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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八 古文集成 總集類 提要 【臣】等謹案古文集成七十八巻舊本題廬陵王霆震亨福編不著時代觀其標識名字魏徵猶作魏證而宋人奏議於朝廷國家諸字皆空一格葢南宋書肆本也巻端題新刊諸儒評㸃字原本於吕祖謙之古文闗鍵真徳秀之文章正宗樓昉之迂齋古文標註一圈一㸃無不具載其殆理宗時所刊乎集以十干為紀而自甲至癸皆稱曰前某集則有後集而佚之矣凡甲集六巻乙集八巻丙集七巻丁集九巻戊集八巻已集八巻庚集八巻辛集七巻壬集八巻癸集九巻所録自春秋以逮南宋計文五百二十二首而宋文居十之八雖多習見之作而當日名流其集不傳於今者如馬存曽丰程大昌陳謙方恬鄭景望諸人亦頗賴以存所引諸評如槐城松齋斆齋郎學士戴溪筆議東塾燕談之類今亦罕見其書且有未知其名者宋人選本傳世者稀錄而存之亦足以資循覽也乾隆四十四年十月恭校上 總纂官【臣】紀昀【臣】陸錫熊【臣】孫士毅 總 校 官 【臣】 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 宋 王霆震 編前甲集一 序 送孟東野序【韓愈】 迂齋批【曲盡文字變態之妙】 大凡物不得其平則鳴草木之無聲風撓之鳴水之無聲風蕩之鳴其躍也或激之其趨也或梗之其沸也或炙之金石之無聲或擊之鳴【金石草木各只是一句而水分出四句此是不整齊中整齊錯綜妙處】人之於言也亦然【此是以金石草木引入人来】有不得已而後言【不平】其歌也【聲】有思【不平】其哭也【聲】有懐【不平】凡出乎口而為聲者其皆有弗平者乎【活】樂也者【聲】鬰【不平】於中而泄於外者也【善下語】擇其善鳴者而假之鳴【又生出善字與假字】金石絲竹匏土革木八者物之善鳴者也維天之於時也亦然【此又以天時引入人来錯綜妙甚】擇其善鳴者而假之鳴是故以鳥鳴春以雷鳴夏以蟲鳴秋以風鳴冬四時之相推奪其必有不得其平者乎【無人推原及此】其於人也亦然人聲之精者為言文辭之於言又其精者也尤擇其善者而假之鳴其在於唐虞咎陶禹其善鳴者也而假之以鳴䕫弗能以文辭鳴又自假於韶以鳴【将無作有】夏之時五子以其歌鳴伊尹鳴殷周公鳴周凡載於詩書六藝皆鳴之善者也周之衰孔子之徒鳴之其聲大而逺【含自鳴其不幸一句意】傳曰天將以夫子為木鐸【見鳴字】其弗信矣乎其末也莊周以其荒唐之辭鳴楚大國也其亡也以屈原鳴【亦自鳴其不幸】臧孫辰孟軻荀卿以道鳴者也楊朱墨翟管夷吾晏嬰老耼申不害韓非慎到田駢鄒衍尸佼孫武張儀蘇秦之屬皆以其術鳴秦之興李斯鳴之漢之時司馬遷相如揚雄最其善鳴者也其下魏晉氏鳴者不及於古然亦未嘗絶也就其善鳴者其聲清以浮其節數以急其辭淫以哀其志弛以肆其為言也亂雜而無章【此數語褒貶相錯】將天醜其徳莫之顧邪何為乎不鳴其善鳴者也唐之有天下陳子昻蘇源明元結李白杜甫李觀皆以其所能鳴【見前數子是逹者】其存而在下者孟郊東野始以其詩鳴其髙出晉魏不懈而及於古其他浸淫乎漢氏矣【語有輕重】從吾游者李翺張籍其尤也三子者之鳴信善鳴矣抑不知天將和其聲而使鳴國家之盛邪【前面許多鋪叙亦兼有此兩段意了】抑將窮餓其身思愁其心腸而使自鳴其不幸耶【當時必先有此兩句】三子者之命則懸乎天矣其在上也奚以喜其在下也奚以悲東野之役於江南也有若不釋然者故吾道其命於天者以解之【應前】 送文暢師序【韓愈】 東萊批【體格好就他身上說極好處】 人固有儒名而墨行者問其名則是校其行則非可以與之游乎如有墨名而儒行者問其名則非校其行則是可以與之游乎【頭兩段起語新文義見意格正】楊子雲稱在門牆則揮之【下段鎖前二段有力】在夷狄則進之吾取以為法焉【上段一便以古人之言引證大段自在】文暢喜為文章其周逰天下凡有行必請於搢紳先生以求詠歌其所志貞元十九年春將行東南栁君宗元為之請觧其裝得所叙詩累百餘篇非至篤好其何能致多如是耶惜其無以聖人之道告者【此見昌黎本意處】而徒舉浮屠之說贈焉【主意】夫文暢浮屠也如欲聞浮屠之說【警策精髓處】當自就其師而問之何故謁吾徒而来請也【起好警䇿】彼見吾君臣父子之懿文物禮樂之盛其心必有慕焉【大抵古人許予不肯直致言詞又見得文暢是浮屠也】拘其法而未能入故樂聞其說而請之如吾徒者【承接好】宜當告之以二帝三王之道【應後】日月星辰之所以行天地之所以著鬼神之所以幽人物之所以蕃江河之所以流而語之不當又為浮屠之說而凟告之也【應前結好】民之初生固若禽獸夷狄然【應後說起善惡相形】聖人者立然後知宫居而粒食親親而尊尊生者養而死者藏【先說至不好事然後形容聖人好處】是故道莫大於仁義教莫正乎禮樂刑政施之於天下萬物得其宜【此說聖人之道本原見儒者有来厯】措之於其躬體安而氣平【承接上文有力】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禹以是傳之湯湯以是傳之文武文武以是傳之周公孔子書之於冊中國之人世守之今浮屠者孰為而孰傳之耶【見得浮屠無根抵此句結簡有力】夫鳥俯而啄仰而四顧【應前】夫獸深居而簡出懼物之為已害也猶且不脫焉【最警䇿處】弱之肉彊之食今吾與文暢安居而暇食優㳺以生死【結得最有意說破有不盡意】與禽獸異者寜可不知其所自耶【應前結好】夫不知者非其人之罪也知而不為之者惑也恱乎故不能即乎新者弱也【餘意○此段結得如破的】知而不以告之者不仁也告而不以實者不信也【此二句昌黎本意兩句說儒者連下五也字如破竹一段工夫極大】余既重栁請又嘉浮屠能喜文辭於是乎言【此二句見得不是昌黎有意予文暢】 送董邵南㳺河北序【韓愈】 燕趙古稱多感慨悲歌之士董生舉進士連不得志於有司懐抱利器鬰鬰適兹土吾知其必有合也董生勉乎哉夫以子之不遇時苟慕義彊仁者皆愛惜焉矧燕趙之士出乎其【一有情字】性者哉然吾嘗聞風俗與化移易吾惡知其今不異於古所云【一作聞】聊以吾子之行卜之也董生勉乎哉吾因子有所感矣為我弔望諸君之墓【樂毅傳趙封毅於觀津號曰望諸君】而觀於其市復有昔時屠狗者乎為我謝曰明天子在上可以出而仕矣 送王塤秀才序【韓愈】 吾嘗以為孔子之道大而能愽門弟子不能徧觀而盡識也故學焉皆得其性之所近其後離散分處諸侯之國又各以其所能授弟子原逺而末益分盖子夏之學其後有田子方子方之後流而為莊周故周之書喜稱子方之為人荀卿之書語聖人必曰孔子子弓子弓之事業不傳惟太史公書弟子傳有姓名曰馯【音韓】臂子弓子弓受易於商瞿【音衢】孟子師子思子思之學盖出於曾子自孔子没羣弟子莫不有書獨孟軻氏之傳得其宗故余少而樂觀焉太原王塤示予所為文好舉孟子之所道者與之言信恱孟子而屢賛其文辭夫沿河而下苟不止雖有疾遲必至於海如不得其道也雖疾不止終莫得而至焉故學者必慎其所道道於楊墨老莊佛之學而欲至聖人之道猶航斷港絶潢以望至於海也故求觀聖人之道者必自孟子始今塤之所由既幾於知道如又得其船與檝知沿而不止嗚呼其可量也哉 送薛存義序【栁子厚】 東萊批【雖句少極有反覆】 斆齋古文標凖評曰【此篇文勢轉圎如珠走盤中畧無凝滯加之論為吏者乃民之役非以役民議論過人逺甚中間以庸夫受直怠事為譬且云勢不同而理同此識見最髙至於結句用賞以酒肉而重之以辭亦與發端數語相應學者宜玩味】 河東薛存義將行栁子載肉于俎崇酒于觴追而送之江之滸飲食之且告曰凡吏于土者若知其職乎盖民之役非以役民而已也【一篇骨力】凡民之食於土者出其十一傭乎吏使司平於我也【下的當】今受其直怠其事者天下皆然豈唯怠之又從而盜之【下的當】向使傭一夫於家受若直怠若事又盜若貨器則必甚怒而黜罰之矣【譬得切】以今天下多類此而民莫敢肆其怒與黜罰何哉勢不同也勢不同而理同如吾民何【下得好】有逹於理者【斡旋一篇精神】得不畏而恐乎存義假令零陵二年矣蚤作而夜思勤力而勞心訟者平賦者均老弱無懐詐暴憎其為不虚取直也的矣【應前直】其知恐而畏也審矣吾賤且辱不得與考績幽明之說於其往也故賞以酒肉而重之以辭 送梅聖俞歸河陽序【歐公】 至寳潜乎山川之幽而能先羣物以貴於世者負其有異而已故珠潜于泥玉潜于璞不與夫蜃蛤珉石混而棄者其先膺美澤之氣輝然特見于外也士固有潜乎卑位而與夫庸庸之流俯仰上下然卒不混者其文章才美之光氣亦有輝然而特見者矣然求珠者必之乎海求玉者必之乎藍田求賢士者必之乎通邑大都據其㑹就其名而擇其精焉爾洛陽天子之西都距京師不數驛搢紳仕宦雜然而處其亦珠玉之淵海歟予方據是而擇之獨得於梅君聖俞其所謂輝然特見而精者耶聖俞志髙而行潔氣秀而色和嶄然獨出於衆人中初為河南主簿以親嫌移佐河陽常喜與洛之士逰故因吏事而至於此余嘗與之徜徉於嵩洛之下每得絶崖倒壑深林古宇則必相與吟哦其間始而歡然以相得終則暢然覺乎薰蒸浸漬之為益也故久而不厭既而以吏事訖言歸余且惜其去又悲夫潜乎下邑混於庸庸然所謂能先羣物而貴於世者特其異而已則光氣之輝然者豈能掩之哉 送游生還鄊讀書序【東堂毛澤民】 吴人有欲舟而之宋者不問途之所從不具竿檝桅柂帆繂信水而下順風而前沿畨陽渡彭澤過九江郡浮岳陽洞庭至于荆州問之則楚也更信而之焉泝三峽望峩眉則既入于蜀而宋益逺矣嵗月耗而舟以弊陋意將還而茫然矣故卒以荒唐無歸此不知途不利器之罪也今有之宋者吾將告曰必具竿檝桅柂帆繂求嘗至宋者道之自西至于揚州浮淮泗泝汴水不㡬乎宋歟今而必有之宋者乎之宋者多而未必皆有舟也有舟者不患不至宋庻得其道而之焉游生於學類欲宋而有舟者也雖未即至宋又未至迷妄而之楚蜀然試求其竿檝桅柂帆繂得無猶缺然乎且將必具之乎將求其嘗至宋者為之道乎苟如是宋逺乎哉元豐九年冬吾始見㳺生於餘杭州黑面而峻眉目好頡頏作氣有古燕趙士風自言寡師友不喜讀古今人文章見其獨有前後所作歌詩文論一篋東西南北隨之閑暇輒自讀誦不厭吾惜其漫濫而無歸孤陋而無根欲其愽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日知其所亡月無忘其所能以成其美材而庻㡬於道將行也作之宋喻以告㳺生勉乎哉吾且見生至宋也 送應太丞赴闕序【篔窓陳耆卿】 貴溪應先生以淳熈丁未唱第嘉定辛未登朝繇棘丞丐外歴郡守常平使者陞轉漕辭不拜改刺處州有問處州之政者皆曰先生有恢恢之才而宅以謙有稜稜之威而陶以和有了了之智而載以黙凝香宴坐未嘗疾聲躁色也而千里之人每愛而師畏之古所謂儒者政真其人歟和氣川融嵗以稔吿逺近稚耋免從理入口之相非飽於稼飽先生之仁義也方將用借冦故事請于朝然滿且召矣或謂先生三十二年之科名八年之班綴久于外以部使者屈治郡今再入已回翔矣而未知造物意也浮花艶卉無兩日長而鉅柏之亭亭參天不改非雪霜畔常有陽春耶久於外者惠吾民也以部使者屈治郡者辭尊居卑之義也踰滿而後召者不輕奪赤子之乳也召之賛奉常者有興禮樂致太平之具而以為之兆也某下邑勾稽吏爾樸拙根性先生覆露之吹送之煦我以道徳鞭我以文辭恩獨厚念雖束縛千兔未白此悃矧一幅剡藤哉觀唐人送李正字皆以詩以序者獨韓退之意序厚也然觀退之諸序有祝體有規體今將為規乎尚何規盍亦不以規而以祝乎秋浸疎梧月酣新桂祖帳溢衢餞觴浮空一祝曰寒燠未齊宜戸牖泰和夀斯文脉再祝曰上方禮羅鴻碩九鼎宗社詔爾父老先生去是邦非忘之也起而漸澤八荒則一州固在其中矣三祝曰牛馬走尚伏泥塗望先生今在何許異時邂逅毋相忘一祝為先生也再祝為父老也三祝自為也酒三行而祝辭備體古也 送友人逰武林序【陳同父】 古之達者求士今之達者厭士嗚呼其世變愈下矣乎古之士耕雲釣月齒石耳泉幅巾孤頂扁舟斷涯或悽歌而愴吟或詼諧而笑吁浩乎其自得而頽乎其處順也與其闖伺於侯門孰若北窓之髙卧與其乞憐之千言孰若爐香之一巻達者曰是非可以利餌之也遜辭以為媒厚禮以為羅庶乎其致之也否則彼有南山之南北山之北而已而吾君孰與共理哉故古之達時宜者非掠禮士之美名也自世變愈下士無圭田始喪所守豢利慾而恧貧賤盖溺焉于兹者有年矣自晉而觀望塵之俗人才衰陋已不逮兩漢尚何望其三代如也哉於是公卿大夫過髙而一介之士過卑過髙者日以傲過卑者日以諂傲則不求即人諂則求即於人是以尊者勢益重而卑者勢益輕國朝之初公卿大夫猶有重士之意今則亡矣盖自渡江以來士之萃於吴越者肩摩袂錯欲鋤無田欲樵無山者十五六則常産已亡矣遷徙之無常滫瀡之所迫則常心莫能存矣以其非所有之常産加之以莫能存之常心則隨染隨遷不動而遷於俗者盖寡故授書獻記過媚以圖恱卑姝以取幸者亦其勢之必然無足怪也又况今之取士皆有定式羔帛不逮於巖穴而公卿大夫要以如格而止又奚必勤勤焉過求繩墨之外必如古之薦士也哉有厭薄貧賤之意而無寵藉後輩之心也亦宜今吾子之逰武林也武林士夫之叢薄也子將往而謁之吾懼子之遭厭薄而亟返也然士夫之中亦有古人之風者盍以吾說語之 送羅永年序【楊誠齋】 今年六月予歸自都下一書生來謁予羅其姓椿其名永年其字永豐之人也問其所以來則曰椿世吏也今去吏而儒是習過不自量其不肖來見麻陽縣尹達齋先生先生不鄙揖而進之以為可教是以在此自是與予相過欵且久見其文辭清潤日異而月不同駸駸乎進而未止者也予甚愛之嵗且竟將歸覲省其母與兄來與予别且求予言予曰子歸乎吾言亦奚以為永年曰椿之命儒也邑之人恱我者之衆未若嗤我者之衆也得一言恱者信嗤者息矣予曰子之邑人固嗤夫命儒者乎永年曰非嗤夫命儒者也嗤我之用儒變吏也予曰然則嗤之所在在子不加多在彼不加少矣且用儒變吏與用吏變儒孰可孰不可也用皂而變公卿者無之乎用暴客而變衣冠者無之乎用樲棘變臺池也用豺狼變父子兄弟也不惟用吏變儒而已也吾不以嗤夫嗤子者吾以悲夫嗤子而不自嗤者彼不病其悲子獨病其嗤何也 送王主簿序【止齋陳傳良】 苟可以寘吾力而寘致者得之之道也而假諸人者必廢今夫物其飛也以羽其走也以蹄其啄也以咮未有非其自為而得之者也而况於人乎是故吾播也斯榖吾植也斯果吾漁也斯魚吾畋也斯禽如是而或不得者則非其常不如是而或得者亦非其常天下之物莫易得乎水也井而飲池而澣瀦而注溉凡其足吾用者吾有之也而旦夕焉求諸人則必不繼雖火亦然宿焉而噓之燧焉而改之無不得者半夜有急持束緼而叩其鄰以請雖不吾却火至且無及矣而豈不盡吾却哉金在山珠在淵其難得固宜人惟利之也以縋淵窮嵗月鑿山而隧之果有得水火滿天下而金與珠隠深而匿䆳寘吾力焉則金珠可覬不然而徯夫人水火吾見其缺者矣嗚呼焉用以假人為哉假舟楫者廢涉假車馬者廢征凡天下之事假焉而不廢也㡬希僕始力學切有意於用念今仕者進無援立無儔則艱孤以卑危於是慨然當世之公卿大夫願交焉以速化而既至此恍然而莫之涯也以驚絶然而果不可以幸也以悲今則悵然曰嗟乎吾方能為之而猶有命焉制於疾徐徒人乎取之疎矣哉是以勇於歸將益治其學以俟命之及今君以官窮亦惟親之老也家貧而養匱惻惻乎将有所求而亦不得以還吾察其貌以戚聆其音以怨故道天下之理與吾悔者慰規之庶乎其無尤 送羅以寜上書歸郷序【撙齋曾丰】 淳熈十有五年秋豐城布衣羅氏子以寜投匭上書三上而三不報浩然歸歟顧余同舘又同為江西人獨見善厚行業具朅來吿别意其辭色若欲得余贈者乃與坐有頃為言三代取士一出於學故天下無不羇之士七國取士一出於客故天下無有常之士至於漢去七國未逺雖漸興學而未容頓禁客故士之出入於客與學常相半而取士則别設科目不一途而足夫科目繩尺事也有常之士所樂趨而不覊之士所厭就故士之出入於學者相率而應科目晁錯公孫董仲舒魏相杜欽之徒是也彼出入於客者往往轉而他售或上書獻頌朱買臣徐樂司馬相如車千秋之徒是也方今取士之法自廷尉而賜第者十之九自舍選而釋褐者十之一自囊封而授官者率千百不一二故上而祿于朝次而祿于州縣大抵有常之士也不羇之士雖間出焉求其稍能自致美官者始有鄧酢次吴曾又次戴之邵之徒十數人耳夫今天下無事朝廷之上惟簿書獄訟是務雖庸夫髙枕而有餘至於邉烽猝警羽檄交馳雖聖人繭足而不給况區區有常之士哉以寜挟不羇之才乃於庸夫髙枕之時出售其説三上而三不報無怪也横渠張公載少喜談兵質於范文正公公責以儒者自有名教何事於兵勉之讀中庸横渠公退而變所習卒為河南學者宗師自末言之講學之功大於談兵固矣自初言之談兵非無益於人之國者而遽責之文正公豈沮人赴功名者哉誠以横渠之資可進於道不止於兵機吾遽以談兵予之彼且自滿不復折而入於道是以寜固拂之俾勉其大毋姑順之俾苟安於小以寜歸余敢誦所聞以薦焉令所上書中天子意急徴而驟用雖少慰所志其終所成要不過鄧酢輩耳不然而竟歸雖初志亦未惬然繼自今以趨時之心趨古以談事之口談道他日學成則為横渠公不竢其成而姑為時出猶不失為有常之士如公門人顧决擇如何耳所親劉純叟余友也於理道明歸以余所告告之屬為决擇㑹得其當焉 古文集成巻一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二 宋 王霆震 編前甲集二 序 送徐無黨南歸序【六一歐公】 東萊批【此篇文字象一个階級自下說上一級進一級】 草木鳥獸之為物衆人之為人其為生雖異而為死則同一歸於腐壊澌盡泯滅而已而衆人之中有聖賢者固亦生且死於其間而獨異於草木鳥獸衆人者雖死而不朽愈逺而彌存也【過得佳有幹旋】其所以為聖賢者修之於身施之於事見之於言【自下說上】是三者所以能不朽而存也脩於身者無所不獲施於事者有不得焉其見於言者則又有能有不能也施於事矣不見於言可也自詩書史記所傳其人豈必皆能言之士哉修於身矣而不施於事不見於言亦可也【此一段歸在顔子上】孔子弟子有能政事者矣有能言語者矣若顔回者在陋巷曲肱饑卧而已其羣居則黙然終日如愚人【先抑】然自當時羣弟子皆推尊之【後揚】以為不敢望而及而後世更百千嵗亦未有能及之者其不朽而存者固不待施於事况於言乎【先抑後揚】予讀班固藝文志【自上說下】唐四庫書目見其所列自三代秦漢以来著書之士多者至百餘篇少者猶三四十篇其人不可勝數而散亡磨滅百不一二存焉予切悲其人文章麗矣言語工矣【造語工】無異草木榮華之飄風鳥獸好音之過耳也【句佳警䇿】方其用心與力之勞亦何異衆人之汲汲營營而忽焉以死者雖有遲有速而卒與三者同歸於泯滅夫言之不可恃者盖如此【繳佳】今之學者莫不慕古聖賢之不朽而勤一世以盡心於文字間者皆可悲也【下得好】東陽徐生少從予學為文章稍稍見稱於人既去而與羣士試於禮部得髙第由是知名其文辭日進如水湧而山出【句佳】予欲摧其盛氣而勉其思也故於其歸告以是言然予固亦喜為文辭者亦因以自警焉【歸自已】 送秦少章序【宛丘】 迂齋批【此皆老於世故之後方有此等議論凡學者當知此理深味然後有益】 詩不云乎蒹葭蒼蒼白露為霜【起得新】夫物不受變則才不成人不涉難則智不明季秋之月天地始肅寒氣欲至方是時天地之間凡植物出於春夏雨露之餘華澤充溢支節美茂及繁霜夜零旦起而視之如戰敗之軍【學他譬喻】巻旗棄鼓褁瘡而馳吏士無人色豈特如是而已於是天地閉塞而成冬則摧敗拉毁之者過半其為變亦酷矣然自是弱者堅虚者實津者燥皆歛其英華於腹心而各效其成深山之木上撓青雲下庇千人者莫不病焉况所謂蒹葭者乎然匠石操斧以㳺山林一舉而盡之以充棟梁桷輪輹輻巨細强弱無不勝其任者此之謂損之而益敗之而成虐之而樂者是也吾黨有秦少章者自余為太學官時以其文章示余愀然告我曰惟家貧奉命大人而勉為科舉之文也異時率其意為詩章古文往往清麗竒偉工於舉業百倍元祐六年及第調臨安主簿舉子中第可少樂矣而秦子每見余輒不樂余問其故秦子曰余世之介士也性所不樂不能為言所不合不能交飲食起居動静百為不能勉以隨人今一為吏皆失已而惟物之應少自偃蹇悔禍響至異時一身資養於父母今則婦子仰食於我欲不為吏亦不可得自今以往如沐漆而求解矣余解之曰子之前日春夏之草木也今日之病子者蒹葭之霜也凡人性惟安之求夫安者天下之大患也能遷之為貴重耳不十九年於外則歸不能覇子胥不奔則不能入郢二子者方其羇窮憂患之時隂益其所短而進其所不能者非如學於口耳者之淺淺也自今吾子思前之所為其可悔者衆矣其所知益加多矣反身而安之則行於天下無可憚者矣能推食與人者常饑者也賜之車馬而辭者不畏徒步者也苟畏饑而惡步則將有苟得之心焉為害不既多乎故隕霜不殺者物之災也逸樂終身者非人之福也 送祖擇之序【石介】 擇之罷濟南將歸闕自厯山南走三百里别明復先生【孫】暨于泰山徂徕相與講道徳究經術耽雲霞玩水石舉觴賦詩五日而後去以所坐乗重為明復之夀為予書先生之銘于石以為勒擇之以文章登甲科天下之望甚盛不十年當輔相天子為宋大臣為人資材已髙又自能知堯舜周孔之道顧明復與予饑寒山谷中何有毫髪利于擇之而冒苦辛傾肝膽予二人豈有求耶明復謂無以謝擇之發聖人之藴明王道之極擇之拜而受之嗚呼春秋賞罰二百四十二年至矣仲尼之心獨撥衰周一世之亂反諸於正十二經掲如日月昭昭于天後之聖人得之多者帝得之少者王不得者覇明復之報為不輕矣予經學淺不能希風明復然義不可嘿夫趨時物之情也徇道人之難也噫諸侯交迎傾國封之枉尺直尋吾死不為見之孟軻尋邑三公舜歆髙爵不作符命甘投于閣見之子雲潮州八千㡬死瘴煙歸来京兆不肯嬋娟見之吏部嗟嗟李勣徇主從昬咄咄宗元附權邀官觀而始節豈為不完弗能有終至今痕瘢擇之與予說藴深矣此去近天子得與我相磨切天下是非亦得時見上講道君政得失天子宰相曰是擇之曰是天子宰相曰非擇之曰非擇之官日進而寵日深矣天子宰相是擇之曰非天子宰相曰非擇之曰是擇之前有鼎鑊而後有鈇鉞矣古之君子辭官職而違寵祿趨鼎鑊而就鈇鉞非以官職寵祿為辱而鼎鑊鈇鉞為樂也道適當然也擇之於道安之者非利而行行之者非畏罪而强之者也予所以云姑而報之資爾 送楊寘序【歐公】 予嘗有幽憂之疾退而閒居不能治也既而學琴於友人孫道滋受宫聲數引久而樂之不知疾之在其體也夫疾生乎憂者也樂之毒者能攻其疾之聚不若聲之至者能和其心之所不平心而平不和者和則疾之忘也宜哉夫琴之為技小矣及其至也大者為宫細者為羽操絃驟作忽然變之急者悽然以促緩者舒然以和如崩崖裂石髙山出泉而風雨夜至也如怨夫寡婦之歎息雌雄雍雍之相鳴也其憂深思逺則舜與文王孔子之遺音也悲愁感憤則伯竒孤子屈原忠臣之所歎也喜怒哀樂動人之深而純古淡泊與夫堯舜三代之言語孔子之文章易之憂患詩之怨刺無以異其能聽之以耳應之以手取其和者道其堙鬰冩其憂思則感人之際亦有至者焉是不可以不學也予友楊君好學有文累以進士舉不得志反從廕調為尉於劍浦區區在東南數千里外是其心固有不平者且少又多疾而南方少醫藥風俗飲食異宜以多疾之體有不平之心居異宜之俗其能鬰鬰以久乎然欲平其心以養其疾於琴亦將有得焉故予作琴說以贈其行且邀道滋酌酒進琴以為别 送孫正之序【王安石】 時然而然衆人也已然而然君子也已然而然非私已也聖人之道在焉爾大君子有窮苦顛跌不肯一失詘已以從時者不以時勝道也故若得志於君則變時而之道若反手然彼其術素脩而志素定也時乎楊墨已不然者孟軻氏而已時乎釋老已不然者韓愈氏而已如孟韓者可謂術素脩而志素定也不以時勝道也惜也不得志於君使真儒之效不白於當世然其於衆人也卓矣嗚呼予觀今之世圎冠峨如大裙襜如坐而堯言起而舜趨不以孟韓之心為心者果異衆人乎予官於揚得友曰孫正之正之行古之道又善為古文予知其能以孟韓之心為心而不已者也夫越人之望燕為絶域也北轅而首之苟不已無不至孟韓之道去吾黨豈若越人之望燕哉以正之之不已而不至焉予未信之也正之之兄官於温奉其親以行將從之先為言以處予予欲黙安得而黙也 子長逰贈盖邦式【馬子才】 予友盖邦式嘗為予言司馬子長之文章有竒偉氣竊有志於斯文也子其為說以贈我予謂子長之文章不在書學者每以書求之則終身不知其竒予有史記一部在天下名山大川壯麗竒怪之處將與子周逰而歴覽之庻㡬乎可以知此文矣子長平生喜逰方少年自負之時足跡不肯一日休非真為景物役也將以盡天下之大觀以助吾氣然後吐而為書今於其書觀之則其平生所嘗逰者皆在焉南浮長淮泝大江見狂瀾驚波隂風怒號逆走而横擊故其文奔放而浩漫望雲夢洞庭之陂彭蠡之瀦涵混太虚呼吸萬壑而不見介量故其文停滀而淵深見九疑之絶緜巫山之嵯峨陽臺朝雲【選宋玉髙唐賦】蒼梧暮煙【檀弓舜葬於蒼梧之野】態度無定靡曼綽約春粧如濃秋飾如薄故其文妍媚而蔚紆泛沅渡湘弔大夫之魂悼妃子之恨竹上猶有斑斑而不知魚腹之骨尚無恙者乎故其文感憤而傷激北過大梁之墟觀楚漢之戰場想見項羽之喑嗚髙帝之慢罵龍跳虎躍千兵萬馬大弓長㦸俱逰而齊呼故其文雄勇猛健使人心悸而膽栗世家龍門念神禹之鬼功西使巴蜀跨劍閣之鳥道上有摩雲之崖不見斧鑿之痕故其文斬絶峻㧞而不可攀躋講業齊魯之都覩夫子之遺風郷射鄒嶧彷徨乎汶陽洙泗之上故其文典重温雅有似乎正人君子之容貌凡天地之間萬物之變可驚可愕可以娱心使人憂使人悲者子長盡取而為文章是以變化出没如萬象供四時而無窮今於其書而觀之豈不信矣予謂欲學子長之為文先學其逰可也不知學逰以采竒而欲操觚㺯墨組綴腐熟者乃其常常耳昔公孫氏善舞劍而學書者得之乃入於神【張顛自言始見公主擔夫争道又聞鼔吹而得筆法意觀倡公孫舞劍器得其神】庖丁善操刀而養生者得之乃極其妙【莊養生篇庖丁為文恵君解牛曰臣以神遇不以目視今臣之刀十九年所解千牛矣而刀刄若新發於硎】事固有殊類而相感者其意同故也今天下之絶蹤詭觀何以異於昔子果能為我逰者乎吾欲觀子矣醉把盃酒可以呑江南吴越之清風拂劍長嘯可以吸燕趙秦隴之勁氣然後歸而治文著書子畏子長乎子長畏子乎不然斷編敗冊朝吟而暮誦之吾不知所得矣 俞彦明字序【馬存】 日月星斗之明非不暐也天下不以為驚水涵太虚燈破幽室非不瑩徹也天下不以為驚物之抱負靈耀而埋藏於荒磎塵壤之中寂寞之境抑遏拂蔚終不可没而時吐光怪衝射天地天下之人始驚以為神竒吾友乃江南豫章人也請以豐城古獄之事為君道牛斗之間河漢之表昔時有異氣紅光紫氲盤礴衝激夾衡璣杓揺而奪之色此龍泉太阿之精也龍泉太阿者天下神劍也固當抉浮雲截流波刺虎南山膾蛟長橋邉城飛塵河角有彗掃戎王之庭斬佞臣之首提攜四顧間天下事誰有不平者乎此劍之得志而遇英雄之人壯烈之士取决於一時也今沈屈而在敗牢重鑰之下是其氣不得不暴露而憤發非以耀世也乃其不可遏者固如此耳嗚呼士君子得志而在廊廟之上事業昭著天下之人以為當然不以為驚至於懐負利器鬱鬱而不得於時因感慨㣲見芒刃故其可喜可愕者多發於窮時吾友自未弱冠之初已能飛步上庠取聲名於埸屋中今已及壯矣其間坎臲前䟦後疐其躍也如有蹶之其哆也如有鯁之豈非天欲大感怒君而使之發精煒也予雖愚弱不靈前日君自執手相許以友又謂曰子其字我而併序其意敢取寳劍鄊閭之舊事聊以相感君其自磨無刑于衆予將見張雷博識之士有為君鑒拔者矣又將見西山北巖之膏華隂之英有以拂拭君者矣煌煌奪人精爽其見有日矣晉曰君子以自昭明徳惟自昭而進者終不可揜屈故字彦明以晉叔 侯孟字序【馬存】 侯孟名夫求予為字之說予不得其意而謂之曰君以夫自名者豈慕灌將軍仲孺之為人邪君以夫字孟者豈慕洛陽劇逰俠之為人邪二子非全人儒生法士之所諱道也予以謂人各有所長甚非一介淺淺之所知摧鋒䧟堅决死讎敵名聞三軍勇冠天下不喜謟䛕而重然諾此灌將軍之所長也剛横不遜果於犯上使氣盃酒之間乃其短耳吴楚舉大事而向京師大將軍得之則知諸侯之無能為使諸侯得之則大將軍必以為憂一人之身為兩軍之輕重此劇逰侠之所長也起匹夫之私不顧國家之公議乃所短耳吾欲剔去二子之所短而収其所長持以贈君幸君無辭而受之可乎予與孟同居相悉也知孟之為人氣直而貌質行方而言謹與人要約勇於必信故喜取天下之偉士為孟激揚而稱道之雖然吾因孟竊有所感矣今孟乃趙人也古稱燕趙多慷慨謀略之士吾嘗欲登大行之巔逰邯鄲之道觀井陘常霍之險放聲而悲歌大醉以起舞劍鳴腰間精爽傍射庻㡬乎意氣必有感者恨以羇留未能也孟君還故鄊千萬為我道此言囊中之錐穎脫而立見者其誰乎賣漿之家屠牛之肆尚有昔時傲逰之叟者乎㢘藺奢牧亦有遺種可以將兵者乎如其舊態尚在幸為我望燕山之故雲梯易水之悲風扼腕乎沙漠之北可以動心否 送陳自然西上序【馬存】 東萊註 朔風驚沙枯梢號寒子行亦良苦聞之京師曰米如買珠薪如束桂膏肉如玊酒樓如登天驟雨至矣黒潦滿道則馬如逰龍清霜激風客衣無抱膝而苦調則火如紅金子之逰京師所以恃此具者其挾㡬何豈子之家位髙金多父母兄弟渠渠欵欵厚撫以遺子乎曰無有也豈子之隣里郷黨相恱以義出門辭東家而西家已待贐矣寜有是乎曰無有也豈子之昵親狎友入室握手說無說有把酒相别飲酣氣張有解劍而指廪者乎【見三國魯肅傳】曰無有也豈子之於京師公侯富貴之家舊與欵厚有哀王孫而進食者乎曰無有也然則子之逰挟何術以往曰吾視囊中不見乎有物視吾胷中耿耿者尚在也以吾之耿耿者逰天地庻㡬必有合乎予聞其言而壯之曰今人適百里必宿舂而淅乃敢出門户【莊逍遥適百里者宿舂粮】今子有數千里之役徒手以往浩然無憂予因驚怪子矣果如子言予来春於江南林石之下聞北方有焰焰者必子也矣 答任子厚秀才序【撙齋】 淳祐十年秋部使者以天子詔檄官六試隆興士余其一也每一題出與五人商略若為處則以科舉律戒焉一黍絫不合輒黜士試訖余閱數百巻其為文不詭譎則腐不曠蕩則拘不峭崛則弛求其純與律合蔑如也肆余所見與其腐也拘也弛也者之終必不進寜若詭譎者曠蕩者峭崛者之容可収也雖然終必不進者與律僅合容可収者往往相違矣凡有司從事以律不以見故余所取五巻類非所喜者發而視之皆豐城人文既思豐城至寳之氣所在鍾而為人盎而為文不應若是而已明年春復以檄留府有豐城士以謁入其題為任賔坐少選出鏡古錄前有識其字為子厚余覽之大抵議論戰國君臣居多蘇秦張儀術至髙也子厚竊卑之更求出其上其為文猶其為術也余追省向所閱數百巻其中類是間有之比之腐者拘者弛者信愈矣其如不與律合何哉雖然猶幸其可收也至寳之劍其氣粹可欲之謂善也其質厚有諸已之信也其鋒藏充實之謂美也其焰屬天充實而有輝光之謂大也其躍入延平津大而化之之謂聖也其幻為龍而莫窮所歸聖而不可知之謂神也子厚收至寳之精融之文章其焰屬天矣而斷續之狀時見焉意其初非自氣粹質厚而發之歟相過從累日熟知其為人猶其為文也故余欲子厚以論語之郷黨養其氣使粹以禮記之中庸大學培其質使厚以易之坤頥大畜収其鋒使藏俟其久且滿也而自然發焉小則韓子文中子揚子荀子中則孟子曾子大則五經大而化化而神則易矣子厚識機明嘗試權之與其求吾術之出儀秦上孰若求吾道之出荀揚上耶子厚學力强嘗試踐之其持久也以堅其持滿也以虚更十年後天下不特慕子厚為文而已又將慕其為人也若夫晚年之業顧又於光輝之上加功否余未敢前言之 古文集成巻二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三 宋 王霆震 編前甲集三 序 六一居士集序【東坡】 歐文六一居士傳云【客有問曰六一何謂也居士曰吾家藏書一萬巻集錄三代以来金石遺文一千巻有琴一張有棊一局而嘗置酒一壺客曰是為五一爾奈何居士曰以吾一翁老於此五物之間豈不為六一乎】 東萊云【此篇曲折最多破頭說大故下面應亦言大今人文字上面言大下面未必言大言逺下面未必言逺如以文章配天孔孟配禹果然大而非誇】 唐子西語錄云【凡為文上句重下句輕則或為上句壓倒居士集序云言有大而非誇此雖只一句而體勢則甚重下乃云達者信之衆人疑焉非用兩句亦載上句不起】 夫言有大而非誇【大說立一句】達者信之衆人疑焉【下兩句承得好】孔子曰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孟子曰禹抑洪水孔子作春秋孟子距楊墨盖以是配禹也文章之得喪何與於天而禹之功與天地並孔子孟子以空言配之不已誇乎【小說】自春秋作而亂臣賊子懼孟子之言行而楊墨之道廢天下以為是固然而不知其功孟子既没有申商韓非之學違道而趨利殘民以厚生其說至陋也而士以是罔其上上之人僥倖一切之功靡然從之而世無大人如孔子孟子者推其本末權其禍福之輕重以救其惑故其學遂行秦以是喪天下陵夷至於勝廣劉項之禍死者十八九天下蕭然洪水之患盖不至此也【警䇿說可以配禹】方秦之未得志也使復有一孟子則申韓為空言作於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者必不至若是烈也使楊墨得志於天下其禍豈减於申韓哉由此言之雖以孟子配禹可也太史公曰盖公言黄老賈誼晁錯明申韓【此語見太史公本傳】錯不足道也而誼亦為之余以是知邪說之移人雖豪傑之士有不免者况衆人乎自漢以来道術不出於孔氏而亂天下者多矣晉以老莊亡梁以佛亡莫或正之五百餘年而後得韓愈學者以愈配孟子盖庻㡬焉【輕重】愈之後三百有餘年而後得歐陽子其學推韓愈孟子以達於孔氏【貫前】著禮樂仁義之實以合於大道其言簡而明信而通引物連類折之於至理以服人心故天下翕然師尊之自歐陽子之存世不恱者譁而攻之能折困其身而不能屈其言士無賢不肖不謀而同曰歐陽子今之韓愈也宋興七十餘年民不知兵富而教之至天聖景祐極矣【仁宗年號】而斯文終有愧於古【回互】士亦因陋守舊論卑而氣弱自歐陽子出天下争自濯磨以通經學古為髙以救時行道為賢以犯顔納諌為忠長育成就至嘉祐末【仁宗年號】號稱多士歐陽子之功為多嗚呼此豈人力也哉非天其孰能使之【喚起】歐陽子没十餘年士始為新學以佛老之似亂周孔之實識者憂之賴天子明聖詔修取士法風厲學者專治孔氏黜異端然後風俗一變考論師友淵源所自復知誦習歐陽子之書予得其詩文七百六十六篇於其子棐【歐公有四子發奕棐辦是也】乃次而論之曰歐陽子論大道似韓愈論事似陸贄記事似司馬遷詩賦似李白此非余言也天下之言也【豐贍不窮】歐陽子諱修字永叔既老自謂六一居士云 戰國䇿目錄序【南豐】 東萊云【此篇節奏從容和緩且有條理又藏鋒不露初讀若大羹酒須當子細味之若他練字好過換處不覺其間又有深意存】 迂齋批【議論正闗鍵宻質而不俚太史公之流亞也咀嚼愈有味】 劉向所定戰國䇿三十三篇崇文總目稱十一篇者闕臣訪之士大夫家始得盡其書正其誤謬而疑其不可考者然後戰國䇿三十三篇復完叙曰向叙此書言周之先明教化修法度所以大治【平說】及其後謀詐用而仁義之路塞所以大亂其說既美矣卒以謂此書戰國之謀士度時君之所能行不得不然【吕曰破向說 樓曰向之失在此】則可謂惑於流俗而不篤於自信者也【吕曰下字】夫孔孟之時去周之初已數百嵗其舊法已亡舊俗已熄久矣【吕曰要說難】二子乃獨明先王之道【吕曰愈難】以謂不可改者豈將强天下之主以後世之所不可為哉【樓曰舉孔孟之道以證戰國之失 吕曰不是孔孟强天下以太古難行之事最有力警䇿處】亦將因其所遇之時所遭之變而為當世之法使不失乎先王之意而已【吕曰說孔孟活法最有力】二帝三王之治其變固殊其法固異而其為國家天下之意本末先後未嘗不同也二子之道如是而已【吕曰轉換好接得自然處應上說破有力 樓曰結得定】盖法者所以適變也不必盡同道者所以立本也不可不一【吕曰此數句盖一篇骨子綱目】此理之不易者也故二子者守此豈好為異論哉能勿苟而已矣可謂不惑乎流俗而篤於自信者也【吕曰文字相承好不費力有上四句無下四句文字弱樓曰與向相反】戰國之游士則不然不知道之可信而樂於說之易合其設心注意偷為一切之計而已【吕曰說出骨髓 樓日一切與不苟相反】故論詐之便而諱其敗言戰之善而蔽其患【樓曰說盡謀士態度】其相率而為之者莫不有利焉而不勝其害也有得焉而不勝其失也【吕曰説戰國䇿士 破骨髓 其害尤可掩轉佳警䇿 樓曰利害得失輕重相形便見分數多少】卒至蘇秦商鞅孫臏吴起李斯之徒以亡其身【樓曰此是大害大失】而諸侯及秦用之者亦滅其國其為世之大禍明矣【吕曰害掩不得 結佳】而俗猶莫之寤也【吕曰接佳】惟先王之道因時適變為法不同而考之無疵用之無敝【吕曰過換好 應前】故古之聖賢未有以此而易彼也【吕曰結有力】或曰邪說之害正也【吕曰餘意】宜放而絶之則此書之不泯其可乎對曰君子之禁邪說也固將明其說於天下使當世之人皆知其說之不可從然後以禁則齊使後世之人皆知其說之不可為然後以戒則明豈必滅其籍哉放而絶之莫善於是【吕曰闗鎻好 結有力 雖平易中有千鈞之力量至此一端甚有力勢】是以孟子之書有為神農之言者有為墨子之言者皆著而非之【吕曰至此前之意思都明】至於此書之作則上繼春秋下至楚漢之起二百四五十年之間載其行事固不得而廢也【吕曰有許多事不可廢】此書有髙誘註者二十一篇或曰三十二篇崇文總目存者八篇今存者十篇云 唐鑑序【徂徕】 夫前車覆後車戒前事之失後事之鑑湯以桀為鑑故不敢為桀之行而湯徳克明隆六七百周以紂為鑑故不敢為紂之惡而周道至盛傳世三十漢以秦為鑑故不敢為秦之無道而漢業甚茂延洪四百年唐以隋為鑑故不敢為隋之暴亂而唐室攸乂永光十八葉國家雖承五代之後實接唐之緒則國家亦當以唐為鑑臣逖覽往古靡不以女后預事而喪國家者臣觀唐最盛矣武氏變唐為周韋庻人安樂公主酖殺中宗太平公主潜謀逆亂楊貴妃召天寳之禍臣厯觀前世鮮不以閹宦用權而傾社稷者臣視唐尤傷矣代宗遭輔國之侮蔑憲宗被陳慶之弑逆昭宗為季述之囚辱臣眇尋厯代無不以姦臣專政而亂天下者臣視唐至極矣祿山之禍則林甫國忠為之也朱泚之亂則盧杞為之也陳慶之弑則皇甫鎛為之也嗚呼奸臣不可使專政女后不可使預事宦官不可使任權明皇始用姚崇宋璟則治終用林甫國忠則亂徳宗始用崔祐甫陸贄則治終用皇甫鎛則亂自武后奪國迄于中睿暨天寳末年政由女后而李氏㡬喪自肅宗踐位厯于代宗徳宗順宗憲穆文宗武宣僖昭權在中官而唐祚終去詩曰赫赫宗周褒姒滅之然則巍巍鉅唐女后亂之姦臣壊之宦官覆之臣故採摭唐史中女后宦官姦臣事迹各類集作三巻謂之唐鑑噫唐十八帝惟武徳正觀開元元和百數十年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女后亂之於前姦臣壊之於中宦官覆之於後顛倒﨑危緜緜延延乍傾乍安若續若絶僅能至於三百年何足言之後之為國者鑑李氏之覆車勿專政於女后勿假權於中官勿委任於姦臣則國祚延洪厯世長逺當傳于子傳于孫可至千萬世豈止齪齪於十八帝局促三百年者哉伏惟明主戒之 古文集成巻三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四 宋 王霆震 編前甲集四 序 江西宗派詩序【誠齋】 江西宗派詩者詩江西也人非皆江西也人非皆江西而詩曰江西者何繫之也繫之者何以味不以形也東坡云江瑶柱似荔子又云杜詩似太史公書不惟當時聞者嘸然陽應曰諾而已今猶嘸然也非嘸然者之罪也舍風味而論形似故應嘸然也形焉而已矣髙子勉不似二謝二謝不似三洪三洪不似徐師川師川不似陳后山而况似山谷乎味焉而已矣酸鹹異和山海異珍而調胹之妙出乎一手也似與不似求之可也遺之亦可也大抵公侯之家有閥閲豈惟公侯詩家亦然窶人子崛起委巷一旦紆以銀黄纓以端委視之言公侯也貌公侯也公侯則公侯乎爾遇王謝子弟公侯乎江西之詩世俗之作知味者當能别之矣昔者詩人之詩其來遥遥也唐云李杜宋言蘇黄將四家之外舉無其人乎門固有閥業固有承也雖然四家者流一其形二其味二其味一其法者也盖嘗觀夫列禦冦楚靈均之所以行天下者乎行地以輿行波以舟古也而子列子獨御風而行十有五日而後反彼其於舟車且烏乎待哉然則舟車可廢乎靈均則不然飲蘭之露餐菊之英去食乎哉芙蓉其裳寳璐其佩去飾乎哉乘吾桂舟駕吾玊車去器乎哉然朝閬風夕不周出入乎宇宙之間忽然耳盖有待乎舟車而未始有待乎舟車者也今夫四家者流蘇似李黄似杜蘇李之詩子列子之御風也杜黄之詩靈均之乘桂舟駕玊車也無待者神於詩者歟有待而未嘗有待者聖於詩者歟嗟乎離神與聖蘇李蘇李乎爾杜黄杜黄乎爾合聖與神蘇李不杜黄杜黄不蘇李乎然則詩可以易而言之哉祕閣修撰給事程公以一世儒先厭直而帥江西以政新民以學賦政如春而肅如秋而燠盖二年如一日也迨暇則把酒賦詩以黼黻乎翼軫而金玊乎落霞秋水嘗試登滕王閣望西山俯章江問雙井今無恙乎因喟曰江西宗派圗吕居仁所譜而豫章自出也而是派之鼻祖雲仍其詩往往放逸非缺歟於是以謝幼槃之孫源所刻石本自山谷外凡二十有五家彚而刻之於學宫將以興發西山章江之秀激揚江西人物之美鼔動騷人國風之盛移書諗予曰子江西人也非乎序斯文者不在子其將焉在予三辭不獲則以所聞書之篇首云 澹庵文集序【誠齋】 澹庵先生胡公中興人物未能或之雙也紹興戊午帝以顯仁皇太后未返不得已將以大事小屈尊和戎先生上書力争至乞斬宰相在廷大驚金人聞之募其書千金三日得之君臣奪氣知中國有人奉皇太后以歸自是塞馬不南者二十年昔魯仲連不肯帝秦秦軍聞之為却五十里後人疑之以為說士之夸辭以今揆古古為夸以今觀今今亦夸乎信所見疑所聞古今一也吾宋之安強不以百萬師而以先生之一書後之人聞之者烏知不若今之人聞仲連之事者乎亦以為夸未可知也若今之人親見先生之事則誰以為夸者今事之夸與否可信與否不較也使後之人無所疑於古之人者先生歟今不信古古奚病焉後不信今必當有時而無不信矣逢其事思其人嗚呼先生之功其逺矣哉先生之文肖其為人其議論閎以挺其記序古以馴其代言典而嚴其書事約而悉其為詩盖自觝斥時宰誕寘嶺海愁狖酸骨饑蛟血牙風呻雨喟濤譎波詭有非人間世之所堪耐者宜芥於心而反昌其詩視李杜夜郎䕫子之音益加恢竒云至於騷辭涵茫嶄崒鉥劌刻屈抉天之幽洩神之廋槁癯而不瘁恫愀而不懟自宋玊而下不論也靈均以来一人而已夫是數者得其一猶足以行於今而傳於後而况萃其百者乎何其盛也何其盛也先生既没後二十年其子澥與其從子渙族孫祕裒集先生之詩文七十巻目曰澹庵文集欲刻板以傳貧未能也之官中都舟過池陽太守蔡侯必勝相見因問家集慨然請其書刻之命郡文學周南董振之學錄何巨源校讎之未就而蔡侯移守山陽雷侯孝友顔侯棫踵成之嗟乎先生功被于中國名振于四方文範于學者學者得其片言半簡猶寳之師之求見其書之全何可得也今三侯獨能刻而傳之以幸學者夫先生此集為之百年而始成使學者得之今乃一日而盡見三侯之用心可不謂賢矣哉而蔡侯首發其端可不謂又賢矣哉某嘗學於先生者先生之言曰道六經而文未必六經者有之矣道不六經而文必六經者無之先生之文其所自出盖淵矣乎而某何足以知之先生廬陵人諱銓字邦衡澹庵其自號也若其世系歴官行事則丞相益國周公書于神道碑矣慶元已未八月門人楊某序 杉溪集後序【誠齋】 古今文章至我宋集大成矣盖自奎宿宣精列聖制作於是煥乎之文日月光華雲漢昭囘天經地緯衣被萬物河岳炳靈鴻碩挺出在仁宗時則有若六一先生主斯文之夏盟在神宗時則有若東坡先生傳六一之大宗在哲宗時則有若山谷先生續國風雅頌之絶絃視漢之遷固卿雲唐之李杜韓栁盖奄有而包舉之矣中更羣小崇奸黜正目為僻學禁而錮之盖斯文之至此而一厄也惟我廬陵有瀘溪之王杉溪之劉兩先生身作金城以郛此道自王公㳺大學劉公繼至獨犯大禁挟六一坡谷之書以入晝則庋藏夜則繙閱每伺同舍生息燭酣寢必起坐吹燈縱觀三書逮暇或哦詩句或績古文每一篇出流布輦轂膾炙搢紳紙價為髙嗟乎若兩先生當妖禽羣啾而發紫鸞之鳴折楊驟歌而奏清廟之瑟鷸冠胡服之競麗而覿黄収純衣之製其有大勲勞於斯文其偉乎哉余生十有七年始得進拜瀘溪而師焉而問焉其所以告余者大學犯禁之說也後十年又得進拜杉溪而師焉而問焉其所以吿余者亦大學犯禁之說也今兩先生老矣予亦老而歸休矣杉溪之曾孫千齡一日訪予於南溪之上出其祖之書曰杉溪集者示余請書其後余披而讀之見丞相益國周公序其篇首凡杉溪先生㧞新領異之詩登峯造極之文既攡張發揮不遺餘矣予尚何言哉獨書兩先生所告予者于篇末俾後學有聞焉瀘溪又云是時書肆畏罪坡谷二書皆毁其印獨一貴戚家刻印印之率黄金斤易坡文十盖其禁愈急其文愈貴也今家有此書人習此學有知當世斯文之難得如此者乎是小人之厄斯文乃所以昌斯文也然厄斯文者今皆泯然與草木共盡而斯文之傳與日月争光然則斯文病不厄爾厄奚病哉古者聖賢君子之所守於是可得而知矣顧吾道之是非何如耳時之好惡足為之動耶六一坡谷其知之矣至於吾州之兩先生首犯時之大禁力學衆人之不敢學所謂豪傑特立之士者不在斯人歟不在斯人歟 雪巢小集後序【誠齋】 雪巢小集天台林憲景思詩也梁溪先生尤延之既序之矣景思復徴予序其後景思之詩似唐人信矣延之之論也然至如桃花飛後楊花飛楊花飛後無可飛天空霜無影等句超出詩人凖繩之外其遐不可追其卓不可跂矣使李太白在必一笑頷此句也似唐人而已乎然延之深愛景思之才而深惜其窮至謂豈發造化之秘而天惡此耶又謂富貴者人之所可得而才者天之所甚靳既取其所甚靳則不兼其所可得又謂才者致窮之具人何用得此而天亦何用靳此有未易以理曉者愚嘗摘此語以唁景思曰子何必以才而致窮耶子何必發天之所秘而逢天之所怒耶子何必争天之所靳而不取人之所可得者耶景思笑曰子不見唐人孟郊賈島乎郊島之窮才之所致固也然同時之士如王涯賈餗豈不富且貴哉當郊島以饑死寒死涯餗未必憐之也及甘露之禍雖欲如郊島之饑死寒死不可得也使郊島見涯餗之禍涯餗憐郊島乎郊島憐涯餗乎未可知也子不見本朝黄秦乎魯直貶死宜州少游貶死藤州而蔡京王黼相繼為宰相貴震天下當黄秦之死王蔡必幸其死及王蔡之誅黄秦不見其誅使黄秦見其誅亦必不幸之也然黄秦不幸王蔡之誅而天下萬世幸之王蔡幸黄秦之死而天下萬世惜之然則黄秦之貧賤王蔡之富貴其究何如也且彼四子之富貴其得者㡬何而今視不啻如糞土而此四子之貧賤所得者如此而今與日月争光何也然則孰可願孰不可願乎亦未可知也今吾不才豈敢擬郊島黄秦而吾之窮有甚於郊島黄秦吾何幸得與郊島黄秦同其窮而不與涯餗王蔡同其逹而子為我願之乎且吾與詩人同争夫天之所靳是天之横民也同犯夫天之所怒是又天之横民也治横民者宜以横政既與詩人同為横民又欲不與詩人同受横政可乎余賀之曰子既無遺力以取所靳無懼心以犯所怒無怨言以安所致然則延之為君惜延之過也余舉延之之語以唁君亦過也然君心欲專享詩人所謂才之所致者而不顧不悔以不辭造物之横政亦過也子盍持此語再見延之為余問之 續後漢書序【省齋】 曹氏代漢名禪實篡特新莽之流亞丕方登壇自形舜禹之言固不敢欺其心矣今向千載好惡豈復相沿而蘇軾記王彭之説以為塗巷談三國時事兒童聽者聞劉敗則顰蹙曹敗則稱快遂謂君子小人之澤百世不斬兹豈人力强致也歟陳夀身為蜀人徒以仕屢見黜父又為諸葛亮所髠於劉氏君臣不能無憾著三國志以魏為帝而指漢為蜀與孫氏俱謂之主設心已偏故凡當時祫祭髙帝以下昭穆制度皆略而弗書方且乞米於人欲為佳傳私意如此史筆可知己其死未㡬習鑿齒作漢晉春秋起漢光武終晉愍帝以蜀為正魏為篡謂漢亡僅一二年則已為晉炎興之名天實命之是盖公論也然五十四巻徒見於唐藝文志及本朝太平御覽之目逮仁宗時脩崇文總目其書已逸或謂世亦有之而未之見也幸晉史載所著論千三百餘言大㫖昭然劉知㡬史通云備王道則曹逆而劉順本朝歐陽脩論正統而不黜魏其賔客章望之著明統論非之見於國史近世張栻經世紀年直以先主上繼獻帝為漢而附魏吴于下方皆是意也今廬陵貢士蕭常潜心史學謂古以班固史為漢書范史為後漢書乃起昭烈章武元年辛丑盡少帝炎興元年癸未為續後漢書既正其名復擇注文之善者并書之積勤二十年成帝紀年表各二巻别為音義四巻惜乎夀疏略於前而常不追記英賢憲章於後以釋裴松之遺恨也昔周東遷浸以㣲弱至春秋僅存王城而吴楚强大緜地數千里皆僣稱王聖人斷然以夷狄字之昭烈土地甲兵甚非周比興於漢中適與沛公始封國號同天時人事决非偶然孔子復生必有以處此乃為首探魏文當日之心次舉蘇氏百世之說以合習氏之論而證舊志之非作續後漢書序 梁書目錄序【南豐】 梁書六本紀五十列傳合五十六篇唐貞觀三年詔右散騎常侍姚思㢘撰思㢘者梁史官察之子推其父意又頗采諸儒謝吴等所記以成此書臣等既校正其文字又集次為目錄一篇而叙之曰自先王之道不明百家並起佛最晚出為中國之患而在梁為尤甚故不得而不論也盖佛之徒自以謂吾之所得者内而世之論佛者皆外也故不可詘雖然彼惡暏聖人之内哉書曰思曰睿睿作聖盖思者所以致其知也能致其知者察三才之道辨萬物之理小大精粗無不盡也此之謂窮理知之至也知至矣則在我者之足貴在彼者之不足玩未有不能明之者也有知之之明而不能好之未可也故加之誠心以好之有好之之心而不能樂之未可也故加之至意以樂之能樂之則能安之矣如是則萬物之自外至者安能累我哉萬物之所不能累故吾之所以盡其性也能盡其性則誠矣誠者成也不惑也既誠矣必充之使可大焉既大矣必推之使可化焉能化矣則含智之民肖翹之物有待於我者莫不由之以全其性遂其宜而吾之用與天地參矣徳如此其至也而應乎外者未嘗不與人同此吾之道所以為天下之通道也故與之為衣冠飲食冠婚喪祭之具而由之以教其為君臣父子兄弟夫婦者莫不一出乎人情與之同其吉凶而防其憂患者莫不一出乎人理故與之處而安且治之所集也危且亂之所去也與之處者其具如此使之化者其徳如彼可不謂聖矣乎既聖矣則無思也其至者循理而已無為也其動者應物而已是以覆露乎萬物鼓舞乎羣衆而未有能測之者也可不謂神矣乎神也者至妙而不息者也此聖人之内也聖人者道之極也佛之說其有以易此乎求其有以易此者故其所以為失也夫得於内者未有不可行於外也有不可行於外者斯不得於内矣易曰知周乎萬物而道濟乎天下故不過此聖人所以兩得之也知足以知一偏而不足以盡萬事之理道足以為一方而不足以適天下之用此百家所以兩失之也佛之失其不以此乎則佛之徒自以謂得諸内者亦可謂妄矣夫學史者將以明一代之得失也臣等故因梁之事而為著聖人之所以得及佛之所以失以傳學者使知君子之所以距佛者非外而有志於内者庶不以此而易彼也 