵勤於女事孝敬二親姻族稱焉年廿二歸於公雖在謫居恬静自處閨門之内肅如也凡公之奉祭祀待賔客周窮恤匱訓育其子以底於成盖得内助為多儒既成進士為給事中迎養来京師嘗推公之教以申勵之故儒蔚然有賢名久之得疾儒醫禱百方終不愈以正統十四年三月三日卒于官舎年七十八子一人儒也女一孫男一儒奉櫬歸浙又走寧夏啓公之柩而舁以歸至錢唐遇故人指示葬地復以杭為孺人鄉郡遂卜景泰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合葬定香橋南山之原而以兵部侍郎徐公所述行狀来求銘盖侍郎與公同居寧夏最相好書其徳行之孚於内外者皆可以傳信後世故予為序而銘之銘曰
  宋受姓始於殷傳百世有顯人公繼之謹儒業耀西陲彌煒煜美内治興厥家子克賢聞邇遐啓幽宫瘞此珏刻吾銘示悠邈
  故平江伯夫人馬氏墓誌銘
  夫人馬氏其先合淝東鄉人世有徳善父清以才武為鳯陽留守中衛百户娶劉氏生夫人柔慧嚴正閑於女事父母愛之擇所宜歸以陳氏為邑大家遂歸焉是為平江伯贈平江侯諡恭襄之冡婦嗣封平江伯【闕】之夫人今平江侯豫之母也夫人来歸時年二十三舅姑在堂克盡孝敬奉事無違禮恭襄薨姑湯夫人老病不能行夫人躬侍起居親調藥食不少間湯夫人喜稱之六親其奉祭祀供賔客待内外屬及妾媵下人親䟽隆殺無不適其宜人有飢寒者衣食之窘乏鬻幼女者贖以還其願留者長育之使有歸如是者八九人教子豫以忠孝務勉盡其道不愧於前人次子佑非夫人出然教養一如已子天性節儉雖貴富而自奉者未嘗侈亦未嘗有驕色惰容人以是益賢之初豫奉命討閩寇夫人病已甚聞之起戒豫曰朝廷以大事付汝汝當清慎以圖成功忠於國乃所以孝於親勿以我為慮也豫泣以奉教去踰月而夫人薨正統戊辰十二月八日也其生以洪武甲子八月十四日享年六十五上遣官致祭命有司治䘮事所以榮終者甚備豫既成功進封平江侯感夫人之教而痛其不復見日夜號泣以景泰元年奉葬于應天府江寧縣大山之原祔於先考之兆而請予為銘予觀夫人之行孝於上慈於下克成其子之才以光大其家誠可謂賢矣葬奚可以不銘銘曰
  毓秀名家嫓于慶門孝敬仁慈徳隆位尊既相其夫亦成厥子榮始令終亦多受祉大山之原有崔者封刻銘墓中垂耀無窮
  太恭人徐氏墓誌銘
  鄱陽徐氏盖偃王之裔偃王好仁故傳世逺且蕃其後曰元佑曰偉曰仁顯三世皆不仕仁顯娶姚氏而生太恭人孝敬勤儉動應規矩凡諸女事不煩姆教父母最鍾愛為擇配年二十以歸戴氏為贈叅議嗣安君之妻奉舅姑如父母姑嘗有疾躬侍湯藥浹旬不解帶姑卒居䘮盡禮而哀戚加焉事姒氏如姑撫諸從子不異於已子相叅議君延明師教之愛洽恵施小大歸一為子擇婦惟視其家法如何他亦無所問教諸婦如女亦以身不以言諸婦化之門内之治肅如也事先奉祭必躬必誠賔客之宴享内外親屬之饋遺必中禮節待下人必以㤙推其餘財以周貧乏不少吝由是莫不稱賢焉以子弁貴再封至四品然自處如平時人不見其有矜色嘗以所製布衣分給諸子孫曰汝軰非無好衣此吾所自為者當愛惜之令後世師吾儉子孫遵教而謹藏焉又嘗戒之曰爾等頼祖宗餘慶與汝父之教故克有今日惟仕者皆忠勤㢘慎處者皆孝弟忠信則足以盈吾志矣服食不論也其嘉言懿行多類此景泰元年十一月初八日卒距其生前丁未正月二十日享年八十四子男七長曰弁廣東右布政使曰貞蚤卒以子瑺貴贈南京吏部稽勲主事曰爵曰冔慈谿教諭曰甫曰冠曰委林陽訓導女一孫男二十瑺吏部驗封郎中珉兵部武庫主事琥領鄉薦女十七諸子孫以【闕】年【闕】月【闕】日奉柩合葬於本縣夀安鄉下長源都禄山叅議君之墓而請予為銘惟太恭人克有令徳是以受福于天而子孫多賢且享髙夀而卒其葬宜有銘予與弁冔素相好而瑺又為予屬則奚可以辭乃為序而銘之銘曰仁哉徐君傳世則遐維太恭人令徳之華婦道母儀式有諸已克宜其夫亦成其子四品之封命服煒煌貴富顯華不易其常嫓美匹休既偕受祉同藏於斯銘示無已
  雲溪楊處士墓誌銘
  處士楊君字子珮泰和上園故家雲溪所居别墅也因以為號余嘗誌君二親之墓而詳其世矣此不著古之君子學而未仕則謂之處士君嘗以所學進於有司而未見於用鄉邑之人皆稱處士無異辭而其濟物之心尤篤聖天子在位修養民之政詔天下富民有能出榖五百石佐官賑濟者有司立石題名以旌其義復其家君聞之曰孔子嘗謂君子義以為質則樂善好施固君子事也即如數出穀以為倡大夫君子亦謂君之子繼嘗仕矣今進者未已也何繇役之復而猶恭上命如此非誠篤於義者哉楊氏之先以三登仕著名至君之尊府從進翁恭儉勤厚以興其家遣君從陳士瞻先生學易學日有成銅荘康公彦恢為女擇壻得君翁亦喜子之儷美也悉以家事任焉凡公私鉅細吉凶緩急諸務皆治之無不如其志翁益大喜曰吾子與婦如此吾豈以家為慮哉翁卒君事其兄如父戒其妻事其嫂如姑時母郭孺人夀考在堂頗憶雲溪别業之勝謂可以事耕稼長子孫君乃奉以居極甘㫖之養而孺人樂焉年八十而終鄉人皆稱其盛福君遵遺訓充廣田宅與二兄相近時節相過觴詠為樂人有貧者賙之有為非義者則匡正之族人戍逺欲鬻其故址則資之去令無棄先業所假俟歸日償不計利也鄉人有貧而納聘其後欲背盟者君以為不義白之官而助其禮物俾以女歸焉其仗義多類此君好學手不釋巻而尤工吟咏延明師教諸子親族子弟願學者皆館榖之長子繼以易中選得温縣教諭踰年卒君哭之慟人謂君意必少怠然猶教不倦故繼之子憲又中鄉舉入太學其接武而俟進者尚多皆君磨厲訓誨之效也晚年喜子孫有立撤所居第更作之祠堂㕔事規制整然而氣象軒豁稱其為故家右族之居上園舊宅久而弊念祖宗之遺而不忘修葺之美君子韙之君資貌瓌梧胷次灑落而明於理道知故實語嘗傾一座縣大夫每行鄉飲必延致賔位而多以疾辭天順二年得足疾醫稍間又得痰疾數月勢愈劇語子孫曰吾疾殆矣吾平生好徳無大咎可謂生順死安尚書王公知我我死必公銘吾墓吾無憾矣爾曹孝順勤儉思無忝前人言訖而逝是年十一月十八日也距其生洪武辛未十一月初一日享年六十八妻康氏讀書能詩有古幽間淑女之風君之大其家成其徳多内助之益也子男四人長即繼先二十四年卒次纓緘純俱有士行女一孫男九人憲恵慤思念態憼愚息曽孫男【闕】楊氏之先徳美矣其接於見聞者非一世也若君之行施於父子兄弟宗族鄉黨可謂無愧其先而有裕于後今之葬也誠宜銘使百世之下可以觀法焉乃不鄙而以屬予嗚呼予言何足以彰君之美哉然不可辭也乃為序次其事而繫以銘銘曰
  才足以有為而未遂厥施乃自斂其竒惟稼穡是宜歌臣工詠鳬鷖以樂於盛時云胡一往歸無期山川盤廻鍾秀在兹刻銘垂輝子孫之思
  夫人陳氏墓誌銘
  夫人陳氏泰和栁溪故家栁溪之陳貴於元其居竹山者則以徳義相髙予先大父竹亭徴君實保翁之壻先考瓊州公乃其甥而予則彌甥也保翁從子以正公生良輔良輔君生夫人為長女於予為内外兄弟二家篤母黨之義因重請婚公許焉迨二氏多難各䘮其考妣以正公治家嚴而有恩夫人母蕭尤賢能謹禮教故夫人克閑女事予繼祖母李夫人既䘮我先妣汲汲求自助而夫人遂歸於我入門而諸親皆喜既涖事而内外皆賀以為人莫能及也李夫人愛之如所生夫人事之亦如實生已幼聞孝經女戒能知其大義循循然守規矩未嘗妄言笑紉縫剪制紡績織絍不待勸而能至於刺繡工巧之事雖或為之然非其志曰不若布帛之切於用也予少甚貧頼夫人同勤苦忍貧如鐵石夜窗熒熒一燈相對各勉其所業至夜分乃止及予竊第入翰林太宗皇帝賜膏油費俾讀書攻文章為古人之學夫人從予居其志彌厲相勸日益篤曰君尚憶敗幃瓦燈相對耶聖恩如此其可忘之予之幸免於戾者夫人之助也在京師數被火衣食淡薄或不如平時夫人委之命無怨尤久之歸故鄉人亦不信其貧及有常見之者然後知其實貧也人復有言其食指衆當析異者夫人不與較曰吾可以衆口累人耶耕以謀食吾嘗聞之祖考矣盡賣其服飾器用買田西郭中課僮婢及大男之勝耕者晨夕不懈而食粗足或以為天相之至今諸子皆力耕自足夫人啓發之效也及予連丁内外艱起復不相見久矣夫人劬瘁理家政而心安焉迎来京師遇國家大慶受封賜親見典禮文物之盛夫人安静整肅如素習者莫不以為宜其家然是時家事亦滋出顧無可任者遂歸綜理不懈祖宗忌日及墳墓皆暗記時節命子孫致禮無遺者人或萋菲有言一不以介意宗戚賔客往来宴餽必中節若諸幼稚有所當給者雖果栗㣲物必均鄰里之間嵗時以飲食欵洽皆從厚有所假貸不責其必償故人人歸徳焉及聞予病告歸上不許則歎曰病而曠官將何以報國日籲天以祈安而予乞身之章亦屢上聖天子憐而許之天順元年四月才至家夫人得相見然後喜可知也鄉邑之人無不以為喜安知喜極哀生二年二月初九日以疾終距其生洪武丁巳九月初三日享年八十二夫人生六男子而存者四䆅翰林檢討以夫人䘮援例請命於京師歸至揚州得疾卒是年六月初一日也秬稹穆皆為士秱則邱氏出今為邑庠生夫人撫之徳厚而施均人莫知其異母也女三嫁梁相蕭禎袁榤相南海教諭禎早䘮妻守節不變榤亦勵志科舉業孫男八仁中癸酉鄉貢佐休褒侒俅脩傚曽孫男五宜夀宜久宜大宜盛宜永其葬以天順二年十一月初六日其墓在横乾之原予既哀夫人之即世惜予之老而鰥且念葬不可不銘乃書其先徳之懿世姻之美辛勤樹立之難如此而系以銘俾刻石墓中銘曰
  猗予夫人令徳在躬孝敬勤儉一其初終聖㤙煌煌封秩有偉紫誥金葩極品之貴胡不百年而遽已焉傷哉若人何辜於天我作銘詩刻此貞石維以告哀百世無斁
  袁孺人墓誌銘
  孺人姓袁氏諱菊廬陵姑塘里人也大父文徳始徙泰和之水南父子簡母劉氏孺人生而聰慧習女紅父母愛之選於三岡劉氏得叔魚以為賢遂妻之叔魚盖陜州判仲啓之孫處士仕堅之子劉氏故簮纓家而叔魚最好學孺人既歸宜於其家移事父母者事舅姑而極其孝推事兄弟者處妯娌而極其和奉祭祀待賔客小大之事不違於禮家之長幼貴賤衣食厚薄必時而均閭里疏戚周貧恤匱未嘗有所吝人皆稱其賢叔魚中鄉舉得教寧逺縣學孺人偕之官盡内助之宜叔魚既善教而孺人孝順勤儉之徳亦有聞而化者及叔魚丁内艱服闋改教長汀孺人居家綜理有常叔魚不以家為累而盡施教之方孺人之相也未㡬叔魚卒孺人哀慟㡬絶迎其柩歸葬祭皆以禮居䘮守節志撡益堅教諸子讀書以承其父志子世傑世殷學成皆為郡庠訓導鄉人咸嘉孺人之能教也景泰壬申【闕】月【闕】日以疾卒享年六十四子男三世興世傑世殷女一以明年【闕】月【闕】日葬於本里深山之原而墓未有銘至是乃請於予銘曰
  處則為賢女既嫁則為賢婦有子則為賢母而終歸於兹土深山之原封樹在焉刻我銘詩以永其傳
  亡姊楊君妻王孺人墓誌
  吾王氏居泰和為儒家曽祖則堂府君祖竹亭先生皆有懿徳髙尚不仕先考肇慶府君功業焯著先妣歐陽氏恭人齊徳並美以洪武庚戌之嵗生孺人是嵗朝廷初設科取士竹亭先生實校文廣東因名孺人曰文貢端重純淑聰慧儉勤幼讀論語孝經悉知其大義紡績織絍綰結縫製不待教督而能先恭人不幸即世孺人日夜哀毁㡬欲無生事祖母李夫人極其孝敬善撫二弟視衣服飲食尤篤至既笄歸楊君子珩而舅姑皆在堂孺人移其所以事祖妣者事舅姑事楊君以正而順待君之姊有禮遇其弟妹恵而和治酒食以供祭祀饋賔客必精楊氏故邑中大族遭亂失其資楊君父子再造厥家孺人謹内事衣服皆有常制舅姑沒相楊君治䘮無違禮楊君有側室孺人處之甚厚無間然内外親屬下至小夫賤人莫不稱其徳既老方優㳺自適二弟之家争迎致事之如事母既而長弟行敏卒孺人哭之慟不三年而孺人亦卒於家正統三年六月初一日也年六十九一子曰綸六女嫁袁範歐陽演蕭釡羅鄂鄭宗祥其一嫁劉永吉者亦早卒孫男三人廣恕【闕】女三人嗚呼孺人於直為伯姊當無母時得不失所者孺人之徳也後以貧故兄弟各謀其身不克盡事長之道至是幸有立可以盡其道矣而直乃竊禄京師相去又十七年不得侍左右常欲一歸省庶㡬少伸其意而縻於職務輒不果孰知孺人竟棄弟往矣嗚呼哀哉直兄弟止三人前年哭仲兄自幸有伯姊庶㡬不孤今天又奪之以直㷀㷀之身将何所倚而立邪嗚呼痛哉楊君篤夫婦之義而綸又克孝将以明年正月初五日奉葬於千秋鄉桐柱山之原直恨不得躬親孺人之柩之安於此土也謹序次其世出行實俾納于墓中百世之後有徴焉嗚呼言雖有盡而直之哀其有盡耶謹誌
  自撰墓誌
  王直字行儉其先瑯琊人晉太傅導之後太傅從晉南渡家金陵唐有崇文者為吉州刺史因家吉州孫贄侍郎顯於宋又徙泰和故今為泰和王氏代有顯人國朝以直忝竊之故曽祖以道祖子與皆由處士顯父伯貞由肇慶知府皆累贈少傅兼太子太師吏部尚書妣皆贈一品夫人直早䘮母而父以事去家貧力薄獨頼繼祖母李夫人撫育教訓以底成立永樂初試於有司取進士時太宗皇帝篤意古學詔選與進士曽棨等二十八人為翰林庶吉士俾讀中秘書師古為文辭未㡬選入内閣凡政務之宻亦使執筆其間陞翰林修撰車駕廵幸北京仁宗為皇太子監國留務之重選任尤嚴時翰林則留黄淮楊士竒而直亦與其末勤慎不懈幸免於過及再幸北京直亦從行遂與脩太祖髙皇帝實録書未成以憂去服闋仍入翰林陞侍讀太宗皇帝賔天仁宗皇帝即位陞侍讀學士宣宗皇帝為皇太子選宫僚陞右春坊右庶子兼翰林侍讀學士經筵講義及文武羣臣誥勅皆兼任之又兼記注凡聖政聖訓之當書者皆録之以備纂述仁宗皇帝上賔宣宗皇帝即位一時從官皆陞進直仍領舊職脩兩朝實録成賜白金綵幣襲衣等物陞詹事府少詹事兼侍讀學士宣宗皇帝上昇今皇帝登大寳位詔脩先朝實録直叨與總裁書成賜白金綵弊襲衣鞍馬等物陞禮部左侍郎仍兼學士久之陞吏部尚書又陞太子太保兼領吏部又陞少傅兼太子太師仍兼吏部尚書盖由進士為脩撰在翰林春坊詹事府者三十七年實任禮部侍郎者三年陞吏部尚書少傅兼東宫師保者十五年前後歴官凡十任竊禄五十四年散官自承務郎累陞至光禄大夫從一品以直之駑下學不足以窮理文不足以述事明不足以知人量不足以容衆才不足以成務言不足以决疑辯惑徒守朴忠懐謹畏叨侍近車駕謁陵寢飭邊務兩奉勅書命居守屢充殿廷讀巻官考禮部㑹試士簡賢授職收擇衆才小大之務罔不盡心然老病日加終無寸益其得罪多矣累疏乞身未䝉矜許皇上復正大位其仁如天特憫而宥之使得以病退歸賜勅書一通白金三十兩織金綺衣一襲新鈔三千緡兵部給驛舟廪食以行天順元年二月初四日也夫人陳氏先以夀終年八十二事聞命禮部賜祭工部治墳以葬㤙至渥也直今亦八十三身老而氣益衰思斂手足以歸于考妣而効結草之報於朝廷平生事為可見者當世君子自有公論其蕪詞蔓說不足以示人者則藏于家惟我子孫宜勤學問以忠孝友弟誠敬寛厚為本庶㡬徳立名揚無愧先哲予不足法也予生既無益於世死亦無可稱道朝廷諡法事出至公不可妄求以干憲典因倣白樂天自述壙誌俾寘之墓中録之家乘後世子孫由是而知有我足矣夫人栁溪令族予先祖妣親也孝順勤儉以興其家生六男子存者四人長䆅為翰林檢討以母憂告歸服䘮至揚州病卒次秬次稹次穆女二長適梁相次適蕭禎皆其所出次秱女一適袁榤邱出也孫男十仁佐休褒侒俅脩傚傲偕曽孫男七宜夀宜久宜大宜永宜盛宜髙宜堅子孫之慶後来書之者盖未艾此不著
  劉先生墓誌銘
  先生劉氏其先居泰和之珠林在宋有諱從周者始徙居縣西圳南五世至唐卿又徙萬安石洲遂為萬安人先生大父明徳以貲雄一鄉元季納粟得四川㢘訪司知事父敬先不仕以行誼稱母歐陽氏先生其仲子也自少嗜學選為邑庠生通詩易二經尤篤意於子史其議論文章朋軰皆推讓之洪武已夘江西鄉試以易經魁多士明年㑹試得湘鄉教諭九載績㝡陞淮安府學教授淮安南北之衝達官貴人往来無虗日諸生多以送迎廢業先生以簡重為務不矻矻趨走人以此髙之諸生亦得肆力於學由是賢才益盛滿九年吏部課在優等當得陞主選者知先生賢延至家俾為子師先生歎曰此孫寳所以去也願不陞竟受興化教諭而去丁内艱服除調文安教諭文安之俗不樂學先生循循化導學者有成至與先生子善慶相繼舉於鄉俗為丕變至今人稱為詩書之邑在文安九年以老疾得致仕去凡典教三十年其言行一致孝弟忠信禮義㢘恥發於身施於家而以教當時之人無少長愚良皆諄諄然未嘗違乎是非其道不妄取予是非榮辱一不以累心可謂㢘厚篤實之君子也先生致仕歸善慶取進士為行人陞刑部員外郎得致其禄養者又十七年以景泰壬申【闕】月【闕】日卒於家距其生洪武庚戌【闕】月【闕】日享年八十三娶同邑龍邱曽氏有賢行子男二長餘慶次即善慶女三郭道長郭良遇羅有初其婿也孫男四曽孫男三先生之葬以景泰【闕】年【闕】月【闕】日其墓在同里下邑之原善慶聞訃哀毁踰禮以副都御史劉公廣衡所述行狀来求銘以納諸壙予知先生之學行盖久而善慶又賢朝廷褒贈之来有日矣語曰徳無不報天之道也是宜銘銘曰
  充其徳偉其文師表後進廓前聞含咀道腴厭世紛翩然髙興薄浮雲歸来樂此蘭桂薰年既耄耋歸穸窀下邑之原新起墳靈秀所萃宜後昆刻銘垂休永長存
  半隠賀公墓誌銘
  安成賀溥功博為南海縣學訓導将歸其鄉葬其尊府半隠翁念與予婿梁相為同僚乃因相奉書以荆州府同知致仕王公澄淵所述行狀来請銘王公嘗與翁同㳺縣庠最相愛今與予同休致而長予數嵗其言信而有徴予安得辭賀氏之先四明人盖知章之後自越稽山徙禾川之良溪又徙安福書臺之北曰逢興生西岩西岩生静觀則翁之大父父也皆以行誼聞鄉邑翁諱顯字士達自幼喜學不肯佚㳺慢戱而聰眀英發所業日進智識日廣應事接物動循禮度父兄長者皆以逺大期之洪武中翁之尊府坐誣累謫役京師翁盡心調䕶期免於難而竟以病終奉柩而歸祭葬盡禮君子以為能孝其奉母極敬愛而事兄士通尤恭順生盡其懽死盡其道里中嘗有横逆事連坐某等七人皆就逮鍜鍊成獄人莫有言其寃者七人意必死翁憫其無辜為具言寃之實使其妻子訴之當道審覆推驗得其情七人者皆得免人皆頌翁之徳不置而翁未嘗言於人冺然若罔知者翁孝友忠信恭儉㢘讓赴人之急不避寒暑恤人飢困無間疏戚敬禮師儒若周子冶吳孟勤吳理安楊嗣慶謝復古諸先生賦詩講學朝夕勤甚從容欵洽未嘗有惰容羣從子姪左右承順耳濡目染者皆克成其才所居近市晚年厭塵雜足跡不至縣庭閉門讀書種植花卉以為娛自謂得隠之半號半隠衆稱曰半隠翁御史胡唘先休致家居稱為物外人翁亦自題楹柱曰三徑猶存松菊寸田留與子孫則翁之心事可見矣翁生於前丙午【闕】月【闕】日卒於今宣徳癸丑【闕】月【闕】日享年六十八娶南塘曽氏繼縣南曽氏皆有婦道子男七濟由成均弟子舉進士其授南海訓導則其仲子溥也女一孫男十又八女孫八曽孫十予觀翁之子孫盛矣足以見其徳之厚而功博又思表著於後世使繼續而引長之此賢子令孫顯親之孝也誠宜銘其葬以【闕】年【闕】月【闕】日其墓在其里艮山廟背之原銘曰世澤之長有偉其望教成於家善孚於鄉堂峩峩隠者所藏銘以昭之愈久彌光

  抑菴文後集巻三十三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三十四   明 王直 撰傳
  林叅政家傳
  林叅政諱瑜字子潤漳之龍巖人自幼聰敏好學【缺缺】為邑庠生學成陞太學洪武中選授五軍斷事司稽【缺】治獄號為平六年陞右斷事益以明慎得名公卿間數月擢拜江西按察司僉事嘗行部至贑贑之大豪有索逋而殺人者反誣其姪有司受賂鍜成之上其獄於公公察其色有寃曰是非為惡者安有殺伯母事乎為㢘得其實卒坐大豪而罪有司由是所至稱神明不敢欺安福姦民數十聚為盗剽掠勢張甚郡縣不能得詔發兵捕之任事者並縁為姦利不急捕盗反以藏匿誣平民轉相牽引搒掠以取貲於是盗逸而民弊矣未㡬皆以罪去而公獨任其事乃一切禁止苛暴處以閒和任鄉民之有力者蹤跡之盗悉得而民不擾既三考以最陞江西按察副使長沙流民作亂轉掠入袁州朝廷命豐城侯督兵討捕擇大臣為民所信慕者得公使先往招撫脅從者順服首惡就擒民以無事公之功為多王師之出絶漠也命下江西造戎衣一百萬期三月輸邉弗完者以乏軍興論公實董之如期而集又從工部尚書宋禮入巴蜀求宫殿大材公分往馬湖路極險惡衆皆難之公曰我豈擇便避事者邪卒皆辦治亦不後期盖公持已以誠待人以恕故民懽趍之不勞而功立如此公初入蜀也江西有二十人者以魘魅就獄於法當死而無其情衆疑不能决公歸力辯出之二十人者拜呼曰我固知公能活我今果然為副使九年當考績去山谷耆民三百餘人出拜馬前曰公在江西二十年恵我民也厚矣今决去可奈何因抱公足而泣公亦為下淚至京師考最陞浙江布政司叅政時布政以下皆缺而浙地大人衆素號繁劇公勤而撫之民多恱服既一年吏舎失火治事之堂案牘之舎皆燬焉事聞下刑部逮問公至輒引服曰此瑜責也夫何辭獄未上而公病以永樂二十一年朔旦卒年六十八公端厚樂易寛裕儉勤嘗舉汪信民菜根之言以教子使必明善誠身而不急於文藝其子平皆能服公之教云
  泰和王直曰予始逰鄉校時公為江西僉事所至㢘問風俗䘏孤老振寃滯興㢘律貪沮惡佑善數進諸生講聖賢之道使充其徳行而發於文章其言切實正大人至今頌之不衰於乎居是任者有不當如是邪然而乃有以苛察相髙以猛鷙相尚蔑忠敬之實無豈弟之心者抑又何邪然則若公之賢詎可使無傳哉故論著之
  呉先生傳
  呉先生勤字孟勤永新人也曽祖原道祖文振皆不仕考師尹元名進士為永豐縣丞先生幼聰敏好學日誦數千言迨成童四書五經皆暗記為文必根於理而氣充才贍偉然出儕輩諸老先生皆謂一第可俯拾以永豐君老不果出元季盗起先生以策干吉安守臣尼雅斯廸音冀弭盗不見用去避亂於洪偽漢圍洪行省平章多通不能守或欲薦先生先生曰吾觀此人無固志安能用吾言亟止之明旦多通果遁城遂陷先生間道歸永新國朝兵取吉安總帥蒐用賢才俾綏輯諸邑淮南郭子章在幕府得先生懽甚俾之官泰和不就洪武初詔天下皆立學徴名儒為之師先生得武昌教授以聖人之道誨諸生中書叅政方鼐國子祭酒呉唘皆其門人也久之去官楚昭王聘為子師先生益以道自任王敬禮加焉永樂初召修髙廟實録號良史才書成改開封教授以教武昌者教開封周定王亦敬禮之未㡬卒年六十六先生之學無不究雖方外之教亦能通其義然持身端重從容矩度之中孝於親友於兄弟撫教孤姪如子謹於義利無一毫茍得之意初罷武昌教授時諸生致贐皆不受曰但勉修徳業於勤有光足矣及在楚府蜀湘二王嘗致書幣願一見廣西鄉試請典文衡先生以王待已厚不欲更外交皆謝郤之湖廣叅政呉雲故與先生相好雲卒於官二子貧不能歸先生維持教誨俾有立平生喜揚人之善而掩人之過至於論事則公其是非不肯俯仰以徇俗君子謂先生不特文學可敬也初號匡山樵者晚更號由翁其文章渾厚典則有集若干巻藏於家子一人善存
  論曰孔子嘗言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盖君子義以為質其行已及物曷嘗不以義哉小人之隳行敗名鮮不由於利然觀昔之任事者往往以利為急而於職之所宜則闕然此其故何歟先生謹於義利如此謂之古君子非邪今之任治教者皆擇謹於義利之君子而用之使皆得如先生其效之白於天下當何如盛哉故論著之使人有所興起云
  陳叅政傳
  公陳氏諱雷字士啓一字震之其先自金陵徙居泰和世以科第顯曽祖文瑞瑞金訓導祖存道安逺訓導父煥章公自幼喜學十嵗攻文章十七為里塾師升堂講授屹然如鉅人鄉之號為儒者多不及諸老先生皆器重之曰士啓他日逺到未可量也稍壯父坐誣謫遼左從者道亡公聞之即馳往省焉為營産業治經費備物致養父樂之忘其為謫也久之奉命歸養母益閉户讀書或勸之仕公曰孔子云不患無位患所以立吾方圖所以立者未暇用公意也永樂初詔設科取士公曰可矣遂以易經中髙第選入翰林為庶吉士與修永樂大典以精博得名書成擢為祠祭郎中敬恭祀事於緇黄少所假貸君子是之未三年陞山東叅政公喜曰天子用我矣宣化恵民吾職也故民有所不便及有所欲者皆奏言之事多見從及營北京公率山東役夫撫之如子民皆樂為之盡力及陶甓衛河亦然于時今刑部侍郎樊公董其事最為嚴急少許與獨愛敬公朝廷遣御史給事中理山東軍籍要公與偕行多所辨别民免於誣枉青州飢詔遣使者如所奏賑之而有司言續有飢者數加倍使者使必再請公曰此皆國家赤子飢死在旦夕能待再請耶吾以身任其事使者不得已從之全活甚衆民知公之厚也皆愛戴如父母盖公仁恕出於天性而潔㢘自持故所立如此宣徳六年八月四日以疾終於位年六十六子一人曰祚初予與公同領鄉薦上春官凡八人公最長衆皆兄事之數叩以難事公立為剖决曲盡其道及觀指揮羣下難易緩急無不適其宜當是時固知公之善為政矣及自山東考績来京予謂之曰聞山東之人無貴賤愚良皆徳公其善之可書者多矣公蹴然曰吾備員叅政奉行天子徳意而已何善之敢言且吾日夕勉之恐不及安事紀載為他日名乎予於是愧其言古之君子貴務實而恥為名盖虚譽之隆實徳之病也後之君子實則未善而急於取譽承以嚚子憸孫又好摭拾以自誣此流俗之通患也若公之所存豈不誠君子哉予知公舊矣不欲其無傳也乃記所聞者數事著以為傳善觀人者觀此亦可以得之矣
  林母盧安人家傳
  安人盧氏文昌人元稅務都監仁夀之女自幼貞警静淑習嫻女工年二十歸林氏是為文昌縣令徳隆之配林氏故莆田人其先世宦㳺愛文昌山水之勝遂居之世為奉化奕屯田千户貴盛矣安人歸林氏其舅姑尚無恙安人於衣服飲食必親調視而奉祭祀供賔客接族婣皆適其宜舅姑嘗稱之六親曰新婦如此足昌吾家徳隆尹鄉邑有遺愛及人人無非間之者安人之助也當元季世陳子湖倡亂海南廹逐元帥陳乾富徳隆以義兵赴之屯萬安軍而賊囚其家屬安人謀於姑曰賊勢如此盖利吾家也盍輸財以緩禍乎從之乃得免林氏貲産素饒其鄧氏姑竊取銅鼓莊田五頃契劵鬻之徳隆父子訟於官乃得贖費鈔三千餘錠其後族屬欲脅而有之徳隆弗與安人曰與之不然禍自此始且分田以厚宗族於義大矣卒與之而宗族以和徳隆有庶子通安人撫之如已子人莫識其異母也其他賙給隣里恵恤臧獲尤多盖其細故也安人貌修長兩耳垂肩其律身端恪勤慎宗族化之今年過九十有子四人長曰廣為廬陵教諭次曰寛次曰宻舉進士為刑部主事先卒又次曰寰孫男女三十人曽孫男女九人嵗時伏臘奉觴上夀怡怡然皆中禮節鄉人榮之而安人教諸子孫必曰修身謹行盖善教也
  泰和王直曰予先公治瓊州時嘗識廣于士林中知其母之賢也亦嘗於直道之自古國家所以廢興皆由女徳之隆汙若盧氏之仁智如此其可多得哉其可多得哉
  葉秀實傳
  葉氏崑山士族而秀實尤樂善急義雖泊然布素於義所當為與惡之當去毅然自任而不囘盖有古豪傑之遺風元之末世方國珍亂海上小人乘時相挺而起善良被禍崑山福巖寺僧有提㸃與其徒昌都寺等亦聚無賴殺人肆焚刼略財物子女敢拒者驅而錮之舟中焚于嚴沙溝以威脅其人有司不知所為賊勢漸張禍及秀實秀實姻家金某刺知之賂以重貲乃得免秀實憤曰䑕軰敢爾今吾雖幸免忍視鄉人罹其毒不剪除之又一國珍也隂募勇敢士得徐辛一等若干人經畧已定乃以賊焚刼之跡繪為圖上之路率衆掩捕盡得之無脫者官為窮詰皆伏辜而有提㸃實先瘐死秀實聞之曰佛法重闍維戲作舉火文以著其惡鄉里稱快至今多能誦之者焚刼圖有副藏於家秀實孫茂以授孫春曰爾髙祖備衆善此其一也而鄉里實賴之不可以無傳春使其子兵科給事中盛請於予予觀自古禍亂之興必由小人竊發於下世無豪傑掃除之遂浸成亂階秀實之功偉矣豈非豪傑之士哉當其舉事時志在除惡激於義而已傳不傳非所計也而春父子汲汲以圖不朽記曰先祖有善而弗知不明也知而弗傳不仁也春父子可謂明而仁也已故論著之