古文集成巻四 <集部,總集類,古文集成>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五 宋 王霆震 編前甲集五 序 送王陶序【論易 歐陽文忠公】 東萊批【凡文字用易象多失之陳此篇使得疏通不陳窒塞處能通疏】 六經皆載聖人之道而易著聖人之用吉凶得失動静進退易之事也其所以為之用者剛與柔也乾健坤順剛柔之大用也【精神大體】至於八卦之變六爻之錯【變錯二字引下来】剛與柔迭居其位而吉亨利無咎凶厲悔吝之象生焉盖剛為陽為徳為君子【自此鋪叙間架去好說剛柔體分拆開便狀】柔為隂為險為小人自乾之初九為姤而上至於剥其卦五皆隂剝陽之卦也【㸃化流通】小人之道長君子静以退之時也自坤之初六為復而上至於夬其卦五皆剛决柔之卦也小人之道消君子動以進而用事之時也【應後】夫剛之為徳君子之常用也【已說不好且說剛好處】庇民利物功莫大焉其為卦遇泰之三而四為大壯五為夬【下字好語新】壯者壯也夬者决也四陽雖盛而猶有二隂然陽衆而隂寡則可用壯以攻之故其卦為壯五陽而一隂隂不足為直可决之而已故其卦為夬然則君子之用其剛也審其力視其時【闗上意一篇意結在此二句上】知隂險小人之必可去然後以壯而决之夫勇者可犯也强者可詘也【轉換好不敢用剛】聖人於壯决之用必有戒焉故大壯之彖辭曰大壯利貞其象辭曰君子非禮勿履夬之彖辭曰健而說决而和其象辭曰居徳則忌以明夫剛之不可獨任也故復始而亨【總說見剛有漸漸方得】臨浸而長泰交而壯【繳應得好】以衆攻其寡夫乘其衰而决之夫君子之用其剛也有漸而不失其時又不獨任必以正禮以說以和而濟之則功可成【應前若不說一句在此與前面都不相連】此君子動以進而用事之方也【此篇自頭来盡結在此數句上簡而有力應前視其初一句簡文法】太原王陶字樂道好剛之士也常嫉世隂險之小人多居京師不妄與人逰力學好古以自信自守今其初仕於易得君子動以進之象【應入易句為主】故予為剛說以贈之大壯之初九曰壯于趾征凶夬之初九亦曰壯于趾往不勝為咎【使兩卦初事的當為初時事說見親切處】以此見聖人之戒用剛也不獨於其彖象而又常深戒於其初【在前見文字緊處】嗚呼世之君子少而小人多君之力學好剛以蓄其志未始施之於事也【蓄字見不敢用剛意】今其往尤宜慎乎其初【結最有力依前結歸初字】 易序【伊川】 易之為書伏羲始作八卦文王因而重之孔子繫之以辭於是卦爻彖象之義備而天地萬物之情見聖人之憂天下來世其至矣先天下而開其物後天下而成其務是故極其數以定天下之象著其象以定天下之吉凶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皆所以順性命之理盡變化之道也散之在理則有萬殊統之在道則無二致所以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太極者道也兩儀者隂陽也隂陽一道也太極無極也萬物之生負隂而抱陽莫不有太極莫不有兩儀絪緼交感變化不窮形一受其生神一發其知情偽出焉萬緒起焉易所以定吉凶而生大業也故易者隂陽之道也卦者隂陽之物也爻者隂陽之動也卦雖不同所同者竒耦爻雖不同所同者九六是以六十四卦為其體三百八十四爻互為其用逺在六合之外近在一身之中暫於瞬息㣲於動静莫不有卦之象焉莫不有爻之義焉至哉易乎其道至大而無不包其用至神而無不存時固未始有一而卦未始有定象事固未始有窮而爻亦未始有定位以一時而索卦則拘於無變非易也以一事而明爻則窒而不通非易也知所謂卦爻彖象之義而不知所謂卦爻彖象之用亦非易也故得之於精神之運心術之動與天地合其徳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然後可以謂之知易也雖然易之有卦易之已形者也卦之有爻卦之已見者也已形已見者可以言知未形未見者不可以名求則所謂易者果何如哉此學者所當知也 易傳序【伊川】 易變易也隨時變易以從道也其為書也廣大悉備將以順性命之理通幽明之故盡事物之情而示開物成務之道也聖人之憂患後世可謂至矣去古雖逺遺經尚存然而前儒失意以傳言後學誦言而忘味自秦而下盖無傳矣予生千載之後悼斯文之湮晦將俾後人沿流而求源此傳所以作也易有聖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辭以動者尚其變以制器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吉凶消長之理進退存亡之道備於辭推辭考卦可以知變象與占在其中矣君子居則觀其象而玩其辭動則觀其變而玩其占得於辭不達其意者有矣未有不得於辭而能通其意者也至㣲者理也至著者象也體用一源顯㣲無間觀㑹通以行其典禮則辭無所不備故善學者求言必自近易於近者非知言者也予所傳者辭也由辭以得意則在乎人焉 易傳序【誠齋】 易者何也易之為言變也易者聖人通變之書也何謂變盖隂陽太極之變也五行隂陽之變也人與萬物五行之變也萬事與人萬物之變也古初以迄于今萬事之變未已也其作也一得一失而其究也一治一亂聖人憂焉幽觀其變湛思其通而逆紬其圗易之所以作也易之為言變也故易者聖人通變之書也其窮理盡性其正心脩身其齊家治國其處顯其傃窮其居常其遭變其參天地合鬼神萬事之變方来而變通之道先立變在彼變變在此得其道者蚩可哲慝可淑眚可福危可安亂可治致身聖賢而躋世泰和猶反手也斯道何道也中正而已矣唯中為能中天下之不中唯正為能正天下之不正中正立而萬變通此二帝三王之聖治孔子顔孟之聖學也後世或以事物之變為不足以攖吾心舉而捐之於空虚者是亂天下者也不然以為不足以遁吾術挈而持之以權譎者是愈亂天下者也然則學者將欲通變於何求通曰道於何求道曰中於何求中曰正於何求正曰易於何求易曰心愚老矣嘗試與二三子講之二三子以為愚之言乎非也愚聞諸先儒先儒聞諸三聖三聖聞諸天 易傳後序【誠齋】 六經至夫子而大備然書非夫子作也定之而已耳詩非夫子作也刪之而已耳禮樂非夫子作也正之而已耳惟易與春秋所謂夫子之文章者歟昔者伏羲作易矣時則有其畫無其辭文王重易矣時則有卦辭無餘辭至吾夫子特起乎兩聖之後而超出乎兩聖之先發天之藏拓聖之疆挹彼三才之道而注之於三絶之簡於是作彖辭作象辭又作小象之辭又作文言之辭又作二繫之辭又作説卦之辭又作序卦之辭又作雜卦之辭大之為天地纎之為毫末顯之為人物幽之為鬼神明之為仁義禮樂㣲之為性命炳然蔚然聚此書矣其辭精以幽其㫖淵以長其道溥以崇是書也其緼道之玊府陶聖之大鈞也歟季札聘魯見易象而喜曰周禮盡在魯矣當是時豈易之書唯魯有之歟抑諸國皆有而吴未有歟宜其見之而喜也然札之所見者羲文之易而已未見夫子之易也見羲文之易其喜已如此使見夫子之易其喜又當何如哉今乃得見季札之所未見嗚呼後之學者一何幸也子貢在三千七十之中其科在乙其名在六其不在升堂入室之間乎然嘗嘆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夫子之易書非性與天道之言乎而子貢獨不得聞者豈嘆之之時此書未作歟抑已作而未出歟今乃得聞子貢之所不得聞嗚呼後之學者又何幸也學者每謂聞而知不若見而知盖聞者疎見者親聞者略見者詳也觀子貢之嘆則見而知者反不若聞而知者歟然則學者之羨子貢又安知子貢之不羨學者也嗚呼後之學者又何幸也 中庸章句序【晦庵】 中庸何為而作也子思子憂道學之失其傳而作也盖自上古聖神繼天立極而道統之傳有自来矣其見於經則允執厥中者堯之所以授舜也人心惟危道心惟㣲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者舜之所以授禹也堯之一言至矣盡矣而舜復益之以三言者則所以明夫堯之一言必如是而後可庻㡬也盖嘗論之心之虚靈知覺一而已矣而以為有人心道心之異者則以其或生於形氣之私或原於性命之正而所以為知覺者不同是以或危殆而不安或㣲妙而難見耳然人莫不有是形故雖上智不能無人心亦莫不有是性故雖下愚不能無道心二者雜於方寸之間而不知所以治之則危者愈危㣲者愈㣲而天理之公卒無以勝夫人慾之私矣精則察夫二者之間而不雜也一則守其本心之正而不離也從事於斯無少間斷必使道心常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聽命焉則危者安㣲者著而動静云為自無過不及之差矣夫堯舜禹天下之大聖也以天下相傳天下之大事也以天下之大聖行天下之大事而其授受之際丁寜告戒不過如此則天下之理豈有以加於此哉自是以来聖聖相承若成湯文武之為君臯陶伊傅周召之為臣既皆以此而接夫道統之傳若吾夫子則雖不得其位而所以繼往聖開来學其功反有賢於堯舜者然當是時見而知之者惟顔氏曾氏之傳得其宗及曾氏之再傳而復得夫子之孫子思則去聖逺而異端起矣子思懼夫愈久而愈失其真也於是推本堯舜以来相傳之意質以平日所聞父師之言更互演繹作為此書以詔後之學者盖其憂之也深故其言之也切其慮之也逺故其說之也詳其曰天命率性則道心之謂也其曰擇善固執則精一之謂也其曰君子時中則執中之謂也世之相後千有餘年而其言之不異如合符節歴選前聖之書所以提挈綱維開示緼奥未有若是其明且盡者也自是而又再傳以得孟氏為能推明是書以承先聖之統及其没而遂失其傳焉則吾道之所寄不越乎言語文字之間而異端之說日新月盛以至於老佛之徒出則彌近理而大亂真矣然而尚幸此書之不泯故程夫子兄弟者出得有所考以續夫千載不傳之緒得有所據以斥夫二家似是之非盖子思之功於是為大而㣲程夫子則亦莫能因其說而得其心也惜乎其所以為說者不傳而凡石氏之所輯錄僅出於其門人之所記是以大義雖明而㣲言未析至其門人所自為說則雖頗詳盡而多所發明然倍其師說而淫於老佛者亦有之矣熹自蚤嵗即嘗受讀而竊疑之沈潜反覆盖亦有年一旦恍然似有以得其要領者然後乃敢㑹衆說而折其中既為定著章句一篇以俟後之君子而一二同志復取石氏書刪其繁亂名以輯略且記所嘗論辨取舍之意别為或問以附其後然後此書之㫖支分節解脈絡貫通詳略相因巨細畢舉而凡諸說之同異得失亦得以曲暢旁通而各極其趣雖於道統之傳不敢妄議然初學之士或有取焉則亦庻乎行逺升髙之一助云爾 中庸集解序【晦庵】 嘗竊謂秦漢以来聖學不傳儒者惟知章句訓詁之為事而不知復求聖人之意以明夫性命道徳之歸至於近世先知先覺之士始發明之則學者既有以知夫前日之為陋矣然或乃徒誦其言以為髙而又初不知深求其意甚者遂至於脫略章句陵籍訓詁坐談空妙展轉相迷而其為患反有甚於前日之為陋者嗚呼是豈古昔聖賢相傳之本意與夫近世先生君子之所以望於後人者哉熹誠不敏私竊懼焉故因子重之書特以此書題其篇首以告夫同志之讀此書者使之毋跂於髙毋駭於竒必沈潜乎章句文義之間以㑹其歸必戒懼乎不睹不聞之中以踐其實庻乎優柔饜飫真積力久而於愽厚髙明悠久之域忽不自知其至焉則為有以真得其傳而無徒誦坐談之弊矣 兼山中庸說序【南軒】 萬理歸於一者也萬事本於經者也萬變統於元者也萬物成於性者也天徳不明則萬理喪其歸萬事紊其經萬變錯其統萬物失其性而天地之化或㡬乎息矣中庸之書盖以明夫天徳極體用之妙措之天下而與天地並行者也中庸之學不傳久矣而傳於本朝之程氏之門人雖其所造有淺深要其本盭於正者鮮矣栻之所藏有侯氏楊氏游氏之書近又得兼山郭氏所述於其姪孫見義觀其言有曰道無乎不在也神無乎不為也知無乎不在我則不廢天下之事而求其道之大原知無乎不為我則不廢天下之務而求其神之妙用學者試以是思之 大學章句序【晦庵】 大學之書古之大學所以教人之法也盖自天降生民則既莫不與之以仁義禮智之性矣然其氣質之禀或不能齊是以不能皆有以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也一有聰明睿智能盡其性者出於其間則天必命之以為億兆之君師使之治而教之以復其性此伏羲神農黄帝堯舜所以繼天立極而司徒之職典樂之官所由設也三代之隆其法寖備然後王宫國都以及閭巷莫不有學人生八嵗則自王公以下至於庻人之子弟皆入小學而教之以洒掃應對進退之節禮樂射御書數之文及其十有五年則自天子之元子衆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之適子與凡民之俊秀皆入大學而教之以窮理正心脩已治人之道此又學校之教大小之節所以分也夫以學校之設其廣如此教之之術其次第節目之詳又如此而其所以為教則又皆本之人君躬行心得之餘不待求之民生日用彛倫之外是以當世之人無不學其學焉者無不有以知其性分之所固有職分之所當為而各俛焉以盡其力此古昔盛時所以治隆於上俗美於下而非後世之所能及也及周之衰賢聖之君不作學校之政不脩教化陵夷風俗頽敗時則有若孔子之聖而不得君師之位以行其政教於是獨取先王之法誦而傳之以詔後世若曲禮少儀内則弟子職諸篇固小學之支流餘裔而此篇者則因小學之成功以著大學之明法外有以極其規模之大而内有以盡其節目之詳者也三千之徒盖莫不聞其說而曾氏之傳獨得其宗於是作為傳義以發其意及孟子没而其傳泯焉則其書雖存而知者鮮矣自是以来俗儒記誦詞章之習其功倍於小學而無用異端虚无寂滅之教其髙過於大學而無實其他權謀術數一切以就功名之說與夫百家衆技之流所以惑世誣民充塞仁義者又紛然雜出乎其間使其君子不幸而不得聞大道之要其小人不幸而不得䝉至治之澤晦盲否塞反覆沈痼以及五季之衰而壊亂極矣天運循環無往不復宋徳隆盛治教休明於是河南程氏兩夫子出而有以接乎孟氏之傳實始尊信此篇而表章之既又為之次其簡編發其歸趣然後古者大學教人之法聖經賢傳之指粲然復明於世雖以熹之不敏亦幸私淑而與有聞焉顧其為書猶頗放失是以忘其固陋采而輯之間亦切附已意補其闕略以俟後之君子極知僣踰无所逃罪然於國家化民成俗之意學者脩已治人之方則未必無小補云 禮序【伊川】 禮經三百威儀三千皆出於性非偽貌飾情也鄙夫野人卒然加敬逡廵遜郤而不敢受三尺童子拱而趨市暴夫悍卒莫敢狎焉彼非素習於教與邀譽於人而然也盖其所有於性物感而出者如此故天尊地卑禮固立矣類聚羣分禮固行矣人者位乎天地之間立乎萬物之上天地與吾同體萬物與吾同氣尊卑分類不設而彰聖人循此制為冠昏喪祭朝聘射饗之禮以行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義其形而下者具於飲食器服之用其形而上者極於無聲無臭之㣲衆人勉之賢人行之聖人由之故所以行其身與其家與其國與其天下禮治則治禮亂則亂禮存則存禮亡則亡上自古始下逮五季質文不同罔不由是然而世有損益惟周為備是以夫子嘗曰郁郁乎文哉吾從周逮其弊也忠義之薄而情文之繁林放有禮本之問而孔子欲先進之從盖所以矯正反弊也然豈禮之過哉為禮者之過也秦氏焚滅典籍三代禮文大壊漢興購書禮記四十九篇雜出諸儒傳記不能悉得聖人之㫖攷其文義時有牴牾然而其文繁其義博學者觀之如適大通之肆珠珍器帛隨其所取如遊阿房之宫千門萬户隨其所入博而約之亦可以弗畔盖其說也粗在應對進退之間而精在道徳性命之要始於童㓜之習而終於聖人之歸惟達於道者然後能知其言能知其言然後能得於禮然則禮之所以為禮其則不逺矣昔者顔子之所從事不出乎視聽言動之間而郷黨之記孔子多在於動容周旋之際此學者所當致疑以思致思以達也 詩集傳序【晦庵】 或有問於余曰詩何為而作也余應之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夫既有欲矣則不能無思既有思矣則不能無言既有言矣則言之所不能盡而發於咨嗟詠歎之餘者必有自然之音響節奏而不能已焉此詩之所以作也曰然則其所以教者何也曰詩者人心之感物而形於言之餘也心之所感有邪正故言之所形有是非惟聖人在上則其所感者無不正而其言皆足以為教其或感之之雜而所發不能無可擇者則上之人必思所以自反而因有以勸懲之是亦所以為教也昔周盛時上自郊廟朝廷而下達於郷黨閭巷其言粹然無不出於正者聖人固已恊之聲律而用之郷人用之邦國以化天下至於列國之詩則天子廵守亦必陳而觀之以行黜陟之典降自昭穆而後寖以陵夷至於東遷而遂廢不講矣孔子生於其時既不得位無以行帝王勸懲黜陟之政於是特舉其籍而討論之去其重複正其紛亂而其善之不足以為法惡之不足以為戒者則亦刋而去之以從簡約示久逺使夫學者即是而有以考其得失善者師之而惡者改焉是以其政雖不足行於一時而其教實被於萬世是則詩之所以為教者然也曰然則國風雅頌之體其不同若是何也曰吾聞之凡詩之所謂風者多出於里巷歌謡之作所謂男女相與詠歌各言其情者也惟周南召南親被文王之化以成徳而人皆有以得其性情之正故其發於言者樂而不過於淫哀而不及於傷是以二篇獨為風詩之正經自邶而下則其國之治亂不同人之賢否亦異其所感而發者有邪正是非之不齊而所謂先王之風者於此焉變矣若夫雅頌之篇則皆成周之世朝廷郊廟樂歌之詞其語和而莊其義寛而宻其作者往往聖人之徒固所以為萬世法程而不可易者也至於雅之變者亦皆一時賢人君子閔時病俗之所為而聖人取之其忠厚惻怛之心陳善閉邪之意猶非後世能言之士所能及之此詩之為經所以人事浹於下天道備於上而無一理之不具也曰然則其學之也當奈何曰本之二南以求其端参之列國以盡其變正之於雅以大其規和之於頌以要其止此學詩之大㫖也於是乎章句以綱之訓詁以紀之諷詠以昌之涵濡以體之察之情性隠㣲之間審之言行樞機之始則脩身及家平均天下之道其亦不待他求而得之於此矣問者唯唯而退余時方輯詩傳因悉次是語以冠其篇云 古文集成巻五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六 宋 王霆震 編前甲集六 序 易學啓䝉序【晦庵】 聖人觀象以畫卦揲蓍以命爻使天下後世之人皆有以决嫌疑定猶豫而不迷於吉凶悔吝之塗其功可謂盛矣然其為卦也自本而幹自幹而支其勢若有所迫而自不能已其為蓍也分合進退縱横順逆亦無往而不相值焉是豈聖人心思智慮之所得為也哉特氣數之自然形於法象見於圖書者有以啓於其心而假手焉耳近世學者類喜談易而不察乎此其專於文義者既支離散漫而無所根著其渉於象數者又皆牽合傅㑹而或以為出於聖人心思智慮之所為也若是者予竊病焉因與同志頗輯舊聞為書四篇以示初學使毋疑於其說云 讀論語序【謝上蔡】 東萊云【論論語雖淡然無味而辭近㫖逺】 天下同知尊孔氏同知賢於堯舜同知論語書弟子記當年言行不誣也然自秦漢以来開門授徒者不過分章析句耳晉魏而降談者益希既不知讀其書謂足以識聖人心萬無是理既不足以知聖人心謂言能中倫行能中慮亦萬無是理言行不類謂為天下國家有道亦萬無是理君子於此盍闕乎盖溺心於淺近無用之地聰明日就彫喪雖欲讀之故不得其門而入也陽春白雪之曲且猶三和而况此書不如是不足為聖言盖其辭近其指逺辭有盡指無窮有盡者可索之於訓詁無窮者要當㑹之以神譬諸觀人昔日識其面今日識其心在我則改容更貌矣人則猶故也坐是故難讀予鄙人也知識未離乎聞見之間曾何足以知夫子而師承之然不敢謂無其意也今日妄以讀此書之法語諸君又為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勿以為淺近而忽勿以為髙大而驚勿以為間我而忿且怒勿以為妄誕而直不信聖人言不可以訓詁形容其㣲意今不復撰次成文直以意之所到辭達而已盖此書存於世論其切於用而取近效則無有也與道家使人精神専一之學西方見性之說並駕争衡孰全孰駁未易以口舌争也談天語命偉辭雄辯讀之使人可駭可慕曾不如莊周禦冦曼衍之言籠絡萬象葩華百出讀之使人亹亹不厭曾不如司馬【子長】宗元【栁】雄深雅健之文正名百物【記祭法黄帝正名百物】分辨六氣區味别性可以愈疾引年曾不如黄帝岐伯之對問神農之藥書可以資聽折獄可以識簿書㑹計曾不如申韓之刑名陶冶塵思摹冩物態曾不如顔謝徐庾流連光景之詩以至神恠卜相之書書數愽奕之技其皆可玩獲售於人而此書乃一無有也邈乎希聲一唱而三嘆誰其聽之淡乎無味酒元而俎腥誰其嗜之雖家藏人有不委塵埃者㡬希矣賴野人稚子擎誦得與鳥獸蟲魚之書俱傳而不泯乃欲使敏秀豪傑之士留精神於其間幾何其不笑且受侮邪與世不偶倀倀然若喪家狗豈特當年之形容為然今其書亦然嗚呼何其衰也臨川王丞相近世大儒其設心不役於勢利是類知尊此書先皇帝信之而不疑列於學官俾為士者誦說焉某於此時妄意干祿知讀此書其志不過餔啜而已未知好也晚得供洒掃於河南夫子之門加日月之久僅得毫釐於句讀文義之間而益信此書之難讀也盖不學操縵不能安不學愽依不能安詩不學雜服不能安禮【記學記】惟近似者易入也彼其道髙深愽厚不可涯涘也如此儻以童心淺智窺之豈不大有逕庭乎方其物我太深胷中矛㦸者讀之謂終身可行之恕誠何味方其脅肩謟笑以言餂人者讀之謂巧言令色寜病仁未能素貧賤而恥惡衣惡食者讀之豈知飯蔬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未妨吾樂注心於利末得己不已而有顛㝠之患者讀之孰信不義之富貴真如浮雲誨爾諄諄聽我藐藐者讀之孰謂囘不惰師書紳為至誠服膺過此而往益髙益深可勝數哉是皆越人視秦人之肥瘠也惟同聲然後相應同氣然後相求是心與是書聲氣同乎不同乎宜其卒無見也是書逺於人乎人逺於書乎盖亦勿思耳能反是心者可以讀是書矣孰能脫去凡近以逰髙明莫為嬰兒之態而有大人之器莫為一身之謀而有天下之志莫為終身之計而有後世之慮不求人知而求天知不求同俗而求同理者乎是人也雖不必中道然其心當廣矣明矣不雜矣其於讀是書也能無得乎當不惟念之於心必能體之於身矣油然内得難以語人謂聖人之言真不我欺者其亦自知而已豈慮思之效力行之功至此盖書與人互相發也及其久也習益繁行益著知視聽言動盖皆至理聲氣容色無非妙用父子君臣豈人能秩叙仁義禮樂豈人能强名心與天地同流體與神明為一若動若植何物非我有形無形誰其間之至此盖人與書相忘也則向所謂辭近而指逺可不信乎宜其賢者識其大不賢者識其小好惡取捨之相遼也學者儻以此書為可信則亦何逺之有以謂無隠乎爾則天何言哉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以謂有隠乎爾則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是豈真不可得而聞哉詩云鳶飛戾天魚躍于淵此天下之至顯聖人惡得而隠哉所謂吾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也上天之載無聲無臭此天下之至賾聖人亦惡得而顯哉宜其二三子以為有隠乎我者也知有隠無隠之不二者捨此書其何以見之哉知有隠無隠之不二者豈非閎愽明允君子哉諸君可無意於斯乎若齊王好竽有客求仕攜瑟而往立於其門三年不得入叱曰吾瑟鼔之能使鬼神上下吾瑟合軒轅之律吕客罵之曰王好竽而子鼓瑟瑟雖工其如王之不好何如諸君之不信也則今日之語不無類是乎抑又聞昔人憂天下之不治至於涕泣而不可禁者子思曰然子之意善也以一人之身憂天下之不治而涕泣kao不禁是何異憂河之濁而泣之清也其為無益莫甚焉此亦天下之至愚也如諸君之不信也而我終以强聒為事者得無類是乎盖有所不暇姑自治而已 論語解序【南軒】 學者學乎孔子者也論語之書孔子之言行莫詳焉所當終身盡心者宜莫先乎此也聖人之道至矣而其所以教人者大略則亦可睹焉盖自始學則教之以為弟為子之職其品章條貫不過於聲氣容色之間洒掃應對進退之事此雖為人事之始然所謂天道之至賾者初亦不外乎是聖人無隠乎爾也故自始學則有致知力行之地而極其終則有非思勉之所能及者亦貴於行著習察盡其道而已矣孔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過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也秦漢以来學者失其傳其行雖或有志於力行而其知不明擿埴索塗莫適所依以卒背於中庸本朝河南君子始以窮理居敬之方開示學者使之有所循求以入堯舜之道於是學道之傳復明於千載之下然近嵗以来學者又失其㫖曰吾惟求所謂知而已而於躬行則忽焉故其所知特出於臆度之見而無以有諸其躬識者盖憂之此特未知致知力行互相發之敬也孔子曰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厯攷聖賢之意盖欲使學者於此二端兼致其力始則據其所知而行之行之力則知愈進知之深則行愈逹是知常在先而行未嘗不隨之也知有精粗必由粗以及精行有終始必自始以及終内外交正本末不遺條理如此而後可以言無弊然則聲氣容色之間洒掃應對進退之事乃致知力行之原也其可舍是而他求乎顧某何足以與明斯道輒因河南餘論推以己見輯論語說為同志者切磋之資而又以此序冠于篇首焉 孟子講義序【南軒】 學者潜心孔孟必求其門而入愚以為莫先於明義利之辨盖聖賢無所為而然也無所為而然者命之所以不已性之所以不偏而教之所以無窮也凡有所為而然者皆人欲之私而非天理之所存此義利之分也自未知省察者言之終日之間鮮不為利矣非特名位貨殖而後為利也意之所向一渉於有所為雖有淺深之不同而其為徇己自私則一而已矣如孟子所謂内交要譽惡其聲之類是也是心日滋則善端遏塞欲邇聖賢之門牆以求自得豈非却行而望及前人乎雖使譚髙說妙不過渺茫臆度譬諸無根之木無本之水其何益乎學者當立志以為先持敬以為本而精察於動静之間毫釐之差審其為霄壤之判則有以用吾力矣學然後知不足平時未覺吾利欲之多也灼然有見於義利之辨將日救過之不暇由是而不舍則趣益深理益明而不可以已也孔子曰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為人者無適而非利為己者無適而非義曰利雖在己之事皆為人也曰義則施諸人者亦莫非為己也嗟乎義利之辨大矣豈特學者治已之所當先施之天下國家一也王者所以建立邦本垂裕無疆以義故也而霸者所以䧟溺人心貽毒後世以利故也孟子當戰國横流之時發揮天理遏止人欲深切著明撥亂反正之大綱也其㣲辭奥義備載七篇之書如栻者雖曰服膺而學力未充何足以窺萬一試以所見與諸君共講之無忽而深思焉 春秋傳序【伊川】 迂齋云【自有春秋以米惟孟子說得最好後来太史公聞之董生數語好自伊川之學行而後春秋之用顯】 天之生民必有出類之才起而君長之治之而争奪息導之而生養遂教之而倫理明【兼此三者方可以當長君之位】然後人道立天道成地道平二帝而上聖賢世出隨時有作順乎風氣之宜不先天以治人各因時而立政暨乎三王迭興三重既備子丑寅之建正忠質文之更尚人道備矣天運周矣聖王既不復作有天下者雖欲倣古之跡亦私意妄為而已事之謬秦至以建亥為正道之悖漢專以智力持世豈復知先王之道也夫子當周之末以聖人不復作也順天應時之治不復有也於是作春秋為百王不易之大法所謂考諸三王而不謬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者也先儒之傳曰游夏不能賛一辭辭不待賛也言不能與於斯耳斯道也惟顔子嘗聞之矣行夏之時乗殷之輅服周之冕樂則韶舞此其準的也後世以史視春秋謂褒善貶惡而已至於經世之大法則不知也春秋大義數十其義雖大炳如日星乃易見也惟其㣲辭隠義時措從宜者為難知也或抑或縱或予或奪或進或退或㣲或顯而得乎義理之安文質之中寛猛之宜是非之公乃制事之權衡揆道之模範也夫觀萬物而後識化工之神聚衆材而後知作室之用於一事一義而欲窺聖人之用非上智不能也故學春秋者必優㳺涵泳黙識心通然後能造其㣲也後王知春秋之義則雖徳非禹湯尚可以法三代之治自秦而下其學不傳予悼夫聖人之志不明於後世也故作傳以明之俾後人通其文而求其義得其意而法其用則三代可復也是傳也雖未能極聖人藴奥庶㡬學者得其門而入矣 五經論序【東萊】 槐城云【一序包五篇大意詞簡意盡說聖人因民所自有之理而作五經見趣尤髙】 五經之作非聖人自為之也亦因民之所自有者為之也【見得破方敢如此說】夫人之生不能無喜怒哀樂之情喜怒哀樂之情好惡美刺之所從生也【節節有此方見五經之理果是民所自有】是以有詩盖詩者民之情也夫民之情雖易以放而其辭遜之心則固有也【逐節綰入議論】因其固有之心而為之節文則於是乎有禮禮者敬而已矣民一於敬則待上也過髙而自居也過卑髙卑之相形而上下之情睽於是因其自卑之勢也而有書書者上之所以通乎其下也上下之情通而聖人之應之也亦已勞而民之求乎上者者亦浸凟【此是自取决一句張本】於是因民之有吉凶悔吝也而使之自取决於一筮【好】夫是以有易易者聖人洗心退藏之書也嗟乎至於易聖人亦可以無事矣【轉換雍容】而所以未免焉者猶有春秋也【意好】盖春秋之作【闗鎻上四經意轉入春秋有手段】情已離敬已衰上下已乖而吉凶已於是乎春秋終焉【合下此一字】是知春秋者亦因民之相是相非而無斷焉者也【好】吾病夫人以五經之作為聖人私意為之也【又收起句意】 五經論序【止齋】 槐城云【合五經貫穿議論此序總題其綱引事運意過脈不露有手段有法度】 易因乾坤以定君臣之分者也故易作而文字始生大傳曰有天地然後有萬物有萬物然後有男女有男女然後有父子有父子然後有君臣有君臣然後有上下有上下然後禮義有所措【有此事骨便貫得禮米】故禮次之古有禮不下庶人而太史氏觀民風以詩【貫事引意有脈】盖禮施於君臣而詩作於民【有剖判】故詩又次也易也禮也詩也治乎下之道也而君之所以自通乎下者猶未也【此句引入書】於是乎有書書者上所以通乎下之言也故書又次之嗚呼春秋作君臣之道衰矣【一句結春秋有力】聖人所以維君臣之道者亦至是焉始窮【意好】故春秋終焉吾病學者不知六經之作相次以立君臣之道【照君臣字】而曰徒文而已 程子雅言後序【五峯】 風氣有淳漓故真元不常㑹則聖人不世出道時有不明賢智過乎大中之表愚與不肖䧟乎卑汙之陋統紀紛錯而天下始病矣自堯舜之盛暨乎孔子風氣浸漓上無明王天下皆病至道泯然其將滅苟非載以文而指示焉則後世雖有間氣英明之士亦且惑於異端天下㡬何其不流而入於禽獸也聖人有憂之為之作六經六經指道之大路而語孟又指入六經之闗要也自舟楫之作雖十步之川人人咸知得舟而後濟夫六經濟天下之舟楫也治身而不循六經者喪身治家而不循六經者亡家天下陵蕩紀綱摧圮未有不由弃六經之言者或謂孔子没而朱翟肆孟氏死而黄老盛六經安在其有益易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昔王莽誦六藝以滅身霍光聞一言而建殊績以孔子之言可因是思而知矣自秦焚書坑儒之後章句紊亂六經之義浸㣲浸昏重以本朝丞相王安石專用已意訓釋經典倚威為化以利為羅化以革天下之英才羅以收天下之中流故五十年間經術頽靡日入於暗昧支離而六經置於空虚無用之處方其時也西洛有程伯淳正叔二先生者出當五百餘嵗之數禀真元之㑹紹孔孟之教振六經之統然風氣仍衰而未盛也故明道先生早世先進髙弟相繼以亡伊川先生於六經之文猶有未賛者而先生已没然大綱張理者亦多矣十餘年間後進髙弟亦從而逝故先生之文散脫不類流落四方者率皆訛舛天下所傳無完本予小子既深知天下於六經如無舟楫之不可濟儻不為之類集則罪人也用是汲汲以成之然其言質素而不華理平淡而無竒無文之言猶璞玉也雕琢者在玉工吾能存之而已無欲之理天理也非存純粹精一之心操大毅然之志未易得也我則行之試言讀此書之法為同志起予之益乎反覆乎句讀神明乎心體知六經為啓我之要與其滯泥訓詁傳注之末不知六經之志漫然放誕不切於身者猶王莽霍光之有間其初一間而已可不謹哉又况不為霍光而希孔孟者乎必潜心於此書妙如伯樂之相馬然後足振以歴古之衰弊破王安石之姦說嗣先聖之志守先王之道以待後之學者緜緜不絶尚足以助風氣之盛而興太古之淳也 胡子知言序【南軒】 知言五峯胡先生之所著也先生諱宏字仁仲文定公之季子也自幼志於大道嘗見楊中立先生于京師又從侯師聖先生於荆門而卒傳文定公之學優㳺南山之下餘二十年玩心神明不舍晝夜力行所知親切至到析太極精㣲之藴窮皇王制作之端綜事物於一源貫古今於一息指人欲之偏以見天理之全即形而下者而發無聲無臭之妙使學者驗端倪之不逺而造髙深之無極體用該備可舉而行晚嵗嘗被召㫖不幸寢疾不克造朝而卒是書乃其平日之所自著其言約其義精誠道學之樞要制治之蓍也然先生之意每自以為未足逮其疾革猶時有所更定盖未及脫藁而已啓手足矣或問於某曰論語一書未嘗明言性而子思中庸獨於首章一言之至於孟子始道性善然其為說則已簡矣今先生是書於論性特詳焉無乃與聖賢之意異乎某應之曰無以異也夫子雖未嘗恒言性而子貢盖嘗識之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是豈真不可得而聞哉盖夫子之文章無非性與天道之流行也至孟子之時如楊朱墨翟告子之徒異說並興孟子懼學者之惑而莫知所止也於是指示大本而極言之盖有不得已焉耳矣又况今之異端直自以為識心見性其說譸張雄誕又非當時之比故髙明之士往往樂聞而喜趨之一溺其間則喪其本心萬事隳弛毫釐之差霄壤之謬其禍盖有不可勝言者先生於此又烏得而忘言哉故其言有曰誠成天下之性性立天下之有情効天下之動而必繼之曰心妙性情之徳又曰誠者人之道乎中者性之道乎仁者心之道乎而必繼之曰惟仁者為能盡性至命學者誠能因其言而精察於視聴言動之間卓然知夫心之所以為妙則性命之理盖可黙識而先生之意所以不異於古人者亦可得而言矣若乃不得其意而徒誦其言不知求仁而坐談性命則㡬何其不流於異端之歸乎某頃獲登門道義之誨浹洽於中自惟不敏有負夙知輒序遺書貽于同志不韙之罪所不得辭焉 古文集成巻六 <集部,總集類,古文集成>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七 宋 王霆震 編前乙集一 記 戴氏東池堂記【柳子厚】 迂齋批云【脉絡相生節奏相應無一字放過此文如引繩貫珠循環旡端如常山之蛇救首救尾如累九層之臺一級髙一級而豐約不差毫厘池因堂而勝堂因人而勝戴氏之父子人物又因子厚之文而勝使無子厚大手筆為之發揮則戴氏亦一碌碌人爾况其池與堂乎當如此看】 農公【楊憑】刺潭三年因東泉為池環之九里丘陵林麓距其涯【句法】坁【音遲】島洲渚交其中其岸之突而出者水縈之若玦焉【狀物】池之勝於是為㝡【勝字在後】應公曰是非離世樂道者不宜有此【與後面先立两柱】卒授賔客之選者譙國戴氏曰簡【應在後即是賔客之選者三句相因不曾間㫁】為堂而令居之堂成而勝益竒【應上勝字】望之若連艦縻檻【此是第二節】與波上下就之顛倒萬物遼廓眇忽樹之松柏杉櫧【音諸】被之菱芡芙蕖【用字】欎然而隂粲然而榮凡觀望浮㳺之美専於戴氏矣戴氏常以文行累為連率所賔禮貢之澤宫而志不願仕【離世】與人交取其退讓受諸侯之寵不以自大其離世歟好孔氏書【樂道】旁及莊文莫不緫統以至虚為極得受益之道其樂道歟賢者之舉也必以類【怱然有此一句是要双綰楊氏兩人對説】當農公之選而専兹地之勝【選字照應前面】豈易而得哉地雖勝得人焉而居之【又從上面一勝字綴下來專美戴氏】則山若増而髙水若闢而廣【一篇之精神在此數句數句之精神在此數字】堂不待飾而已奐矣戴氏以泉池為宅居以雲物為朋徒攄幽發粹日與之娛則行宜益髙文宜益峻道宜益懋【比之山水與堂】交相賛者也既碩其内又揚于時吾懼其離世之志不果矣【此一轉尤竒推是専説它離世樂道終不成一句離世便休了一生須有出時節故着此一句然不説樂道一句者上已説道宜益懋了此間却着不得此子厚最薄劣處】君子謂農公刺潭得其政為東池得其勝授之得其人豈非動而時中者歟於戴氏堂也見公之徳不可以不記 燕喜亭記【昌黎】 迂齋批云【看他規模布置前後節級相承處可與戴氏堂記並看】 太原王中【仲舒】在連州與學佛之人景常元慧者遊異日從二人者行於其居之後丘荒之間上髙而望得異處焉斬茅而嘉樹列發石而清泉激【狀其自然】輦糞壤焚椔翳【已見鬼神隂相之意】却立而視之出者突然成丘䧟者呀然成谷【言得之無心】窪者為池而缺者為洞若有鬼神異物隂來相之【終上意】自是中與二人者晨往而夕忘歸焉乃立屋以禦風雨【從起頭至此次第而下節節相承】寒暑既成愈請名之其丘曰俟徳之丘【丘之名】蔽於古而顯於今有俟徳之道也【丘之義】其石谷曰謙受之谷【名】瀑曰振鷺之瀑【名】谷言徳瀑言容也【義】其土谷曰黄金之谷【名】瀑曰秩秩之瀑【名】谷言容瀑言徳也【義 四句相錯愈佳】洞曰寒居之洞【名】志其入時也【義】池曰君子之池【名】虚以鍾其美盈以出其惡也【義】泉之源曰天澤之泉【名】出髙而施下也【義】合而名之以屋曰燕喜之亭取詩所謂魯侯燕喜者頌也於是州民之老聞之相與觀焉曰吾州之山水名於天下然而無與燕喜者比經營於其側者相接也而莫宜其地凡天作而地藏之【與前相應】以遺其人乎中自吏部侍郎貶秩而來次其道途所經自藍田山入商洛涉浙湍臨漢水升峴首以望方城出荆門下岷江過洞庭上湘水行衡山之下繇郴踰嶺猿狖所家魚龍所宮極幽遐瓌詭之觀宜其於山水飫聞而厭見也今其意乃若不足【與厭飫字相應】傳曰智者樂水仁者樂山【底板在此】中之徳其所好可謂叶矣智以謀之仁以居之吾知其去是而羽儀於天朝也【畧與戴氏堂離世之志不果一句相似】不逺矣遂刻石以記 李白酒樓記【沈光】 東萊註云【李白與賀知章李適之汝陽王璡崔宗之蘇晉張旭焦遂為酒中八仙】 有唐咸通辛巳嵗正月壬午吳興沈光適任城題李白酒樓夫觸強者靦緬而不發乘險者帖爾而不進潰毒者隠忍而不能就其鍼砭摶猛者持遲而不能盡其膽勇而復視其強者弱之險者夷之毒者甘之猛者柔之信乎酒之作於人也如是翰林李公太白聰明才韻至今為天下唱首業術匡救天必賦之矣致其君如古帝王進其臣如古藥石揮直刃以血其邪者推義轂以輦其正者豈憑酒而作也憑酒而作者強非眞勇太白既以峭訐矯時之狀不得大用流斥齊魯眼明耳聰恐貽顛踣故狎弄杯觴沉溺麴糵耳一淫雅目混黒白或酒醒神健視聴鋭發振筆著紙乃以聰明移於月露風雲使之涓潔飛動移於草木禽魚使之妍茂騫擲移於邊情閨思使之壯氣激人離情溢目移於幽巖邃谷使之遼歴物外爽人精魄移於車馬弓矢悲憤酣歌使之馳騁决發如睨幽并而迭意放懐盡見窮通焉嗚呼太白觸文之强乘文之險潰文之毒搏文之猛而作狎弄杯觴沉溺麴糵是眞築其聰翳其明醒則移於賦詠宜乎醉而生醉而死余徐思之使太白疏其聰决其明移於行事強犯時忌其不得醉而死生也當時骨鯁忠赤逓有其人収其逸才萃於太白至於齊魯結構凌雲者有限獨斯樓也廣不踰數席瓦缺椽蠧雖樵兒牧竪過亦指之曰李白常醉于此矣 廬陵所居竹室記【房千里】 凡天地之氣煦乎春曦彤乎夏凄乎秋而冽乎冬楚之南當冬而且曦燕之北當夏而且冽是皆不得氣之中正人之百骸上陽而下隂陽戒於焮故膏肓欲寒隂戒於溺故腎脇欲燠人之外好欲軒冕文綵以為榮似若動且陽焉人之内好欲寡慮恬黙以為泰似若静且隂焉其外門欲肥馬大車以為熱者其内室欲虚堂廣厦以為清者果反是必為災耳妖且病且亂且窮矣天地之氣當夏而冽當冬而曦其歳時惡人之百骸上陽而不能寒下隂而不能煦其形神瘵外飾文綵不能動且陽而必慊其心内思恬黙不能静且泰而必汨其志外門凄凄而寒者内室彤彤而熱者其事窮予三年夏待罪于廬陵其環堵所棲者率用竹以結其四周植者為柱楣者為榱桷破者為宙削者為障臼者為樞篾者為纒絡而籠土者為級横而格空者為梁方大暑火烘爆霤圻壤若墜于罏若燎于原舌呀而不能持支墮而不能運赫赫熖熖如列千萬炬于室内視其門即寂寥虚閴若清秋之山焉若寒浦之波焉予乃知嚮所謂天地之氣人之百骸與其心形之内外居室之寒燠反是果為妖且災且病且亂且窮也今予方窮不能奮果窮也其處于是亦宜矣天地之氣不能易者也鄒子有吹律之變人之死生不可制者也俞扁有鍼砭之術【史記俞跗扁鵲皆醫者】是二者尤不可革且有道而革之今予室之曦予門之寒予亦姑思其治之之道將爇其廬而斬其工其能永以爍予書其辭于壁 沔州秋興亭記【賈至】 在陽而舒在隂而慘性之常也履險而慄渉夷而泰情之變也觀揖譲而退覩交戰而競目之感也聞韶濩而和聆鄭衛而靡耳之動也夫其舒則洽慘則悴慄則止泰則通退則無咎競則有悔和則安樂靡則憂危性情耳目優劣若此故君子愼居處謹視聴焉沔州刺史賈載吾家之良也其理沔州未朞月而政和於訟堂之西因髙構宇不出庭户在雲霄矣却負大别之固俯視滄海之浸閱吳蜀樓舩之殷鑒荆衛藪澤之大亦有㫖哉性得情適耳虚目開且處動則倦理倦莫若静處静則明惟明以理動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今沔州靈府恬而神用爽政是以和觀其前户後牖順開闔之義簡也上棟下宇無雕琢之飾儉也簡近於智儉近於仁仁智居之何陋之有况乎當發生之晨則攅秀木於髙砌見鶯其鳴矣處臺榭之月則納清風於洞户見暑之徂矣在搖落之時則俯灝氣於軒檻見火之流矣值嚴凝之節則棲同雲於扃闥見雪之紛矣政成訟清體安心逸而詩人之興常在常時之興秋興最髙因以命亭焉予自巴丘徵赴宣室歇鞍棠樹之側解帶竹林之下嘉其俛仰美其動息乃命進牘抽毫志之 君陽遁叟山居記【陸希聲】 遁叟以斯世方亂遺榮于朝築室陽羨之南而遁跡焉地當君山之陽東谿之上古謂之湖洑渚遁叟既以名自命又名其山曰頤山谿曰蒙谿將以頤飬蒙昧也在易頤之象艮為山山下有震震為雷為龍頤山之下東走震澤震雷魚龍之所萃毓有頤象焉蒙之象亦艮為山山下有坎坎為水為險頤山之下泉流于險而達于大谿有䝉象焉一旦遁叟觴谿山之神於庭酌而飲頤山曰吾之所以命夫山之為頤者勗子以飬也子其養雲雨以潤物養霧露以生物養風霆以長物養雪霜以肅物養巨材以充棟宇養小材以為蒸薪養茅菅以為茨藉養竹箭以為器用養百果以充口腹養百藥以蠲札瘥養昆蟲使咸樂其生養鳥獸使各遂其性噫無或養妖雲悖雨以傷良稼養苦霧淫露以澤惡植養疾風迅霆以摧朽槁養惨霜虐雪以殺根荄養臃腫之朴不為幹材養鈎棘之蘖不中樵㸑養蔓延之藟以困條柯養蟠梗之根以固膏土養弗食之實以蕃庶生養雜毒之藥以中函氣養蟒虺蜂蜴以䕶巢窟養豺狼梟獍以害羣類維山有神子其飲之無虧爾名而窽爾實又酌而飲蒙谿曰吾所以命夫谿之為蒙者勗子以决也子其决於夷壤以發其源决於塞垣以通其流决於腴畒以施其潤决於涸澤以溥其惠决於廣陂使介鱗蕃育决於巨浸使蚪龍變化噫無或决於險阻以資其悍激决於林藪以縱其墊溺决於潟鹵以嗇其施决於池籞以専其利决於甽竇使䑕蟹為菑决於沮洳使鼃黽得志維谿有神子其飲之無䘮爾名而浮爾實於是酌而自飲之吾之所以命是山也必將有所養也命是谿亦將有所决也吾將養吾志於道而不希於世養吾行於徳而不於俗養吾浩然之氣以合自然之英養吾誠明之意以入清明之頤又將决吾心於仁義使不違决吾志於中正使不過决吾身於天命使不憂决吾跡於遁世使無悶如此而已遂與山谿揖譲竭吾歡而罷弁且歌曰山乎谿乎吾之心乎醒乎醉乎吾與汝參乎 中書政事堂記【李華】 政事堂者自武徳已來常於門下省議事謂之政事堂故長孫無忌起復授司空房齡授左僕射魏徵授太子太保皆知門下省事至髙宗光宅元年裴炎自侍中除中書令執宰相筆乃移政事堂於中書省記曰政事堂者君不可以枉道於天反道於地覆道於社稷無道於黎元此堂得以議之臣不可悖道於君逆道於人黷道於貨亂道於刑尅一方之命變王者之制此堂得以移之兵不可以擅誅權不可以擅施貨不可以擅蓄王澤不可以擅奪君恩不可以擅間私讎不可以擅報公爵不可以擅私此堂得以誅之事不可以輕入重罪不可以生入死法不可以剥害於人財不可以擅加於賦情不可以委之於倖亂不可以啟之於萌伐紊不賞削紊不封聞荒不救見饉不驚逆諌自賢違道傷古此堂得以殺之故曰廟堂之上樽俎之前有兵有刑有梃有刃有斧鉞有鴆毒有夷族有破家登此堂者得以行之故伊尹放大甲之不嗣周公逐管蔡之不義霍光廢昌邑之亂狄公正廬陵之位自君弱臣強之後宰相主生殺之柄天子掩九重之耳爕理化為權衡論思變為機務道變身傾禍敗不可勝數列國有傳青史有名可為終身之誡無罪記云 廬山草堂記【樂天】 匡廬竒秀甲天下大山山北峯曰香爐峯北寺曰遺愛寺介峯寺間其境勝絕又甲廬山元和十一年秋太原人白樂天見而愛之若逺行客過故鄉戀戀不能去因靣峯腋寺作為草堂明年春草堂成三間兩柱二室四牖廣袤豐殺一稱心力洞北户来隂風防徂暑也敞南甍納陽日虞祁寒也木斵而已不加丹墻圬而已不加白磩階用石幕牕用紙竹簾紵幃率稱是焉堂中設木榻四素屏二漆琴一張儒道佛書各兩三巻樂天既來為主仰觀山俯聴泉傍睨竹樹雲石自辰及酉應接不暇俄而物誘氣隨外適内和一宿體寜再宿心恬三宿後頽然嗒然不知其然而然自問其故荅曰是居也前有平地輪廣十丈中有平臺半平地臺南有方池倍平臺環池多山竹野卉池中生白蓮白魚又南抵石澗夾澗有古松老杉大僅十人圍髙不知幾百尺脩柯戞雲低枝拂潭如幢竪如盖張如龍蛇走松下多灌叢蘿蔦葉蔓駢織承翳日月光不到地盛夏風氣如小九月時下舖白石為出入道堂北五步據層崖積石嵌空垤堄雜木異草盖覆其上緑隂䝉蒙朱實雜雜不識其名四時一色又有飛泉植茗就以烹燀好事者見可以永日堂東有瀑布水懸三尺㵼堦隅落石渠昏曉如練色夜中如環佩琴筑聲堂西倚北崖右趾以剖竹架空引崖上泉脉分線懸自簷注砌纍纍如貫珠霏微如雨露滴瀝飄洒隨風逺去其四傍耳目杖屨可及者春有錦綉谷花夏有石門澗雲秋有虎谿月冬有鑪峯雪隂晴顯晦昏旦吞吐千變萬狀不可殫紀覼縷而言故云甲廬山者噫凡人豐一屋華一簣而起居其間尚不免有驕矜之態今我為是物主物至致知各以類至又安得不外適内和體寧心恬哉昔永逺宗雷輩十八人同入此山【晉恵逺法師恵永法師宗㑂雷次宗等同入廬山結白蓮社】老死不返去我千載知我其心以是哉矧予自思從㓜迨老若白屋若朱門凡所止雖一日二日聊覆簣土為臺聚拳石為山環斗水為池其喜山水病癖如此一旦蹇剥來佐江郡郡以優容撫我廬山以靈勝待我是天與我時地與我所卒獲所好又何求焉尚以冗員所覊餘累未盡或往或來未遑寧處待餘異日弟妹婚嫁畢司馬嵗秩滿出處行止得以自遂則必左手引妻子右手抱琴書終老於斯以成就我平生之志清泉白石實聞此言時三月二十七日始居新堂四月九日與河南元集虚范陽張允中南陽張深之東西二林長老湊朗滿晦堅等【並長老名】凡十有二人具齋施茶果以落之因為草堂記 養竹記【白樂天】 竹似賢何哉竹本固固以樹徳君子見其本則思善建不抜者竹性直直以立身君子見其性則思中立不倚者竹心空空以體道君子見其心則思應用虚受者竹節貞貞以立志君子見其節則思砥礪名行夷險一致者夫如是故君子人多樹之為庭實焉貞元十九年春居易以拔萃選及第授校書郎始於長安求假居處得常樂里故關相國私第之東亭而處之明日屨及於亭之東南隅見藂竹於斯枝葉殄瘁無聲無色詢乎關氏之老則曰此相國之手植者自相國捐館他人假居繇是筐篚者斬焉篲帚者刈焉刑餘之材長無尋焉數無百焉又有凡草木雜生其中苯䔿薈蔚有異竹之心焉居易惜其常經長者之手而見賤俗人之目剪棄若是本性猶存乃芟翳薈除糞壌䟽其間封其下不終日而畢於是日出有清隂風來有清聲依依然欣欣然若有情於感遇也嗟乎竹植物也於人何有哉以其有似於賢而人猶愛惜之封植之况其眞賢者乎然則竹之於草木猶賢之於衆庶鳴呼竹不能自異惟人異之賢不能自異惟用賢者異之故作養竹記書于亭之壁以貽其後之居斯者亦欲以聞於今日之用賢者云 古文集成巻七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八 宋 王霆震 編前乙集二 記 喜雨亭記【東坡】 張子韶云【予聞陳伯脩云喜雨亭記自非具眼目者未易知也】 迂齋批【蝉蛻汙濁之中蜉蝣塵埃之外所謂以文為戯者】 亭以雨名志喜也古者有喜則以名物示不忘也【解所以志喜之意】周公得禾以名其書漢武得鼎以名其年【文字不可無此等句】叔孫勝敵以名其子【左文十一年叔孫得臣獲長狄僑如名其子曰僑如】其喜之小大不齊其示不忘一也予至扶風之明年始治官舍為亭於堂之北而鑿池其南引流種樹以為休息之所是嵗之春雨麥於岐山之陽其占為有年既而彌月不雨民方以為憂越三月乙卯乃雨甲子又雨【似春秋書法】民以為未足丁卯大雨三日乃止官吏相與慶於庭商賈相與歌於市農夫相與忭於野憂者以樂病者以愈而吾亭適成【接得甚妙】於是舉酒於亭上以屬客而告之曰五日不雨可乎曰五日不雨則無麥十日不雨可乎曰十日不雨則無禾無麥無禾嵗且荐飢獄訟繁興而盗賊滋熾則吾與二三子雖欲優游以樂於此亭豈可得耶今天不遺斯民始旱而賜之以雨使吾與二三子得相與優游而樂於此亭者皆雨之賜也其又可忘耶既以名亭又從而歌之曰使天而雨珠寒者不得而為使天而雨玉飢者不得而為粟一雨三日伊誰之力【此句已包太守天子造物太空了】民曰太守太守不有歸之天子天子曰不然歸之造物造物不自以為功歸之太空太空㝠㝠不可得而名吾以名吾亭【四者既皆無所歸則歸之於亭名】 迎薰堂記【馬存】 元祐二年春三月馬子與二三子客於程氏堂程氏觴客酒半酣道古今治亂成敗事惨戚不樂有風生於簷户間飄人襟裾已而入肌骨蕩滌腸胃胷中之感拂不平者不覺散失起視萬物欣欣熈熈如春臺之人有喜笑色萬竅起音如歌詠太平之聲長枝牽柔婉蔓婀娜如翟羽庭佾舞蹈盛徳客曰異哉是風何氣也馬子曰噫嘻嗟嗟此南風也遼乎邈哉曠數百千嵗有時乎一來今其時乎吾試為客歴古以數幾年幾何時乃一來今幾來矣吾聞舜孝格天五之上微動帝指拂拂以起被動植鳥獸魚鼈咸若湯之時吹雲横霓霈作霖雨掃滌八載之孽而吾民傒蘇文武成康酣和塞周飄然自阿敦及路葦使天地祖考安樂福禄漢孝文時吾民阜財國亦富實太倉中都之儲者不可勝計唐太宗貞觀之間與三代同其和年榖屢登行旅不粮外户不閉㫁獄希少幾至刑措宋受天命駈逐群隂聖子神孫保養休息吾聞間數十世聖人必興是風必來若合符矣禍災愁愠之氣立以滅息而生氤氲舜五百餘嵗至於湯湯五百餘嵗至于周周九百餘嵗至于漢漢八百餘嵗至于唐唐三百餘嵗至于宋自舜迄今三千三百餘嵗矣是風也凡六來非此六時其風中人狀直悽悽着物顔色零落顦顇吾與客今日之所遇何兹其幸歟客於是名其堂曰迎薫而馬子記之 潜齋記【晁補之】 潜室之廣無丈其髙如之背陽而面隂違温而移寒髙室雙翼外䕃老木翳其前小竹叢其右朦朧晻曖光景不曜盖若蟄蟲伏獸之所潜焉而潜之名所為得也客過予而曰方今主聖臣良政恬俗康朝有鵷鸞野無豺狼可謂有道之世矣吾子生二十長六尺出不能提桴鼓以動百萬之師左烏號之弓右昆吾之劒喑嗚咤叱北収祈連西虜靈夏入不能陪黄閣之末議聨紫微之别班正端容色以齊肅百吏操紙握管以號令四海今反幽幽黙黙逃形逺迹以頑處心以潜名室非所謂倒行而逆施者耶予躍然而驚捨然而笑曰有是哉主聖臣良此吾潜之所為甘乎分者也政恬俗康此吾潜之所為幸乎安也朝有鵷鸞野無豺狼此吾潜之所為有待乎亨也而反以是而疑我頑其亦未之思耶請為客言潜易曰雷在地中復此天地之潜也而陽氣已動乎黄泉矣尺蠖之屈以求伸也龍蛇之蟄以存身也此蟲獸之潜也而小者獲信大者獲存矣故不能静者不能動不能處者不能出然則奚行之倒而施之逆耶昔者回憲潜於道故闇然而日彰黄綺潜於聲故黙然而浸揚潜乎潜将以為不潜者矣客俛而出因記其語於壁 安老堂記【李方叔】 左朝散郎呂宗傑建 甚哉老之難安也方少之時隂陽役之血氣使之心志誘其欲而迷其真勢利幻其前而悞其後未易能安之老且衰矣卻視向日之為宜其悔而求安然貪夫鄙人嗟老景之已至念短日之足惜悼前志之未充痛昔謀之匪良方且苟求無厭務得患失皇皇偷朝暮之生汲汲為子孫之計節義日衰廉恥盡䘮貪於富者則曰吾老矣講貨財較虧羨之術始詳矣未忍舎也擅兼并而亘阡陌巧梯航以絶山海籠物貨而無餘藏運籌筭而無遺䇿甘心於錐刀之間盡瘁於錙銖之末負戴於道路轉徙於溝壑貪夫徇富死而後止貪於貴者則曰吾老矣結知遇賈名譽之術始明矣未忍止也履公門而躩鑠游闕庭而徘徊衒筋力彊飲㗖染鬚鬢呈聰明識愈隆而意愈切禄愈豐而戀愈深故位愈重而望愈輕念愈髙而徳愈薄貪夫徇貴死而後止然則日暮途逺而倒行漏盡鍾鳴而未止類皆貪夫而富貴有以累之也故曰甚哉老之難安也居士新作西堂以安老為名然居士之安非惟老而後安安之也乆矣郭外之田足以給饔餼郭内之圃足以給爼茹而未嘗求羨裘葛足以具伏臘禄食足以備婚嫁而未嘗求豐居士曰富不可妄致也吾老矣求安而已居士以文學知名於時聲聞藹場屋荐為禮部九選遂擢上第名公巨卿争欲出已門下一唯諾足以得薦擢而耻於附炎平生故人多在相輔一舉手可以登臺省而耻於自售居士曰貴不可以妄致也吾老矣求安而已故雖起家為郎於朝有cq=21曼容之髙風端居十年不調有淵明之勁節或曰嵩少箕隈山水佳秀近列左右築室巖下足以専天下之雄觀奈何跼蹐於閭里之間哉居士曰吾求安也舎易就難舎近就逺則内勞吾心外勞吾力但見夫勞而未知其樂不獲其安而先撓吾天和矣此先人之故廬也即而新大之吾心猶欿然吾行年六十有二人間富貴不可妄求從吾所好行将掛冠懸車奉身以還歸老此堂志已决矣人生七十雖居是堂以安吾老知復幾何時哉則居士之所養可知故曰居士之安非惟老而後安安之也乆矣夫安之為樂世之人未嘗知之及於病然後悔而求安及於勞然後慮而求安及於危然後懼而求安則向日求安之心皆妄未有能安其安者故老而能安已可尚矣非惟老而後安乃每以安老為心非達觀勇退無妄君子不能也故曰居士之所養可知矣 松菊亭記【山谷】 期於名者入朝期於利者適市期於道者何之哉反諸已而已矣鐘鼓管絃以飾喜鈇鉞干戈以飾怒山川松菊所以飾燕閑者哉貴者知軒冕不可忍而有収其餘日而就閑者矣冨者知金玉之不可守而有収其餘力而就閑者矣蜀人韓漸正翁有范蠡計然之䇿白圭猗頓之材無所用於世而用於其楮中更三十年而富百倍乃築堂於山水之間自名曰松菊以書走京師乞記於山谷道人山谷逌然而笑曰韓子真知金玉之不可守欲収其餘力而就閑者乎今将問子斯堂之作将以歌舞乎将以耕桑乎將以歌舞則獨歌舞而樂不若與人樂之與少歌舞而樂不若與衆樂之夫歌舞者豈可以徒樂之哉恤飢問寒以拊孤折劵棄債以拊貧冠婚䘮祭以拊宗補耕助歛以拊客如是則歌舞於堂人皆粲然相視曰韓正翁尚能樂之乎此樂之情也將以耕桑則何時已哉金玉之為物怨入則悖出多藏則厚亡它日以遺子孫賢則損其志愚則益其過韓子知及此豈為之哉雖然歌舞就閑之日以休耕桑之心反身以期於道豈可以無孟獻子之友哉昔日孟獻子以百乘之家有友五人皆無獻子之家者也必得無獻子之家者與之友則仁者助施義者助均智者助謀勇者助决取諸左右而有餘使宴安而不毒又使弟子日見所不見聞所不聞賢者以成徳愚者以寡怨於此聴隠居之松風裛淵明之菊露可以無愧矣 植松記【陳篔窓】 木之無芬香艶羙而無益於人之觀者莫松若也然有三異焉其心可以立獨其色可以受變其氣幹可以延年是則木之可以益乎人之觀者其有過於松者乎嗟乎世以芬香艶美取人者多矣予於觀松得觀人之法焉辛未春得二本于圃人植諸堂下予謹記且頌焉伊松之心匪鐡而堅一日獨夫千年比干伊松之色可霜可雪汲黯立朝聳慄在列伊松之幹終古弗畔夷齊卧山呼之不返夫松之有是三者初不假乎藻飾之功人之不能然者寧不有媿於此松 梅磵記【蕭大山】 梅磵撫張叔賢氏課詩所磵當梅時萬玉妃英英通一磵香雙清已索笑人亦清人餐芳酌瀾吐為詩詩又清四清詩其主詩無盡方踈影横斜水清淺之詩出清疑盡然太露繼水邊離落忽横枝之詩出清將盡然太臞至江頭千樹春欲暗之詩出清若盡然太腴是三語梅詩中截斷衆流句也不盡耶磵不竭詩不歇梅不絶詩不輟清無盡磵主續之俄雪大作南梢矜暖北梢欺寒予曰華㣲實具可觀仁磵神替荅云主擁鼻凍吟夢入梅䰟琱碎梅心未問和事 竹巖記【蕭大山】 吉劉平叔有佳境號竹巖請予記之巖雖欠寓目竹則素心知也記且竹乎生竹固大學事止至善章嘗援竹明之不大哉古以竹大者四家孤竹伯夷獨行吾義緑竹武公有斐斯文徽之謂不可一日無此君欲以清養情樂天謂竹有似賢愛惜之欲以厚養材皆能大者君子不觀竹之終觀於初筍竹初也震為篬筤於時為春筍時也初萌裁寸耳寸俄尺尺俄尋尋俄丈丈俄十丈彊之長不旬餘即出萬形表為人眼界特立軒偉之觀可以觀學矣其直上為孟之勇其銳長為顔之進其拔萃為孔之卓其髙標為中庸峻極于天之道其速化為大易不竢終日之神五者學之大也非天下之至變其孰能與於此夫竹觀以終常也觀以初變也變則植而有動意可以竦峭人使自奮可以扶策人使自持可以鞭逼人使自超能變者未有不能常者能五者未有不能四者蕭子說初劉子省初 退庵記【蕭大山】 知退清者也石溪傅氏得清江之清有二退南齋先生曰實之策第十八年耽著書勌出搢紳勇退今一人余遊廣中見素退一人曰晦之本溪僑焉號退庵翁不昏不宦不治生不適俗不怪隠不禪不動不仙不衰一退遺千慮倒蔗境也問處退法養心無妄故平養氣無暴故和養貧無求故樂艮背其樞乎翁之退蓋道進命退者嘻溪之先少監爕侍郎雱祕書肩冠衣蟬聮果退哉先之先介子持節而使者休奕捧簡而中丞亦退哉進退係時時之權係天人烏能人彊進矯天殆已著利如漆絆名如罝萬情沉酣迷弗顧眚慾者進耳剛者退争朝市為狡窟薄陵藪為愁牢失慼獲忻躁者進耳静者退腰可折手可炙百世後臭可芳否愚者進耳智者退奪虎鹿未厭愛臯比搏之殞無悔貪者進耳廉者退夫晉至角必明夷升至冥必困易尚退矣是以常人退於分賢人退於義聖人退於宻天地退於歸藏昔岩之賢築號初澹霖雨之意相商了泯舟楫之痕進之善退歟此庵之賢巧神取榮窮鬼屏辱卻立乎獨觀芸芸之復専退之福蠱髙而遯肥翁以之屈則伸理也退既在身進常在嗣人欲不失其正希乾之聖 古文集成巻八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九 宋 王霆震 編前乙集三 記 連雲觀記【毛東堂】 元祐七年夏六月和州修清風樓為連雲觀秋七月太守王公以書走鄱陽告某曰始吾於此旦日據几簿領如髪正須爬梳又當為民吏道主恩曉國禁而問所疾苦赴其願欲若吾有負於此人衆且持劵而取責必償之乃已盖未暇游觀事也頃之民不數至吾庭司空城旦之書束於髙閣晨起從容聊涉筆報期會而已反私自慨憐吾君游意太平治道貴清静四方黔首日以寧嘉此不教而定吾老矣竊二千石異時約結欲自表見者今乃了無可効殆飽食而嬉矣既日無事時步城上得與江山接殷勤始怪此樓庳陋聊葺而新之今晧旰百尺上薄光景俯瞰風雨簷牙含空雲氣吞虹朝隮南山而歸宿村礎此吾以名連雲者也兩隅别為更衣之次將從賔客徘徊其上以樂之然未有記幸以屬子可乎某書復公云公之惇大渾㴠人莫覩其畔岸者今甚欲小見於此觀也哉有濟物之性無垢氛之攖惟雲是名此豈直張其髙而已觸石而出膚寸而合不崇朝而徧雨乎天下者此泰山之雲也故君子體雲雷之象而見經綸之業得志則澤加乎民其歛而未用也又能使人憔悴枯槁渇而望之則君子於世亦何能已此其有為之氣當浩然而川瀦凄然而雲作勃鬰胷次苟出之膚寸崇朝而雨乎豈眞此觀之上蜿蟬逶迤繡文錦音獨無心而倘徉乎雖然聊寓意此特以可巻舒亦何適而不自如耶此公不素見語者某竊能料之以暴於人至於登覽之樂風物之秀獨想見其處而斯文不可以髣髴然聞其東則項籍之烏江試求其平生喑嗚叱咤之氣垓下悲慨之音則已漂為驚濤紛為薄霧濛滅無所矣風急水寒葦花凄晚豈亦有艤船渡口如當年亭長輩乎聞其北則孫權之故都帶甲百萬江漢為池紫髯英發驅駕豪傑豈自知不四傳而奪之晉又奪之宋齊梁陳如拉枯然彼晉而下樂未畢也哀又繼之俯仰六朝無可把玩嗟乎世人直為物之逆旅爾其來不可圉其去不可止一世百為忽然而已公乃今日登此遐想而長思亦適然也蓋方將躊躇方將四顧付是非於亡羊歸萬物於一馬乎昔羊叔子登峴山謂從事鄒湛曰自有宇宙而有此山登此逺望如我與卿輩多矣皆湮滅無聞使人悲傷嗟乎羊叔子豈特畢一世為物逆旅邪方將以身為長廊甲第為便座燕寢日夜為主而錮留之又將數百年累虚空以應門引䰟魄而守之此亦惑歟庾亮在武昌諸佐殷浩之徒乘秋夜往共登南樓俄而不覺亮至諸人將起避之亮徐曰諸君少住老子於此興復不淺便據胡床與浩等談詠公豈亦有客如武昌之人乎當天空月明夜氣縹緲斗酒相屬撫缶而歌客主可以頹然相忘矣既以書復公又以為記 學林堂記【誠齋】 茶陵譚氏世儒其業至今郢州邵慱士始䇿上第者世選其名勁之其字也勤之兄之子知言年二十有四嗜學明經有司以秋賦之溢貟選試大學知言再在選中嘗築一堂叢書於間絶甘屏葷而以詩禮為膏梁捐綺牴縞而以文史為襟帶去絲逺竹而以簡編為笙鏞問堂名於艮齋先生謝公大書學林以扁其楣乆問學林之說於余則訊之曰此班固之語而黄豫章擷之以諗學者也子嘗觀於髙山深林乎嶤嶤乎其陟而彌峻也蔚蔚乎其眺而彌廣也窈窈乎其賾而彌邃也子也入焉將奚取乎根柢乎榮華乎曰根柢哉余曰子入學林亦若是而已矣而其峻也其廣也其邃也又有甚於此者焉有義理之林有文詞之林有聖賢之林有名爵之林由於義理入自聖賢此根柢之林也由於文詞入自名爵此榮華之林也學者亦孰不曰吾將根柢之求而不榮華之求哉然咀義理者其滋淡餐文詞者其味腴蹈聖賢者其途悠趍名爵者其徑㨗子能不誘於腴不厭於淡不勤於㨗不惰於悠則假道義理之林有日矣不然腴與淡戰於口悠與㨗戰於心吾懼榮華之勝而根柢之負又文詞之訹而義理之荒也名爵之嚮而聖賢之偭也嚮聖賢而偭名爵苟不止其嚮必至乎爾也嚮名爵而偭聖賢雖不止其嚮亦必至乎否也子將欲入其林願聞其嚮 山居記【誠齋】 山居者侍郎待制霅川沈公賔王之居也賔王之居不于其山于其郛而曰山居者癖於愛山也武子癖於馬賔王癖於山郛居而名以山居以見愛山之意無適而非山也賔王胷次灑落如風櫺月牖韻致清曠如雪山冰壑身居金馬玉堂之近而有雲嶠登臨之想職在獻納論思之地而有灞橋吟哦之色家本道場何山之麓也而世居吳興之郛非其好也爰即其居小築一室其廣三檻署以此名客有過而笑者曰君子之宅有二有晏子之宅有庾信之宅庾于林晏于市也今子之宅晏也非庾也而曰山居噫甚矣子之愛山也抑亦居則有矣惡睹其所謂崑崙哉問其户外則康衢之埃也那得青壁之倚天問其墻東則唐肆之區也那得千崖之秋氣問其極目則黄公之壚也那得飛泉之潄玉昔羊叔子有鶴嘗矜其能舞一日客至求觀公為出之竟氃氋而不能舞今子之山居將無異羊公之鶴乎賔王笑曰子知笑吾之無山而有山不知吾亦笑子之有目而無目也吾嘗仕于江西章貢之憲幕矣又嘗守會稽矣翠浪玉虹丹丘赤城若耶雲門千巖萬壑至今磊磊皆在吾目中也今吾此室之前怪石相重松竹相友泉流相輝其巉然者非崆峒天台乎其森然者非雲門禹穴乎其泠然者非瀑布廉泉乎吾居無山吾目未嘗無山子目無山吾居未嘗無山 禾山龍溪亭記【龍雲劉弇】 所不足乎物者非形也有以處其形而已矣鳥之木棲獸之陸馳螻蛄壤息蚯蚓穴處䑕穿墉垣蟻營培塿以至畦疇蠧窾豕蝨奎蹄魚鰍之江湖與夫螢縁蔓而蜩附枝凡相與為類者何啻千萬要必無負吾形然後適於足耳龍之為物神而能變者也其遁宅幽而儲宻其出離偶而縱獨其騰凌而上則奔霆駭電夾之以飛一息而超千仞其蜿蜒奮揚則瞬息可以興雲霧其散利以致養則不崇朝而雨天下然其大小脩短潜見飛躍猶未離乎形而不忍輕自露以取困則其心與他物亦何以異然則水之有淵固龍之所慿以處而休其無事者也且龍之在天地間非若鰍鱍鯢鮒隂奸秘怪擅尺寸水苟延其生匿隻形而庇孤影則計有以容其軀者獨窮北之天池而極南之溟海耳而舉今天下濫觴之淵穴深之竇與夫泊然鍾水之瀦號為龍之别處者往往而是何其多龍耶然切嘗推原造物者之意彼非不欲尸衆役以自騁顧以為無益然後必將使此族挾其變恠棊布四出時泄膏沫以遂物願而熟視其致力焉故凡散在人間者皆龍異時息肩之處則亦仕宦者之有府舎歟雖多無可疑也禾山甘露寺之左有溪水自絶巘出貫寺垣走東南三里餘釃龍門兩崖間束為飛湍過别層急勢淙下汨汨注彎環中相分擘以去傳者以為昔嘗有龍居此而熙寧中長老楚昇惜其勝㮣因斬材洞石截衝波跨崖起亭構遂以龍溪名之盖龍名其居而溪名其所以居者也先是客有以逰禾山來者方授足時外臨邅迴已恨力不足以支深入之疲而道兩旁又無憇焉者之所往往浸有怠及昇師之為此亭也甫控絶險孤撑脩緑盤礴於飛簷屋楹之外而下䕃清泚其明可以燭鬚髪故使臨之者始忘劇至之勞而驟得難窮之趣徜徉注視孤魄恍駭眸子為之轉而悲憂感慨至不旋踵釋去嗚呼昇師於此可不謂有力者乎雖然吾有說焉今夫倐爾自造黙運於冥中而莫見其終窮者變化是已其為龍也使變化無適而不自已故以動則神則是龍者適所以寓變化者也處晦而不昏行明而無章非徒與物役役守此形也則何水而不可居則是溪者適所以寓龍者也苟龍不能出潜以興利溪不能宅龍以標靈雖洶湧萬態矯首髙卧吾固將以龍為尺澤鯢而溪為杯酌之蹄也尚何亭之為因昇師求吾文以識之為之登焉而遂書 蟠齋記【劉雲龍】 安成劉君公濟於其暇日合里之親且舊相與觴予於所居之西偏酒數行顧予而言曰是乃吾平日語人所謂蟠齋者也請因以諉子且齋之前壤瘠不沃而隆窪髙埤之所附水瀦不流而濁撓弗蠲之所鍾外漫客土古道傍出其下怒蛙盤鴟迭相鳴喧而不材之栱木毀折之叢篁與夫幽芳野蔓柔藤鬖鬖相為紛披而不知四時之有流轉此蟠之地也吾之屋視其桷與櫨幾撓而若將弗支也視其隅與四阿幾頹且靡而似無所投足也而吾不以為陋圭窬隙壁謹能蔽風雨脫囂埃而其間叢書數千巻足以時其探討暇則彈琴弄碁足以娛玩其耳目心志此蟠之居也方吾少時知所以從事乎學則知所以從事乎世日數千百言落筆立就中間晷隆而影索途脩而步艱志有餘而力不抗連試禮部輙斥弗遇人生安與樂耳亦孰知其他此吾之所以蟠也然世之人方且躡穹臺臨廣囿睇清漪之渺瀰掇茂植之芳香以侈其游觀而吾則易之以卑汙狹陋之地飛甍重霤綺䟽青鎻百金之壯麗以至髹鬘刻鎪藻繪彪炳矗如幻化者不知其幾區而吾則易之以容足之所彼得志之士䇿肥茹鮮綬佩而青朱了無不可意者吾則易之以半居無事之隙是三者吾率皆易之而若將無俟乎世則謂之蟠也固冝予於是復之曰古之人誰不欲達者達卒不可得然後深居逺近不在東閭在南阡疇芋區跬步可到宅居㕓而田負郭家有乳雞豐豚以卒徂歳旦暮杖䇿恣兒童相遨戯此事不得志而去與欲進而無所從者之所為也今君齒剛而氣渾一切無有是事則冝與夫追念三徑之就荒退思倦鳥之知還者異矣奈何終役役有此土以處也耶既而曰我知之矣且世固有鈍其始而終自利休於塞而通必至者使物而無蟠則孰且為己哉今兹明天子在上賢士大夫自以為無若此時為可以得志何患不勉爾吾將見其運符志偶雷奮蟄而燭破幽須逺且大正在異日則是齋之設其殆有激而已雖君亦無能終留也故為之卒其說使知君之所寓名於蟠者如此 杏塢書院記【曽撙齋】 据韻釋文塢壁也壘也小障也庳城也院周垣也余姻家鄧宗儒家西有卻丘焉中立而四顧如壁如壘如障如城故以塢名丘丘故不平隨其故阡之隴之殖杏其上故以杏名塢塢故不廣隨其故垣之舍之植杏其間故以杏塢名書院書院者無書不蓄也蓄欲讀讀欲講講欲明父兄與子弟講明者也師與子弟講明者也友與同志互講明者也宗儒有叔父焉字經邦於世業為儒於人品為慱雅君子於禮部籍為貢士於後學為鄊先生必能取所蓄書為宗儒與其子講明之然而正心誠意然而修身齊家然而治國平天下精神相融口耳自䘮不湏師友可也萬一宗儒未足須人為友為子弟師取所講明申之余其得以固陋為解哉廬山之杏林董奉所為寓道教也于闐之杏城毗盧㫋所為寓釋教也魯國之杏壇孔子所為寓儒教也杏林杏城出杏壇後彼二教所寓殆倣吾杏壇意以借重者吾教豈借彼杏壇以重耶孔子之逰適然戾止歌鼓琴遂為故事非有意塢為杏設書院為讀書設則若有意然者推其所以然杏之初萼而已矣士之讀書也萼然後華士之學文也華然後實士之制行進徳也實然後熟士之聞道也熟然後復命士之與道俱也士反諸已讀書之謂萼學文謂之華制行進徳之謂實聞道之謂熟與道俱之謂復命是理也宗儒與其子於書院之成之後得於師友間歸而求之自得蓋多矣雖然書院古家塾餘輩里中師友耳宗儒與其子不以所得自多更出於郷校於泮宫於辟雍參以天下之師友又歸而求之所得加多焉幸還以啓余輩也 歸潔堂記【撙齋】 吾友黎夏卿宅闤闠狃市聲目與耳鏖為固然屬厭發省耳目二而一之道也是惟無動動則彼與此胥故耳有所流目從之於子弟觀書不廢則損非便也卜可逺者得一湖於不東不北不逺不近不村不郭之間慶元戊午建堂其上面而䆫几與之俱資修也背而屏坐與之俱資游也腋而寢榻與之俱資修也明年賦考槃賦伐木籲友朋筴子弟修游休其中荷獵獵兮自翻若手不停披於百家之編然也水㶁㶁兮自湱若絃誦之聲然也魚洋洋兮自嬉若涵泳聖涯然也物態所形學機攸觸子弟於是進進而夏卿深有得矣修焉而得於䆫見其參於前也游焉而得於屏忽然在後也休焉而得於寢左右逢其原也又明年余隨牒過夏卿挑扣所得乘其入邀其歸發揮堂趣斷孟子章題以歸㓗㓗㓗也自得其㓗之謂道得道委㓗之謂天得天委㓗之謂水士之澡身浴徳聖人之洗心取義於水惟其㓗而已矣充士之㓗為聖人充聖人之㓗為天聖人之行逺近去就不同同歸于㓗夏卿學士也更以聖人自充則學成矣學而成則已大物細未必不屑處雖然學於王之學則學之成王之恩也恩重則身輕未必不屑出繼自今出應王須能勿狥好事者為要以割烹食牛否余未知也主以癰疽侍人瘠環否余未知也余於夏卿為久要知非其義一介不以與人爾於非義不與闚之意其非義不取也於非義不取闚之意其處矣寧不出不屑非義以要出矣寧不達不屑非義以主出處不同同歸於㓗余所期於夏卿者然夏卿誠能如所期以帥子弟父子兄弟浩養與水同徳慱濟與水同功急流勇退與水同道顧不韙歟否則水哉水哉夏卿何取於水也 桂芳堂記【楊東山】 西昌王彦逺作堂植木犀兩株于庭扁其堂曰桂芳蓋取諸六一先生植桂比芳操之句謁予記之予曰桂古也清輝之芬嫓之于蘭小山之幽儕之于松仰天之髙神之于月非古也蓋自靈均以来昉乎爾昉者何騷焉而已矣騷者何文焉而已矣既而布衣韋帶之士由乎文希乎名敷奏明試乃計功而取象焉至于唐進士遂以豔科目之得雋命之曰折桂桂之初服豈端使然哉雖然進士之科目桂之似焉否也桂之在月否也月中之桂可得而折否也士取天子之科目而已折月中之桂自珍然則無天子之科目則有天上月中之桂否乎蓋神之之耳神之所以勸之不然則天子之科目誰其貴之乎弗之貴則弗之慕弗之慕則弗之學貴斯慕慕斯學學斯成至此然後知桂之功歟桂之功桂之末也盍反其本請諏諸日月之輪幾何桂之根何傅桂之幹何挺桂之枝葉何傅桂之華實何榮何謝如之何而折之如之何而即之吾將有問焉問惡在人是也人惡在學是也有學此有人有人此有桂有桂此有芳抑嘗觀其芳乎木若白玉質之淑也華若金粟蘤之英也葉追壁瑤非智之巧乎薌塞清霄非聖之清乎曰淑焉曰英焉曰巧焉曰清焉士者反躬不當爾耶既樹之必攀之既手之必身之故曰君子於桂比操焉然則唐人折桂之名抑末耳盍反其本彦達有子二人長曰登字君庸以文為慱士弟子貟次曰發字若正皆力學操卓名焯焉不在兹乎不在兹乎吾於是知桂之雙人之祥 介然堂記【東山】 與人同可乎同之靡則隨與人異可乎異之疚則睽譬之於水决諸東則東决諸西則西惟决者之為而水無擇焉匪隨也乎水可也人不可也與鄉人立其冠不正望望然去之若將浼焉彼冠之不正於吾無與也於吾奚浼也望而去之弗竢其親夫如是稱天下微與居匪睽也乎喻可也實不可也隨而弗睽其失也誇睽而弗隨其失也孤弗隨弗睽弗誇弗孤孰能之乎吾親友曽君名彊立字立夫其人也奚繇知之立夫未始障西風之塵而不妨看南山之雲未始弋戾天之鳶而不妨騎飛仙之鸞雲雖不吾與吾將彊而覩故雲留而塵去鸞雖不吾迎吾將彊而乗故鸞翔而鳶曷濟登兹蓋有道焉涵茹古今不饜不止乆大徳業不盈不已洙泗之流吾挹其清杏壇之芳吾擷其英天地吾師也聖哲吾朋也孟子曰冨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非吾立夫歟立夫以介然名其堂其伯父無疑書其扁来命余記之余曰介然烏乎名立夫曰後山先生聞徐仲車之風而恱之因其門人江季恭寄牋焉季恭為仲車言友人陳無已親賢樂善介然不羣於流俗願納交于下執事彊立於後山是慕故於介然是取余曰親賢樂善介然不羣余不知也子其問諸後山後山不知也子其問諸季恭季恭口之仲車耳之後山身之立夫心之心至焉耳次焉不知後山之為立夫乎立夫之為後山乎我欲仁斯仁至矣予於立夫乎觀立夫不羣於流俗兹其本也其學其文皆卓爾特立見稱於鄉常以周官一經之業頡頏於師友吾知其立身揚名介然於天下也必矣兹其末也本末粹矣吾於立夫乎觀 古文集成巻九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十 宋 王霆震 撰前乙集四 記 諌院題名記【司馬光】 迂齋批【首尾二百來字而包括無餘識治體明職守筆力髙簡如此可以想見其人】 古者諌無官自公卿大夫至于工商無不得諌者【此句關涉大】漢興以来始置官夫以天下之政四海之衆得失利病萃于一官使言之其為任亦重矣居是官者當志其大捨其細先其急後其緩専利國家而不為身謀彼汲汲於名者猶汲汲於利也【此一斡尤竒非温公不能此】其間相去何逺哉天禧初眞宗詔置諌官六員責其職事慶歴中錢君始書其名於版光恐久而漫滅嘉祐八年刻著于石後之人將歴指其名而議之曰某也忠某也詐某也直某也曲嗚呼可不懼哉【結尾三四語凜凜乎秋霜烈日】 待漏院記【王元之】 迂齋批【句句見待漏意是時五代氣習未除未免稍徘然詞嚴氣正可以想見其人亦自得體】 天道不言而品物亨歳功成者何謂也四時之吏五行之佐宣其氣矣聖人不言而百姓親萬邦寧者何謂也三公論道六卿分職張其教矣是知君逸於上臣勞於下法乎天也古之善相天下者自咎䕫至房魏可数也是不獨有其徳亦皆務于勤爾【微見待漏意】况夙興夜寐以事一人卿大夫猶然况宰相乎朝廷自國初因舊制設宰臣待漏院于丹鳯門之右示勤政也至若北闕向曙東方未明相君啓行煌煌火城相君至止噦噦鸞聲金門未闢玉漏猶滴徹蓋下車于焉以息待漏之際相君其有思乎其或兆民未安思所泰之四夷未附思所来之兵革未息何以弭之田疇多蕪何以闢之賢人在野我將進之佞臣在朝我將斥之六氣不和災洊至願避位以禳之五刑未措欺詐日生請修徳以釐之憂心忡忡待旦而入九門既啓四聰甚邇相君言焉時君納焉皇風于是乎清夷蒼生以之而冨庶若然則總百官食萬錢非幸也宜也其或私讎未復思所逐之舊恩未報思所榮之子女玉帛何以致之車馬器玩何以取之姦人附勢我將陟之直士抗言我將黜之三時告災上有憂色構巧詞以恱之羣吏弄法君聞怨言進謟容以媚之私心慆慆假寐而坐九門既開重瞳屢回相君言焉時君惑焉政柄于是乎隳哉帝位以之而危矣若然則死下獄投逺方非不幸也亦冝也是知一國之政萬人之命懸于宰相可不愼歟復有無毀無譽旅進旅退【此一轉尤切】竊位而苟禄備員而全身者亦無所取焉棘寺小吏王禹偁為文請誌院壁用規于執政者 岳陽楼記【范仲淹】 迂齋批【首尾布置與中間狀物之妙不可及矣然最妙處在臨了㫁遣一轉語乃知此老胷襟宇量直與岳陽洞庭同其廣大】 後山詩話云【文正為岳陽楼記用對語說時景世以為竒尹師魯讀之曰傳竒體耳傳竒唐裴所著小說也】 慶歴四年春滕子京謫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廢具興乃重修岳陽楼増其舊制刻唐賢今人詩賦于其上屬予作文以記之予觀夫巴陵勝狀在洞庭一湖衘逺山吞長江浩浩湯湯横無際涯朝暉夕隂氣象萬千此則岳陽楼之大觀也前人之述備矣然則北通巫峽南極瀟湘遷客騷人多會于此覧物之情得無異乎若夫霪雨霏霏連月不開隂風怒號濁浪排空日星隠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檣傾檝摧薄暮虎嘯猿啼登斯楼也【立二柱】則有去國懐鄉憂讒畏譏滿目蕭然感極而悲者矣至若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沙鷗翔集錦鱗游泳岸芷汀蘭郁郁青青而或長煙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躍金静影沉壁漁歌互荅此樂何極登斯楼也【此亦一柱】則有心曠神怡寵辱皆忘把酒臨風其喜洋洋者矣【楼之變態萬狀而人情所感不過二端此一様人勝前一様人要之是知有己者而已】嗟夫予嘗求古仁人之心或異二者之為何哉【綴上生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人情所感不過上面二端而仁人之心出處只是一致憂樂不在已則在物故一致耳】居廟堂之髙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逺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邪其必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歟【夫子之道】噫微斯人吾誰與歸【結尾有力】 小竹樓記【王元之】 東萊曰【嘗聞之山谷云或傳王荆公稱竹楼記勝歐陽公醉翁亭記或曰此非荆公之言也某以謂荆公出此言未失也荆公評文章常先體制而後文之工拙蓋嘗觀蘇子瞻醉白堂記戯曰文辭雖極工然不是醉白堂乃是韓白優劣論耳以此考之優竹楼記而劣醉翁亭記是荆公之言不疑也】 黄岡之地多竹大者如椽竹工破之刳去其節用代陶瓦比屋皆然以其價亷而工省也予城西北隅雉堞圯毀蓁莽荒穢因作小樓二間與月波樓通逺吞山光平挹江瀬幽閴遼夐不可具狀夏冝急雨有瀑布聲冬冝宻雪有碎玉聲冝鼓琴琴調虚暢冝詠詩詩韻清絶冝圍棊子聲丁丁然冝投壺矢聲錚錚然皆竹樓之所助也公退之暇披鶴氅衣【一無衣字】戴華陽巾手執周易一巻焚香黙坐消遣世慮江山之外第見風㠶沙鳥煙雲竹樹而已待其酒力醒茶煙歇送夕陽迎素月亦謫居之勝㮣也彼齊雲落星髙則髙矣井幹麗譙華則華矣止于貯妓女藏歌舞非騷人之事吾所不取吾聞竹工云竹之為瓦僅十稔若重覆之得二十稔噫吾以至道乙未歳自翰林出滁上丙申移廣陵丁酉又入西掖戊戌歳除日有齊安之命己亥閏三月到郡四年之間奔走不暇未知明年又在何處豈懼竹樓之易朽乎後之人與我同志嗣而葺之庶斯樓之不朽也 晝錦堂記【歐公】 張子韶云【予聞陳伯脩云歐陽公晝錦堂記無賢愚皆知其美至若喜雨亭記自非具眼目者未易知也】 唐子西語録云【凡為文上句重下句輕則或為上句壓倒晝錦堂記仕宦而至將相冨貴而歸故鄉下云此人情之所榮而今昔之所同也非此兩句莫能承上句此為文之法也】 迂齋批【文字委曲善於形容】 仕宦而至將相冨貴而歸故鄉此人情之所榮而今昔之所同也蓋士方窮時困阨閭里【窮】庸人孺子皆得易而侮之若季子不禮於其嫂買臣見棄於其妻【舉其親者則踈者可知】一旦髙車駟馬【達】旗旄導前而騎卒擁後夾道之人相與駢肩累迹瞻望咨嗟而所謂庸夫愚婦者犇走駭汙羞愧俯伏以自悔罪於車塵馬足之間此一介之士得志當時而意氣之盛昔人此之衣錦之榮也惟大丞相魏國公則不然【前面意思本自淺陋得此一句斡轉】公相人也【先着此一句】世有令徳為時名卿自公少時已擢髙科登顯仕海内之士聞下風而望餘光者蓋亦有年矣所謂將相而富貴皆公所冝素有【回䕶】非如窮阨之人僥倖得志於一時出於庸夫愚婦之不意以驚駭而夸耀之也然則髙牙大纛不足為公榮桓圭衮冕不足為公貴惟徳被生民而功施社稷勒之金石播之聲詩以耀後世而垂無窮此公之志而士亦以此望於公也豈止夸一時而榮一鄉哉公在至和中嘗以武康之節来治於相乃作晝錦之堂于後圃既又刻詩於石以遺相人其言以快恩讎矜名譽為可薄蓋不以昔人所夸者為榮而以為戒【丞相之見却如此】於此見公之視富貴為何如而其志豈易量哉故能出入將相勤勞王家而夷險一節至於臨大事决大議垂紳正笏不動聲色而措天下於泰山之安【語壯】可謂社稷之臣矣其豐功盛烈所以銘彛鼎而被歌者乃邦家之光非閭里之榮也【占地步】余雖不獲登公之堂幸嘗竊誦公之詩樂公之志有成而喜為天下道也於是乎書 有美堂記【歐公】 迂齋批【將他用外郡宛轉假借比並形容而錢塘之美自見此别是一格】 嘉祐二年龍圗閣直學士尚書吏部郎中梅公出守于杭於其行也天子寵之以詩於是始作有美之堂蓋取賜詩之首章而名之以為杭人之榮然公之甚愛斯堂也雖去而不忘今年自金陵遣人走京師命予誌之其請至六七而不倦予乃為之言曰夫舉天下之至美與其樂有不得而兼焉者多矣故窮山水登臨之美者必之乎寛閒之野寂寞之鄉而後得焉覧人物之盛麗夸都邑之雄冨者必據乎四達之衝舟車之會而後足焉蓋彼放心於物外而此娛意於繁華二者各有適焉然其為樂不得而兼也今夫所謂羅浮天台衡嶽廬阜洞庭之廣三峽之險號為東南竒偉秀絶者乃皆在乎下州小邑僻陋之邦【寛閑寂寞之地無盛麗雄富之觀】此幽潜之士窮愁放逐之臣之所樂也若乃四方之所聚百貨之所交物盛人衆為一都會而又能兼有山川之美以資富貴之娛者惟金陵錢塘【揚】然二邦皆僣竊於亂世【抑】及聖宋受命海内為一【兼説金陵錢塘】金陵以後服見誅今其江山雖在而頽垣廢址荒煙野草過而覧者莫不為之躊躇而悽愴獨錢塘【得金陵一邊此並形容則錢塘之美更覺精神】自五代時知尊中國效臣順及其亡也頓首請命不煩干戈今其民幸冨完安樂又其俗習工巧邑屋華麗【盛麗䧺富】蓋十餘萬家環以湖山左右映帶而閩商海賈風㠶浪舶出入於江濤浩渺煙雲杳靄之間【山水之美】可謂盛矣而臨是邦者又皆朝廷公卿大臣如天子之侍從又有四方遊士為之賔客【與窮愁放逐一句相應】故喜占形勝治亭榭相與極遊覧之娛然其於所取有得於此者必有遺於彼獨所謂有美堂者【収】山水登臨之美人物邑居之繁一寓目而盡得之蓋錢塘兼有天下之美而斯堂者又盡得錢塘之美焉【結】宜乎公之甚愛而難忘也梅公清愼好學君子也視其所好可以知其人焉 畫舫齋記【歐公】 迂齋批【文字宛轉以見出險而不忘險之意且言前日之險亦仕宦自取之爾】 予至滑之三月即其署東偏之室治為燕私之居而名曰畫舫齋其廣一室其深七室以户相通凡入予室者如入乎舟中其温室之奥則穴其上以為明其虚室之䟽以達則欄檻其兩旁以為坐立之倚凢偃休於吾齋者又如偃休乎舟中山石崒佳花美木之植列於兩簷之外又似泛乎中流而左山右林之相映皆可愛者故因以舟名焉周易之象至於履險難必曰渉川蓋舟之為物所以濟險難而非安居之用也今予治齋於署以為私所燕安而反以舟名之豈不戾哉矧予又嘗以罪謫走江湖間自汴絶淮浮于大江至于巴峽轉而入于漢沔計其水行幾萬餘里其覊窮不幸而卒遭風波之恐往往呌號神明以脫須臾之命者數矣當其恐時顧視前後凡舟之人非為商賈則必仕宦【以仕宦比商賈】因竊自歎以謂非冐利與不得已者孰肯至是哉頼天之恵全活其生今得除去宿負列官于朝以來是州飽廩食而安署居追思曩時山川所歴舟檝之危蛟鼉之出没波濤之洶歘宜其寢驚而夢愕而乃忘其險阻猶以舟名其齋眞樂於舟居者邪然予聞古之人有逃於世逺去江湖之上終身而不肯反者其必有所樂也【反前説】苟非冐利於險有罪而不得已使順風恬波傲然枕席之上一日而千里則舟之行豈不樂哉顧予誠有所未暇而舫者宴嬉之舟也姑以名予齋奚曰不宜予友蔡君謨善大書頗怪偉將乞其大字以題於楹懼其疑予之所以名齋者故具以告因以置于壁 蘭堂記【羅畸】 元祐四年予出而仕司法於滁五年季春作堂於廨宇之東南堂之前植蘭數十本微風飄至庭檻馥然予方休乎堂上欣然笑曰猗歟蘭哉是可以名吾堂蘭之為物幽而芳者也嘗讀楚辭每笑屈原喜命蘭以自况原之幽操峻節皭然自㧞於腐濁之俗而不受世汙染兹誠無愧於蘭矣然彼不知夫蘭之於所居非側僻險絶之層崖則幽荒寂寞之窮谷煩篠惡草相與䝉翳曽不得與黄茅白葦俱出而用於世顦顇窘辱極矣而蘭猶自若也原一不偶於楚輙自隕生為澤畔愁吟之覊客死為江上漂泊之游䰟又豈不知所謂無人而自芳者歟噫蘭之徳淡然不可以榮辱何其有道君子也故予之於蘭猶賢朋友也不敢輙玩之載以髙臺衛以脩檻所以㧞其卑汙而養其潔也冨竒不入吾庭者忌夫繁英縟彩之傷其質也嘉菊數叢錯峙而間列者懼其太孤易撓於風雨而以夫氣類稍同者助之也唯予之病於世乆矣而聞道晚世念一至往往顧影自咲軒楹之間徘徊閑吟而與蘭相值俯而視仰而思則釋然而自愧噫由斯以往朝於是焉襲蘭之馨莫於是焉擷蘭之英携書就觀引酒對酌庶幾乆與之俱化 二友堂記【澹庵】 上方側席髙人起左史福唐李公彌遜於釣築間將大用會南方告饑而廬陵特甚詔公作牧以字罷瘵既至櫛垢爬痒民獲蘇醒郡以大理則求所以慰憊懣者於視廬之偏得古松蔚然對植以竹開軒其下榜曰二友且為松竹主人命郡人胡某志之僕曰公山林十有五年窮崖怪家猿狖而宫魚龍宜於林水飽聞而厭觀者豈少此二物哉是蓋有説焉孔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夫能牧養小民恵鮮鰥寡必剛毅不囘之士然剛難不失之虐則奪於慾故曰棖也慾焉得剛而書則曰剛而無虐蓋不虐不慾可以言剛惟剛故能行仁公獨有取於松竹焉者非以其徳全於剛邪方公問於簿書日哦其中見夫檀欒膠轕冷風薄人清隂澡慮則思所以大庇我民以澣以濯見夫落落髙標陵轢霜雪有不可犯之色則思所以上列利病與當途要人争可否而不折見夫幽姿勁質鸞鵠對峙而不受鷃雀則思所以擊奸尚賢使君子有所恃而小人有所畏卒之雨暘以時物物得職威令神行恵澤川流仁周乎骩桑義髙乎偃伯曽不旬嵗而民和年豐是豈巧言令色四體若無骨者所能乎至若心逺地偏境與意會萬事不到胷次聴號鍾之松風挹寒塘之竹露遼歴物表便有濠濮間趣回視軒冕所謂九萬里則風斯在下矣雖然是固可友而不可屈公將羽儀天朝固不能屈之使西如磨頂者然能卓然特立臨大節而不可奪以措天下於泰山之安則豈惟無愧二友實丘壑䕫龍之友 遯齋記【澹庵】 余里人周召挾其有走行在䟽朝廷得失號一時狂直他日語余將買書歸築齋以遯且以遯名人其謂何余曰易有遯在象為大過春秋不見書盖遯非聖賢之得已也殆如詩考槃考槃賢者不得志退而窮處者作也子以一介草茅一言而善廟堂擇焉使待試禮部則與衛之賢者不得於時者異矣而欲遯焉左也雖然是固左已然衆方炙轂以昧進已獨脫屣塵軫作沐猴禪正自不惡請因考槃之義以鍵子之决夫考槃賢者處澗阿能成其樂者也其章言永矢弗諼永矢弗過永矢弗告鄭子云弗諼不忘君之惡弗過不入君朝弗告不告君以善道也歐陽子云弗諼不忘隠處之樂弗過獨樂不他適也弗告不告人以此樂也伊川子云弗諼不忘君弗過傷不得過君之朝弗告不得告以善也從鄭說則流而為行吟塗哭欎而獨嗔者之為也從歐陽説則流而為槁木凍灰往而不返者之為也從伊川説則流而為假隠釣名足巖壑而志城闕者之為也是三說者將安從子歸闡繹優游異不及排怨不及非有合於吾易喜好之吉則善矣反是君子或所不取 古文集成巻十 <集部,總集類,古文集成>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十一 宋 王霆震 編前乙集五 記 南京宋城縣夫子廟記【石介】 天地吾知其易毁一徳不脩則裂日月吾知其易䘮一政不行則缺山岳吾知其易壊一化不明則崩河洛吾知其易涸一令不善則竭大哉吾聖人之道彌亘億千萬世而不傾横維四方上下而不絶莫亂於戰國莫妖於楊墨莫毒於嬴秦莫逆於莽賊曹馬譎詐宋齊凶慝虐神猾夏曰聰曰勒唱誕放邪曰聃曰釋下至唐李接武踵迹昏君暴徳莫不㓕裂衣冠隳拆法則焚燒詩書芟刈禮易吁吾聖人之道受戕害受攻擊斯亦多矣而巍然中居竟不可毁息由根柢堅而枝榦茂也淵源濬而流逺也三才五常為根柢不亦堅乎堯舜禹湯為枝榦不亦茂乎六籍九疇為淵源不亦濬乎孟荀揚韓為流不亦逺乎故天地有裂焉日月有缺焉山岳有崩焉河洛有竭焉吾聖人之道無有窮也夫天地日月山岳河洛皆氣也氣浮且動所以有裂有缺有傾有竭吾聖人之道大中至正萬世流行不可易之道也故無有虧焉宋有天下純用文治制度禮樂一出儒術吾聖人之道盛行君君而臣臣父父而子子京師達於郡縣皆崇嚴廟貌而尊祀之宋城在南京為赤縣夫子祠宇尚闕春秋釋奠于令之㕔事噫其為䙝亦甚矣李大夫堯俞以儒學仕能知聖人為尊不敢黷慢於是拆佛宇滛祠十數區取其材作廟於縣署之右棟宇壯焉丹雘麗焉穹穹闢陽耽耽闔隂夫子被王衮冕執圭尺有二寸負斧依當宁而坐顔淵閔子騫十二人列侍翼如有嚴有威廟成俾予記之嗚呼異哉李大夫作是廟有三善焉撤佛宇弱夷法也毁滛祠革邪俗也尊聖師明大道也有三善不可不記 兖州鄒縣孟子祠記【孫復】 松齋評曰【泰山孫先生學術之正足以嗣聖門之餘響故其深歎孟氏有距楊墨之功是記之作議論髙而筆力健又且鋪叙儘有條理】 孔子既没千古之下駕邪怪之說肆竒險之行【善造語】侵軼我聖人之道者衆矣而楊墨為之魁故其罪劇孔子既没千古之下攘邪怪之說夷苛險之行夾輔我聖人之道者多矣而孟子為之首故其功鉅【双關論楊墨孟子好】昔者二竪去孔子之世未百年也以無君無父之教行乎天下天下惑而歸之嗟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邦國之大經也人倫之大本也不可斯須去矣而彼皆無之是敺天下之民而陷溺穽窖之也禍孰甚焉非孟子莫能救之故孟子慨然奮起大陳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法驅除之以絶其後抜天下之民於陷溺之中而復置之中國【發得孟子有功】俾我聖人之道炳焉不墜故揚子雲有言曰古者楊墨塞路孟子辭而闢之廓如也韓退之有言曰孟子之功予以謂不在禹下然子雲述孟子之功不若退之之言深且至也何哉洚水横流大禹不作則天下之民魚鱉矣楊墨暴行孟子不作則天下之民禽獸矣謂諸此也景祐丁丑歳夕拜龍圖孔公為東魯之二年也公聖人之後以恢張大教興復斯文為己任嘗謂諸儒之有大功於聖人門者無先於孟子力平二堅之禍而不得血食於後兹其闕也甚矣祭法曰能禦大菑則祀之能捍大患則祀之孟子可謂能禦大菑能捍大患者也且鄒昔為孟子之里今為所治之屬邑吾當訪其墓而表之新其祠而祀之以旌其烈於是符下俾其官吏愽求之果於邑之東北三十里有山曰四基四基之陽得其基焉遂命去其榛莽肇其堂宇以公孫萬章之徒配越明年春廟成俾泰山孫復銘而志之復學孔而希孟者也世有蹈邪怪竒險之迹者常思嗣而攻之况承公命而志其廟又何敢讓嘻子雲能述孟子之功而不能盡之退之能盡之而不能祀之惟公既能盡之又能祀之不其美哉故直筆以書年月日記【末結有力】 齊州閔子祠堂記【蘇轍】 郎學士云【此篇論夫子之力大故歴聘而求仕顔閔之力小故不敢仕】迂齋批【文字有關鎻首尾相綰發明理致】 歴城之東五里有丘焉曰閔子之墓墳而不廟秩祀不至邦人不寧守土之吏有將舉焉而不克者熈寧七年天章閣待制右諌議濮陽李公來守濟南越明年政修事治邦之耋老相與來告曰此邦之舊有如閔子而不廟食豈不大闕公唯不知苟知之其有不飭公曰噫信其不可以緩於是庀工為祠堂且使春秋修其常事堂成具三獻焉籩豆有列儐相有位百年之廢一日而舉學士大夫觀禮祠下咨嗟涕洟有言者曰惟夫子生於亂世周流齊魯宋衛之間無所不仕其弟子之髙弟亦咸仕於諸國宰我仕齊子貢冉有子游仕魯季路仕衛子夏仕魏弟子之仕者亦衆矣然其稱徳行者四人【自逺及近一節進一節】獨仲弓嘗為季氏宰其上三人皆未嘗仕季氏嘗欲以閔子騫為費宰閔子辭曰如有復我者則吾必在汶上矣且以夫子之賢猶不以仕為汚也而三子之不仕獨何歟言未卒有應者曰子獨不見夫適東海者乎【以此譬周家之難】望之茫洋不知其邊即之汗漫不測其深其舟如蔽天之山其帆如浮空之雲然後履風濤而不僨觸蛟龍而不讋若夫以江河之舟楫而誇東海之難則亦十里而返百里而溺不足以經萬里之害矣方周之衰禮樂崩弛天下大壊而有欲救之譬如涉海有甚焉者【有此意方來得下文】今夫夫子之不顧而仕則其舟楫之足恃也諸子之汲汲而忘返盖亦有陋舟而將試焉【此江湖之舟】則亦隨其力之所及而已矣若夫三子願為夫子而未能【出脫得好】下顧諸子而以為不足為也是以止而有待【佳】夫子嘗曰世之學柳下恵者未有若魯獨居之男子吾於三子亦云衆曰然退而書之遂刻於石 嚴先生祠堂記【范希文】 本傳【陵本姓莊避明帝諱改姓嚴光武拜諌議不受耕釣於富春山今有釣臺祠堂在嚴州桐廬縣】 迂齋批【字少詞嚴筆力老健】 先生光武之故人也相尚以道及帝握赤符乘六龍得聖人之時臣妾億兆天下孰加焉惟先生以節髙之既而動星象歸江湖得聖人之清泥塗軒冕天下孰加焉惟光武以禮下之【兩下並説並無抑揚便見嚴光不屈光武光武不臣嚴光之意】在蠱之上九衆方有為而獨不事王侯髙尚其事先生以之在屯之初九陽徳方亨而能以貴下賤大得民也光武以之【引兩卦天造地設】蓋先生之心出乎日月之上光武之器包乎天地之外微先生不能成光武之大微光武豈能遂先生之髙哉【結】而使貪夫廉懦夫立是有大功於名教也【幹歸立祠意】仲淹來守是邦【縁所以立祠】始構堂而奠焉乃復為其後者四家以奉祠事又從而歌曰雲山蒼蒼江水泱泱先生之風山髙水長【含無限意】 釣臺記【東萊】 由東陽江而下逕新定郡五十里得嚴陵瀬蓋東漢嚴先生遯世不屈耕釣於冨春山後人因以名其瀬也孫吳析冨春為桐廬是瀬亦來屬焉顧野王輿地志曰桐廬縣南有嚴子陵漁釣處石上平可坐十人名為釣壇即今紀之釣臺也獨兩臺對峙野王所不紀葢亦觕言之耳明道二年范文正公自司諫來守是邦始築屋祠先生而為之記瀬之旁白雲源乃唐詩人方處士故廬文正公之遊釣臺也嘗絶江訪其遺蹟以其像寘祠之左文正公没郡人思之遂侑食於右坐焉歳祀浸逺此意弗嗣淳熈五年侍郎蕭公出鎮道祠下慨然曰國家稽用唐武徳舊典姓是州為嚴則先生之祠乃名教之首頽圮若是可乎顧急於民瘼未暇也居二年政成化洽以餘錢新之時某病廢卧旁郡公以書見諉記其成固辭不可乃復於公曰方王氏移國以光武之大志先生之髙氣相與共學夫豈區區呻吟佔畢之末哉漢官威儀既復薄海内外臣子之責皆塞矣亦何必臂其間哉没身丘壑固先生之素尚也帝睠焉有懐俾以形旁求於天下得非在廷諸臣奉令承教之不給未有當帝意者邪三聘而至車駕即日幸其館勉其相助為理所以處先生者不薄矣匪徒屈萬乘之重為故人之光寵也先生雖以巢由自命視一世若不足以凂之觀與侯霸尺牘劘切之意見於言外豈於帝惓惓未能忘邪浩然而歸使人主有終身瞻望不及之嘆施及後世賔友耆俊遂為家法士之聞風興起者堅節正操見危授命項背相望其有益人之國與朝夕獻納雲臺之下者未知其孰多孰少也枝必類本響必報聲使先生微有意於傲世立名一再傳之後且將為西晉之清虚矣而東京之俗乆而益勵名檢之外綜理幹畧亦往往髙出後世泝其流而尋其源則建武之髙節孰可訾邪至於節義之弊變為亢激特上無建用皇極之君均調消息之爾非造端者之過也後先生且千年文正公來主斯地祀典始舉曠百世而相感者固自不當遇邪今公作牧復大葺祠宇以續前人之緒繼自今以往泝江而上者欵門而心開升堂而容肅風清樾濯寒泉哦山髙水長之詩致足樂也則公豈専為一邦勸哉祠之前則羊裘軒其東則客星閣招隠堂岸江立表以識路繚山作亭以待憇或革或因面勢位置各有思致皆受成於公以非大指所存故不詳列主其役者司户叅軍吳桂 刻嚴陵釣臺【羅隠】 巖巖而髙者嚴子陵之釣臺也寥寥而不歸者光武之故人也故人之道睨蒼苔以言之尊莫尊於天子賤莫賤於布衣龍争蛇蟄兮風雨相遺干戈載靡兮悠人夢思何冨貴不易節而窮逹無所欺故得脫邯鄲之難破犀象之師造二百年之業繼三尺劒之基者其唯有始有卒者乎下之世風俗偷去禄位相尚朝為一旅人暮為九品官而親戚骨肉已有䓁差矣况故人乎嗚呼往者不可見来者未可期已而已而 撫州顔魯公祠記【南豐】 迂齋批【議論正筆力髙簡而有法質而不佻】 贈司徒魯郡顔公諱真卿事唐為太子太師與其從父兄杲卿皆有大節以死至今雖小夫婦人皆知公之為烈也初公以忤楊國忠斥為平原太守䇿安禄山必反為之備禄山既舉兵公與常山太守杲卿伐其後賊之不能直闚潼關以公與杲卿撓其勢也【有力】在肅宗時数正言宰相不悦斥去之又為御史唐旻所構連輙斥李輔國遷太上皇居西宫公首率百官請問起居又輙斥代宗時與元載争論是非載欲有所壅蔽公極論之又輙斥【都應在後】楊炎盧杞既相徳宗益惡公所為連斥之【看他連用許多斥字便見他布置】猶不滿意李希烈䧟汝州杞即以公使希烈希烈初慙其言後卒縊公以死是時公年七十有五矣天寳之際乆不見兵禄山既反天下莫不震動公獨以區區平原遂折其鋒四方聞之争而起唐卒以振者公為之倡也【有力】當公之開土門同日歸公者七十郡得兵二十餘萬繇此觀之苟順且誠天下從之矣自此至公殁垂三十年小人繼續任政天下日入於弊大盗繼起天子輙出避之唐之在朝臣多畏怯觀望能居其間一忤於世失所而不自悔者寡矣至於再三忤於世失所不自悔者盖未有也若至於起且仆以至於七八【應前面許多斥字】遂死而不自悔者則天下一人而已若公是也【接有力】公之學問文章往往雜於神仙浮圖之説【瑕瑜不相掩】不皆合於理及其然自立能至於此者盖天性然也故公之能處其死不足以觀公之大何則及至於勢窮義有不得不死雖中人可勉焉况公之自信也歟惟歴忤大姦顛跌撼頓至於七八【又應前】而始終不以死生禍福為秋毫顧慮【推本之論】非篤於道者不能如此此足以觀公之大也夫世之治亂不同而士之去就亦異若伯夷之清伊尹之任孔子之時彼各有義夫既自比於古之任者矣乃欲睠顧回隠以市於世其可乎故孔子惡鄙夫不可以事君而多殺身以成仁者若公非孔子所謂仁者歟今天子嘉祐元年尚書都官郎中知撫州聶君某尚書屯田貟外郎通判撫州林君某相與慕公之烈以公之嘗為此邦也遂為堂而祠之既成二君過予之家而告之曰願有述夫公之赫赫不可盖者固不繫於祠之有無蓋人之嚮往之不足者非祠則無以致其至也聞其烈足以感人况拜其祠為親炙之者歟今州縣之政非法令所及者世不復議二君獨能追公之節尊而事之以風示當世為法令之所不及是可謂有志者也 閬州新政縣顔魯公祠記【唐庚】 迂齋批【詞氣發動議論正大】 上元中顔魯公為蓬州長史過新政作離堆記四百餘言書而刻之石壁上字徑三寸雖崩壊剥落之餘而典刑具在使人見之凜然也元符三年余友疆叔來尹是邑始為公作祠於其側而求文以為記余謂仁之勝不仁乆矣【議論好】然有時乎不勝而反為所䧟者命也史臣論公晚節偃蹇為姦臣所擠見殞賊手是未必然【先取彼之説而後伸己之説】公孫丞相以仲舒相膠西梁冀以張綱守廣陵李逢吉以韓愈使鎮州而盧杞以公使希烈其用意正相類爾然於數君終不能有所傷而公獨不免於虎口由是觀之士之成敗存亡豈不有命邪而小人訢然自以為得計【破此説好】不亦繆乎且吾聞古之尚友者以友天下之善士為未足又尚論古之人誦其詩讀其書思見其人而不可得則方且欲招屈子於江濵起士會於九原盖其志所願則超然慕於數千載之後而况於公乎公之功名事業已絶於人而文字之妙又不可及因其心畫之所在而祠之【與起頭数句相應】此昔人尚友之意也嘗試與疆叔登離堆探石堂【看他筆勢】觀其遺跡而味其平生則公之精神風采猶或可以想見也夫 古文集成巻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十二 宋 王霆震 編前乙集六 記 吉州州學記【歐公】 