  彭母傳
  彭母者泰和彭詡母也母劉氏諱靈萬安東溪處士本直之女嫁為月池彭原復之妻生二男三女詡其長也年廿六而寡居母幼涉書記能知古者女婦賢行誓死不嫁勤女事以自給當是時宗族有困辱其孤欲撓屈其節而利其所有者母自守益堅終不以是改行教詡力攻儒術随事訓切之不少懈嘗指其父所藏書告曰此爾素業也能讀書為善吾志樂矣詡亦自感勵學遂有成東溪處士既老病無子母嘅然謂詡曰吾父惟吾一女今兒幸有婦主饋祀吾歸養矣遂歸東溪養處士衣食藥物必親自調治凡七八年處士卒終䘮乃歸平居端静淑慎不妄言笑其處姻族恤鄰里馭臧獲各盡其道年六十八而終鄉人之為女為婦為母者皆以彭母為法云
  史官王直曰予聞前元時東平李如忠為山隂令其妻䝉古氏早死繼室馮氏有二子仕伏如忠卒于官李氏及䝉古之族相率至山隂困辱馮氏取其資以去馮不與校以節義自守廬如忠墓下二十年教二子讀書為善卒奉如忠骨歸其鄉葬焉二子亦卒為名士李氏及䝉古之族皆愧之至不敢見馮氏年七十餘而後卒當是時吳文正公虞文靖公及諸名賢皆紀載其事至於今馮氏猶生也而李氏及䝉古之族亦播其惡於逺嗚呼可鑒矣今彭母之困於宗族不幸頗相類而其苦節孝行則過之其善如此豈非詩人之所謂女士者歟予文雖不及二公然不可使無傳也故論著於篇使傳焉
  王處士小傳
  王處士名守訓泰和南富里人也王氏自廬陵再遷泰和世積忠厚至處士直諒謹畏不妄言動居家善事其父母而友于兄弟洪武初覈民田仇人以不實誣其父官盡没入之家素富而驟貧然所以事親奉祭待賔客不失其故者以處士為之子也兄守益早卒處士善承其家幹父之蠱雖劬力殫財未嘗望諸弟嵗時伏臘備物以養親兄弟奉觴上夀必謹儀度其進退盖怡怡然父母没葬祭無違禮其析貲産與諸弟多寡必均未嘗私一錢諸弟妹未婚嫁者備禮婚嫁之人人得其所與朋友交久而不怠平居簡静如不能言者及臨是非曲直之際其辯論堅確如黒白東西不可惑故鄉人有不得其平者多取質焉子弟有過失輒毅然衆辱之必愧悟請改乃已教其子經舉進士得太康縣學教諭處士嘗就養之太康其與諸生言者必據於理諸生多化服焉予居泰和城中去南富不二十里然未嘗相往還而予友浙江僉憲郭公緒處士姻家也嘗再於郭君所見之盖恂恂然可謂一鄉之善士者矣夫人之所以為貴者以其循天理之正盡人倫之常也然而有不踐此者何哉欲勝而已矣故親老而不致其養親没而不謹其終侮其弱兄欺其稚弟凌虐其幼孤者比比也是失其所以可貴者矣失其所以可貴者則惡得謂之人哉而乃騁其私智鼔其邪佞以自盖其行而矜肆於一時其可乎故予以謂為人者惟無愧於天理人倫斯善矣豈須為詭異邪若處士者盖不失其可貴而君子之所尚者也故論著之使鄉人子弟有則焉
  胡母段氏傳
  段氏番昜人世居碩輔里其父則榮甫也自少柔恵淑慎善女工事父母盡孝敬父母愛之既長嫁同邑胡以寧移其所以事父母者事舅姑舅姑又愛之姑先卒哀念不置有遺女生甫七月教育如其所生女及笄出資装嫁之如姑未亡也舅為兩淮鹽運使與以寧相繼没有後姑多病以寧二子秉彞秉恒皆幼家政母獨任之仰事俯育奉祭祀待姻族皆中禮法後姑安焉而二子皆受教有成立寡居凡㡬年終始一意未嘗少有玷缺今年已七十七矣予聞婦人主内事凡閨門之内所以事上撫下與凡所當為者皆婦道之常至於夫死不嫁而安於節義亦其常分所當盡此所謂民彞也天地之道亦貴於有常然則非常之事盖可謂不幸矣牝鷄之鳴有狐之歎此婦人之非常也君子奚取哉而世之妄子孫務摭竒以動俗嗚呼亦謬矣秉恒之母盡其常道如此可以垂訓於後世為婦人者能此亦足矣奚以異為哉奚以異為哉
  賛曰昔者君子之論有家也未嘗不致意於女徳焉盖女徳者家之所由興替也然女徳之脩豈有他道哉幽閒貞静孝敬勤儉而已此其常也觀於闗雎葛覃鵲巢采蘩諸詩可見矣及之栢舟則因其不幸而節義著焉此其變者也聖人皆取而列之經所以為法於萬世然則後之女婦有能處變而不失其常者固君子之所取也作胡母段氏傳
  周公明傳
  先生周氏諱启字公明呉周瑜子都鄉侯允之裔其先自廬陵之烏東徙今吉水之泥田世以宦學顯聞而先生之祖學顔父孟泰皆不仕然皆以學行重鄉里先生聰悟絶人經史百家靡不通為文章必據於理下筆千數百言可立待皆偉麗不凡前軰大竒之天性至孝事父母盡其道有疾必躬侍湯藥衣不解帶食不甘味及卒葬祭無違禮先生幼時母多病祖母龍撫育之先生事之甚篤龍卒躬負土成墳修祀先塋惇序宗族皆不失舊規叔父仲芳久仕於外先生為訓其子慧榮皆使之有室其教子弟與鄉人之子弟必以孝弟忠信於義之所當為者為之恐不及自廬陵縣學訓導典教黄岡長洲三邑之士䝉指授者皆成名嘗考福建浙江廣東湖廣鄉試最為得士當時號良有司以永樂癸夘十二月四日卒於長洲之官舎年六十六初娶曽氏生子曰道再娶藍氏生子曰廸今為翰林脩撰次曰選曰達曰進孫男七人長曰源為武陵教諭次曰沂浙湘澄洪漢先生邃於春秋所著有春秋望洋策學舉要及詩文若干巻藏於家太宗皇帝時纂脩永樂大典徴天下名儒先生前後居館閣者凡六年其所撰述少有能及者嘗有詔試大一統賦獨先生最優當時皆謂先生宜在侍近備顧問而竟止於教官豈天固以先生師後進邪抑豈其命也邪
  泰和王直曰周先生在館閣時常得從之㳺其持已正大而接物和易人無賢愚少長待之皆懽然有恩然至為非義則誚讓不少貸性嗜酒雖多不亂茍非其人不處也世之為士能和以接物者多俯仰随俗而失之通其正以持已者又矯亢絶俗而失之隘先生可謂豫而介随而不失其正之君子矣又况立其大者邪故論著之使傳焉
  劉子潨傳
  子潨劉氏名㑹吉水人也自少嚴重不凡銳於為學從胡時中受業講性命道徳之奥最喜為詩清逺有思致其事親敬長皆循循有禮法先墓在南山子潨増修祠宇謹於祀事嵗時未嘗廢父天性早卒子潨哀念不置每一語及輒涕淚滂然洪武中從弟子淇以縣丞奉命使山東得疾子潨往視醫不能起遂歸其䘮葬焉撫諸姪底于成立而後已篤意教子遣鐔從胡敬方受春秋業成領鄉薦及㑹試得教官且戒勵尤篤嘗曰賢才為治之本教官為成賢才之本可不慎乎其襟度夷曠超然不累於物足跡未嘗至官府翰林學士解公胡公侍講鄒公家居時皆相與為莫逆惟喜交㳺樂賔客晚與黄叔昭諸公㳺每偕造南山祠下樂花木泉石之勝觴詠終日誦淵明詩悠然見南山恍忽若神交焉衆因以悠然為其號至老鬚髪郁然無一莖白者此非有所自得而能然哉四子長曰鐔次鏞銓鐄皆能承其家年六十九而卒
  泰和王直曰劉氏之先仕南唐其居吉水巽湖者盖自金陵徙也子潨曽祖明翁為郡教授祖信卿與歐陽師尹通家相往来父天性號東山静隠東閣大學士呉澄為之記至子潨益自立其所交又一時名儒皆有著述豈非所謂文獻足徴者歟孔子曰魯無君子者斯焉取斯然則子潨之所以能賢於人者有以哉
  廖節婦傳
  節婦廖氏泰和人松溪教諭廖季習先生之子嫁為刑部主事楊君相之妻淑慎勤儉閑於女事閨門之内肅如也主事君篤志學問日夜不懈永樂甲申㑹試禮部第一遂取進士詔選入翰林為庶吉士學古為文辭而其志彌厲及為主事雖勤於職務而猶不廢書節婦綜理家政一不以煩君故君得如其志遂以文章名天下未㡬卒於官節婦年纔廿二扶櫬歸葬每號慟輒欲絶隣里不忍聞子奕奐皆在襁褓節婦保抱擕持未嘗去左右曰此吾夫所遺未亡人所恃以終者也主事君初妻曽氏有女撫育之如所生謹於禮法不妄言笑足跡未嘗出外庭事舅姑極孝敬舅姑有疾即籲天以禱乞延其夀以長孤幼舅姑没居䘮皆盡禮待諸妯娌亦仁而有㤙二子一女既長皆教之學業而使有室家曰吾可以見吾夫矣縣之人士皆嘉其行相與言於縣大夫而以聞于朝詔旌表其門景泰元年節婦年六十三守節踰四十年貞潔之操至老不渝易曰婦人貞吉從一而終盖庶㡬矣二子求予言以傳信後世予於主事君友也常念其不幸早卒而嘉節婦之能賢故論著之亦以為世勸也
  劉憲副傳
  公名禄字子敏泰和劉岡里人也父夀叔早卒母蕭氏治家有法以嚴訓諸子公善承其意前監察御史王公罷官歸為縣學師見而愛之舉為弟子員業成入太學選為山東道監察御史時朝廷清明慎於刑獄任事者一不當即受其辜公斷獄百數無毫髪違理者由是知名山東道兼治遼東人有告遼之戍卒蕭茂徳䦨入官府治文書前之犯此者皆死公獨察其誣曰茂徳所治文書當有據不然人可妄殺乎力為辨之茂徳得不死三十三年以言事忤權貴黜為福州侯官令侯官久不治官吏無廨舎案牘版籍無所考公奏言之前之權貴滋不恱公所為又降為侯官典史公笑曰是豈不可為治乎令尹子文三黜不愠於我何有哉於是實户口核賦稅鈎考簿書發摘欺隠豪民猾胥不敢揺手公堂吏舎以次繕完然後申教條布忠信事有便不便者皆次第罷行凡上之所施下之所訟皆聽於公無不恱服縣以大治永樂初徴拜河南道監察御史尋陞山東按察副使上賜之錦衣綺帛楮幣乘傳之官盖特㤙也公嘗曰山東之民素淳朴宜待之以誠當自無訟沂州民以竊盗當殺者九人公曰以竊盗殺人出一時非定令盍緩之既而遇㤙皆免死以内艱歸葬祭盡禮服除改湖廣副使鄉民有戴計元者客湖廣時禁以銀為市犯者皆死計元被誣不能辨自引服公至訴之公為逮其舎主與嘗共為市者辨之乃以銀為酒器非市也訟者疑而誣焉卒得白以舊官復職調廣東其辨姦雪枉剗弊興利一如前既而考滿以疾告歸所居有溪山之勝田園池沼之娛而忠君愛國之心惓惓不忘也其處兄弟以和交朋友以信訓子弟以忠孝常積榖以濟貧乏不能償者不責也其有不平者皆求直於公得一言無不意滿而去其徳誼之信於人如此娶蕭氏子公平公正公濟
  論曰予官京師二十年見子敏之故人多矣皆能道其昔時事如此偉然可尚也閩之人士言其侯官之績尤卓卓及其去皆歌詠之於戲何其澤之入人者深也士君子讀書學道固将有為也官秩之崇卑何暇計哉觀於子敏可知矣故論著於篇
  南園翁傳
  南園翁蕭氏字仲齡世家泰和縣城西翁兄弟少從陳心吾蕭尚仁先生學欲有以自見於世其兄伯齡為金華教授以薦起為寧波同知卒弟季齡繼之翁獨養父母盡孝撫二室之孤如已子凡祭祀賔客公私百為翁皆任之由是無四方志延明師以教諸子訓厲之不少懈鄉閭之貧窘者多仰給於翁事有不平亦於翁講决焉子進取進士厯知兩縣有能名翁喜曰吾子能為縣吾可以自樂矣有田在雲亭鄉南園皆上腴作屋臨溪滸課童奴勤稼穡一鄉之人賴之嵗時豐成各持所有獻庭下翁亦烹肥擊鮮以勞農歌呼笑謔醉飽而後罷盖囂囂然樂也往年予以憂家居過雲亭鄉因訪翁南園而翁適入城不及見為名所居曰南園别墅而歸明日遇諸市翁大詫曰吾南園之樂惜君不得與也鄉之人士遂稱為南園翁而歌詠之其後予起復来京師聞翁在鄉邑間益以齒徳而為縣大夫所尊每鄉飲即以賔位處之予益歎翁之清髙閒放其福不可及也去之二十年翁年七十四而卒又十餘年予在吏部而翁之孫彞為考功主事以學士陳公所作翁墓表来見求為之傳予既衰病将歸老于武山之陽思得如翁者數人相與婆娑嬉逰從容酣適於社神田祖之間以極太平之樂而不可得也故摭其事以為之傳云
  夏友諒傳
  友諒夏氏蘇之崑山人大父貴一父公逹皆讀書有隠徳友諒生而岐嶷七嵗即喜學言論如老成人馬鞍山寺僧某戒行為吳人所敬見友諒愛之摩其頂曰他日為吾弟子友諒咈然曰異端之學我不為拂其手去之嘗随父至郡城從者擕鏹市器物友諒曰置器不如置書父異其言從之既歸即遣入崑山縣學受書於陳潜夫潜夫深喜得之剖析奥義穎悟絶人時年十二下筆為文章頃刻立就夏夜置燈帳中讀書不輟大父念其過勤起視之促使就睡見几間有絶詩曰更殘燭短可㣲吟周孔遺書似海深感慨聖賢無復見只存糟粕在吾心明日語潜夫潜夫歎曰此子天分甚髙盖将咀其英華以自足豈但味糟粕而已益以逺大期之而友諒志益篤然未底於成以卒卒時纔十又九君子皆痛惜焉娶鄭氏遺腹子一人善長母守節教育之既長刻苦自礪能以其學為人師生四子佑輔顯遂而卒年【缺】佑以文學舉為臨海丞遷禮部鑄印大使遂舉進士為禮部主事兄弟過予道其父祖事而悲欲託予以不朽天之生人既賦以過人之才若将使之有為也然不底於成以卒此其意何哉豈非誠有命焉也予觀漢賈生年十八以能誦詩屬書受知於吳公及薦之文帝召為愽士年才二十耳雖卒以齟齬窮亦不可謂不遇也友諒負竒才自幼已知絶異端崇正學讀書晝夜不厭觀其所作詩殆有志於上逹者邪然前不遇呉公後不遇文帝而賫志以卒卒而有子幸矣亦不遇而早世其命如此若之何不悲然賈生之後嘉在武帝時任太守至九卿豈天以其欲命生者命之邪語云用不極者有後福生之謂乎友諒雖早死而不遇今二孫仕於朝駸駸通顯矣殆将與賈氏等邪予為傳載其事友諒聞之其亦可以無憾哉
  字說
  張博克温字說
  㑹稽張友讓名其仲子曰博博之師金某字之曰克温博從父来京師而請其說於予予謂男子之生父名之既冠賔字之為之辭以致其祝頌戒勉之意宜也予非賔也何可僣一辭哉而博之請益勤乃試為之說予聞友讓名其三子取三才之義焉博者地之質也温者其發生之氣也地之體誠博矣然非氣之温亦何以能生物哉自冬至一陽来復藴於地中未發也積之之久則其氣温然逹矣於是土膏發泉脉動而物莫不生焉故地之能生物者以其氣之温也聖賢之道具於書欲其博而又貴於温讀書誠博矣非時而温之抑何以能求道哉自聖經賢傳以至諸史百家之言呻吟讀誦有未洽則温之温之熟其學充然進矣於是明體以達用而道無不盡故讀書所以能盡道者以其學之能温也使温習之功不息於博學之餘如元氣之温無間於廣生之際則豈有不成也哉博而字之曰克温其亦顧諟而思勉也乎夫寡者博之反也寒者温之對也博學而篤志温故而知新是所望於子也寡聞而淺窺一暴而十寒非所望於子矣勉哉博也毋負父師所以命名與字之意也
  邵志和宗禮字說
  嘉定邵志和宗禮始為監察御史以憂去服除改贑州推官其在贑也與予兄善學相交故来京師亦厚予間告予曰吾幼而先人以志和名之既冠而師以宗禮字焉惟吾父師所命不敢忘願先生釋其義庶終身誦之予謂人性之禮即天道之亨具於心而見於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之間動静云為之際皆有自然之節秩然之分不可以毫髮僣差其體至嚴也夫既嚴矣而加以操切刻厲則将至於離而難合故其用貴於和和者從容不廹之意盖於至嚴之中而以舒徐行之使粲然有儀懽然有恩則禮斯盡矣然知貴於和不復節之以禮而或過焉則将流蕩忘返而禮終不可行矣名子曰志和者欲子以和為貴也字子曰宗禮者欲子以禮為之主而不過於和也名字之意盖如此夫世之善其名字者皆是也而能充其名字之實者未必皆是也宗禮佩父師之訓不敢忘是将充其名字之實視彼假借以稱道者有間矣君子之自修無已時不以老而倦也衛武公年過九十猶勤於自修宗禮幸未老也孟子曰君子所以異於人者以仁存心以禮存心而朱子謂禮者仁之著也宗禮其尚謹於禮致嚴於三千三百之間修於身施於人推之家國天下從容以行之而不過其則焉則無愧於父師之所命而庶乎古之君子矣
  梁相叔脩字說
  予壻梁相初名横字叔脩脩之為言長也盖以梁木必横著柱端以負棟承檁而堂構乃成然非長材不能勝其任故以是命之也及入邑庠為弟子員其師以横字與豪横之横同乃改名相仍以叔脩字之既而相以内艱家居思大父母父母之墓未有銘以昭其徳慮自䧟於不孝乃来北京請銘於諸公将歸以字說請於予曰願有教也予謂横者梁之任而脩者其材欲子思其任之重而自勉以成其長才此爾父意也師以横字為嫌而易曰相非以棟梁之任辟國家輔相之職也與相而仍字叔脩盖脩又以飭治為義輔相之道必治身以為本也且相非但輔國家凡居副貳之位以佐助其長皆是已先自治而後治人其道一也道莫大於堯舜而孟子謂堯舜之道孝弟而已孝弟者仁之始澤民育物皆自此而推也叔脩惓惓於親可謂能孝矣由是而敬其身使言行皆君子則足以成其親兄弟者親之一體而分也推孝親之心以敬愛兄弟則道立而身脩他日推之以及於民物而無所不宜輔相之道得矣予願子以孝弟為務也世之人孰不本於親然能篤念不忘而思著其徳於永逺又推以厚於兄弟而不忍侵害之者甚少也棄之如芻狗不知其善之可傳侵害之如冦讎不自知其惡之可恥此禽獸異類之所為何益於家國也哉其能存也幸矣勉哉叔脩必敏於自治以求稱夫命名與字之意無曰輔相之任非小子所敢望也
  守性說
  毘陵胡克寧今大宗伯芝軒公之弟也以守性自號公俾予致一言夫性者人所受於天之理也其目有五曰仁義禮知信施於人倫事理而各有當行之道斯理也與心俱生心存則理存是故父子君臣夫婦長幼朋友而各盡其道之常至於應事接物作止語黙好惡取舎應對周旋之間亦無不當於理者此聖人之盡其性也若衆人之生局於氣禀蔽於物欲由是性不能全嵗改月化則氣日昏欲日盛而所謂性蕩然無復存者於是遺親後君瀆夫婦紊尊卑失信於朋友言非其所當言為非其所當為好惡謬而舉措乖凡其所存所由者皆出於私欲不復計理之如何然求夫害性之源莫切於貨色莫甚於酒尤莫急於氣性之所以漸瀆淪溺而蕩然無復存者未有不由於此夫既蕩然無復存者矣則亦何所不至哉惟好學君子知欲之不可縱性之不可失加存養之功致執守之力於夫人倫之大日用事物之細必欲踐其道之當然而不肯少悖焉者此所以為賢也克寧有公為之兄其才可以有為而循循雅飭謹於自脩言行之發惟懼弗當於理惴惴焉不敢少自放盖知欲不可縱性不可失以古之君子為法而以衆人之顛倒迷謬者為戒雖其生質之美而公之教於家者可知矣昔者子思作中庸首言性以見道之本言道之不可離必戒謹於所不覩恐懼於所不聞宋之大儒則以敬為學之要戒謹恐懼是即所謂敬也持敬之功無間則人欲消不離於道不失其性而何愧於古君子哉予嘉克寧之志而欲勉其進作守性說貽之且求教於公以為何如也
  說旅卦示穆
  予子穆来侍既一年而其兄䆅秬皆當来北京獨稹留治家事因命穆歸為稹助方治任適有感於予中而歎旅行之難也乃本易卦作旅說以戒之旅之為卦内艮止而外離明止則安於義禮之正明則察於事物之㣲安於正而不為内欲所遷察於物而不為外物所陷是以能亨且吉也旅之道貴柔而忌剛然初六以柔而居下卑汚猥而災咎及之此柔過之弊也九三居艮之上上九處離之上皆過剛而自髙羈旅而過剛自髙則誰能與之故至焚灼而䘮敗此剛過之弊也九四用柔而能下六五柔順而得中皆善矣然處不當位故四雖得資斧而不快於心五雖有譽命而不免亡失皆未盡其善盡旅之善者其惟六二乎六二柔順而中正柔順則不失於剛强而人無不從中正則不徇於偏私而事無不當故能安其居保其財童僕亦貞信以事之此旅最吉者也穆其可不知所務哉勿違乎天理而暗於事㡬過柔取辱過剛取禍與處非其正皆不可柔順中正以避凶趨吉此予所望於穆也然柔順而不中正則柔順将失之過而委靡不立亦不可也必全盡是道斯善矣穆也其尚留意於此哉夫出門庭去閭巷以達於鄉黨州閭皆為旅不必適千萬里之逺而後然也究而論之人之有生亦寄寓而已盖無往而非旅則無往而不用是道能盡其道則無往而不獲吉奚可有逺近始終之異哉穆服膺予言而終善且吉焉則予之志得矣
  王稌希薦字說
  稌稻也用以飯者其性宜下濕雖處處有之而江南為最宜族叔伯昭翁名其長孫曰稌而稌之同輩命字皆以希為號希望也有冀幸之意焉鄉人因以希稌字之古之立名字者皆有義非茍焉而已孔門弟子冉耕字伯牛耕者牛之事也仲由字子路路人之所必由者也近世大儒考亭朱子名熹而字仲晦晦者不欲其明也許文正公名衡而字仲平衡所以取平也其義如此稌而字曰希稌何居去年希稌以事来北京不以其字為是請予更焉予讀豐年詩多黍多稌則為酒醴以烝祖妣洽百禮而神降之福因字之曰希薦薦進也盖稌之豐必以薦於親薦於神明然後能致福於其躬若徒積之使陳腐焉而享祀之禮廢則必有怨且恫者福惡乎来哉此予所以命字之意也嗟夫希薦爾知所以薦之之道乎事親主於孝而事神貴於有徳孔子曰孝弟之至通於神明則孝弟者享祀之本也勉於其道則禮洽而福至矣且孝者仁之實弟者義之實也希薦勤於學求其所當為者而日勉焉充而至於仁義不可勝用大人之事備矣豈特足以享祀而已哉予王氏之先既盛矣今之子孫大不足以繼前人予凛焉以衰㣲為懼因希薦之質美且有志於學庶乎其可望也故於其歸作字說以勉之
  文
  示秬子文
  予来北京十五年仲子秬来侍亦三年今将歸自念已及六十而衰病相尋若七八十者其能久生與否不可必也有所欲言其尚可忍邪故為爾秬言之始予四嵗已失恃年才八嵗則父以事去所倚賴者祖母耳當時非無内外親其教育我使不失詩書故業則舅氏歐陽先生之徳予不敢忘也今幸居官食禄然才薄能鮮無以報上㤙恒懼福過災生貽辱父母且累爾兄弟故謹守禮法不敢放肆爾兄弟亦當勉於為善庶相資以久凡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以其有人倫也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當各盡其道而每加厚焉然夫婦乃人倫之首其尤厚可知若事官府而恭謹處族姻而敬愛待鄉黨而和睦皆人道之宜爾能盡其道則無愧於為人而欲盡其道則當以讀書為本也兄弟者同氣至親如手如足華鄂之詩反覆乎天理人情之極爾輩盖嘗誦之而世之人多以妻子之私財利之末失兄弟之義忘恭愛之心遂至相視如塗人爾兄弟當師古聖賢勿以流俗小人自待也予少甚貧備嘗艱苦以今視昔所勝多矣恒産雖不可無然須得之以義毋虚價毋抑求毋妄取則人不怨吾亦可以長守而其所最急者在親君子逺小人盖親君子則能進於善逺小人則不流於惡以勤儉治生以忠厚養徳守祖宗墳墓食田園薄利勿怠惰以廢業勿酣酗以生禍文章書法以秦漢魏晉唐人為師學行有成能自立於士大夫之間鄉黨以善人目之斯足以無忝於前人予若即死無憾矣爾歸與爾兄弟觀之而共勉焉而又以教爾子若以予言為迂而棄之則爾兄弟之孝道虧矣其勉之哉慎之哉
  哀辭
  少保黄公哀辭
  正統五年正月少保户部尚書東萊黄公終於位年七十八事聞上惻然遣官賜祭命有司治葬事公始自卑官累陞至極品歴事五朝寵眷如一其徳業顯於天下而又以髙夀終可以無憾矣而士大夫尤哀惜之不置盖公端厚坦亮君子也忠於事上篤於愛民范文正所謂先憂後樂者公其人矣平生所為盖無愧於天而為上為徳為下為民之心至老猶不懈聖天子委之以南京其所託重矣然大臣如公者無㡬人使得在侍近入則獻嘉猷於君出而宣聖澤於民以畢其所志豈不尤愈乎此士大夫所以哀公也衛武公之入相年九十五矣而進徳不倦公之年尚足以有為乃遽止於斯於乎其不可哀也夫古之君子有益於國家者必欲其久生於世南山有臺之詩是已則於公之終雖欲弗哀可得邪直嘗忝同僚辱交好尤不能已於哀者作哀辭偉夫子之好修兮服仁義以自臧心怦怦其諒直兮行弗戾於周行遭聖明而奮興兮庸一言以悟主始低徊於下位兮遂卿佐其焉處勤朝夕以修職兮曰庶㡬乎藎臣進專專以奉君兮退懇懇於恵民彼蠻蜑之凶悖兮曾何識乎上下遇夫子而愛敬兮若赤子於父母荷列聖之隆寵兮耿精誠其未衰獻忠謀之亹亹兮冀永世其賴之繄根本之攸託兮有嘉靖之丕績何天之不憗遺兮奄一去而不可得惟夫子之洵美兮頋在列其㡬人嗟弼亮與宏化兮胡緬其未申昔衛武之佐周兮踰九十猶未怠兹黄髪之是詢兮悲夫子之不能待周詩之詠臺萊兮祝遐夀於無疆夫豈私於君子兮延邦國之休光嘅音容之日逺兮徒興念於疇昔寫予情於斯文兮涕浪浪而沾臆
  蕭先生哀辭
  蕭先生名用道字坦行以名著當世居泰和之栗園里盖齊西昌侯叔誄之後世以儒名家先生父尚仁邃於經術為鄉邑之望先生得其傳尤剛毅自守不茍合篤於事親無用世之意親沒郡守朱仲智婺源令鄒以信皆以經明行修薦之徴拜靖江王府直史又改諮議未㡬陞長史以選入館閣校理髙廟實録既畢䝉厚賜從王之國先生以輔導為職每因言納忠欲王惇徳謹度以保國裕後又上章言八事而惓惓於敬身勤學嚴祀事恤下人凡諸細務知無不言又因王府門作體仁遵義端禮廣智四箴以獻王皆納焉久之得風疾手皆顫掉詣闕乞歸治吏部以擅去職為言左遷鷂兒嶺廵檢卒於官先生之學博而明其文雅而贍其心眀白正大動以古人為師故其所立如此視漢之江都相可以無愧矣泰和文獻之地也數十年前儒先君子凋謝已盡獨先生父子巋然為學者師死生契闊於是遂無所受業及先生以病告歸予時濫官翰林私竊自喜以為先生雖不終輔相之業而鄉人子弟得有所依歸進學以為世用其幸亦大矣而終不遂則又有兩失之歎孰知先生之一往不復哉嗚呼可哀也已今三十年先生之子吏部主事晅以先生所自作墓誌示予予不能已於言也作哀辭
  繄先生兮超等夷偉學行兮卓然竒懐仁義兮敦書詩鏘琳琅兮放厥辭篤事親兮愛敬施上山巔兮下水涯摘芳杜兮采華芝蹇徘徊兮憺遨嬉随薦剡兮上京圻服王官兮慎自持校史册兮抉隠㣲闢彤邸兮廣之西曵長裾兮儼逶迤相古人兮以為期謹獻替兮納箴規言之發兮罔不宜嗟何為兮疾以罹懇欲歸兮乃去之曀風埃兮氣慘悽悵獨往兮歸何時國之悼兮失倚毗鄉之歎兮無所師遣巫陽兮屑瓊爢號日月兮攀虹蜺招不来兮我心悲嵗年逝兮不可覊功業在兮名不隳矢予詞兮當永垂
  陳智仲哀辭
  嗟夫子兮邦之良其貌既偉兮其氣則昌仁義以為服兮忠信以為纕㢘且厚兮直而剛才足有為兮志亦甚揚遭世弗淑兮閫命是将乘一障兮為寇防撫善柔兮戢暴强其職修舉兮厥績用彰馳吾車兮乃括其囊力稼穡以自足兮樂泉石以徜徉孝於父母兮友於弟兄睦姻族兮和一鄉燠寒以衣兮飯飢以糧貧女有歸兮窮死有藏周急恤匱兮行之常匪用沽名兮孰計其償奮餘力兮驅虎狼民利出入兮不病于行遭嵗大旱兮煽禍殃卒牲幣兮暴巫尫精誠獨格兮天鑒孔明沛澤下澍兮反災為祥嗟夫子兮徳愈光不究於用兮命之弗臧楩楠之生兮為棟為梁中獨棄兮委山岡材之不遇兮庸何傷豈天之意兮豈人之望偉令子兮鏘琳琅遇明聖兮髙騰翔金為門兮玉為堂朝並升而夕歸兮穆忻忻而樂康食舊徳兮襲餘芳夫子雖没兮其存者長水洋洋兮山蒼蒼矢吾辭以寓哀兮耿千嵗而不亡
  余生哀辭cq=498
  余生鶴年字應臯南康星子人翰林侍講余君正安之子也侍講君與予同取進士同官京師比屋而居且十年兩家相好不啻兄弟則予之哀生可知也生自幼荘重不類常兒稍長喜讀書善承其父教又使從黄重美先生習舉子業學為唐人詩日有進益事祖母髙夫人與繼母陳宜人皆得其懽心宜人有子山年生愛之如同産飲食坐卧必偕人莫知其異母也及侍講君以髙夫人憂去生随侍歸南康予則扈從来北京及生随父起復而予亦以外艱去道路往来不相遇者五六年然聞生學益進行益修事父母益盡其道居京授徒能以師道自任人稱之予心益為喜以為侍講君世積忠厚宜有子如此也及予服闋来京師則知生哭弟山年悒悒成疾已死矣年才二十有七予與侍講君相弔哭甚哀其後每語及未嘗不哽咽流涕也嗚呼以生之才而承累世詩書之澤宜享有遐福而竟不永其年天之於生何如也豈所謂福善禍淫者非邪予痛悼生之不幸又悲侍講君既老而孤故為辭以哀之亦因以慰夫存者耳詞曰