慶厯三年天子開天章閣召政事之臣八人賜之坐問治天下其要有幾施於今者宜何先使書于紙以對八人者皆震恐失措俯伏頓首言此事非愚臣所能及惟陛下幸詔臣等於是退而具述為條列明年正月始詔州郡吏以賞罰勸農桑三月又詔天下皆立學惟三代仁政之本始於井田而成於學校記曰國有學遂有序黨有庠家有塾其極盛之時大備之制也凡學本於人性磨揉遷革使趨於善至於風俗成而頌聲興盖其功法施之各有次第其教於人者勤而入於人者漸勤則不倦漸則遲乆而深夫以不倦之意待遲乆而成功者三王之用心也故其為法必乆而後至太平而為國皆至六七百年而未已此其效也三代學制甚詳而後世罕克以舉或不知而本末不備又求於速不待其成而怠故學之道常廢而僅存惟天子明聖深原三代致治之本要在冨而教之故先之農桑而繼以學校將以衣食飢寒之民而皆知孝慈禮讓是以詔書再下吏民感悦奔走執事者以後為羞其年十月吉州之學成州即先夫子廟為學舎於城西而未備今知州事殿中丞李侯寛之至也謀與州人遷而大之事方上請而詔下學遂以成李侯治吉敏而有方其作學也吉之士率以私錢一百五十萬以助用人之力積二萬一千工而人不以為勞其良材堅甓之用凡二十二萬三千五百而人不以為多學有堂筵齋講有藏書之閣有賔客之位有游息之亭嚴嚴翼翼壯偉閎耀而人不以為侈既成而來學者常三百有餘予世家於吉濫官于朝廷進不能賛明天子之盛美退不能與諸生揖讓乎其中惟幸吉之學教者知學本於勤漸遲乆而不倦以治母廢慢天子之詔使予他日因得歸榮故鄉而謁於學門將見吉之士皆道徳明秀可為公卿過其市而賈者不鬻竒淫適其野而耕者不争壠畆入其里閭而長㓜相孝慈於其家行其道塗而少者扶羸老壯者代其負荷於路然後樂學之道成而得從鄉先生席於衆賔之後聴鄉樂之歌飲射壺之酒以詩頌天子太平之功而周覧學舎思詠李侯之遺愛不亦美哉故於其始成也刻辭于石以立諸其廡 桂陽軍學記【南軒】 桂與郴地相接近嵗峒甿紛擾之後甫及安定郡各建學以館士亦可謂知務矣郴學之成某嘗為之記而桂之士復以請於是告之曰嗟夫學之不可不講也乆矣今去聖雖逺而微言著於簡編理義存乎人心者不可泯也善學者求諸此而已雖然聖賢之書未易讀也盖自異端之説行而士迷其本真文采之習勝而士趨於蹇淺又况平日羣居之所從事不過為覔舉謀計利耳如是而讀聖賢之書不亦難乎故學者當以立志為先不為異端惑不為文采不為利禄汨而後庶幾可以言讀書矣聖賢之書大要教人使不迷失其本心者也一人之心天地之心也其周流而該徧者本體也在乾坤曰元而在人所以為仁也故易曰元者善之長也而孟子曰仁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禮曰人者天地之心也而人之所以私偽萬端不勝其過失者梏於氣動於欲亂於意而其本體以䧟溺也雖曰䧟溺然非可遂殄滅也譬諸牛山之木日夕之間豈無萌蘖之生乎患在人不能識之耳聖賢教人以求仁使之致其格物之功親切於動静語黙之中而有發乎此也有發乎此則進徳有地矣故其於是心也治其亂収其放明其蔽安其危而其廣大無疆之體可得而存矣此學之大端也然則其可一日而不講乎願與諸君共勉焉 吉州州學藏書閣記【楊東山】 吉有學學有閣閣有書自本朝慶歴三年知州事殿中丞李侯寛始也學之成歐陽文忠公為之記極盛大備壯偉閎耀棟宇凢七而閣與居一焉于今二百餘年黌舎後一再徙所謂壯偉閎耀者固非其舊閣不復存幸書存焉爾有書而無閣書將焉儲儲之直舎直舎豈書庋哉書弗庋是輕其書輕其書有書猶無書也然則書之輕重閣之有無繫不繫邪寳慶二年會稽劉君漢弼為郡文學椽偕諸生請于郡曰學之舊書有如九經則後唐長興後周廣順所刻印之帙也諸經諸史則本朝京師國子監之中本也大江之西郡有十一書亦悉萃則今兵部侍郎胡公摫之始也不既冨矣哉而弗閣焉非闕歟學無所以資舎州疇資郡可之於是前史君趙侯希栞與之粟斛五百今史君趙侯汝愚與劵緡五百永新張大夫給亦俾工師致大木焉營度斯決財用斯發直舎斯撤新閣斯傑扁榜斯揭華堂斯設燕處斯列復舊觀之列經始于丙戌之冬落成於丁亥之夏裝舊書悉叢于閣貯以四庋第以甲乙丙丁藏焉闔郡咸喜視寳慶猶慶歴然視二趙候猶李侯然漢弼以書諗某曰子為我記之某不敢以末學固陋辭財為之言曰閣之未復書之未藏君子固有憂也閣之既復書之既藏君子猶有憂也君子何憂也蓋閣易爾書為難書易爾讀為難書藏焉閣奠焉顧不美歟雖然為書謀不若為人謀繼自今後學者居是學登是閣啟是庋讀是書朝於斯夕於斯讀經則探聖賢之本原讀史則知厯代之治忽讀諸子百家則擷文章之英華繇書而心繇心而身繇身而國而天下致君澤民盛德大業皆書之用也至此則閣焉可也弗閣焉亦可也書焉可也弗書焉亦可也何則書即人人即書大哉書乎是嵗七月朔具位楊某記 吉州吉水縣魁星樓記【楊東山】 三山林侯半千為吉水宰之期年縣學成未幾樓成侯之志士之力也昔陋而今於壯故無而新於有宏謨雋功為江西諸邑甲侯謂余曰學之成毅齋先生曽公煥為之記矣樓之成子盍為吾記之匪吾之是為抑多士實為余曰余邑人也邑之故余知之邑與廬陵人物天産山川之勝實絪緼焉東山崇崇士之頴也文江沄沄士之也有是頴故邑之士髙以秀有是故士之文清以醇髙以秀則其節不屈清以醇則其學有源士不負邑也第邑負士耳何謂邑負士毋乃作成興起之未至歟邑見其所欲士將自琱琢邑見其指意士將自表異顧為之宰者作成何如耳作成施焉興起隨焉士之興起夫豈其難今學成而樓新樓新而名偉侯之所以望於士者何如哉士曰魁壘漢也人曰傑魁唐也曰魁者何冠冕之謂也月書季攷第其髙下三歳大比興其賢能冠一經一賦一論一䇿者皆曰魁冠一郡一邑之多士者則曰魁賓于太常旅于集英中于科目為天下第一者則曰魁魁云魁云在天成象星以魁名斯玉衡杓建之綱也在人成名人應乎星斯麟鳯抜萃之神也綱揭而神運夫豈偶然哉然則學之有斯樓也樓之扁斯魁也侯之所以作成者於是乎始士之所以興起者於是乎生魁云魁云一樓云乎哉樓云樓云科目云乎哉聞之師曰科目有二有帝王之科目有素王之科目帝王之科目二素王之科目四曷謂二曰文曰武曷謂四曰徳行曰言語曰政事曰文學冠文武之科者易冠徳行言語政事文學之科者難冠其易者夫豈無人可稱者曰董仲舒冠其難曰僅僅一人焉曰顔淵冠其二而兼其四家淵而人舒柢其四而葩其二淵内而舒外此侯之所望於邑士也不于其四而于其二惟舒之是覬姑取其二而舍其四弗淵之是企豈侯之所望於邑士哉遂書以為記 福州州學經史閣記【朱文公】 福州之學在東南為最盛弟子貟常數百人比年以来教養無法師生相視漠然如路人以故風俗日衰士氣不作長老憂之而不能有以救也紹興四年今教授臨卭常君濬孫始生既日進諸生而告之以古昔聖賢後學之意又為之飭厨饌葺齋館以寧其居然後謹而出入之防嚴其課試之法朝夕其間訓誘不倦於是學者競勸始知常君之為吾師而常君之視諸生亦閔閔焉唯恐其不能自勉以進於學也故嘗慮其無書可讀而業將病於不廣則又為之益置書史合舊為若干巻度故御書閣之後更為重屋以藏之而以書來請記其事且致其諸生之意曰願有以教之也予惟古之學者無它明徳新民求各止於至善而已夫其所明之徳所止之善豈有待於外求哉識其在我而敬以存之其亦可矣其所以必曰讀書云者則以天地隂陽事物之理脩身事親齊家及國以至於平治天下之道與凡聖賢之言行古今之得失禮樂之名數下而至於食貨之源流兵刑之法制是亦莫非吾之度内有不可得而精粗者若非考諸載籍之文沈潜參伍以求其故則亦無以明夫明徳體用之全而止其至善精微之極也然自聖學不傳世之為士者不知學之有本而唯書之讀則其所以求於書不越乎記誦訓詁文詞之間以釣聲名干禄利而已是以天下之書愈多而理愈昧學者之事愈勤而心愈放詞章愈麗論議愈髙而其徳業事功之實愈無以逮乎古人然非書之罪也讀者不知學之有本而無以為之地也今觀常君之為教既開之以古人斆學之意而後為之儲書以博其問辨之趣建學以致其奉守之嚴則亦庶乎本末之有序矣予雖有言又何以加於此哉然無已而有一焉則亦曰姑使二三子者知夫為學之本有無待於外求者而因以致其操存持守之力使吾方寸之間清明純一真有以為讀書之地而後宏其規宻其度循其先後本末之序以大玩乎閣中之藏則夫天下之理其必有以盡其纎悉而一以貫之異時所以措諸事業者亦將有本而無窮矣因序其事而并書以遺之二三子其勉之哉 婺源縣學藏書閣記【朱文公】 道之在天下其實原於天命之性而行於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間其文則出於聖人之手而存於易書詩禮樂春秋孔孟氏之籍本末相湏人言相發皆不可以一日之廢焉者也葢天理民彛自然之物則其大倫大法之所在固有不依文字而立者然古之聖人欲明是道於天下而垂之萬世則其精微曲折之際非托於文字亦不能以自傳也故自伏羲以降列聖繼作至於孔子然後所以垂世立教之具粲然大備天下後世之人自非生知之聖則必由是以窮其理【然後】知有所至而力行以終之固未有飽食安坐無所猷為而忽然知之兀然得之者也故傅說告髙宗曰學于古訓乃有獲而孔子之教人亦曰好古敏以求之是則君子所以為學致道之方其亦可知也已然自秦漢以來士之所求乎書者類以記誦剽掠為功而不及乎窮理修身之要其過之者則遂絶學捐書而相與馳騖乎荒虚浮誕之域葢二者之蔽不同而於古人之意則胥失之矣嗚呼道之所以不明不行其不以此與 鄂州州學稽古閣記【朱文公】 人之有是身也則必有是心有是心也則必有是理若仁義禮智之為體惻隠羞惡㳟敬是非之為用是則人皆有之而非由外鑠我也然聖人之所以教不使學者収視反聴一以反求諸心為事而必曰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又曰愽學審問謹思明辨而力行之何哉葢理雖在我而或蔽於氣稟物欲之私則不能以自見學雖在外然皆所以講乎此理之實及其浹洽貫通而自得之則又初無内外精粗之間也世變俗衰士不知學挾册讀書者既不過於誇多闘靡以為利禄之計其有意於已者又直以為可以取足於心而無事於外求也是以墮於佛老空虚之邪見而於理義之正法度之詳有不察焉其幸而或知理之在我與夫學之不可以不講者則又不知循序致詳虛心一意從容以會乎在我之本然是以急遽淺迫終已不能浹洽而貫通也嗚呼是豈學之果不可為書之果不可讀而古先聖賢所以垂世立教者果無益於後來哉道之不明其可歎已鄂州州學教授許君中應既新其學之大門而因建閣於其上櫝藏紹興石經兩朝宸翰以為寳鎮又取板本九經諸史百氏之書列寘其旁不足則使人以幣請於京師之學官使其學者討論誦說得以饜飫而開發焉其役始於紹興辛亥之冬而訖於明年之夏其費亡慮三百萬而取諸廩士之贏者葢三之一其餘則太守煥章閣待制陳公居仁轉運判官薛侯叔似實資之而總卿詹侯體仁戎帥張侯詔亦揮金以相焉既成因予之友蔡君元定以來請曰願有記也予雅聞許君之學葢有志於為己而意其所以學者亦曰取足於心而已矣今以是舉觀之則見其所以誨人者甚平且實然後知其所以自為者不以泯心思滅聞見為極至之歸也因為之記其本末而并推近世所以為學讀書之病請具列焉以告登此閣而讀此書者使姑無溺於俗學之下流無迷於異端之㨗徑則於理之在我者庶乎有以深求而自得之矣道之不明豈足患哉 南安軍學記【東坡】 古之為國者四井田也肉刑也封建也學校也今亡矣獨學校僅存耳古之為學者四其大者則取士論政而其小者則誦也今亡矣直誦而已舜之言曰庶頑讒說若不在時侯以明之撻以記之書用識哉欲並生哉工以納言時而颺之格則承之庸之否則威之格之言改也論語曰有恥且格承之言薦也春秋傳曰奉承齊犧庶頑讒說不率是教者舜皆有以待之夫化惡莫若進善故擇可進者以射侯之禮舉之其不率教甚者則撻之小者則書其罪以記之非疾之也欲與之並生而同憂樂也此士之有罪而未可終棄者故使樂工採其謳謠諷議之言而颺之以安其心其改過者則薦之且用之其不悛者則威之屏之僰之寄之之類是也此舜之學政也射之中否何與於善惡而侯以明之何也曰射所以致衆而論士也衆一而後論定孔子射於矍相之圃葢觀者如堵使弟子揚觶而序黜者三則僅有存者由此觀之以射致衆衆集而後論士葢所從來逺矣詩曰在泮獻囚又曰在泮獻馘禮曰受成於學鄭人游鄉校以議執政或謂子産毁鄉校何如子産曰不可善者吾行之不善者吾改之是吾師之孔子聞之謂子産仁人古之取士論政者必於學有學而不論政不取士猶無學也學莫盛於東漢士数萬人嘘枯吹生自三公九卿皆折節下之三府辟召常出其口其取士論政可謂近古然卒為黨錮之禍何也曰此王政也王者不作而士以私意行之於下其禍敗固宜朝廷自慶歴熙寧紹聖以來三致意於學矣雖荒服郡縣必有學况南安江西之南境儒術之冨與閩蜀等而太守朝奉郎曹侯登以治郡顯聞所至必建學故南安之學甲於江西侯仁人也而勇於義其建是學也以身任其責不擇劇易期於必成士以此感不勸而力費於官者為錢凡萬三千而助者不貲為屋百二十間禮殿講堂視大邦君之居凡學之用莫不嚴具増置廩給食数百人始於紹聖二年之冬而成於四年之春學成而侯去今為潮州軾自海南還過南安見聞其事為詳士既徳侯不已乃具列本末嬴糧而從軾者三百餘里願紀其實夫學王者事也故首以舜之學政告之然舜逺矣不可以庶幾有賢太守猶可以為鄭子産也學者勉之無愧於古人而已建中靖國元年蘇軾書 袁州學記【李旴江覯】 迂齋批【議論閧涉筆力老健】 皇帝二十有三年制詔州縣立學惟時守令有哲有愚有屈力單慮祗順徳意有假宫僣師苟具文書或連數城亡誦聲倡而不和教化不行三十有二年范陽祖君無擇知袁州始至進諸生知學官闕狀大懼人材放失儒效闊踈無以稱上意㫖通判頴州陳君侁聞而是之議以克合相舊夫子廟陿隘不足改為乃營治之東北隅厥土燥剛厥位靣陽厥材孔良瓦甓黝堊丹漆舉以法故殿堂室房廡門各得其度生徒有舍庖廩有次百爾器備竝手偕作工善吏勤晨夜展力越明年成舎【音釋】菜且有日旴江李覯諗于衆曰惟四代之學考諸經可見已【只一句說過便了】秦以山西鏖六國欲帝萬世劉氏一呼【語壯】而關門不守武夫健將賣降恐後何邪詩書之道廢人唯見利而不聞義焉耳【此學之廢】孝武乘豐冨世祖出戎行皆孳孳學術俗化之厚延于靈獻草茅危言者折首而不悔功烈震主者聞命而釋兵羣雄相視不敢去臣位尚數十年教道之結人心如此【此學之修】今代遭聖神爾袁得賢君俾爾由庠序踐古人之迹天下治則譚禮樂以陶吾民一有不幸猶當伏大節為臣死忠為子死孝【學之設盖為此】使人有所賴且有所法是惟朝家教學之意若其弄筆以徼利達而已豈徒二三子之羞抑為國者之憂【収拾得好】 通州重修州學記【誠齋】 通州故有學今太守監丞周公碩來作藩既拜先聖周視厦屋雨風空穿杗桷蕞殘退而深念將欲作新亡所取貲忽寤曰四鄰束脩之問辭之則禮缺受之則義缺流貤之於横舎其可乃㫁乃度乃陶乃斵乃塈乃雘有殿有堂有齋有廊有門有墻有百其楹有薙其唐於是舎菜孔時齋宿孔修子佩林如誦鏘如有茁斯童有野斯塾旁招幽討靡不翔集邦之士民靡不闓懌公移書於余曰子盍記之余復之曰為我謝通州之士公之厚士亦劬矣士何以報公余聞學者内而不外古也外而不内古乎故自齊家而出至于平天下自脩身而入至於格物出者止於三而入者極於五内外之詳畧何如哉今有璞玉於此弗琢焉雕焉則大不作圭小不作珮故身不可以不脩也琢且雕矣而脉理之不端瑕纇之不瑩則玉人者力倍而器無就故脩身在正心理端矣纇瑩矣良工視之曰噫䃉也則襮肖而裏不核故正心在誠意幸而玉也非䃉也而主人慒焉莫之識則亦或毁于埴或捐諸溝而已故誠意在致知又幸而主人有寳而能識之矣問其所以寳或能言其粗莫能言其精則亦淺之為知矣故致知在格物君子之學葢如此何謂物其綱有三其端有四其典有五是物也天生烝民之則者非歟究而至之是之謂格物學者能用力乎此則自士而進於賢自賢而跂於聖潜乎身溥乎天下國家夫獨待於外乎哉士之報公不在此其將焉在 瑞州髙安縣學記【誠齊】 筠之負郭邑曰髙安故無學舍雖有附於州學之西廡一小齋房號焉而已矣令宰陳君公璟作而新之經始於昔歳七月八日落成於今年正月既望爰掲扁牓學子咸集且樂且詠有歎于列者曰塗巷尚陋或曰棟宇尚庳或曰廩給尚窶予解之曰二三子學在居處乎果在是兹塗之陋不陋於顔之巷兹宇之庳不庳於憲之室兹廩之窶不窶於陳蔡之羮彼聖賢者居之何如哉不然闢以九軌廊以千區餫以萬鐘於二三子之學將益乎否也使二三子開一巻之書於竹牖之下舉目而見堯舜孔顔屬耳而聞金聲玉振潜心而得性與天道家焉而親其親官焉而民其民國焉而君其君塞則淑諸身亨則淑諸世於環堵乎取之不既充然矣乎雖微學舍可不可也學職某某謁予記之為書其說 古文集成巻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十三 宋 王霆震 編前乙集七 記 江州濂溪書堂記【晦庵】 斆齋摽凖評曰【此篇論道未嘗亡惟托於人行於世故有絶續明晦之異中間鋪叙濂溪不繇師傳黙契道體建圗屬書根極領要可謂見微識逺之論也】 道之在天下者未嘗亡惟其託於人者或絶或續故其行於世者有明有晦是皆天命之所為非人智力之所能及也夫天髙地下而二氣五行紛綸錯揉升降往来於其間其造化發育品物散殊莫不各有固然之理【理到】而其最大者則仁義禮智信之端君臣父子昆弟夫婦朋友之倫而已是其周流充塞無所虧間夫豈以古今治亂為存亡者哉然氣之運也則有淳漓判合之不齊人之稟也則有清濁昏明之或異是以道之所以託於人而行於世者惟天所畀乃得與焉决非巧智果敢之私所能億度而強探也河圖出而八卦畫洛書呈而九疇叙而孔子於斯文之興䘮亦未嘗不推之於天聖人於此其不我欺也審矣若濂溪先生者其天之所畀而得乎斯道之傳者歟不然何其絶之乆而續之易晦之甚而明之亟也【文老意正】葢自周衰孟軻氏没而此道之傳不續更秦及漢歴晉隋唐以至于我有宋藝祖受命五星集奎實開文明之運然後氣之漓者淳判者合清明之稟得以全付乎人而先生出焉【發明本朝好】不繇師傳黙契道體建圖屬書根極領要當時見而知之有程氏者遂擴大而推明之使夫天理之微人倫之著事物之衆鬼神之幽莫不同然畢貫于一而周公孔子孟氏之傳煥然復明於當世有志之士得以探討服行而不失其正如出於三代之前者嗚呼盛哉非天所畀其孰能與於此先生姓周氏諱敦頥字茂叔世家舂陵而老於廬山之下因取故里之號以名其川曰濂溪而築書堂於其上今其遺墟在九江郡治之南十里而其荒茀不治則有年矣淳熙丙申潘侯慈明與其通守吕侯勝已始復作堂其處掲以舊名以奉先生之祀而吕侯又以書来屬某記之某愚不肖不足以及此獨幸嘗切有聞於程氏之學者因得伏讀先生之書而想見其為人比年以來屏居無事常欲一泛九江入廬阜濯纓此水之上以致其髙山景行之思而病不得往誠不自意乃今幸甚獲假文字以託姓名於其間也於是竊原先生之道所以得於天而傳於人者以傳其事如此使後之君子有以觀攷而作興焉是則庶幾兩侯之意也云爾 道州濂溪祠堂記【南軒】 宋有天下明聖相繼承平日乆元氣胥會至昭陵之世盛矣宗工鉅儒磊落相望於是時濂溪先生實出於舂陵焉先生姓周字茂叔晚築廬山之下以濂名其溪故世稱為濓溪先生舂陵之人言曰濂溪吾鄉之里名也先生世家其間及寓於他邦而不忘其所自生故亦以是名溪而世或未之知耳惟先生仕不大顯於時其澤不得究施然世之學者攷論師友淵源以孔孟之遺意復明于千載之下實自先生發其端由是推之則先生之澤其何有窮哉葢自孔孟没而其微言僅存於簡編更秦火之餘漢世儒者號為窮經學古不過求於訓詁章句之間其於文義不能無時有所益然大本之不究聖賢之心欎而不章而又有顓從事於文辭者其去古益以逺經生文士自歧為二塗及夫措之當世施於事為則又出於功利之末知力之所營若無所與於書者於是有異端者乘間而入横流於中國儒而言道徳性命者不入于老則入于釋間有希世傑出之資攘臂排之而其為說復未足以盡吾儒之指歸故不足以抑其瀾而或反以激其勢嗟乎言學而莫適其序言治而不本於學言道徳性命而流入於虚誕吾儒之學其果如是乎哉陵夷至此亦云極矣及吾先生起於逺方乃超然有所得於其心本乎易之太極中庸之誠以極乎天地萬物之變化其教人使之志伊尹之志學顔子之學推之於治先王之禮樂刑政可舉而行如指諸掌於是河南二程先生兄弟從而得其說推明究極之廣大精微殆無餘藴學者始知夫孔孟之所以教葢在此而不在乎他學可以至於聖治不可以不本於學而道徳性命初不外乎日用之實其於致知力行具有條理而詖邪淫遁之說皆無以自隠可謂盛矣然則先生發端之功顧不大哉 隆興濂溪祠堂記【晦庵】 葢嘗切謂先生之言其髙極乎無極太極之妙而其實不離乎日用之間其幽探乎隂陽五行造化之而其實不離乎仁義禮智剛柔善惡之際其體用之一源顯微之無間秦漢以下誠未有臻斯理者而其實則不外乎六經論語中庸大學七篇之所傳也葢其所謂太極云者合天地萬物之理而一名之耳以其無器與形而天地萬物之理無不在是故曰無極而太極以其具天地萬物之理而無器與形故曰太極本無極也是豈離乎生民日用之常而自為一物哉其為隂陽五行造化之者固此理也其為仁義理智剛柔善惡者亦此理也性此理而安焉者聖也復此理而執焉者賢也自堯舜以來至於孔孟其所以相傳之說豈有一言以易此哉顧孟氏既没而諸儒之智不足以及此是以世之學者茫然莫知所適髙則放於虚無寂滅之外卑則溺於雜博華靡之中自以為道固如是而莫或知其非也及先生出始發明之以傳於程氏而其流遂及於天下天下之學者於是始知聖賢之所以相傳之實乃出於此而有以用其力焉此先生之教所以繼往聖開來學而大有功於斯世也 袁州州學三先生祠記【晦庵】 宜春太守廣漢張侯既新其郡之學因立濂溪河南三先生之祠于講堂之東序而以書來屬熹記之葢自鄒孟氏没而聖人之道不傳世俗所謂儒者之學内則局於章句文詞之習外則雜於老子釋氏之言而其所以脩已治人者遂一出於私智人為之鑿淺陋乖離莫適主統使其君之徳不得比於三代之隆民之俗不得躋於三代之盛若是者葢已千有餘年於今矣濂溪先生于百世之下乃始深探聖賢之奥䟽觀造化之原而獨心得之立象著書闡發幽秘詞義雖約而天人性命之微脩已治人之要莫不畢舉河南兩程先生既親見之而得其傳於是其學遂行於世士之講於其説者始得以脱於俗學之陋異端之惑而其所以脩已治人之意亦往往有能卓然不惑於世俗利害之私而慨然有志於堯舜其君民者葢三先生者其有功於當世於是為不小矣然論者既未嘗考於其學又拘於今昔顯晦之不同是以莫知其本末源流之若此而或輕議之其有略聞之者則又舎近求逺處下窺髙而不知即事窺理以求其切於脩已治人之實也嗚呼張侯所以作為此祠而屬其筆於熹者其意豈不有在於斯與 鄂州州學四賢堂記【勉齋】 隂陽分而五行具人物生而萬事出而太極之妙為之根柢而周流其間充塞宇宙貫徹古今不可須㬰離也形交氣感而稟受不齊慾動情勝而好惡無節心以形役志以氣移理以慾昏性以情鑿鄉之不可離者梏亡茅塞莫之存矣圖書出而天文始兆聖賢生而人文始開二儀肇分仁義著矣五氣順布五事備矣禮以天秩典以天叙而教行焉因至顯之象驗至微之理即人事之當然察天命之本然加之以操存持養則動容周旋無適而不由於斯道之中矣聖賢之功與天無間凡有血氣莫不尊親心之秉彛不容己也周徳既衰邪說並作言道者祖虚無論治者尚功利談經者溺訓詁工文者騁詞華千有餘年天理湮晦雖閎博俊偉之才未有能窮其㫖歸者也聖宋龍興徳配天地尊道以儒出治以仁經術文章一根於理鴻儒碩士彬彬輩出上擬三代下軼漢唐何其盛哉漸摩積累斯道之乆蝕者復明焉濂溪周先生不由師傅洞見道體推無極太極以明隂陽五行之本人物化生萬事紛擾則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人極立焉蓋與河圖洛書相為表裏周子以授伊洛二程子程子所言道徳性命皆自此出而微詞奥義學者未之達也新安朱先生稟資髙明厲志剛毅深潜黙識篤信力行體用一源顯微無間之㫖超然獨悟而又條畫演繹以示後學周程之道至是而始著矣窮理盡性以至命存心養性以事天非四先生孰能發之道之不明以學者無所見而異端禍之也四先生之道本諸人心之所固有天理之所不可易則邪說不得肆而皆趍於至正之途止於至善之地矣天下學者尊信崇尚以為孔孟之徒復生斯世祠之學宫以起學者敬慕之心是則師儒之職會稽石君繼喻之意也石君為鄂州教授而某適分符於沔石君之先太常寺簿師朱先生為門人髙第以某為同門後進也嘉定八年二月四先生祠成遣其學正張某来請記四先生之書家傳而人誦之矣述其關於道體之大要以見四先生之道光明盛大其本原固有自也夫以天命之在人甚明前賢之教人甚至聖朝之重道甚隆師儒之衛道甚切則遊於學校而拜於祠下者亦思所以自勉哉 南雄州學四先生祠記【真西山】 南雄州始立周子二程子朱子之祠于學教授陳應龍屬真某為之記某曰四先生之道髙矣美矣抑某之愚未能闚其籓也將何辭以記之雖然昔嘗聞其畧矣道之大原出于天其用在天下其傳在聖賢此子思子之中庸所以有性道教之别也葢性者智愚所同得道者古今所共由而明道闡教以覺斯人則非聖賢莫能致與故自堯舜至于孔氏率五百嵗而聖人出孔子既没曽子子思與鄒孟氏復先後而推明之百有餘嵗之間一聖三賢更相授受然後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之所以開天常立人紀者粲然昭陳垂示罔極然則天之生聖賢也夫豈苟然哉不幸戰國嬴秦以後學術涣散無所統盟雖以董相韓文公之賢相望于漢唐而於淵源之正體用之全猶有未究其極者故僅能著衛道之功於一時而無以任傳道之責於萬世天啟聖朝文治休洽於是天禧明道以来迄于中興之世大儒繼出以主張斯文為己任葢孔孟之道至周子而復明周子之道至二程子而益明二程之道至朱子而大明其視曽子子思鄒孟氏之傳若合符節豈人所能為也哉天也然四先生之學豈若是之立竒見尚新説求出乎前人所未及耶凡亦因乎天而已葢自荀楊氏以惡與混為性而不知天命之本然老莊氏以虛無為道而不知天理之至實佛氏以剗㓕彛倫為教而不知天叙之不可易周子生乎絶學之後乃獨深探本原闡發幽秘二程子見而知之朱子又聞而知之述作相承本末具備自是人知性不外乎仁義禮智而惡與混非性也道不離乎日用事物而虛無非道也教必本於君臣父子夫婦昆弟而剗㓕彛倫非教也闡聖學之户庭祛世人之矇瞶千載相傳之正統其不在兹乎嗚呼天之幸斯文也其亦至矣南雄為郡邈在嶠南士習視中州號稱近厚迪之以至正之學必將有俛焉自力者然陳君之所望於學者果焉屬耶天之命我萬善具全一毫有虧是曠天職昔之君子凜然淵冰没世弗懈者凢以全吾所受焉耳嗟後之世何其與古戾也利欲之風深入肺腑理義之習目為闊迂已之良貴棄置如弁髦而軒裳外物則决性命以求之弗舍也吁是不可謂之大惑乎志於道者其將何所用力乎緬觀往昔百聖相傳敬之一言實其心法葢天下之理惟中為至正惟誠為至極然敬所以中不敬則無中也敬而後能誠非敬則無以為誠也氣之决驟軼於奔駟敬則其衘轡也情之横放甚於潰川敬其隄防也故周子主静之言程子主一之訓皆其為人最切者而子朱子又丁寧反復之學者儻於是而知勉焉思慮未萌必戒必懼事物既接必㳟必欽動静相因無少間斷則天徳全而人欲泯大本之所以立達道之所以行其不由此歟陳君幸以為然則願以此刻于祠之壁為學者觀省之助若夫誦其言而不反諸躬惟其名之趍而匪實之踐是豈四先生立教之意又豈陳君所望於南邦之士者哉 古文集成巻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十四 宋 王霆震 編前乙集八 記 復齋記【五峯】 易卦有復孔子曰復反也所以反本復始求全其所由生也人之生也父天母地天命固所有也方孩提未免於父母之懐及少長聚而嬉戱愛親敬長良知良能在而良心未放也逮成童既冠嗜慾動於内事物感於外内外紛紏流於所偏勝故去於道日以逺也此大學所以不傳而人心之所以流漫支離不可會歸於一歟扶風馬君名其種學績文之所曰復齋不汨於流俗慨然有志於大學之道因予友彪子也來求言予安能知然從事於斯如老農之服田力穡也乆矣請試言其耕耨収穫之功焉夫人非生而知之則其知皆縁事物而知縁事物而知故迷於事物流蕩失中無有攸止自青陽至于黄髪茫茫如旅人不得歸家而安處也今欲驅除外誘不失其赤子之心以復其所由生之妙則事事物物者乃人生之所不可無而亦不能掃滅使之無者也儒者之道率性保命與天同功是以即事即物不厭不棄必身親格之以精其知焉夫事變萬端而物之感人無窮格之之道必立志以定其本而居敬以持其志志立於事物之表敬行乎事物之内而知乃可精目流於形色則知自反而以理視耳流於音聲則知自反而以理聴口流於唱和則知自反而以理言身流於行止則知自反而以理動有不中理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此顔子所以克己復禮不逺復而庶幾於聖人者也及其久也徳盛而萬事一體仁熟而變通不窮豈特不為事物所迷亂而已哉視聴言動皆由至理形色音聲唱和行止無非妙用事各付事物各付物人我内外貫而為一應物者化在躬者神至此則天命在我無事於復而天地之心可一言而盡矣復之道於是為至馬君勉之哉母驚焉而謂予言之狂也必顧名思義與其朋友牽連而復於道然後為稱矣 復齋記【晦庵】 昔者聖人作易以擬隂陽之變於陽之消於上而息於下也為卦曰復復反也言陽之既往而來反也夫大徳敦化而川流不窮豈假夫既消之氣以為方息之資也哉亦見其絶於彼而生於此而因以著其往来之象爾唯人亦然大和保合善端無窮所謂復者非曰追夫已放之心而還之録夫已棄之善而屬之也亦曰不肆焉以騁於外則本心全體即此而存固然之善自有所不能已耳嗚呼聖人於復之卦所以賛其可見天地之心而又以為徳之本者其不以此與 敬齋記【南軒】 孟氏没聖學失傳寥寥千數百載間學士大夫馳騖四出以求道泥傳註溺支辭又不幸而髙明汨於異說終莫知其所止嗟夫道之難明也如此非道之難明也求之不得其本也宋興又百餘載有大儒出於河南兄弟並立發明天地之全古人之大體推其源流上繼孟氏始曉然示人以致知主敬為聖學始終之要顧世方樂於荒唐放曠之論窮大而失其居視斯言若易焉者而曽莫思其然也天下之生乆矣紛綸膠轕曰動曰植變化萬端而人為天地之心葢萬事具萬理萬理在萬物而其妙著於人心一物不體則一理息一理息則一事廢一理之息萬理之紊也一事之廢萬事之隳也心也者貫萬事統萬理而為萬物之主宰者也致知所以明是心也敬者所以持是心而勿失也故曰主一謂之敬又曰無適之謂一噫其必識夫所謂一而後有以用力也且吾視也聴也言也手足之運動也曷為然乎知心之不離乎是則其可斯須而不敬矣乎吾飢而食也渴而飲也朝作而夕息也夏葛而冬裘也孰使之乎知心之不外乎是則其可斯須而不敬矣乎葢心生生不窮者道也敬則生矣生則烏可已也怠則放放則死矣是以君子畏天命不敢遑寧懼其一失而同於庶物也仁壽崔子霖以敬名齋而請予記之予嘉其志之美也則不敢辭吾鄉之士往往秀偉傑出而吾子霖方有志於斯道以與朋遊共講之予歎夫同志之鮮也乃今得吾子霖而子霖又将與其朋友共之益知吾道之不孤也故樂為之書 敬齋記【南軒】 誠者天之道敬者人事之本敬道之成則誠而天矣然則君子之學始終乎敬者也人之有是心也其知素具也意亂而欲汨之紛擾臬兀不得須㬰以寧而正理益以蔽塞萬事失其統矣於此有道焉其惟敬而已乎伊川先生曰主一之謂敬又曰無適之謂一夫所謂一者豈有可玩而執者哉無適乃一也葢不越乎此而已嘗試於平居暇日深體其所謂無適者則庶乎可識於言意之表矣故儼若思雖非敬之道而於此時可以體敬焉即是而存之由是而察之事事物物不得遁焉涵泳不舍思慮將日以清明而其知不蔽矣知不蔽則敬之意味無窮而功用日新矣天地之心其在兹歟學者舍是而求入聖賢之門難矣哉至於所進有淺深則存乎其人用力敏勇與緩怠之不同耳吾友臨川吳仲權志於古道將以敬名其所居之齋而日勉焉於其行也書此以贈之葢朋友相與警勸之義也 存齋記【南軒】 太極動而二氣形二氣形而萬物化生人與物俱本乎此者也原物之始亦豈有不善者哉其善者天地之性也而孟子道性善獨歸之人者何哉葢人稟二氣之正而物則其繁氣也人之性善非被命受生之後而其性旋有是善也性本善而人稟天氣之正初不隔其全然者耳若物則為氣所昏而不能以自通也惟人全夫天地之性故有所主宰而為人之心所以異乎庶物者獨在於此也是以君子貴於存之存之則在此不存則孰知其極哉存之則有物不存則果何所有哉故主一無適敬之方也無適則一矣主一則敬矣存之之道曷要於此乎誠能從事焉真積力久則其所存者將洋洋乎察于上下而不可掩功用無窮變化日生性可得而全矣吾友吕季克敬而好義以存名齋其志逺矣屬予為之記若予者葢矻矻自保之不暇而何以善於友朋然則斯記也非特以勉季克且將自警歟 不息齋記【五峯】 紹興二十有九年春友生毛子請曰以謨齋房衡麓先生名曰不息惟義之奥至于今十年若存若亡請先生辭而逹之以比盤盂几杖之銘戒庶幾可以朝夕從事予聞其言喟然歎曰先兄既為子名我其可不敷暢厥義以厲子志然難言也子試察夫天地之間有一物息者乎仰觀於天日月星辰不息於行也俯觀於地鳥獸草木不息於生也進而觀乎朝廷之上卿士大夫不息於爵位也退而觀乎市井之間農工商賈不息於貨財也滔滔天下若動若植是曽無一物息者矣今予兄以不息教子無乃使子泯泯然與萬物同波淪胥以亡乎將何以収子之放志表萬物而正之邪惟予知其有道也子其審聴吾之言乎夫日月星辰雖不息於行而息於象鳥獸草木雖不息於生而息於形卿士大夫之不息於爵位也而固息於名農工商賈之不息於貨財也而固息於利夫有所息則滯於物滯於物者不全於天不全於天者雖日月星辰不能以自化而况於六尺之軀乎噫六尺之軀有神妙而世俗之人不自知也聖人闓之曰人者天地之心也此心宰制萬物象不能滯形不能嬰名不能榮辱利不能窮通幽賛於鬼神明行乎禮樂經綸天下充周徧滿日新無息雖先聖作乎無始而後聖作乎無窮本無二性又豈有隂陽寒暑之累死生古今之間哉是故學為聖人者必務識心之體焉識其體矣不息所以為仁也此聖人與天為一之道大哉言乎舜禹知之乎吾徒其可以日月至焉而已乎孔子曰學而時習之此不息之端也言有盡㫖無窮有志於道者可忽諸 弗措齋記【南軒】 金華邵元通名齋曰弗措以為朝夕講習居處之地而求予為記其請厪甚予焉能忘言也中庸論誠之道其目有五曰學曰問曰思曰辨曰行而五者皆貴於弗措葢聖學與天地並髙明博厚而悠乆無疆也學者竭終身之力勉勉不已猶懼不及而况於若存若亡暫作復輟其何益乎弗措之義大矣雖然入徳有門户得其門而入然後有進也夫子之教人循循善誘始學者聞之即有用力之地而至於成徳亦不外是今欲求所持循而施吾弗措之功其可不深攷之於夫子之遺經乎試舉一端而論夫子之言曰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汎愛衆而親仁行有餘力則以學文嗟乎是數言者視之若易而為之甚難驗之不逺而測之愈深聖人之言化工也學者如果有志盍亦於所謂入孝出弟所謂謹而信所謂汎愛親仁者學之而弗措乎學然後知不足其間精微曲折未易盡也其亦問之而弗措乎思之未至終不為己物盍亦思之而弗措乎思之而有疑盍亦辨之而弗措乎思而得辨而明又盍行之而弗措乎是五者葢同體以相成相資而互相發也真積力乆所見益深所履亦固而所以弗措益有不可以已髙明博厚端可馴而識矣噫學不躐等也譬諸燕人適越其道里之所從城郭之所經山川之阻脩風雨之晦必一一實履焉中道無畫然後越可幾也若坐環堵之室而望越之渺茫車不發軔而欲乘雲駕風以遂抵越有是理哉且夫為孝必自冬温夏凊昏定晨省始為弟必自徐行後長者始故善言學者必以洒掃應對進退為先焉唯夫弗措之為貴也吾子母忽於予言誠能服夫子之教而用力焉則希音至味吾子將自得於心矣 克齋記【晦庵】 性情之徳無所不備而一言足以盡其妙曰仁而已所以求仁者葢亦多術而一言足以舉其要曰克已復禮而已葢仁也者天地所以生物之心而人物之所得以為心者也惟其得夫天地生物之心以為心是以未發之前四徳具焉曰仁義禮智而仁無不統已發之際四端著焉曰惻隠羞惡辭遜是非而惻懚之心無所不通此人之體用所以涵育渾全周流貫徹専一心之妙而為衆善之長也然人有是身則有耳目鼻口四肢之欲而或不能無害夫仁人既不仁則其所以滅天理而窮人欲者將益無所不至此君子之學所以汲汲於求仁而求仁之要亦曰去其所以害仁者而已焉非禮而視人欲之害仁也非禮而聴人欲之害仁也非禮而言且動焉人欲之害仁也知人欲之所以害仁者在是於是乎有以拔其本塞其源克之克之而又克之以至於一旦豁然欲盡而理純則其胷中之所存者豈不粹然天地生物之心而藹然其若春陽之温哉黙而成之固無一理之不具而無一物之不該也感而通焉則無事之不得於理而無物之不被其愛矣嗚呼此仁之為徳所以一言而可以盡性情之妙而其所以求之之要則夫子之所以告顔淵者亦可謂一言而舉也與然自聖賢既逺此學不傳及程氏兩先生出而後學者始得復聞其說顧有志焉者或寡矣若吾友會稽石君子重則聞其說而有志焉者也故嘗以克名齋而屬予記之予惟克復之云雖若各為一事其實天理人欲相為消長故克己者乃所以復禮而非克己之外别有復禮之功也今子重擇於斯言而獨以克名其室則其於所以求仁之要又可謂知其要矣是尚奚以予言為哉自今以往必將因夫所知之要而盡其力至於造次顛沛之頃而無或怠焉則夫所謂仁者其必盎然有所不能自已於心者矣是又奚以予言為哉顧其所以見屬之勤有不可以終無言者因備論其本末而書以遺之幸其朝夕見諸屋壁之間而不忘其所有事焉者則亦庶乎求仁之一助云爾 無欲齋記【勉齋】 家本仲訪予於于山之下相與讀周子程子以及先師朱子之書探其端緒以求其本原至於周子無欲則静之㫖本仲喟然歎曰入徳之要其在兹乎是可以名吾齋矣盍為我言其義予嘉本仲擇之精信之篤幸吾黨之有人斯文之未墜吾為之言曰寂然不動心之體也事物未接思慮未萌湛然純一如水之止如衡之平則其本静矣蔽交於前其中則遷而欲生焉欲熾而益蕩感之而動者既失其節寂然不動者亦且紛紜膠擾而不能以頃刻寧動静相因展轉迷亂天理日微人欲日肆矣故主静者所以制乎動無欲者所以全乎静此周子之意而亦有所自來也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主乎静也旦晝之梏亡則夜氣不足以存無欲則静也豈惟聖賢之教為然哉春夏陽之動也秋冬隂之静也方其静也一物不生萬籟不鳴人木于根冰凝于淵不若是無以嘘衆陽而生萬物及其動也物各付物天何言哉天且無心欲何有焉不若是無以肅羣隂而成嵗功矣天且不違而况於人乎夫健順五常性也精氣百骸形也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之交道也徇耳目口腹之欲以厭足其蕞爾之形静以賊本然之性動以害當然之道上以逆天地之化下以違聖賢之教於禽獸奚擇焉誠能反而思之天之所以予我者如是其尊且貴也先立乎其大者則小者莫能奪焉視世之功名冨貴人之所大欲眇然若浮埃之在太空而况車馬輕裘飲食之間乎葢將與造物者相從於沖漠之境而非人世之所能覊縶也所謂襟懐洒落如光風霽月者其所養可知矣周子推明無極動静之義以繼孔孟不傳之緒而斷之以無欲則静之一言至其論聖學則曰無欲則静虚動直論養心則曰無欲則城立明通然則聖傅之樞要學者之塗轍果不出於斯言也哉 毋自欺齋記【勉齋】 李君徳進自太學歸蜀祭酒袁公喜其篤實而嗜學也為書毋自欺以勉之李君將歸以名其齋踰江過灊山屬予為之記予聞學之之道知與行而已自昔聖人繼天立極不曰知而曰精不曰行而曰一知不精行不一猶不知不行也聖賢相傳啓悟後學言知必曰知至言意必曰意誠至則事物之理無不通誠則念慮之發無不質曰至焉誠其精一之謂歟知與行者學之塗轍至與誠者學之歸宿有志於道者可不孳孳求止於是歟江出岷山東望滄海不知其幾千里也滔滔不息卒亦至焉誠故也觀於此則毋自欺之意可見矣予方懐信道不篤之懼而徳進之請適有感於予遂不辭而述其所聞以諗之且以自警云 古文集成巻十四 <集部,總集類,古文集成>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十五 宋 王霆震 編前丙集一 書 報燕惠王書【樂毅】 迂齋批云【可以見燕昭王樂毅君臣相與之際略似蜀昭烈諸葛武侯書詞明白同見肺腑】 西山批云【戰國䇿士談説之辭】 臣不佞不能奉承王命以順左右之心恐傷先王之明有害足下之義故遁逃走趙今足下使人數之以罪臣恐侍御者【迂齋批曰不敢斥言故託之侍御者】不察先王之所以畜幸臣之理又不白臣之所以事先王之心【迂齋曰書中多是解説此兩句】故敢以書對臣聞賢聖之君不以禄私親其功多者賞之其能當者處之故察能而授官者成功之君也論行而結交者立名之士也臣竊觀先王之舉也見有髙世主之心【迂齋曰緣此所以歸燕】故假節於魏以身得察於燕先王過舉厠之賓客之中立之羣臣之上不謀父兄以為亞卿【迂齋曰緣此所以仕燕】臣竊不自知自以為奉令承教可幸無罪【西山曰此自叙所以事先王之由】故受令而不辭先王命之曰我有積怨深怒於齊不量輕弱而欲以齊為事臣曰夫齊霸國之餘業而最勝之遺事也練於甲兵習於戰攻王若欲伐之必與天下圖之與天下圖之莫若結於趙且又淮北宋地楚魏之所欲也趙若許而約四國攻之齊可大破也先王以為然具符節南使臣於趙顧反命起兵擊齊以天之道先王之靈河北之地隨先王而舉之濟上濟上之軍受命擊齊大敗齊人輕卒銳兵長驅至國齊王遁而走莒僅以身免珠玉財寳車甲珍器盡收入於燕齊器設於寜臺【西山曰臺名】大吕陳於元英【西山曰宫名】故鼎反乎磨室【西山曰當作厯室徐廣曰磨厯也】薊丘之植植於汶篁【西山曰徐廣曰竹苗曰篁謂燕之疆界移於齊之文水】自五霸以來功未有及先王者也先王以為慊於志故裂地而封之使得比小國諸侯臣竊不自知自以為奉命承教可幸無罪【迂齋曰此毅所以事燕王之心緣此所以受封】是以受命不辭【西山曰此叙王所以幸己之由】臣聞賢聖之君功立而不廢故著於春秋【迂齋曰此以下轉來燕惠王身上】蚤知之士名成而不毁故稱於後世若先王之報怨雪恥夷萬乘之彊國收八百嵗之蓄積及至棄羣臣之日餘教未衰執政任事之臣修法令謹庶孽【迂齋曰見燕昭王平日調度區處】施及乎萌皆可以教後世臣聞之善作者不必善成【接上】善始者不必善終昔呉子胥説聴於闔閭而呉王逺迹至郢【迂齋曰以闔閭比燕昭王以夫差比惠王】夫差弗是也賜之鴟夷而浮之江呉王不寤先論之可以立功故沈子胥而不悔子胥不蚤見王之不同量是以至於入江而不化【西山曰此下自白所以去燕之由與不敢背燕之意】夫免身立功以明先王之迹臣之上計也離毁辱之誹謗墮先王之名臣之大恐也臨不測之罪以幸為利義之所不敢出也【迂齋曰言已所以去燕歸趙】臣聞古之君子交絶不出惡聲【迂齋曰言不敢顯斥惠王之過】忠臣去國不潔其名臣雖不佞數奉教於君子矣【西山曰此結一篇之意而安燕王之心】恐侍御者之親左右之説不察疏逺之行故敢獻書以聞唯君王之留意焉 絶秦書【吕相】 東萊曰【吕相絶秦魏錡封於吕邑故稱吕相晉欲伐秦故先數秦之罪後世檄書蓋自此始觀此書亦見得風聲氣習之變春秋以前辭命未嘗有不著實者到後來以虛言相誣亦自此始晉數秦罪若以實論只有一二件其他皆虛如秦晉初間同圍鄭秦從燭之武之言遂與鄭盟此是秦曲至晉為令狐之盟而又召狄與楚伐晉諸侯是以睦於晉此秦最曲秦之曲只是數端耳見得左氏書此事有筆法如秦有韓之師此本是晉許秦賂晉不與秦取之此是晉曲今晉却言秦不是秦納文公乃是大功今言是穆之成如晉文之征魯衛使諸侯朝秦自是文公欲圖霸是時秦穆雖預諸侯之朝本不是為秦而却言有大造於西此則已未有一分恩於人却言有十分别人有十分恩於已則作一分説】 又曰【文章不分明指切而從容委曲辭不迫切而意已獨至惟左傳為然如當時諸國徃來之辭與當時君臣相告相謀之語蓋可見矣亦是當時聖人餘澤未逺涵養自别故辭氣不迫如此非后世専學言語者比】 西山曰【此春秋列國徃來應對之辭】 成公十三年夏四月戊午晉侯使吕相絶秦【吕相魏錡子蓋口宣已命】曰昔逮我獻公及穆公【晉獻公秦穆公】相好戮力同心申之以盟誓重之以昬姻【穆公夫人獻公之女】天禍晉國文公如齊惠公如秦【辟驪姬也】無禄獻公即世穆公不忘舊徳俾我惠公用能奉祀於晉【秦納惠公】又不能成大勲而為韓之師【秦伐晉於韓獲惠公】亦悔於厥心用集我文公是穆之成也【成功於晉】文公躬擐【音患】甲胄跋【草行也】履山川踰越險阻征東之諸侯虞夏商周之而朝諸秦則亦既報舊徳矣鄭人怒君之疆埸我文公帥諸侯及秦圍鄭【晉自鄭貳於楚故圍之鄭非侵秦也晉以此誣秦】秦大夫不詢於我寡君擅及鄭盟【詢謀也盟者秦伯謙言大夫】諸侯疾之將致命於秦文公恐懼綏静諸侯秦師克還無害則是我有大造於西也【造成也言晉有成功於秦】無禄文公即世穆為不弔蔑死我君寡【弱也】我襄公迭我殽地奸絶我好伐我保城殄滅我費滑【伐保城誣之費滑滑國國都於費今緱氏縣】散離我兄弟撓亂我同盟【滑晉同姓】傾覆我國家我襄公未忘君之舊勲【納文公之勲】而懼社稷之隕是以有殽之師【敗秦師於殽】猶願赦罪於穆公【晉欲求解於秦】穆公弗聴而即楚謀我天誘其衷成王隕命【秦使鬬克歸楚求成楚莊㓜弱不能與晉競欲立王子職而為商臣所弑】穆公是以不克逞志於我【逞快也】穆襄即世康靈即位【晉襄秦穆皆卒】康公我之自出【晉外甥】又欲闕剪我公室【闕其月反徐如字】傾覆我社稷帥我蝥賊以來蕩搖我邊疆【謂秦納公子雍】我是以有令狐之役【敗秦師於令狐】康猶不悛入我河曲伐我涑川俘我王官剪我羈馬我是以有河曲之戰【與秦師戰於河曲秦師夜遁復侵晉入瑕】東道之不通則是康公絶我好也【言康公自絶故不復東通晉】及君之嗣也【君秦相公】我君景公引領西望曰庶撫我乎【望秦撫恤晉】君亦不惠稱盟【不肯稱晉望而共盟稱尺證反】利吾有狄難【謂晉滅潞氏時】入我河縣焚我箕郜芟夷我農功【夷傷也】䖍劉我邊陲我是以有輔氏之聚【敗秦師於輔氏】君亦悔禍之延而欲徼福於先君獻穆使伯車來命我景公【伯車秦相公子】曰吾與女同好棄惡復修舊徳以追念前勲言誓未就景公即世我寡君是以有令狐之㑹【秦晉為成將㑹於令狐不肯齊盟秦伯歸而背晉城】君又不祥【祥善也】背棄盟誓白狄及【與也】君同州君之仇讐而我昬姻也【季隗廧咎如赤狄之女也白狄伐而獲之納諸文公】君來賜命曰吾與女伐狄寡君不敢顧昬姻畏君之威而受命於吏君有二心於狄曰晉將伐女狄應且憎是用告我【言狄雖應答秦而心實憎秦無信】楚人惡君之二三其徳也亦來告我曰秦背令狄之盟而來求盟於我昭告昊天上帝秦三公【穆康共】楚三王【成穆莊】曰余雖與晉出入【猶徃來也】余唯利是視不榖惡其無成徳是用宣之以懲不壹諸侯備聞此言斯是用痛心疾首暱就寡人【暱親也】寡人帥以聴命唯好是求君若惠顧諸侯矜哀寡人而賜之盟則寡人之願也其承寜諸侯以退【承君之意以寜静諸侯】豈敢徼亂【徼要也】君若不施大惠寡人不佞其不能以諸侯退矣敢盡布之執事執事實圖利之 上秦皇書【李斯】 迂齋批【此先秦古書也中間兩三節一反一覆一起一伏略加轉換數箇字而精神愈出意思愈明無限曲折變態誰謂文章之妙不在虚字助詞乎】 臣聞吏議逐客竊以為過矣昔者繆公求士【不引前代他國事只説秦亦有意】西取由余於戎東得百里奚於宛迎蹇叔於宋來邳豹公孫支於晉此五子者不産於秦【妙】而繆公用之并國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客】之法移風易俗民以殷盛國以富彊百姓樂用諸侯親服獲楚魏之師舉地千里至今治彊惠王用張儀【客】之計拔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收上郡南取漢中包九夷制鄢郢東據城臯之險割膏腴之壤遂散六國之從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昭王得范睢【客】廢穰侯逐華陽彊公室杜私門蠶食諸侯使秦成帝業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觀之客何負於秦哉【結得直是斬截】向使四君郤客而不内疏士而不用【正説已盡又反説】是使國無富利之實而秦無彊大之名也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隋和之寳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劔乘纎離之馬建翠鳳之旗樹靈鼉之鼓【舉輕明重】此數寳者秦不生一焉而陛下説之何也【與五子者不産於秦同一句法】必秦國之所生然後可【上面一節只是順説又倒説有無限精神】則是夜光之璧不飾朝廷犀象之器不為玩好鄭衛之女不充後宫而駿良駃騠不實外廏江南金錫不為用西蜀丹青不為采所以飾後宫充下陳娯心意説耳目者必出於秦然後可【將上面反説一兩項又倒一倒不覺重疊愈覺精采】則是宛珠之簮傅璣之珥阿縞之衣錦綉之飾不進於前而隨俗雅化佳冶窈窕趙女不立於側也夫擊甕叩缶彈筝搏髀而歌呼嗚嗚快耳目者真秦之聲也鄭衛桑間韶虞象武者異國之樂也【以韶虞與鄭衛並説此戰國之習】今棄擊甕叩缶而就鄭衛退彈筝而取韶虞若是者何也快意當前適觀而已矣【人才滿前適用而已矣】今取人則不然【方正説】不論可否不論曲直非秦者去為客者逐【兩句一正一反】然則是所重者在乎色樂珠玉而所輕者在乎人民也【含無限意思】此非所以跨海内制諸侯之術也【説秦始皇之辭不得不然】臣聞地廣者粟多國大者人衆兵彊則士勇是以㤗山不辭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郤衆庶故能明其徳是以地無四方民無異國四時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無敵也今乃棄黔首以資敵國郤賓客以業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秦若不用必歸它國】此所謂藉冦兵而齎盜糧者也【它國得士而用之便成孝公惠昭】夫物不産於秦可寳者多【以小喻大亦以自見】士不産於秦願忠者衆今逐客以資敵國損民以益讐内自虛而外樹怨於諸侯求國無危不可得也 上太常博士書【劉歆】 迂齋批【辨難攻擊之體峻潔有力】 昔唐虞既衰而三代迭興聖帝明王累起相襲其道甚著周室既㣲而禮樂不正道之難全也如此是故孔子憂道之不行厯國應聘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乃得其所修易序書制作春秋以紀帝王之道及孔子没而㣲言絶七十子終而大義乖重遭戰國棄籩豆之禮理軍旅之陳孔氏之道抑而孫呉之術興陵夷至於暴秦燔經書殺儒士設挾書之法行是古之罪道術由是遂滅漢興去聖帝明王遐逺仲尼之道又絶法度無所因襲時獨有一叔孫通略定禮儀天下唯有易卜未有它書至孝惠之世乃除挾書之律然公卿大臣絳灌之屬咸介胄武夫莫以為意至孝文皇帝始使掌故晁錯從伏生受尚書尚書初出於屋壁朽析散絶今其書見在時師傳讀而已詩始萌芽天下衆書往往頗出皆諸子傳説猶廣立於學官為置博士在漢朝之儒唯賈生而已至孝武皇帝然後鄒魯梁趙頗有詩禮春秋先師【方兼説春秋】皆起於建元之間當此之時一人不能獨盡其經或為雅或為頌相合而成泰誓後得博士集而讀之故詔書稱曰禮壞樂崩書缺簡脱朕甚閔焉時漢興已七八十年離於全經固已逺矣及魯恭王壞孔子宅欲以為宫而得古文於壞壁之中逸禮有三十九書十六篇【自起頭至此皆是説諸經更涉乆逺猶未得全備之意】天漢之後孔安國獻之遭巫蠱倉卒之難未及施行及春秋左氏丘明所修【方説左氏】皆古文舊書多者二十餘通藏於秘府伏而未發孝成皇帝閔學殘文缺稍離其真乃陳發祕藏校理舊文得此三事以考學官所傳經或脱簡傳或間編傳問民間則有魯國桓公趙國貫公膠東庸生之遺學與此同抑而未施【其得之如此之難豈可輕廢】此乃有識者之所惜閔士君子之所嗟痛也往者綴學之士不思廢絶之闕苟因陋就寡分文析字煩言碎辭學者罷老且不能究其一藝信口説而背傳記是末師而非往古至於國家將有大事若立辟雍封禪巡狩之儀則幽㝠而莫知其原猶欲保殘守缺挾恐見破之私意而無從善服義之公心或懷妒嫉不考情實雷同相從隨聲是非抑此三學以尚書為備謂左氏為不傳春秋豈不哀哉今聖上徳通神明繼統揚業亦閔文學錯亂學士若兹雖昭其情猶依違謙讓樂士與君子同之故下明詔試左氏可立不遣近臣奉指衘命將以輔弱扶㣲與二三君子比意同力冀得廢遺今則不然深閉固距而不肯試猥以不誦絶之欲以杜塞餘道絶滅㣲學夫可與樂成難與慮始此乃衆庶之所為耳非所望士君子也【辨難有方】且此數家之事皆先帝所親論今上所考視其古文舊書皆有徴驗外内相應豈苟而已哉夫禮失求之於野古文不猶愈於野乎【有力】往者博士書有歐陽春秋公羊易則施孟然孝kao宣皇帝猶廣立穀梁春秋梁丘易大小夏侯尚書義雖相反猶並置之何則與其過而廢之也寜過而立之【有力】傳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志其大者不賢者志其小者今此數家之言所以兼包大小之義豈可偏絶哉若必専已守殘黨同門妒道真違明詔失聖意以䧟於文吏之議甚為二三君子不取也 古文集成巻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十六 宋 王霆震 編前丙集二 書 上宰相書【韓愈】 西山批【按公三上書今獨取此以其論周公之待士反復委折可為作文之法故耳然以公之賢而急於仕進如此亦可惜也】 迂齋批【以周公與當時之事反覆對説而求士之緩急居然可見雖是退之切於求進然亦如此】 愈聞周公之為輔相急於見賢也方一食三吐其哺方一沐三握其髪當是時天下之人才皆已舉用姦邪讒佞欺負之徒皆已除去四海皆已無虞九夷八蠻在荒服之外者皆已賔貢天災時變昆蟲草木之妖皆已銷息天下之所謂禮樂刑政教化之具皆已修理風俗皆已敦厚動植之物風雨霜露之所霑被者皆已得宜休徴嘉瑞麟鳳龍之屬皆已備至而周公以聖人之才憑叔父之親其所輔理承化之功又盡章章如是其所求進見之士豈復有賢於周公者哉不惟不賢於周公而已豈復有賢於時百執事者哉豈復有所計議能補於周公之化者哉然而周公求之如此其急惟恐耳目有所不聞見思慮有所未及以負成王託周公之意不得於天下之心如周公之心設使【反前】其時輔理承化之功未盡章章如是而非聖人之才而無叔父之親則將不暇食與沐矣豈特吐哺握髪為勤而止哉【又進一步不待吐握矣】惟其如是故於今頌成王之徳而稱周公之功不衰今閣下為輔相亦近耳天下之賢才豈盡舉用姦邪讒佞欺負之徒豈盡除去四海豈盡無虞九夷八蠻之在荒服之外者豈盡賓貢天災時變昆蟲草木之妖豈盡銷息天下之所謂禮樂刑政教化之具豈盡修理風俗豈盡敦厚動植之物風雨霜露之所霑被者豈盡得宜休徴嘉瑞麟鳳龍之屬豈盡備至其所求進見之士雖不足以希望盛徳至【一作如】比於百執事豈盡出其下哉其所稱説豈盡無所補哉今雖不能如周公吐哺握髪亦宜引而進之察其所以而去就之不宜黙黙而已也愈之待命四十餘日矣書再上而志不得通足三及門而閽人辭焉惟其昏愚不知逃遁故復有周公之説焉【一有閣下其亦察之六字】古之士三月不仕則相弔故出疆必載質然所以重於自進者以其於周不可則去之於魯於魯不可則去之於齊於齊不可則去之宋之鄭之秦之楚也【精采】今天下一君四海一國舍乎此則夷狄矣去父母之邦矣【囘䕶善救首尾】故士之行道者不得於朝則山林而已矣山林者士之所獨善自養而不憂天下者之所能安也如有憂天下之心則不能矣故愈毎自進而不知愧焉書亟上足數及門而不知止焉寜獨如此而已惴惴焉惟恐不得出大賢之門下是懼亦惟少垂察焉 與孟簡尚書書【韓愈】 東萊批【此一篇須㸔大開合】 迂齋批【出脱孟子是自出脱推尊孟子亦是自推尊文字抑揚格】 來示云【吕本作愈白䝉惠書云却無此三字】有人傳愈近少信【一無信字】奉釋氏者此傳之者【一無上四字】妄也潮州時有一老僧號大顛頗聰明識道理逺地無所可與語者故自山召至州郭留十數【一作百十】日實能外形骸以理自勝不為事物侵亂與之語雖不盡解要且自【一無自字】胸中無滯礙【一無自胸中無滯礙六字】自以為難得因與往來及祭神至海上遂造其廬及來袁州留衣服為别乃人之情非崇信其法求福田利益也孔子云丘之禱乆矣【吕云自此是作文】凡君子行已立身自有法度【吕云承上警䇿立兩句】聖賢事業具在方册【吕云解上意】可效可師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内不愧心【吕云語健立身行已兩句熟有此一句上兩句新】積善積惡殃慶自各以其類至何有去聖人之道捨先王之法而從夷狄之教以求福利也詩不云乎豈弟君子求福不回傳又曰不為威惕不為利疚假如釋氏能與人為禍福【一作祟】非守道君子之所懼也况萬萬無此理且彼佛者果何人哉【吕云再喚起】其行事類君子邪類小人邪【吕云設兩端】若君子也必不妄加禍於守道之人如小人也其身已死其鬼不靈天地神祗昭布森列非可誣也【吕云辭語壯】又肯令其鬼行胸臆作威福於其間哉進退無所據而信奉之亦且惑矣【吕云闗鎻上兩意】且愈不助釋氏而排之者亦有説【吕云平鋪兩意】孟子云今天下不之楊則之墨楊墨交亂而聖賢之道不明聖賢之道不明則三綱淪而九法斁【音妬敗也】禮樂崩而夷狄横【下孟切】幾何不為禽獸也故曰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也揚子雲曰古者楊墨塞路孟子辭而闢之廓如也夫楊墨行正道廢將數百年【吕云欲反難孟子】以至於秦卒滅先王之法燒除經書坑殺學士天下遂大亂【吕云見楊墨害深】及秦滅漢興且百年尚未知修明先王之道【吕云不得不重説】其後始除挾書之律【吕云輕説過】稍求亡書招學士經雖少得尚皆殘缺十亡二三故學士多老死新者不見全經不能盡知先王之事各以所見為守分離乖隔不合不公【吕云不公字最下得好】二帝三王羣聖人之道於是大壞後之學者無所尋逐以至於今泯泯也其禍出於楊墨肆行而莫之禁故也【吕云下字 自此以下直至篇末無限曲折宛轉詞意方足當通作一篇㸔】孟子雖聖賢不得位空言無施雖切何補然賴其言而今學者尚知宗孔氏崇仁義貴王賤霸而已其大經大法皆亡滅而不救壞爛而不收所謂存十一於千百安在其能廓如也【上面説孟子許多未盡只此一句轉了筆端有千鈞之重 吕云此生一段難孟子然其中乃意與辭不與乃説孟子無功處】然向【一作苟】無孟氏則皆服左袵而言侏離矣【吕云難二百來字只作兩三句救起最警䇿處此上一句破前頭數百句 侏音朱侏離蠻夷語聲也】故愈嘗推尊孟氏以為功不在禹下者為此也【推尊孟子亦是為自已張本吕云救起孟子】漢氏以來羣儒區區修補百孔千瘡隨亂隨失其危如一髪引千鈞綿綿延延寖以㣲滅【吕云下得好 見不勝佛老之害警䇿】於是時也而唱釋老於其間鼓天下之衆而從之嗚呼其亦不仁甚矣【吕云不仁字最下得好】釋老之害過於楊墨【吕云此下却是韓愈自論責佛老抑揚髙下處】韓愈之賢不及孟子孟子不能救之於未亡之前而韓愈乃欲全之於已壞之後【上面説不及孟子收拾在此句亦㣲見雖不及實過之之意非謂道徳過之用力過之也】嗚呼其亦不量其力且見其身之危莫之救以死也雖然使其道由愈而粗傳雖滅死萬萬無恨【本意在此句亦與説孟子處相應】天地鬼神臨之在上質之在傍又安得因一摧折自毁其道以從於邪也【吕云語壯有氣骨】籍湜輩雖屢指教不知果能不叛去否辱吾兄眷厚而不獲承命惟増慚懼死罪死罪愈再拜 重答張籍書【韓愈】 東萊批【此篇節奏嚴潔鋪叙回互分明】 吾子不以愈無似意欲推而納諸聖賢之域【練語此句便有意下得好】拂其邪心増其所未髙謂愈之質有可至於道者【重説】浚其源導其所歸溉其根將食其實此盛徳者之所辭讓【造語好即重明輕】况於愈者哉抑其中有宜復者故不可遂已【轉換】昔者聖人之作春秋也既深其文辭矣然猶不敢公傳道之口授弟子至於後世然後其書出焉其所以慮患之道㣲也【應】今夫二氏之所宗而事之者【避就○回互】下及公卿輔相【融化】吾豈敢昌言排之哉【藏人主意】擇其可語者誨之【舉輕明重】猶時與吾悖其聲譊譊若遂成其書【轉】則見而怒之者必多矣【重】必且以我為狂為惑其身之不能恤【自抑其中有宜復者至此是抑輕明重段數鋪叙不雜】書於吾何有【結佳】夫子聖人也【抑】且曰自吾得子路而惡聲不入於耳其餘輔而相者周天下【文勢自然】猶且絶粮於陳畏於匡毁於叔孫奔走於齊魯宋衛之郊其道雖尊其窮也亦甚矣【作文佳○下字好長短有力】賴其徒相與守之卒有立於天下【繳】向使獨言之而獨書之【應】其存也可冀乎【結好】今夫二氏行乎中土也蓋六百有餘年矣【抑】其植根固其流波漫【語健下字好】非所以朝令而夕禁也自文王没武王周公成康相與守之禮樂皆在至乎夫子未久也自夫子而至乎孟子未久也自孟子而至乎揚雄亦未久也【文勢○鋪叙間架】然猶其勤若此其困若此而後能有所立吾其可易而為之哉【轉】其為也易則其傳也不逺【結中含警䇿意】故余所以不敢也【生下意】然觀古人得其時行其道則無所為書【轉○意不露而接】為書者皆所為不得行乎今而行乎後者也【言著書之意】今吾之得吾志失吾志未可知俟五六十為之未失也天不欲使兹人有知乎則吾之命不可期如使兹人有知乎非我其誰哉【使孟子捨我其誰之意此㸃化好○蘇文田承相書亦同○承襲孟子】其行道其為書其化今其傳後必有在矣【應有力一篇警䇿】吾子其何遽慼慼於吾所為哉【結有力】前書謂吾與人商論不能下氣若好已勝者【此是餘意】然雖誠有之抑非好已勝也好已之道勝也已之道乃夫子孟軻揚雄所傳之道也若不勝則無所為道吾豈敢避是名哉【又重説見得承孟子以道自任○下得好處】夫子之言曰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如愚則其與衆人辨也有矣【使事牽引以無為有因彼借此才使正事便不是此文字所以好○旁影甚佳】駁雜之譏前書盡之吾子其復之昔者夫子猶有所戯詩不云乎善戯謔兮不為虐兮記曰張而不弛文武不為也豈害於道哉【用事中間架】吾子其未之思乎孟君將有適思與吾子别庶幾一來愈再拜 荅陳生書【師錫一云陳生商 韓愈】 東萊批【中間四㫁鋪叙齊整極好】 愈白陳生足下今之負名譽享榮顯者在上位幾人足下求速化之術不於其人乃以訪愈是所謂借聴於聾求道於盲雖其請之勤勤教之云云未有見其得者也愈之志在古道又甚好其言辭觀足下之書及十四篇之詩亦云有志於是矣而其所問則名所慕則科故愈疑於其對焉雖然厚意不可虚辱聊為足下誦其所聞蓋君子病乎在已而順乎在天待已以信而事親以誠所謂病乎在已者仁義存乎内彼聖賢者能推而廣之而我蠢然為衆人所謂順乎在天者貴賤窮通之來乎吾心而隨順之不以累於其初所謂待已以信者已果能之人曰不能勿信也已果不能人曰能之勿信也孰信哉信乎已而已矣所謂事親以誠者盡其心不夸於外先乎其質而後乎其文者也盡其心不夸於外不以已之得於外者為父母榮也名與位之謂也先乎其質者文行也後乎其文者飲食甘㫖以其外物供養之道者也誠者不欺之名也待於外而後為養薄於質而厚於文斯其不類於欺歟果若是子之汲汲科名以不得進為親之羞者惑也速化之術如是而已古之學者惟義之問誠將學於大學愈獨守是説而俟見知焉 與陳京給事書【韓愈】 愈之獲見於閣下有年矣始者亦嘗辱一言之譽貧賤也衣食於奔走不得朝夕繼見其後閣下位益尊伺於門牆者日益進夫位益尊則賤者日隔伺於門牆者日益進則愛博而情不専愈也道不加修而文日益有名夫道不加修則賢者不與文日益有名則同進者忌始之以日隔之疏加之以不専之望以不與者之心而聴忌者之説由是閣下之庭無愈之跡矣去年春亦嘗一進謁於左右矣温乎其容其若加其新也矣屬乎其言其若憫其窮也矣退而喜也以告於人其後如東京取妻子又不得朝夕繼見及其還也亦嘗一進謁於左右矣邈乎其容其若不察其愚也悄乎其言其若不接於情也退而懼也不敢復進今則釋然悟翻然悔曰其邈也乃所以怒其來之不繼也其悄也乃所以示其意也 荅陳商書【韓愈】 東萊集註 愈白辱惠書語髙而㫖深三四讀尚不能通曉茫然増愧赧又不以其淺無過人智識且諭以所守幸甚愈敢不吐情實然自識其不足補吾子所須也齊王好竽【韓子十二篇齊宣王好竽南郭先生不知竽而濫於三百人之中以吹食禄】有求仕於齊者操瑟而往立王之門三年不得入叱曰吾瑟鼓之能使鬼神上下吾鼓瑟合軒轅氏之律吕【前律厯志陽六為律隂六為吕黄帝之所作也】客罵之曰王好竽而子鼓瑟瑟雖工如王之不好何是所謂工於瑟而不工於求齊也今舉進士於此世求禄利行道於此世而為文必使一世人不好得無與操瑟立齊門者比歟文誠工不利於求求不得則怒且怨不知君子必爾為不也故區區之心毎有來訪者皆有意於不肖者也略不辭讓遂盡言惟吾子諒察 荅李翊書【韓愈】 東萊集註云【樊曰公荅李翊二書或作李翔作也正元十八年陸傪佐主司權徳輿於禮部公以李翊薦於傪用是其年登第此書其十七年所作歟】 迂齋云【吕居仁説退之荅李翊書最見為文養氣妙處】 李生足下生之書辭甚髙而其問何下而恭也能如是誰不欲告生以其道道徳之歸也有日矣况其外之文乎抑愈所謂望孔子之門牆而不入於其宫者烏足以知是且非耶雖然不可不為生言之生所謂立言者是也生所為者與所期者甚似而幾矣抑不知生之意蘄勝於人而取於人耶將蘄至於古之立言者耶蘄勝於人而取於人則固勝於人而可取於人矣將蘄至於古之立言者則無望其速成無誘於勢利養其根而竢其實加其膏而希其光根之茂者其實遂膏之沃者其光仁義之人其言藹如也抑又有難者愈之所為不自知其至猶未也雖然學之二十餘年矣始者非三代兩漢之書不敢觀非聖人之志不敢存處若忘行若遺儼乎其若思茫乎其若迷當其取於心而注於手也惟陳言之務去戞戞乎其難哉其觀於人也不知其非笑之為非笑也如是者亦有年猶不改然後識古書之正偽與雖正而不至焉者昭昭然白黒分矣而務去之乃徐有得也當其取於心而注於手也汨汨然來矣其觀於人也笑之則心以為喜譽之則心以為憂以其猶有人之説者存也如是者亦有年然後浩乎其沛然矣吾又懼其雜也迎而距之平心而察之其皆醇也然後肆焉雖然不可以不養也行之乎仁義之塗游之乎詩書之源無迷其塗無絶其源終吾身而已矣氣水也言浮物也水大而物之浮者小大畢浮氣之與言猶是也【退之論佛骨表徙鱷魚文并言折王庭湊出牛元翼則氣之所養可知】氣盛則言之短長與聲之髙下者皆宜雖如是其敢自謂幾於成乎雖幾於成其用於人也奚取焉雖然待用於人者其肖於器則時用焉用與舍屬諸人君子則不然處心有道行已有方用則施諸人舍則傳諸其徒垂諸文而為後世法如是者其亦足樂乎其無足樂也有志乎古者希矣志乎古必遺乎今吾誠樂而悲之亟稱其人所以勸之非敢褒其可褒而貶其可貶也問於愈者多矣念生之言不志乎利聊相為言之 請韓文公配享書【皮日休】 於戯聖人之道不過乎求用用於生前則一時可知也用於死後則百世可知也故孔子之封賞自漢至隋其爵不過乎公侯至於吾唐乃䇿王號七十子之爵命自漢至隋或卿大夫至於吾唐乃封公侯曽參之孝道動天地感鬼神自漢至隋不過乎諸子至於吾唐乃旌入十哲噫天地乆否忽㤗則平日月乆昏忽開則明雷霆乆息忽震則驚雲霧久鬱忽廓則清仲尼之道否於周秦而昏於漢魏息於晉宋而鬱於陳隋遇於吾唐萬世之憤一朝而釋倘死者可作其志可知也今有人【説韓愈】身行聖人道口吐聖人言行如顔閔文若游夏死不得配食於夫子之側愚又不知尊先聖之道也夫孟子荀卿翼傳孔道以至於文中子文中子之末降及貞觀開元其傳者漓其繼者淺或引刑名以為文或援縱横以為理或作詞賦以為雅文中之道曠百祀而得室授者唯昌黎文公蹴楊墨於不毛之地蹂釋老於無人之境故得孔道巍然而自正夫今之文人千百士之作釋其巻觀其詞無不禆造化補時政繄公之力也公之文曰僕自度若世無孔子僕不當在弟子之列設使公生孔子之世公未必不在四科焉國家以二十賢者代用其書垂於國胄並配享於孔聖廟堂者其為典禮也大矣美矣苟以代用其書得不能以釋聖人之詞箋聖人之義哉况有身行其道口傳其文吾唐以來一人而已死反不得在二十一賢之列則未以乎典禮為備伏請命有司定其配享之位則自兹以後天下以文化未必不由夫是也 古文集成巻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十七 宋 王霆震 編前丙集三 書 荅韋中立書【栁宗元】 迂齋批【㸔後面三節則子厚平生用力於文字之功一一可考韓退之與本朝老蘇陳後山凡以文名家者人人皆有經厯但各有入頭處與自得處耳】 二十一日宗元白辱書云欲相師僕道不篤業甚淺近環顧其中未見可師者雖嘗好言論為文章甚不自是也不意吾子自京都來蠻夷間乃幸見取僕自卜固無取假令有取亦不敢為人師為衆人師且不敢况敢為吾子師乎孟子稱人之患在好為人師由魏晉氏以下人益不事師今之世不聞有師有輒譁笑之以為狂人獨韓愈奮不顧流俗犯笑侮收召後學作師説因抗顔而為師世果羣怪聚罵指目牽引而憎與為言詞愈以是得狂名居長安炊不暇熟又挈挈而東如是者數矣屈子賦曰邑犬羣吠吠所怪也【就引喻作議論】僕往聞庸蜀之南恒雨少日日出則犬吠予以為過言前六七年僕來南二年冬幸大雪踰嶺被南越中數州之犬皆蒼黄吠噬狂走者累日至無雪乃已然後始信前所聞者今韓愈既自以為蜀之日而吾子又欲使吾為越之雪不以病乎非獨見病亦以病吾子然雪與日豈有過哉【出脱】顧吠者犬耳度今天下不吠者幾人【以犬比當時之人此子厚最薄處】而誰敢衒怪於羣目以召閙取怒乎僕自讁過以來益少志慮居南中九年増脚氣病漸不喜閙豈可使呶呶【尼交切】者早暮咈吾耳騷吾心則固僵仆煩憒愈不可過矣平居望外遭齒舌不少獨欠為人師耳抑又聞之【引類以證之】古者重冠禮將以責成人之道是聖人所尤用心也數百年來人不復行近有孫昌者獨發憤行之既成禮明日造朝至外廷薦笏言於卿士曰某子冠畢應之者咸憮【音武】然京兆尹鄭叔則怫然曳笏却立曰何預我耶廷中皆大笑天下不以非鄭尹而怪孫子何哉獨為所不為也【有力】今之命師者大類此吾子行厚而辭深凡所作皆恢然有古人形貌雖僕敢為師亦何所増加也假而以僕年先吾子聞道著書之日不後誠欲往來言所聞則僕固願悉陳中所得者吾子苟自擇之取某事去某事則可矣若定是非以教吾子僕材不足而又畏前所陳者其為不敢也决矣【應前】吾子前所欲見吾文既悉以陳之非以耀明于子聊欲以觀子氣色誠好惡何如也今書來言者皆大過吾子誠非佞譽誣諛之徒直見愛甚故然耳【自此以下歴言畢生用工夫處】始吾幼且少為文章以辭為工及長乃知文者以明道固不苟為炳炳烺烺【音朗】務采色夸聲音而以為能也凡吾所陳皆自謂近道而不知道之果近乎逺乎吾子好道而可吾文或者其於道不逺矣【自此以下皆歴陳所得】故吾毎為文章未嘗敢以輕心掉之懼其剽而不留也未嘗敢以怠心易之懼其弛而不嚴也未嘗敢以昏氣出之懼其昧没而雜也未嘗敢以矜氣作之懼其偃蹇而驕也抑之欲其奥揚之欲其明疎之欲其通亷之欲其節激而發之欲其清固而存之欲其重【一句中字又更移易不得】此吾所以羽翼夫道也【此心術中出故直説羽翼夫道】本之書以求其質本之詩以求其恒本之禮以求其宜本之春秋以求其㫁本之易以求其動此吾所以取道之原也【看他下許多本字又看下面下許多參字】參之穀梁氏以厲其氣參之孟荀以暢其支參之莊老以肆其端參之國語以博其趣參之離騷以致其幽參之太史公以著其潔【只是五經用五个本字其餘只用參字不可移動】此吾所以旁推交通而以為之文也凡若此者果是耶非耶有取乎抑其無取乎吾子幸觀焉擇焉有餘以告焉苟亟來以廣是道子不有得焉則我得矣又何以師云爾哉取其實而去其名無招越蜀吠怪而為外庭所笑則幸矣【應前雪日○應冠禮】宗元復白 與韓愈論史書【栁宗元】 迂齋批【掊擊辨難之體沈著痛快可以想見其人】 前獲書言史事云具與劉秀才書及今見書藁私心甚不喜與退之往年言史事甚大謬若書中言退之不宜一日在館下安有探宰相意以爲苟以史榮一韓退之耶若果爾退之豈宜虚受宰相榮已而冒居館下近宻地食奉養役使掌故利紙筆為私書取以供子弟費古之志於道者不宜若是且退之以為紀録者有刑禍避不肯就尤非也史以名為褒貶猶且恐懼不敢為設使退之為御史中丞大夫其褒貶成敗人愈益顯其宜恐懼尤大也【以重明輕】則又揚揚入臺府美食安坐行呼唱於朝廷而已耶在御史猶爾設使退之為宰相生殺出入升黜天下士其敵益衆則又將揚揚入政事堂美食安坐行呼唱於内庭外衢而已耶何以異不為史而榮其號利其禄者也又言不有人禍必有天刑若以罪夫前古之為史者然亦甚惑凡居其位思直其道【議論正】道苟直雖死不可回也如回之莫若亟去其位孔子之困於魯衛陳宋蔡齊楚者是也【力詆紀錄者有刑禍之説】其時暗諸侯不能以也其不遇而死不以作春秋故也【難得倒】當其時雖不作春秋孔子猶不遇而死也若周公史佚雖紀言書事猶遇且顯也【解析分明】又不得以春秋為孔子累范曄悖亂雖不為史其宗族亦誅司馬遷觸天子喜怒班固不撿下崔浩沽其直以鬭暴虜皆非中道【十分難得倒】左丘明以疾盲出於不幸子夏不為史亦盲不可以是為戒其餘皆不出此是退之宜守中道不忘其直無以他事自恐退之之恐惟在不直不得中道【議論正】刑禍非所恐也【句有力】凡言二百年文武事多有誠【一作誡】如此者今退之曰我一人也何能明則同職者又所云若是後來繼今者又所云若是人人皆曰我一人則卒誰能紀傳之耶如退之但以所聞知孜孜不敢怠同職者後來繼今者亦各以所聞知孜孜不敢怠則庶幾不墜使卒有明也不然徒信人口語毎毎異辭日以滋乆則所云磊磊軒天地者决必不沈没且亂雜無可考非有志者所忍恣也果有志豈當待人督責迫蹙然後為官守耶义凡鬼神事渺茫荒惑無可准明者所不道退之智而猶懼於此今學如退之辭如退之好言論如退之慷慨自謂正直行行【下浪切】焉如退之猶所云若是則唐之史述其卒無可託乎明天子賢宰相得史才如此而又不果甚可痛哉退之宜更思可為速為果卒以為恐懼不敢則一日可引去又何以云行且謀也今當為而不為又誘館中他人及後生者此大惑已不勉已而欲勉人難矣哉 與李睦州論服氣書栁【宗元】 迂齋批【曉警深切詞氣勁拔開闔曲盡其妙所恨太厲聲色】 二十六日宗元再拜前四五日與邑中可與遊者遊愚溪上池西小丘坐栁下酒行甚歡坐者咸望兄不能俱以為兄由服氣以來貌加老而心少歡愉不若前去年時既言皆沮然眄睞【上莫見切下各代切斜視也】思有以已兄用斯術而未得路聞一日濮陽呉武陵最輕健先作書道天地日月黄帝等下及列仙方士皆死狀出千餘字頗甚快辯伏觀兄貌笑口順而神不偕來及食時竊睨和糅【女救切雜也】燥濕與啖飲多寡猶自若見兄陽徳其言而隂黜其忠也【言其拒善不納】若古之彊大諸侯然負固怙力敵至則諾去則肆是不可變之尤者也攻之不得則宜濟師今呉子之師已遭諾而退矣愚敢厲鋭擐【音患】堅鳴鐘鼔以進决於城下惟兄明聴之【借興師討罪之意以闢之】凡服氣之大不可者呉子已悉陳矣悉陳而不變者無他以服氣書多美言而以為得恒乆大利則又安能棄吾美言大利而從他人之苦言哉今愚甚呐【訥亦從口見集韻】不能多言大凡服氣之可不死歟不可歟夀歟夭歟康寜歟疾癘歟若是者愚皆不言【亦因武陵已言之故】但以世之兩事已所經見者類之以明兄所信書必無可用愚幼時嘗嗜音見有學操琴者不能得碩師而偶傳其譜【要見服氣無所師承此是攻他要領】讀其聲以布其爪指蚤起則嘐嘐【火苞切】譊譊【馨么切】以逮夜又増以脂燭燭不足則諷而鼔諸席如是十年以為極工出至大都邑操於衆人之座則皆得大笑曰嘻何清濁之亂而疾舒之乖歟卒大慚而歸及年少長則嗜書又見有學書者亦未能得碩師獨得國故書伏而工之其勤若向之為琴者而年又倍焉出曰吾書之工能為若是知書者又大笑曰是形從而理逆卒為天下棄又大慚而歸是二者皆極工而反棄者何哉無所師而徒狀其文也【結有力】其所不可傳者卒不能得故雖窮日夜嵗紀愈疎而不近也今兄之所以為服氣者果誰師耶【應上無所師承○疑詞】始者獨見兄傳得氣書於盧遵所伏讀二三日遂用之其次得氣訣於李計所又參取而大施行焉是書是訣遵與計皆不能知然則兄之所以學者無碩師矣【决詞】是與向之兩事者無毫末差矣宋人有得遺契者宻數其齒曰吾富可待矣兄之術或者其類是歟兄之不信今使號於天下曰孰為李睦州友者今欲已睦州氣術者左袒不欲者右袒則凡兄之友皆左袒矣則又號曰孰為李睦州客者今欲已睦州氣術者左袒不欲者右袒則凡兄之客皆左袒矣則又以是號於兄之宗族則皆左袒矣號姻婭則皆左袒矣入而號之閨門之内則子姪親䁥皆左袒矣下之號於臧獲僕妾則臧獲僕妾皆左袒矣出而號於素為將率胥史者則將率胥史皆左袒矣則又之天下號曰孰為李睦州讎者今欲已睦州氣術者左袒不欲者右袒則凡兄之讎者皆右袒矣【友與客以下凡七句而讎只一語蓋名之曰讎則無可分别者】然則利害之原可知也【並列恩讎兩端有許多文字却以一句結之所以佳】友者欲久存其道客者欲乆存其利宗族姻婭欲乆存其戚閨門之内子姪親䁥欲乆存其恩臧獲僕妾欲乆存其主將率胥史欲乆存其勢【與徐公之妻之妾之客句法同○此一段文字是從鄒忌告齊宣王闗轉來六个字都不可移動】讎欲速去其害【亦只一句】兄之為是術凡今天下欲兄乆存者皆懼而欲兄速去者獨喜兄為而不已則是背親而與讎不及中人者皆知其為大戾而兄安焉固小子之所懍懍也兄其有意乎卓然自更使讎者失望而慄親者得欲而忭則愚願椎肥牛擊大豕刲羣羊以為兄餼窮隴西之麥殫江南之稻以為兄夀鹽東海之水以為鹹醯敖倉之粟以為酸極五味之適致五臟之安心恬而志逸貌美而身胖醉飽謳歌愉懌訢歡流聲譽於無窮垂功烈而不刋不亦㫖哉孰與去味以即淡去樂以却愁【分别利害之言】悴悴焉膚日皺肌日虚守無所師之術尊不可傳之書【終始破他無所師承】悲所愛而慶所憎【用字錯綜】徒曰我能堅壁拒境以為彊大是豈所謂彊而大也哉【終始借興師用兵而言】無任疑懼之甚 荅皇甫湜書【李翺】 迂齋批【觀翺此書直欲以當代史筆自任中間品量前代史筆之髙下發明人所未及】 辱書覽所寄文章詞髙理直歡恱無量有足發予者自别足下來僕口不曽言文非不好也言無所益衆亦未信秪足以招謗忤物於道無明故不言也僕到越中得一官三年矣材能甚薄澤不被物月費官錢自度終無補益【雖是大綱所説已含著書意】累求罷去尚未能以為愧僕性不解謟佞坐不能曲事權貴以故不得齒於朝廷而足下亦抱屈在外故累有所説凡古賢聖得位於時道行天下皆不著書以其事業存於制度足以自見故也其著書者蓋道徳充積阨摧於時【此其所以任史筆】身卑處下澤不能潤物恥灰燼而泯又無聖人為之發明故假空言是非一代以傳無窮而自光耀於後故或往往有著書者僕近寫得唐書史官材薄言詞鄙淺不足以發揚髙祖太宗列聖明徳使後之觀者文采不及周漢之書【以史筆自任】僕以為西漢十一帝髙祖起布衣定天下豁達大度東漢所不及其餘唯文宣二帝為優自惠景以下亦不皆明於東漢明章兩帝而前漢事跡灼然傳在人口者以司馬遷班固叙述髙簡之工【發明人所未及】故學者恱而習焉其讀之詳也【發】足下讀范曄漢書陳夀三國志王隠晉書生熟何如左丘明司馬遷班固書之温習哉故温習者事跡彰【未有人如此發明】而罕讀書者事跡晦讀之疏數在詞之髙下【好】理必然也唐有天下聖明繼於周漢而史官叙事曽不如范曄陳夀所為况足擬望左丘明司馬遷班固之文哉僕所以為恥當兹得於時者雖負作者之才其道既能被物則不肯著書矣【應前】僕竊不自度無位於朝幸有餘暇而詞句足以稱讃明盛紀一代功臣賢士行跡灼然可傳於後自以為能不滅者不敢為讓故欲筆削國史成不刋之書用仲尼褒貶之心取天下公是公非以為本羣黨之所謂為是者僕未必以為是羣黨之所謂為非者僕未必以為然使僕書成而傳則富貴而功徳不著者未必聲明於後貧賤而道徳全者未必不烜赫於無窮韓退之所謂誅姦諛於既死發潜徳之幽光是翺心也僕文采雖不足以希左丘明司馬子長足下視僕叙髙愍女楊烈婦豈盡出班孟堅蔡伯喈之下耶【自任如此】仲尼有言曰不有博奕者乎為之猶賢乎已僕所為雖無益於人比之博奕猶為勝也足下以為何如故古之賢聖當仁不讓於師仲尼則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又曰予欲無言天何言哉孟軻則曰予不遇魯侯天也臧氏之子安能使予不遇哉司馬遷則曰成一家之言藏之名山以俟後聖人君子僕之不讓亦非大過也幸無怪 古文集成巻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十八 宋 王霆震 編前丙集四 書 上范司諌書【歐公】 范文正公仲淹天聖中通判河中府召為右司諫 東萊批【大率平正有眼目筋骨須看他前後貫穿錯綜抑揚處】 迂齋批【此文出於韓退之諫臣論之後亦頗祖其遺意而文字無一語一言與之重疊真是可與争衡】 司諫七品官爾【先立此一句解説在後】於執事得之不為喜【吕曰自小説起抑揚所以待范文正有此語】而獨區區欲一賀者誠以諫官者天下之得失一時之公議繫焉【吕曰此是一篇主意綱目亦頗説出大處】今世之官自九卿百執事外至一郡縣吏非無貴官大職可以行其道也【吕曰自旁説來】然縣越其封郡踰其境【吕曰主一事闗鎖來】雖賢守長不得行以其有守也【吕曰結上意】吏部之官不得理兵部鴻臚之卿不得理光禄以其有司也【吕曰二句自外面説兩段來映得諫官大亦是鎖句○守與司兩字亦移易不得】若天下之得失生民之利害社稷之大計【應前面主張】惟所見聞而不繫職司者獨宰相可行之諫官可言之爾【吕曰以諫官比宰相揚抑眼目】故士學古懷道者仕於朝不得為宰相必為諫官諫官雖卑與宰相等【吕曰此一段最是筋骨節目警䇿處】天子曰不可宰相曰可天子曰然宰相曰不然【吕日鋪叙】坐乎廟堂之上【坐立兩字亦隠然有尊卑之分】與天子相可否者宰相也天子曰是諫官曰非天子曰必行諫官曰必不可行立殿陛之前與天子争是非者諫官也【吕曰語健精神○看他前面用廟堂與此間殿陛四字又看他相可否争是非六字更移易不得亦略見尊卑之分】宰相尊行其道諫官卑行其言【吕曰總上二段並説怕偏故以一句轉結諫官上】言行道亦行也【到此則言兩道一般説盡】九卿百司郡縣之吏【吕曰再説前起】守一職者任一職之責【又生一責字】宰相諫官繫天下之事亦任天下之責【吕曰鎖前意説出】然宰相九卿而下失職者受責於有司諫官之失職也【到此又重於宰相】取譏於君子有司之法行乎一時君子之譏著之簡册而昭明垂之百世而不泯甚可懼也【吕曰比宰相不如諫官愈大此一段意筆最髙他人説大止於宰相今言不如極妙○愈重】夫七品之官【應起頭一句】任天下之責懼百世之譏豈不重耶【吕曰此二段應前任天下之責結上説闗鎖來法】非材且賢者不能為也【吕曰勾鎖下入説文公生下】近執事始被召於陳州洛之士大夫相與語曰我識范君知其材也其來不為御史必為諫官及命下果然【吕曰省文有力】則又相與語曰我識范君知其賢也他日聞有立天子陛下直辭正色面争廷論者非他人必范君也【期之】拜命以來翹首企足竚乎有聞而卒未也竊惑之【疑之】豈洛之士大夫能料於前而不能料於後也【吕曰總上】將執事有待而為也【吕曰生下段○本欲責之而固緩之文字節奏當然】昔韓退之作争臣論以譏陽城不能極諫【吕曰此段説破骨髓精神】卒以諫顯【吕曰應有待】人皆謂城之不諫蓋有待而然【吕曰應下段】退之不識其意而妄譏脩獨以謂不然當退之作論時【吕曰欲説下士先立此柱】城為諫議大夫已五年後又二年【吕曰論陽城事最切】始廷論陸贄及沮裴延齡作相欲裂其麻纔兩事爾當徳宗時可謂多事矣【吕曰欲説下先立此句有力】授受失宜叛將彊臣羅列天下又多猜忌進任小人於此之時豈無一事可言而須七年耶當時之事豈無急於沮延齡論陸贄兩事耶謂宜朝拜官而夕奏疏也幸而城為諫官七年適遇延齡陸贄事一諫而罷以塞其責向使止五年六年而遂遷司業是終無一言而去也何所取哉【吕曰此一段説破骨髓精神盡在於此○精神都在幸而向使兩轉上】今之居官者卒三嵗而一遷或一二嵗甚者半嵗而遷也【此一轉又】此又非可以待乎七年也【有從退之作論生許多話更不曽㫁】今天子躬親庶政化理清明雖為無事【出脫】然自千里詔執事而拜是官者豈不欲聞正議而樂讜言乎【吕曰餘意不傷時有含蓄囬互】然今未聞有所言説使天下知朝廷有正士而彰吾君納諫之明也夫布衣韋帶之士窮居草茅坐誦書史常恨不見用【吕曰自此下餘意皆鎖得盡】及用也又曰彼非我職不敢言或曰我位猶卑不得言得言矣又曰我有待是終無一人言也可不惜哉【應前○結得好極有力】伏惟執事思天子所以見用之意懼君子百世之譏一陳昌言以塞重望【應前】且解洛之士大夫之惑則幸甚【應前惑字】 上富丞相書【老泉】 富公名弼字彦國河南人 東萊批【此篇須看曲折抑揚開合反覆節奏好】 迂齋批【此篇須看抑揚處開闔稱停得斤兩好】 又批云【富公為相頗欲更張庶事羣小人多不樂者故預為之憂慮】 往年天子震怒出逐宰相選用舊臣堪付屬以天下者【吕曰一句重一句自此皆一枝一節○責望重處】使在宰府與天下更始而閣下之位實在第二方是之時天下咸喜相慶以為閣下惟不為宰相也故黙黙在此方今困而復起起而復為宰相而又適值乎此時也不為而何為且吾君之意待之如此其厚也不為而何以副吾望【吕曰間架鋪叙好】故咸曰後有下令而異於他日者必吾富公也朝夕而待之跂首而望之【難】望望然而不獲見也戚戚然而疑【吕曰此處難了反解解了又難】嗚呼其弗獲聞也【解】必其逺也進而及於京師亦無聞焉【難】不敢以疑猶曰【解】天下之人如此其衆也cq=22數十年之間如此其不變也皆曰【難】賢人焉或曰彼其中則有説也【解此句應在後】而天下之人則未始見也然而不能無憂【吕曰此應後解如砥柱立中流】蓋古之君子【吕曰再生意】愛其人也則憂其無成【吕曰一篇意】且嘗聞之古之君子相是君也與是人也皆立於朝則使吾皆知其為人皆善者也而後無憂且一人之身而欲擅天下之事雖見信於當世而同列之人一言而疑之則事不可以成今夫政出於他人而不懼事不出於已而不忌【精神只在出字與不出字上】是二者惟善人為能【見難處十分】然猶欲得其心焉若夫衆人政出於他人而懼其害已事不出於已而忌其成功是以有不平之心生夫或居於吾前或立於吾後 【前後】而皆有不平之心焉則身危【吕曰鎖上面】故君子之岀處於其間也不使之不平於我也【結上意】周公立於明堂以聴天下而召公惑何者天下固惑乎大也召公猶未能信乎吾之此心也【回互兩全】周公定天下誅管蔡告召公以其志以安其身以及於成王故凡安其身者以安乎周也【議論好】召公之於周公管蔡之於周公是二者亦皆有不平之心焉以為周之天下周公將遂取之也周公誅其不平而不可告語者告其可以告語者而和其不平之心然則非其必不可以告語者則君子未始不欲和其心【吕曰警䇿 最要看人精神】天下之人從士而至於卿大夫宰相集處其上將有所為何慮而不成不能忍其區區之小忿以成其不平之心則害其大事是以君子忍其小忿以容其小過而杜其不平之心然後當大事而聴命焉且吾之小忿不足以易吾之大事也【結前不平之心】故寜小容焉使無芥蔕於其間【吕曰結得好】古之君子與賢者並居而同樂故其責之也詳不幸而與不肖者偶不圖其大而治其細【下句好】則濶逺於事情而無益於當世【吕曰責富公深】故天下無事而後可與争此不然則否【吕曰繳結净潔】昔者諸吕用事陳平憂懼計無所出陸賈入見説之使交歡周勃平用其䇿卒得絳侯北軍之助以滅諸吕夫絳侯木彊之人也非陳平致之而誰也故賢者致其不賢者也非夫不賢者之能致賢者也【警䇿】曩者今上即位之初冦萊公為相惟其側有小人不能誅又不能與之無忿故終以斥去及范文正公在相府又欲以嵗月盡治天下事失於急與不忍小忿故羣小人亦急逐去之一去遂不復用以殁其身伏惟閣下以不世出之才立於天子之下百官之上【首尾相應】此其深謀逺慮必有所處而天下之人猶未獲見洵西蜀人也竊有志於今世願一見於堂上【含不盡意】惟閣下深思之毋忽 上韓樞宻書【老泉】 迂齋批【議論精切筆勢縱横開闔變化曲盡其妙】 又批云【詞嚴氣勁筆端收斂頓挫十分回斡精神深識天下之勢而議論頗從韓非孫武等書來】 大尉執事洵著書無他長及言兵事論古今形勢至自比賈誼所獻權書雖古人已徃成敗之迹苟深曉其義施之於今無所不可昨因請見求進末議大尉許諾謹撰其説言語朴直非有驚世絶俗之談甚髙難行之論太尉取其大綱而無責其纎悉葢古者非用兵决勝之為難而養兵不用之可畏今夫水激之山放之海决之為溝塍壅之為沼沚【看他用字以水譬兵○此是疏道之時】是天下之人能之【起之易】委江河注淮泗匯為洪波瀦為大湖【此四个字與前四个字都移易不得○此是收斂時】萬世而不溢者自禹之後未之見也【言收斂之難】夫兵者聚天下不義之徒授之以不仁之器而教之以殺人之事【説盡○從來未有人如此說】夫惟天下之未安盜賊之未殄【用兵决勝之時】然後有以施其不義之心用其不仁之器而試其殺人之事當是之時勇者無餘力智者無餘謀巧者無餘技【三个有餘字應在後】故其不義之心變而為忠不仁之器加之於不仁而殺人之事施之於當殺【㸃化得好】及夫天下既平盜賊既殄【養兵不用之時】不義之徒聚而不散勇者有餘力則思以為亂智者有餘謀則思以為姦巧者有餘技則思以為詐於是天下之患雜然出矣盖虎豹終日而不殺則跳踉大呌以發其怒蝮蝎終日而不螫則噬齧草木以致其毒其理固然無足怪者昔者劉項奮臂於草莽之間秦楚無賴子弟千百為輩争起而應者不可勝數【筆力勁】轉鬬五六年天下厭兵項籍死而髙祖亦已老矣【句法】方是時分王諸將改定律令與天下休息而韓信黥布之徒相繼而起者七國髙祖死於介胄之間而莫能止也連延及於吕氏之禍訖孝文而後定是何起之易而收之難也劉項之勢初若决河【畧應前譬喻】順流而下誠有可喜及其崩潰四出放乎數百里之間拱手而莫之救也嗚呼不有聖人何以善其後【㸔過接處】太祖太宗躬擐甲胄跋渉險阻以斬刈四方之蓬蒿【語壯】用兵數十年謀臣猛將滿天下一旦巻甲而休之傳四世而天下無變此何術也【此四字喚得好】荆楚九江之地不分於諸將【兩句應不盡】而韓信黥布之徒無以啟其心也【區處之術㫁得分明○結定了使轉】雖然天下無變而兵乆不用【應養兵不用可畏一句】則其不義之心蓄而無所發【不用之此則用之彼】飽食優游求逞於良民觀其平居無事出怨言以邀其上一旦有急是非人得千金不可使也徃年詔天下繕完城池西川之事洵實親見凡郡縣之富民舉而籍其名得錢數百萬以為酒食餽餉之費杵聲未絶城輒隨壞如此者數年而後定卒事官吏相賀卒徒相矜若戰勝凱旋而待賞者【説當時事宛在目前不言兵驕而驕態在其中】比來京師遊阡陌間其曹往往偶語無所諱忌聞之土人方春時尤不忍聞葢時五六月矣㑹京師憂大水鋤耰畚築列於兩河之壖縣官日費千金傳呼勞問之聲不絶者數十里猶且睊睊狼顧莫肯効用【㸔他造語】且夫内之如京師之所聞外之如西川之所親見天下之勢今何如也【雖不深言而婉切】御將者天子之事也御兵者將之職也【接得尤】天子者養尊而處優樹恩而收名與天下為喜樂者也故其道不可以御兵人臣執法而不求情盡心而不求名出死力以捍社稷使天下之心繫於一人而已不與焉故御兵者人臣之事不可以累天子也今之所患大臣好名而懼謗【病源】好名則多樹私恩懼謗則執法不堅是以天下之兵豪縱至此而莫之或制也【善用字】頃者狄公【青】在樞府號為寛厚愛人狎眤士卒得其歡心【揚】而太尉【韓魏公】適承其後彼狄公者知御外之術而不知治内之道【抑】此邊將材也古者兵在外愛將軍而忘天子在内愛天子而忘將軍愛將軍所以戰愛天子所以守【又以戰守二字續之則文字不困】狄公以其御外之心而施諸内太尉不反其道而何以為治【回斡】或者【問】以為兵乆驕不治一旦繩之以法恐因以生亂昔者【荅】郭子儀去河南李光弼實代之將至之日張用濟斬於轅門三軍股慄夫以臨淮【李】之悍而代汾陽【郭】之長者三軍之士竦然如赤子之脫慈母之懷而立乎嚴師之側何亂之敢生且夫天子者天下之父母也將相者天下之師也【内外戰守兩字既是恐其易窮又添父母師之語此是字變態】師雖嚴赤子不敢以怨其父母將相雖厲天下不敢以怨其君其勢然也【綴上譬諭立論】天子者可以生人可以殺人故天下望其生及其殺之也天下曰是天子殺之故天子不可以多殺人人臣奉天子之法雖多殺天下無以歸怨此先王所以威懷天下之術也【此論偏六經中無此意是從韓非孫武等書來】伏惟太尉思天下所以長乆之道而無務一時之名【應好名句】盡至公之心而無䘏三軍之多言【應懼謗句】天子推深仁以結其心太尉厲威武以振其惰彼其思天子之深仁則愛而不至於怨思太尉之威武則畏而不至於驕【有此一邊方回䕶得人主恩愛不然則為姑息矣】君臣之體順而畏愛之道立【人臣一意行法使恩歸人主乃是識體】非太尉吾誰望耶 上田樞宻書【老泉】 名况字元鈞其先京兆人後徙信都嘉祐三年為樞宻使 東萊批【此篇議論反覆極有法度切宜詳味】 天之所以與我者夫豈偶然哉堯不得以與丹朱舜不得以與商均而瞽瞍不得奪諸舜發於其心出於其言見於其事確乎其不可易也聖人不得以與人父不得奪諸其子於此見天之所以與我者不偶然也夫其所以與我者必有以用我也我知之不得行之不以告人天固用之我實置之其名曰棄天自卑以求幸其言自小以求用其道天之所以與我何如而我如此也其名䙝天棄天我之罪也䙝天亦我之罪也不棄不䙝而人不我用不我用之罪也其名曰逆天然則棄天䙝天者其責在我逆天者其責在人在我者吾將盡吾力之所能為者以塞乎天之所以與我之意而求免乎天下後世之譏在人者吾何知焉吾求免夫一身之責之不暇而暇為人憂乎哉孔子孟軻之不遇老於道塗而不倦不愠不怍不沮者夫固知夫責之所在也衛靈魯哀齊宣梁惠之徒不足相與以有為也我亦知之矣抑將盡吾心焉耳吾心之不盡吾恐天下後世無以責夫衛靈魯哀齊宣梁惠之徒而彼亦將有以辭其責也然則孔子孟軻之目将不瞑於地下矣夫聖人賢人之用心也固如此如此而生如此而死如此而貧賤如此而富貴升而為天沈而為淵流而為川止而為山彼不預吾事吾事畢矣竊怪夫後之賢者之不能自處其身也飢寒困窮之不勝而號於人嗚呼使吾誠死於飢寒困窮邪則天下後世之責將必有在彼其身之責不自任以為憂而我取而加之吾身不已過乎今洵之不肖何敢以自列於聖賢然其心亦有所不甚自輕者何者天下之學者孰不欲一蹴而造聖人之域然及其不成也求一言之幾乎道而不可得也千金之子可以貧人可以富人非天之所與雖貧人富人之權求一言之幾乎道不可得也天子之宰相可以生人可以殺人非天之所與雖以生人殺人之權求一言之幾乎道不可得也今洵用力於聖人賢人之術亦已乆矣其言語其文章雖不識其果可以有用於今而傳於後與否獨怪夫其得之不勞方其致思於心也若或起之得之心而書之紙也若或相之夫豈無一言之幾於道者乎千金之子天子之宰相求而不得者一旦在已故其心得以自負或者天其亦有以與我也曩者見執事於益州當時之文淺狹可笑飢寒窮困亂其心而聲律記問又從而破壞其體不足觀也已數年來退居山野自分永棄與世俗日疎濶得以大肆其力於文章詩人之優柔騷人之清深孟韓之温醇遷固之雄剛孫呉之簡切投之所向無不如意嘗試以為董生得聖人之經其失也流而為迂晁錯得聖人之權其失也流而為詐有二子之材而不流者其惟賈生乎惜乎今之世愚未見其人也作䇿二道曰審勢審敵作書十篇曰權書【心術法制攻守彊弱用間髙祖項籍子貢孫武六國凡十篇】洵有山田一頃非凶嵗可以無饑力耕而節用亦足以自老不肖之身不足惜而天之所與者不忍棄且不敢䙝也執事之名滿天下天下之士用與不用在執事故敢以所謂䇿二道權書十篇為獻平生之文逺不可多致有洪範論史論十篇近以獻内翰歐陽公度執事與之朝夕相從而議天下之事則斯文也其亦庶乎得陳於前矣若夫其言之可用與其身之可貴與否者執事事也執事責也洵何有哉 上劉長安書【欒城】 名敞字原父 郎學士云【此篇論自處髙者不合於世俗】 轍聞之物之所受於天者異則其自處必髙自處既髙則必超然有所不合於世俗盖猛虎處於深山向風長鳴則百獸震恐而不敢出松栢生於髙岡散柯布葉而草木為之不殖非吾則爾拒而爾則不吾抗也故夫才不同則無朋而勢逺絶則失衆才髙者身之累也勢異者衆之棄也昔者伯夷叔齊已嘗試之矣與其鄉人立以其冠之不正也舍而去之夫以其冠之不正也舍之而去則天下無乃無可與共處者邪舉天下而無可與共處則是其勢豈可以乆也苟其勢不可以乆則吾無乃亦將病之與其病而後反也不若其素與之之為善也伯夷叔齊惟其往而不反是以為天下之棄人也以夷齊之不吾屑而棄夷齊者是固天下之罪矣而以吾之潔清而不屑天下是夷齊亦有過矣古語有之大辯若訥大巧若拙何者惟天下之以吾辯而以辯棄我以吾巧而以巧困我故以拙養巧以訥養辯此又非獨善保身也亦將使天下之不吾忌而其道可長乆也今夫天下之士某已略觀之矣於此有所不足則於彼有所長於此有所蔽則於彼有所見其勢然矣側聞執事之風明俊雄辯天下無有敵者而髙亮剛果士之進於前者莫不振栗而自失退而仰望才業之輝光莫不逡巡而自愧盖天下之士已大服矣而某願執事有以少下之使天下之士樂進於前而無恐而某亦得進見左右以聴議論之末幸甚幸甚 古文集成巻十八 <集部,總集類,古文集成>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十九 宋 王霆震 編前丙集五 書 上席侍郎書【唐子西】 迂齋批【古人未嘗鑿事以為功故有功不為誇無功不為慊若恥於無功則不安於無事矣發明甚佳此是規諷宣政間紛紜制作之病何函相則何㮚也】 某備員學校三載於此在輩流中年齒最為老大詞氣學術最為淺陋教養訓導之方最為疎拙所以未即逐去正賴主人以為重今閣下還朝曉夕大用為執政為宰相為公為師此誠門下小子之所願聞然孤宦小官遽奪所依此其胸中不能無介然者日夜思慮求所以補報萬一而書生門户無有他技因效其所得於古人者惟閣下裁擇某初讀書時未習時事意謂古之聖賢例須建立功名其後涉世益深更事益多考論前代經史益見首尾乃知古人之心本不如此舟遇險則有功燭遇夜則有功藥遇病則有功桔橰遇旱則有功戈弩劔㦸臨衝兠鍪遇戰鬬則有功【以物諭人○精於物理】凡物有功悉非得已【結上生下】龍蛇雜處而禹有功草木障塞而益有功民不粒食而稷有功天理人倫顛倒失次而卨有功夷蠻賊冦干紀亂治而咎繇有功【説人之功】自此以降不可勝舉然皆因時立功非聖賢本意伊陟臣扈巫咸相太戊無他竒功以格上帝乂王家為功巫賢甘盤傅説相祖乙武丁不聞有功以保乂有商為功君陳相成王畢公相康王不自立功以循周公之業為功【使禹稷臯益處伊陟臣扈巫賢甘盤傅説之時功業亦只得如此使此數人者當禹稷臯益之世則不容無功】後世知有功之為功而不知無功之為功【佳】其去道已逺至謂聖賢有心於功名其探聖賢亦淺矣天下承平日乆綱紀文章纎悉備具無有毫髪未盡未便一部周禮舉行略遍但不姓姬爾竊謂今日正當持循法度不宜復有増廣建置【主意】歌呼於吏舍者勿問醉吐於車茵者勿逐客至欲有所開説者飲以醇酒勿聴擇士唯取通大體知古誼者用之雖不立功功在其中矣【斡旋佳】某之所得於古人者如此不知其當否也閣下倘以為然歸見何丞相其亦以此説告之 上范待制書【李泰伯】 