  吁嗟余生才之良兮簮纓華胄煒煌煌兮讀書問學攻文章兮佩服荃蕙襲芬芳兮孝于其親謹温涼兮進退周旋婉而荘兮撫愛稚弟善為兄兮開門授徒師道光兮我昔比居緜十霜兮朝夕見聞喜氣揚兮謂子世澤沛汪洋兮致兹才賢宜永昌兮嗚呼奈何夀弗長兮孰司予奪俾早䘮兮福善禍淫天所降兮顛倒謬亂豈其常兮騏驥奮迅蹶康荘兮駑馬踉䠙乃軒昻兮鳯凰于飛于朝陽兮鎩羽霄漢梟則翔兮吁嗟余生心孔傷兮視天瞢瞢莫致詳兮髙堂有親老而康兮婉若孤膺福祥兮松柏鬰茂蘭芷芳兮彼蒼悠悠庶其償兮猗人之生順則臧兮孰為夀考孰夭傷兮顔囘盗跖亦俱亡兮惟徳惟善久彌彰兮吁嗟余生安其藏兮我心不忘淚浪浪兮
  湯君如川哀辭
  余友湯君如川以明正之學英敏之才與予同登甲申進士第入翰林為庶吉士而遭聖天子興文隆治之日方将大其所學以文國家太平之休不幸以四十之年未及一大用以卒卒又不克以棺斂歸葬故鄉而竟燬于火焉嗚呼湯君其可哀也已語曰天道福善而禍淫湯君孝友忠信循循雅飭其立身行已盖有善而無惡又承其先世積累之餘以至於此天之於湯君宜何如報耶今既奪之年而又逢酷罰若此天道果可信乎哉或者天其偶未定邪是未可知也憶予與湯君同領鄉薦上京師湯君每日引領南望以泣問之則曰始吾就試江西時吾親垂涕曰汝誠宜出身報國然盡節之日長我老矣汝未可遽去也今不幸而違其志使之忽忽不能自樂此吾之所以泣也嗟乎湯君之舉進士可以得祿以為榮不過相違期月之間而可以復見矣尚不忍相舎去如此孰知今遂死而不可復見也則夫湯君之孝慕其親與其親之慈愛於君者其心又當何如邪豈不大可哀也哉予與君相知為最深方資君以為學今已矣予既哀無以自輔又哀君之志不獲伸與其親之思弗能已也故為辭一通以紓予哀以慰君之心而泄其父母之思云辭曰
  心懭恨而不懌兮慘鬰鬰而内傷哀夫人而不見兮魂冉冉而外揚數茂行之信修兮又申之以多才判獨妖而莫施兮孰有情而不悲思昔日之遭選兮揚厥美於學宫余既升而肩廹兮誠榘矱之所同範先聖之遺則兮率中道而不頗援道徳以為美兮服仁義以為華衆懽忻其既就兮遂超舉而進之忽同登以容與兮聽鹿鳴之呦呦儵翺翔於春宫兮又乘風而捫天閽砉其開闗兮望帝居而上遷跪陳辭而敷袵兮中和暢而能祇攄朝霞之炫耀兮攬星辰之陸離耿皇鑒之昭明兮曰學可進而不可止歴美質之尤粹兮履前哲之餘軌謂班馬之不羣兮紛馳騁之先路尚專專以追逐兮罔儃佪而窘步嗟予生之怐愗兮亦先後以逍遥亶惟蓀之可恃兮獲棄穢而寡郵蓀既與予之不媮兮曰呻吟以相羊謂年嵗之不可留兮而渥洽之不可忘彼力穡之不匱兮乃豐豐而有獲彼涉逺而自畫兮終蹇蹇而莫逹驟騏驥以沛徂兮䇿黄棘而疾施望前轍之超逺兮誓奔屬以為期執鞿覊而不替兮汨皇皇以追求刈芳菲於蘭皋兮掇芳馨於椒丘吸沆瀣之泠泠兮飡瓊靡之穰穰繚蕙纕之郁郁兮佩寳璐之琅琅信有美而莫癰兮雖居蔽而日蒸固大人之所好兮豈流俗之所晟願遥奔以極至兮匊芳華以逺聞昭先功而顯榮兮報大徳之無垠曰皇天之降命兮章白黑而不昧善瀏瀏其綏祉兮惡昏昏而致殆何斯言之不諒兮荃信美以離災夏烟液以為丘兮又遇罸而增哀心煩寃以絓結兮氣沈菀而不信涕潢洋而日隕兮中侘傺而忳忳計維蓀之秉志兮豈維是而舎也羌中路而顛越兮何若是之遽也親嬋媛而既邁兮其何以為此度也相大猷之漠漠兮余何以為之輔也余憂之芒芒兮糺余情之悒悒思荃美之汋約兮雖欲見而可載天既降之以純美兮適奮勵乎嘉時溘厭按之冺冺兮又何善之可為惟善而昌被兮余莫察其何故惟惡而康娛兮違衆兆之所惡欲曽舉以叩天兮天髙髙而無階欲幽黙以隠閔兮又而不能曩伯夷之㢘潔兮反貿貿以流亡何陽虎之貪惏兮終衍溢而自强蹠何服於姱節兮竟夀考以淫逰淵何偭於規矩兮中遘凶而折之盖天之未定兮故緯繣而顛隮茍端操而弗疚兮雖欿傺其何尤嗟古人之既然兮遺芳澤而彌章荃其援以為類兮然何哀之可忘
  陳徳興哀辭
  嗚呼予於陳徳興之亡而歎賢令之難得也夫徳興之治其聲威非有烈烈動人也然而謂之難得者何也非特行政而已矣有教焉課其農桑時其租賦均其徭役審其獄訟政之施然也導之以詩書禮樂之習勉之以孝弟忠信之行以成其人才以厚其風俗教之道然也政以治其外教以治其内二者烏可偏廢哉然政有未備則得罪於有司猶之可也教之道不行則人将陷於邪僻而無以為善治之本教之不可以已如此也世之為令能舉其政者多矣其能興善教民行古之道者不多見焉盖以是為迂緩而非有司之所急也至其甚者政且不能恤於教乎何有其又甚則疾禮法之士撓學校之政使不得教焉為令如此豈其職哉故吾於陳公之亡而歎以為難得也公之治徳興首新學校與諸生講學乎其中又率其耆老以勸邑人之子弟使皆興為善其為政寛平仁恕約已愛人去其所害而興其所利不急淺效近名行之三年而人歌頌之非所謂豈弟君子者歟公卒已三十年猶稱道之不置豈但其政之良有以致之誠可以見善教之得民心也彼聲威烈烈以取譽於一時者吾不知其得乎人能如公否耶使公久於職而迄其教之成又推而極於逺大不亦美乎嗚呼公遂亡矣非其人之不幸乎初公居四明山中閉門講學不求仕進郡縣再三廹起之既出而所為如此則其學問之懿操履之篤可知矣予是以知夫自重難合之士之必能有為也公之仲子敬宗以公墓誌示予予慕公之賢而哀其不及髙夀以卒不得大施其所藴且又歎為令之能如公者少也故為詞以哀之公字孟藻寧波慈溪人以考績赴吏部最其課将復職而病卒卒時年五十一詞曰
  學宫之隳兮公則治之教之弗純兮公則勵之政之良兮俗以熙胡不眉夀兮弗究其施公不来兮民心悲廬山髙髙兮湖水瀰瀰嗚呼哀哉兮百世之思
  曽用楫哀辭
  用楫諱濟姓曽氏世為泰和北門人祖克仁有隠徳鄉稱長者父子省謹厚好學以推擇為邑庠生不試而卒用楫姿貌魁碩而頴悟過人嘗受業於尚仁蕭先生先生學徒數十人獨稱用楫先生死用楫無所於歸則與其舅羅君仲深其友陳君孟京及予共學於其旁空舎中四人者自相師用楫母在堂喜用楫能力於學使僮奴給茗飲燈燭之類晝夜不厭用楫通書經及羣書秦漢以下諸史皆暗記而能舉其事之詳下筆為文輒衮衮數百言方是時用楫年少氣銳其意盖欲㡬於昔人而止也嘗從予求司馬史記及昌黎韓子之文讀之曰吾有志於是矣其後予三人相繼入縣庠用楫慨然歎曰吾聞司馬子長周逰半天下故其文有竒氣後世無及者吾安能止於此乎即告其親度庾嶺涉蒼梧下湞陽之瀧以至於南海上覧山川之竒訪古聖賢遺跡以自壮不幸遇病客死於廣州年二十六時洪武三十五年【缺】月【缺】 日也予三人聞之哀用楫賫志以沒相與哭之慟用楫事親孝奉諸父有禮撫二弟有恩於朋友也義而信與人言必依於道理又承其先世忠厚之澤而卒不獲底于成求其所以致此者而不可得則付之無可奈何曰命也後予三人又相繼竊第入翰林每論舊故未嘗不哀用楫也既而二人又卒獨予在焉則予哀又甚矣去年予以事還故鄉過其家用楫之母且老矣其子則既冠而有室矣計其舊逰則於今七閏矣而鄉閭之幼者壮壮者老其意氣之合盖鮮有如吾用楫也則予何能自己於哀耶用楫弟用礪與予善悼其兄不置復告予曰哀哉吾母之念吾兄也又因子有感矣子何以塞其哀乎故為之詞曰
  吁嗟用楫兮曷為而死耶生于令門兮其慶則遐質既美兮敏以和親戚是宜兮朋友是嘉稽經考史兮含英咀華志則甚逺兮夀胡不多芒芒兮南海涯去鄉遼邈兮嵗月云賖母夀而安兮子有室家魂其歸来兮靡適乎他魂不来兮涕滂沱嗚呼哀哉兮其将奈何
  裴侍郎哀辭
  公裴氏諱璉字汝器監利人初㳺學郡庠年甚少已嶷然如巨人長者久之升太學擢知劍州三年陞浙江按察僉事改江西坐累謫興州太宗在位召為北京道監察御史陞河南按察副使又以累謫武清復被薦為廣東道御史仁宗在東宫雅知之擢春坊中允改大理評事又改刑部主事坐事降易州同知洪熙初圖任舊臣陞工部侍郎改北京行部又坐事去知涪州子綸為翰林編修得推恩及其親公遂棄知州就封以翰林編修文林郎致仕宣徳十年三月十三日以疾卒於家年七十二公天資俊爽負竒氣眉目明秀議論英發率嘗傾一座其才敏過人當義而行無顧忌初在劍州州産茶民衣食之而為有勢者所擾公奏請禁止至今民頼其利為僉事在江西鉏惡佑善所至吏畏而民愛之其於賢者維持成就如所親及為御史彈劾不避權勢河南皁軍山寇發公奉命往察之還上討捕方略寇遂平階州賊王金剛努等僣名號聚衆八千餘人勢悍甚又命公往公得其巢穴以計擒之而請釋其餘上初遣公謂還當大用而用事者嫉公絀其謀間疎之不召見而罷其為侍郎尤侃侃自信敬恭朝夕有大臣之體在劍易時興學養士至親為講說賞勤而勸惰諸生多頼以成流風餘澤今尚有存者盖公之志夐然出儕輩故所至有立予之知者如此予所未知者訃亦偉特猶是也平生清約自持不茍取妄求仕四十餘年如一日雖累遭譴謫皆非以私過得之故每斥輒復晚節優㳺以榮名終享有盛福此好徳之騐也予為諸生時已獲瞻風采其後同朝又克深知公嗚呼今不復見矣則安能已於情哉作哀辭
  繄公之生兮秀所鍾儼玉立兮偉儀容才既美兮學則通氣浩然兮縮以充懐竒寳兮慶遭逢有民社兮奮厥庸興恵利兮蘇困窮建學校兮師文翁持憲紀兮揚清風矯一鶚兮横太空植善柔兮除姦兇履巉巗兮窺崆巄殄寇難兮銷兵戎陪鶴駕兮熙事功揺玉珮兮鏘玲瓏副六卿兮位愈隆勤夙夜兮甚嚴恭涪之治兮安蠶農嬉白叟兮歌黄童詞林清秩兮恩所封煥勅命兮廽鸞龍優㳺以老兮當時雍頌詩作兮聲渢渢奄一去兮白雲中混希夷兮超鴻濛望不及兮心冲冲惟疇昔兮抗髙蹤事聖主兮暨三宗柔清徳兮将無同善其始兮慎其終宜夀考兮齊喬松胡不憗遺兮天夢夢彼狪兮愚且䝉乃悠久兮昌而丰欲往問兮安所從蹇徘徊兮發哀恫思公不見兮奈何乎公
  陳徳遜哀辭
  徳遜予友也其家泰和縣東與予家相距僅三里予昔家居時數過徳遜徳遜有静室置書其中日端坐展玩客来亦相與坐其中談論甚樂也於一切世利略不經意義所當得者人或見負亦不問有弟徳遵自幼教育之及徳遵顯於朝茍憑藉以逞足以遂志徳遜意亦澹然出入閭巷中如平時人皆敬禮之徳遵在位久不得顧其私為之經理産業治居第忘其身之老也徳遵嘗病走六七千里至北京視之既愈然後歸其篤於友愛如此方歸時謂予言有地在舊城上俯江山之勝當結茅為亭以待子共樂於此孰知歸不二年而徳遜卒矣年才六十嗚呼惜哉予嘗自念鄉邑故舊多凋謝而予亦老且病矣一旦幸得賜歸可與燕遊者惟徳遜今徳遜又往則予之歸将誰與處而樂邪為之低佪傷歎者累日乃作辭以哀之
  太邱之兮西昌之良其行既馴兮其心則臧詩書以為恱兮孝友以為常善静修兮方自强縣之東兮百貨塲驟車馬兮隘康荘此恬澹兮彼劻勷子之樂兮孰可與方有弟顯兮名孔彰被天澤兮承寵光在他人兮藉以狂子獨安處兮聊消揺以相羊篤友愛兮老不忘於家汲汲兮於疾皇皇昔與子兮相頡頏久不見兮限兩鄉忽見子兮来北京意甚適兮徳不爽子遽歸兮分鴈行云有地兮俯大江千山環合兮蛟龍翔将誅茅兮結為堂待我歸兮同一觴嗚呼子去兮何云亡有志不遂兮攪我腸天杳杳兮地茫茫炙鷄絮酒兮空相望予哀子兮成此章夀雖不永兮其存者長子之逝兮庸何傷
  錢處士誄辭
  松江處士錢公汝明以正統辛酉七月六日卒于家年七十予與其子溥有斯文之契由是知公之善惜不得久生於世乃述其行作誄辭
  錢氏之先實居于杭武肅奮興八州自王既歸有宋世載宦譜偉兹将仕維公髙祖在元之初金玉其躬徙淞南梁遂以隠終曽祖繼之延于大父暨公之考三世不遇公始七嵗失怙而孤嶷如成人哀戚有餘恭愛其兄兄亦愛弟輸賦後期争就逮繫篤義之志至老不渝晉覧魏津異世同符哭母而哀既封既樹悠悠孝心曷已其慕豐姿雅度勇於振施周匱恤窮不計其資才達識明遇事能斷抉幽發䝉霧巻氷渙守禮畏法不罹于辜待物之誠逺邇俱孚非横侵加忍而不校乘人之危亦匪其好有子克賢翰飛刺天維忠與孝公訓實然公徳之茂宜介眉夀淞城之東其樂靡究昊天則奚而不憗遺松摧柏萎君子之悲我昔聞公嗟未及見今其已矣觴豆莫薦述此誄辭用顯其光後百千年庶㡬不亡抑菴文後集巻三十四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三十五   明 王直 撰賦
  瑞應麒麟賦
  繄皇明之統天而開業也惟聖主實隆道徳巍然南面以治之於是恢四包八紘廓蔽翳開太平仁聲洋溢而天運武誼燀赫而雷轟扇淳風之沕穆兮熙皇道之大成故天以之清而地以之寧自唐虞之所不庭商周之所未臣遐陬異俗詭服而殊形者莫不稟朔納賮奔走而来賔湛恩布濩於一視和氣坱圠而無垠由是叶休徴暢洪鈞嘉應集靈物臻彼草木鳥獸之為瑞兮盖不可以殫陳然至徳之感日進而不已兮故又産夫麒麟者也爾乃格柔祇降圓靈絪緼翕合胚凝乎五行元枵宣其精蓐收賁其英繄靈氛之晻靄兮倐天開而日晶至其略西極逰海隅恊帝文應瑞圖首四靈以表異兮百獸從而雲趨榮光煥耀乎廣漠異景旁燭於昆必擇地而後處兮豈罝羅之足虞山祇蔽視而閃爍海若縮慄而睢盱曰中國之聖瑞兮匪下邑之能居爾乃抃夷長懽庶甿格上下告神明祝史正其辭庶官致其誠紛寳玉以為侑兮羾翼翼之天京䕃景雲之霏霏挾祥風之泠泠飄飄萬里超乎其逺至兮實感徳而承慶馮夷按節以翼衛陽侯先路而迅征豐隆飛㢘紛紜揮霍以儐相兮走蛟鰐而讋鯨鯤背蠻方之卑陋兮造瑶臺之峥嶸瞻繡户而望金鋪兮飡瓊芝與玉英固在物之為美信皇仁之攸徴觀其容止安循進退暇豫撫之而不驚逼之而不懼匝日域以規翔歴天庭而矩步圓蹄跱而玉潔竒文粲以雲布忽引脰以長鳴兮合自然之鍾吕不抵觸以為剛兮不輕踶以為武含淳和之資蹈仁義之素恐一物之或傷故每行而曲顧雖毛鬛之同羣乃殊情而異趣振振仁厚信若此兮非他物之可同日而語也羣臣乃欵閶闔朝明堂徴往牒啓靈章跪敷袵以昌言兮近穆穆之清光曰希世之竒祥兮冠神龍與鳯凰昔帝軒之在位兮遵靈囿以翺翔繼周南之歌詠兮徒託意而相方俟有道而後顯兮甘逺跡以自藏惟聖徳之盛大兮超千古而式彰宜兹瑞之来效兮昭皇祚之隆長然聖主謙以自居勤而愈勵嚴敬恭申法制校徳三皇程功五帝並明乎日月侔大乎天地戒百工儆多士宣鴻猷熙庶事敦無外之仁無窮之利必統和乎三才陶甄乎萬世豈特鳥獸草木之多瑞而已哉於是羣臣欣躍俯伏就位敬佩徳音咸稱萬嵗
  頌
  瑞應兔頌【有序】
  宣徳四年春兔見于寧夏守将太保寧陽侯陳懋得之以獻既至京師詔以示百官其色黝然安馴不驚若油雲潤若璧文武之臣欣抃賛歎咸以為千載非常之瑞盖兔者月之精其色褐若質之夐出常品者皆瑞也在昔常有白兔呈祥形於頌稱傳記所載亦不多見至於兔自昔未有實為大瑞始見於今盖天以彰陛下仁聖超越古昔而為國家萬萬年太平之徴應也臣切思之天之降祥必以類應瑞麥嘉禾所以表陛下養民之徳騶虞所以昭陛下仁民之化兔之来必不虚應盖者天之正色而亦北方之色也今陛下端拱北京南面而治聖徳如天覃被萬國民物熙熙莫不生遂兔兆祥盖以此也所謂非常之瑞是宜有頌歌以傳示萬世臣謹拜手稽首而獻頌曰
  有者兔實自天成厥生伊何維月之精匪赤匪蒼黝然其色潔之潤之㝠之澤何以比兹玉其温又若雲凝彩絪緼聖眀之世毓此竒質夫豈偶然維天申錫桓桓武臣作鎮邊疆得而獻之天子之祥金門洞開萬里而致鮮颷翼櫺白日垂麗厥性安馴不怖不驚重瞳屢顧榮光滿庭百僚歡忻昔未有此始應於今維聖天子維聖天子聖徳如天湛恩汪洋萬方被焉凡厥庶民昆蟲草木以恬以嬉以生以肓兔之来恊於瑞圖麒麟騶虞厥應同符臣作頌詩傳示永久
  瑞應麒麟頌【有序】
  臣聞靈物有四麒麟為首是曰仁獸惟聖仁在位而後見非偶然也天也軒轅在世麟育於囿其後雖或見之然亦少矣惟我太宗皇帝徳同天地而天兩生麒麟以應之今皇帝陛下以大聖之徳居至尊之位仁恩義澤漸被萬邦民物恬熙逺邇無間盖與前聖比隆並美宣徳八年八月海外諸蕃國以麒麟来獻生質之美性資之純考之瑞圖實與恊合從以金獅紫象虎福禄諸獸皆容止安馴文彩煥耀進趨有儀率舞中節此誠聖徳格天是以天心恱鍳産此大瑞實彰皇仁之大篤近而逮逺也聖子神孫仁厚之應於此見矣臣忝職詞林以文字為業覩兹瑞應無任忻抃宜有頌歌以傳永久謹拜手稽首而獻頌曰
  四靈孰先惟此祥麟聖感則生實由天乎五行之精儲和凝粹厥性孔純服仁合義其尾維牛其身維麕專居特逰不旅不羣有圎其蹄維馬是似有觩其角亦不以觝擇地而行蹈矩中規鳴聲以時律吕實諧凡物之生避而弗踐治化昭明其跡乃見維南諸蕃粤在窮荒海波際天融此渺茫四聖一心日臨天覆滂霈大恩沾洽逺夷蘇枯濡槁融為春熙至和絪緼遂産靈物夫豈偶然時應而出島嶼之間榮光燭宵徐而視之其靈昭昭蕃酋愕眙曰天所貺豈為鄙䝉天子在上其容舒舒其来于于誠以将之皇徳之符徳符維何帝命用告式彰聖仁柔逺之效陽侯率職㣲瀾不興十餘萬里貢之天京山川邈悠皎日垂絢載道歡呼麒麟来獻鮮颷廓清有雲而卿百辟謳歌麒麟来廷從以金獅紫象元虎亦有福禄昻昻噳噳簉跡彤墀率舞有儀仰瞻六龍樂遂其依於維嘉生世不常見考牒稽圖亶天之眷昔黄帝時育於囿中後有明哲亦罕其逢迨我太祖聖神文武萬邦咸和各得其所祥麟之来聿昭時雍頌聲載揚穆如清風維聖天子道徳全備髙明配天博厚配地恵於下民克篤其施草木鳥獸亦罔不宜天監孔明用顯厥應嫓美前聖以昌景命國家太平悠久之徴聖子神孫振振繩繩華夏蠻貊安此盛治聖夀萬年寳祚萬世
  瑞應景星頌【有序】
  宣徳八年閏八月戊午之夕景星見於天門其色赤黄明潤融朗欽天監以聞在廷羣臣莫不賛慶謹稽載藉有曰天子至孝任賢使能海内懽恱制作合天法令清眀則景星見又曰人主徳至於天則景星見於天門恭惟皇上嗣位以来繼志述事率由舊章誠以奉宗廟敬以事聖母屢詔舉賢以任庶官禮樂修明法度昭著深仁厚澤涵被天下至和之氣充塞宇内聖徳之盛感通於天故天發祥以著明應此誠國家大瑞萬萬年太平之慶實兆於此無任懽忻拜表稱賀皇上謙抑弗居降勅戒勉聖意若曰朕承天位統治天下惟天與祖宗付畀之重夙夜兢兢弗遑寧處所以孝事宗廟敬養聖母圖任賢才以綏靖兆民懐輯萬邦者實切於朕心而惟恐未至今天發祥如此豈朕之所克堪朕惟益務敬慎爾羣臣亦思勉勵以左右不逮毋負天與祖宗之意則朕以嘉羣臣稽首受命而有以知皇上之徳即堯舜之徳也臣切思之天之與人若甚相逺也然天之視聽接於人實未嘗相逺是故聖人與天地合其徳則天應之猶影響然天人感通之妙豈有間哉昔者帝堯在位克明峻徳以親九族和萬邦孔子賛之曰惟天為大惟堯則之舜之徳則合乎堯合乎堯者合乎天也是以當時皆有景星之瑞百工相和而歌之今皇上大徳比隆堯舜而與天合故景星之顯於今者無異於唐虞之世臣雖不足以儗唐虞之臣然豈可無詩歌以賛揚盛美不揣庸愚謹撰景星頌一篇百拜上進頌曰
  明明上天有赫其神雖髙以遐實邇而親孰當天心維聖天子其徳克明其應有暐維時仲秋金颷徐興隂氛斂藏天宇廓清仰瞻穹窿湛澄一碧靈氣翕張禎符乃錫西北之區是曰天門有星而景既赤而粲然朗潤烱其融輝如珠之華如玉之爍其始維三合而一之相比相含以揚其輝如月之半與月為助神光燭天流於下土太微霦霦北極焞焞萬象璘璘萬物欣欣垂彩耀芒顯天之應天應斯何維天子聖在昔陶唐暨乎有虞獲此明徴維徳之符世逺道悠迨于今日皇有聖徳嘉應斯出維皇至孝實與天通致養聖母敬愛兼隆宗廟之祀誠意孚暢祖考洋洋来格来饗維皇至仁與天運行恵澤滂流時和嵗登率土之濵均浹咸被熙然同春無間逺邇維皇聰明神武聖文既憲于天亦用良臣小大之才靡有遺棄治化宣昭禮樂明備維皇中正剛健粹精恵綏撫摩民物用寧華夏蠻貊薄海内外奔走率職以熙帝載恭惟皇帝堯舜是同維天發祥式表天衷天錫皇帝聖夀萬嵗福禄隆長永安大位天錫皇帝聖子神孫萬世相傳萬國之尊小臣蕪陋文字是職作此頌歌播之金石
  詩
  騶虞詩【有序】
  臣聞聖人有大徳以居天位治化之美格于上下則天不愛道地不愛寳發其禎祥以彰靈應河出龍馬洛出神實所以彰伏羲大禹之徳而文教以興載之簡册昭昭然也恭惟皇帝陛下以至聖之徳嗣登大寳之位敬天勤民必誠必信仁厚之徳浹於萬方昆蟲草木皆遂繁殖上天彰應嘉祥屢臻而騶虞二復出於滁州来安縣石固山夫騶虞仁獸也不踐生草不食生物王者有至德而仁洽于天下然後出誠非常之瑞物也昔太宗皇帝在位時嘗兩見焉天下臣民歌頌至今陛下聖徳同符太宗治道之隆儷美前古故騶虞復出為瑞此天所以示嘉應也昔周文王仁及庶類品物繁昌當時有騶虞之詩以賛美其仁今騶虞實獻于庭天下臣民莫不欣抃是宜播之聲詩薦之郊廟以與永樂頌歌同傳使萬世之下有以知聖上功徳格天巍巍煌煌如此其盛也臣謹拜手稽首而獻詩曰
  有靈者獸是曰騶虞環滁之山以潜以居其靈維何莫之與匹既其文而白其質猊首虎軀尾叅於身一日千里孰知其神振振仁厚不踐生草彼物之生亦不以飽維天生之亦自天成聖明之世為祥為禎維今天子道徳純至肫肫皇仁逺邇一視昭事上帝曰敬曰誠孚於下民皆樂其生皇天惟親兆民胥恱神祇效靈騶虞乃出石固之山榮光燭天百獸從之其形躚躚彤軒文檻帖然自致翼以祥颷獻於天子天開日晶慶雲垂英百僚歡趨騶虞在廷騶虞在廷實為大瑞龍馬神乃同其類昔在太祖文徳武功騶虞之来頌聲渢渢維今天子祖武是繼騶虞復来以昭盛治穆穆聖明天眷滋彰萬世之隆萬世之光小臣作詩以歌盛美播之韶鈞垂示無已
  瑞星詩【有序】
  宣徳五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庚寅欽天監奏言丁亥之夕含譽星見於東南其色黄白其光煜然越兹兩夕愈益明潤謹按占書云天子施孝徳興禮樂人民和恱中外奉化小國来朝則含譽星見誠為國家萬年太平之徴敢以聞在朝羣臣鼔舞稱賀臣恭惟皇帝陛下尊臨大寳撫育萬方聖徳神功光于祖考躬事聖母皇太后孝敬備至天下莫不承式禮備樂和神人胥恱東西南朔無間逺邇奔走奉貢稽首闕下治化隆盛天心恱鍳瑞星之見厥有明徴不偶然也昔帝舜在位景星見于房百工相和而歌之陛下徳侔虞舜超越百王今兹瑞應實與同符宜有詩歌傳示無極臣謹拜手稽首而獻詩曰
  季冬之月北風凉浮雲夜巻天蒼蒼含譽髙出東南方仰視其色白且黄金丸玉爍耀精芒紫㣲之垣近相望瑞彩燭照明煒煌列宿廻環紛在旁匿影不敢同輝光吁嗟此星安可常自古罕見今發祥明明天子奮乾剛徳紹祖考登虞唐祇奉聖母長樂康禮樂明備煥文章湛恩厚澤雨露滂兆姓和恊歌豐穰蠢兹蠻蜑與氐羌遐陬外國皆服降俯伏闕下貢篚筐至治優洽騰馨香天心恱鑒亦已詳嘉禎垂示誠昭彰小臣濫厠文翰塲歌頌盛美職所當鴻圖寳厯萬世昌陛下聖夀如天長
  退思齋詩【有序】
  退思齋者少師吏部尚書蹇公燕休之居也公以碩徳重望歴事四朝毅然以天下之重自任凡其佐天子理百官均萬民者既已施之事矣退而又思於此一無悖於道然後即安不然則必復自道乃已焉公之存心如此所以荷天子之寵任而有譽於天下也士大夫樂道公之志而見於文字多矣公不鄙予使賦之故為之詩曰
  奕奕新堂有矗其隅曷棲於中有琴有書誰其居之少師冢宰是究是圖以熙帝載公事太祖太宗仁宗暨於聖皇克奮其庸進思盡忠退惟其道出入敬恭逺猷辰告百官惟人百度惟貞匪究于懐曷賛國成皇帝曰都汝予良弼公曰懋哉臣敢不力在昔大禹思日孜孜偉兹臯陶賛襄是思伊念民艱若撻于市周公其勤篤施四事惟公堂堂千載相望繹思不忘邦家之光任重道悠不徐不亟我作此詩以告無斁
  具慶堂詩【有序】
  具慶堂者府軍前衛指揮孫繼宗兄弟奉親之堂也孫氏鄒平大族世有徳善其尊府推誠宣忠翊運武臣特進榮禄大夫柱國㑹昌伯母夫人董氏實國家貴戚今年皆七十餘矣繼宗與弟紹宗顯宗續宗純宗喜父母之康寧而䝉朝廷爵位之隆禄賜之厚乃特作一堂以娛親朝夕侍其起居承候其顔色備物敬養焉二親皆為之喜京師士大夫歌詠之而亦以屬余孟子曰父母俱存兄弟無故一樂也世之人有父母存者矣而或無爵禄之榮有爵禄矣而或無夀考之福有夀考矣而或無子孫之賢有子孫矣而或非戚里之貴是其樂有所未至今公備享諸福天下之樂莫有加焉者也此無他盖由列聖躬帝堯之徳以親九族和萬邦而公克篤忠敬之心履謙順之行其諸子孫又能循禮義守法度是以福慶萃於一門由此而加慎焉則富貴尊榮長逺而有耀矣故樂為賦之詩曰
  翼翼髙堂都城之東誰其居之戚里之崇疏封㑹昌寵澤優渥皇仁如天以親九族皇有顯命諸子與焉将軍之榮孰之與肩乃豐堂宇乃篤孝養華彩煥然衆之所望番番二親有偉其儀尊居在中錦幄繡帷子孫滿前鵷雛驥子再拜稱夀奉酒孔㫖伯仲之間有壎有篪綵服斕斑屢舞逶迤都人歡嗟是謂具慶嘉樂雖多莫此為盛皇徳之大亶惟聖明美兹㑹昌克謹其承福慶之来既積既備子孫保之忠孝仁義層構巍巍碩大且堅篤慎弗忘奕世其傳
  承恩堂詩【有序】
  宣徳八年二月少師吏部尚書蹇公新賜居第成詔公移入居之大官供具教坊設樂公卿大臣往落焉公感上恩徳而思圖報于無窮乃名其堂曰承恩之堂示不忘也初公侍仁宗皇帝来北京居吏部廨署東湫隘囂塵無髙明之觀而處之裕如至是上聞之乃命作而賜焉髙大華煥稱所以體貌大臣之意公重慶人洪武中以科第起家祇事四聖今五十年夙夜盡心以脩其職忠貞坦厚終始不渝上知之深信之篤任之專唐虞君臣志同道合而謨明弼諧盖不是過也然當時優賜加禮不可得而考矣唐之魏徴忠純體國知無不言勸太宗力行仁義追踪堯舜其家無正堂太宗輟殿材往營之其後李晟有大功於徳宗朝而尤希慕魏徴每有獻替蹇蹇盡大臣節其賜第於永崇里也京兆供帳教坊鼔吹而将相送之公遭遇聖明存心古道其寵榮亦若此於乎盛哉直聞之有非常之功則必受非常之賜公冠冕百僚經綸治具直愚不足以知之不足以言之盖書所謂嘉謨嘉猷入告于内而順之于外者觀公之受賜則所以獲乎上者可知矣公年七十而以是名堂盖亹亹之意寓焉京師士大夫多形於歌詠公亦俾直繼之夫堂之作盖上之徳也詠歌者豈獨詠歌斯堂之美哉昔仲山甫徂齊尹吉甫作詩送之而稱道其徳業之盛序者以為美宣王盖任賢使能宣王之美著矣故云然今之賜第所以優大臣旌賢徳非過也然則今之歌詠雖亦謂之美朝廷可也作詩曰
  昔在太祖式是萬邦克生衆材以資臣工公初受命載筆在列陞遷少宰允矣其傑太宗明明冢宰是陞簡賢任官用賛厥成於穆仁宗公寔元輔師臣之榮以貞百度維今天子其仁如天篤眷在公政達用宣天子曰嘻人惟求舊祇事四朝孰出公右乃相厥居弗稱具瞻乃命作之有翼有嚴言言渠渠式完且美詔公来居乃賜燕喜公卿大臣同往落之樂奏在廷百用具宜公拜稽首皇有大造沛澤駢蕃臣則奚報鞠躬殫慮以訖臣身臣子臣孫亦敢弗勤思昔名臣曰徴曰晟惟忠之竭而言之盡賜以居第榮觀備焉兹殆千年惟公則然無施不酬酬則必厚君子所存君子所有髙堂巍巍華榜在中皇徳之隆以逮公躬皇徳斯大公心則肅天子萬年永錫爾禄
  歌
  瑞雪歌【有序】