嘗聞之鶡冠子曰賤於無所用中流失舡一壺千金始猶未信今乃知之嗟乎古之為士者何其顯榮哉身敝緼而寵踰華衮腹藜糗而富埒千乘故有以南面之王而擁篲於匹夫公子國相而執轡於羸老兹戰國之士尚未足法漢有天命四海之逺化戎為華而猶求如不及州郡察焉四府辟焉一介之善無敢漏落縣鄉小吏名汙賤者也翼之而仕角之而朝者往往有焉此無他盖有國者慮下情之壅遏得人以快耳目當途者畏曠官之罪以舉賢為稱職習俗相尚氣焰薫灼而然也故于時能言以上多自瑑飾閨門為進仕之階鄉黨乃榮名之路奬助風教夫豈小歟厥後古道不逞詞科浸長不由經濟一出聲律源而海之以至今日矧惟真帝在上皇天乃睠太平之根穏貫坤厚四鄙酣寢無雞鳴犬吠之驚法令流暢罔或枝梧役夫賤類馳一乘之傳則足以呼舞諸侯矣三尺童子據桉弄筆則足以斬决彊梗矣不待偉人深智而職事已治故雖浮華賤類之輩率為可用聲律取士孰不曰宜學小則易工利近則可欲員位有數而求之者多國朝患其或私謁也於是糊其名易其書混致於考官之手固不知其立身之行幹蠱之才雖有仁如伯夷孝如曾參直如史魚亷如於陵一語不中則生平委地况執其柄者時或非人聲律之中又有遺焉薦於鄉奏於禮部第於殿廷偶失偶得如奕棋耳名卿大臣以其無舉知之責也閉其口不復言天下士俛視同術疏若秦越養威重崇愛惡管庫之洒掃之僕皆得以保任而惜一言以舉遺逸雖然好古亷潔之士寜忍飢而死耳安得仰面以希其咳唾於戯道之無益如此夫宜其腐儒小生去本逐末父詔其子曰何必讀書姑誦賦而已矣兄教其弟曰何必有名姑程試而已矣故有縑緗凝塵不記篇目而致甲科帷薄行辱市井不齒而階美仕勸善懲惡將安在邪萬一史臣示書法於後世則赤墀之下當有任其責者矣噫非大賢君子其曷敢矯之某建昌南城人也生二十九年矣齠齔喜事以進士自業摘花蘂寫雲烟為世俗辭語頗甚可取愚不惟道之隆替時之向背輒游心於聖人之藴志將堯吾君羲吾民晨夜精思頗為有得視缺政如已之疾視惡吏如已之讎恨無斗水以自濯瑕穢四顧悲歌時或涕洟然而命薄計拙動成顛仆鄉書之不録况爵命乎孤貧無依載其空文走南北楫焉而川澤竭蹄焉而道路窮嘗遊京邑凡時之所謂文宗儒師者多請謁焉但伏執事之名時最乆矣謀之於儒林則又謂執事表知樂之士有自褐衣得召者如某等輩庶可依歸不幸未及弛擔而執事以言左遷時異事變卒無所遇彷徨而歸又黜鄉舉身病矣力窮矣仰喜朝車適留兹土故不逺五百里犯風雨寒苦來拜於廡下古之君子居易以俟命不患人之不已知今某也踽踽而來若行賈之為者其故何哉伏念家世貧乏幼孤無兄弟老母年近六十飢焉而無田寒焉而無帛喁喁科舉求不可望之禄以為養抑疎濶矣毎朝夕進側則見其髪體臞而食淡衣麄烏鳥之情痛劈骨髓王城百舍天門九闗銖銅不畜何路自達遐方小郡知已斷絶姦邪所怒哆沾所笑身無油膩日就乾腊往時多事勤苦成疾今兹憂愁益復發作長恐醫餌不繼忽沈溝壑内孤慈母上負明時所懷不伸抱恨泉裏以此計較不宜黙黙是以來也 答譚思順書【澹菴】 向者辱牋教扳援河伯海若問荅及引孟子觀海難為水遊聖門難為言之論以至正人心之説反覆數百言三復感歎知足下之望於僕也至矣鄉以方有私家戚不即裁荅因循至今夫言辭之不酬雖孔子不得行於互鄉况如足下之學誠非互鄉之比而又於僕懇懇耶又安得嘿嘿而但已哉夫自古論聖人之道以江海為諭者多矣而皆未能盡河海之極致何者以其未嘗識海也某嘗浮於海矣竊自謂世之知海之極致者宜莫如某今夫海之為器也南灔炎荒北洒璇極東演濛汜西薄月渺滄溟與渤澥波黏天以漭沆浟湙㶑灎浮空迷岸襄陵廣舄㶀㵧浩汗彯砂礐石蕩穹沃日雲屑雨崩濤捲雪狀如天轂膠戾而激轉倐若坤輿挺拔而幅裂飛流濺沫决眥股栗其蟲魚千怪萬狀而不可悉數其鳥獸詭類殊形而不可致詰其舟如凌空之山其帆如垂天之雲千尋之艬萬斛之巨艦廣若般若舶若䑽若若呉之艅艎艂艭若楚之艨艟迅鶻千艘萬柁舳艫相銜翩若鴻驚瞥若鷗没飄風一日踔數千里漫不見畔岸决檣摧撞冏然鳥逝吁可畏哉水怪則有海童邀路馬銜當蹊河馮蝄像出没隠見蜃樓忽起突兀萬仭摩雲排空天地黯黮斗變異色則有吞舟之䲔峌孤遊長鬐稍雲巨鬛刺天哆口脩牙劔㦸差差崇島巨鼇延袤千里擘洪濤而㨖北斗五岳鼔舞窮世間萬彚舉不足以盡其變態雖極班彪之覽木華之賦酈元之經盧肇之説韓愈之碑雄辭傑識曾莫能詰其髣髴信乎觀於海者難為水也知海之難為水則知聖門之難為言亦猶是矣今夫源深者流必洪必至之理也有徳者必有言亦必至之理也難為水者非水之難也其淵源之大為難難為言者非言之難也其徳之盛為難徳水也言浮物也水之大而物之浮者小大畢浮徳盛則其言也㫖必逺亦其理宜也昔者孔子道大而徳愽其垂世立教非有心於言也而能言之類莫能加焉門弟子得其㣲辭奥義者寡矣惟許顔回於吾言無所不説至於商也賜也可與言詩雍也然偃也是於漆雕開則説之於曽㸃則與之亦庶幾矣然子夏之學流而為田子方子方流而為莊周周之書喜稱子方之為人則商雖可與言詩其失也誕子貢之辯多為聖人所詘至荅原憲之問終身恥以為過則賜雖可與言詩其失也躁子㳺習於禮至論本末而子夏以為過則偃雖言是而其失也誣若夫宰予善為説辭而聖人且有失之子我之譏顓孫師論致命思義善矣而偃也參也皆詆其不仁聖人亦疑其忠信不足有若彊識好古能明孝弟善矣而於羣弟子之問懵不能對夫數子者皆號升堂入室而不若回也得聖人之所以言其不謂之難乎哉善乎齊太史子與之言曰乃今而後知泰山之為髙滄海之為大惜乎夫子之道徳不加於民也信乎其知聖人之道也某也學苦而身益窮何足與論聖人之道而足下不以為可鄙乃至扳援古者以發固陋辭義髙逺殆非區區者所宜得也然僕竊有疑焉惜足下不期至乎海而自比於河伯而止也夫㳂河而下苟不止雖有疾遲必至於海故學者必慎其所道道於曲學異端而欲究聖人之言誠韓愈所謂航斷港絶潢以望至於海也故欲究聖人之言必自韓子始士固伸於知已足下其毋謂僕嘵嘵不一 荅汪主簿書【澹菴】 某聞古之君子其所謂知與遇者天今之君子其所謂知與遇者人古之君子其所謂知與遇者非天也已也今之君子其所謂知與遇者非人也利也古之君子其言曰下學而上達知我者其天乎又曰吾之不遇魯侯天也其知也其遇也皆天也而以為非天何邪曰聖人嗟時不已知而曰知我者其天乎言人不已知亦不必天之已知也君子自知明已有善必知之已有不善必知之不謂天知而為善不謂天不知而為不善天之知不知我何與焉故曰知我者其天乎疑辭也然則不遇魯侯天也亦疑辭邪曰然曷疑哉曰君子之遇不遇在已而已耳已誠善則在困亦亨雖不遇猶遇也已誠不善居寵亦危雖遇猶不遇也夫在困亦亨天豈得而否之居寵亦危天豈得而安之是遇不遇在已而已天何與焉故曰吾之不遇魯侯天也疑辭也然則天生徳於予天未欲平治天下皆歸之天亦疑辭邪曰然曷疑哉曰聖人固云我非生而知之而肯自矜曰徳為天生乎曰天生徳云者有為而言之也或曰固天縱之將聖云者亦非聖人意乎曰非也夫聖孔子不居况肯居天縱之名乎若夫平治天下人主職耳亦何與於天其曰天云者甚嗟之之辭紂云我生不有命在天其臣固非之曰迺罪多參在上乃能責命於天而謂軻也誠以治亂聴於天乎故曰古之君子其知與遇非天也已也今之君子則異矣其求知也不求諸已其遇合也不在於道附麗匪人而謂之知已同流合汙而謂之遇主夫不患人之不已知求為可知也已無可知之善而附麗匪人以為知已其知也豈仲尼之所謂知也哉遇主於巷惡其委曲求合若委巷然不由其道也而同流合汙以遇主豈軻老之所謂遇也哉故曰今之君子其所謂知與遇者利也某也辱書為賜始未及古人所謂知與遇之道其論甚美至於稱道過實則非僕之所敢知也輒叙所聞於師友者以為謝執事以為然否 上張子韶書【誠齋】 某嘗言之士窮於窮亦通於窮達於達亦病於達且夫爵三公得萬鍾達矣謂道必待達而後達則公孫之相徒足為其曲學阿世之資飯茹草曲肱飲水窮矣謂道必以窮而遂窮則顔氏之巷乃適借之以心齋坐㤀之地嗟夫吾然後知富貴者中人之膏肓而貧賤者君子之榖粟歟昔者孔孟嘗言如有用我而舎我其誰矣豈嘗矯情而不願於達哉葢其用也意乃在於為東周其不舍也意乃在於平治天下爾此孔孟之不忍獨樂其樂而欲以天下樂其樂也若其所以真樂者豈用不用舎不舍之謂邪自常人觀之忠恕之味固不足以療不糝之飢仁義之恱心亦豈足以蘇轍環之疲也哉然非不糝非轍環非伐木非削迹非自衛反魯非退自齊梁則吾之真樂猶有未遂其極不然重圍之中胡為援琴而歌其出晝也初無不悦之色此其心果何所屬而其樂果將安寄邪故曰吾得之於桑落之下又曰我豈若處畎畆之中此聖賢之意也厥今天下之士何病哉志欲澤物而忘其我道欲被乎天下而曽不用其一身皆曰達則行惜乎吾之窮也幸而達矣叩之則空空無有矣盖前日之惜窮所以為今日之無有也歟某也生乎今之世而慕乎古之樂獨嘗歎中庸一貫之妙致知格物之學此聖賢授受之祕而六經流出之源子思不識堯舜而以是識堯舜孟子不見孔子而以是見孔子聖賢之所以内而正心誠意外而開物成務不待富貴而欣不因貧賤而悲者也盖有志焉而其學莫之傳其盟莫之主也竊聞淛江之西有君子焉異時䇿多士之先居朝廷之上人皆賀其達而曾不以為達一旦寘之於蠻徼投之以黜辱人皆惜其窮而曽不以為窮居約置散者且將二十年矣而聞其貌夷然無自失之色其氣盎然無不平之憤方且日泳洙泗登杏壇而入由也未入之室在回也所在之寢啟中庸大學之管籥而决論語孟子之淵泉渺渺焉若仲尼居而參侍若與回言而終日也此其心必有至樂乎其中而不可以聲臭窺測者某也願撰履攝齊以躬洒掃應對之役求聞所以好之樂之之旨舊矣而未之得此來天誘其衷筦庫於此而適遇從者之至是以踽踽焉自進於函丈而竊有請也夫語道於非其人不智語人以非其道不仁先生必不其然 上蘇仁仲書【誠齋】 某聞君子之於世無意於合也有意於合者折旋委曲惟合之求然未得其所無先喪其所有古之君子所以合者惟無意於合也無意於合人者有守於已者也有守於已者是惟無合於人合則膠固而不可解者昔齊人鼔瑟以干齊王而有罵之者曰王好竽而子鼔瑟瑟雖工如王之不好何説者往往笑齊人之工於瑟而不工於求齊以為不求合者之戒嗟夫是知齊人之拙於合而不合未知唐人之巧於合而不合韋蘇州之詩天下之所同美也客有效韋公之體以見公者而公不恱既而以已平生之詩見公而公悦之當其效人之詩體以求合於人自以為巧矣而其巧適所以為拙則夫舎已以狥於人與夫信已以俟於人其巧拙未易以相過也彼齊人者患瑟之不工而已矣瑟果工矣天下必有好瑟者矣無遇於此安知不有遇於彼哉且吾之所能者瑟也所不能者竽也今舎瑟而學竽竽未能而瑟先忘矣吾且不吾信安能使王之吾信乎與其學竽而未必能也孰若工瑟以有待也世之君子不懲於唐人之巧而懲於齊人之拙則亦誤矣閣下乘使者車方春而行部其風采之所動聲光之所臨士之挾寸長負片善者孰不翹首企足願忠而望賜也哉甲則曰蘇公之所好者何道乙則曰蘇公之所惡者何事趨其所好而避其所惡惟恐後也噫是知所以求合之合而未知不求合之合也閣下以元祐名相之子孫而退然若一介之寒士文學行藝加人數等而欿然如有所不及其未用也初不愠於退用之而未盡也亦不懌於進小人之所異而忌焉君子之所同而怙焉公之於人盖未始有意於求合者公則不欲求合於人而顧欲人之求合於已耶某生晚而學無朋地寒而時無遭將欲挈不肖之身以自進於門下既無可喜之狀以取悦又無求合之言以取售而獨持此書以見焉不知者又以為拙也夫以巧而求合於人者某實恥之不惟某恥之閣下實恥之也 見虞彬甫書【誠齋】 某聞之天下之情必有憂有憂必有所在不在民則在君不在君則在相天下有事無一人出而任之者當是之時其憂在君與民雖然天下之所甚憂而君子以為不足憂何者無一人任此事安知果無一人任此事者至於有一人焉出而任之任之而不堪不堪而不能憂此真可憂者也盖吾既相吾君而任此事則吾君不任憂矣天下之民舉其憂以歸之君君舉其憂以諉之相至於相則復誰諉者故夫天下之憂至於相之身而止矣不去矣又不去於吾身而吾乃趯然欲自寧於憂之外嗟夫殆哉昔者白公之役楚子髙之入也楚之人或曰恐傷君若之何不胄或曰國人望君如望嵗若之何胄欲子髙之胄者愛之者也欲子髙之不胄者亦愛之者也子髙何修而得此於民哉盖子髙者楚之命也無子髙是無楚也憂其不胄而至於傷雖然斯言也既見子髙者之言也見子髙者一人而未見子髙者千萬人千萬人未見則有千萬人之憂國人欲解此憂而皇皇焉不知所付子髙而胄也國人何從而識也國人無從而識則憂無從而解子髙何修而得此於民哉無乃任之而能堪故歟無乃堪之而能憂故歟任之而能堪堪之而能憂楚無事矣今之天下其可為耶其不可為耶聞之曰孟賁之手無重負倉公之鄉無沈痼何則天下之事自有能之者也獨患能者不得為為者不能爾異時虜囚乘我積安不戰之後卒然而臨長江天下之憂何如也樞宻與紫岩張公今副樞陳公起而麾之天下之不憂何如也然則任之而能堪堪之而能憂不在樞宻而誰耶自樞宻之歸蜀也國之人西其首者幾何時矣至於屢召而未至也不特天下之憂吾君亦憂之矣三數日來竊怪國之人何其喜也問之則曰吾相虞公既至云耳非喜也喜其憂之解也喜樞宻之來果足以付此憂也某也逺方書生未嘗有足迹於王公貴人之門非敢倨也重於從也有從則無改矣可不重乎自至都下獨一見副樞陳公天幸又遇樞宻之至私竊自喜將得其從也且陳公曰吾將言子於虞公某之所以來也某有書三十篇極陳天下之事而不知時之所諱欲有獻於上而未能某貧故也敬納其副於東閣當今之世不惟士求宰相宰相實求士古者不相求而相值者有矣兩相求而不相值者有矣某之此來也樞宻不謂之去不敢去不謂之留不敢留將惟樞宻之所以命 古文集成巻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二十 宋 王霆震 編前丙集六 書 上蘇公書【晁補之】 古先哲王之世士無貴賤而道同國無逺近而俗均王公大人服冠劔而坐廟堂握圖印而臨海縣所以宰制萬物役使羣動者有道而窮巖深林長嘯逺引之人所以為藏迹而不耀閉口而不傳者亦是道也鄒魯之邦洙泗之間老幼叙於席男女别於塗鄉飲時祭執籩獻豆之容不闕於堂而家塾黨庠鳴琴擊磬之聲不乏於耳流風善政相漸成俗以波及夫宋衛燕晉秦楚者亦是俗也世衰道㣲諸侯錯立而國自為治家自為法矣徳禮之所全羣岐之所厚山川之所産風氣之所習故其民思慮不純而趣舍異向不幸而小道異術羣起而乘之駕徜徉之文張詭怪之事而使人動目駭耳而為列禦冦莊周詆前言往行而自大尊禮法刑名以為賢而為荀卿韓非峩冠博帶髙談乎九州之外閎大而不經文具而難施而為衍奭㣲辭隐語滑稽不窮其混迹若髙其䝉惡若卑而為淳于髠稷下學者伏車結駟東奔西馳而使楚兵不得合臨淄秦甲不得下函谷而為蘇秦張儀左手把人之袖右手揕人之胸義不返顧計不旋踵以快一時之忿而為荆軻聶政葢先王之道披猖磔裂此其極矣而秦漢已降則又有山東出相山西出將之説魯多平原廣野土厚而水深故其民朴而少文齊北有渤海南有琅琊魚鹽貨利之與俱故其民險而多詐晉介齊秦之面搏燕楚之脇其道四平舟車之所大㑹甲兵之所馳突故其民危而好亂燕土埆北迫匈奴馬羊水草之所聚故其民健而少慮秦倚華山阻函谷鷹擊韓魏垂頭中國一夫當闗百夫莫前故其民勇而輕鬭楚接呉越之封雜荆舒之地故其民剽而難恃其餘窮邦小國不可殫數要之天下蕩然無復先王之民矣由漢歴唐雖賢君相望異人間出慨然太息有憂天下之心而卒之道不同俗不均者其來有漸也某不佞嘗竊歎此夫有盖天下之名而後可以服天下之心有服天下之實然後可以望天下之化閣下布衣單車﨑嶇出蜀一日而聲振四方四方之士拱手而來降向風而交馳可謂有盖天下之名矣横身當職不肯碌碌出辭吐氣無所阿避可謂有服天下之實矣然則天下之所為望而化者非閣下何以哉昔者文翁一入蜀而蜀之民雖縣邑小吏皆知文雅之可好常衮一治閩而閩之人咸厲讀書穎脱而出者相望於途夫江之南五湖之間其人便㨗而多能輕清而好竒閣下亦既知之矣閣下之入呉也呉人固已有隨舳艫於末流望冠盖於後塵者使閣下少借之以貌薄誘之以言彼孰不由然喜翕然變哉故某將首為呉人慶而次為天下有望於閣下而化者慶也某濟北之鄙人生二十年矣其才力學術不足以自致於閣下之前獨幸閣下官於呉而某亦侍親從官於呉也故願隨呉人拜堂廡而望精光焉盖聞君子尊賢而容衆嘉善而矜不能某非能賢且善也而方其盤辟俯僂從衆人之後以幸君子之知而不自慊某雖不能亦閣下所宜容而矜之傳曰苟以是心至斯受之而已輒敢進其説以累執事者伏惟幸恕而少進之 上樓内翰書【陳篔牎】 竊以文於天地間為物最鉅放之則横八極斥四海充塞乎宇宙之外嗇之則入秋毫巻一握揜閟乎塵坱之内抗之則翻沆瀣披鴻濛引星辰而上也抑之則洞山嶽達河漢决土壤而下也其清也則澄波月明寒松露滴孤鶴唳空驚鴻呌夕乙乙冥㝠韻韶武而雜咸英也其壯也則崩濤裂山獰飈摺石雷車響空鐡騎臨敵震震慄慄絶甬道而赴趙壁也其慘然而思也則荒域悲風空山暮景逺客懷歸孤嫠弔影戚戚悽悽歌楚些而賦湘纍也其薫然而和也則春來東郊氣回寒谷發秀山川敷榮草木欣欣懌懌登春臺而歌夀域也窅窅乎其深而章章乎其眀也愔愔乎其古而肅肅乎其澤也倐幽而忽彰驟鉅而遽細恍乎其不可名也逺能見之近晦能揭之著泛乎其不可形也是非文之體歟論文之至六經為至經者道之所寓也故經以載道文以飾經文近則經弗傳經弗傳而道存者妄也書之質詩之變易之動禮之宜樂之和春秋之嚴盖與天地均闔闢與日月争光明優優乎大哉必如是而後為天下之至文也已子思氏得之而中庸孟軻氏得之而醇屈原得之而幽莊周得之而愽降是則有太史公之潔賈生之眀相如之富揚雄之雅班固之典韓愈之閎深栁宗元之健元結之約李白之逸杜甫之工門庭軌轍不能一㮣而皆深於文者也文乎文乎尚可以易言乎竊怪近世之士不守其根而好其葉未嘗知有古六經亦未嘗知六經之後有諸子也朝研夜誦惟時文之學焉夫今之取士固以時文而不以六經諸子也然六經諸子獨不為時文之根源邪而學者屏之是以器識淺隘而議論浮薄也然某於此病昔者未之知也某少小讀書猥欲以文詞自命毎一篇出同流歎譽之頗亦自以為不可及也年來大悔悟懲創又自謂其可厭返求之六經又求之諸子既乆爽然自失知向之學乃時文之學而非六經諸子之學也更以六經諸子涵泳演繹蚤夜不憊既乆乃覺其胸中與曩者異把筆行墨稍洋洋然視時文之學或自謂逺過之矣然已以為然而人則不然退之云小稱意則人小怪之大稱意則人大怪之然則怪之者是歟怪於人者是歟以怪者為是則雖稱意不足道也以怪於人者為是則愈怪愈可賀也栁子厚云揚雄没而法言大興馬遷生而史記未振夫其大興於没後而未振於生前者何也有一時之毁譽有千載之是非君子常懼乎千載之非不懼夫一時之毁使可以耀生前而不可以垂死後君子不由也又况天下之文章苟合乎古必不合乎今苟合乎今必不合乎古學者其求合於今乎其求合於古乎此不足為俗子道也亦以俟知者知耳某偃服執事之盛名四十年矣恨未得一望顔色以快此生也去秋忽有骫骳之文呈於堂下者執事實愛賞之以為近於古人之文夫古人之文令人之所棄也而執事顧有取焉將使世俗移其所以議某者而議執事而執事不顧某之歸感宜何如哉不逺千里俯伏於門葢欲略叙此謝以祈一言之誨庶或有所持循以幾乎道而執事私淑之名善誘之功亦昭灼於無窮顧不韙歟昔李氏子蟠年十七好古文退之嘉其志作師説以貽之故退之之名與泰山北斗等髙大某也年逺過蟠才不逮蟠而志則蟠之志也執事自許宜不在退之下執事其裁之 上王司封書【劉雲龍】 運判司封閣下六博最技之賤者不張之以氣則不勝氛霧集野旦犯焉而氣不主體則百疾縁是而作盖氣之不可恃也如此然有甚乎此者是故有寓物以感動其氣者或相與浮海以觀渺瀰之瀾或登泰山而小無窮之天下而是人初非山與水也有因事之適然以移其氣者或觀舞劍而進乎字書繪畫之巧或攝袵式鼃而鬬士之勇百倍而是人卒與劍相忘鼃異適也庸非氣之鍾乎人者無索而不得邪匹夫無故殺人於道有折之者必屈不善用氣故也童子立至孟賁懼焉氣足故也弱趙之璧抵彊秦之府垂入者數矣相如一聣柱之頃而趙則反璧而秦則不敢售欺曹沬三喪地於齊劔鋒未揣其咽而向所負者按籍不失錙銖氣之不可不恃也如此然又有甚乎此者其文章歟其氣完者其辭渾以壯其氣削者其藻局以卑是故排而躍之非怒張也綴而留之非懼脇也遒縱捷發非吝而驕也紆餘不肆非憊而痿也時出冷汰以示其清務為龎渾以示其厚如將不得已以示其平無適而不在於理以示其専破觚掃軌以示其數鼔而不竭也丹艧繢繪以示其朝徹而更新也有毅然不可犯如汲直之面折者有時女守柔如回車以避亷頗者有省語徑説如曽子之守約者有灑落快辯無敢校對如季布之呵曹武陽者故曰文章以氣為主豈虚言哉孔子之氣周天地該萬變故六經無餘辭焉而其小者猶足以叱夾谷之彊齊孟子芥視萬鍾小晏嬰管仲而其自養則有所謂浩然者故其書卒貽後世語賦者莫如相如其作似不從人間來者以其慕藺也語史者莫如子長瑰瑋豪爽視古無上者以其上㑹稽探禹穴闚九疑浮沅湘以作其氣也唐之文人固無出退之者其入王庭湊軍也視若軒渠乳兒則足以知其氣矣若夫持正褊中禹錫浮躁元稹縁官人取寵吕温茹便僻規進而宗元戚嗟於放廢之湘南皆其氣之不完者故其文章終綏於理亦其勢然也某從事於兹有間矣自以為有得是狂也以為無得是誣也凡此皆非所以慁凂閣下者自頃以來㑹有感發小復翺筆伸紙時時各有勝處視古人身後翰墨若冠屨然戢戢在目直未仰齎而俯納耳得非氣使之然乎不幸少失嚴訓著鞭不早三十得官拔從白丁則氣之搖奪者十一二矣愁凄脾以吟梁父物怵情以賦歸歟則氣之搖奪者十三四矣訾黒四出孤懷無所托宿而流俗病其前妬軋其後於是氣之搖奪者殆過半矣夫以拙疎之一身氣之所存才十五之餘不為孟子所謂梏亡者無幾耳方是時文章傑立有如閣下曽不自列以規一眄之遇則尚誰恃耶萬一閣下矜無庸而貸其賤割有餘而佐之教左培右擁使得稍復追緝往時過半之搖奪以完其所自養以振其存焉而未盡亡者則雖某不韻獨不得歩古人後塵而髙謝翺湜温稹等數子耶舊所為歌詩并雜著合三通謹獻諸下執事凡此皆出於平日氣之搖奪而僅存者閣下獨無意激發之乎 答徐賡書【誠齋】 宿昔辱臨晤語有頃知嗜學之不淺鑚文之不惰將有以應吾君俊茂之求而赴當世經濟之用也甚欣甚賀兹又䝉移書諏以今日科目文詞之利病某陳人也敢知時世詞章之利若病哉方掩荀躒之耳閉彌明之口之不暇而暇荅乎哉非不敢也非不暇也聞之者必不信也信與不信固非所宜恤而又足下諏之而不置聊復狂言盖聞文者文也在易為賁在禮為繢譬之為器工師得木必解之以為朴削之以為質丹雘之以為章三物者具斯曰器矣有賤工焉利其器之速就也不削不丹不雘解焉而已矣號於市曰器莫吾之速也速則速矣於用奚施焉時世之文將無類此抑又有甚者作文如作宫室其式有四曰門曰廡曰堂曰寢缺其一紊其二崇痺之不倫廣狹之不類非宫室之式也今則不然作室之政不自梓人出而雜然聴之於衆工堂則隘而廡有容門則納千駟而寢不可以置一席室成而君子棄焉庶民哂焉今其言曰文烏用式在我而已是廢宫室之式而求宫室之美也抑又有甚者作文如治兵擇械不如擇卒擇卒不如擇將爾械鍜矣授之羸卒則如無械爾卒精矣授之妄校尉則如無卒千人之軍其禆將二其大將一萬人之軍其大將一其禆將十善用兵者以一令十以十令萬是故萬人一人也雖然猶有陣焉今則不然亂次以濟陣乎驅市人而戰之卒乎十羊九牧將乎以此當筆陣之勍敵不敗奚歸焉藉第令一勝所謂適有天幸耳抑又有甚者西子之與惡人耳目容貌均也而西子與惡人異者夫固有以異也顧凱之曰傳神寫照正在阿堵中又曰頰上加三毫殊勝得凱之論畫之意者可與論文矣令則不然逺而望之巍然九尺之幹迫而視之神氣索如也惡人而已乎抑又有甚者昔三老董公説髙帝曰仁不以勇義不以力惟文亦然由前之説亦未離乎勇力邦域之中也盍見董公而問之問而得之則送君者當自崖而返矣若夫前輩所謂古文者某亦嘗耳剽而手追矣顧足下方業科目夫業科目者固將有以合乎今之律度也合乎今未必不違乎古合乎古未必售於今使足下合乎古而不售於今足下何獲焉坌炭無愛也其他日之俟 上陳丞相書【撙齋】 學問貴少器識貴壯事業貴老未老之事業不出於器識者也未壯之器識不出於學問者也器識不自學問出則凡事業不自器識出則陋去凡去陋法在善養之善成之而已矣是故養事業有道器識未成莫養事業也養器識有道學問未成莫養器識也人生十年曰幼學自十年而之學心計學樂學射御此學問之端也自二十而之學禮舞大夏行孝弟如此十年則學問成矣所以養器識也故曰貴少自三十而之理男事博學無方孫友視志如此十年則器識成矣所以養事業也故曰貴壯自四十而之始仕方物出謀發慮道合則服從不可則去如此十年則事業可成矣自五十而之命為大夫而服官政豈非責其事業以成歟故曰貴老此孔孟之教也躬行如之孔子四十不惑孟子四十不動心其壯年器識固然矣養之然得學問力也魯定公十四年孔子五十有竒為魯相發少正卯奸狀而誅之周顯王三十有三年孟子五十有竒為梁師攻惠王邪心而正之七十有竒為齊卿充宣王仁心而大之其老年事業固然矣養之然得器識力也故萬世之下言器識言事業莫貴於孔孟公於今其為卿非齊卿其為相非魯相周之卿相也其為師非一國之師天下之師也視孔孟為有幸矣而公之年又與孔孟俱學問器識不得以未成為解繼自兹事業不一毫凡陋視孔孟始為無愧僕望於公如此未知公視僕如何僕自垂壯第太常衰已甚始列通籍盖六十有三於兹矣初矢不鳴其老於人也今則伯夷太公以天下大老當天下大寄老者可一以其情鳴焉孔子去齊接淅而行曰去他國之道也孟子去齊三宿而後出晝曰王猶足用為善去豈所欲哉理無疑矣容有為焉未盡也僕考之魯昭公三十二年孔子去齊實四十二後之日猶長也未五十不稱老未老不稱叟周顯王之三十三年孟子至梁惠王曰叟則孟子盖五十有竒也後二十三年是為赧王元年留齊對沈同伐燕之問又後始辭齊去則七十有竒後之日短矣後之日長則事業之心寛寛故不惜去不惜去故其行速後之日短則事業之心切切故惜去惜去故其行遲僕無孟子之徳也犬馬之年去留齊去齊無幾鈆刀未㤀一割其心切實如之區區此來進退之機重於一决雖然公之求士甚於士之求公自初參大政如歐陽文忠公然也位若年今加於文忠則求士之念今切於文忠矣其如視僕殆有寸長曽無一日雅何計於兹進退之機重於一决尤甚於僕人於是觀焉僕於是聴焉 古文集成巻二十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二十一 宋 王霆震 編前丙集七 書 荅李詡論性書【歐陽公】 前辱示書及性詮三篇故思與吾子卒其説脩患世之學者多言性故常為説曰夫性非學者之所急而聖人之所罕言也易六十四卦不言性其言者動静得失吉凶之常理也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不言性其言者善惡是非之實録也詩三百五篇不言性其言者政教興衰之美刺也書五十九篇不言性其言者堯舜三代之治亂也禮樂雖不完而雜出於諸儒之記然其大要治國修身之法也六經之所載皆人事之切於世者是以言之甚詳至於性也百不一二言之或因言而及焉非為性而言也故雖言而不究予之所謂不言者非謂絶而無言盖其言者鮮而又不主於性而言也論語所載七十二子之問於孔子者問孝問忠問仁義問禮樂問修身問為政問朋友問鬼神者有矣未嘗有問性者孔子之告其弟子者凡數千言其及於性者一言而已予故曰非學者之所急而聖人之罕言也書曰習與性成語曰性相近習相逺者戒人慎所習而言也中庸曰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者明性無常必有以率之也樂記亦曰感物而動性之欲者明物之感人無不至也然終不言性果善果惡但戒人慎所習與所感而勤其所以率之者耳予故曰因言以及之而不究也脩少好學知學之難凡所謂六經之所載七十二子之所問者學之終身有不能達者矣於其所達行之終身有不能至者矣以予之汲汲於此而不暇乎其他因以知七十二子亦以是汲汲而不暇也又以知聖人所以教人垂世亦皇皇而不暇也今之學者於古聖賢所皇皇汲汲者學之行之或未至其一二而好為性説以窮聖賢之所罕言而不究者執後儒之偏説事無用之空言此予之所不暇也或有問曰性果不足學乎予曰性者與身俱生而人之所皆有也為君子者修身治人而已性之善惡不必究也使性果善邪身不可以不修人不可以不治使性果惡邪身不可以不修人不可以不治不修其身雖君子而為小人書曰惟聖罔念作狂是也能修其身雖小人而為君子書曰惟狂克念作聖是也治道備人斯為善矣書曰黎民於變時雍是也治道失人斯為惡矣書曰殷民頑又曰舊染汙俗是也故為君子者以修身治人為急而不窮性以為言夫七十二子之不問六經之不主言或雖言而不究豈略之哉盖有意也或又問曰然則三子言性過歟曰不過也其不同何也曰始異而終同也使孟子曰人性善矣遂怠而不教則是過也使荀子曰人性惡矣遂棄而不教則是過矣使揚子曰人性混矣遂肆而不教則是過也然三子者或身奔走諸侯以行其道或著書累千萬言以告於後世未嘗不區區以仁義禮樂為急盖其意以謂善者一言不教則失而入於惡惡者勤而教之則可使至於善混者驅而率之則可使去惡而就善也其説與書之習與性成語之性近習逺中庸之有以率之樂記之慎物所感皆合夫三子者推其言則殊察其用心則一故予以為推其言不過始異而終同也凡論三子者以予言而一之則譊譊者可以息矣予之所説如此吾子其擇焉 荅横渠張子厚書【程明道】 承教諭以定性未能不動猶累於外物此賢者慮之熟矣尚何俟小子之言然嘗思之矣敢貢其説於左右所謂定者動亦定静亦定無將迎無内外苟以外物為外牽已而從之是以已性為有内外也且以性為隨物於外則當其在外時何者為在内是有意於絶外誘而不知性之無内外也既以内外為二本則亦烏可遽語定哉夫天地之常以其心普萬物而無心聖人之常以其情順萬事而無情故君子之學莫若擴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易曰貞吉悔亡憧憧往來朋從爾思苟規規於外誘之除將見滅於東而生於西也非惟日之不足顧其端無窮不可得而除也人之情各有所蔽故不能適道大率患在於自私而用智自私則不能以有為為應迹【一作物】用智則不能以明覺為自然今以惡外物之心而求照於無物之地是反鑑而索照也易曰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孟氏亦曰所惡於智者為其鑿也與其非外而是内不若内外之兩忘也兩忘則澄然無事矣無事則定定則眀眀則尚何應物之為累哉聖人之喜以物之當喜聖人之怒以物之當怒是聖人之喜怒不繫於心而繫於物也是則聖人豈不應於物哉烏得以從外者為非而更求在内者為是也今以自私用智之喜怒而視聖人喜怒之正為如何哉夫人之情易發而難制者惟怒為甚第能於怒時遽忘其怒而觀理之是非亦可見外誘之不足惡而於道亦思過半矣心之精㣲口不能宣加之素拙於文辭又吏事怱怱未能精慮當否佇報然舉大要亦當近之矣道近求逺古人所非惟聰明裁之 寄張欽夫書【胡五峯】 比得款論竊識左右胸中正矣大矣大體既是正好用工近察諸身逺察諸物窮竟萬理一以貫之直造寂然不動之地然後吉凶與民同患為天之所為矣此聖門事業也欽夫勉之哉則又有進於左右者堯授舜舜授禹曰人心惟危道心惟㣲㣲言㣲妙也危言無常也故孔聖自十五志於學積十五年工夫然後敢以立自許自是而後每積十年工夫而一進未至從心所欲不踰矩則猶有人心消磨未瑩徹也及至從心所欲不踰矩方才純是道心與天無二故中庸稱孔聖之徳終以天地之所以為大結之不更稱仲尼也今之學道者少有所得則欣然以天地之美為盡在已自以為至足矣就世俗而言之亦可謂之君子論於聖人之門乃是自暴自棄耳左右方妙年所見大體已是知至矣當至之知終矣當終之則顔曽地位何患不到欽夫戒之哉乾乾不舎工夫深後自然已不得也今且當以速成為戒耳 荅陸子静書【晦菴】 前書誨諭之悉敢不承教所謂古之聖賢惟理是視言當於理雖婦人孺子有所不棄或理致雖出古書不敢盡信此論甚當非世儒淺見所及也但熹竊謂言不難擇而理未易明若於理實有所見則於人言之是非不翅白黒之易辨固不待訊其人之賢否而為去取不幸而吾之所謂理者或但出於一已之私見則恐其所取舎未足以為羣言之折衷也况理既未明則於人之言恐亦未免有未盡其意者又安可以遽絀古書為不足信而直任胸臆之所裁乎來書反復其於無極太極之辨詳矣然以熹觀之伏羲作易自一畫以下文王演易自乾元以下皆未嘗言太極也而孔子言之孔子賛易自太極以下未嘗言無極也而周子言之夫先聖後聖豈不同條而共貫哉若於此有以灼然實見太極之真體則知不言者不為少而言之者不為多矣何至若此之紛紛哉今既不然則吾之所謂理者恐其未足以為羣言之折衷又况於人之言有所不盡者又非一二而已乎既䝉不鄙而教之熹亦不敢不盡其愚也且夫大傳之太極者何也即兩儀四象八卦之理具於三者之先而緼於三者之内者也聖人之意正以其究竟至極無名可名故特謂之太極猶曰舉天下之至極無以加此云爾初不以其中而命之也至如北極之極屋極之極皇極之極民極之極諸儒雖有解為中者盖以此物之極常在此物之中非指極字而訓之以中也極者至極而已以有形者言之則其四方八面合輳將來到此築底更無去處從此推出四方八面都無向背一切【闕】 故謂之極耳後人以其居中而能應四外故指其處而以中言之非以其義為可訓中也至於太極則又初無形象方所以可言但以此理至極而謂之極耳今乃以中名之則是所謂理有未明而不能盡乎人言之意者一也通書理性命章其首二句言理次三句言性次八句言命故其章内無此三字而特以三字名其章以表之則章内之言固已各有所屬矣盖其所謂靈所謂一者乃為太極而所謂中者乃氣稟之得中與剛善剛惡柔善柔惡者為五性而屬乎五行初未嘗以是為太極也且曰中焉止矣而又下屬於二氣五行化生萬物之云是亦復成何等文字義理乎今來喻乃指其中者為太極而屬之下文則又理有未明而不能盡乎人言之意者二也若論無極二字乃是周子灼見道體逈出常情不顧旁人是非不計自己得失勇往直前説出人不敢説底道理令後之學者曉然見得太極之妙不屬有無不落方體若於此㸔得破方見得此老真得千聖以來不傳之秘非但架屋下之屋疊牀上之牀而已也今必以為未然是又理有未明而不能盡人言之意者三也至於大傳既曰形而上者謂之道矣而又曰一隂一陽之謂道此豈真以隂陽為形而上者哉正所以見一隂一陽雖屬形器然其所以一隂而一陽者是乃道體之所為也故語道體之至極則謂之太極語太極之流行則謂之道雖有二名初無兩體周子所以謂之無極正以其無方所無形狀以為在無物之前而未嘗不立於有物之後以為在隂陽之外而未嘗不行乎隂陽之中以為通貫全體無乎不在則又初無聲臭影響之可言也今乃深詆無極之不然則是直以太極為有形狀有方所矣直以隂陽為形而上者則又昧於道器之分矣又於形而上者之上復有况太極乎之語則是又以道上别有一物為太極矣此又理有未明而不能盡乎人言之意者四也至熹前書所謂不言無極則太極同於一物而不足為萬化根本不言太極則将淪於空寂而不能為萬化根本乃是推本周子之意以為當時若不如此兩不説破則讀者錯認語意必有偏見之病聞人説有即謂之實有見人説無即以為真無耳自謂如此説得周子之意已是大煞分明只恐知道者厭其漏泄之過甚不謂如老兄者乃猶以為未穩而難曉也請以熹書上下文意詳之豈謂太極可以人言而為加損者哉是又理有未明而不能盡乎人言之意者五也來書又謂大傳明言易有太極今乃言無何耶此尤非所望於髙明者今夏因與人言易其人之論正如此當時對之不覺失笑遂至被劾彼俗儒膠固隨語生解不足深怪老兄平日自視為如何而亦為此言耶老兄且謂大傳之所謂有果如兩儀四象八卦之有定位天地五行萬物之有常形耶周子之所謂無是果虚空斷滅都無生物之理耶此又理有未明而不能盡乎人言之意者六也老子復歸於無極無極乃無窮之義如莊生入無窮之門以遊無極之野云爾非若周子所言之意也今乃引之而謂周子之言實出乎彼此又理有未明而不能盡乎人言之意者七也髙明之學超出方外固未易以世間言語論量意見測度今且以愚見執方論之則其未合有如前所陳者亦欲奉報又恐徒為紛紛重使世俗觀笑既而思之若遂不言則恐學者終無所取正較是三者寜可見笑於今人不可得罪於後世是以終不獲已而竟陳之不識老兄以為如何 古文集成巻二十一 <集部,總集類,古文集成>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二十二 宋 王霆震 編前丁集一 表 出師表【孔明】 【東坡云孔明出師一表簡而且盡直而不肆大哉言乎與伊訓說命相表裏非秦漢以下事君為悅者所能至也○戴溪筆議孔明出師表淵然如肺腑流出無一㸃浮偽氣象皆真意所形故也○冷齊夜話李格非善論文章嘗曰諸葛孔明出師表李令伯乞養親表皆沛然肺腑中流出殊不見斧鑿痕是數君子在後漢末兩晉之間未嘗以文章名世而其詞意超邁如此是知文以氣為主氣以誠為主○樓迂齋云規模正大志念深逺詳味乃見呉魏二國未說有此人物有此文章否】 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敝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衞之臣不懈於内忠志之士忘身於外者葢追先帝之殊遇【此亦孔明自謂】欲報之於陛下也誠宜開張聖聽以光先帝遺徳【先開廣其心志】恢志士之氣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義以塞忠諫之路也宫中府中俱為一體【一篇之文精髓在此兩句】陟罰臧否不宜異同若有作姦犯科及為忠善者宜付有司論其刑賞以昭陛下平明之治不宜偏私使内外異法也侍中侍郎郭攸之費禕董允等【分別内外之任】此皆良實志慮忠純是以先帝簡拔以遺陛下愚以為宫中之事事無大小悉以咨之然後施行必能禆補闕漏有所廣益將軍向寵性行淑均曉暢軍事試用於昔日先帝稱之曰能是以衆議舉寵以為督愚為營中之事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陣和穆優劣得所親賢臣逺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逺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先帝在時每與臣論此事未嘗不嘆息痛恨於桓靈也【可見先主孔明平日所講論者】侍中尚書長史參軍此悉貞亮死節之臣也願陛下親之信之則漢室之隆可計日而待也臣本布衣躬耕於南陽【自述出處本末】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顧臣於草廬之中諮臣以當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許先帝以驅馳後值傾覆受任於敗軍之際奉命於危難之間爾來二十有一年矣先帝知臣謹慎故臨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來夙夜憂嘆恐付託不效以傷先帝之明故五月渡瀘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甲兵已足當奬帥三軍北定中原庶竭駑鈍攘除姦凶興復漢室還于舊都此臣之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武侯之職分】至於斟酌損益進盡忠言則攸之禕允之任也願陛下託臣以討賊興復之效不效則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靈責攸之禕允等之咎以彰其慢陛下亦宜自謀以咨諏善道察納雅言深追先帝遺詔臣不勝受恩感激今當逺離臨表涕泣不知所云 後出師表【孔明】 【迂齋云一篇首尾多是說事不可已之意所以不可已者以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故也血脈聮属條貫統紀森然不亂宜與前表兼看】 先帝慮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此是主張】故託臣以討賊也以先帝之明量臣之才故知臣伐賊才弱敵強也然不伐賊王業亦亡惟坐而待亡孰與伐之是故託臣而弗疑也臣受命之日寢不安席食不甘味思惟北征宜先入南故五月渡瀘深入不毛并日而食臣非不自惜也顧王業不可得偏安於蜀都【足前意】故冒危難以奉先帝之遺意也而議者謂為非計今賊適疲於西又務於東兵法乘勞此進趨之時也謹陳其事如左髙帝明並日月謀臣淵深然陟險被創危然後安今陛下未及髙帝謀臣不如良平而欲以長計取勝坐定天下此臣之未解一也劉繇王朗各據州郡論安言計舉引聖人羣疑滿腹衆難塞胷今嵗不戰明年不征使孫䇿坐大遂并江東此臣之未解二也曹操智計殊絶於人其用兵也彷彿孫呉然困於南陽險於烏巢危於祁連偪於黎陽幾敗伯山殆死潼闗然後偽定一時耳况臣才弱而欲以不危而定之此臣之未解三也曹操五攻昌霸不下四越巢湖不成任用李服而李服圖之委夏侯而夏侯敗亡先帝每稱操為能猶有此失況臣駑下何能必勝此臣之未解四也自臣到漢中中間朞年矣然䘮趙雲陽羣馬玉閻芝丁立白夀劉郃鄧銅等及曲長屯將七十餘人突將無前賨叟青羌散騎武騎一千餘人此皆數十年之内所糾合四方之精銳非一州之所有若復數年則損三分之二也當何以圖敵此臣之未解五也今民窮兵疲而事不可息事不可息則住與行勞費正等而不及虚圖之【深識事勢】欲以一州之地與賊持久此臣之未解六也夫難平者事也昔先帝敗軍於楚當此時曹操拊手謂天下以定然後先帝東連呉越西取巴蜀舉兵北征夏侯授首此操之失計而漢事將成也然後呉更違盟雲長毁敗秭歸蹉跌曹丕稱帝凡事如是難可逆見臣鞠躬盡力死而後已【此孔明本心】至於成敗利鈍非臣之明所能逆覩也 陳情表【李令伯】 【五臣注翰曰蜀志云李密字令伯揵為武陽人父早亡母何氏更適人密見養於祖母以孝聞侍疾日夜未嘗解帶蜀平後晉帝徴為太子洗馬詔書累下郡縣逼迫密上疏武帝覽其表嘉其誠欵賜奴婢二人使郡縣供祖母奉膳服遷漢中太守也】 臣以險釁夙遭閔凶生孩六月慈父見背行年四嵗舅奪母志祖母劉愍臣孤弱躬親撫養臣少多疾病九嵗不行零丁孤苦至于成立旣無叔伯終鮮兄弟門衰祚薄晚有兒息外無朞功强近之親内無應門五尺之僮【向曰朞功謂大功小功之親】煢煢孑立形影相弔而劉夙嬰疾病常在牀蓐臣侍湯藥未曽廢離逮奉聖朝沐浴清化前太守臣逵察臣孝廉後刺史臣榮舉臣秀才臣以供養無主辭不赴【良曰聖朝謂晉朝也逵榮並刺史字也】命詔書特下拜臣郎中尋蒙國恩除臣洗馬猥以微賤當侍東宫非臣隕首所能上報臣具以表聞辭不就職詔書切峻責臣逋慢郡縣逼迫催臣上道州司臨門急於星火臣欲奉詔奔馳則以劉病日篤欲苟順私情則告訴不許臣之進退實為狼狽伏惟聖朝以孝治天下凡在故老猶蒙矜育況臣孤苦特為尤甚且臣少仕偽朝歷職郎署本圖宦達不矜名節今臣亡國賤俘至㣲至陋【銑曰偽朝謂蜀朝也軍所虜獲曰俘蜀為晉滅故云此】過蒙拔擢寵命優渥豈敢盤桓有所希兾但以劉日薄西山氣息奄奄【向曰日薄西山喻劉年老暮也】人命危淺朝不慮夕臣無祖母無以至今日祖母無臣無以終餘年母孫二人更相為命是以區區不能廢逺臣密今年四十有四祖母劉今年九十有六是臣盡節於陛下之日長報劉之日短也烏鳥私情願乞終養【翰曰烏鳥反哺其母言有此烏烏之私情乞念祖母之養也】臣之辛苦非徒蜀之人士及二州牧伯所見明知皇天后土實所共鑒【銑曰二州謂梁州益州也牧伯謂榮逵也】願陛下矜愍愚誠聴臣微志庶劉僥倖保卒餘年臣生當隕首死當結草臣不勝犬馬怖懼之情謹拜表以聞論佛骨表【依韓文樊汝霖韓醇洪興祖孫汝聴注韓愈韓曰新舊史皆具載於本傳先是鳯翔法門寺有䕶國真身塔塔内有釋迦文佛指骨一節其法三十年一開開則嵗稔人泰至是憲宗遣中使杜英竒押宫人三十持香花迎入大内畱禁中三日乃送佛祠王公士庶奔走賛歎公為刑部侍郎上表極諫帝大怒欲抵死崔羣裴度戚里諸貴皆為公言乃貶潮州刺史時宰相疑公此表為馮宿所草以宿嘗與公同年進士又同佐裴度淮西故疑之遂貶宿歙州刺史時宰必皇甫鏄也亦可謂無識鑒矣此表豈宿所能了耶○補注聞見錄云憲宗元和十四年自鳯翔法門寺迎佛骨入禁中韓退之以諫逐十五年有陳洪志之禍懿宗咸通十四年又迎其骨入禁中諫者以憲宗為戒懿宗曰生得見之死亦無恨不數月崩送佛骨還法門寺愈之諫云奉佛以來享年不永者其知言哉○補注邵太史曰奕上疏請除佛法云降自羲農至于有漢皆無佛法君明臣忠祚長年久漢明帝始立胡神洎于苻石羌胡亂華主庸臣佞祚短政虐云云予謂愈之言葢廣奕之言也故表出之○林之竒曰崔浩闢佛而死於魏韓愈闢佛而貶於唐此浮屠者得為口實以為闢佛者之戒至于梁武三捨身而餓死臺城宋齊以下事之漸謹而年代尤促則浮屠之徒又以為學佛不盡其道之過自非卓然不惑之士未有不為其所迷也】 臣某言伏以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後漢時流入中國【洪曰表云自後漢時流入中國又詩云佛法入中國爾來六百年按後漢西域傳云明帝時入中國而梁劉孝標注世說新語引劉向列仙傳序曰歴觀百家之中以相檢驗得仙者百四十六人其七十四人已在佛經即如此說則漢成哀之間已有經矣漢武故事曰昆邪殺休屠王以其衆來降得其金人之神上置之甘泉宫金人者皆長丈餘其祭不用牛羊唯燒香禮拜上使依其國俗祀之此神全類於佛葢漢武時其經未行於中土但以神明事之耳又開皇歴代三寶記云平帝世劉向稱念覽典籍亦見有佛經將知周時乆流釋典秦雖除漢興復出也又漢武作昆明池掘得黒灰東方朔云可問西域道人西域道人佛之徒也又真誥云裴真人有三十四人弟子十八人學佛道餘者學仙道陶隱居云長安中似已有佛裴君即是其事以此考之中國之有佛尚矣退之所云據正史也孫曰後漢明帝夜夢金人長丈餘頭有光明飛行殿庭以問羣臣傅毅曰西方有神名曰佛其形丈六尺而黄金色帝於是遣郎中蔡愔及秦景使天竺求之得佛經四十二章及釋迦像并取沙門攝摩騰竺法蘭東還愔之來也白馬負經因立白馬寺於洛城雍門西以處之其經緘于蘭臺石室又畫像于清源臺及顯節陵上自 是始傳中國補注唐史作始入中國】上古未嘗有也昔者黄帝在位百年年一百十嵗少昊在位八十年年一百嵗顓頊在位七十九年年九十八嵗帝嚳在位七十年年一百五嵗帝堯在位九十八年年一百一十八嵗帝舜及禹年皆百嵗【孫曰已上年嵗皆出皇甫謐帝王世紀】此時天下太平百姓安樂夀考然而此時【唐史無此時字】中國未有佛也其後殷湯亦年百嵗湯孫大戊在位七十五年武丁在位五十九年書史不言其年夀所極葢亦俱年不減百嵗周文王年九十七嵗武王年九十三嵗穆王在位百年【孫曰書穆王享國百年】此時佛法亦未至中國非因事佛而致然也漢明帝時始有佛法明帝在位纔十八年耳其後亂亡相繼運祚不長宋齊梁陳元魏已下事佛漸謹年代尤促惟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補注唐史作四十八年今本作四十九年】前後三度捨身施佛【孫曰大通元年三月辛未中大通元年九月癸巳太清元年二月庚子凡三幸同泰寺捨身】宗廟之祭不用牲牢【孫曰郊廟牲牷皆代以麫】盡日一食止於菜果【孫曰武帝煽信佛道日止一食膳無鮮腴惟豆糲飯而已】其後竟為侯景所逼餓死臺城【孫曰太清三年侯景攻陷臺城帝憂憤崩于浄居殿】國亦尋滅事佛求福反更得禍由此觀之佛不足信事亦可知矣髙祖始受隋禪則議除之當時羣臣材識不逺【唐史作識見不逺】不能深知先王之道古今之宜推闡明聖【唐史作聖明】以救斯其事遂止【樊曰武徳九年髙祖詔有司沙汏天下僧尼道士女冠事竟不行】臣常恨焉伏惟睿聖文武皇帝陛下神聖英武數千百年已來未有倫比即位之初不許度人為僧尼道士又不許創立寺觀臣常以為髙祖之志必行於陛下之手今縱未能即行豈可恣之轉令盛也今聞陛下令羣僧迎佛骨於鳯翔御樓以觀舁【音輿】入大内又令諸寺遞迎供養臣雖至愚必知陛下不惑於佛作此崇奉以祈福祥也直以年豐人樂徇人之心為京都士庶【一有設字】詭異之觀戲翫之具耳安有聖明若此而肯信此等事哉然百姓愚㝠易惑難曉苟見陛下如此將謂真心事佛皆云天子大聖猶一心敬信百姓何人豈合更惜身命以故【一本故作至一本無以故二字】焚頂燒指百十為羣解衣散錢自朝至暮轉相倣傚惟恐後時老少奔波棄其業次若不即加禁遏更歷諸寺必有斷臂臠身以為供養者傷風敗俗傳笑四方非細事也夫佛者【一無者字】本夷狄之人與中國言語不通衣服殊製口不言先王之法言身不服先王之法服不知君臣之義父子之情假如其身至今尚在奉其國命【一無其字】來朝京師陛下容而接之不過宣政一見【孫曰宣政殿名】禮賔一設【孫曰元和九年置禮賓院以待四夷之使設宴也】賜衣一襲衞而出境【一作出之於境】不令惑衆也況其身死已乆枯朽之骨凶穢之餘豈可直入宫禁【可直一作宜令】孔子曰敬鬼神而逺之古之諸侯行弔於其國尚令巫祝先以桃茢【音列】袚除不祥然後進弔【祝曰禮記君臨臣䘮以巫祝桃茢執戈惡之也注桃鬼所惡茢葦苕可掃不祥】今無故取穢朽之物親臨觀【一作視】之巫祝不先桃茢不用羣臣不言其非御史不舉其失臣實恥之乞以此骨付有司投諸水火永絶根本斷天下之疑絶後代之惑使天下之人知大聖人之所作為出於尋常萬萬也豈不盛哉豈不快哉佛如有靈能作禍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鑒臨臣不怨悔無任感激懇悃之至 潮州謝表【韓愈】 【樊汝霖註本傳具載公此表憲宗得表謂宰相曰昨得知愈到潮州表因思其所諫佛骨事决是愛我我豈不念然愈為人臣不當言人主事佛乃年促也帝欲復用愈故先語及觀宰相意皇甫鎛恐其復用乃率先對曰愈終太疎狂且可量移一郡遂授袁州刺史歐陽文忠公云前世有名人當論事時感激不避誅死真若知義者及到貶所則戚戚思嗟有不堪之窮愁形於文字雖韓文公不免此累或者又罪其以封禪諛帝皆非也漢楊惲見廢報孫會宗書語渉譏訕遂坐腰斬雷霆之怒臣子所當知畏公之此表不為過矣】 