  臣聞聖人與天地合其徳則天必發祥呈瑞以應之黄帝之甘露虞舜之景星慶雲是也當此之時天下和平隂陽順序五穀熟而人民育至于今頌之恭惟皇帝陛下以至聖之徳撫盈成之運四方萬國悉庭悉臣年穀屢登民庶安業誠太平極盛之時而猶惓惓以養民為務此天地之心也宣徳四年冬久未雪上念無以作豐稔弭災癘為民憂之十有一月乙夘大雪上用恱怡文武羣臣拜稽稱賀以為聖徳格天所致聖心謙抑歸功於天地宗廟宸章垂示昭若日星且命錫宴於廷俾各霑醉而罷陛下之徳比隆前聖而與天地同其盛矣易稱天道益謙書稱謙受益陛下聖徳廣大天心協應而猶撝謙如此盖受天之福而敷錫于庶民者愈隆而愈大矣臣備官翰林職在文字謹作為詩歌庶㡬與虞舜景星慶雲之章共傳於悠逺歌曰
  聖皇大徳侔天地心有所欲天應之今年仲冬久未雪當宁興歎憂羣黎于時葭管纔欲動隂氣栗冽凝氷澌巍巍上蒼若咫尺一念感格廻恩施浮雲萬里無異色羲和匿景西南馳雪花呈祥忽飄灑輕風旋薄縱横吹落梅飛絮乃彷彿窺窗入户穿簾帷素姿玲瓏匪雕刻成此六出亦已竒湛然炫晃奪人目頃刻道路迷崇卑悠揚委積随處滿造化覆育寧容私九重宫闕半天起仰視瑞彩明參差春芳先發上林内千樹萬樹瓊瑶枝西山漫漫灝氣接玉立下瞰東海涯川原廣衍望不極但見皓旰深含滋閭閻歡忻田里恱鼓舞頌詠騰京師蝗蟊殄絶疪癘息安居飽食端可期千官晨趨朝黼扆環珮照映光陸離肜墀拜賀祝萬夀太平珍貺實在兹明明聖徳邁前古至誠孚洽猶謙撝歸功上帝及宗廟宸章炳煥星日垂玳筵大開錫宴樂玉酒瀲灔黄金巵在廷文武悉醉飽不數湛露兼鳬鷖小臣才薄忝侍近紀述盛美職所宜申歌天保答恵澤稽首願續豐年詩
  講義
  直既備員講官輪次進講以班列在東故常講四書每觀前賢文集有講義皆收録因閱家中所藏書得存藁數篇遂録之使後人知今日制作如此其副在官者尚多與非已作者皆不載大學之道在明明徳在新民在止於至善
  大學是孔聖人教人的書這㡬句是大學為頭切要的言語都是教人脩自身的徳行與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道理如何說在明明徳大凡人心一箇箇都稟受得天地的正理也有慈憫的心也有羞惡的心也有謙讓的心也有分别是非的心随所遇着便發見出来比如為子的孝於父母做官的忠於朝廷這箇道理在心上本来明明白白比如鏡子一般光明這便是明徳人只為那私意牽引昩了這心便似鏡子被塵土暗了一般因此聖人說大學的道理先當整治的自己心上明白不教那私意昏蔽了纔是明明徳如何說在新民民是說以下的人新是改舊為新的意思在上的人把自家的心既整治的明白了方纔教得下面人下面人若舊時有沾染得不好的都教他改了從新做好人如治一家教一家的人都好治一國教一國的人都好治天下教天下的人都好這便是新民如何是在止於至善這止字便如行到那去處住定一般至善是道理至當至極處如在上的人自明其徳須要十分用心行好勾當到那道理至當至極處教下靣的人從新做好人也要十分用心到那道理至當至極處便是在止於至善這三句是大學一部書的綱領明明徳一句又是新民的根本比先堯舜禹湯文武㡬箇聖人都在明明徳上做工夫起所以致得天下太平萬世瞻仰為法伏惟皇上留意
  詩云穆穆文王於緝熙敬止為人君止於仁為人臣止於敬為人子止於孝為人父止於慈與國人交止於信
  這是曽子解孔聖人所說大學止於至善的道理前兩句是引詩經文王篇裏說聖人止於至善的事穆穆是深逺的意思於是賛歎的言語是說周文王徳行深逺不比那淺近的却又賛歎說文王明徳的工夫不曽間斷所以他的徳常常光明他一片敬心不曽一些怠慢曽子因敬止二字又推廣說文王凡事據道理行都處置得極停當且如為君呵心全在仁愛上撫恤百姓十分寛厚為臣呵心全在恭敬上服事人君十分小心謹慎為子呵奉事父母十分孝順為父呵教養子孫十分慈愛有事使用百姓每及與百姓每說的言語都出於誠心不曽一些失信曽子說文王這五件大事見得聖人所行都有箇極停當處若人因此推究将去每事都這等處得停當呵纔是止於至善文王是聖人他全在敬止用功能敬便整齊嚴肅心上不昏昩了所行的事自然停當這敬字是一心的主宰萬事的根本尚書裏說堯的徳欽為第一欽便是敬自古聖人徳行只在敬上用功伏惟皇上以堯與文王為法
  生財有大道生之者衆食之者寡為之者疾用之者舒則財恒足矣
  這是大學傳第十章曽子解說治國平天下的事治國平天下怎麽說生財財是國家不可無的如奉養祭祀備燕享廪禄百官供給軍旅都要財用若不依着道理整治只管分外科征取怨於百姓這等呵如何平治得國家天下曽子先說一句生財有大道下面說生之者衆食之者寡為之者疾用之者舒這四句便是生財的道理能行這四件國家的財用自然生息這四件是萬世可通行的所以說是生財的大道如何是生之者衆財是百姓每用力做出来的若是用力的少逰食的多怎麽生得財國家的百姓不許他懶惰喫閒飯一箇箇都要他着實務生理這便是生之者衆如何是食之者寡國家用的官員一箇箇選好的着實與朝廷整理政事無一箇不好的又無額外濫設虗費了俸粮這便是食之者寡如何是為之者疾百姓每當耕種時着他耕種當收成時着他收成不輕易差使誤了他時候都得盡力做生理只便是為之者疾如何是用之者舒百姓每貢賦都有常數朝廷用度時須要撙節約量每嵗民間進来多少朝廷用出去的也不可過多常存得有餘這便是用之者舒則財恒足矣是說朝廷能行得這四件倉裏必有餘糧庫裏必有餘帛不必分外科斂百姓國家財用如常充足這等看来生之者衆食之者寡為之者疾用之者舒這四件豈不是生財的大道理萬世通行的良法臣謹按洪範八政食貨為先周官太宰以九賦斂財賄以九式均節財用莫不以財為言誠以財者國用所不可無但能務本節用百姓既足則朝廷自足唐虞三代行此道所以天下安寧治化隆盛然國家理財必用君子乃能行此道君子以厚民之生為心所以能致治平之效後世如漢武帝用桑宏羊唐徳宗用裴延齡宋神宗用王安石吕恵卿皆行剥削之政以求富國家卒致百姓疲敝禍亂以興由其不用君子不明聖賢生財之道所致也大學這㡬句有補於國家萬世在君上所不可忽者伏惟聖明留意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
  這是中庸第一章中庸是孔子之孫子思作的書孔子之道傳之曽子曽子傳之子思子思憂道學失其傳所以作此書為頭說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見得性本於天道原於性所以使人盡其道則在於聖人之教如何是天命之謂性命猶令也如分付的意思天以隂陽五行之氣化生萬物氣以成形而理亦賦焉於是人物之生因各得其所賦之理以為健順五常之徳這理與心俱生所以名之曰性如何是率性之謂道率循也是随順的意思言循其性則日用事物皆有當然之理如循性之仁則自父子之親以至於仁民愛物循性之義則自君臣之分以至於敬長尊賢循性之禮則有恭敬辭讓之節文循性之智則有是非邪正之分别這便是道道即是人當行的路一般所以名之曰道如何是修道之謂教修是品節分等第的意思道原於性固是人心所有的然其氣禀有清濁厚薄之不同是以於這道理上所知所行有過有不及的聖人因人物之當行者而品節之以為法於天下如禮樂刑政之類皆是化導人抑其過引其不及使歸於中道所以名之曰教大抵中庸為傳道之書堯舜禹相傳之心法在焉臣因子思之言而考之堯舜禹曰執中湯曰建中武王曰建極即此理也聖人存心出治以無過無不及為至所以謂之中孔子祖述堯舜之道以傳後世而子思此三言者又以明道之大原出於天而不可易而賛成天地之化者則在聖人也帝王出治之本聖賢傳心之要實不外乎此伏惟聖明體念子思之言以求堯舜禹湯文武之道斯道幸甚斯民幸甚
  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
  這是中庸第二十章子思引孔子的言語意思說有志於聖賢之學在於明善誠身這兩事若不能擇善則天理人欲體認不真無以明善不能固執則天理為人欲所奪無以誠身所以人必學然後能擇善然後能固執這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五者是說擇善固執的工夫如何是博學博是廣博君子之於天下必欲無一理之不通無一事之不能故於詩書六藝無所不講古今事變無所不通然後有以聚天下之聞見而周知事物之理這便是博學如何是審問審是詳審人的學問既博中間或有時殊世異權變不同有所疑惑處不可不請問於人請問於人必須詳細然後所疑惑者皆得釋然這便是審問如何是慎思慎是謹慎學能審問於人無所疑惑必須反求於心研精至理不騖於虚逺不流於汎濫然後有得於已這便是慎思如何是明辨天下之事有義利之分是非之别辨之不眀則義利混淆是非顛倒學者必須於義利是非之間審察明白不可有毫髪之差這便是明辨如何是篤行篤是篤實用力行是行其所知夫既學之博問之審思之慎辨之明必須身體力行不使所知者為空言然後為實學這便是篤行大抵學問思辨所以擇善篤行所以固執非擇善無以明固執之理非固執無以成擇善之功所以宋儒程子曰五者廢其一非學也臣謹按此章孔子答魯哀公問政之言子思引之以明中庸之道其間所言達道達徳九經行之皆本於誠然非生知安行之資必由學問之功所以申言為學的工夫有這五件學者於此實用其力則達道達徳九經皆可體而行之天下國家無有不治者矣伏惟聖明緝熙聖學以為出治之本躬行仁政以致雍熙之效天下䝉福斯道幸甚斯民幸甚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徳齊之以禮有恥且格
  這是論語第二篇孔子說人君治天下的事其所行有不同則功效也不同道是率先引導的意思政是法度號令齊是整治他教截然歸一的意思刑便是刑罰徳是本心所得於天的道理禮是制度品節尊卑髙下都有箇定分如何是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這說人君治天下只要使人為善禁人為惡若先把法度號令去導百姓百姓有不從的便把刑罰去整治他要他截然歸一這等呵只是禁制得人不敢為惡不足以感發人的善心百姓每一時畏懼聽從但要茍免刑罰却没羞愧雖是不敢為惡而為惡的心還在這功效却淺如何是道之以徳齊之以禮有恥且格這說人君當以心上所得的道理躬行實踐去化導百姓且如要百姓每事父母先自孝於親以率之要百姓每事兄長先自弟於長以率之這道理都是百姓心上同有的他見人君是這等行呵他心裏都感發從化怎麽肯違了但是百姓的資質有髙下他從化有淺深却把那禮使他行教他都知上下尊卑的分限要截然齊一不可過不可不及似這等化導防範他呵百姓都恥於不善而皆歸於善比之茍免刑罰而無羞愧功效却深了大抵政是為治之具刑是輔治之法徳禮是出治之本徳又是禮之本從古聖人治天下何曽不用政刑但當以徳禮為先孔子見周末為治的專用政刑不用徳禮所以有此言臣考之大學堯舜帥天下以仁而民從之這便是道之以徳禹湯文武有天下都是這等所以治隆於上俗美於下至秦始皇全無徳以及民只用苛政虐刑苦害天下所以不能長久後来漢唐宋間有有徳之君治號小康然皆不及堯舜堯之徳如天舜之徳如堯皆萬世所尊仰伏惟皇上留意孔子之言而以堯舜為法則天下幸甚
  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
  這是論語第九篇孔子教人為學的次第如何是知者不惑知者心無所蔽能明察道理惑是疑惑大凡一事有一事的理一物有一物的理人於理上見得未明便自有疑惑惟心無昏蔽則物無不格理無不明如為父當慈為子當孝為君當仁為臣當敬凡天下道理都眀白透徹怎麽得有疑這便是知者不惑如何是仁者不憂仁者心無所私能全這天理憂是憂患大凡人心都有天理人欲若人欲勝了天理便一向循着人欲上去目視非禮之色耳聽非禮之聲口道非禮之言身行非禮之事便自有憂患若見道理明白每事都依着道理行不被私欲勝了視聽言動皆合於禮則心廣體胖自然安樂怎麽得有憂這便是仁者不憂如何是勇者不懼勇者奮决果敢足以有為懼是恐懼大凡人生受天地之氣以成形得天地之理以為性若氣失其養則體有未充便不能無畏懼而理有不行勇者能養此正氣至大至剛足以配道義天下的事但理上當為的便為有始有終不肯逡廵畏縮這便是勇者不懼此一章大意說學者於這道理知以知之仁以行之若無這勇不免半途而廢然必先知得分曉無疑惑然後行得停當無憂患又加以勇則能浩然直前而無所懼學豈有不成臣謹按知與仁是人性分所有的能力行将去便是勇這雖說為學之序然推而極之堯舜之治亦不過此皐陶謨曰在知人在安民知人是知之事安民是仁之事盖心無所蔽而能察乎理然後有知人之明心無所私而能純乎理然後有安民之恵知仁兩盡始終如一則徳化隆盛萬邦䝉福伏惟皇上留意於孔子臯陶之言則天下幸甚
  顔淵問仁子曰克已復禮為仁一日克已復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顔淵曰請問其目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顔淵曰囘雖不敏請事斯語矣
  這是論語第十二篇裏孔夫子答顔淵問仁的事顔淵是孔子弟子他以為仁之道問夫子夫子答他說克已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如何是克已復禮為仁克字解做勝字已是私欲復字解做還字禮是天理仁是本心全徳凡仁義禮智都是心之徳人有這仁便有那義禮智所以為心之全徳人心都有這全徳只為私欲昏蔽了若能克去私欲復還天理則本心之徳復全於我這是說為仁的工夫如何是一日克已復禮天下歸仁焉一日言其日至近天下言其地至大歸字解做許字夫子說人能一日之間克去已私復還天理則天下的人都許其仁盖天下人都有這箇仁我能全得這仁便合得天下人的心天下的人怎麽不以仁稱許我這是說為仁的效驗甚速而至大如何是為人由己而由人乎哉夫子又說這仁本是自巳有的為仁的工夫全在自已他人着不得氣力這是說為仁的機括在我而無難顔淵聞夫子這說話見得天理人欲分明便請問克已復禮的條目夫子答他說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非禮便是私欲勿是禁止的詞夫子說克已復禮的工夫全在禁止這視聽言動非禮處人有目不能不視非禮幼顔色禁止了不看人有耳不能不聽非禮的聲音禁止了不聽人有口不能不言非禮的言語禁止了不說人有四體不能不動非禮處禁止了不動這等呵則視聽言動不徇已私日用之間莫非天理為仁的功效豈有不至顔淵深達夫子這意思又自知他的氣力可以擔當說道囘雖不敏請事斯語矣斯語是指非禮勿視聽言動這四句顔淵謙詞說我雖不聰敏請服行夫子所教的這言語先儒說這一章是孔門傳授心法切要的說話不是至明不能察其㡬不是至健不能致其决所以孔門弟子只有顔子得聞這道理臣謹考論語一書顔淵所問有二一問仁一問為邦此章問仁是也其問為邦孔子曰行夏之時乘殷之輅服周之冕樂則韶舞是舉四代禮樂告之夫禮樂待人而後行人道惟仁為大自古君臣興禮樂教化之治亦惟仁徳為之主本孔子嘗曰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伏惟聖明留意
  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
  這是論語第十三篇孔子告弟子樊遲的言語樊遲初間請問孔子種五榖菜蔬的事孔子說這是小百姓的事學者當為大人的事所以把這三件告他如何是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是居百姓上面的人禮是天理節文見於威儀動作之間的道理為人上者非禮不視非禮不聽非禮不言非禮不動正其衣冠尊其瞻視有威可畏有儀可象這便是好禮百姓每見了自然起敬不敢有傲慢的心如何是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義是心上的裁制行事得當的道理為人上的凡事以義裁度必本乎天理順乎人情合乎時宜然後為之不本乎天理人情之正不合乎時宜則必不為這便是好義百姓每見上所為都是道理合當為的自然心恱誠服不敢有不順的心如何是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信是真實不欺詐的道理為人上的以真實為心所行的如其所言所令的如其所好凡立法度施號令必詳必審以求至當然後宣布不以私意輕易更改失信於民這便是好信這等呵百姓每都以真實相從遵行教令不為虚詐趨事赴工不失期㑹無有不誠實的心孔子說與樊遲這三件上行下效便是大人所行的事臣謹按禮義信三者是人道的大經為人上者合當行的不是要人敬要人服要人用情而後為的盖為上者是下民的表率上不敬則下慢上不義則下畔上不信則下疑所以為人上的必實有其善然後能感人孟子曰未有誠而不動者也大易有曰聖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為人君者以真實存心以禮義為教則足以感人心興治化伏惟聖明留意天下幸甚
  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氣方剛戒之在鬬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
  這是論語第十六篇孔子說君子有這三戒戒是警省畏懼的意思凡人少而好色壮而好鬬老而貪得皆是血氣所使人有血氣纔能生這三者之欲是人生所有的但當随時戒慎以理勝之君子知戒所以為君子如何是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盖人當少年血氣動盪不定不免好色若放縱不止便生疾病所以當戒如何是及其壮也血氣方剛戒之在鬬盖人當壮年血氣强盛恃勇好勝喜於争鬬若馳騁不已便生禍患所以當戒如何是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盖人至老年血氣銷耗不能勝人惟思利已若貪多務得肆欲無厭便壊了徳行所以當戒大抵少未定壯而剛老而衰者血氣也戒於色戒於鬬戒於得者志氣也君子養其志氣不為血氣所動所以年彌髙而徳彌邵也這一章雖是孔子教學者之言然通上下皆有益盖學者不知戒不能為君子若有天下國家者不用這言語則闗繫又大漢成帝自少好色其後寵嬖非人蠱惑其心至於傷絶子息漢業由此而衰漢武帝壯盛之時好大喜功窮兵黷武國家疲弊民力凋耗盗賊蠭起後乃悔過息民纔免於亂唐明皇早年勤於為治至其晚年唯務聚斂任用小人刻害天下百姓愁怨明皇恃其富貴窮奢極欲大盗窺覦而起至於播遷由此言之豈可以不戒臣謹按洪範五福其一曰夀而必本於攸好徳人君好徳則自無三者之患而足斂福於已錫福於民伏惟聖明留意
  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
  這是論語第十六篇記孔子說君子所當畏懼的事君子是曉道理有徳行的人畏是恐懼敬慎的意思三畏是下文所說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這三件如何是畏天命天命是上天與人做好人的道理天生萬物獨厚於人都與他仁義禮智之性都有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之倫比萬物不同君子知這道理是天與我的心裏常常存着眼裏常常看着發言行事出入起居戒謹恐懼不敢違了這道理這便是畏天命如何是畏大人大人是有爵位有年齒有徳行的人這等人爵位可尊年徳可尚君子常以謙卑遜順為心安分守禮不敢以卑忽尊不敢以賤踰貴不敢以少陵長不敢以已之才知輕視有徳這便是畏大人如何是畏聖人之言聖人之言是合道理的說話如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的言語載之經書以教天下後世都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大道理君子講明其理而力行之為人君盡君的道理為人父盡父的道理為人臣為人子盡臣子的道理至於聖人所言天道人事吉凶禍福凛凛然常存敬戒不敢有違這便是畏聖人之言孔子說君子所畏的是這三件事若求其要只在畏天命一句盖天命是天理大人與聖人之言皆是天理所當畏的人於天理知所敬畏則必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然求君子所以畏天命的心又在知字上来人若不見得這道理明白怎麽有着實畏懼的心所以下文孔子又說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聖人之言由此言之學者欲知天命必先格物以致知欲畏天命則當誠意以正心大學曰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君子之學帝王之道一理而已伏惟聖明留意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運於掌
  這是孟子首篇第七章孟子告齊宣王平天下的道理只在推廣自已仁愛的心以及百姓如何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上面老字是尊敬奉養的意思吾老是自已的父兄人之老是百姓每的父兄孟子說為人君的把自已的父兄尊敬奉養必要他安樂也當念天下百姓每愛父兄的心與我一般都着他得尊敬奉養父兄不至於飢寒困苦這便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如何是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上面幼字是愛䕶教養的意思吾幼是自已的兒女人之幼是百姓每的兒女孟子說人君於自已的兒女愛䕶教養必要使他成人也當念天下百姓每愛兒女的心與我一般都着他得愛䕶教養他的兒女不至於流離失所這便是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若天下為子弟的都得奉養父兄為父母的都得保愛兒女這等呵天下豈有不太平的所以說治天下可運於掌可運於掌是不難的意思大抵人君推廣自已的仁心以及百姓呵天下不難治所以孟子於下文引詩經說周文王的徳行先行於一家妻子兄弟又行於一國也只是把這仁愛的心推廣将去人君若能推廣這仁心呵四海雖大也保守得若不能推廣這仁心呵妻子雖至親近也不能保孟子又說自古聖帝明王治天下國家也無别的道理只是能推廣仁愛的心以及百姓臣謹按孟子此言所重在推恩二字恩是人心上發出来的仁心便是天地生物的心聖人以天地的心為心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所以仁恩徧於天下齊宣王不忍一牛之死可謂有仁心而功不至於百姓者盖是私欲蔽了自已的良心所以不能推廣孟子言人君當黜霸功行王道王道切要處不過推廣不忍之心以行不忍之政此萬世帝王所當體者伏惟聖眀留意道在邇而求諸逺事在易而求諸難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
  這是孟子離婁篇孟子說人君平治天下的道理不必他求只在愛親敬長這兩件推行将去如何是道在邇而求諸逺事在易而求諸難道是自然的道理事是人所當為的事人都有父母有尊長在人為甚近父母是人當孝的尊長是人當敬的是自然的道理人以這道理為心孝於父母敬於尊長這便是當為的事人所容易行的若不在這兩件上用心却求於髙逺難行的事便不是自然道理便不是所當為的事這是孟子教人只當以孝親敬長為務如何是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這是承上文說孝親敬長的功效人人是說天下的百姓天下的百姓都有父母都有尊長人君躬行孝敬親吾親以及人之親長吾長以及人之長使天下人都興起孝親敬長的心輕徭薄賦使他各得養父母奉尊長這等呵天下的人一个个能存孝弟的心都無争鬬悖逆的事豈不是太平這是孟子說平天下的功效都在人君躬行孝弟上来可見道在邇不必求諸逺事在易不必求諸難臣謹按古昔帝王致治之效莫盛於堯舜求其本原堯克明峻徳以親九族舜處父母兄弟之間克諧以孝推之天下黎民於變萬國咸和所以孟子說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伏惟聖明留意擴充孝友之徳以致太平之治天下幸甚斯民幸甚
  事孰為大事親為大守孰為大守身為大
  這是孟子離婁篇記孟子教人的言語事是奉事守是持守孟子意思說人之事君事長都是事而惟事親為事之大盖事親者事之本也人能盡孝敬以事親則以之事君必忠以之事長必順所以說事孰為大事親為大人之守家守官都是守而惟守身為守之大盖守身者守之本也人能循禮法以守身則以之守家而家道成以之守官而官事治所以說守孰為大守身為大然孟子雖以事親守身對說下文却說不失其身而能事其親則又重在守身上盖能持守其身不䧟於不義然後可以事親若所言所行一䧟於不義便為失其身則不足以事親這又是教人以守身為事親之本臣謹按孟子此言盖為學者而發故止於事親若就君道言之所繫為尤大盖人君之身乃天下國家之本而事親其首也所以中庸說為天下國家有九經必始於修身大學言齊家治國平天下亦必本於修身古之人君有盛徳大業者莫如堯書言其克明峻徳者修身之事也下文以親九族平章百姓協和萬邦者齊家治國平天下之事也極而至於位天地育萬物一皆本於人君之身伏惟聖眀留意於聖賢之言以紹帝堯之治天下幸甚
  辨
  夷齊十辨
  一辨夷齊不死于首陽山
  二辨首陽所以有夷齊之跡
  三辨山中乏食之故
  四辨夫子用齊景公對說之由
  五辨武王之世恐無夷齊
  六辨史記本傳不當削海濱辟紂之事
  七辨道遇武王與周紀書来歸之年不合八辨父死不葬與周紀書祭文王墓而后行者不同
  九辨太史之誤原於輕信逸詩
  十辨左氏春秋傳所載武王遷鼎義士非之說亦誤
  謹按論語第七篇冉有曰夫子為衛君乎子貢曰諾吾将問之入曰伯夷叔齊何人也曰古之賢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為也第十六篇齊景公有馬千駟死之日民無徳而稱焉伯夷叔齊餓于首陽之下民到于今稱之其斯之謂與此二章孔子所以稱夷齊者事無始末莫知其何所指雖有大儒先生亦不得不取証於史記盖孔子之後尚論古人無如孟子孟子止言伯夷不及叔齊其於伯夷也大槩稱其制行之清而於孔子此二章之意亦未有所發惟史記後孔孟而作成書備而記事富時有以補前聞之缺遺如子貢夷齊何人之問孔子求仁得仁之對倘不得史記以知二子嘗有遜國俱逃之事則夫子不為衛君之㣲意子貢雖知之後世學者何從而知之也此史遷多見先秦古書所以為有功於世也然遷好竒而輕信上世之事經孔孟去取權度一定不可復易者史記反從而變亂之以滋来者無窮之惑則遷之功罪豈相掩哉盖夷齊不食周粟之類是已史記既載此事於傳又於周紀齊世家諸篇歴言文王武王志在傾商累年伺間備極形容文字既工盪人耳目學古之士無所折衷則或兩是之曰武王之事不可以已而夷齊則為萬世立君臣之大義也昌黎韓公之論是巳其偏信者則曰夷齊於武王謂之弑君孔子取之盖深罪武王也眉山蘇公之論是已嗚呼此事孔孟未嘗言而史遷安得此歟或聞予言而愕然曰謂孟子未嘗言則可首陽之事孔子章章言之子既知有論語而又疑此則是不信孔子也予應之曰予惟深信孔子是以不信史遷也且謂論語本文何以言之夫齊景公有馬千駟死之日民無徳而稱焉伯夷叔齊餓于首陽之下民到于今稱之論語未嘗言其以餓而死也而史遷何自知之餓者豈必皆至於死乎夫首陽之隠未見其必在武王之世而二子昔嘗逃其國而不立証諸孔子對子貢之意則可信矣安知其不以逃國之時至首陽也孤竹小國莫知的在何所傳者謂齊威北伐山戎嘗過焉山戎與燕晉為鄰則孤竹可知而首陽在河東之蒲坂詩之唐風曰采苓采苓首陽之顛采苦采苦首陽之下或者即此首陽盖晉地也若夷齊果孤竹君之子則逃國以来諒亦非逺何必曰不食周粟而後隠此耶今且以意度之國謀立君而已逃去則必於山谷無人不可物色之所然後能絶國人之思首陽固其所也盖倉卒而行掩人之所不知固宜無所得食又方君父大故顛沛隕越之際食亦何心其所以兄弟俱在此者一先一後勢或相因而今不可知耳然亦不必久居於此踰月移時國人立君既定則可以出矣惟其遜國俱逃事大卓絶故後人稱之指其所嘗棲止之地曰此仁賢之迹也夫是以首陽之傳久而不冺何必曰死於此山而後見稱邪予所以意其如此者無他盖論語此章本自明白於景公言死而於首陽不言死後人誤讀遂謂夫子各以死之日評之耳此大不然也夫孔子以景公與夷齊對言大意主於有國無國尤為可見問國君之富數馬以對諸侯曰千乘所謂有馬千駟者盖斥言其有國也夷齊可以有國而辭國者也崔子弑景公之兄莊公而景公得立崔子猶為政景公安為之上莫之問也享國日久奉已而已觀其一再與晏子感慨悲傷眷戀富貴直欲無死以長有之其死也泯然一無聞之人耳孔子歎之曰嗟哉斯人彼有内求其心棄國不顧如夷齊者獨何人哉彼所以千古不泯者豈以富貴哉由此論之則孔子所以深取夷齊但指其辭國一節而意自足若曰夫子取其不食周粟以餓而死則此章本文之所無也夫今去夫子又逺矣餓于首陽一語之外前不言所始後不言所終予疑其在遜國俱逃之時而不死者盖意之然予之意之也盖猶近似而無害於義理若遷之意之也略無近似而害於義理特甚焉大槩遷也専指文武為强大諸侯窺伺殷室以得天下故於世家則首吳泰伯於列傳則首伯夷遷之說出而孔孟所以言文武盛徳至仁者皆變亂矣此事若不見取於大儒先生猶可姑存以俟来哲今亦不幸君子可欺斷然按之以釋論語則武王萬世當為夷齊之罪人夷齊借之以徇使萬世亂臣賊子知畏清議如此也而武王何罪哉予言更僕未終亦不得已也然實欲反覆究竟折服史遷使不可再措一辭者吾徒之學誦詩讀書論世知人不當草草幸毋倦聽夫夷齊孔子之言略孟子雖不言叔齊而言伯夷甚詳若并取証於孟子則史遷所載諫伐以下曉然知其决無也孟子言伯夷之歸周也曰伯夷辟紂居北海之濵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来史記本傳則不然削其海濵辟紂之事但於遜國俱逃之下即書曰於是往歸西伯及至西伯卒此下遂書叩馬諫武王之語數其父死不葬以臣弑君盖以為遇武王於道也所謂於是云者如春秋之書遂事纔逃其國遂不復反而歸周也則不知此行也二子亦已免䘮否歟厄於勢而不返容或有之然逃彼歸此如同時然身䘮父死自不得與於哭泣之哀也而忍以父死不葬責他人歟嗚呼此必無之事也夫遷所以削其海濵辟紂者何哉謂遷為未嘗見孟子歟則遷知其有書七篇其作孟子傳自言嘗讀之而屢歎矣然而如此書伯夷者其意可想也遷以不食周粟為竒節故欲見夷齊處心後来全不直武王而其初本無惡於紂也夫事不惟其實所不合已意則削之千載而下讀於是一語尚可想其遷就増損之情態而何以傳信乎故曰當一以孟子為斷夫伯夷太公兩不相謀而俱歸文王孟子稱為天下之大老太公之老古今所共傳則伯夷之年當亦不相上下孟子必不虚加之也然伯夷徳齒昔縱與太公同而後来年齡豈必與太公等吾意武王之時未必猶有所謂伯夷也而遷所作周紀又自與傳不同何以言之伯夷以大老而歸文王文王享國凡五十年吾不知其始至也在文王初年歟中年歟末年歟不可考也而遷於周紀則嘗以為初年矣其言曰文王繼公季而立敬老慈幼禮賢待士士以此多歸之夷齊在孤竹聞西伯善養老往歸之然後曰太顛閎天散宜生鬻子辛申太公之徒皆往歸之然後曰崇侯譛西伯于紂囚于羑里然後曰紂釋文王賜弓矢鈇鉞得專征伐又數年而書聽虞芮訟又眀年而書伐犬戎自此每年書一事而各以明年二字冠於其上如是者凡七上去夷齊来歸之年不知其㡬矣大槩書文王五十年之事稍稍排布嵗年而夷齊之歸為首其他未之先也以天下之大老其来在文王即位未久之年若謂其人猶及武王已平殷亂天下宗周之後姑少計之亦當百有餘嵗矣恐不必不食周粟隠于首陽山而考終已久矣遷既書于周紀如此及作伯夷傳乃言夷齊方至文王已卒道遇武王以木主為文王伐紂叩馬而諫不知此當為兩夷齊乎抑即周紀所書之夷齊乎若即周紀所書之夷齊則歸周已數十年非今日甫達岐豐之境也諫武王當於未舉事之初不當俟其戎車既駕而後出竒駭衆於道路也太公與已均為大老出處素與之同不於今日白首如新方勞其匆匆扶去於鋒刃将及之中也嗚呼紀傳一人作也乃自相牴牾如此尚有一語之可信乎觀其摸寫二子冐昧至前左右愕眙欲殺武王無語太公營救之狀殆如狂夫出鬬羣小號呶而迂怪儒生姓名莫辨攘臂其間陳說勸止嗟乎殆哉其得免於死傷也不亦幸哉武王方為天下去賊虐諫臣毒痡四海之紂而行師無紀左右遽欲害敢諫之士戕天下之父死生之命在左右與太公而武王若罔聞知萬一扶去之手緩不及用則是彼殺比干此殺夷齊其何以有辭於紂也武王順天應人之舉後世敢造此以誣之噫甚矣傳曰父死不葬紀則曰武王祭于畢東觀兵至于孟津載木主車中畢也者文王葬地也古無墓祭祭畢之說亦妄然一曰祭于畢一曰父死不葬又何也故凡遷書諫伐以下大率不可信使其有之孔子不言孟子言之矣予若以孔孟之說折遷遷未必屈服惟傳自言之紀自破之其他巻猶曰破碎不全不盡出於遷之手而此紀此傳皆遷全文讀者知其非遷莫能作又不得疑其補綴於後人也曰然則紀與傳孰愈曰紀書文王其妄居半及書武王則妄極矣若其書夷齊一節猶略優於傳也盖紀言其歸周及文王之生而傳言其至值文王之死也及文王之生者與孟子同而值文王之死者無稽之言也曰然則首陽之事其究如何曰予前固言之果有夷齊暫隠之迹而不在武王克商之時武王克商之時恐已無所謂夷齊而孟子又不言叔齊歸周惟後之讀論語者惑於遷史増加孔子本文執所謂餓者為夷齊盖棺之終事是以展轉附㑹爾夫理至于一是而止予生百世之後安敢臆度輕破古今共信之說盖見遷於論語纔有一字之増而遂與孟子略無一字之合又紀傳色色不同徒以無稽之言貽惑後世是以詳為之辨庶㡬自此觀夷齊者惟當學其求仁得仁與夫制行之清㢘頑立懦之類而不必惑其叩馬恥粟以至於死然後語孟稱道之意可眀也夫讀論孟則見二子可師乃志士仁人甚自貴重其身抗志甚髙觀理甚眀俯仰浩然清風可仰而不可及孔孟之所謂賢由之則俱入堯舜之道也讀史記則見二子可怪乃羈旅妄人闇於是非進退輕發嘗試不近人情悻悻然以去終與自經於溝瀆而莫之知者比史遷之所謂賢由之則不過於陵仲子之操也學者於此從語孟乎從史記乎曰如此則遷無所據而容心為此何也曰遷自言之矣所謂予悲伯夷之志睹逸詩可異焉者此遷之所據乃一傳之病源也逸詩者西山采薇之章也三百篇詩經夫子所删尚莫知各篇為何人作遷偶得一逸詩而妄意之曰此必夷齊也夷齊嘗餓于首陽今言采薇西山是不食周粟故也夫古詩稱采草木蔬茹于山者甚多豈皆有所感憤而不食人粟者乎粟生於地人人食之已獨不食則食之者人人皆非也異哉恥一武王而天下皆無與已同類之人然則試使夷齊之教行一世之人無一人肯食周地之粟而後可乎夷齊之風百世聞之而興起何當時此事無一人見之而聽從乎夫天下所謂西山不知其㡬自東觀之皆西也詩言西山不言首陽不當以附㑹論語之所云也末句曰吁嗟徂兮命之衰矣遷以為夷齊死矣悲哉此臨絶之音也夫徂者往也安知作歌者之意不思有所往上言我安適歸則無所辟地辟世矣下又言吁嗟徂兮則於不可中求可猶思有所往焉旣而遂自决曰命之衰矣歸之於天而終無可奈何之辭也豈必為殂卒之殂乎神農虞夏固不可見而以暴易暴何可以指武王武王非暴君也必欲求其稱此語者則自春秋戰國至於秦項滅國滅社何處不有乎然則世必有遭罹荼毒而作此詩者非夷齊也此詩誤遷而遷誤後世也或曰然則春秋之初魯臧哀伯曰武王克商遷九鼎於洛邑義士猶或非之杜元凱以為伯夷之屬也此在孔孟之間豈亦非歟曰非也武成之後武王嵗月無㡬發財發粟釋囚封墓列爵分土崇徳報功亟為有益之事則吾聞之遷鼎恐非急務也滅人之國毁人宗廟遷其重器强暴者之所為誰謂武王為之使果有所謂鼎則天下一家無非周地在彼猶在此矣豈必皇皇汲汲負之以去而後為快乎况罪止紂身為商立後宗廟不毁而重器何必遷乎書稱營洛乃成王周公時事在武王無之義士所非亦不審事實矣而義士又不知為何人自克商至於周衰然後左氏載此語盖已四五百年四五百年之間豈無一士心非武王者得稱為義亦各有見也而何必以夷齊實之乎况左氏近誣未必斯言果出於哀伯乎嗚呼此武王夷齊終古曖昧俱受厚誣之事與咸丘之徒妄言堯舜者頗同惜其出於孟子之後無一人識其為齊東野人之語故使流傳至今幸而竊讀論語偶思首陽之章未嘗言死遂得以盡推其不然惟此章之疑既釋則史遷失其所以憑藉附㑹之地豈非古今之一快哉然此愚見也不知来哲又以為然否
  續說
  予既辨夷齊無不食周粟餓死首陽之事或曰子以為韓公兩是蘇公偏信之說皆非也二公盖為君臣大義計縱不盡然要為有闗於世教史遷雖誤而人不致疑固以此也今决破籓籬以為其事無有則孰愈傳疑之猶愈乎予曰不然立世教必師聖賢師聖賢必稽事實事實所無而託聖賢以為重則是世教可以偽立也孔孟豈有此乎孔子稱殷有三仁而夷齊不與夫夷齊豈非仁人哉惟於紂與武王之際無其事故不系於殷也春秋貴死節賤事讎誅首惡罪逆黨君臣之義嚴矣孟子一言蔽之曰春秋作而亂臣賊子懼此孔孟所為立世教也夷齊無是事孔孟不言春秋為懲亂賊作則孔孟明著之世教自有在而焉用以所無者傳疑也若夫太史公之失有不止此者矣衛武公東遷以前賢侯也而誣以簒弑共伯宰我孔門髙弟也而誣以從畔田常彼豈知為世教計也哉後乎春秋如豫子為智伯仇趙襄子而必報之自謂将以愧天下後世為人臣而懐二心者其志發乎大義可以立世教者也遷置之曹沬専諸荆軻聶政之間總五人名之曰刺客其一切好竒而不明義如此彼豈知為世教者哉故欲知君臣大義莫尚乎春秋後世張子房諸葛武侯以至歴代忠義死得其所之臣則有合乎此矣無用史記虛託夷齊之事














  抑菴文後集巻三十五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三十六   明 王直 撰題跋
  題蔣氏譜後
  右閬苑世系圖者乃廬太守蔣公之所自著也蔣氏世家陜右之鳯城元初有諱斌者授世襲百户守保寧於是始為保寧人卜居閬苑城南玉鼎峯之麓元代革易蔣氏遂失其官然更以隠徳重於時五傳而至公遂以文學奮身歴典隴鄜杭三學入為户科給事中轉工科出為河南之羅山令以薦起為今官譽望隆重蔣氏之族加顯矣其祖宗積徳之厚可知也夫世之以武入官者自謂干戈弧矢之能足以世其禄不知武之為徳者何事故其子孫率不好學一旦失勢無學以植身遂為塗人或遂降為皂者盖多有之惟知武之徳而能用心焉則有以善其身而裕後世雖世移事遷然其子孫不替而益顯若蔣氏者可以觀其徳矣今公為郡守又能寛大和裕以撫養其民民歸徳也久矣若是者又足以封植蔣氏於悠逺也後之繼公者而益務徳焉則蔣氏之盛豈有窮哉故書於末簡以告其後人
  題雙崖先生挽詩後
  雙崖先生以文學行誼著稱於金華鄉邑之人師尊之洪武中甞舉至京師人謂先生且大用而先生竟以疾辭歸消搖於兩崖之間逐雲月之去來樂魚鳥之翔泳囂然自適也然未及乎中夀以卒此士大夫所以哀惜之而形於言也夫天之降才於人固將以為世用夫既不為世用而又不永其年豈非其人之不幸哉哀而惜之固宜也予雖不識先生而與先生之子景暘為同年觀景暘之賢則先生之所修可知矣然世之如先生者不少也而多泯没不傳豈非無賢子孫乎是以君子貴有後也景暘示予此巻為之三復而歎嗚呼先生可謂不没矣因題其後而歸之使藏焉
  題宋徽宗墨跡
  蘭坡道人四字監察御史番禺趙純懷智之所寶也懷智盖宋宗室之裔謂其逺祖與勤自號蘭坡徽宗甞書此四字賜之是以寶焉予觀上有問安餘暇端本圖書豈徽宗甞為太子而書此歟與勤乃與【闕】之弟與【闕】當韓胄用事時甞為開封尹則其弟兄去徽宗時稍逺何夀之髙如此也予甞見今慶夀寺有元太子阿裕錫哩達喇所書三聖殿榜筆勢與此相似何魯君之聲似此君也懐智蘭坡之後寶之宜矣予特愛其字畫清嫩遒美有可喜者故題而歸之
  題宸翰巻後
  宸翰一巻百户謝庭循之所寶者也恭惟皇帝以聰明睿知之資於文章制作皆超出古人萬幾之暇親御翰墨以賜左右故庭循得而寶之然臣於此而知聖心之所存非特奎畫之美而己盖首言偶對有以見陛下仁民育物之意與天地同其大秋色蓮塘二首又有以見生成萬物各得其所之妙誠所謂堯舜氣象也墨竹二幅蒼古無比竹之可貴者比其節也陛下以是賜庭循豈非欲其勉修臣節也歟然則庭循之心當何如哉既盡臣節以事上而傳之子孫百世寶之尚思報於無窮可也
  題蘭亭帖後
  右蘭亭叙帖晉王右軍書清潤勁健號為第一唐文皇帝最珍惜之後以葬昭陵唐末之亂温韜發昭陵凡書畫皆剔取其裝飾寶玉而棄之故魏晉名筆復散落人間宋太宗甞購求之獨蘭亭亡逸不存此本乃唐人所摹者骨肉相稱猶足以見右軍書法因是而想真蹟其妙可知也吾友樂象明藏此本而習之賢於俗書逺矣
  恭題沈庶子竹菊圖後
  皇帝以天縱之聖徳隆化洽萬幾之暇時以翰墨自娯隨意揮洒各極其趣譬若化工之於萬物有自然生成之妙觀於此圖可見矣當時受賜者惟侍近三數人而臣粲與焉誠可謂榮矣臣謂竹與菊皆有至操君子於此比徳焉上之所賜非偶然也粲其益思自勵以稱上意斯善矣豈特一時之觀美而已哉臣與粲同庶幾古人以徳相尚故題其說如此
  題黄尚書訓子書
  右教儀一通工部尚書東萊黄公以訓其子琮者也夫為人父者莫不欲其子之賢然或不知所以為教則雖欲賢惡得而賢哉公有清徳重望足以為訓此書自修身齊家待人接物以至飲食服用之微莫不詳具誠可謂善教者矣公再往鎮交阯琮留南京及公歸朝廷琮來北京省侍二京皆萬方㑹同之地也衣冠禮樂之盛雖前代所無然人物衆多其可以蕩惑耳目而搖奪心志者亦有故貴游子弟能以禮法自持者不多見焉豈獨其才質使然哉實教之不豫也教之不豫而欲其不殆且辱焉可得邪琮恂恂恭讓舉動必由禮處乎兩京之間而未聞有闕失則公雖善教而琮亦可謂善承者矣然甞觀之昔之為子者於父之教其初亦能勉而承之至於久而忽忘卒陷於不肖此其志之不立故也志之不立斯外物有以移之矣予欲琮堅持其志始終如一日凡公之教不但接於目而必存諸心朝夕由之不少忘復進而不已焉雖為大賢君子可幾矣琮以此巻求予言予欲勉琮之進於徳也故題其後如此
  題范啓東麥舟巻
  范忠宣麥舟事盖與其父文正之志同世謂其父子篤於義然予觀之文正甞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忠宣亦曰先天下而憂期不負聖人之教由是推之則天下有一物失所者皆其憂也豈獨故人哉然其用不極而效不大顯於天下予甞為當時憤之啟東以此巻求予題故為言如此使人知麥舟事盖其小者耳然世之為鄙夫者視之其亦可以少寛也夫
  題熊伯齊墓表後
  右熊伯齊墓表一通予同官臨川王君撰謂伯齊介直不能與時俗俯仰縣令强為吏不樂竟逸去邀遊五湖間十餘年乃歸予於此有以知伯齊之賢於人矣當此時重吏仕往往至通顯其後風俗大變多爭為吏然其志業不復如前人大要假聲威逞詐力剥民以自奉而已其弊至於久而尤在也夫吏之所為如此豈介直違俗者之所能哉宜乎伯齊之不樂也盖甞計之昔之為吏得遂其私者固多矣然能挾所有以終其身及子孫者不多也又何望其有立哉伯齊不為吏未甞縱其賊人之心今有子宏毅讀書為善惓惓於顯其親未必非天之所佑也宏毅謁予求言識其後故表而著之庶幾或有警云
  題楊氏訓子詩後
  右訓子詩一章今太子少傅工部尚書兼謹身殿大學士建安楊先生作也先生以文學徳誼顯於時其長子允寛亦能恭儉孝友以承其家予自始識時心已重之甞竊自嘆昔之大賢君子遭時奮身以取爵位成功名固有偉然自見者矣然求後嗣之賢足以世其家者不多也今先生之子如此固徳善有以致之亦其祖宗以來仁厚之澤之所積者深雖久而未艾也今年允寛省侍來京師盖不見者十六七年其言謹於禮其行謹於義凡與相接者莫不愛之盖既有美質而加之以文有足取重於人者而先生又為詩以訓慨念乎疇昔之日而反復乎禮義之言殆所謂琢而磨之切而磋之者歟夫質得於天者也才行之美成於人者也得於天而不成於人是曰棄其天得於天而人又成之是之謂全其天允寛得於天者美矣而先生所以成之者又累累加意焉則允寛之為善人君子有不至於其極可乎予既得讀其詩故益願允寛勉之此予愛重之意也嗚呼世之妄子弟得於天者既未至而人又不知所以成之使迷溺於聲色勢利之中而莫之返視先生父子可以少愧矣
  題春日宴桃李園詩
  士大夫當太平之時而得遂宴遊之樂盖難也宴遊而得其地與其人尤難也太僕崔公有園在城南襍植桃李雖服官政而時清事簡得以從容於此園當春花盛開風日和煦乃與學士曾公八人者游而宴焉所謂有其時有其地有其人其樂盖盛矣宜其見於詩也初崔公甞與予言而欲予一遊屬有公事不暇往豈須臾之樂亦自有數而不可茍得邪憶予昔與曾公廿八人者居南京有文字之娯而無職事之擾凡城南勝地可以眺望嬉遊者暇日即載酒往焉覽山川之雄秀都邑之鉅麗人物之繁華烟雲草樹之交映風㠶沙鳥之往來上下恣其意之所欲即命酒隨之悠然而酌兀然而醉心有所適必形於詩往往留連至日夕而後返不知者以為仙也於今二十餘年其存而共處者不過十人然皆老矣少時意氣雖在而人事之不齊有足嘅者如此遊是也士大夫固當務其大者逺者然一張一弛先王之道其何可少哉曾公既序其詩崔公又以求予言昔蘇子由為棲賢堂記東坡先生為書之謂以此與廬山結緣他日入山庶幾不為生客予於此亦云然而非所能必也
  題晦菴先生三帖後
  晦菴先生師表百世其言行之微皆無所茍况立言垂後如通鑑綱目與元臣故老之銘誌哉宜其尤慎重也觀此前二帖可知矣其中一帖問眷請委施於親戚之間而殷勤篤厚之意溢於言表前輩評先生書謂道義之氣葱葱鬱鬱散於文字間盖不必論其㸃畫之精也彥澂其寶惜之
  題流芳集後
  流芳集者兵部郎中鄒孟爵所輯也孟爵仕於朝以才能著稱久矣一時士大夫多重之是以見於文字不少孟爵將以貽後之人故集録焉春坊大學士曾君既序之矣復以求予言予謂今之所以識前人者由文字以傳也豈獨國史哉一家之盛亦必有一代之文章後世子孫得以知其徳業及其所與交游之賢而知自貴重以不辱其先文之不可以已如此甞及見夫衣冠閥閱之後能守先世之文章君子知其本源之盛而足以自振亦有勃然而興者其意氣非不盛矣然考其世而無以自見豈惟人不貴之卒亦不能自貴也夫豈虚言也哉孔子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徴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徴也文獻不足故也宋皆聖人之後文獻不足孔子嘆焉况於一家也哉孟爵之輯是編誠可謂智者也為其子孫者尚珍襲之而思趾美於無窮哉
  書止齋記後
  止齋先生以安貧樂義聞於鄉閭舊矣予自少時巳聞先生之兄御史公清徳偉行與先生相友愛甚篤而先生所以撫其姪賞而賞之所以事先生者皆有可稱道士大夫談之先生今年已七十言論温温不曲隨茍止此衆人之所望也予與先生有姻好盖甞辱教焉夫人之處已接物自内及外事雖不窮一當止於理故君子進徳之功雖老而不倦昔衛武公年過九十猶求箴儆於國故謂之睿聖武公予於先生何能有及哉而愛慕先生則厚矣因覽是巻而云如此庶幾史之道也
  題先賢遺墨後
  右中書舎人衛靖所藏先賢遺墨八首皆宋元以來名筆施之故舊朋友之間文章字畫各極其趣而殷勤篤厚之意溢於翰墨之外信乎其可貴也趙松雪去今不逺其徳善有能知而興慕者不必深論也甞聞張即之致仕時四川制置余晦以讒殺朗州太守王惟忠惟忠告人曰我死必上訴於天凡七揮刃不殊其血逆流既又盡没其貲即之憐之使從孫士倩娶惟忠孤女而經紀其家又移書當路者為訟冤請還其首以禮葬之又請歸其田宅其急義如此去今二百餘年人少有能知者晉王羲之平生功名事業多可稱道而獨以能書蔽之今即之亦然因觀此帖為書其事使人知為士君子者不獨文章翰墨可貴也
  題程中書所書梅花賦後
  梅南方之物其在北者則為杏地氣使然也永樂二十一年予與太平知府徐侯同待選于北京嵗暮大雪坐翰林朝集之舎因論南方景物相與頌梅之徳而興其遐思徐侯乃為予寫此圖明年二月侯以郡人乞留歸太平予復職為侍讀乃裝裱此圖欲求諸公為題詩而皆縻於職務不暇也遂請中書舎人程南雲寫此賦於其上盖誠齋先生之節行實與梅同其髙潔而徐侯乃當時賢守南雲復以善書名于世此皆可愛慕者因題于後以寄兒曹使知重也
  題許氏家訓詩後
  在元之時慎擇郡縣吏天台許君具瞻當治鄞為文贈之者余廷心先生也予讀之知具瞻文行政事足以得民心為之起敬起慕其後又讀劉伯温先生所為鄞尹許君遺愛碑於是益知其賢庶乎古之所謂循吏者因竊自嘆天下之郡邑多矣誠皆得如具瞻者治之民安有失所者哉茍民無有失所者則邦本之固雖萬世可冀也予既敬慕其人尚嘅想其世盖如孔子之於子賤云者今年具瞻之從孫禮部員外郎敬軒持家訓詩一首屬予題盖具瞻之尊府繼可先生賦以為訓者廣大者具瞻名也詩之所云修已治人之道皆本乎聖賢之教於是而知具瞻之所以賢而益信孔子之說未幾朝廷擇賢守大臣多舉敬軒由是有汀州之命嗟夫敬軒將何所取法哉書之所載不可勝窮也繼可先生之訓鑿鑿乎要切之言具瞻既用之矣敬軒慎守而力行之其治行誠有以繼具瞻則無忝乎家訓後之頌遺愛者將無若伯温者乎敬軒在禮部以端厚勤慎得名而惓惓於先訓如此予知其必有立也故題其後而勉之
  題袁彥章布衣歌後
  君子之觀人也觀其志志於自修而不移於貧賤則其有為可知矣王子墊問孟子曰士何事曰尚志何謂尚志曰仁義而已矣是故飽乎仁義者則膏粱文繡不足動其心果何為而不可哉至於時之遇不遇其道之行與否則有命焉予觀四明袁彥章先生布衣歌而知其為有志者矣先生元人有宏才奥學而未用故作此歌以見志其後累為教官被薦為翰林撿閱命既下而卒雖其道終不行而志則可見使其得用功名事業豈少哉世好以成敗論人而不原其志則過矣先生之孫尚寶少卿忠徹録以示子孫使知慕而勉焉其用心賢矣哉凡觀此者其亦可以興起矣
  題甘氏祠堂記後
  祠堂之制非古也盖古者家必有廟後世廟非賜不得立宋之大儒乃為祠堂於是孝子慈孫始得以禮祀其先制雖非古而追逺之志行焉則古之道也然而人知善其居室者多矣至於祠堂則有所未暇往往惟祭於寢庶人祭於寢可也為士者舎祠堂之制而亦祭於寢非厚於已而薄於祖考者乎其亦非禮祀也乎豐城氏故宦族自宋司空至今孟進若干世其間為郡縣職風紀典學校者相望盖有卿大夫之貴豈獨士哉孟進孝祀其祖考然念廟制不得立乃作祠堂於其居之東嵗時享祀一依朱子所定孟進誠好古秉禮之士哉其子英為進士在京師既求臨川王先生為之記復求予一言予嘉其意乃書予之所感者于後而歸之必有聞予言而興起者
  題汪貴和墓表後
  右贈文林郎江西道監察御史汪貴和墓表一通國子祭酒胡先生撰貴和黟人素以惇徳樂義見重於鄉雖未及仕然以子貴而卒享其榮天之報善人何其不爽如此然予觀之汪氏之盛其所由來逺矣當隋之亂世華保據六州以歸唐太宗命為六州刺史封越國公當是時輔公祐杜伏威李子通輩皆雄據一方不度徳量力以圖存卒至糜爛其民而後已則六州之人所以保其父母妻子之樂而無流離殺戮之者世華之徳也其後之昌大宜哉宋時有諱勃者為樞密使追贈三代至師傅此又一盛也今貴和之子景明為御史有賢譽其進於福禄榮名盖未艾安知貴和之顯揚光大有不若宋之盛哉江河之源深廣而無窮故其流奔放肆大而亦無窮予於汪氏驗之也景明與予同年舉進士又同仕於朝示予此本故題其後以致願望之意云
  題邊母傳後
  右邊孺人傳翰林侍講陳敬宗作也稱孺人孝敬慈惠足為閫範是固難矣予特愛其一事有可表者洪武中縣迫其夫為吏夫為吏者可以馳騁於當時而舞文弄法以徼利盖民之蠧也里舎子多爭為之雖其妻孥亦自以為得志而孺人獨勸其夫匿而免恬然不以勢利為意此偉男子之事而孺人能之其卓識可尚也今有子四人安知不受為善之報哉孺人女夫尚寶少卿袁忠徹持以求予言予故表而出之
  題玉澗枯木畫後
  玉澗本婺人曹氏子為上竺寺僧名若芬字仲石寫雲山以寓意當時求之者甚衆其後歸老故山依澗作亭扁曰玉澗因以為號此幅盖其戲作筆勢縱逸意氣豪放雖枯朽之餘而生意存焉觀者當以九方臯相馬法視之也
  題蔣氏誥詞後