臣以狂妄戇愚不識禮度上表陳佛骨事言渉不敬正名定罪萬死猶輕陛下哀臣愚忠恕臣狂直謂臣言雖可罪心亦無他特屈刑章以臣為潮州刺史旣免刑戮又獲祿食聖恩大天地莫量破腦刳心豈足為謝臣某誠惶誠恐頓首頓首臣以今年正月十四日蒙恩除潮州刺史即日奔馳上道經渉嶺海水陸萬里以今月二十五日到州上訖與官吏百姓等相見具言朝廷治平天子神聖威武慈仁子養億兆人庶無有親疎逺邇雖在萬里之外嶺海之陬待之一如甸畿之間輦轂之下有善必聞有惡必見早朝晚罷兢兢業業惟恐四海之内天地之中一物不得其所故遣刺史面問百姓疾苦苟有不便得以上陳國家憲章完具為治日久守令承奉詔條違犯者鮮雖在蠻荒無不安泰聞臣所稱聖徳惟知鼓舞讙呼不勞施為坐以無事臣某誠惶誠恐頓首頓首臣所領州在廣府極東界上去廣府雖云纔二千里然來徃動皆經月過海口下惡水濤瀧【音雙】壯猛難計程期風鱷魚患禍不測州南近界【一作州之南境】漲海連天毒霧瘴氛日夕發作臣少多病年纔五十髮白齒落理不乆長加以罪犯至重所處又極逺惡憂惶慙悸死亡無日單立一身朝無親黨居蠻夷之地與魑魅為羣苟非陛下哀而念之誰肯為臣言者臣受性愚陋人事多所不通惟酷好學問文章未嘗一日暫廢實為時輩所見推許【一作表】臣於當時之文亦未有過人者至於論述陛下功徳與詩書相表裏作為歌詩薦之郊廟紀泰山之封鏤白玉之牒鋪張對天之閎休揚厲無前之偉蹟編之乎詩書之䇿而無愧措之乎天地之間而無虧雖使古人復生臣亦未肯多讓伏以大唐受命有天下四海之内莫不臣妾南北東西地各萬里自天寶之後政治少懈文致未優武剋不剛嬖臣姦【嬖一作孽】蠧居棊處搖毒自防外順内悖父死子代以祖繼孫如古諸侯自擅其地不貢不朝六七十年四聖傳序以至陛下即位以來躬親聽斷旋乾轉坤闗機闔闢雷厲風飛日月清照天戈所麾莫不寧順大宇之下生息理極髙祖創制天下其功大矣而治未太平也太宗太平矣而大功所立咸在髙祖之代非如陛下承天寶之後接因循之餘六七十年之外赫然興起南面指麾而致此巍巍治功也宜定樂章以告神明東巡泰山奏功皇天【補注范太史唐鑑曰終唐之世惟栁宗元以封禪為非以韓愈之賢猶勸憲宗則其餘無足怪也】具著顯庸明示得意使永永萬年【一作年代】服我成烈當此之時所謂千載一時不可逢之嘉會而臣負罪嬰亹【許慎切】自拘海島戚戚嗟嗟日與死迫曽不得奏薄伎於從官之内御之間窮思畢精以贖罪過懷痛窮天死不閉目瞻望宸極魂神飛去伏惟皇帝陛下天地父母哀而憐之無任感恩戀闕慙惶懇迫之至 古文集成巻二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二十三 宋 王霆震 編前丁集二 表 進春秋傳表【紹興六年十二月上 胡文定】 伏觀春秋二百四十二年其行事備矣仲尼因事属辭深切著明非五經比也本夫周室東遷禮樂征伐自諸侯出及平王末年王迹旣熄故春秋作於隱公之初逮莊僖而下五霸迭興假仁義而行以推戴宗周為天下之共主號令征伐莫敢不從其文則史官稱述無制作之法其義則以尊周為名而仲尼固曰丘竊取之矣霸徳旣衰諸侯放恣政在大夫専權自用官及失徳寵賂益彰然後陪臣執國命夷狄制諸夏皆馴致其道是以至此極耳仲尼徳配天地明並日月自以無位與時道不行於天下也制春秋之義見諸行事垂訓方來雖祖述憲章上循堯舜文武之道而改法創制不襲虞夏商周之迹葢洪水滔天下民昏墊與簫韶九成百獸率舞並載於虞書大木斯拔與嘉禾合穎鄙我周邦與六服承徳同垂乎周史此上世帝王紀事之例至春秋則凡慶瑞之符禮文常事皆削而不書而災異之變政事闕失則悉書之以示後世使鑒觀天人之理有恐懼祇肅之意若事斯語若書諸紳若列諸座右若几杖盤盂之有銘有戒乃史外傳心之要典於以反身日加修省及其旣乆積善成徳上下與天地同流自家行國措之天下則麟鳯在郊龍游沼其道亦可馴致之也故始於隱公止於獲麟而以天道終焉比於闗雎之應而能事畢矣書火於秦賴諸儒口相傳授及漢初興張子房為韓滅秦以明春秋復讎之義三老董公請漢為義帝發喪以暴項羽弑君之惡下逮武宣之世時君信重其書學士大夫誦說用以斷獄決事雖萬目未張而大綱克正過於春秋之時其效亦可見矣粤自熙寧崇尚釋老䝉莊之學以虛無為宗而不要義理之實殆及崇寧曲加防禁由是用事者以災異之變政事闕失則黙不敢言而慶瑞之符與禮文常事則詠歌賛誦洋洋乎盈耳是與春秋正相反也侈心益縱至夷狄亂華莫之能遏豈不痛哉陛下天錫勇智聖徳日新嗣承寶位於三綱九法淪斁之後發於獨斷崇信是經將以撥亂世反之正聖王之志旣自得之又命臣下有能誦習其書者使訓明其義而臣以荒蕪末學榮奉詔音輙不自揆罄竭所聞修成春秋傳三十巻十萬餘言上之御府恭惟肅將天討之餘萬幾之暇特留宸念時賜省覽取自聖裁鑒天人休咎之符覈賞罰是非之實懋檢身之盛徳恢至治之逺圖式叙邦經永康國歩 進書集傳表【淳祐七年八月上 蔡抗】 臣抗言惟精惟一以執中蓋三聖傳心之法無黨無偏而建極乃百王立治之經念先臣親繹於師承而遺帙粗明乎宗旨恭逢叡聖敢效涓埃臣抗惶懼惶懼頓首頓首臣竊攷典謨訓誥誓命之文無非載道及更劉班賈馬鄭服之手浸以失真二孔註疏之雖存諸家箋釋之愈衆黨同伐異已乖平平蕩蕩之風厭常喜新又失渾渾灝灝之旨訛以相襲雜而不純曁皇圖赤伏之中興有大儒朱熹之特出經皆為之訓傳義理洞明書尤切於討論工夫未逮謂先臣沉從游最乆見道已深俾加探索之功以遂發揮之志微辭奥旨旣得於講貫之餘大要宏綱盡授以述作之意徃復之緘具在刪潤之墨如新半生殫採摭之勞六巻著研覃之思帝王之制坦然明白聖賢之言炳若丹青使登徹於九重亦緝熙之一助茲者恭遇皇帝陛下智由天錫徳與日新任賢勿貳去邪勿疑旣從民情而罔咈保邦未危制治未亂益思君道之克艱雖聰明之憲天猶終始而典學臣誤蒙拔擢獲玷班行自惟章句之徒莫效絲毫之報抱文書而永歎望宸闕以冒塵倘獲清閒乙覽之俯臨豈但疇昔辛勤之不朽置之座右常聞無怠無荒之規冒于海隅咸仰克寛克仁之治 進大學衍義表【端平元年十月丁夘上 真西山】 伏以汗竹雖厪何補聖經之奥食芹欲獻誤蒙天語之温以十年纂輯之餘欣一旦遭逢之幸中謝惟大學設八條之教為人君立萬世之程首之以格物致知示窮理乃正心之本推之於齊家治國見修已惟及物之原曽子之傳獨得其宗程氏以來大明厥旨迨師儒之繼出有章句之昭垂臣少所服膺晚而知趣謂淵源逺矣實東魯教人之微言而綱目粲然乃南面臨民之要道曩叨侍從論思之列適當姦䛕蒙蔽之時念將開廣於聰明惟有發揮於經術使吾君之心炳如白日於天下之理洞若秋毫雖共兠雜進於堯朝豈魑魅能逃於禹鼎不量菲薄欲效編摩遽罹三至之讒徒結九重之戀旣投閑而置散因極意以研精畎畆不忘君每惓惓於報上藩牆皆置筆幾矻矻以窮年首列聖賢性命道徳之言旁采古今治亂安危之迹必提其要皆聚此書凡諸老先生之講明粗加該括於君子小人之情狀尤極形容載瞻海岳之崇深期效涓埃之禆補兹葢恭遇皇帝陛下乾旋坤轉日就月將於緝熙單厥心基命遹隆於成后念終始典于學遜志克邁於商宗方將切磋琢磨而篤于自修定静安慮而進於能得事欲明於本末理期貫於精粗適粹成編冒塵清燕止其所止願益加止善之功新以又新更推作新民之化 上資治通鑑表【元豐七年十一月上 司馬光】 臣光言先奉勑編集歴代君臣事迹又奉聖旨賜名資治通鑑今已了畢者伏念臣性識愚魯學術荒疎凡百事為皆出人下獨于前史粗嘗盡心自幼至老嗜之不厭每患遷固以來文字繁多自布衣之士讀之不徧況於人主日有萬幾何暇周覽臣常不自揆欲刪削冗長舉撮機要専取闗國家興衰係生民休戚善可為法惡可為戒者為編年一書庶使前後有倫精粗不雜私家力薄無由可成伏遇英宗皇帝資睿智之性敷文明之治思厯覽古事用恢張大猷爰詔下臣俾之編集臣夙昔所願一朝獲伸踊躍奉承惟懼不稱先帝仍命自選辟官屬於崇文院置局許借龍圖天章閣三館秘閣書籍賜以御府筆墨繒布及御前錢以供果餌以内臣為承受眷遇之榮近臣莫及不幸書未進御先帝違棄羣臣陛下紹膺大統欽承先志寵以冠序錫之嘉名每開經筵常令進讀臣雖頑愚荷兩朝知待如此其厚隕身䘮元未足報塞苟智力所及豈敢有遺會差知永興軍以衰疾不任治劇乞就冗官陛下俯從所欲曲賜容養差判西京留司御史臺及提舉嵩山崇福宫前後六任仍聴以書局自隨給之祿秩不責職業臣既無他事得以研精極慮窮竭所有日力不足繼之以夜徧閲舊史旁采小説簡牘盈積浩若淵海抉摘幽隱校計毫釐上起戰國下終五代凡一千三百六十二年修成二百九十四巻又畧舉事目年經國緯以備檢尋為目錄三十巻又參考羣書評其同異俾歸一塗為考異三十巻合三百五十四巻自治平開局迨今始成嵗月淹久其間抵捂不敢自保罪負之重固無所逃臣光誠惶誠懼頓首頓首重念臣違離闕廷十有五年雖身䖏于外區區之心朝夕寤寐何嘗不在陛下之左右顧以駑蹇無施而可是以専事鉛槧用酬大恩庶竭涓塵少禆海岳臣今筋骸癯瘁目視昏近齒牙無幾神識衰耗日前所為旋踵遺忘臣之精力盡於此書伏望陛下寛其妄作之誅察其願忠之意以清閒之燕時賜省覽監前世之興衰考當今之得失嘉善矜惡取是捨非足以懋稽古之盛徳躋無前之至治俾四海羣生咸䝉其福則臣雖委骨九泉志願永畢矣 進續資治通鑑長編表【乾道四年四月上 李燾】 臣燾言先於去年八月准尚書省劄子三省同奉聖旨依敷文閣直學士汪應辰奏取臣所著續資治通鑑自建隆迄元符令有司繕寫校勘藏之秘閣臣尋於十四日䝉恩賜對面奉聖旨令臣早投進遂除官郎省兼職史局續又准尚書省劄子奉聖旨令臨安府給札臣今先次寫到建隆元年至治平四年閏三月五朝事迹共一百八年計一百八巻内建隆元年至太平興國元年太祖一朝事迹雖曽於隆興元年臣知榮州日具表投進已蒙降付史館後來稍有增益謹重别抄錄投進外餘治平以後文字増多兼見修四朝正史未畢欲望聖慈特賜寛假臣更加整齊節次修寫投進疎逺微賤僣為此書罪當誅絶聖主不即麾斥乃過聴而兼收之臣死且不朽矣臣誠惶誠恐頓首頓首臣竊聞司馬光之作資治通鑑也先使其僚採摭異聞以年月日為叢目叢目旣成乃修長編唐三百年范祖禹實掌之光謂祖禹長編寧失於繁無失於略當時祖禹所修長編蓋六百餘巻光細刪之止八十巻今資治通鑑唐紀自一百八十五巻至二百六十五巻是也故神宗皇帝序其書以為博而得其要簡而周於事臣誠不自揆度妄意纂集雖義例悉用光所創立錯綜銓次皆有依憑其間扺捂要亦不敢自保區區小忠前表葢嘗具之仰惟祖宗之豐功盛徳當與唐虞三代比隆乾坤之容日月之光繪畫臻極訖弗能近矧令拙工强施丹墨臣誠愚䦣豈不知罪然而統會衆説掊擊偽辯使姦欺訛訕不能乘隙亂真祖宗之豐功盛徳益以昭明譬諸海岳或取涓埃之助顧臣此書詎可便謂續資治通鑑姑謂續資治通鑑長編庶幾可也其篇帙或相倍蓰則長編之體當然寧失於繁猶光志云爾伏惟皇帝陛下煥乎文章固已經緯兩儀黼黻萬化如臣薄技又安足陳陛下徒以祖宗之孫謀彜憲徃徃在是委曲加恵之使前承命距躍冥冒來獻夤緣幸會得御燕閑千百有一倘符神指更擇耆儒正直若光者属以刪削之任遂勒成我宋大典垂億萬年如神宗皇帝所謂博而得其要簡而周於事者則將與六經俱傳是固非臣所能而臣之區區小忠因是亦獲自盡誠死且不朽矣所有續資治通鑑長編一百八巻今寫成一百七十五冊并目錄一冊謹隨表上進 進新唐書表【嘉祐五年六月上 曽公亮】 切惟唐有天下幾三百年其君臣行事之始終所以治亂興衰之蹟與其典章制度之英宜其粲然著在簡冊而紀次無法詳略失中文采不明事實零落又百有五十年然後得以發揮幽昧補緝闕亡黜正偽謬克備一家之史以為萬世之傳成之至難理若有待臣某誠惶誠恐頓首頓首伏惟體天法道欽文聰武聖神孝徳皇帝陛下有虞舜之智而好問躬大禹之聖而克勤天下和平民物安樂而猶垂心積精以求治要日與鴻生舊學講誦六經考覽前古以謂商周以來為國長乆惟漢與唐而不幸接乎五代衰世之士氣力卑弱言淺意陋不足以起其文而使明君賢臣雋功偉烈與夫昏虐賊亂禍根罪首皆不得暴其善惡以動其耳目誠不可以垂勸戒示乆逺甚可歎也乃因邇臣之有言適契上心之所閔於是刋修官翰林學士兼龍圖閣學士給事中知制誥臣歐陽脩端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龍圖閣學士尚書吏部侍郎臣宋祁與編脩官禮部郎中知制誥臣范鎮刑部郎中知制誥臣王疇太常博士集賢校理臣宋敏求秘書丞臣吕夏卿著作佐郎臣劉義叟等並膺儒學之選悉發秘府之藏俾之討論共加刪定凡十有七年成二百二十五巻其事則増於前其文則省於舊至於名篇著目有革有因立傳紀實或増或損義類凡例皆有據依纖悉綱條具載别錄臣某典司事領徒費日月誠不足以成大典稱明詔無任慙懼戰汗屏營之至 進唐鑑表【元祐元年二月二十八日上 范祖禹】 臣切以自昔下之戒上臣之戒君必以古驗今以前示後禹益之於舜則言其所無于佚于樂傲虐之作防於未然周召之於成王則相古先民歴年墜命日陳于前皆所以進哲徳而養聖功也臣某誠惶誠懼頓首頓首臣昔在先朝承乏書局典司載籍實董有唐嘗於紬次之餘稽其成敗之迹以義理緝成一書忍與庶人傳言百工執藝獻之先帝庶補萬分比臣赴職不幸先帝遽揚未命伏遇皇帝陛下嗣膺大統睿智日躋詳延耆儒啟沃聖學監于前代宜莫如唐儀刑祖宗之典則四方承式萬世永賴臣之此書雖不足以發揮徳業廣助聰明拳拳之忠不能自己苟有所得不敢不告輒以狂愚塵玷日月罪當誅死伏惟清閒之燕少賜省覽其唐鑑十二巻繕寫成六冊謹隨表上進以聞 古文集成巻二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二十四 宋 王霆震 編前丁集三 劄 用君子保泰道劄子【元祐六年上 王巖叟】 臣聞論者曰致天下之泰難守天下之泰易臣獨曰天下之泰致之易守之難蓋方其未也莫不急於求賢渴於聞諫得一善惟恐未之能行見一不善惟恐未之能去潜心於隱微而用意於人之所不到兢兢業業不敢暇豫故卒至於安樂而無事此天下之泰所以致之易也旣泰矣我尚何求哉心日益驕志日益怠謂賢者足矣而忽於求謂善言盡矣而厭於聽謂患之隱者為不足慮謂事之微者為不足防姦生而不知禍變而不悟故卒至於敗亂而莫之救此天下之泰所以守之難也易曰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亂又旣濟之象曰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此皆聖人戒懼於治安無患之時也伏惟陛下臨御七年于兹進賢去佞恊天下之公興利除害同百姓之欲無淫刑無横斂不聞一夫有怨嘆之聲姦宄不作兵革不試時和嵗豐海内寧謐以古驗今可謂泰矣陛下又所以守之者有道無宫室之好無聲樂之玩無畋遊之樂無神仙之惑無干戈之喜私謁不行苞苴絶迹百王之蔽乃無一焉進學勤政寒暑不渝徳日以新天下之勢固已不憂矣而臣尚區區若此亦何心哉以謂今日之治不易至此臣愚誠過計竊憂朝廷恬於無事稍怠初心或容小人乘間而隳我泰道為陛下惜耳夫小人而無能不足畏也惟小人而材然後可畏正在陛下審問之深考之明辨之謹遏之不使小人得以雜其間必擇端良忠信不二之君子而用之則今日所以保泰道者至矣備矣陛下以純一之徳守于上羣臣以純一之意守于下使泰道日長而無窮天下無患臣不勝大願 留劉摯蘇轍劄子【王巖叟】 【通鑑長編元祐六年十月樞宻王巖叟言不為一劉摯蘇轍為陛下惜腹心之人難得宣諭曰劉摯排斥奸邪殊有功朕極重之乃聞與邢恕柬延接章惇子弟巖叟曰惇使摯分付宰相亦牢籠不得言事官未必皆忠直聞楊畏乃恵卿面上人知被用意安在但欲去除陛下腹心之人便是與姦邪開道路耳時有詔草麻制罷摯而巖叟未知初太皇太后獨遣中使得轍入省供職十一月摯為觀文殿學士知鄆州】 切以為天下國家者必藉腹心之臣腹心之臣非一日可得得而用之必加保全勿使讒邪得以雜間則忠於事君者知所勸矣腹心之舊尚或不保則後來之人何可倚信況腹心既虚外邪可入乃必然之理也臣之所憂實在於此摯與邢恕通簡及接見章惇子弟盖其思慮所不周防慎所不嚴之罪也謂牢籠為後日之計則願陛下更加體照摯與蔡確不惟仇怨深切非小小禮數施其黨人可以宛轉收確之心兼臣每見摯感戴寵榮常有以死報國家之意豈復肯負陛下此真陛下腹心之臣也今大奸未死人心危疑朝廷之上與之為敵者摯為首焉一旦以小愆遂將疎棄天下之人不知所以皆妄意陛下之心有所變易反與大姦報仇也前日陛下用摯作宰相姦黨之氣自然消伏今待罪累日羣邪相顧已復增氣蘇轍之進大約相類皆正人之所繫望而姦黨之所忌嫉者也顧其去就豈不重哉今所犯者小所繫者大幸陛下於輕重之間更賜較量則陛下所得者多矣夫姦邪難防自古公患莫不因人主意有所動急為傾擠陛下於此不可不察切聞楊畏乃吕惠卿門人及受張璪知過最深舒亶作中丞日舉為臺官前者再除御史公議沸騰交章排斥命遂不行自此忿嫉正人常有報復之志後又因趙君錫無所執持為人所使再三薦引竟除此職諫官虞䇿亦是張璪面上相知之人嘗受璪特力論薦陛下試將此本末考究還可保其所懷無他意否臣惓惓之心常恐巧言有誤陛下故不避煩瀆委曲聞奏願陛下於聽言之際加意鑑察使不能以疑似之罪誣陷善良而陰與姦邪為地則不勝社稷天下之甚幸且摯轍之留於臣無所利而利在陛下摯轍之去於臣無所害而害貽國家但臣忝聮近輔乆荷異恩見聞所及不敢不竭其愚 論左右無雜邪正劄子【元祐五年六月上 蘇子由言行錄公使契丹還為御史中丞自元祐初革新庶政至是五年矣一時人心已定惟元豐舊黨分布中外多起邪說以搖撼在位吕微仲與中書侍郎劉革老二人尢畏之皆持兩端為自全計遂建言欲引用其黨以平舊怨謂之調亭宣仁居疑不决轍于延和面論其非退復以劄子論之奏入宣仁后命宰執于簾前讀之仍諭之曰蘇轍疑吾君臣遂兼用邪正言極中理諸公相從和之自此參用邪正之説裒矣】 切觀元祐以來朝廷改更事屏逐羣枉上有忠厚之政下無聚斂之怨天下雖未大治而經今五年中外帖然莫以為非者惟奸邪失職居外日夜窺伺便利規求復進不免百端遊說動搖貴近臣竊憂之若陛下不察其實大臣惑其邪說遂使忠佞雜進於朝以示廣大無所不容之意則冰炭同處必致交争薫蕕共器乆當遺臭朝廷之患自此始矣昔者聖人作易内陽外陰内君子外小人則謂之泰内陰外陽内小人外君子則謂之否蓋小人不可使在朝廷自古而然矣但當置之於外每加安存無失其所不至憤恨無聊謀害君子則泰卦之本意也昔東晉桓温之亂諸桓親黨布滿中外及温死謝安代之為政以三桓分莅三州彼此無怨江左遂安故晉史稱安有經逺無競之美然臣切謂謝安之於桓氏亦用之於外而己未嘗引之於内與之共政也向使安引桓氏而寘諸朝人懷異心各欲自行其志則謝安將不能保其身而況安朝廷乎頃者一二大臣專務含養小人為自便之計旣小人内有所主故蔡確邢恕之流敢出妄言以欺愚惑衆及確恕被罪有司懲前之失凡在外臣僚例蒙摧沮盧秉何正臣皆身為待制而明堂薦子止得選人蒲宗孟曽布所犯明有典法而降官禠職惟恐不甚明立痕迹以示異同為朝廷斂怨二者皆過矣故臣以為小人雖决不可任以腹心至於牧守四方奔走庶事各隨所長無所偏廢寵祿恩賜常使彼此如一無迹可指此朝廷之至計也近者朝廷用鄧温伯為翰林承旨而臺諫雜然進言指為邪黨以謂小人必由此彚進臣嘗論温伯之為人粗有文藝無大惡但性本柔弱委曲從人方王珪蔡確用事則頤指如意及司馬光吕公著當國亦脂韋其間若以其左右附麗無所損益遇流便轉緩急不可保信誠不過也若謂其懷挾姦詐能首為亂階則甚矣蓋臺諫之言温伯則過至為朝廷逺慮則未為過也臣願陛下謹守元祐之初政乆而彌堅謹用左右之近臣無雜邪正至於在外臣子以恩意待之使嫌隙無自而生愛戴以忘其死則垂拱無為安意為善愈乆而愈無患矣 乞不推治黨人劄子【范純仁】 【言行錄前蔡確坐詩語譏訕簾中臺諫章疏交上必欲朝廷誅殛宰執侍從皆為當然公獨以為不可遂於簾前開陳方今聖朝宜務寛厚不可以語言文字之間暧昧不明之過誅竄大臣今日舉動宜與將來為法式此事甚不可開端也宰臣奏蔡確黨人甚盛不可含糊不開公面奏以為朋黨難辨却恐悞及善人此事正宜詳審不可容易繼入奏曰云云公初與諸公議蔡確之命惟左丞王存與公相恊是日上前方開陳論列之際諸公畫可皆不顧公而先退公獨留身因揖王存上前論之益堅宣仁怒卒貶確新州言者交章擊公黨確公遂以疾請外即日以公知潁昌府王存知蔡州又聞見錄云元祐三年有呉䖏厚者以蔡確題安州車葢亭詩來上以為謗訕宣仁太后得知怒曰蔡確以吾比武后當重謫吕汲公為左相不敢言忠宣乞薄確罪不從初議貶確新州忠宣謂汲公曰此路荆棘已七八十年吾輩開之恐自不免汲公又不敢言忠宣因乞罷政】 切以朋黨之起葢因趣向異同同我者謂之正人異我者疑為邪黨既惡其異我則逆耳之言難至既喜其同我則迎合之佞自親以至真偽莫知賢愚倒置國家之患何莫由斯至如王安石自負學術即非全無智識止因喜同惡異遂至黒白不分引吕恵卿為大儒黜司馬光為異黨至今風俗猶以觀望為能後來柄臣固合永為商鑒恭惟仁宗皇帝政教施設實為帝王之師從諫慎刑任賢容衆與陛下今日之政相同慶厯中先臣仲淹與韓琦富弼同時大用歐陽脩石介以夏竦姦邪因以嫉其黨類遂起大謗誣先臣與琦弼有不臣之心歐陽脩尋亦坐罪石介幾至斵棺其時朋黨之論大起識者為之寒心上賴仁宗容覆使兩黨之隙帖然自消此事至今以為美談陛下聞之必熟則是仁宗所行陛下可以取為成法今蔡確之罪自有國家典刑不必推治黨人旁及枝葉臣聞孔子曰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則是舉用正直而可化邪枉為善人矣又曰舜有天下舉皋陶不仁者逺則是舉用仁者而不仁者自當屏迹矣何煩分辨黨人或恐有傷仁化而況陛下聖度包荒與天同徳至公克己今古無儔前來特降詔書盡釋臣僚徃咎不復究治恐累太和自此内外反側皆安上下人情浹洽盛徳之事誠宜久行臣心拳拳實在于此仰惟皇慈深加采納 乞開言路劄子【元祐元年七月上時為給事中上官均】 切聞比下詔書慰安中外今日以前凡宿姦舊惡一切置而不問臺諫仍不得彈治臣始聞之疑惑不信數日以來搢紳士人傳者愈衆以為信然臣以不肖備位風憲聞而不陳則為隱情疑而不論則為曠職仰負陛下任使之意臣切推詔旨必以為前日黜去一二大吏姦諛刻深掊斂罔上之臣恐黨與反側無自全之意故為此詔以慰安之臣以為賞罰者人主之大柄所以示天下之公議使為善者勸為惡者懼要在䖏之至當斷之必行而已若懲一二奸臣而以同類恐懼為疑又為善辭以慰勞之則是行姑息之政非所以信賞罰而示天下之公議也不知陛下以前日斥去一二姦䛕險陂之臣為是邪為非邪以為非邪則命出之日天下之士莫不心悦而誠服皆以為陛下聰明睿智洞照枉直不當疑其非也以為是邪則去邪勿疑不當惑而中止為姑息之政也夫諫官御史以言為職至於政事之得失人臣之邪正凡係天下之利病理亂者皆得上聞所以廣朝廷之耳目而通天下之情也自古求治之君導之使言戒其鉗黙者有矣未聞預白曰某事當言某事不當言如天下之事必待詔許而後得言則諫官御史為徒設而天下之事朝廷有所不得聞矣陛下臨御之初詔四方士人下及芻蕘之賤皆得上議朝政下言利病是時天下之人莫不懽忻鼓舞罄竭所聞以禆日月之明而又歌頌詠嘆以為陛下有寛明從諫之實今日之詔乃戒言職有所不得彈治倘或有之實恐上累陛下從諫之美異乎前日開闢言路之意也方今法度未為完具生民未為充富内有未舉之政事外有未賔之夷狄實朝廷廟堂孜孜夙夜講求利害博採衆言之時若使諫官御史上觀朝廷之旨次窺大臣之意中心菀結所懷有不得論列天下之事有不得上達恐非朝廷之福也若陛下以為宿愆舊惡務欲葢覆許以洗心自新則言者有謫發細故不足深治者陛下置其言而勿用可也誠恐不當預戒以有所不得彈治仰累陛下從諌納言之美臣愚欲乞追寢詔書以副前日開言路之意 古文集成巻二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二十五 宋 王霆震 編 前丁集四 劄 論經筵第一劄子【程伊川】 【迂齋云此等議論闗渉大自伊訓說命無逸立政之後方見此等文字】 自古人君守成而致盛治者莫如周成王成王之所以成徳由周公之輔養昔者周公傅成王幼而習之所見必正事所聞必正言左右前後皆正人故習與智長化與心成今士大夫家善教子弟者【以小形大】亦必延名徳端方之士與之居處使之薫染成性故曰少成若天性習慣如自然伏以皇帝陛下春秋之富雖睿聖之資得於天稟而輔養之道非謂告詔以言過而後諫也在涵養薫陶而已大率一日之中接賢士大夫之時多親寺人宫女之時少則自然氣質變化徳器成就臣欲乞朝廷慎選賢徳之士以侍勸講講讀旣罷常留二人直日夜則一人直宿以備訪問皇帝讀習之暇游息之間時於内殿召見從容宴語不獨漸磨道義至於人情物態稼穡艱難積久自然通達比之常在深宫之中為益豈不甚大切聞間日一開經筵講讀數行羣官列侍儼然而退情意畧不相接如此而責輔養之功不亦難乎今主上沖幼太皇太后慈愛亦未敢便乞頻出但時見講官久則自然接熟大抵與近習䖏久熟則生䙝慢與賢士大夫䖏久熟則生愛敬此所以養成聖徳為宗社生靈之福天下之事無急于此 論經筵第二劄子【程伊川】 【迂齋云探本之論後世以為迂緩古人以為急切】 三代之時人君必有師傅保之官師道之教訓傅傅其徳義保保其身體後世作事無本知求治【末】而不知正君【本】知規過【末】而不知養徳【本】傅徳義之道固已疎矣保身體之法無復聞焉【無人及此】伏惟太皇太后陛下聰明睿哲超越前古皇帝陛下春秋之富輔養之道當法先王臣以為傅徳義者在乎防見聞之非節嗜好之過保身體者在乎適起居之宜【尤切】存畏慎之心臣欲乞皇帝左右扶持祇應宫人内臣並選年四十五已上厚重小心之人服用器玩皆須質朴一應華巧奢麗之物不得至於上前要在侈麗之物不接於目淺俗之言不入於耳及乞擇内臣十人充經筵祗應以伺皇帝起居凡動息必使經筵官知之【所謂保養】有剪桐之戲則隨事箴規違持養之方則應時諫止調䕶聖躬莫過於此 乞復召伊川還經筵劄子【祖禹】 【道命錄云元祐七年三月伊川先生將免䘮宰相吕正愍公奏欲與職判撿院蘇文定為門下侍郎奏云但恐不肯靖宣仁云只與西監遂除直秘閣備判西京國子監其月丁亥也先生之在經筵也諫官朱公掞賈明叔皆其門人推敬甚備而給諫顧子敦劉器之與先生不合每屢攻之先生亦以輔道自居故簾中以為不靖四月先生免䘮上疏再辭新命極論儒者進退之道而監察御史董敦逸奏以為有怨望輕躁語五月丙戌改管勾西京嵩山崇福祠從所請也未拜以疾尋醫八年九月宣仁崩哲宗視政用伸秘閣西監之命先生再辭九年三月丁酉蘇文定自門下侍郎守本官知汝州四月壬子蘇文忠自中山府路安撫使落兩職知英州癸丑改元紹聖范公先已數求去是日除龍圖閣學士知陜州其薦先生必九年三四月間事蓋遲二蘇公之去後言之也】 臣自居講職切謂天子當博求天下賢才置之左右以備顧問禆益聖學追觀祖宗之時講筵之臣多由舊官薦引故臣每思得人開達天聴然無因而言懼為煩瀆或渉親舊言則有嫌今臣已三奏乞外任將去講職肝膈所懷不敢不吐露于陛下臣伏見元祐之初陛下召程頤對便殿自布衣除通直郎崇政殿說書天下之士皆謂得人雖真宗待种放亦不過於此也孔子曰舉逸民天下之民歸心焉夫舉一人而天下莫不歸心者何哉為善於幽隱者知其以不廢陛下用頤實為希闊之美事而讒及嵗餘即以人言罷之頤之經術行誼天下共知司馬光吕公著皆與頤相知二十餘年然後舉之此三人者必非為欺罔以誤聖聴也頤在經筵切於皇帝陛下進學故其講說語常繁多頤草茅之人一旦入朝與人相接不為闗防未習朝廷事體迂疎則固有之而言者謂頤大佞大邪貪黷請求奔走交結又謂頤欲以故舊傾大臣以意氣役臺諫其言皆誣罔非實也蓋當時臺諫官王巖叟朱光庭賈易素推伏頤之經行故不知者指為頤黨頤匹夫也有何權勢動人而能傾大臣役臺諫自古處士入朝無有不被謗毁蓋處士本不求仕進能輕富貴公卿大夫自以已不能如此故無不稱重將謂處士入朝必有過人之能致太平之術故其責望常重至於不賢者則直以處士為矯詐為沽激為釣名又處士多不次得美官故其憎嫉之人多是以處士入朝未嘗不遭毁謗也陛下慎擇經筵之官如頤之賢乃足以輔道聖學至如臣輩叨備講職實非敢望頤也臣久欲為頤一言懷之累年猶豫不果使頤受誣罔之謗於公正之朝臣每思之愧也今臣已乞去職若復召頤侍講必有補聖明臣雖老在外無所憾矣取進止 乞封爵邵張二程列從祀劄【胡文定】 【道命錄云先是紹興改元之秋吕頤浩秦檜並相秦欲傾吕而奪之柄乃託内修政事外攘夷狄之名俾吕督軍于外置修政局自領之多引望士聚于朝廷首召胡文定為給事中兼侍講其所深敬也吕覺之欲盡去秦所引而未得其方過平江太常席益語之曰目為黨可也然黨魁在瑣闥當先去之吕大喜至常州會其後軍叛去乃引疾不進復還行在召朱丞相於紹興以為同都督胡公駁之改提舉萬夀觀兼侍讀命檢正黄年書讀行下胡公以失職求去乃落職奉祠其年八月也秦相三上疏留之不報旋被斥於是程伯禹張子公之徒二十餘人皆罷去臺省一空九月朱丞相復拜右僕射三年秋吕丞相免四年秋偽齊入㓂朱丞相亦罷趙忠簡相張忠獻自謫籍中以趙公薦除知樞密院拒賊兵却之五年春張公相夏四月張公出行邊五月建國公制下自是二公始有違言趙公素尊伊川之學士大夫翕然鄉之然趙公實不識伊川故有偽稱河南門人者亦蒙進用張公之門多才吏趙公亦不樂之趙公每言於上前謂元祐之人與紹聖崇觀之黨決不可合而張公本黄英州所薦習聞紹述之論數以孝弟之説陳于上前二公所操浸異趙公改修神哲兩朝實錄明著王氏及章蔡諸人之罪張公又不然之六年冬偽齊再入㓂趙公建議棄淮守江張公以為不可力戰却之十二月趙公免相陳公輔遂上疏乞禁伊川學朱内翰在經不敢諫胡公時奉祠居衡聞而非之遂上此奏然未達也七年三月十四日有㫖召文定赴行在初趙公既去位張公復引秦丞相為樞宻使秦陽為柔佞一切無所異會文定春秋傳成朱内翰乞嘉奬乃命召之張公既批㫖矣四月二十一日張公徃淮西視師五月十三日有旨胡公除提舉萬壽觀兼侍讀委潭州守臣以禮津遣用金字遞行張公既以事不已出形於言而文定之奏至公輔乃與中丞周祕侍御史石公揆共劾胡公學術頗僻行義不修疏文上六月十二日有旨胡安國累上章引疾可與便郡除知永州胡公力辭復提舉太平觀仲并者江都人胡公弟子也以薦對特改京秩其後通判湖州坐與倡女違踰抵罪王明清玉照志載其禱天之祠所謂辟纑織屨早諧夫夫婦婦之儀者是也并嘗遺胡公書云近者伊川之學稍行于世固可喜矣然天下之士乃有飾此為進取計者徃徃剽竊仁義之說故示椎魯之狀譊譊然言必稱伊川使在位者知其虚名而用之書為石公揆所得繳上于朝并之責人如此而其所自為者乃有甚焉此學者所以貴於力行也】 臣忝預從臣職當次對雖嬰疾疹尚竊祠宫苟有見聞自當論奏庶逃尸素之責以酬隆厚之恩伏見元祐之初宰臣司馬光吕公著秉政當國急於得人首薦河南處士程頤以為言必忠信動遵禮義實儒者之髙蹈聖世之逸民乞加召命擢以不次遂自韋布起居講筵而臺諫臣僚光庭等又奏頤道徳純備學問淵愽有經天緯地之才有制禮作樂之具寔天民之先覺聖世之真儒也頤之見知於當世至矣自頤之司勸講不為辨辭解釋文義所以積其誠意感通聖心固不可得而聞也及當官而行舉動必由乎禮奉身而去進退必合乎義其修身行法規矩準繩獨出諸儒之表門人髙弟莫獲繼焉雖崇寧間曲加禁防學者向之私相傳習不可遏也其後頤之門人如諫議楊時右史劉安節舍人許景衡殿院焉伸待制呉給等稍稍進用於是傳者浸廣士大夫争相淬礪而其間志於利祿者託其說以自售學者莫能别其真偽傳者旣失之河洛之學幾絶矣壬子年臣嘗至行闕有教授仲并者言伊川之學近日盛行士大夫將轉而為伊川矣臣語之曰伊川之學不絶如綫可謂孤立而以為盛行何也豈以其說滿門人人傳寫耳納口出而以為盛乎自是服儒冠者以伊川門人妄自標榜如喻樗輩真其人也乃不見知近臣亦有信之而稱嘆者故樗之改官入館舍人王居正命其辭曰頃窮西洛之淵源遂見古人之大體夫西洛淵源古人大體雖其髙弟謝良佐游酢楊時諸人尚難言之而況樗等曷為者也乃更許於詞命妄加褒借識者有憂之士大夫所學各分黨與互相排擊自此起矣紹興五年省試舉人經都堂陳乞不用元祐人朱震等攷試蓋從於新學者耳目見聞旣已習熟安於其說不肯遽變而傳河洛之學者又多失其本真妄自尊大無以屈服士人之心故衆論洶洶深加詆誚夫有為伊洛之學者皆欲屏絶其徒而乃上及於伊川臣竊以為過矣夫聖人之道所以垂訓萬世無非中庸非有甚髙難行之說離世異俗之行此誠不可易之至論也然中庸之義不明乆矣自頤兄弟始發明之然後其義可思而得也不然則或謂髙明所以處已中庸所以接物本末上下析為二途而其義愈不明矣士大夫之學宜以孔孟為師庶幾言行相稱可濟時用此亦不可易之至論也然孔孟之學不傳乆矣自頤兄弟始發明之而後其道可學而至也不然則或以六經語孟之書資口耳取世資以干祿愈不得其門而入矣今欲使學者蹈中庸師孔孟而禁使不得從頤之學是入室而不由户也不亦誤乎夫頤之文於易則因理以明象而知體用之一源於春秋則見諸行事而知聖人之大用於諸經語孟則發其微旨而知求仁之方入徳之序然則狂言怪語淫說鄙喻豈其文也哉頤之行其行已接物則忠誠動於州里其事親從兄則孝悌顯於家庭其辭受取捨非其道義則一介不以取與諸人雖祿之千鍾必有不顧也其餘則亦與人同耳然則幅巾大袖髙視闊歩豈其行也哉昔者伯夷栁下惠之賢微仲尼則西山之餓夫東國之黜臣耳本朝自嘉祐以來西都有邵雍程顥及弟頤闗中張載此四人者皆以道學徳行名於當世公卿大夫之所欽慕而師尊之者也如司馬光吕公著韓絳吕大防等莫不論薦之會王安石當路重以蔡京得政曲加排抑故有西山東國之賢而其道不行深可惜也今雍所著有皇極經世書六十巻載有正蒙書一十七篇頤有易春秋傳一十巻顥雖未及著述而門弟子質疑答問之語存於世者甚多又有書疏銘詩並行於世而傳者多失其真臣愚欲望陛下特降㫖揮下禮官討論故事以此四人加之封號載在祀典比於荀揚之列以見聖朝雖當禁暴誅亂奉辭伐罪之時猶有崇儒重道尊徳樂義之意仍詔館閣裒集四人之遺書委官校正取㫖施行便於學者傳習羽翼六經以推尊仲尼孟子之道使邪說者不得乘間而作而天下之道術定豈曰小補之哉取進止 【貼黄臣昨見成都府席益奏有吕錫山者師事闗中大儒張載乞與差遣契勘載居鳯翔切恐其門人子弟必有流落在川蜀之間者乞詔席益尋訪取索其著文字附遞聞奏○又貼黄臣切見朝廷累召尹焞赴闕乃程頤之門人而館職王蘋亦崇寧初年從學之士也乞以頤及其兄顥之文字付焞等校正庶無差誤】 古文集成巻二十五 <集部,總集類,古文集成>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二十六 宋 王霆震 編前丁集五 劄 上殿論君道劄子【程明道】 臣伏以君道之大在乎稽古正學明善惡之歸辨忠邪之分曉然趨道之正故在乎君志先定君志定而天下之治成矣所謂定志者一心誠意擇善而固執之也夫義理不先盡則多聴而易惑志意不先定則守善而或移惟在以聖人之訓為必當從先王之治為必可法不為後世駮雜之政所牽制【一作滯】不為流俗因循之論所遷惑自知極於明信道極於篤【一本此句在上句上】任賢勿貳去邪勿疑必期致世如三代之隆而後已也然天下之事患常生於忽微而志亦戒乎漸習是故古之人君雖出入從容閒燕必有誦訓箴諫之臣左右前後無非正人所以成其徳業伏願陛下禮命老成賢儒不必勞以職事俾日親便座講論道義以輔養聖徳又擇天下賢俊使得陪侍法從朝夕延見開陳善道講磨治體以廣聞聴如是則聖智益明王猷允塞矣今四海靡靡日入偷薄末俗嘵嘵無復廉恥蓋亦朝廷尊徳樂道【一作義】之風未孚而篤誠忠厚之教尚鬱也惟陛下稽聖人之訓法先王之治一【一作正】心誠意體乾剛健而力行之則天下幸甚 請修學校尊師儒取士劄子【程明道】 臣伏謂治天下以正風俗得賢才為本宋興百餘年而教化未大醇人情未大美士人微謙退之節鄉閭無廉恥之行刑雖繁而姦不止官雖冗而材不足者此蓋學校之不修師儒之不尊無以風勸養勵之使然耳切以去聖乆逺師道不立儒者之學幾於廢熄惟朝廷崇尚教育之則不日而復古者一道徳以同俗苟師學不正則道徳何從而一方今人執私見家為異說支離經訓無復統一道之不明不行乃在於此臣謂宜先禮命近侍賢儒各以類舉及百執事方岳州縣之吏悉心推訪凡有明先王之道徳業充備足為師表者其次有篤志好學材良行修者皆以名聞其髙道【一作尚】之士朝廷當厚禮延聘其餘命州縣敦遣萃於京師館之寛閑之宇豐其廩餼䘏其家之有無以大臣之賢典領其事俾羣儒朝夕相與講明正學其道必本於人倫明乎物理其教自小學洒掃應對以徃修其孝悌忠信周旋禮樂其所以誘掖激厲漸摩成就之道皆有節序其要在於擇善修身至於化成天下自鄉人而可至於聖人之道其學行皆中於是者為成徳又其次取材識明達可進於善者使日受其業稍久則舉其賢傑以備髙任擇其學業大明徳義可尊者為太學之師次以分教天下之學始自藩府至于列郡擇士之願學民之俊秀者入學皆優其廩給而蠲其身役凡其有父母骨肉之養者亦通其優游徃來以察其行其大不率教者斥之從役漸自太學及州郡之學擇其道業之成可為人師者使教于縣之學如州郡之制異日則干室之鄉達於黨遂皆當修其庠序之制為之立師學者以次而察焉縣令每嵗與學之師以鄉飲之禮會其鄉老學者衆推經明行修材能可任之士升於州之學以觀其實學荒行虧者罷歸而罪其吏與師其升於州而當者復其家之役郡守又嵗與學之師行鄉飲酒之禮大會羣士以經義性行材能三物賔興其士於太學太學又聚而教之其學不明行不修與材之下者罷歸以為郡守學師之罪升於太學者亦聴其以時還鄉里復來於學太學嵗論其賢者能者於朝謂之選士朝廷問之經以考其言試之職以觀其材然後辨論其等差而命之秩凡處鄉郡之學與太學者皆滿三嵗然後得充薦其自州郡升於太學者一嵗而後薦其有學行超卓衆所信服者雖不處於學或處學而未乆亦得備數論薦凡選士之法皆以性行端潔居家孝悌有廉恥禮遜通明學業曉達治道者在州縣之學則先使其鄉里長老次及學衆推之在太學者先使其同黨次及博士推之其學之師與州縣之長無或専其私苟不以實其懷姦罔上者師長皆除其仕籍終身不齒失者亦奪官二等勿以赦及去職論州縣之長莅事未滿半嵗者皆不薦士師皆取學者成否之分數為之賞罰凡公卿大夫之子弟皆入學在京師者入太學在外者各入其所在州之學謂之國子其有當補蔭者並如舊制惟不選於學者不授以職每嵗諸路别言一路國子之秀者升於太學其升而不當者罪其監司與州郡之師太學嵗論國子之有學行材能者於朝其在學賔興考試之法皆如選士國子自入學中外通及七年或太學五年年及三十以上所學不成者辨而為二等上者聴授以筦庫之任自非其後學業修進中於論選則不復使親民政其下者罷歸之雖嵗滿願留學者亦聴其在外學七嵗而不中升選者皆論致太學而考察之為二等之法國子之大不率教者亦斥罷之凡有職任之人其學業材行應薦者諸路及近侍以聞處之太學其論試亦如選士之法取其賢能而進用之凡國子之有官者中選則増其秩臣謂旣一以道徳仁義教養之又専以行實材學升進去其聲律小碎糊名謄錄一切無義理之弊不數年間學者靡然丕變矣豈惟得士寖廣天下風俗將日入醇正王化之本也臣謂帝王之道莫尚於此願陛下特留宸意為萬世行之 論程氏道學劄子【劉後溪】 【道命錄云先是王丞相秉政日乆士多失職周益公旣相拱黙無所預姜體仁元善為太學博士率同志者請于益公反復極論責以變通之理因疏納知名之士廢不用者陳傳良君舉而下三十三人淳熙十四年也益公雖不能用然其後亦多所收擢明年五月王丞相罷十六年正月留丞相為次輔與益公不合擢何澹為諫長攻益公罷之益公之門多佳士相繼去國者衆太學博士沈有開應先為留丞相所厚力勸以拔用知名之士留丞相從之自是一時善類多聚于朝而不得志者始側目矣劉公在三館時與何諫議善又是還為軍器少監首以保全善士勸之何不納會何被命同知貢舉而劉公遂有副端之命元年二月十四日也後十餘日入對首上此疏天下聞而韙之三月四日劉公被命拆號南宫與何坐席甫迫何曰近日風采一新劉公曰光祖非立異也但平日與大諫言者今則自言之耳及退同院語劉公曰何自然見公疏為恍惚者數日至餌定志丸他可知也二十三日劉公入對復論前諫議大夫陳賈今右正言黄掄檢黠佞柔清議所非二十四日批出賈與祠掄補郡二人皆攻道學者也先是劉公以拆號差誤自劾四月一日既放罪矣會上之舊給使呉端者除帶御器械何諫議論之疏三上御筆令依已得指揮又有孫璫者自言壽皇潜邸舊人亦轉行觀察使給事中胡晉臣逺封還錄黄詔趣令書讀何胡既承命十八日劉公入札子併論之不報二十一日再言之二十一日上諭留丞相遣都司沈訦楊經至臺諭指劉公即日三上章論上不樂乃坐劉公拆號差誤徙太府少卿劉公求去即以為直秘閣潼川府轉運判官其年五月也十月何諫議除御史中丞議論自此分矣始劉公之入臺也識者望其擊何去之以絶禍本而劉公不忍但擊陳黄罷之後五年遂有道學之禁矣】 殿中侍御史劉光祖奏臣聞是非不明則邪正互攻公論不立則私情交起此固道之消長時之否泰而實為國家之禍福社稷之存亡甚可畏也不可忽也臣本踈庸蒙陛下過聴親擢孤逺使待罪言責凡賞刑僣濫號令乖違民病未瘳官箴不戒皆可因人而舉劾隨事以奏陳既顯然而易知曽未足以深慮若是非方殽而邪得以害正清議方晦而私得以勝公則徃鑒昭然危機所伏方今之事孰急於此臣觀本朝士大夫學術最為近古足以愧漢唐追三代其端本也以居仁由義為道以正心誠意為學其交際也以共學為朋而實非朋以同道為黨而實非黨窮達知其有命進退知其有義是以進之不見其泰退之不見其戚窮而在下則以窮性命之奥為勲名樂正道之味為鍾鼎達而在上則以責難為尊主忠諫爲愛君本朝盛時初非有强國之術而國勢尊安根本深厚蓋其學術議論率由於此故也咸平景徳之間渾然不見其際當此時也道臻皇極而治保太和至於慶厯嘉祐兹謂盛矣不幸而壞於熙豐之邪說疎棄正士招來小人幸而元祐君子起而救之而末流太分事故反覆紹聖元符之際羣凶得志絶滅綱常其論旣勝其勢旣成嗟夫崇觀而下尚復言乎臣所謂道之消長時之否泰而實為國家之禍福社稷之存亡非虚語也臣從逺方誤玷班列去來之間今已一紀見聞所慮悉可指陳臣始至時雖間亦有譏貶道學之說而實未覩朋黨之分中更外艱去國六載已憂兩議之各甚每恐一旦之交攻逮臣復來其事果見因惡道學乃生朋黨乃罪忠諫嗟乎至於忠諫為罪則其去紹聖幾何日臣竊謂人言豈可因疾其人而併攻其黨因攻其黨而併棄其言得毋甚也陛下至聖至明初無彼此而衆議旣已交興賢愚豈得無惑臣本蜀人為學自有原本介在朝序與人亦無親疎但以終嵗之私憂首為明主而别白方今道學伊洛為宗然非程氏之私言出於大學之記載大學之教民明徳為先其間舉詩人之言於是有道學之目曰如切如磋者道學也然則臣所謂以居仁由義為道以正心誠意為學者又在於切磋之琢磨之今之道學其得之有淺深其行之有誠偽得之深者固已合大學之明徳矣得之淺者又可不切磋而琢磨之使之益深而遽自矜以召禍則無乃亦非歟行之誠者足以為君子矣行之偽者人將見其肺肝然是固其師友之所不予也而又何為乎臣每因論學之間必有至平之說徃徃偽者色愧淺者心服未敢一槩輕譏而痛疾之也何況其率多善士善人所至人必喜稱又以為黨若俱擯斥安得更有好人必取凡材充塞朝路陛下復位之初端拱而治凡所進退率用人言初無好惡之私豈以黨偏為主而一嵗之内斥逐紛紛中間好人固亦不少反以人臣之私意微累天日之清明方是時大臣無所異同給舍無所封駮侍從無所論救竊嘆而已委寄謂何所以斯【闕】 今之君子不明大道自是太髙而責人太苛自是太髙則實將不副責人太苛則衆忿且怨雖然以此窮居議道猶云可也朝廷之上賢才並用名利之途智愚競馳古今然也而或者乃倡為薦士之舉若區别而封域之夫薦士非不善也然而凡有所取豈無所遺凡有所揚豈無所抑品題旣衆則疑怨叢興心雖主於至公迹已渉於朋黨謗訕先喧於羣口進退豈必於一言是以一時之虚名而賈今日之實禍彼旣得志决不我容我於窮達進退之間亦未有充實涵養之素彼如譏誚以修徃怨必至過甚而快私情徃徃忠諫之言指謂沽名之舉至於潔身以退亦曰怨懟而然欲激怒於至尊必加之以訐訕事勢至此循嘿成風國家安賴臣欲熄將來之禍故不憚反覆以陳伏幾聖心廓然永為皇極之主使是非由此而定邪正由此而别公論由此而明私情由此而熄道學之譏由此而消朋黨之迹由此而冺和平之福由此而集國事由此而理生靈之幸社稷之福也如其不然使相激相勝展轉報復為禍無窮臣實未知稅駕之所臣恩擢任請對之初首以是非公論為言以免異時無所税駕之禍伏乞聖慈留神采覽必能上當於天心然後下臣此章風曉在位一洗徃陋共趨至公臣言或非甘受誅責取進止二月二十七日奉聖旨依 古文集成巻二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二十七 宋 王霆震 編前丁集六 劄 移滄州過闕上殿劄子【曾南豐】 【迂齋云㸔他布置開闔文勢次求其叙事措詞之法而一篇大意所以詳於歸美乃所以切於警戒不可専以歸美觀】 臣聞基厚者勢崇【此說祖宗】力大者任重【說當時】故功徳之殊垂光錫祚舄奕繁衍乆而彌昌者天人之理必至之符然生民以來能躋登兹者未有如大宋之隆也【先說本朝只一字】以禹之績大矣【却又說古】而其孫太康乃墜厥緒湯之烈盛矣而其孫太甲旣立不明【雖是說古其實却是引此以和合本朝之所以盛】周自后稷十有五世至于文王而大統未集武王成王始收太平之功而康王之子昭王難於南狩昭王之子穆王殆於荒服曁于幽厲陵夷盡矣及秦以累世之智并天下然二世而亡漢定其亂而諸吕七國之禍相尋以起建武中興然冲質以後世故多矣魏之患天下為三【語省而意明又有包括】晉宋之患天下為南北【善措辭】隋文始一海内然傳子而失唐之治在於貞觀開元之際而女禍世出天寶以還綱紀微矣至于五代葢五十有六年而更八姓十有四君其廢興之故甚矣【便做說本朝之漸】宋興【再説轉】太祖皇帝為民去大殘致更生兵不再試而粤蜀呉楚五國之君並致闕下九州來同復禹之迹内輯師旅而齊以節制外卑藩服而納以繩墨【大小規模許多施設被兩句道盡】所以安百姓禦四夷綱理萬事之具雖創始經營而彌綸已悉莫貴於為天子莫富於有天下而舍子傳弟為萬世䇿造邦受命之勤為帝太祖功未有髙焉者也太宗皇帝遹求厥寧旣定晉疆錢俶自歸作則垂憲克紹克類保世靖民丕丕之烈為帝太宗徳未有髙焉者也真宗皇帝繼統遵業以涵煦生養蕃息齊民以并容徧覆擾服異類葢自天寶之末【又將唐畧比並】宇内叛盪及真人出天下平而西北之人猶間入闚邊至于景徳二百五十餘年契丹始講和好徳明亦受約束而天下銷鋒灌燧無雞鳴犬吠之警以迄于今故於是時遂封泰山禪社首薦告功徳以明示萬世不祧之廟所以為帝者宗仁宗皇帝寛仁慈恕虛心納諫慎注措謹規矩【不可移之他人】早朝晏退無一日之懈在位日乆明於羣臣之賢不肖忠邪選用政事之臣委任責成然公聴並觀以周知其情偽其用舍之際一稽於衆故任事者亦皆警懼否輙罷免世以謂得馭臣之體春秋未髙援立有徳付畀惟允故傳天下之日不陳一兵不宿一士以戒非常而上下晏然殆古所未有其豈弟之行足以附衆者非家施而人悅之也積之以誠心民皆有父之尊有母之親【形容仁祖得出】故棄羣臣之日天下聞之路祭巷哭人人感動歔欷其得人之深未有知其所繇然者故皇祖之廟為宋仁宗英宗皇帝聰明叡智言動以禮上帝眷相大命所集而稱疾遜避至于累月自踐東朝淵嘿恭慎無所言議施為而天下傳頌稱說徳號彰聞【形容五聖功業徳美全無一語重疊】及正南面勤勞庶政每延見三事省决萬機必咨詢舊章考求古義聞者惕然皆知其志在有為雖早遺天下成功盛烈未及宣究而明識大略足以克配前人之休故皇考之廟為宋英宗陛下神聖文武可謂有不世出之姿仁孝恭儉可謂有君人之大徳憫自晚周秦漢以來世主率皆不能獨見於衆人之表其政治所出大抵踵襲卑近因於世俗而已於是慨然以上追唐虞三代荒絶之迹修列先王法度之政為其任在已可謂有出於數千載之大志變易因循號令必信使海内觀聴莫不奮起羣下遵職以後為羞可謂有能行之效今斟酌損益革敝興壞制作法度之事日以大備非因陋就寡拘牽常見之世所能及也繼一祖四宗之緒推而大之可謂至矣蓋前世或不能附其民者刑與賦役之政暴也【再挈起兩事為後面立柱要說本朝好先説前代不好此作文之法】宋興以來所用者鞭扑之刑然猶詳審反復至於緩故縱之誅重誤入之辟蓋未嘗用一暴刑也田或二十而稅一然猶嵗時省察數議寛減之宜下蠲除之令蓋未嘗加一暴賦也民或老死不知力役然猶憂憐惻怛常謹復除之科急擅興之禁蓋未嘗興一暴役也所以附民者如此前世或失其操柄者【又再挈起前世三事】天下之勢或在於外戚或在於近習或在於大臣宋興以來戚里宦官曰將曰相未嘗得以擅事也所以謹其操柄者如此而況輯師旅於内【應前】天下不得私尺兵一卒之用卑藩服於外天下不得專尺土一民之力其自處之勢如此至於畏天事神仁民愛物之際未嘗有須臾懈也其憂勞者又如此葢不能附其民而至於失其操柄又怠而忽此前世之所以危且亂也民附於下操柄謹於上【前面分開四項此又合來】處勢甚便而加之以憂勞此今之所以治且安也故人主之尊意諭色授而六服震動言傳號渙而萬里奔走【形容妙】山巖窟穴之氓不待期會而時輸嵗送以供其職者惟恐在後航浮索引之國非有發召而籝齎槖負以致其贄者惟恐不及西北之戎投弓縱馬相與祗服而戲豫【看他造語】東南之夷正冠束袵相與挾冊而吟誦【此說髙麗】至於六府順叙百嘉鬯遂凡在天地之内含氣之属皆裕如也蓋逺莫懿於三代近莫盛於漢唐然或三四世或一二世【又應前】而天下之變不可勝道也豈有若今五世六聖百有二十餘年自通邑大都至于荒陬海聚無變容動色之慮萌於其心無援枹擊柝之戒接於其目臣故曰生民以來未有如大宋之隆也竊觀於詩其在風雅陳太王王季文王致王迹之所由與武王之所以繼代而成王之興則美有假樂鳬鷖戒有公劉泂酌其所言者蓋農夫女工築室治田師旅祭祀飲尸受福委曲之常務【看得親切】至於兔罝之武夫行修於隱牛羊之牧人愛及微物無不稱紀所以論功徳者由小以及大其詳如此後嗣所以昭先人之功當世之臣子所以歸美其上非徒薦告鬼神覺寤黎庶而已也書稱勸之以九歌俾勿壞蓋歌其善者所以啟其嚮慕興起之意防其怠廢難乆之情養之於聴而成之於心其於勸帝者之功美昭法戒於將來聖人之所以列之於經垂為世教也今大宋祖宗興造功業猶太王王季文王陛下承之以徳猶武王成王而羣臣之於考次論撰列之簡冊被之金石以通神明昭法式者闕而不圖此學士大夫之過也葢周之徳盛於文武而雅頌之作皆在成王之世【來得委曲】今以時考之則祖宗神靈固有待於陛下【此應力大任重一句】臣誠不自揆輙冒言其大體至於尋類取稱本隱以之顯使莫不究悉則今文學之臣充於列位惟陛下之所使至若周之積仁累善至成王周公為最盛之時而泂酌言皇天親有徳饗有道所以為成王之戒蓋履極盛之勢而動之以戒懼者明之至智之盡也【前面歸美太過故終之以警戒善救首尾】如此者非周獨然唐虞至治之極也其君臣相敕曰兢兢業業一日二日萬幾則處至治之極而保之以祇慎唐虞之所同也今陛下履祖宗之基廣太平之祚而世世治安三代所不及則宋興以來全盛之時實在今日陛下仰探皇天所以親有徳饗有道之意而奉之以寅畏俯念一日二日萬幾之不可以不察而處之以兢兢【都收拾在此】使休光美實日新嵗益閎逺崇侈循之無窮至于萬世永有法則此陛下之素所蓄積臣愚區區愛君之心誠不自揆欲以庶幾詩人之義也惟陛下之所擇召除禮侍上殿劄子【乙酉六月上 