  恭靖蔣公昔為大醫院判事仁宗皇帝於東宫甚見禮遇盖以其忠謹不但醫也及上即位而公已捐館於是贈官賜諡且以舊所居職命其子主善始終之恩至矣今上在位以主善貴贈其母而俾從公之秩亦公之徳善有以致之永樂中直甞執筆侍仁宗左右見公之言行誠所謂君子也主善亦甚似公公之徳有繼矣今觀前後制詞與諭祭公之文而思上之仁與公之徳敬題其後使人知公之能得此者有以也
  題龎生所藏山谷書後
  宋書稱蘇黄米蔡然前輩君子乃謂蔡書猶有前代意至坡谷遂風靡魏晉之法殆盡米氏父子書盛行舉世學其奇恠流弊至於即之極矣此言雖為正論要之學書雖不可違古法然學者人人殊亦豈能盡如古工夫精到必有可觀辟之用人各取所長而用之亦可為成人矣此在學者懸悟耳涪翁此書若不經意然勁直清潤足可賞翫况其孝友固百世之士也尤學者所當法書既能精而行尤髙乃為可貴不可以善書為足也龎生彥珙喜學書得此而寶之求予題故題其說如此生尚勉旃
  題戴教諭所藏翰墨
  右翰墨一巻徳清教諭所藏自黄華老人至饒介之凢八首雖行筆結字人人不同然各有一種風韻若考其詞氣則其人襟度亦可知學者之於前輩當如是求之乃有益不泥其迹而已也
  題對雨詩後
  右對雨詩并序皆當時之傑作也文明之盛賢才之多意氣之諧合情性之和平於此可見矣然是詩也為郊祀致齋喜雨而作而是嵗實大穰米價減常年三倍百姓給足田野頌歌皇上至誠格天而民受其福又可見也千百年之後觀是詩者必將起敬起慕有不可及之嘆豈尋常賦詠之可比哉
  題王修撰先世翰墨巻後
  右元淮東宣慰副使致仕王公止善史傳一通及諸公過其墓下感物興懷唱和詩與其所往來書翰共十一紙翰林修撰王君孟堅所藏也盖宣慰孟堅之曾祖書所稱仲楚長司則其祖紹興經歴君惟勤大使惟政内舎則其伯父父也王氏故儒家學聖賢之道故宣慰公自廬州録事判官五轉而至江西行省左右司員外郎多有善政及人良吏之傳無愧於古其没既久猶使人哀慕至託興於梅花而歌詠之此何異於召伯之甘棠也哉公所立如此公之子孫二人皆表表為當世名士非公之徳足以善其後而子孫又能善法之者歟則此巻者王氏三世之美在焉宜孟堅之珍惜不忘也昔者孔子甞以文獻不足而深惜於杞宋彼皆聖人之後文獻不足猶無徴於後世况夫所謂故家世族者乎此盖王氏文獻之足徴者也然則欲知其世徳之盛者視此可知矣而王氏之子孫視之尚思所以承籍而無愧焉可也孟堅賢而有文以病告歸㑹稽出此巻求予言予故題其後如此
  題劉子欽唱和巻後
  右尊經閤中秋唱和詩若干首自考試官而下凢八人其三人予同郡而周公崇述劉公子欽則予同年進士同為翰林庶吉士讀書祕閤者也劉公為刑部主事轉徙逺外數十年始復與周公㑹於此而正當盛時逢令節文字之暇舉酒而賦之其樂可勝道哉夫樂必得其人得其地得其時斯樂矣不然不樂也科舉取士進退皆決於主司而朱巻襍陳可喜者常少恒慮或失之非學優識明往往有所不暇豈能從容於詩酒之樂哉常見歐陽文忠公與梅聖俞貢院唱和詩多至百餘首而嘆其學識之超卓故於是非進退一見即了不足以㥵其心是以能樂如此今觀諸公之作亦可以繼前輩無疑矣劉公今以年老致仕去江村林屋之下時展而觀之離合盛衰之際其亦有可感也夫昔予從諸公時年最少今亦老且病矣思復相從於觴詠之末有不可得因覽是巻為之慨然
  題趙松雪墨蹟
  昔賢論書貴人品髙盖其胷次闓爽興趣豪邁縱筆揮洒姿態横生非拘拘摹擬者所能及甞聞長老言松雪翁在元時風神最清秀似非塵土中人故其書特髙妙至於為詩雄渾頓挫深得杜子美家法當時諸公少能及之此紙乃學士曾公所藏松雪書杜詩任意自然而極温潤可寶愛令人不忍去手深有不可及之嘆反復數四因題而歸之
  跋廖氏龍溪書院請牒後
  右龍溪書院請牒乃宋景定五年所行時魁龍先生以進士居家故請任職古者朴作教刑盖所以警其不善而使歸於善也此司糾之職亦古之遺意也歟今制惟國子監有監丞以繩愆糾謬為職而郡縣學皆無之其待士也厚矣豈皆以善人待之以為無俟於繩糾也歟則為士者其可不自善其身也哉
  跋解學士草書
  宋秘書郎黄長睿伯思論張長史書云雄隠軒舉千狀萬變雖左馳右騖而不離繩矩之内信知言也予觀前翰林學士解先生書盖合乎此矣先生未顯時已用能書得名及入翰林書名益大顯非特其文章之妙也予初為庶吉士時見下筆作草書運勢翩翩如鸞鵠鶱翥蛟龍變化奇險神恠不可名狀然清麗遒勁自然合作信得長史家法也當時公卿大夫以至甲胄之士市井之人莫不仰慕每休暇之日持紙素來求者足相踵於其門先生隨宜應之得之者不啻若南金拱璧故散在人間尤多其後棄遺零落者亦不少矣羅宏秀才甚好書得此紙凢二十餘字雖微乏飄逸之氣然雄渾沈著意度凝重足可愛玩無疑予甞欲學草書謂可以馳騁筆墨娯適情性每病拘縶未能也今觀此紙殊用慨然且欲勉宏使無後時之嘆故書于下方云
  跋慈溪陳氏族譜後
  慈溪陳氏盖其邑之望也予始友侍講敬宗愛其文蔚而行莊固信其出之有本矣及識其從兄上元令渙清修而和厚則於是而尤信及得侍講君之父徳興公之墓文讀之盖與古之所謂循良吏者何異而後益信夫前之所積者厚則後之所發者固當表然而愈偉矣然尤恨不見其譜系之全而考其世澤之盛於今乃得見之其文獻有足徴者盖其盛如此也予觀松栢之材所以大百圍歴千嵗拂日月而干雲霓者豈一日之養哉其他萌蘖而悴拱把而夭者亦非偶然也栽者培之傾者覆之自然之理矣故夫傳世之有長短者由善之所積者有厚薄也豈虛論哉昔之人忽焉而赫奕俄焉而消歇輕裘肥馬腴田甲第不能以終其身或僅一再傳而失之者有矣其有事詩書行仁義退然自重若不足以自振者而其後人乃愈久而愈盛其得失可知矣陳氏子孫荷前人敷遺之澤而益勉夫詩書仁義之訓則其後之所發者豈不益昌大矣乎予與侍講君相好最深因觀此譜而為之言如此盖欲以勉其子孫於無窮也
  書方寸地說後
  予往年家居時有田數十畝在城西郭外為學之暇則秉耒以耕田旁蕭道載愽識之士也過予相告曰昔樊遲請學稼夫子自謂不如老農吾老農也敢告子昔吾鄰有二人皆治田其一賈人也而用力甚勤當春而耕既耕而燔之夫當春而耕則治田固弗豫也既耕而燔之則非吾土之所宜也種而蒔蒔而即耘蜷曲其根而提揠其本幸而向榮也壅之或太過灌之或太深反有以傷其氣而田利損矣其一人也而用力甚簡當春而耕耕而蒔蒔而一耘之即去不復顧曰吾田沃而種美治如是足矣或潦焉或涸焉螟蜷害之荑稗薉之而田益蕪矣於是二人皆咎田以為不足治卒皆復其業吾治田則不然先冬而耕使受霜雪既春而其土釋釋矣及時而種則其種已先擇矣蒔焉而不傷其根耘焉而不害其本糞之適多寡之宜溉之視淺深之節不亟焉不徐焉去其所宜去施其所宜施優游以待其成而後歛焉故吾入常倍夫田生物者也二人用力雖不同然皆失之而獨吾得焉子唯吾視予從之連嵗果大獲既而思之非獨治田也凢人之治心養性亦如是而己彼勤而害其田者非此之好奇喜新貪利務速而過夫中道者乎彼簡而蕪其田者非此之偷惰茍且恃常習故而不及夫中道者乎若蕭之言庶能豫養慎防順理而適中以盡其全體大用者也其言田事而有契於予心予識之久矣予友段時舉以豫章掲先生所為方寸地說示予盖先生以遺其祖篤修公而以喻夫心者也其言治心治田開合反復篤修公以時治之時舉今大獲矣而又將加治焉以遺其子孫故於先生之言有取也然予之所聞似若可補先生之未備者因録以遺之使擇焉
  書林氏族譜後
  林氏於閩為大姓其居官之水西者則自後周奉節令文蔚始於今若干世子孫最為繁昌衣冠文物之盛非他族能比譜作於克萬而續於正行為巻三其目凢六所以明世系昭先徳垂儀範盛矣哉其用心也嗚呼昔之所謂名宗華胄者多矣其簪組蟬聮門地赫奕誠有可尊可慕者然興盛未幾而敗亡隨之何哉盖詩書徳義之習勝此前之所以興放辟邪侈之行熟此後之所以敗也今林氏之能久而益盛者豈非以所興者在而所敗者缺歟故古之人論所以能久者莫大於立徳而立功立言次之盖君子之期於後者非一世也誠使皆務徳焉則所以封植者厚雖百世無窮矣正行為吾郡推官文行政事大有聲於時郡人之所甚敬服者其足以光前裕後也審矣林氏之傳未艾也因其考績來京師示予此譜故題其後如此云
  書尹原昌傳後
  予觀尹原昌傳載原昌篤志學道勵古人之業有招之仕者則應之曰我學未至也率不顯以死盖未甞不廢巻而嘆曰嗟乎此原昌之所以為賢也夫樂仕進之榮名厭閭里之卑賤喜粱肉之甘惡藜藿之鄙者人之常情也故有不量其學之所至而汲汲焉以求其欲去其惡者今原昌乃一異乎是斯非所謂賢者歟古之人所以為學者非有異於人也先之以格物致知加之以誠意正心然後其身無不修身既修矣則施於家而家齊施於國而國治施之於天下而天下得其平此無他治已之功至故足以治人盖未有已之不治而能治夫人也古之學者如此後之學者或不然略其所以自治而急於務外故身有不修家有不齊卒之無所施而可者此豈有他哉學之未至安求其施之可耶此孔子所以悅漆雕開而孟子所以惡夫盆成括也雖然此特論夫為政者耳至於教則又有甚焉盖政出於己巳之所施或小且近雖為害將不及於逺若夫教則以已之所學者傳於人而人又將以施於天下茍有未至則為害可勝言哉孫卿明王道而李斯以其學亂天下特激於其髙談異論耳則夫非卿者所宜尤慎也然則有如原昌退然自克而不茍於進者其賢於常人盖逺哉原昌孝於親友於兄弟交朋友而信處鄉族而和其本庶乎立矣推而用之其功效必有可稱者然竟未試而卒此君子所以惜之也世之人好以顯晦論賢否故或有慊於原昌然有聞而窮無聞而通其於得失君子盖自有辯故原昌雖未顯而予有以信其賢矣因覽其傳題於後如此與知者觀焉
  題孫中鼎映雪後
  右廬陵孫中鼎映雪軒記序四首前一首艾潛虚先生作直生也後不得見先生而聞名久矣後三首則解金二先生作直皆得從游三先生之作雖命意遣辭各不同然中鼎之苦心篤學於此可見矣中鼎名軒盖取之孫康康甞為御史大夫而功業不甚顯獨以映雪聞後世今中鼎雖未仕得三先生之文而名亦與康並傅則仕不仕何足計哉解先生所作記非先生書其書艾先生記及其所作序乃出一手侍郎周公云是親書間有鍾元常筆勢然與先生後來所書大異如出兩人當是書法與年俱進而極於妙也人之為學大抵如是特患怠而止耳周公來北京出示此巻乃為題數語使歸之孫氏而謹藏之
  司馬温公家訓後
  家訓一通温國文正公司馬先生作公之道徳功業百世之望也其言之存皆足以示法天下豈特此訓可遺子孫哉然誦其言則必深究其義乃能有得於心而可以善後不然亦徒然而已積金以遺子孫將使之足於用而不肖者恃此以自豪廢禮冒法卒以危其身而敗其家則金之害也書以載聖人之道修已治人之本在焉茍積書而不讀則亦豈能有益哉故積書雖賢於積金而子孫之致力於書則不可必惟有徳者斯能獲乎天而昌大其子孫此公之所務也徳原於天而莫大於仁義仁義充於身而以及人雖不求人知而亦不責其報然天則知而佑之矣孔子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天之可必盖如此由是而知公之言信乎其可法也然竊思之積徳雖可獲乎天而昌其子孫亦貴乎子孫之善繼恃前人之徳而不務徳以繼之而欲取必於天亦難矣欒武子之徳晉人思之如甘棠之思召公其子黶以汰虐承之及武子之施没而黶之惡彰故盈受其禍以覆其宗前人之徳不可恃而不可不繼必欲繼之讀書明善其本也茍積之不倦而繼之無已則獲乎天有窮哉清江陳君秉剛與予同年取進士今為令晉江人有染絲織公此訓以傳世君得而寶之盖亦欲積徳以裕後也持來京師求予題予故題其說以勉其為子孫者
  跋香山九老圖後
  唐白樂天香山九老㑹見慕於世久矣豈謂山水之華燕遊之適哉君子之仕以行道也而行道本於身既老且衰猶謂足以行道而不謬盖難矣於是奉身而退與故人賓客杖屨消搖觴詠以為樂安止足之分逺忝竊之譏髙風雅度起軼絶塵且其所尚以齒不以官則又異乎齷齪之徒拘拘於外物以自髙者於乎斯誠所謂樂天者歟當是時裴晉公亦退居于洛開緑野堂與樂天輩娯意詩酒之間晉公用舎係朝廷輕重然亦以年至而去則非晉公比者可知君子之進退亦審於義而已矣蘇州同知邵侯信之持此巻求予題展玩數四為之嘅然
  題姚治中墓碣銘
  永樂初予在館閤太宗文皇帝徴天下名儒修永樂大典擇郡縣學有文藝之士皆命執筆其間廷佐與焉予泰和尹先生實其師數為予言廷佐之賢予識之其後去同知永平適車駕北征廷佐主給軍食深入塞地未甞或後期上善之亟加奬賚當時廷佐之譽盖藉藉後又同知鎮蠻改兗州皆有成績既滿吏部惜其才留為順天府治中食四品禄功益著名益顯甞主豫備倉儲予見其所奏陳井井有條理自謂若大用之其功業當有大於此者深屬意廷佐而廷佐乃已矣豈不深可惜哉自古才猷之士人皆以逺大期之而卒不至於逺大如廷佐者多矣皆命也予雖惜廷佐其將如之何哉觀魏先生所作為之悵然
  題碩畫巻後
  碩畫九條宋仙都王公所書盖託古人之言以見已志而惜其不得有所為當是之時宋與金人和好已定奄然偷安於江左而無復讎之志士大夫為之痛心疾首仙都所以託此以自見盖長嘆痛哭之意寓焉豈偶然肆筆適情者之比哉公之子魯齋先生表而出之傳至公之孫翰林典籍文英已六世而手澤尚新公之志猶可想見也今翰林之子縣丞璡以予甞與翰林為同僚請為題其後玩閱數四為之嘅然璡其永寶之哉
  題東山遺藁後
  東山遺藁一巻番陽戴仲才先生所著也先生學博而行端識髙而才廣早辭徴辟雅好林泉當國朝文運大興氣化隆盛之日以其所藴發為詞章本乎性情該乎物理不雕不斵出於自然有古詩人之遺意非世俗之好竒喜新競為纎巧以絢耀耳目者可比也予初與先生之孫今湖廣㕘政弁相好繼又識徳清教諭冔而先生曾孫瑺又取進士入翰林從予游今去為南京吏部主事三人之文學政事皆表然有名於世予固知必有以啟之者今於是巻因先生之言而察其所存盖所謂隠君子也詩書之澤徳誼之慶足以啟佑後人宜其諸孫之多賢也先生平昔所作甚富嵗久散逸所遺者此而已瑺取刻諸梓以傳而或者以少為病夫春陽發舒萬物榮茂無不可愛然即一花一葉而觀之亦足以知化工之妙盖不必多也予於先生之詩亦云瑺求予題其後故題而歸之
  題蕭于喬南歸序後
  昔澹菴胡先生甞言畫莫難於寫真非寫形似之難寫心之精微為難斯言也予甞疑之盖心精微言且不能盡而况於畫乎孔子貌似陽虎茍寫其貌逸其名而並傳之抑孰有能知其心者况世之畫史得形似之真者尚少哉然則欲求其心術之微於摹寫之間豈不誠難矣乎吾邑蕭于喬以寫真得名盖自其父士信已然矣父子挾藝游公卿間諸公貴人爭致之凢所摹寫既得其形似又與其風神氣韻而盡得之誠可謂能矣然不特此可尚也昔士信來京師翰林庶吉士湯君流卒於官盖士信所素厚者即買舟載其孥攜其骨歸葬焉及于喬來京師於凢物無所取日往來縉紳先生之門請銘其祖母與其母之墓汲汲以發揚先徳為事士大夫皆善之若此者則其心之所存固異於常人逺矣于喬甞為予作小像凢識予者皆謂其似也因出翰林學士楊先生贈文求予言故為著其善如此使人知其父子不獨藝可尚也然于喬於予特寫形似而已予為于喬父子庶所謂寫其心者歟
  題草澗巻後
  草澗前漳州府學訓導胡宗華先生所自號也而子鄉先生監察御史陳公仲述為之說繼是有言者皆一時名人其論盖備矣然觀先生之所自道以為草生於澗幽逺而潤滋非若牛山之木可以久榮而無害是則隠者之意矣先生既以文學行誼出為世用而何取於此予意先生之言盖有意而未發者古之君子以衆善自修而以芳草比之若滋蘭樹蕙畦留夷襍杜蘅之類是也澗在兩山之間盖泉之始達其濟人澤物將大施於用先生之志盖篤於為善以養育其徳必使芳烈聞於人膏澤及於物而後已君子之學優而仕也固將以行其道若前之所云者盖獨善非先生之志矣抑傳有之曰澗溪沼沚之毛可以薦鬼神羞王公然則先生固宗廟朝廷所宜用也而止於一教官惜哉先生之子宜衡為中書舎人在館閤出此巻示予予故為題其後而發其所未發如此果足以見先生之志哉
  題朱自明平反獄事巻後
  漢于公為獄吏治獄多隂徳觀於東海孝婦可以知其仁矣其子賴之卒以貴顯今觀朱自明初為掾池陽平反許氏寃獄活死者三十二人何其心之似于公也故其孫暉遇聖朝為大夫天之報如此夫仁者天之道君子行仁斯足以得乎天孰謂天幽且逺哉今之為吏操不仁之心施不仁之事惟務朘剥以肥其家人之受寃抑而死者盖有矣彼惡知有天道哉其身不遂子孫之不振盖宜也於乎若自明者可得邪暉以此巻示予故題其後庶幾或有警云
  題周氏譜後
  吾泰和多故家爵譽周氏其一也其徙居廬陵敖城者則自韶鳯始韶鳯十世孫子葛為邯鄲縣學訓導邯鄲俗不喜學每嵗賓興無有名與薦書子葛乃選諸生數人與共卧起朝夕訓誨之不數年遂有以科舉入官者由是人始貴讀書稍稍向學既而子葛以憂去及起復為太平訓導始相接以其先世與予同邑特厚予於乎子葛於予尚如此則其尊祖敬宗可知矣夫譜所以明尊卑篤倫誼者也於其祖之所出雖愈盛而愈分愈逺而愈不忘秩然有序懽然有恩不至如秦越之相視此子葛作譜之意也此其尊祖敬宗之大者也抑予聞之故家大族之能久而盛者仁義以立其本詩書禮樂以維持之也子葛之所以承其先者善矣為之子孫其亦思務此者哉仁義之不修詩書之不習僭奪以亂其序乖爭以傷其和則於祖宗為辱矣子葛以譜求予言故為之說如此以勉其後人欲其相與砥礪維持於久也
  題楊宗勗燕集圖後
  右燕集二十八人盖昔之同業于禁中皆當時之極選也而直亦濫厠焉今三十年齒日以衰而學不加益太宗文皇帝之徳不能有所報而鼎湖之駕逺矣此直所以愧感於無窮也賴宗勗諸公以文學政事顯聞於世直因得以盖其愆而亦何敢忘自勉哉不然後之人將有指而議者於乎可不懼乎
  題給事劉孚所受制䇿
  國朝治天下以賢才為本而所以求賢者莫重於進士之科既舉於鄉㑹試於禮部而又親策試於廷其所問者皆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道而為士者非此道亦不敢以陳於上前盖自洪武庚戌至於今凡二十三舉矣士之由是進者皆以為非常之遇莫不思有所樹立以自見於世列聖用之亦各因其才使得以行其所學治功之盛足以繼唐虞三代雖由上之徳致之而科目得人之效亦可見矣始自庚戌連四科皆急於用人不及㑹試即命以官至乙丑始㑹試禮部而親策於廷迨今行之未改也然累科所發制策與其所對雖登科有録傳之後世而當時奉大對者能珍藏策問以示子孫使知上之切於治理而必本於仁義道徳如此者盖甚少刑科給事中劉孚正統己未進士也能以所奉制策裝裱成軸思傳之方來而求直識一言孚盖直同縣人而直主試禮部所取之士也前聖之道與推行之方盖講之精矣承問而對裒然為名進士今列官近侍敬恭朝夕功業顯而名聞流於科目有耀矣後之來者由是以知上之意考夫下之所陳而究其所立則制策之存豈徒為千載之榮觀盖亦有所繫焉也然則孚奚可不勉於逺大哉
  題李伯時桃源圖後
  右桃源圖宋李伯時畫故少師楊公所藏公病時予往之坐榻前公命為作傳俾後之人有可述者予謝不能公曰吾托子以不朽何可辭明日公命二子叔簡季柔持其所書事至吏部屬予貺以閻立本所畫蕭翼賺蘭亭東坡先生所書李氏山房藏書記真蹟是日晚予持二巻詣公曰鄙文不足以序述盛徳然不敢辭二巻皆公所愛不敢受置公枕傍而出踰二三日公又命二子持二巻來加以手簡丁寧複予重違其意黽勉受之間一展視惟東坡真蹟乃故物立本則以伯時易之矣然伯時亦名筆足可寶愛巻中皆有楊氏圖書故題其後以見得之之故使後來者勿有所疑然自宋以來此畫凡幾易主今又自公傳之我矣不知他日將復歸何人得失奚足校哉姑聊以寓目而已
  題造化經綸圖序後
  丹山讀書處造化經綸圖序文一通餘姚趙撝謙先生為門人柴廣敬作心者其立言之要也凡理之具於心欲之害夫心與人之所以養心者當何如皆具著於篇先生之言古聖賢之言也而人知以是為訓者鮮矣廣敬服膺不忘所以為君子其在翰林已有名既與臨川王君時彥匡廬余君正安泰和湯君如川及予皆自庶吉士簡拔入内閤將顯用焉而如川先卒廣敬繼之交游之士所以深為嘆惜也其後正安官至侍講致仕歸亦卒今惟時彥與予在時彥年已七十為禮部左侍郎予年亦六十八而忝職吏部心雖不敢放然才識猥下愧無以報萬一思得善養乎内而制乎外如廣敬者而請益焉不可得矣今觀是巻為之然深悲廣敬之學如此而未施於用也然趙先生之言豈獨可施於廣敬哉凡柴氏之子孫皆當以此自勉故題其後以告焉
  題徐鎡冠辭後
  兵部侍郎徐公良玉冠其長子鎡賓既字之曰時用而為之辭京師士大夫喜良玉有賢子而欲其至於逺大也皆為詩文以勉之時用類次成巻因予子博士䆅來北京復以求予言鎡基治田之器也有其田無其器不可也有其器無其時亦不可也故治田者必先備其器俟時至而用之然後可以成厥功此命名與字之意也抑又有說焉器取諸人時繫乎天二者皆得矣而已不能實用其力播種之不宜灌溉之不至芸耨之不勤是所為鹵莽而耕而欲禾易長畝終善且有可得哉是故君子之欲有為已雖不能不資於人而亦不敢違天然必以理之在已者自勉徳益修才益充則天佑之人歸之功業之建何所不至哉孔子曰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動而不括是以出而有獲予以此告時用其意深矣豈獨治田為然哉時用勉之
  題李祭酒與呉遵詩後
  予邑呉遵領江西鄉薦入太學以俟㑹試於春官其才敏其志篤讀書為文日夜不懈祭酒李先生以逺大期之而策勵益至遵奉命承教益思所以副其意及先生致事去遵倀倀然若失所怙恃先生賦七言律詩一章以勉之篤厚之意溢於言外夫太學之士不減二千人皆受先生之教於其去也而又勉之以詩者有幾顧獨厚於遵則其惓惓之意可知矣遵之圖報稱豈可以尋常比哉今之學於太學者其上取進士其次歴事於諸司加之勤慎皆可以致禄位躋顯榮然古之賢者受知於人其所遇也厚則其報之也大不以禄位顯榮為足也必充其道徳而侈其聲光表然為望於天下使天下之人皆曰此固某之所知遇而期待者也今果能不負其意不亦彼此俱榮哉由是言之遵於李先生當何如可知也予亦愛遵而期望之至因觀此詩故題下方以致意云
  題龍眠山莊圖後
  右龍眠山莊圖一巻宋李公麟伯時畫伯時舉進士入官以愽學好古有盛名其盡盖取晉唐諸名家所善以為已有論者謂鞍馬過韓幹道釋追呉道元山水似李思訓人物似韓滉瀟洒如王摩詰在宋當為第一手元符間歸老山中作此圖其景由建徳館至垂雲沜十有六又道南溪得勝境之可賞者有四皆山水清秀竹樹茂美喧囂塵俗之所不到東坡先生為之記潁濱又為賦詠盖妙絶一時人所寶愛不啻若拱璧夫景以畫而傳而盡則以人而重東坡先生髙風大節百世之望也凡詞翰之所賁及者天下其誰不重之然則龍眠山莊豈獨賴畫而顯哉先生甞言君子可以寓意於物而不可留意於物寓意於物則物常為吾樂留意於物則物足以為吾病伯時之矻矻於此盖留意之病也先生之文出於天縱以狀物適情如風發霆震歘然變化於俄頃之間於其所當止而止焉非所謂寓意於物者與今數百年龍眠山莊固在也其所經營締搆不可得而見矣所可見者文章圖畫而已則文章圖畫固可以為不朽之託哉雖然亦有時而蔽也特聊以寓意焉耳文選郎中龍士郁得此巻以求予言予因題其後而歸之
  題梅花莊巻後
  梅花莊詩文一巻故嘉興王君達道所遺也君之考好梅花環所居種之因名曰梅花莊有元諸名公為之題扁賦詩多矣因亂失之君又得中書左丞周伯温先生篆書三大字以啟士大夫之歌詠皆當時傑作渢渢乎其言也今太子少傅兼吏部侍郎俞公則君之外孫寶藏此巻愛重若拱璧持來京師不輕出示人以予為同僚也俾得誦之而識一言於後夫君子之於物其所好也必以類梅花清貞芳潔之物也必遇清貞芳潔之君子然後知好之又必有同其志者然後能同所好而傳之於久當元之季時異事殊名園廣囿髙臺深池奇花異卉所以供翫賞娯耳目者忽焉漫滅而失其舊亦多矣王氏之梅花莊不幸亦遭變故而其盛美獨因文學以傳之不朽聖明在上文化大行聦明才俊之士寓意於著述以歌頌太平此其時也則梅花莊詩文之作其聲將不益大而逺乎達道君於公為外祖公之子誥則君之彌甥也文學之懿志行之卓誠所謂有本者三嘆之餘因題而歸之俾藏焉
  題胡氏皆榮樓記後
  正統中燕山胡友初首出穀佐官賑濟朝廷旌為義民繼是有令下友初四子顓䝉顓禮顓服繼之皆旌為義民錫以冠帶獨顓庸在太學不得與是舉乃以所業試于有司中其選鄉邑皆以為榮名其樓曰皆榮樓榮辱於人大矣天下之人所好莫甚於榮所惡莫甚於辱至於奔走經營而避就之者以榮為可喜辱為可賤也然有求榮而弗得惡辱而反甚者不知避就之道焉耳胡氏父子兄弟不惜廩庾之資以佐官又勤詩書之業以效用榮名茂實過人逺矣豈非求之有道哉今復見斯樓則胡氏所立益大尚益篤於仁義則所以為榮者將百世有耀矣
  題鍾紹京墨蹟後
  右五帝靈飛六甲經唐鍾紹京書玉真觀道藏遺文也紹京元常十世孫居贑之㶑江即今之興國縣唐武后時紹京為司農録事以善書直鳯閤諸宫殿明堂署及九鼎銘皆其筆中宗景龍中為苑總監居苑中景雲元年韋庶人淫亂事覺懼誅與安樂公主等謀於餅餤中進毒弑帝將行武后故事以主為皇太女宗時為臨淄王與劉幽求及紹京等議舉兵清内難六月庚子晡時宗率幽求等入紹京廨舎紹京悔欲拒之其妻許勉以忘身徇國紹京乃出拜宗執其手與坐而果毅葛福順李仙鳬皆至請號乃命福順攻徳門仙鳬攻白獸門㑹淩烟閣前即大譟宗勒兵武門外紹京率丁匠户奴二百人執斧鋸以從三皷聞譟聲即斬關入誅韋庶人安樂公主及諸韋之用事者是夜拜紹京中書侍郎㕘知機務明日進中書令越國公紹京既當路肆意賞罰為衆所惡太常少卿薛稷諷使讓官入言於睿宗曰紹京出自胥徒素無才徳一旦超居元宰失聖朝具瞻之美帝遂從其讓出刺彭州宗即位入為户部尚書改太子詹事姚崇惡之以怨望貶果州刺史又坐事貶懷恩尉再遷温州别駕開元十五年入朝見帝而泣帝惻然念舊功授太子右諭徳久之遷少詹事年踰八十卒於官此經開元廿六年為玉真公主書時紹京已老而其所書猶清潤遒美如此則於其壯可知永徽以來薛稷亦以書名而武后於諸題署皆命紹京豈以其愈於稷邪惜見道不明執徳不固始謀討賊而中悔非其妻見幾明決已不免於祻薛稷之譖皆所自致豈亦以藝相軋媢嫉至此邪晚年連蹇失志遂復依玉真俯首就役固知君子當務道徳為本玉真死於寶應其後屢遭變故經亦流落忘失其半世人好營寺觀寫經造像以資福不知彼且不能自保安能有益於人兹非以字畫傳則亦化為飛塵無疑矣用此足為愚者之砭也此巻前所標題乃宋徽宗御書既入内府復落民間巻中有史徳珪處厚圖書意是史相家舊物然竟無可考後又入宜興呉氏呉氏有景春者名埜甞為泰和令罷歸求予作族譜序用是為贄予喜而受之欲以示後人夫愛其書而不可不知其人因述大槩與予之所感者于後自開元至今八百餘年其得失非一紹京徒以翰墨之善人猶念之不忘况道明徳立之君子固當百世師也觀者可以鑒矣
  題率更墨蹟後
  率更以正書得名險勁瘦硬自成一家評者謂得羲獻之法自羊欣薄紹之已後無敵者晩年筆力益剛勁而意態精密今觀此幅與正書得名險勁瘦硬自成一家評者無異豈其晚年書與太常少卿沈民望審定為率更書民望以書名當世所見前賢墨蹟最多其言可信惜予老眊不能識辨因題識以與季子秱使知寶玩而謹藏之
  題鮮于墨蹟巻首
  唐李太白所作蜀道難一篇元鮮于伯機書伯機名樞漁陽人官至太常寺典簿善行草書酒酣縱筆奇態横生趙文敏公極推重之此巻盖其醉筆氣勢驁放似欲與太白之作相雄髙不知公意以為如何然亦非庸常所及誠可寶愛予得之刑部主事姑蘇鄒順因寄與季子秱讀書之暇時一展玩亦足以發臨池之髙興也
  題諸公詞翰巻首
  此巻翰墨皆當世名公所書皆當寶愛而李公之文王公周公之詩尤足寶愛盖序文典重有法可以垂世二詩之雄奇清俊可繼古人而王公之草書尤豪放典則今無及者况李公二公已仙去再不可得矣豈非尤當寶愛乎故題此數語於首寄與秱収之前所寄回羣公翰墨及御書巻及予親書手巻兄弟皆宜同寶之若妄與人非令子也
  題蕭氏族譜後
  右萬安學堂蕭氏族譜其幾世孫監察御史孟常所作也學堂去吾邑最近而蕭氏為大家與吾邑之人多有連相往來孟常為其邑庠生時其師又吾鄉先生彭叔介故予甞聞孟常之賢及其舉進士官京師與予相處者五六年觀孟常勤於事上信於交友不矯激不詭隨於是而信其賢間甞出示吾友楊之宜所為其父處士君墓誌銘言處士少時甞有志於學而多事不果為乃督孟常學以償其志故孟常遂顯於時予然後知孟常克有立者繄其父之賢也今年予與孟常皆以扈從留北京又出此譜示予支分派别粲然可攷衣冠之盛盖久而不廢而其先家吉水之虎谿宋有諱璝者以工部尚書致仕徙居萬安至俊可獨能廣家塾逆良先生以教族人子弟詩書禮樂之習蔚然有足嘉者予又知處士父子之賢皆其前人之流風餘韻之所被及也又益知夫故家大族所以能久而不墜者非貲貨之殷阜材力之雄髙可以致之其所以樹立而維持之者有道也蕭氏之世所以繼承者如此宜其久而益盛也使其後世子孫益能勉於學以世其家則蕭氏之福詎有涯哉孟常求予言故題于後而歸之以告其後之人
  題凰岡蕭氏族譜後
  凰岡蕭氏族譜序一通今少傅楊先生為諭徳時為信立作也蕭氏居凰岡世以積善著聞其先世之老長予不得而識之游學校時始識信立於朋輩中最號惇厚其言行必依於禮予敬之而信其先世之有善不誣矣其後予出官京師信立亦充貢入太學久之得經歴人謂蕭氏素積善而未有顯者宜信立之食其報未幾而信立卒人又謂天道佑善而於信立其爽如此豈其說不可信邪予謂孔子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天道雖逺而難知然聖人之言則可信且所謂慶者豈必仕而後然邪子孫之福久而益盛非慶之長者乎後予以憂歸過凰岡見其比屋而居者如魚鱗皆蕭氏子孫而其人皆恂恂然無傲惰之氣乖争淩犯之俗於是知蕭氏積善之慶固在於此豈問仕不仕哉信立為諸生年已過四十而未有子其心以為憂然予觀其行而知其必有後也今信立有子三人皆能讀父書而孟震遂被薦舉出為當塗訓導亦卑讓肫肫有可喜者安知積善之報不於孟震見之哉孟震重楊先生之作既用冠其譜矣乃以其真蹟表為軸持以詣予曰生將常寘之座上思自勉於善道以不忝其先世與少傅公之言先生幸有以教之於乎予何以教孟震哉先儒有言吉人為善惟日不足守是足以為賢子孫足以光前而裕後矣孟震其無怠哉故題其說而歸之
  題王以誠挽詩後
  右王以誠挽詩一巻其子存性所輯録也王氏家世業儒而以誠獨以法律進身始為捕盜吏而能捕斬劇賊三十六人以勞授本州千户所吏目方將益著其效於時而元運去矣遂棄官歸居栗湖之上悠然有以自樂而終為鄉人誣構以死此士大夫所以哀之而予亦深惜也嗟夫世之為吏者多矣有能盡心如吾以誠者乎以誠以一吏而能不茍於事而致其效如此當喪亂之際使以誠得乘一障而盡力於其職其功效豈不益可觀哉乃終以閒退而死於誣罔豈非其不幸乎雖然君子病無聞於世而尤貴有傳於後以誠既有以自見矣而不幸以死士大夫猶哀惜之而見於言又有子如存性汲汲以顯白其親為事其視他人之勃焉而興忽焉而没泯然而無聞者其相去逺矣則以誠雖死奚憾哉存性求予言故題其後如此而歸之
  題劉氏所録制詞後
  右制詞五通鄉先生劉公崧子髙歴官所受祭文一通則太祖皇帝所自製以祭公者也公自洪武三年起家拜職方郎中六年九月陞北平按察副使至十年二月考績來京師即命復任未幾以忤權奸得罪上知其忠特免歸故里及權奸伏誅即召公為禮部侍郎則十三年二月初一日也五月七日又以人神有變命致仕明年二月復起為國子司業不數日終于位上深悼之特遣内臣致祭十四年六月也公在位十餘年而以徳行文學受知於上雖屢起屢仆而寵眷不衰觀之誥勅祭文則公獲乎上上之所以待遇公者其恩禮優厚光榮始終可知矣好賢重士之意漢唐之君不過也直先祖尚書公先叔祖御史公皆與公有斯文之契盖公之大父實王氏出故相好特深此巻則先考尚書公所録其稱姻家生者以此録之年月不書疑洪武十七年盖先公為工部主事以先祖喪制居家書必在此時巻後有海桑陳先生跋語乃十八年正月書足可考証其稱士鴻者公之子直時方幼穉不及識今六十四年直亦年七十矣公之孫舉明經來京師未即用將歸乃出此巻俾直識一言直念先世之好斯文之誼而於前人不能為役有不可已於言者故題其後歸其篤於自修務趾美前人則鄉黨姻族尚亦有耀哉
  跋章繪副使先賢遺墨
  人道之大莫大於尊祖敬宗而婚姻之事尤人道之大者巻中李氏家祭集序江氏祖墓記皆拳拳於墳墓祭埽君子之不忘其先如此誠足以垂世勵俗鄧文原既有召命且欲為其女畢姻而後行豈非男女以時為大乎然且委曲不違乎禮婚姻豈可茍也哉此巻書翰凡七幅皆可寶愛其中乙巳春一幅遺戒子孫以修寺事有晦庵先生圖書不知其所謂也學者於前賢遺墨有可觀法者皆當寶之况有其名識者乎章氏子孫尚珍惜焉
  題舊贈曾處士詩
  泰和北門有處士曰曾君子亮平生非聖賢書不讀非端人正士不交非嘉言善行未甞一出諸口予甞與之遊及仕而歸而處士仙逝久矣因憶昔年恍然如夢乃題舊作於畫像之端言雖不多庶幾似其為人詩曰要路豪門懶曵裾老懷仍與利名疎閒尋物外遊仙籙細閱人間教子書累世衣冠存舊澤百年桑梓遂安居知君最愛東籬菊有酒無煩折簡呼
  書祖母李夫人遺事
  嗚呼我祖母李夫人之徳之在王氏者非獨保養直兄弟使得祀其先雖祖宗亦賴之以克安於地下盖有罔極之恩焉此直之所以惓惓不忘也是用書之以告于後嗣我先祖竹亭公初娶陳夫人陳夫人卒而以夫人繼我先妣歐陽夫人事之以孝敬恊徳一心以治其家故先祖及先考肇慶公皆不以家為累而得娯意於文章先祖卒之明年先妣夫人亦卒室無媵侍直兄弟皆幼所恃以生者我祖母李夫人焉耳李夫人亦篤念之如所生飲食飢飽衣服厚薄風雨寒暑起居出入防其過備其不及慮其危而圖其安盖未甞頃刻忘于懷也逮五六嵗使從曾先生仲章讀書甞以懶廢業則咈然怒然泣下曰讀書爾世業爾懶不學將甘為小人乎每宿戒先生俾清晨過家監督之入學愛之至期之逺唯恐其廢也然心雖勤而無外患及先考丁外艱以起復違期謫安慶同姓之親思奪其產業而我祖母夫人始有大患若不可容者初則誘以甘言欲迎養於家與其母同寢處夫人曰吾欲守吾弊廬撫吾幼孫爾雖能養吾不欲往也堅拒之乃免時族中有寡母被其誑惑竊取其券而盡鬻其產業卒流落以死其孫坐此遂飢寒不振然後人知吾祖母夫人之先見明決不可及也此計不行則竊賣吾髙祖同產弟故基又謂吾旌表園乃其同業誘致羣不逞剖裂賤售之令各具鍬钁來治地有異言者擊殺焉夫人罵而前曰吾為王氏老寡婦爾伯與兄在時爾不言有分地今乃與奴輩欲强奪之我死葬此必先擊殺我則地可得我活地不可得也衆聞言皆驚愕吐舌稍稍引而起去園得完九世祖葬中寧人皆謂吉地縣豪彭氏父死謀葬處多出貲求售圖富貴其子孫時先考在安慶直兄弟被訟繫藩省獄其諸兄弟貪財賄議發中寧墓鬻之惟憚吾祖母夫人乃數言墓地不吉故諸房無興者而謫戎伍乃三人今二孫被訟禍又不可測曷若賣之夫人執不可叱使去最後使愚戅者一人來曰衆議已定爾無子孫何敢沮時直已有子䆅夫人抱在膝聞之大罵曰今四大房子孫同此祖宗三房欲賣任自為之獨留吾一分吾子及孫若不歸尚有此曾孫可為墳墓主必不效爾曹違天逆理也寘䆅於地援杖欲擊之走乃止彭氏聞之亦大悟不敢復求售而中寧墓存至今盖是時王氏既衰矣波頽風靡之中獨賴我祖母一人其心厚於仁其行當於義憸佞薄惡之徒無以施其巧以守我基業以保我兄弟以寧我祖宗之體魄得庇佑其子孫否則根本蹷拔枝葉殄瘁將淪喪澌盡豈復有今日哉是我祖母實有大造於王氏非尋常女徳之善可比也至於安貧守約艱難困苦未甞有怨尤凡剪製織絍親戚鄰里皆宗之其遺行之美不可以徧書獨書其大者如此俾我子孫百世仰之而為女為婦者亦有所師法不陷於柔懦以墮其家易曰坤至柔而動也剛至靜而徳方吾祖母有焉若泯没不傳則直之罪大矣故刻石祠下庶永永不朽
  跋金臺送别巻後
  右金臺送别詩一巻予為序其首至徳遵詩止作者幾人詩凡若干篇皆一時之傑也太宗皇帝稽古右文制作之盛自古罕比名其書曰永樂大典可見矣故天下能書如子源者皆與執筆其用人之盛亦可見矣書成皆命以官皆得効用又何其人才之多也此巻所書盖鄉郡人皆修書而得官者其他列名者尤多文章翰墨皆足進身非茍得也子源賢孫直以明經取進士官翰林喜其祖由館閣發身之官之日送者皆名賢足以為榮觀㑹稡此巻求予識一言噫此前人先友記之義也子孫保之開巻爛然足以表前代交遊之美文獻足徴可考不誣故題而歸之










  抑菴文後集巻三十六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三十七   明 王直 撰贊
  宣聖贊
  天生斯民不能使之遂其生必有聖人者出以其道治而教之然後能安其身復其性而無失所者自堯舜禹湯文武周公既没而斯道不行綱淪法斁民生日入於亂至於周之末世極矣孔子生於其時纘承二帝三王之道而不得位以行之天盖使之明斯道以教萬世也於是刪詩定書贊周易修春秋明禮樂之本恢政化之源堯舜禹湯文武周公所以治教斯民者煥然大備後世帝王莫不取以為法今聖明在位篤信力行民生斯世復䝉至治之澤者以孔子之道也孔子之道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之道也盖如天地之大日月之明四時之錯行有不可以言語形容者故曰自生民以來未有盛於孔子也謹述贊曰於穆宣聖道徳尊崇萬世之師萬方之宗以立天心以建民極佑我皇明永永無斁
  伊尹贊
  懿哉元聖起於三聘伐夏救民以定殷命咸有一徳格于皇天自任之重萬世稱焉
  傅說贊
  帝賚良弼傅岩惟肖交修是期朝夕左右舟楫霖雨既罔不宜學于古訓百世之師
  太公贊
  隠以待時顯以致用揚于商郊仁者有勇敬勝則吉義勝則從煌煌丹書百世所宗
  孔明贊
  豪傑之才英偉之姿魚水之合仁義之師漢業未成將星先墜二表猶存後世可嘅
  程夫子贊
  天佑斯文篤生先覺踐履之真識見之卓正大髙明精嚴奥博以述往聖以開來學
  朱文公贊
  析理之精秉徳之粹發揮羣言以極其至斯道復明如日之昇允矣君子展也大成
  魁星贊
  史記天官書曰北斗平旦建者魁魁枕參首第一星也又曰斗魁戴匡六星曰文昌宫盖主文章黼黻之事今儗其形容為此圖者盖以星之精氣為神而文章黼黻皆神主之宜有以聳具瞻也謹述贊曰繄魁星煥天文儗形容圖厥真文章輔拂國所珍孰主張是在爾神調元贊化資皇仁
  壽星贊
  南極之精有赫其靈帝命是承畀錫長生臣拜稽首天子萬壽四方攸寧與天同久
  騶虞贊
  騶虞聖世之瑞也盖聖人之仁浹洽於天下由親親而仁民以及於草木鳥獸莫不各遂其性然後騶虞之瑞應之此豈偶然哉圖記所載曰騶虞猊首虎軀白質黑章其尾之長實參於身不戕生物以自飽不踐生芻以自快仁愛之發本於天性故上能施仁而騶虞出焉此感彼應必以其類不偶然也永樂初騶虞見於鈞州宣徳中又出於滁州之來安皆籠而獻之闕下考其儀狀察其性情盖與圖記實相符契文祖宣考深仁厚澤由中以達外篤近而舉逺四方萬國洋溢周徧故天以是彰之也周之文王仁及庶物而開周家八百年之業當時見於詠歌騶虞之詩載之於經可考也然則今之形於贊詠而傳之萬世豈不宜哉贊曰古稱瑞獸惟騶虞狻猊之首身於菟皎皎白質氷霜腴黒花粲若雲敷有生諸物弗忍屠安行不踐原上芻至性迥比百獸殊天意生此為禎符皇朝聲教彌寰區列聖仁澤罔不孚小大逺邇皆歡娯感兹呈瑞來帝都麒麟鳯凰乃其徒祖宗丕闡萬世謨神聖相繼恢逺圖寶歴永與天地俱
  麒麟贊
  麒麟仁獸也故四靈之中以麟為首其謂之仁獸者何也盖有角而不以抵有足而不以觸雖飢而不食生物雖動而不踐生草此其所以為仁且不羣居不旅遊聲音之發適中黄鍾其為靈昭昭也必有聖人在位以至仁治天下深恩洋溢和氣充周然後麒麟出焉盖天以類應之所以著行仁之驗也是故黄帝之時麒麟育于囿周成康之世麒麟亦遊於郊藪載之往牒信然不誣我太宗皇帝治天下一以仁為本而宣宗皇帝復以仁繼之四方萬國熈然安於惠化之中故麒麟再出於海外而以獻於闕庭夫其自逺而至者以見聖仁無逺不達也猗歟盛哉睹兹休徴宜有贊詠謹作贊曰猗祥麟獸之珍維天賦性獨以仁有生諸物慈愛均不抵不觸安且馴竒文粲粲周滿身音聲和暢律吕勻我朝繼出明聖君鴻恩沛澤育下民四方萬國同陽春感格天地孚鬼神偉兹休徴聿來臻百獸不得相儗倫禎符瑞牒昭前聞皇圖萬世寶命新稽首贊詠播無垠
  獅子贊
  天地生物有剛柔强弱之不同者氣使之然也西方金氣剛勁故其所生率多沈鷙暴悍獅子得氣之最勁者也其性質之彊毅氣勢之豪壯才力之剽捷爪牙之堅利皆非他物所能及肆意横行一日千里雖象兕之大熊羆虎豹之猛猝然遇之皆震懾摧伏磔裂搏噬一聽其所為而莫之能遁信所謂雄勇不常者矣人安得而擾之哉惟聖人在位威徳足以服逺四方萬國莫不順從然後此物亦靡然自致我宣宗皇帝之御天下也蠻夷戎狄不間逺邇徳威所臨無思不服於是西域以獅子來獻拜舞起伏動合人意化其剛暴率為柔良此可見聖徳之大上格乎天下孚於物如此其至也昔唐太宗時康居獻獅子虞世南賦之至今傳焉是用作贊以揚盛美偉獅子兮百獸雄稟金氣兮生西戎天骨詭傑兮莫與同星閃閃兮耀雙瞳鋸牙鈎爪兮攢銛鋒毫勁兮䓗蘢毳柔兮䝉茸聲雷吼兮足生風日千里兮無停蹤拉食虎兕兮磔豹熊毛羣走匿兮避獰兇遭聖仁兮斯服從大明君兮御宸極萬邦寧兮修厥職隨貢篚兮來西域化强戾兮歸至徳衛天門兮威有赫麒麟騶虞兮與接迹敞靈囿兮足安適太平萬世兮綿寶厯述贊詞兮示無斁
  虎贊
  宣徳年海外諸番國以其水土物來獻庭實旅百而虎與焉望之其色正黒如凝碧如染黛又如雲之蔽覆而潤澤鮮好也在廷之臣皆謂前所未見上嘉其勤誠不之卻命置之苑中不以異物為貴也然世之言虎者皆知黄質黒章而已安知南海之外而有虎哉北方之色豈非皇化自北而南之所致與亦不可不以為異也乃為之贊曰南海之墟實為下國有虎生焉匪赤匪白其色維何㝠之精自北而南降氣流形如碧之凝如黛之積又若雲油然斯羃聖心廣大豈物之珍眷彼外夷是撫是馴置之苑中弭然馴服騶虞麒麟均眎同育嗟惟有衆未知其奇何以考之玩此贊辭
  馬贊
  古稱地用莫如馬而國君之富繫焉盖乘輿之駕征伐之舉以及於狩田傳置皆馬之力也其用豈不大哉故問國君之富則數馬以對而他物不與馬為國之所重可知矣是以有國家者雖受方國之貢未有不資畜牧以致其蕃者前代逺矣惟唐為最盛其始以三千匹牧於赤岸澤中終而至於七十萬有奇而國益富强自是以後鮮或能及也國朝有天下土宇之廣物産之富盖視唐猶盛馬散畜民間自畿甸以達於西北凡唐監牧之處悉充牣其中生息之蕃過於唐十倍而東西南朔以馬來獻又相繼不絶於是取其尤良者處之天廏以待上之所御龍顱鳯臆權奇倜儻之姿徳循而力强者不可勝計其次以充軍國之用備禮儀通制命壯武威盖優優乎有餘而飽芻粟伏皁櫪者猶雲合而霧散盖本於皇上之徳之誠有以致之此太平極盛之世也爰作贊曰馬之生稟乾剛資國家稱富强聖朝牧圉収俊良畿甸西北連邊疆房星下照開厥祥日滋月益紛低昻追風逐電淩雲翔鴻恩四達雨露滂羈金絡繹獻玉堂天閑十二龍騰驤郊籍巡省馳康莊儀文充備煜有光武威得此不可當逺逐蜂蠆驅犬羊西極若木東扶桑足跡所至俱伏降太平盛業起漢唐作詩贊詠傳萬方衛風魯頌同流芳
  鍾馗贊
  昔唐宗甞晝寢内殿夢小鬼竊玉笛戲殿中大怒欲召髙力士捕逐之俄有一大鬼衣緑袍皂帽腰笏趨而進執小鬼刳其目然後擘食焉問為誰對曰臣終南山士人也武徳中舉進士不中羞歸故鄉觸殿階而死當時賜緑袍以葬由是感恩誓除虚耗以報國小鬼者虚耗也宗召呉道子使圖其形道子髣髴若有見故所圖與夢中所見酷相似後之繪者皆祖之此畫馗以福禄夀來獻者盖虚耗既盡而祥慶大來之驗也為之贊曰終南之秀兮產此翁戰文場兮氣如虹時弗利兮道不通憤鬰以死兮髮上衝凜威稜兮為鬼雄食虛耗兮攘奸兇時既清兮思効忠獻福禄兮龎且洪壽綿綿兮等華嵩溥大慶兮周萬邦國家太平兮祚無窮千秋萬嵗兮神之功
  吕洞賓贊
  維洞中賓乃塵外人飛行太空孰測其真可死者身不死者神後百千年庶幾其存
  鐡拐贊
  其身雖偏而神則全所混者人所存者天短策自支翺翔淩厲宜爾優游千二百嵗
  鍾離贊
  早擅才雄克纘武功晚師清凈遂探宗棲息崆峒出入方蓬八極神遊莫知所終
  韓湘贊
  秀出儒門早證仙道頃刻開花巧奪司造藍關雪擁秦嶺雲横超然獨得翺翔玉京
  藍彩和贊
  睟乎其容充乎其氣淩摩九霄傲睨一世執板而歌以養天和風休雲行其樂如何
  張果老贊
  列仙之臞貌澤神愉乘此白周流太虚紫府丹臺玉簡金書於焉逍遙與天為徒
  曹國舅贊
  耽嗜虛脫略聲利採藥海隅煉丹雲際龍藏虎伏髓緑色赬南極東華允錫長生
  徐神翁贊
  東海之區神仙所居安期羨門與之為徒大藥刀圭足以不死三島十洲一日千里
  觀音贊
  玅相端嚴清凈絶塵具千手眼化百億身如金蓮花如寶月輪以其慈悲助我皇仁
  達摩贊
  殊相岩岩面壁孤坐豈惟忘世兼亦忘我不由文字得性之真隻履西歸允矣其神
  三大士贊
  維三大士體相自然出華嚴海升兠率天法性圓融願力宏大俯接有情同歸佛界
  㑹昌侯孫公像贊
  古之君子有盛徳懿行者則必銘之鼎彛圖其像貌而美其形容以傳之後世使有所瞻仰而起敬起慕此君子所以貴有後也㑹昌侯孫公盖所謂有盛徳懿行者宣徳中在戚里表然君子之望人莫不仰而敬之上甚重焉封推誠宣忠翊運武臣特進榮禄大夫柱國㑹昌伯公雖貴顯而謙厚恭慎始終不渝祇事六聖前後如一日景泰三年壽八十五而終追封㑹昌侯諡康靖公在位時子繼宗等甞命寫公像為待漏圖儼然冠服之華翼然威儀之盛而不忘乎敬盖徳容之著也畫既完而未有贊兹以屬予予言豈足以述公之美哉然不可辭也乃作贊曰猗㑹昌公啟慶自躬當太平之盛時繼古人之髙風睟於面而氣和形於身而貌恭肆羣僚美其謙而列聖悅其忠親居戚里之尊位登天爵之崇雖富貴不能移乃徳誼之在中悵仙遊之不還歴崐閬與方蓬維子孫之象賢受遐福於無窮
  少保户部尚書黄公像贊
  榮禄大夫少保户部尚書東萊黄公歴事五朝凡五十餘年自簿領之卑至孤卿之尊忠君愛民之心始終未甞間誠所謂國之元老其徳行之懿政事之善勲績之殊茂文章之淳雅見知於朝廷見重於士大夫至於逺方之人亦莫不尊且信者是宜為邦家之光壽考百年終享盛福而天不慭遺君子惜之其儀形風采之可見者猶足以使人起敬起慕况直忝知遇之舊哉乃作贊曰天佑聖君必遺之臣喬岳降神乃生偉人維公堂堂間世之傑有謀有為有勞有烈昔事太祖禆贊師干一言悟合遂佐冬官雍容在朝垂紳正笏敬恭將事罔有遺闕明明太宗實克用公公亦盡誠委致其躬南夷之平帝命公往撫循勞來皇徳用暢三聖相繼寵任不渝既踐列卿乃進三孤翼翼南京根本之地公職留務靜重以治寅亮天地弼于一人夙夜允懷亶其良臣國家盛隆賢俊是賴山頽木萎君子所嘅遺像儼然具瞻在兹不亡者存後世之思
  魏尚書行樂贊
  㑹稽魏仲房先生予友也有明正之學有端厚之徳有奥雅之文有清慎之操有忠君之心有惠民之政其出而仕荷列聖之眷知以名聞于中外者盖數十年倦而求去者屢矣輒不許年【闕】十復請焉乃䝉恩得致仕去囂然自適於山水之間其樂可勝言哉子命工繪為行樂圖使人持來泰和屬予贊予與公遊舊矣今雖亦退歸而聦明日耗筋力日微山川景物枯然憔悴無復可為樂矣若東山之遊蘭亭之集皆予之所羨慕而未能得cq=499者勉為作贊以託公之後他日倘得厠跡於其中庶幾不為生客也贊曰維天生才國之楨兮偉兹魏公天寔生兮其氣至和其神清兮禮樂詩書發粹精兮采采泮芹賢俊興兮逢時而升輔聖明兮敬恭神祇肅有恒兮騫于郎署貳厥卿兮教行政施百度貞兮不矯以亢中怦怦兮春官冢宰聲實兮贊襄周旋靡不勝兮簡任庶僚天與能兮日月不居鬂星星兮封章以聞感皇情兮越山青青越水澄兮公今歸也孰為朋兮前賢風致有足徴兮懷古嘯歌適性靈兮此邦之人仰儀型兮我亦祝公福禄增兮百二十齡揚令名兮
  刑部尚書楊君像贊
  此刑部尚書楊君彥謐像也君錢塘人器識之瓌竒才徳之俊茂功業之卓偉顯聞於當世久矣予文豈足以盡形容之美然朋友之誼不可以無言乃作贊曰天佑聖朝篤生俊才偉兹楊君乘時偕來既愽以文亦究厥武乃陞賢科乃陟郎署維皇致治式輔以刑徳威惟畏徳明惟明奉而行之罔敢不服如春之温如秋之肅詩書禮樂鞭弭櫜鞬有猷有為厥功茂焉帝曰休哉我疇爾績司冦之榮是謂殊錫顒顒卭卭錦衣繡裳大小具瞻邦家之光周之蘇公克敬由獄以長王國以受遐福維君復然翼翼令儀徳音不違神其相之神其相之君則有子慶澤所鍾維君是似
  工部尚書王公像贊
  此工部尚書兼大理卿王公原之也原之有文武才功名赫著於當世予與交好舊矣為作像贊且祝其壽云偉哉王公實名宗世有徳義秀所鍾詩書禮樂靡不通文章炳蔚聲渢渢歘然起乘御史驄蒼松翠栢生雄風薇垣佐政陟愈崇棠隂遺愛繼召公聖明天子駕飛龍眷乃文武恩遇隆蠻烟瘴霧開晦䝉九重詔下褒成功周家冬官虞司空髙爵厚禄誰可同為子克孝為臣忠夙夜匪懈甚嚴恭中堂懸像儼徳容神降之福龎且洪嵗周八百顔如童
  工部尚書王公像贊
  生聖明熈皥之朝鍾秦雍清淑之氣既謹禮而惇詩亦依仁而蹈義始沈潛於一經遂翺翔於半刺荐歴乎方伯之崇峻陟乎司空之位極人爵之尊榮沛天恩之沾被持敬慎以不渝抱忠信而無貳是以功業顯於當時譽望隆於此世兹懸車以佚老得怡情而遂志予知其受福於天綿百嵗而猶未巳也
  尚書胡公像贊
  禮部尚書毘陵胡公遭遇聖明致位通顯出入中外有勞有烈而上之寵眷日隆其清徳懿行不特士大夫尊禮之方外之士莫不皆然釋道嵿者僧籙司右善世兼大功徳寺住持雨菴和尚之大弟子自出家受具荷公之徳久而益深今薦為建寧副都綱兼南禪寺住持自謂去公逺矣而心不能忘乃命繪公像將奉寘堂中而以其法旦暮祝夀焉請予為之贊予嘉其意為作贊曰允篤胡公有美在躬温温其仁肅肅其恭永樂之初太宗即位公侍左右式克獻替巍巍仁皇宣廟繼之政教休明公荷倚毗維今天子維公是使綏懷萬邦柔逺能邇祇事列聖垂五十年令聞令望公實有焉天之於人惟徳是比一徳弗愆五福斯備豈弟君子求福不回如丘如陵如江如淮猗與休哉
  錢侍郎像贊
  禮部侍郎吉水錢公呉越武肅王之後以文學徳行重當時而佐天子議禮制度考文之事式克敬慎以介夀祺此其像也為作贊曰吴越世家服書詩兮慶澤所鍾毓此奇兮文行之華邁等夷兮仕于聖時禮樂司兮正其衣冠肅有儀兮雍容進趨步赤墀兮天威咫尺敢弗祇兮端笏澄心儼若思兮云誰之從古夔夷兮惟直惟清日孜孜兮白髮蒼顔福履綏兮自天申之百嵗以為期兮
  遺安先生贊
  遺安先生者吉水周公仲徳也先生生富貴家而不溺其習讀書勵行有古君子之風其行於家以及於人者皆表然可慕也元季冦亂餓死者塞途先生母夫人譚氏發金以賑施而米不可得先生順其志艱難轉糴為粥以濟之有不幸死者則具棺作塚以葬生死䝉賴焉方是時先生之父南康知事君棄官歸隠一旦冦迫其廬家人悉攜貲以竄而南康君病不能行先生曰鼠輩利財耳不得將為害乃獨留貲侍湯藥而設饌出金以待焉冦至相感動曰公真孝子也卒受饌辭金以去國朝洪武初覈民田先生髙祖吉安路総管豫章公甞買田萬三千石収利以助㓙年至是無所主有司悉以歸先生先生曰吾祖以濟貧人今吾乃利之不義悉書券以授佃者而不取直曰不可有愧吾先公南康君没葬永豐遷鶯鄉路逺不能禁樵採先生乃削木為書以告其地之人言詞切至人皆感其誠不忍犯鄉人有擅發其所寄穀以自給者而以妻之簪珥與其母所備棺償焉先生曰若是則害夫婦之意而傷孝子之心矣竟不問里有兄弟爭財訟久不決先生為至其家譬解其娣姒而開諭其弟昆舉家感泣爭遂定其事先盡孝事寡姊盡敬嫁族女孤甥使有歸與資給故人之孤女使既見逐而復為夫婦如是者六七人言温氣和未甞有疾詞厲色人無少長愚良訓接之皆有恩意然居家則甚嚴重内外之分秩如也性嗜書所藏千餘巻皆手自㸃勘尤謹於喪禮故其著述有慎終要録有葬書演義悉本先賢之說不惑於世俗常見甞慕龎徳公之為人名其堂曰遺安學者稱為遺安先生年七十九而卒其壙記盖其所自作者予從先生之孫忱聞先生徳行之槩如此而景慕焉乃序述而為贊曰維天生人維善用章匪章于人曰天之常於惟先生令徳壽豈篤于其親以及逺邇喪亂民饑慈惠賑施生哺死藏有順無違冦來紛紜侍疾弗去不忮不求維親之故原田畮畮以賙困窮一朝俾之惠于先公松楸在山稔此戕賊化為敬恭積誠斯格有孑嫠孤我則歸之有䦧于牆我復其迷孝以祀先仁以廣逮處家則嚴申秩外内著書修文取是捨非不矯以抗不詭而隨忠厚之言和平之氣布帛之温穀菽之味雍容里閭髙冠正裳君子所親小人所望或遊於山或臨於水既享其安以遺孫子孫子既賢食公之遺我懷不忘述此贊辭
  周侍郎像贊
  此吾友工部侍郎周公恂如也受四朝恩遇之隆躋三品職任之大文章足以宣皇猷訏謨足以熈帝載既優優其才行亦凜凜其風槩幸遭逢以展其中何從容而久於外求之古人盖李贊皇之輩而予朝夕有待也
  楊侍郎祖父像贊
  生纓冕之家逢太平之治既悅禮而敦詩亦依仁而游義其事先也孝而誠其待物也謙而惠表然者豐偉之姿温然者淳和之氣山水足以暢其懷子孫足以成其志荷九重錫命之榮膺三品亞卿之貴豈非所謂徳音是茂保艾爾後之君子歟
  楊侍郎祖母像贊
  温柔靜嘉女徳之華有儀有容宜室宜家象服煌煌三品之貴慶澤所鍾永利後嗣
  楊侍郎父像贊
  浩乎其氣之充也偉乎其貌之豐也温温乎其和肅肅乎其恭也聖賢以為師學者之所宗也義以制外仁存諸中也胡不百年未極顯榮也然天之佑之不必及其躬也有子克賢爵位崇也三品之封恩命式隆也遺像在堂望之顒顒也儀于後人百世曷有窮也
  余侍講像贊
  此吾友翰林侍講余先生正安也確乎其志之端綽乎其量之寛優優乎學之博表表乎行之完遭聖代之文明襲先世之衣冠馳英聲於玉堂接髙步於金鑾曾嵗月之幾何乃睠懷乎故山撫門前之松菊長階下之芝蘭忽乘雲以迅征鏘鳴珮其陪鼎湖之飛龍悵何時而來還人猶仰夫列宿之光芒常照耀於匡廬之上彭蠡之間盖可望而不可攀也
  陳宜人像贊【曽學士配浙江按察使蒙簡母】
  徳性之純徳容之温生于華閥歸于慶門仁厚以逮下孝敬以事尊步玉登金見相夫之效含香冠豸彰教子之勤宜榮享其天禄而顯受於君恩古所謂令妻賢母之載於文字者兹可以儀後來而紹前聞也
  前刑部主事伯時遺像贊
  以經術發身以材敏從政莅司馬既誦其能贊冬官亦美其稱偉成績之可觀何仙遊之不還儼遺像之在位凛松栢之傲寒
  彭御史像贊
  䝉世澤之長承家學之懿温然忠厚之心凜然剛毅之氣其立朝也正而不阿其按外也端而益厲故君子有所恃而小人有所畏其樹立如此宜福禄之兼備也
  彭御史百鍊遺像贊
  偉兹彭君生逢盛世為賢進士為名御史今雖已矣不忘者存猶幸有子以嗣其芬續詩禮之傳衍月池之緒勗爾後人以永終譽
  陳穟僉事贊
  惟兹陳公學博才良逢時而升與道翺翔金馬玉堂職親地禁禮樂文章天子所任帝欲養賢以隆太平政教付公以觀厥成多士彬彬聞風丕變人既樂從公亦忘倦湖山之區公來于于公往不來人用嘆吁我昔與公交好甚篤出入相從匪昏伊旭嗟今老矣再見何時有偉令儀悠悠我思
  王宗睿贊
  金谿之南明谷里中有靜學隠君子詩書承家濟厥美此心恬然若止水聖明霈澤敷逺邇肆乃優游樂於此深衣幅巾儼容止髙風灑落絶塵滓揮絃染翰據棐几興入蒼茫出奇偉隂陽變化有至理啟蔽導愚示儀軌徳之在人衆所喜賢嗣登朝侍黼扆宜壽百年介蕃祉神遊汗漫詎云死遺像在堂聳瞻視我為作贊垂無已
  善學兄像贊
  道徳洽聞者為之祖材藝疏達者為之父既諳通乎微理遂膺薦而髙舉長松流水之間長吟雅詠之所君子皆以為宜盖名昭而惠溥何仙遊之不返耿千秋兮萬古嗚呼此直之所以怛然而悽楚也
  歐陽觀瀾翁像贊
  其行也方而淳其言也確而文薫然可挹者氣之和睟然可即者色之温盖宗族稱其孝而邑里推其仁不茍取以傷義不詭隨以害真遭遇乎聖明之世熈洽之朝乃優游乎長林之下大江之濱示儀型於後輩紹典則於前聞宜子孫之多賢而福祉之畢臻我思其人豈非古之所謂天民者耶
  黄澄濟像贊
  黄君澄濟弋陽人有通敏之才有雄贍之文有剛毅之氣有明正之學遭遇盛時取進士為名御史陞長外臺赫然有聲于當時矣而又以文章師後輩士大夫重之與予皆江西人以此像屬予言而作贊曰黄氏世逺慶乃綿惟君力學其志堅既而約尤精專仁義為本誠為先不徇俗以矜髙不枉已以效妍掇科目而身榮陟憲臺而譽傳斯無往而不可聽天道之自然世之君子觀其自號如此則可以信其賢矣
  龍仁安遺像贊
  承閥閱之華服詩禮之懿當太平之盛世樂恬退以肆志宗族既稱其仁鄉黨亦推其義惟濟美於前人故鍾慶於賢嗣雖未及三釜之榮終得䝉六品之貴降璽書於霄漢炯光輝於封隧瞻遺像之儼然足以觀其徳之所至也
  尹子源像贊
  此予友尹君子源也予甞為教其子璉因與君相好死生契濶逾四十年今孫直為翰林編修持以屬予贊為作贊曰其才則闓敏而有為其智則明達而能辯不汲汲於近名乃孜孜於為善遂翺翔於天衢承世澤之充衍共謁承明之廬同朝紫宸之殿盖善處而相歡亦交修而㒺倦是以君子稱其賢而衆人皆稱羨何仙遊之不返嗟寒暑之屢變維令孫之濟美實明時之俊彥登金門而步玉堂鍾餘慶而可見儼遺像之在堂念昔日之閒燕抒吾情於贊辭于以示故意之猶戀戀也
  郭公緒像贊
  表乎其儀之著於外也確乎其實之存諸中也忞忞其慎而勉勉其恭也是以䝉恩遇而致顯榮也持法平而譽績隆也我思古人司冦蘇公也惟企而同之則百福來崇也
  龍中書庭侍贊
  堂堂乎祠部之英楚楚乎鳯池之俊炯氷玉之明潔蔚橋梓之芳潤其居上也肅而和其侍側也恭而順藹龍門敦厚之風紹孔庭詩禮之訓由是沐聖仁際昌運儼充貢以先登勇掇科而繼進遂皆列於朝著亦同懷於忠藎已致夫位望之華聲譽之振尚不變其處心之端持已之慎宜神明之相之萃遐福於其躬流慶澤於其也
  子珩姊夫像贊
  楊氏之隆由漢五公君能不忘前人之風君之用心豈曰為已矻矻勤勞幹蠱而已翺翔諸藩來往二京有偉令才克駿厥聲夀不百年其福未艾憶與君别五十餘載遺像在堂君歸何時君往不來悠悠我思
  文貢姊像贊
  幽閒靜貞女徳之良孝順勤儉婦道之光生於瑯瑘之王歸于闗西之楊謹禮義而不愆聮姻戚而允臧雖子少而孫多喜源逺而流長瞻遺像之在兹儼儀範之未亡
  楊子珹兄弟行樂圖贊
  承清白之傳敦友悌之風盖同氣為至親故同徳而相從詩禮足以紹其家和裕足以亢其宗當太平之閒暇得朝夕以從容翫青山與緑水撫雪竹與霜松將三夀以作朋躡崑閬而升方蓬予安得厠跡於其間遊汗漫而無窮
  梅巖居士遺像贊
  此泰和吴汝霖先生也表其室曰梅巖稱其號曰居士生於文獻之邦長於太平之世所業者詩書所服者仁義夫既負絶俗之姿而亦諳和鼎之味當聖神之御極宜賢俊之得志何升進之遲而退休之易君子知其有為已之心達士知其有出塵之意從容於名教之樂歌咏乎雍熈之治兹一往而不復洒知己之涕泗吾聞天佑善人不在其身必在其後嗣則先生之福慶之及其子孫將綿綿延延愈久而不替也
  劉文復像贊
  文復予故人居縣東平易坊雖在㕓市而恬於勢利獨好從賢士大夫游其存心忠厚言行必謹於禮義聞人有善則取以自資人或有未善則婉詞微諷必欲使歸於善故舊親戚有憂患必赴救汲汲然恐弗及務得免乃已君子又謂其厚於仁少師楊公侍讀梁公與予輩家食時皆與文復善及官京師而文復長子選為邑庠生以能書徴入館閣與修永樂大典文復甞一來視之而平生交游亦多在因得復相與款洽其情好加焉及文復南歸予輩亦往來兩京間不能復相聚如前時每念文復未甞不悵然興歎也抑孰知文復遂為千古之别哉往年予以憂歸痛文復之亡而哭之顧視鄉閭求如文復者不可得心益為之哀欲託之文字以傳而未暇嗚呼文復其可使泯泯無聞於後邪今其季子達自南京來以此像求予贊乃為述其大槩而系以辭性淑兮情真言確兮行惇薰乎其氣之和粹乎其色之温盖於物也無競而於人也有恩履忠信而厭鄙薄安靜處而絶囂煩故君子謂為一鄉之善士每歎惜而弗諼觀遺像以述贊庶千載兮長存
  陳公復像贊
  此吾姻家陳公復先生也承簪纓之世惇孝弟之行居則循理之常行必由道之正不徇利與近名乃樂天而知命經史足以備講論山水足以供吟詠盖親戚之所篤愛鄉里之所深敬宜享福於百年而衍子孫之鴻慶也
  郭祖儀像贊
  此郭祖儀先生像也居文獻之邦逢堯舜之治詩書禮樂以繼乎前修孝友忠信以裕乎後嗣不矯矯以取名不汲汲以營利青山緑水足以肆髙蹤芳草閒雲足以諧逺志有澹臺之雅懷有靖節之幽趣是宜正衣冠尊瞻視以垂像於來世也
  李伯昻遺像贊
  其始也䝉富貴之資其後也得靜退之宜肆幽情於山水求至味於書詩既探古以為儀亦開塾而為師覽黄花之獨秀暢素懷以自怡爰抗志以髙蹈儵神化其何之非年夀之不延循天命其奚疑偉二子之並美宰百里而同時雖禄養之弗待諒顯揚之在兹
  敇書贊
  皇明有天下將百年其治道一以仁義為本盖必使斯民皆足於衣食而興於禮義是以天下熈然大安聖天子綂臨萬邦尤篤於是道民既安矣猶慮或有水旱之變詔有司預積穀以振民富室有願發廩佐官者皆勿拒江隂徐景南孝友于家厚於其鄉之人觀上之徳而興起焉出穀二千石以歸有司其弟景州亦如之郡太守以聞天子嘉其義遣使特敕旌之為義民勞以羊酒復其家景南既受敕珍襲而寶藏之俾後世子孫以為榮而思所以繼既而謝恩來京師因翰林修撰張益士謙詣直告曰景南為此盖推其餘以周人之乏豈敢自謂明於義哉而朝廷寵褒之如此誠非常之幸也惟古之人䝉上恩徳固有贊頌以傳諸逺者景南未之及也敢以為請直謂人之徳莫大於仁義惟有其實然後有其名名者實之表也今天子篤意養民惟恐一夫不得其所於是有豫備之令所謂如天之仁也景南祇順徳意出其所積以佐官此天下之義舉也上有行仁之君故下有好義之民旌褒之恩出於上贊詠之誠見於下不亦交盡其道哉為作贊曰惟聖天子惠養下民豫為之思肫肫其仁惟此令人克篤於義爰發其儲以充厥惠雲章煌煌寔降自天載馳載驅其來翩翩義問孔昭滂澤斯溥既有㫖酒亦有肥羜勾呉之鄉為龍為光山川增輝草木效祥仁覆於上義流於下休哉斯民靡不受嘏堯徳巍巍湯敬日躋惟皇兼之何有旱菑川祇山君各謹爾職䕶此璽書傳之無極
  敕書贊
  聖天子篤意養民慮水旱之不常也詔有司積穀以備賑貸富民有能發廩為助者具以聞江隂徐景州與兄景南各出穀二千石以佐官郡長貳言於朝上嘉之遣勅旌之為義民勞以羊酒而給復焉景州既拜賜喜曰是敕也豈特以見奎壁之文之美哉盖上之徳澤實寓焉其何敢䙝即珍襲而寶藏之將以遺後之人使不忘所以報及謝恩來北京而請直為之贊直聞隋開皇間闗中飢當時非無蓄積也而文帝不許賑貸躬率飢民就食於洛陽夫國之有廩庾所以為民也視其飢而不肯發使之流離道路甚矣哉不仁也至其末年積穀可支五十年煬帝恃其富强卒以賈禍此厚於已而薄於民之騐也今天下未有甚飢也而聖心惓惓為先事之慮必欲使斯民無一不得其所者至仁所感天下好義之士宜其作而應矣傳曰堯舜帥天下以仁而民從之書曰民㒺常懷懷于有仁我國家億萬年太平之福固在此也直為之贊以美上之仁而必述景州兄弟之義以見其感化於上如此非偶然也贊曰維皇聖神撫羣黎惠政敷洽㒺不宜詔令積穀防嵗飢上以仁感下應之偉兹兄弟亦已奇大發廩實佐有司窮民不復憂顛危封章入奏玉色怡恩澤滂沛雨露施璽書錫號超等夷龍章鳯彩光陸離義聲燀赫紛四馳大哉聖徳何巍巍乾坤覆載日月垂珍藏什襲敬奉持子孫思繼永弗隳國家太平民物滋倉庾充溢如京坁普天率上歌雍熈老臣稽首述贊辭傳之百世無窮期
  味菜軒畫蘆菔贊
  予家居時有園可十畆皆種菜茹而蘆菔居多冬寒之時日取給與薯蕷皆切方寸許襍葱菜而煑之和以鹽豉家人無少長食之皆欣然雖八珍之味不過也予甞自謂飲食無精粗惟適意為美蘆菔予所甚適也及來京師猶嗜之然又以為此特予貧者之所好耳若公卿大夫與其家之子弟皆飽於芻豢將塊視之無有能好者矣久之客有為予言味菜軒者以所蓄蘆菔圖示予盖少師吏部尚書蹇公之子芸之所好也予愛之芸生長富貴之中而志尚乃與予同如此又日以讀書為事盖公之徳有以化之也汪信民甞言人常咬得菜根則百事可做予信嗜之而才不適於用然亦將老矣唯當食此終其身若芸之英年美質誠能勉之飽於仁義而不願乎膏粱之味則他日措諸事業何可及哉故為蘆菔贊以致意云翠為葉玉為體甘露為漿脆而美宜吾腹利吾齒勤而食之可不死儉以養徳積諸已萬事紛紜皆可理何必鮮肥事豪侈於乎勉之乃君子
  梅雪贊
  吏部侍郎洪君宗器七世祖僉判府君性好梅環所居青溪上皆種之臘雪之際梅花盛開府君婆娑愛賞盖與之比徳焉因名其居曰梅雪今侍郎同其好襲其名清白之操芳潔之聞豈獨無愧於乃祖哉盖表然當世之望也故予取屈子頌橘之義而為之贊云懿兹嘉樹生南服兮偃蹇離奇貞且特兮嵗聿云暮霰雪積兮羣卉摧仆氣蕭索兮維此靈秀莫之能戹兮陽和内奮獨先得兮華彩交映粲開拆兮珠蕤玉英炯一色兮青溪泠泠環千百兮馨香穠郁衆所即兮君子之好自疇昔兮懷芳履潔亶同徳兮奕世嬋嫣喜承式兮違氛離垢皎清白兮壹志愛玩靡厭斁兮紛紜流俗終不可惑兮駢實纍纍和鼎食兮揚芬襲美何有極兮
  具慶圖贊
  具慶圖為像四上海縣教諭致仕尹先生與其配曾氏孺人其子南雄府學訓導復道澂江府同知自道也先生故泰和儒家有純質之徳有剛直之行有明正之學自為鄉先生以至為教官歴典兩縣學其善之及人多矣而曾氏亦泰和故家世積忠厚故孺人生有淑徳婦道母儀為九族師法故皆以八十之年而享康寧之福雖鬂髮皤然而視聽不衰復道兄弟又皆以經術奮身享有爵位其禄俸之餘足以養口體娯心志怡然至樂萃于一堂此豈人力也哉天相之也孟子謂君子有三樂而以父母俱存兄弟無故為首說者謂繫於天有不可必得盖世之為子者莫不以夀考祝其親而父母亦皆以賢願其子然不能兼備者多矣其幸有兼之者不能皆貴且富也今尹氏之福如此豈無自哉詩曰樂只君子遐不眉夀又曰樂只君子保艾爾後盖惟徳行之可嘉故能受福于天以安其身而昌其子孫故予以為尹氏之福天相之也自道之佐澂江歸拜其親鄉人榮之乃命畫史蕭于喬作此圖其容貌意態盖無不似者畫既完自道求予贊予名之曰具慶之圖而為贊曰維天惠民不私于人茍有令徳福集其身惟公醇質好是正直不激不阿歸于有極布帛之言松栢之姿仁義是行不顧其私以學殖身以文取寵訓成厥家亦勵于衆孰飢予哺孰危予安保有窮孽蔚為衣冠畮畮原田瀰瀰流水無有旱災繄公之惠爰及孺人嫓徳象賢並受其福實降自天有偉二子善述善繼或佐郡侯或領教事威儀孔時雍容燕休敬恭婉愉甘㫖具脩福善禍淫亶天之道白髮蒼顔使公夀考使公夀考純嘏不渝畫像在堂可敦薄夫
  夀星圖贊
  洪範之叙五福其一曰夀夀居乎福之先者盖有夀然後能享諸福也是以人子之敬愛其親則必以夀祝之夫既得其夀矣斯能遂其養以安其身樂其心此人子之至情而亦莫有加焉者也然夀系乎天不可以幸致也必善足以感天而後天應焉此感彼應若有黙司其事於冥冥之中不偶然也甞讀晉書天文志狼北地有大星曰南極老人見則天下太平主夀昌此所謂夀星也今天地清寧夀星恒見皇上受福彌億萬年用敷錫厥庶民而天下實䝉其澤於斯之時為人子者得奉其親於夀域之中豈非莫大之幸哉吾邑孫裕為湖廣河泊官以考績來京師謁予言曰裕之去鄉逺矣老母在堂不克以就養日夕思之不少忘今夀及七十明年正月初五日則其生之日也裕縻於職務不得躬奉觴上夀將遣吾妻率諸子歸而以是日稱慶焉夀星圖一幅所以致裕祝頌之意願先生贊一言使諸子歌以為夀則吾親當亦喜無量請勿辭予觀兹圖盖道家所謂神仙者流豈老人星降精流氣而為此以黙司其事者歟予聞裕之母徳善儀于一家而裕又惓惓致孝焉福夀之應其可量也哉為作贊曰明明南極老人星輝映六合呈祥禎聖皇萬嵗天下平人生皆得夀且寧慈母在堂亦有榮華筵慶誕羅甘馨拜舞祝頌親愛并但願福禄如川增神君來鑒赫厥靈錫以遐算超百齡年年齊進流霞觥
  壽星贊
  壽星者南極老人星也見則天下理安人多夀考秦漢之世因其以老人名於是狀其形容而祠祀之以祈福夀後之人於其所敬愛者往往圖其像貌而用之慶夀之日以祝其長生此不可以常情視也予内弟陳公梅芳今年既七十予子秬其甥也在京師得織成夀星一幅欲用以為夀而致其頌禱之意請予作贊贊曰南極之精赫赫厥靈帝命是承俾錫長生梅之為性凌寒乃盛宜夀百年以篤其慶
  夀星贊
  史紀天官書狼北地有大星曰南極老人此星見主夀昌天下治平不偶然也是以人子為親夀則取其名肖其像以致形容頌禱之意盖至情之不能已也吾邑歐陽氏故名家其前輩多君子長者今廣澗處士尤惇徳樂義為鄉邑之望其子熈為刑部主事有賢名處士既享其禄養而褒封之命又及焉皆積善之應也處士今五十嵗六月二日其生之日也熈求畫者繪南極老人像而求予題使人持歸以致頌禱焉予與歐陽氏世有連於處士誼不薄為作贊曰惟老人星南極之精濯濯厥靈俾錫長生於粲于天照臨下土帝徳滂流厥施斯溥芒芒九垓永歌康哉夀域宏開福慶大來爾惟懋修克謹于度百嵗其昌式安且固
  何愽士像贊
  心莊而體舒氣和而行方究經傳之精微循聖哲之典常當天朝之熈皥登雲路而頡頏遂典教於外郡荐進陟於上庠肅肅乎其儀型渢渢乎其文章盖誠多士之所起敬豈但六館之所仰望宜福禄之來同將百嵗而彌昌也
  劉先生像贊
  聖經賢傳窮深幽教人不倦功業優太學愽士非常流唐有韓愈漢施讐先生繼之踐厥猷羣儒仰徳心日休薦剡上達拔其尤御史守令足與儔聞言不語皆掉頭循舊資給乃可留衆人喜進已獨不此風須向古人求常聞靜者夀之由如松如栢如山丘千二百嵗吾與侔劉愽士先生既滿考來朝祭酒薦其有治才可任守令御史先生不樂曰吾老矣得循例用足矣且守儒業實不願他徙於是言於上循舊以為翰林檢討掌愽士事先生喜甚將行出畫像求贊辭予記數年前曾為作贊乃損益數語而題其上意亦足矣不在多也
  江西胡㕘政像贊
  紹詩禮之訓而克盡其宜行政教之典而益謹所施浩然絶俗者剛毅之氣表然馭下者正大之辭仰明聖之在上惟俊哲之是資古人甞言徳者福之基而升上必由卑徳之進而不止則福之來亦如川之方至而無已也
  呉祭酒贊
  此祭酒呉君與儉像也與儉以文學才行師表當世作此像以示後予同郡人託交好故為作贊有嚴辟雍儒教之宗以育俊才以興治功簡賢為師天子有命而君實來斯文之慶君之所學賢傳聖經愽究羣言隆隆其聲規圓矩方凖平繩直四方具瞻惟君是式顒顒昻昻儀觀在堂深衣幅巾與道翺翔徳以時升業以久大聿觀厥成以熈帝載
  張坦妻王氏贊
  此吾王氏之淑女為張氏之賢配以孝敬事乎上以勤儉治乎内遭黔婁之貧而無憂服孟光之勞而㒺憝期終老以諧合何早寡以悲嘅持皎日之節操比嚴寒之松檜其不二者禮之文其從一者易之誨肆閨閫有視效而子孫䝉保艾當聖明之隆教化表徳善以厲風槩吾將見旌褒之在門而沐天恩之滂沛也
  袁宗範像贊
  承故家詩禮之傳遇聖朝文明之世得六館之士以為友受百里之邑以為治盖君上付託之也深而生民仰賴之也至勞來安定足以展其才休養生息足以行其志貴懷芬而履潔必服仁而蹈義繼漢史之循良法周詩之豈弟則髙官厚禄令名遐夀之萃於其身將愈隆而無替也
  郭彥常像贊
  踐孝友之實而克盡其宜藴政事之才而不及乎施浩然絶俗者豪邁之氣確乎持正者達之辭藹一世而孤鶱掩餘子而過之然所立也人可得而見其未發也人莫得而窺盖含章以自居亦和光而用怡噫豈古之所謂依隠傲放而不可羈者邪
  吳仲經贊
  肅乎其儀温乎其氣禮樂以華其躬詩書以勵其志忘情簪紱之榮養髙泉石之美霽月光風豁襟懷於芳景貞松勁栢挺節操於寒嵗惠澤被于里閭謀猷貽于孫子惟其徳善之修老而彌篤則其福祉之綏益悠久而無已也
  戴文進像贊
  薰乎其氣之和淵乎其神之清渾然者外之同確然者内之貞悅詩書以求道灑翰墨以怡情始消搖於鄉園終遨遊於帝京登金門與玉除交名公與列卿皎素服其不緇郁鬂其未星既囂囂而有得亦坦坦而無營盖從容於物之外豈塵俗之能嬰斯人也殆將陟崆峒過蓬瀛招安期訪廣成服千嵗之靈藥而翺翔於太清也邪
  劉教諭畫像贊
  承詩禮之傳得山水之樂思有光於前人奮不悖於先覺窮遺經乎千載矯薦書之一鶚故健翼以迅征將乘風而上寥廓當聖治之文明遂典教於儒學盖以方壯之年而受作人之託肅青青之衿佩謹明明之矩矱乘餘暇以遊遨寓幽情於琴鶴意態澹而閒和容色澤以優渥惟君子於斯須皆不遺於禮樂以治心而修身則教立而功愽兹公卿之崇重多庠序之峻擢宜祇慎而不怠庶名位之超卓季顯予泰和故家為盧溪教諭以外艱起復來京師持此像求予言予不得辭乃為之贊而以逺大勉之
  曾用勵像贊
  生忠厚之家聞詩禮之懿其才足展乎謀猷其行亦敦乎孝弟于于然文獻之邦熈熈然太平之世既名位之莫加乃閒曠以自遂不翕翕以為同不矯矯以為異寛惠者及物之仁謙和者處人之智予甞與之從容今則逺而莫致尚冀其福夀之隆庶優游於百嵗也
  蕭氏三世小像贊
  吾鄉蕭公北以寫真遊京師持其曽祖祖父三世小像求贊乃為作歌吾鄉蕭氏工寫神此圖此貎皆逼真阿翁前行顧其子後有賢孫宛相似大江之南風景殊百年柱石仍安居眼前見者已三世逺近流傳稱絶藝太平文物盛兩京衣冠所萃皆豪英玉堂金馬麟鳯匹犀甲寶刀熊虎質江湖浩蕩鷗鳥鄰山林深杳麋鹿親援毫㸃染出真態能使千人萬人愛積善由來開慶源雲仍紹續久愈蕃只今公北又繼武能事不忘先父祖我為作歌揚世芬期爾精藝超其羣他年若畫淩烟閣要使聲名繼古人
  陳宜人像贊
  此吾妻陳宜人也服孟光之勞而不怨視買臣之貧而不怒既自處以儉勤亦不愆于禮度遭聖朝之盛明錫褒封之恩數儼象服其光華樂燕安於遲暮繄天道之不誣必始約而終裕願偕老於百年而享子孫之福祚也時吾年四十八宜人年五十矣
  陳夫人像贊
  此吾妻陳夫人也當退朝之時適燕居之際儼餘敬之不忘斯令儀之未替所習者柔恭所謹者禮義為伉儷六十四年閱春秋八十一嵗雖恩封極品之榮猶躬理至微之事孝順勤約老而尚然衣服飲食儉而有制故吾得以安其貧而君亦得以伸其志兹復遇生朝屇夀祺諸福來集㒺不宜更百二十我同之使女婦孫曽得有所觀法而世繼其美也
  稼軒像贊
  此吾兄行敏先生之像也質厚而氣充心曠而神融踐孝友之實著廉讓之風早遨遊於萬里之塗晩消搖於一畆之宫盖履正而養恬不茍異而妄同是以鄙夫憚其嚴而君子髙其蹤在上者賴揚光而益明在下者冀流祉而垂洪宜神明之相之而享福夀於無窮也
  自贊小像
  其才學則迂疎其志行亦狂簡幸逢時以効愚每揣揣於自反然僚友謂之强而主上謂之板愧變通之未能徒為達士之所莞也
  强者矯亢不阿之名板者愚執不通之謂盖氣質蔽錮之已深而學問變化之未至若謬比於憸邪則難合乎公議雖内省之無愧然豈敢忘敬畏也哉
  梁叔脩贊
  此南海教諭梁叔脩也郁乎其文充乎其儀仁義之道力於行詩書之訓篤於思當皇明太平之盛承祖宗慶澤之遺君子則樂與為友學者則喜於得師既講論以相資亦逍遙以自怡夫在物者盖無適而非快其於心也亦何往而不宜惟敬慎其有常將福禄兮日滋
  姚與成父子像贊
  此吾邑姚氏父子像也父為隠君子子為名進士當太平之盛時乃聲華之繼起一則顯於朝廷而寵眷之隆一則重於鄉邦而敬仰之至炯然氷玉之同清鬱然橋梓之並美嗚呼今皆不可作矣徒使人瞻其遺像而嘅慕無已也
  祭胡祭酒先生文
  公以奥愽之學雅贍之文在洪武中名已著聞歴任政教入官禁苑綸閤之嚴公預其選帝心簡在遂遷司成蔚為儒宗四方所稱永樂大典包括無外髙廟信史傳之萬代誰其總裁皇以命公從容紀述以成厥功巍巍仁皇念公盖久公以疾聞恩眷彌厚賓客之陞歸老于家賁以璽書韡曄其華公身雖退公譽益顯北斗以南似者盖鮮惟士奇輩託好實深道義之言有契于心山川邈悠悵此乖闕孰謂于今千古之别敭歴五朝夀八十年始終哀榮公奚憾焉白馬素車不克臨送致奠陳詞侑以一慟
  祭楊少保文
  惟公奥愽之學瑰偉之文徳性之良詞氣之温天之所生以為世用人則謂何祥麟威鳯永樂之初公已在朝翰苑春坊於焉逍遙文之升公居第一簡在帝心從容宥密巍巍宣皇今上繼之綸閤經筵亦公具宜以康帝載以熈聖學夙夜敬恭寵命優渥祇事列聖迨五十年元老大臣莫之敢先天弗慭遺遽以訃告九重嘆嗟士林傷悼顧惟我輩辱愛為深今不可見感切于心生榮死哀公則多祉我懷曷伸薦此牲醴
  祭外兄嚴敬仲文
  惟公之生自我姑氏肆我與公内外兄弟始於童丱爰及成人情好綢繆實惟懿親家難相仍其艱其棘劬力以營乃克滋殖禄岡之陽公所徜徉有田有廬倉廩牛羊何以濟人曰醫之道凡諸請求無不大效讀書名堂以教子孫賓客往來桂俎蘭樽遭遇聖時遂享其樂跂予望之山川遼邈猶冀暮年杖屨追隨傷哉蘭塘而公繼之訃音來聞痛弗臨櫬老涙無多為公而盡人生若寄視死如歸六十八年於古亦稀心之所悲不忘疇昔緘詞千里侑此飲食
  祭錢侍郎文
  於惟先生閥閱之胄遭遇宋興大振厥後子孫相承詩書授受徳業之華式克毖懋公於經史夙夜深究載筆而升在帝左右文章神竒海内之秀三四十年名塞宇宙天賦公夀八十有九聚哭親朋哀傷故舊我年視公四嵗差又念欲送葬疾妨撫柩令男致禮嗟我遺叟何時見公涙如懸溜
  祭陳氏舅母文
  惟我舅母生自名門歸我舅氏徳粹而温我自㓜時慈母早棄舅氏撫我纔十二嵗衣我食我無寒與飢舅母之恩實如母慈甫及三年遂去左右報徳未能豈敢忘舊惟祈夀考庶遂此心舅氏先亡負痛實深云胡至今舅母亦逝何辜于天楚毒相繼山川邈然不克臨喪感念疇昔怛然内傷謹遣兒子恭陳薄奠南望長號涙下如綫
  祭亡兄善學先生文
  惟兄有學有行多藝多材祖宗之慶豈偶然哉逢時而興遂佐一縣克展所藴功業茂建歸來故鄉優游以居野有田園家有詩書謂將百年享此遐福云何仙遊一往不復直之相去嵗華屢遷念兄至情痛隔山川今乃永棄心亦傷只逺陳薄奠涙下如水
  祭亡姊王孺人文
  嗚呼直之兄弟惟姊最長同氣三人實相親愛當無母時賴姊之徳扶持撫育不致失所姊歸楊氏克宜其家猶得往來瞻視顔面其後或出或處心親跡疎嵗月如流皆入老景前年仲兄先逝哀痛在心曽幾何時姊又繼往訃音逺來直亦危病方解聞之傷慟幾欲無生何辜于天罹此荼毒嗚呼哀哉痛惟兄弟兹止一身孑立㷀㷀誰復愛念而今而後雖欲聞姊音聲見姊容儀少效殷勤尊奉之意漠不可得嗚呼痛哉直限以官守山川邈悠歛不得視葬不得送中心摧裂如何可言惟有紀述令徳藏之堂傳示久逺哀痛之至言不能盡逺致薄奠用表下忱想慕尊靈涙下成血
  祭亡姪希節文
  爾為吾姪天資甚髙期爾成才以光祖考爾如奇駿不範馳驅徒勞爾形卒無所就爾之來此我遣爾歸爾不吾從必欲如志我徒悵怏莫如之何聞爾有疾為致名醫為病已深難以措手我之聞此心焉孔傷何辜于天竟致於死嗚呼哀哉人之夀夭有命存焉但恨去鄉幼弱為累天長路逺歸柩實難然人之生譬如浮萍乘流則行隨寓而止何必鄉土然後為安爾能達命勿深自咎我有公務不克臨喪遣奠一觴肝腸如割哀哉









  抑菴文後集巻三十七
  抑菴文集續編後序
  抑菴文集前後五十巻太保王文端公所作也前集公之長子翰林檢討希稷所編集既鋟梓以傳矣四方之士病其訛舛者多盖有掩巻而嘆息者公之次子存齋居士希誠深知其然亟取公遺藁精校而重刻焉篇目雖如故而訛舛則無矣是為前集十三巻者也然公平日於文章不經意存藁其散在四方而為士林所傳誦固有多於所存者此希誠所為尤惓惓也乃廣求博訪得公真迹輒録焉盖積久益多遂續加編集以刻是為後集三十七巻也方其校也希誠窮日之力以至夜分其刻也督視左右惟恐有誤未甞少以諉諸人盖其精專而慎重如此其所費不貲皆自已出雖親故好義者有所助遺一切謝絶士君子得於見聞者莫不嘆羨而稱其篤孝夫孝子之於親也手澤口澤雖微而敬愛不敢忽况於其精神心術之微者乎文章精神心術之微所在也天下後世欲知公精神心術之微者不有是集將奚賴焉希誠以六十之年而篤念不忘乎此孝子仁人之用心固如此也故序述其詳使天下後世知孝子仁人之於親無所不用其心而或興起其繼述之孝則於世道豈為無補邪若夫公之徳為時望文為國華居清切而贊宥密位冢宰而為庶職得人凡所以亮天工而成大業功施社稷而澤被生民者國史自有列傳固已大書特書不一書矣此非後學所宜贅出也成化丁亥冬十一月朢日蜀府教授里生張時啓拜手書







  抑菴文集續編後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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