真西山】 臣聞國於天地必有與立焉三綱五常是也夫自髙卑奠位而大分已明帝降之衷而善性均有然維持而主張之繄君師是賴故聖人者作躬行此道以標的乎天下君臣之綱正於上而天下皆知有敬父子之綱正於上而天下皆知有親夫婦之綱正於上而天下皆知有别三者正而昆弟朋友之倫亦莫不正使凡生人之類各有寧宇不相鬬暴賊殺者此唐虞三代數聖人之功所以與天地同其大也夫所謂五常者亦豈出乎三綱之外哉父子之恩即所謂仁君臣之敬即所謂義夫婦之别即所謂禮智者知此而已信者守此而已未有三綱正而五常或虧亦未有三綱廢而五常獨存者嗚呼是理也其抉持宇宙之棟幹奠安生民之柱石歟人而無此則冠裳而禽犢矣國而無此則中夏而裔夷矣臣嘗讀詩至六月之序曰小雅盡廢則四夷交侵而中國微夫小雅之詩才二十餘篇而綱常之義略備中國之所以為中國者賴此而已而至於盡廢焉是自為夷也四夷交侵之禍安得不以其類至乎又嘗攷觀古昔有當衰微削弱之世而綱常未至冺絶猶足以僅存者亦有治安强盛之世綱常隳弛卒至於大壞而不可捄者周自東遷日以卑矣然威文出力以奬王室則猶有君臣也諸侯會盟以定世子則猶有長幼也故能擁持虚器尚數百年晉氏之興奄有呉蜀再傳而至惠帝可謂極盛矣而陽徳不剛陰慝内熾䜛巧交煽國本遽搖諸王跋扈主威遂奪三綱盡廢而劉石之變興唐至明皇亦太平極治之日而宫闈怙寵黷亂天常姦諛肆欺潜竊國命兇邪造釁戕伐本支三綱盡廢而外寇之難作即晉唐之事以驗序詩者之言千載相望若合符契有天下者奈何其不鑒哉惟我祖宗繼天立極其於事親教子之法正家睦族之道尊主御臣之方大抵根本仁義故先朝名臣或以為家法最善或以為大綱甚正或以為三代而下皆未之有猗歟休哉聖子神孫所當兢兢保持而勿墜也恭惟陛下天啟睿明肇膺大寶此正端本澄源之時臣來自逺方竊聞朝野之論以謂陛下有承順太母之孝有憂憫元元之仁苟推是心何徃非善獨不幸處天倫之變有未盡其道者雖棣華之愛方篤而布粟之謠遽興流聞四方所損非淺夫一政之行一令之出苟乖於理害且隨之綱常大端是謂人極人極不立國將奈何且民無常情惟上所導大學曰上老老而民興孝上長長而民興弟又曰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譲一國興譲蓋情雖無常而性則本善倡之則應作之則興故慈孝隆於上則下有忠順之風愛敬虧于上則下有陵犯之俗影響相從至為可畏伏惟陛下深懲徃悔而思所以補過者焉夫天子之孝與臣庶不同陛下欲報先皇之大徳則繼志述事所當先衰麻之數哭踊之節其次也欲報慈闈之至恩則先意承志者不可後滫瀡之奉跪拜之恭其末也兢兢朝夕惟實徳是充惟大政是習使朝廷以治而宗社以安則子道修矣誦二南正始之詩而思異時之擇配者不可不謹玩大易正家之義而思平居之反身者不可不嚴近而九族必有以廣親睦之仁内而六宫必有以示肅雍之化則家道正矣委任臣工者人君之大體躬親聴斷者人君之大權二義並行初不相悖必使政令出於公門而絶多門之私威柄歸於王室而無倒持之失則君道立矣子道修者仁之本家道正者禮之源而君道之立則又天下大義所由定陛下倘能明此三者而行之一本於誠則不求感人而人自孚不求正俗而俗自化姦雄不得為辭以動衆逺人不得伺隙以生心治安長乆之計無越諸此 古文集成巻二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二十八 宋 王霆震 編 前丁集七 劄 乙巳輪對第一劄子【誠齋】 臣聞惟天愛君惟聖畏天天之於君厭之者則驕之以嘉祥愛之者則譴之以變異絶之者則誤之以强盛愛之者則懼之以災害故夫災異者天之所以愛君也聖人以已占天而不以天占天太戊修徳而桑木即枯成王怛然而偃禾盡起故夫警懼者聖人所以畏天也仰惟陛下聖神之資與天同徳寛大之政與天同仁上天眷之享國乆長固無時而不得乎天意矣然迺者上天見異時則有星變地震之灾頻年無秋時則有水旱相仍之患外夷多詐時則有邊防危疑之慮陛下法堯之兢兢體舜之業業恐懼修省夙夜靡遑是以一念禱於此而妖星退於彼前日之灾異一變而為清寧前日之水旱一變而為豐穰前日之危疑一變而為安靖至於告廟郊天前期而雪旣雪而霽旣霽而欲雨欲雨而復霽頃刻之間感召轉移汔成熙事孰謂天道之逺乎此惟聖畏天之明效也然臣聞之聖人不畏多難而畏無難非畏無難也實自畏驕心之易生也臣願陛下移前日之恐懼為今日之恐懼移前日之修省為今日之修省属任大臣非不推誠也得無猶有逺嫌顧身而不敢任事者乎延納臺諫非不聴言也得無猶有避怨畏禍而不敢深言者乎中外臣子不間小大無不賜對許以盡言此固美矣豈無聞見輕信得失相半或犯嚴忤勢而以言為諱者乎權貴近習無所親疏苟有弄權即從退斥此固肅矣豈無上畏聖明下憚物議或陽退陰進而害攻無形者乎朝政修明矣必思其或舉其小者近者而逺者大者未有講也邊備整輯矣必思其虚名末節而實務宿弊有未察也懲贓吏以惠民非不嚴也必思以懲疎逺小吏之法為懲貴近權要之法也禁軍債以惠軍非不峻也必思以禁軍債剝割之意為禁債帥交結之意也以此推之其類非一惟陛下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戒之戒之又重戒之則聖徳日新天命永保實宗社無疆之休取進止 己酉奏事上殿第一劄【誠齋】 臣聞天下有無形之禍僣非權臣而僣於權臣擾非盗賊而擾於盗賊彊非猛獸而彊於猛獸其惟朋黨之論乎蓋欲激人主之怒莫如黨論欲盡逐天下之君子莫如黨論欲盡空天下之人才莫如黨論族親黨也交游黨也薦引黨也欲陷一士止於一士而已矣至舉而名之以黨則族親也交游也所薦引也可一網而盡矣漢之黨錮唐之牛李是也本朝仁宗之世始於宰臣吕夷簡與諫官范仲淹交論上前遂黜仲淹而諫官髙若訥盡指歐陽脩尹洙之徒為仲淹之黨一切貶逐未幾仁宗感悟大用仲淹而召用脩與洙不惟禍黨遂息而已至於與仁宗同致慶厯之治者乃前日所謂黨人者也其後紹聖崇觀之間宰臣章子厚蔡京盡指司馬光蘇軾之徒凡元祐之忠臣義士三百餘人目為姦黨斥逐禁錮死徙殆盡君子盡逐小人滿朝馴至靖康之變黨人則一空矣國家之禍何如哉臣竊觀近日以來朋黨之論何其紛如也有所謂甲宰相之黨有所謂乙宰相之黨有所謂甲州之黨有所謂乙州之黨有所謂道學之黨有所謂非道學之黨是何朋黨之多歟且天下士大夫孰不由宰相而進者進以甲宰相一日甲罷則盡指甲之人以為甲之黨而盡逐之進以乙宰相一日乙罷則又盡指乙之人以為乙之黨而盡逐之若夫甲州之士乙州之士道學之士非道學之士好惡殊而嚮背異則相攻相擯莫不皆然黨論一興臣恐其端發於士大夫而其禍及於天下國家前事已然矣可不懼哉臣願陛下建皇極於聖心酌大公於天下公聴並觀壞植散羣曰賢者曰才者曰忠正者曰君子者從而用之勿問其某黨某黨也曰不肖者曰不才者曰邪佞者曰小人者從而廢之勿問其某黨某黨也在廷之臣有復陳黨論於前者取其尤者而斥之聲其罪於天下則黨論不攻而自破矣復二帝三王之中道以消漢唐靖康之顯禍惟陛下留神 第二劄【誠齋】 臣竊觀陛下臨御以來聖徳日新聖政日美一賞一罰春生秋殺一號一令雷動風散總攬天下之大柄而歸之於獨斷凜凜乎漢宣帝唐太宗之上矣然古之帝王固有知以一已攬其權而不知臣下竊其權者大臣竊之則權在大臣大將竊之則權在大將外戚竊之則權在外戚近習竊之則權在近習竊權之最難防者其惟近習乎蓋近習之在君側何起居之不侍何言語之不聞君喜知喜君怒知怒未命而唯唯未語而諾諾此其所以能測人主幾微之指而遂至於竊其廢置予奪之權也非敢公竊之也私測之也能測之斯能竊之矣甚者至於政事之罷行出於此輩之議論人才之進退出於此輩之抑揚外廷之章奏此輩得以去取羣臣之獻納此輩與之表裏事至於此豈惟私測之而已也人主威福之大權彼皆得而公竊之矣周之棸子内史秦之景監趙髙漢之恭石顯唐之鄭注王叔文仇士良田令孜皆是物也今陛下始初清明之日福威玉食莫不惟辟禮樂征伐莫不自天豈容有此而近者乃有以招權用事自抵譴黜陛下赫然震怒屏之外服此天下所以詠歌奮激仰服聖斷而不能自已也大抵近習者便嬖使令之臣也宰執者輔賛彌縫之臣也侍從者論思獻納之臣也臺諫者箴規君徳糾逖官邪之臣也是數人者各盡其公互防其私而不相附麗則朝廷正而天下治在哲宗時范祖禹為諫官其東鄰宦官陳衍園亭在焉衍至園中不敢髙聲謂同列曰范諫議一言到上前吾輩不知死所矣此近習之臣與臺諫之臣兩不相通所以致元祐之治在徽宗時王黼為宰相與宦官梁師成鄰居一日帝幸黼私第徘徊觀覽適見其後户與師成後户相通帝大不樂此近習之臣與宰執之臣合而為一所以致靖康之變若使内廷之近習與外朝之羣臣合而為一則人主之燕私人主之嚬笑下皆得而知矣羣臣之姦邪天下之情偽上皆不得而聞矣唐庚曰奴婢同則家道危臣下同則人主孤可不懼哉可不懼哉惟陛下察之察之又重察之防之防之又重防之不勝天下國家之福取進止 古文集成巻二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二十九 宋 王霆震 編前丁集八 劄 論遣使劄子【胡致堂】 【迂齋云根本經誼曉暢事情毅然有不可奪之色】 臣竊聞遣使臣入雲中已有定議臣愚陋䝉陛下擢寘從班職在獻納雖小事失當猶合上聞況遣使體大縱使初不預議苟心有所未安豈敢緘黙輙形論奏伏望陛下留神省察昔孔子作春秋以示萬世人君南面之術無不備載而其大要則在父子君臣之義而已魯桓公為齊所殺魯之臣子於齊有不共戴天之讎而莊公者乃桓公之子也非特不能為父雪恥又與齊通好元年為齊主王姬四年及齊狩于禚五年會齊同伐衞八年及齊同圍郕九年及齊盟于蔇是年為齊納子糾仲尼惡之備書于䇿以著其釋怨通和之罪魯莊惟忘父子君臣之義也魯之臣子則而象之故公子牙弑械成於前慶父無君動於後卜齮圉人犖之刃交發於黨氏武闈之間魯之宗祀不絶如綫此釋怨通和之效也豈非為後世之永鑒乎金人者驚動陵寢戕毁宗廟劫質二帝塗炭祖宗之民乃陛下之讎也頃者誤國之臣自知其才術不足以勘定禍亂而又貪慕富貴是故譸張為幻遣使求和以苟嵗月九年于此其效如何彼之一身叨竊爵位而去曽何足道而於陛下聖徳國家大計則虧䘮多矣所幸陛下勇智日躋灼然獨見於邪言乆惑之後奉將天討罪狀豫賊再安國歩漸圖恢復天下忠臣義士聞風興起各思自效以佐丕烈譬如人行萬里登車出門又如支梧厦屋初正基柱存亡治亂實係此時今乃無故蹈庸臣之轍踐阽國之址犯孔子之戒【應前】循魯莊之事忘復讎之義陳自辱之辭臣竊為陛下不取也或謂不若是少有貶屈其如二帝何臣應之曰自建炎丁未以至甲寅所為卑辭厚禮以問安迎請為名而遣使者不知幾人矣知二帝所在者誰歟見二帝之面者誰歟聞二帝之言者誰歟得金人之要領者誰歟因講和而能息敵兵者誰歟臣但見丙午而後通和之使歸未息肩而黄河長淮大江相次失險矣臣但聞去年冬使者還言將帥帖服國勢奠安形于奏章傳播逺近曽未數月而劉豫挾敵稱兵犯順矣金人者知中國所重在二帝中國所恨在劫質知中國所畏在用兵則常示欲和之端增吾所重平吾所恨匿吾所畏而中國坐受此餌旣乆而後悟也天下其謂自是改圖必矣何為復出此謬計耶苟曰姑為是爾則豈有修書稱臣厚費金幣而成就一姑為之事也苟曰以二帝之故不得不然則前效可考矣況嵗月益乆敵情益閟必無可通之理也臣嘗思之陛下與金人絶則臣下無所得而人主為義舉若通和則利歸臣下而人主受其惡故凡願奉使通和者皆身謀非國計也陛下何不據孔子之論而决此䇿乎自王安石廢黜春秋天下學士不知尊尚一旦亂臣賊子接跡乎四海幸遇陛下篤信此書孔子之志將仲於今日便當攷筆削之意斷當今之事只行一二大者陛下美名輝映千古矣當今之事莫大於靖康之怨也欲紓此怨必殄此讎則用此之人而不用講和之臣行此之政而不修講和之事使士大夫三軍百姓皆知金人為不共戴天之讎人人有致死于金人之志百無一還之心然後二聖之怨有可平之日陛下為人子之職舉臣等駑下伸眉吐氣食息世間亦預榮矣苟為不然以中國萬乗之君而稱臣於外人則宰相而下皆其陪臣也借使金人欣然講解以一將軍將數萬衆駐兵泗水之上【學張儀約從文字】願與陛下面相結約㰱盟而退不知陛下何以待之則又欲變置吾之大臣分部吾之兵將割我之地土而取其租賦有一于此其能從之乎從之則無以立國不從則隳敗和好將何據而可臣實戇昩思之不通是以略具古義凂瀆聰聴惟陛下試加采擇或合聖意即以世讎當復無可通和之義明降指揮寢罷奉使之命刻印銷印俄頃之間初無害於明適足以彰陛下好謀能聴之美免累聖徳誤國大計 再論遣使劄子【胡致堂】 【迂齋云說利害明切却是就理上見得如此】 臣竊聞宰相張浚有論使事為兵家機權與臣所論事理不同今何蘚遂行不可救止臣待罪侍從初有所陳已荷聖知今浚以輔國謀臣陛下之所改顔而禮貌之者也勢難以臣故以沮其議臣不當力論取勝徒成紛紛然臣再三思慮終未曉浚之說須至剖析聞於聰聴望陛下留神省覽姑且志之聖懷俟他日驗臣所計與浚孰忠孰否則使事之利害決矣今則未敢求直也粘罕總師二十餘年破大遼弱我宋雖無逺略亦精於用兵其所行事盡詭詐也今我之虚實彼豈不知尚須卑辭執謙然後足以驕其心示弱屈服然後足以平其怒乎此遣使之無益一也庚戌後不遣使敵兵亦不來及癸丑遣使則鈎引金使入國熟視而去曽不旋踵而淮南之警奏至矣此遣使之無益二也前我所遣四輩皆朝廷之選侍從之臣聞其入敵境晝夜驅遞略無禮節及見粘罕坐受欺紿怱怱而歸未嘗得其要領也而況何蘚一使臣其何能任覘國之事乎此遣使之無益三也昔富弼之使也以一言息南北百萬之兵可謂偉矣使歸行賞遷進官職弼方以中國未能用兵徒賴使人口舌下之為莫大之恥終不肯受其識度如此乃可辦國今奉使者首先論其私事祈求恩澤一一足意而後行所慮卑近與市井之人無異尚能明目張膽不辱君命乎此遣使之無益四也萬一金人臨以兵威肆其恐脅使人必不能就死則反以我之情告之是自敗也死生之際唯烈士不懼曽謂何蘚而能之乎此遣使之無益五也金人之所大欲者誰不知之旣有無厭之心正使劉豫明日就亡今日亦必赴救而況豫賊祈哀乞援秋髙草熟來㓂何疑此不待窺覘自可坐照於一堂之上也此遣使之無益六也今淮以北劉豫自以為其封疆矣河之北粘罕自以為其土宇矣使者之行豈能乗雲馭風徑至朔庭哉必渡清河之阻經濁河之限然後能至也去冬下詔罪狀劉豫明其為賊今豫肯賔吾使人達之於金哉臣恐戌伐凡伯則有之矣此遣使之無益七也今我與金人勢如兩家有沒世之怨一弱一强强者侵陵不休弱者必固其門墉嚴其戒備待時而動庶能有濟乃欲命一僕夫啗以酒肉悅以金帛適足以重吾之弱増彼之强而已此遣使之無益八也自古兵强馬衆玩武不戢而無自焚之變者此朔方英傑勒曜垂珪之所難也尼堪生於幽朔幼習戰攻特騎將鬬將耳非有保國永世兼并天下之術也度其勁兵壯者老老者死其馬之齒日已長矣其謀臣志滿意得況酣乎子女玉帛之間不越數年必有禍敗此易見也萬一今冬黨助豫賊昧於一來陛下申嚴將士據大江之險以禦之彼再而衰三而竭必矣小小勝負兵家之常今未有兵交之形而遽自納侮以示畏恐情見力屈當反為所乘非兵家形格勢禁之法此遣使之無益九也夫和人之心【學從人衡人句法】迎合粘罕之意為身謀而已陛下寤寐賢才日昃不倦菲衣節食卑宫室陋器用以養戰士固將為父兄攄覆載不同之憤雪滄溟不滌之恥也若堅用和䇿則謀臣解體義士䘮氣將帥偷安而卒伍泮散以為無復有輸忠效智建立功名之日使和人自謂其說可用如此必有進為之漸以國與人取悅粘罕大事去矣此遣使之無益十也獨有一說使陛下難處者以二帝為言耳然自建炎改元以來使命屢遣無一人能知兩宫起居之狀謦欬之音者況今嵗月益乆敵必重閟惟懼我知之今以金為父兄之讎絶不復通則名正而事順他日或有異聞在我理直易為處置若通而不絶則彼握重柄歸曲於我名實俱䘮非陛下之利也使或有知二帝所在一見慈顔宣達陛下孝思之念雖嵗一遣使竭天下之力以將之亦何不可之有其如艱梗悠邈必無可達之理乎以此揆之則以二帝為言者理不難處也臣聞善為國者必有一定不可易之計正其大義不僥倖以為之漢髙祖出闗得董公之謀以弑君討項羽後雖屢敗然項羽負不義之罪雖彊必弱漢守其䇿不變終有天下然張良嶢闗之舉養虎之喻君子猶羞道之及劉先主諸葛武侯志在復漢目操為賊亦能三分鼎立魏延出竒欲速孔明不求近功君子以為真以天下自任者古之英雄規模注措大抵如此三國崛起曹氏先據利勢蜀最後立豈以微弱之故卑下於操以苟存耶孟子曰君如彼何哉彊為善而已今日大計只合明復讎之義用賢才修政事息民訓兵以俟北向更無他䇿倘或未可惟是堅守若夫二三其徳無一定之論必恐不能有為至於何蘚之行非特無效決須取辱臣所見如此豈得以張浚有言而自抑也 古文集成巻二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三十 宋 王霆震 編前丁集九 劄 論遣北使事劄子【戊辰四月為太博上時許舍人奕奉使出國門 真西山】 臣切謂為國者當示人以難犯之意不可示人以易窺之形昔春秋時晉師入齊齊使國佐求盟於晉其勢亟矣一聞齊之封内盡東其畆之言雖僨軍之餘不肯苟從以紓一旦之禍蓋敵國之相與有以折其謀則為和也易有以啟其嫚則為和也難況敵情叵測變詐百出又非可以隣國常理待之乎側聞日者小行人之遣也敵人欲多嵗幣之數而吾亦曰可増敵人欲得奸臣之首而吾亦曰可與至於徃來之稱謂犒軍之金帛根括歸明流徙之民承命惟謹曽亡留難切揆謀國之意不過以樂天保民為心幸和好之亟就耳獨不思金人得以闚吾之情而滋嫚我之意乎雖然此旣徃之咎矣所以圖制方來者猶可謹其初也蓋古者敵國通和有養其事力以待可為之機者越之事呉是也有聴命於敵以圖苟安之計者六國之事秦是也今日尋盟於金臣不知姑欲養其事力而待可為之機乎抑將聴命於敵而圖苟安之計乎勾踐之行成於呉也葢忍恥以志仇讎之復而非倚和以自固也是以三十年間蚤朝晏罷卧薪嘗膽未嘗一日忘會稽之恥故雖詘辱一時迄能伸其志於異日若夫六國則不然其求和於秦也葢委國以為仇讎之役而非用權以蘄濟也故朝割地以賂秦則莫棄謀臣之言夕遣質以入秦則旦絶鄰國之援撤防弛備冀秦之矜已而不加兵奚異委肉虎狼而幸其弗食也夫是以六國之地卒歸於秦豈秦之力能亡六國哉六國實自亡耳今日而知是則當以越之事為法而以六國之事為戒可也抑臣聞之善謀國者不觀敵情之動静而觀吾政之修否元祐初用司馬光為相盡更王安石弊法契丹聞之以勿生事戒其邊吏今日號為更化矣而敵之傑驁無異前日母亦我之所為尚有可思者乎故臣妄論今日之事必吾無以取輕於敵而後和可成必有以深服其心而後和可固臣觀昨者竄殛柄臣之始不惟四方萬里咸服英斷而敵國亦竦然易視矣誠使剛健不息之誠愈篤於初振厲有為之志益加於舊則國勢日强敵自退聴奈何朝綱方整而紛紊之漸已萌政事方修而懈弛之形已露正人雖進志未獲伸言路雖開忠罕見用我之更化者僅如此其能使敵情之畏服哉況夫彼之待我者方驕我之恃和者太重一介行李曽未越境而動色相慶若無事然臣恐盟好既成志氣愈惰宴安鴆毒之禍作浮淫冗蠧之事興彼資吾嵗賂以厚其力乘吾不備以長其謀加之數年聲勢浸盛然後發難從之請挑必争之端而吾徬徨四顧將無以應之此長慮逺識之士所為寒心者也臣願陛下以通和講好為權宜以修徳行政為實務君臣之間朝夕儆戒于敵情之難保禍至之無日蒐討軍實cq=23申飭邊防凜然敵師將至而國勢張外患弭矣 論金元劄子【真西山】 【時奉使回甲戌二月上殿】 臣聞中國有道外敵雖盛不足憂内治未修外敵雖微有足畏蓋昔者永嘉之紛擾與單于争立之事同而拓跋氏之東西與匈奴之分南北亦亡以異然宣帝因呼韓之朝而益强其國劉石符姚之變晉迄不能以成寸功光武因南單于之歸拓地千里而侯景内附適以召蕭梁之釁所遇略同而成敗以異者豈固有幸不幸哉蓋宣光之政修而晉梁之政失也今金運衰微雖吾宗社之慶然臣等審觀事勢竊以為深可慮者三亟當為者二何謂深可慮者三曰對境之流民僅存之遺孽驟興之勁敵是也臣等近抵山陽聞淮北之民扶攜老稚結筏欲渡者日以百數雖邊臣謹守疆場拒卻使還然蝟集而南者其勢未已蓋其仍嵗洊饑重以師旅遺黎何辜死者什七苟非越境亡以偷生故其謀遂出諸此今將容而納之固未易處若一切拒絶彼或萌等死之心設有不幸隨之以潰散之兵繼之以羣行之盜其將何以防之此其可慮者一臣等又聞金主之子改元僣號於山東比者攻圍海州距吾新邊才數十舍倘其粗能自立遂成瓜裂之形因而撫柔尚易為力萬一蒙古得志必欲滅完顔之宗干戈相尋為力弗敵兔奔豕突迫吾邊陲又將何以禦之此其可慮者二昔宣和中金源始大耶律浸微識者豫知必貽中國之患蓋雖均出北方然習安者易制崛起者難馴理固然也今金人土傾魚爛埶必不支萬一蒙古遂能奄有其土疆境交壤接剥牀以膚卻之則怨接之則驕重以亡金舊臣各圖自售指嗾之計何所不為設或肆谿壑之求要吾以待金國之禮從之則不可以立國拒之則必至於交兵宣和舊事可為鑑此其可慮者三何謂亟當為者二曰内固邊防外精間諜是也書曰惟事事乃其有備有備無患傳亦有云無恃其不來恃吾有以待之今邊庭探報未必盡然臣等所陳亦似過慮然未至豫言固常為虚若其已至又無所及況積薪欲然之勢日長不已者乎而封疆扞圉之臣徃徃内實驚危外示閒暇其說曰吾將以鎮安物情也獨不知人心有所恃則雖不鎮而自安若其未然則雖無故而自擾與其避張皇之小害孰若圖倉猝之深憂夫自古立國東南未有不以兩淮荆襄為根本紹興中李綱建議六朝之能保守江左者以强兵重鎮盡在淮襄雖曹魏之雄符石拓跋之衆率不能一闚江表後唐李氏有淮南則可都金陵其後失之遂以削弱今朝廷欲為守備則當於兩淮荆襄置三大帥屯重兵以臨之分遣偏師進守支郡小築城壘如開新邊遇有賊馬則大帥遣兵應援稍能自守商旅必通乃可召人來歸漸次葺理假以嵗月則藩籬成矣綱之言政今日所宜用也臣等間者自揚而之楚自楚之盱眙經行所及凡數百里平疇沃壤極目亡際重湖陂澤渺莽相連而田野之民又皆堅悍强忍亡呉兒驕脆之氣迨乆駐邊城訪問益審凡兩淮形勢之利如在目中然後喟然嘆曰此天賜吾國以為大江之屏障使强兵足食為進取之資也而士大夫習尚因循視其荒殘漫弗之惜田疇不闢溝洫不治有險要不知所以控扼有丁壯不知所以練習有豪傑武勇不知所以牢籠收拾之方一旦驚急但思委而去之以長江為足恃是猶咽喉見搤於人而欲與之角藩牆扃鐍為盜所有而欲保堂奥之安亡是理也且徃者極邊之地城壘不建戍守不増徒以區區要盟之故今事變一新政吾更張規模之日臣等謂宜及今亟行經理選儒臣之有威重知兵略者二三人俾之督䕶諸將其掊克自封巽愞不立者易之沿江列屯亡慮十數萬勁騎精卒皆當移駐並邊而増募舟師以扼江面凡城池樓櫓之未固若要害之未築者就遣屯兵併力繕治使治邊數千里脈絡相聨有貫珠之勢首尾相應有率然之形兵力旣雄民志自固然後大修墾田之政倣漢搜粟故事顓為一司以領之力本務農如周秦之用西土數年之後積貯充實邊民父子争欲自保因其什伍勒以軍法不待糧饟皆為精兵金湯之勢成磐石之基立則退足以守進足以攻此亟當為者一也夫間諜不明最兵家之深忌今金人與蒙古相持蓋非一日戰鬬離合不知其幾而吾邊臣迄未有得其要領者至如吾林答忠之歸紇石烈執中之死並邊諸郡言人人殊即此推之他可㮣見臣等比至維揚首聞金都摧陷之報質諸邊帥亦復謂然迨次修門其說又異夫敵國存亡兹非細事風傳不一迺至於斯脫有緩急其將何及昔中興初韓世忠呉玠諸人捐金募間如用砂礫故敵人深謀秘計靡不豫知取勝之術大抵由此臣等謂宜申飭主兵之臣顓任遣間之責事之驗否特示勸懲庶幾實事必聞而聞事必實此亟當為者二也臣等區區本亡竒䇿獨念將命之初違去殿陛蒙陛下温顔賜諭以江淮之事歸日奏聞故敢罄竭愚忠期報萬一惟聖明裁察 古文集成巻三十 <集部,總集類,古文集成>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三十一 宋 王霆震 編前戊集一 論 為君難論【歐陽公】 東萊批【子由君術論正是此意】 嗚呼用人之難難矣未若聴言之難也夫人之言非一端也巧辯縱横而可喜忠言質樸而多訥此非聴言之難在聴者之明暗也䛕言順意而易恱直言逆耳而觸怒此非聴言之難在聴者之賢愚也【下字不苟明暗賢愚四字移易不得】是皆未足為難也若聴其言則可用然用之有輒敗人之事者聴其言若不可用然非如其言不能以成功者【一篇主意先説兩叚後入主意是文字委曲】此然後為聴言之難也請試舉其一二戰國時趙將有趙括者【實事】善言兵自謂天下莫能當其父奢趙之名將老於用兵者也毎與括言亦不能屈然奢終不以括為能也歎曰趙若以括為將必敗趙事其後奢死趙遂以括為將其母自見趙王亦言括不可用趙王不聴使括將而攻秦括為秦軍射死趙兵大敗降秦者四十萬人坑於長平盖當時未有如括善言兵亦未有如括大敗者也【承接變化結精神】此聴其言可用用之輙敗人事者趙括是也秦始皇欲伐荆問其將李信用兵幾何信方年少而勇對曰不過二十萬足矣始皇大喜又以問老將王剪剪曰非六十萬不可始皇不恱曰將軍老矣何其怯也因以信為可用即與兵二十萬使伐荆王剪遂謝病退老於頻陽已而信大為荆人所敗亡七都尉而還始皇大慙自駕如頻陽謝剪因彊起之剪曰必欲用臣非六十萬不可於是卒與六十萬而往遂以滅荆【規摹一定】夫初聴其言若不可用然非如其言不能以成功者王剪是也【繳意盡結】且聴計於人者宜如何聴其言若可用用之宜矣輒敗事聴其言若不可用捨之宜矣【下三宜字精神】然必如其説則成功此所以為難也【闗鎖此段不承接 宜字眼目】予又以謂秦趙二主非徒失於聴言亦由樂用新進忽棄老成此其所以敗也大抵新進之士喜勇鋭老成之人多持重此所以人主之好立功名者聴勇鋭之語則易合聞持重之言則難入也若趙括者則又有説焉予畧考史記所書是時趙方遣亷頗攻秦頗趙名將也秦人畏頗而知括虛言易與也因行反間於趙曰秦人所畏者趙括也若趙以為將則秦懼矣趙王不悟反間也遂用括為將以代頗藺相如力諫以為不可趙王不聴遂至於敗由是言之括虛談無實而不可用其父知之其母亦知之趙之諸臣藺相如等亦知之外至敵國亦知之獨其主不悟爾夫用人之失天下之人皆知其不可而獨其主不知者莫大之患也前世之禍亂敗亡由此者不可勝數也 君心論【林之竒】 帝王逺矣其常存乎天下者心也非麗乎形非依乎象人有握手而言同室而居終其身不能以相得者㳂萬古之下以泝萬古之上茫茫昧昧編斷簡短人曰堯舜禹湯文武其心至今存焉不已戱乎曰未之思也帝王奚逺哉人與天地一心也天地不息人心亦不息天地無古今人心亦無古今知此説者帝王胸次盡在人方寸中矣嗟乎百世而下帝王何寡也是非心之罪也心本無異人自異之人之有負於心也甚矣即一而言塗之負販且不可謂無帝王之心離異而言雖與帝王勢均位敵遐乎藐矣奚啻相望於霄壤帝王之治經緯乎一心無得於其心則亦無得於其治君子謂是不可不熟講也天下萬物莫不有偶善與惡分邪與正歧賢之反也為愚是之敵也為非瞀於色者指白為黒迷於方者指東為西人常於處事之際方寸了然所處必當事至而心弗寜雖小必敗况四海九州如何其大一日之間一時之頃事之至者不知其幾其可以擾心而應之哉且帝王之心何心也一者心體之所以全帝王之所以同乎萬世者也心存於一則體用俱備擾而雜之體虧而用喪矣天下安危治亂之機特起於存不存之間而存之奚難居則喪焉動而存之難也隐則息焉顯而存之難也優游暇豫則不素養焉觸事物而存之難也帝王亦是心爾日應百事如未嘗接事而亦未嘗有遺事非莫然也非適然也亦不至乎臨事而存之耳存之為言特其粗也存之而不覺其存用之而不知其為用存之神用之妙也堯以精一執中三四言併與天下而致之舜舜受其天下而守其治天下之法其後七十年復以命禹禹又受其天下而守其治天下之法三聖人一心也三百餘年一日也亦其親傳之符所宜然者也湯之於禹去之五百嵗文武之於湯去之五百嵗心惟一心也治惟一日也然則求心術者宜於此焉思之也秦漢以還治道衰矣非失於為治失於心術矣天下之大不越乎此心心術茫然奚所取而為治化民者必以誠而心或流於荒也養民者必以仁而心或蔽於私也處事者必以智而心或昏於疑也成事者必以武而心或沈於弱也而况一人趨向天下標凖人才之進退議論之離合莫不於此焉古之治亂安危俄且分焉心體全則必髙明必廣大卑汙淺狹之説必不入心體一虧毎毎反是反是而望治猶南行而望燕其背馳逺矣然則如之何曰一之一之者何也堯舜禹之惟精湯之日新文王之純亦不已武王之㒺有不欽皆所以一之也一者全而萬有餘矣有復於人主者必曰正心人主亦皆知曰吾惟正心也噫心非可以聞人之言而正之也非可以慕古人之美而正之也臨朝而正之未正也觸類而正之未正也卒然加意而銳於正焉未正也一暴十寒物未有能生者揠苗助長無乃速其槁歟 君體論【鄭湜】 人主所以制天下之命者權也權之在我雖不可一日脫於手然知操之而不知縱知収而不知散知翕而不知張則權雖在我而我終無以用是權也有是權而不能用譬之於物非不然大也然挈之則不能運錯之地又懼有負之而去者不幾於廢物乎夫惟聖人者能屬人以權而權不下移舉天下之權攬於我而無吝權權移於下則國不立吝權以自用則國無與共功者然既屬之人矣而不下移者操縱自我也我既攬之而不吝於人者我提其要也世之人主惟不能自執天子之權故權移於下又恐權之下移執之而至於自用此所以兩失之也今夫人主所為置宰輔捐爵禄而崇寵之者非以夫萬機不可以自治故擇人而委之耶然則議論政事進退人才乃其職也若夫政事不出於中書而指撝悉自於㫖意人才不繇於廟堂而驟遷驟罷於冥冥無據之中以此為能收威福之柄在已又焉用彼相曰政事出於中書議論皆當耶人才由於廟堂進退皆能公耶使皆當而公則天子安用自勞哉既不能皆當而公則夫天子自執其權者宜也曰吾惟擇其人而用之以議論進退之權而授之其或當耶否耶公耶私耶然後吾從而黜陟之如是則議論進退之權雖在宰相而黜陟宰輔之權實在人主也苟預疑不能為公與當也而奪之權誤於委任以制斷由已為權柄昧於責成以齷齪順㫖為忠純使材者鬱蓄而無所施不才者得以黙黙而安其愚則成敗是非之責盡歸於人主而威福之柄乃隂奪於私門烏在其為權在我也孰若授之權而懲其不公與其不當者使進得以効其忠退有所顧忌而不敢其委任之體豈不愽大而責之之術豈不甚精且覈耶且大臣之任自與有司不同人主之權又與臣下不同人主惟不自用乃能用人人主不用人而自用何異於臣下乎大臣侵有司之職猶且不可而况人主奪臣下之權乎夫天下人才之夥政事之繁决非一人聰明所能了吾既疑大臣而不敢屬之以權則夫所與議論進退此者果誰耶必左右曲躬附耳者得以售其姦矣然則吾之執權而自用乃姦人之幸也夫世之姦臣欲得其君之權非肆然而據之彼固隂有以使權於已雖明主所不悟也何者明主必欲操天下之權彼惟因其欲操天下之權也故間摘事之可喜而説之使益奪臣下之權臣下之權一侵則彼之説益進明主惟見威福之出於已而不知彼實借吾權以行其説則權實在彼也此人主所以喜奪大臣之權而忘其機柄之旁落也是以自古明王執權而自用者其遺患於國或甚於庸主漢宣帝懲霍氏之敝躬總核之政雖甚尊寵丙魏然所與出納樞機裁可政事者皆出於中書尚書故其功雖足以中興然所以滋恭顯亦不薄也光武號總攬權綱然薄三公之任不付以事方其無事時權雖在人主繼之幼少而大柄委於内而無所屬故外戚閹宦乘間而竊之雖三公憤激而不能救之者權素奪也夫二君攬天下之權而執之所以求為無失也然其末流權歸於嬖戚乃有甚於大臣之専何也患生於所偏而勢失於所不料此操權者所深戒 君體論【鄭湜】 有聖質必有聖學質非聖人之所恃也有聰明聖智天縱之質而不知聖學之本其於天下國家必有悖理傷道不中節者矣終不可入於聖人之域堯舜禹湯文武之所以聖非特其質過人以有堯舜禹湯文武之學也堯舜禹湯文武所以不作於後世者豈後世之君絶無堯舜禹湯文武之質哉數聖之學不傳也漢髙祖豁達大度寛仁愛人其質固有合於詩書者然雖銷印輟洗從諫如流而溺愛易嫡争臣不敢捄諫雖誅秦蹙項如此其壯而鵔鸃冠之婉媚公卿乃因以開説其雄略雖足以駕馭桀猾而伉㢘慢侮商山之老齊魯大臣終不肯從之游文帝恭儉元黙化民以躬二十三年如一日可謂盛徳矣然惜百金之費不營露臺而賞賜㺯臣累百鉅萬稽古禮文謙遜未遑而於玊杯之説及議制度封禪號稱寛厚而所學者申韓其與廷尉議刑常過於刻唐太宗文武之才英烈之氣自足髙出前古然優容王魏導人使諫而有不殺此老之恨力行仁義欲與三王比隆而窮兵伐遼乃欲求勝於隋氏制度紀綱雖足為子孫憑藉而家法不正父子兄弟之間為有慙徳夫髙帝之度孝文之仁太宗之才雖古之聖君不過如是然而所蔽乃與庸主相類者何也可以為聖賢之君者是質也其蔽不免類庸主者不得聖賢之學也使三主者挾如是之質而留意於聖賢之學袪其所蔽廣而充之則功業所就豈止為漢唐之君哉世之人主明智者或失於伺察果决者或暗於先入彊毅者或吝於自用英銳者或喜功而貪利夫明智也果决也彊毅也英銳也皆明主之美質也天下所喜聞而欣道也然有是質而反以害治而便嬖姦巧之人從而窺伺其志之所向而隂投之滋其蔽而甚其惑者學不足以用其質也古之帝王亦豈外是質而能為聖人哉然而其心曠然無所偏繫嬖佞不能移功利機巧不能入雖明智足以照物而無先事之察雖果决足以主斷而無偏信之惑雖彊毅足以有立而無輕待臣下之意雖英銳足以有為而無謀淺妄動之人同是明智爾同是果决爾同是彊毅爾同是英銳爾然居之無所蔽用之而不偏者學之力也廣厦之下細旃之上留意藝文表章經術親與經生儒士考論同異寜不曰學乎曰非聖賢所謂學也夫學者所以正其心也堯舜禹之所以精一湯之所以日新文之所以純亦不已者果何所致力哉皆從事於其心也何則心者萬物之一源聖人所以治天下之本也是心虚明純一則事之是非利害君子小人忠邪之情狀昭然吾前是心一差則諛佞得而誘之左右得而蔽之憸巧得而乘之作於事害於政皆自其端發耳天錫人主之質雖有所甚美必有所甚偏所謂明智也果决也彊毅也英銳也皆其所甚美而不能無偏也必能用其質則質之美者日以充大而偏處日以消融是心既差則其病必於其質之偏處而發而并其質之美者而汨亂之是以聖賢不恃其有過人之質日就月將體察其病之所從起而究其病根之所伏而治之至於學力純至足以化其質而不為所勝則其發也未有不中節者矣嗚呼此乃堯舜禹湯文武之所以作聖人之地又奚止於治天下哉人主幸而有可致之資不以堯舜禹湯文武所以為學者為學而自期望止於漢唐之君惜夫 古文集成巻三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三十二 宋 王霆震 編前戊集二 論 大臣論【蘇東坡】 謝相山批【反覆説盡君子小人利害曲折文字縱横議論痛快】 天下之權在於小人君子之欲擊之也不亡其身則亡其君然則是小人者終不可去乎聞之曰迫人者其智淺迫於人者其智深【主意】非才有不同所居之勢然也古之為兵者圍師勿遏窮冦勿迫【用兵法作事使可謂使事不為事使】誠恐其知死而致力則雖有衆無所用之故曰同舟而遇風則胡越可使相救如左右手小人之心自知其負天下之怨而莫吾赦也則將日夜為計以備一旦卒然不可測之患【反復説盡曲折】今君子又從而疾惡之是以其謀不得不深其交不得不合交合而謀深則其致毒也忿戾而不可解故凡天下之患起於小人而成於君子之速之也小人在内君子在外君子為客小人為主主未發而客先焉則小人之詞直而君子之勢近於不順直則可以欺衆而不順則難以令其下【説透】故昔之舉事者常以中道而衆散以至於敗則其理豈不甚明哉若夫智者則不然内以自固其君子之交而厚集其勢外以陽浮而不逆於小人之意以待其間寛之使不吾疾狃之使不吾慮啖之以利以昏其智順適其意以殺其怒然後待其發而乘其隙推其墜而挽其絶故其用力也約而無後患莫為之先故君不怒而勢不偪如此者功成而天下安之【此數行若非正大語然世降俗末欲善處小人之間而求辦天下之事恐未能廢此】今夫小人急之則合寛之則散是從古以然也見利不能不争見患不能不避無信不能不相詐無禮不能不相凟是故其交易間其黨易破也而君子不務寛之以待其變而急之以合其交已過矣【再説破小人易散之狀而君子者不可急之以合其交】君子小人雜居而未决為君子之計者莫若深交而無為【明白設策】苟不深交而無為則小人倒持其柄而乘吾隙昔漢髙祖之亡以天下屬平勃及髙后臨朝擅王諸吕廢黜劉氏平日縱酒無一言及用陸賈計以千金交驩綘侯卒以此誅諸吕定劉氏【單用事須甚切】使此二人者而不相能則是將相相攻之不暇而何暇及於劉吕之存亡哉【説著痛快】故其説曰將相和調則士豫附士豫附則天下雖有變而權不分嗚呼知此其足以為大臣矣夫【用事結簡捷】 相體論【鄭莆陽】 大臣欲相其君大有為於天下者必自正其君心始何者心者將大有為之本也心正則天下之事無不可為者矣小人不待逐而去也政事不待更而脩也心不先正今日逐一小人明日復用一小人今日脩一政事明日復害一政事用力戛戛而勢愈疎矣假令其君能暫親君子逺小人屏私意立政事以與我戮力有為於一時他日之敗必自其心發之也傅説之相髙宗也其反復啟沃之端惟曰典於學耳方商之中衰髙宗之所以夢想良弼者固欲與共中興之業也説起版築之間謀不及此者盖説之所恃與中興商家者髙宗之心也先之以學以正其有為之本則撻荆楚朝諸侯有天下者固已在説與髙宗二人規摹中矣管仲一見威公便許以霸業不數年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功烈非不偉也然仲不知正君之學以為肉腐於俎酒腐於觴不足害霸及威公之心一蠧則三姦擅國六嬖多寵齊敗掃地矣向來九合之功何益於救敗邪夫仲之所以先正於君心者度其君不能聴則功業齟齬而不立也然與其功業齟齬止於圖霸不成耳君心既蠧其禍豈止於不霸哉觀仲之速成而遽壞則知傅説之相業所從來逺矣戰國之世士益急於就功名獨孟子以格君心為已任以為一正君而國定君不嚮道而不志於仁而求為之富彊是輔桀而富之也後世貶管仲最深者莫若孟子盖學術之源殊也嗚呼傅説不作正君之事不復見孟軻既没正君之學不得其傳後之君子雖有致君澤物之意而不探古人之本衷略者能以謀謨舉天下之事功而已然知求治而未知正君也直亮者能危言正論繩君之愆謬而已然知規過而未知養徳也君不正治不可保也徳不養過不可勝改也魏徵能使其君信力行仁義之説而不能救其晚節窮兵之失宋璟能使其君厲精以成開元之治而不能去其女寵奢侈之敗裴度能使其君果㫁以成平蔡之功而不能止其貪利䁥小人之害夫太宗喜功好大之心即向者與徵力行之心也元宗荒於女寵奢侈之心即向者與璟厲精圖治之心也憲宗貪利無厭之心即向者與度果㫁成功之心也心一爾曷為正於前遽變於後乎曰此非三宗之過也徵未死已有欲殺此翁之語則太宗好諫之心已敗於此矣璟猶居相位宇文融遽以言利幸則元宗侈心已萌於此矣度平蔡未歸李揆皇甫鏄已相則憲宗明斷已荒於此矣吾謂璟與度知求治而未知正君之過也徵知正君矣然知規過而未知養徳之過也然則正君之術果如何哉邪正之機一也導人以邪者必委曲彌縫之然後䧟於邪而不自知使其心果知邪之為非寜肯從吾於邪乎况彊人以正者豈可以一趣而直入於正哉盖嘗以易求之孟子而觀之正君之術焉坎之六四曰樽酒簋貳用缶納約自牖釋者曰牖明處也言人臣欲以忠信善道牖納之君者必自其明處乃能入也人心有所蔽有所明就其明處而導之推而及於所蔽則自悟矣暌之六二曰遇主于巷釋者曰巷致曲之地言當睽之世君心未合直不可直致其意者當盡誠致曲使之信合也孟子因齊宣王不忍一牛之死遽以為是心可以合於王而語之王道者方其不忍殺一牛之時乃其仁心所發見也於此引而達之則油然生矣此納約自牖之義也宣王之自言其好貨好色之疾孟子不直折其所好乃就其所好而為之説也使之與民同者大捐色與貨與民同之則已之所好者必薄矣所以潜移其病根也此遇主于巷之義也大臣所以啟沃其君者豈止如諍臣徒彊之於言語口舌哉惟因其所明而悟入之使得其天理之本然致曲而達之使漸入而不苦其難夫然故開之易悟誘之易入君心庶其正乎或曰古之帝王正心誠意之學先已得於上故君臣之間以都俞訓誥相與磨礱浸潤之耳後世人主生長於深宫所以害其心者非一朝一夕也豈遽得而正諸曰是心天理之所寓也使天理可滅邪則吾不知天理果不可滅豈終不可感悟以復其正邪特患吾所以正之之術有未至耳 論相上【誠齋】 聖人不能為天下求宰相而能為天下受宰相惟能受之是乃能求之歟知所以求之而不知所以受之則雖焦心側席而相不至搜岩剔藪而相不出夢卜物色而相不真盖有出而至者矣其如不真何人主曰賢天下曰否人主曰忠天下曰邪人主曰才天下曰謬夫是之謂相不真是故一言而天下譁之一動而天下折之非天子悟而逐斯人則斯人慙而去之耳且夫一邑不可欺一令一郡不可欺一守而天下獨可欺一相哉聖人之求宰相初不求也非不求也不求者所以深求之也是故聴天下之自求其人而我無與焉其得之也盖曰爾自求之爾自得之吾為爾用之焉耳其用之也則曰爾遺我以其人吾為爾相之矣其人欲去而天下不允則曰還爾相夫是之謂能為天下受宰相古之聖人惟其求而不求是以求而必得得而必任任而必乆乆而必成盖得而必任而其人敢於盡任而必乆故其功不敗於搖敢於盡而不敗於搖亦何事之不成哉而古之君子之相其君亦不敢犯天下之所不許天下不許而君許之君子有深藏逺遁以自脱天下之機而已昔者漢武帝相車千秋而取譏於匈奴魏文帝以賈詡為太尉而貽笑於孫權張昭薦李濤為宰相而周世宗薄其無大臣體夫能言天下不敢言之事而回人主不可回之疑有如千秋之賢乎䇿袁紹則取袁紹䇿馬超則取馬超有如詡之謀乎知張彦澤之必為晉患知周髙祖之必不為漢臣有如濤之先見乎而或以譏笑於敵國或以不取於其君古者人主之用相如此其難也楚以還子馮為令尹而子馮不食以避之晉以蔡謨為司徒而曰我為司徒後世必哂竟不拜唐李為宦者引為相而恥之竟不就職三君子之皆賢者也夫豈不堪於相而不欲富貴哉古者君子不輕以身相人如此其嚴也後之君子違天以利其身咈衆以欺其君不計其身之所有以僥其分之所無可謂不智乎及得其所無而天下皆責之以所有上以誤其國下以誤其身者皆是也可謂智乎陛下即位之初盖嘗謀之國人而得賢相矣天下方以為賀而陛下以為疑非陛下疑之也姦臣有以啟陛下之疑也使陛下持之不堅天下恨之陛下悔之亦無及矣而近嵗以來毎虚宰席以待其人天下聳而望曰其必有慰我既而麻制一傳則天下悱然誹之或曰此無聞之人也或曰此非君子或曰此何人而何以了此事故朝廷輕用之輕視之亦輕罷之其來不為朝廷重其去不為朝廷輕其進不為天下喜其退不為天下戚舜之於臯陶湯之於伊尹武王之於太公齊桓之於管仲蜀先主之於諸葛亮似不如此盖陛下知為天下求宰相而不知為天下受宰相也故老相傳仁宗朝嘗闕宰相天下之望在於韓琦富弼故洛之人則曰我丞相三詔不起也相之人則曰我侍中屢詔不行也此天下之人自擇宰相以遺朝廷今天下豈無其人天下之望豈無所在陛下從其望之所在者而用之擇之在天下受之在聖主用而觀其效則乆之此真天下之相也而獨擾擾然何也 論相下【誠齋】 臣聞天子之相必其人有以自恃而後其人為足恃盖天下大器也有有此器者有負此器者天子者有此器者也宰相者負此器者也匹夫有百金之器則必擇其負擇其負故重其人夫惟重其人而後負之者輕其器盖人可以勝器而器不可以勝人人勝器者全器勝人者顛舉天下之大而負之負之而不能堪挈之而不能舉事至而亂變起而驚且無以自恃而天子何恃焉古之大臣居天下之至安而不驕居天下之至危而不懾不勞談笑不動聲色而天下自定此其意非苟為不測之量虛為不懾之氣以鎮服物情而已其必有以自恃也恃在應應在裕夫敵國之相圖姦雄之相窺固輕發於吾之所窮而重發於吾之所裕夫惟先事而破其謀有事而出其不意發則應應則不窮天下安得而不定天子者得斯人而相之則天下可以髙枕而無足憂何則有足恃者也後之君子懦者既不足與有為而其勇者又往往得其所恃之似而無以實之盖亦有所謂不勞談笑而不動聲色者矣然可與之居安而不可與之居危可與之守常而不可與之應變此其中無應變之機而其外示鎮服之度故無事則若不可測而有事則敗矣故夫古之相其君而當天下之變者盖有鎮物以破敵者矣有同乎鎮物而不同乎破敵者焉有推誠以解紛者矣有同乎推誠而不同乎解紛者焉有示彊以止亂者矣有同乎示彊而不同乎止亂者焉謝安遨遊飲博以當苻堅房琯彈琴清談以當安史此同乎鎮物也然淝水大勝而陳濤大敗何也人不同也盖安有謝而琯有劉秩此其所以不同於破敵歟郭子儀單騎而入回紇張延賞亦使渾瑊撤備以盟吐蕃此同乎推誠也然回紇拜子儀而唐以安吐蕃幾擒瑊而徳宗欲出避何也情不同也蓋回紇之冦子儀知其情之不得已故變冦以為盟吐蕃之盟延賞不知其情之欲圖唐故變盟而為冦此其所以不同於解紛歟裴度荅朱克融以兵匠速來之語景延廣荅契丹以横磨大劒之語此同乎示彊也然克融卒不敢動而契丹遂滅晉何也勢不同也蓋以克融之犯唐則以臣而叛君以晉而怒契丹則背惠而立怨此其所以不同於止亂歟當天下之變而决天下之機不可以一法應也得其一法而不得其不一之法未有不敗事者方晉之未捷謝安與王衍何以異而陳濤之未敗平凉之未變契丹之未動所謂房琯者延賞者景延廣者誰不以為謝安子儀裴度復出也哉蓋應變之難如此今彊虜盗有中原之半者四十年矣自逆亮之斃其君臣日夜伺吾之隙而求吾之便又五六年矣此何等時耶然無事則玩而不戚有事則驚而失措不知朝廷所恃以應變者何人耶豈其以天下之大而空無一人之足恃上之人獨得而不憂也然則將以求謝安子儀裴度之才何從而得之夫子曰如有所譽者其有所試人之能不能雖聖人不能逆知之其能知之者以其試之也然才可試而變不可試臨變而試才者垂死而試醫者也古之聖人惟能擇天下甚難之事以試天下之才故一旦有急而不亂則試之者熟而儲之者素也嘗聞冦凖以小臣言事而為太宗之所知太宗屢以事宻詢於凖已知其有宰相之才當是之時天下承平豈有他變其何事於凖哉其後真宗澶淵之役獨决親征之議對敵髙卧天子恃之以為無恐諸將恃之以成大功者乃前日太宗所宻詢之人也今宰相之才無事而不求不試裘而不絺明年何衣稻而不麥明年何食臣實憂之 古文集成巻三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三十三 宋 王霆震 編前戊集三 論 爭臣論【韓退之】 東萊批【意勝反題格】 迂齋批【此篇是箴規攻擊體是反難文字之格當以范司諫書相兼㸔】 或問諫議大夫陽城於愈可以為有道之士乎哉學廣而聞多不求聞於人也行古人之道居於晉之鄙晉之鄙人薫其徳而善良者幾千人大臣聞而薦之天子以為諫議大夫人皆以為華陽子不色喜【雖説他好已自開難他一端在此】居於位五年矣視其徳如在草野【此句便含不諫意】彼豈以富貴移易其心哉愈應之曰是易所謂恒其徳貞而夫子凶者也【取易斷有力】惡得為有道之士乎哉在易蠱之上九云不事王侯髙尚其事【陽城不出時如此】蹇之六二則曰王臣蹇蹇匪躬之故【陽城既出時如此】夫亦以所居之時不一而所蹈之徳不同也若蠱之上九居無用之地而致匪躬之節蹇之六二在王臣之位而髙不事之心【雖分兩段此幾句亦自應回】則冒進之患生曠官之刺興志不可則尤之不終無也今陽子實一匹夫在位不為不乆矣【此一句最有力以匹夫為諫官天下所望如何】聞天下之得失不為不熟矣天子待之不為不加矣而未嘗一言及於政【含蓄下意】視政之得失若越人視秦人肥忽焉不加喜戚於其心【綱目露於此】問其官則曰諫議也問其禄則曰下大夫之秩也問其政則曰我不知也【責得他最深引證陽城不可不諫】有道之士固如是乎哉且吾聞之【兩端説】有官守者不得其職則去有言責者不得其言則去今陽子以為得其言乎哉得其言而不言與不得其言而不去無一可者也【一段關鎖大抵難文字須教他不可逃難自前難到此都無辭了】陽子將為禄仕乎【又設兩段説】古之人有云仕不為貧而有時乎為貧謂禄仕者也宜乎辭尊而居卑辭富而居貧若抱關擊柝者可也【意收於此又就此轉主意】蓋孔子嘗為委吏矣嘗為乘田矣【舉小形大】亦不敢曠其職【都避不得】必曰㑹計當而已矣必曰牛羊遂而已矣若陽子之秩禄不為卑且貧章章明矣而如此其可乎哉【不可逃避】或曰否非若此也【又設難】夫陽子惡訕上者惡為人臣招【音翹】其君之過而以為名者故雖諫且議使人不得而知焉【解】書曰爾有嘉謀嘉猷則入告爾后於内爾乃順之于外曰斯謀斯猷惟我后之徳夫陽子之用心亦若此者愈應之曰【又難】若陽子之用心如此兹所謂惑者矣入則諫其君出不使人知者大臣宰相者之事非陽子之所宜行也夫陽子本以布衣隠於蓬蒿之下【段段重起説】主上嘉其行誼擢在此位官以諫為名【説陽子職在此而非宰相之職】誠宜有以奉其職使四方後代知朝廷有直言骨鯁之臣天子有不僣賞從諫如流之美【枝葉相生有經緯】庶巖穴之士聞而慕之束帶結髪願遊於闕下而伸其辭説致吾君於堯舜熈鴻號於無窮也若書所謂則大臣宰相之事非陽子之所宜行也且陽子之心將使君人者惡聞其過乎是啓之也【又生一意】或曰陽子之不求聞而人聞之不求用而君用之不得已而起守其道而不變【解】何子過之深也愈曰【又難】自古聖人賢士皆非有心求於聞用也【意新】閔其時之不平人之不乂【一段意起于此】得其道不敢獨善其身而必兼濟天下也孜孜矻矻死而後已故禹過家門不入孔席不暇煖而墨突不得黔【證一段之意】彼二聖一賢者豈不知自安佚之為樂哉誠畏天命而悲人窮也夫天授人以賢聖才能豈使自有餘而已誠欲以補其不足者也耳目之於身也耳司聞而目司見聴其是非視其險易然後身得安焉聖賢者時人之耳目也時人者聖賢之身也【最警䇿切當之尤者意有餘辭意俱到】且陽子之不賢則將役於身以奉其上矣若果賢則固畏天命而閔人窮也惡得以自暇逸乎哉【一段意結歸此一句】或曰吾聞君子不欲加諸人而惡訐以為直者若吾子之論直則直矣無乃傷於徳而費於辭乎好盡言以招人過國武子之所以見殺於齊也吾子其亦聞乎【左成十八年】愈曰君子居其位則思死其官未得位則思修其辭以明其道【引前説後】我將以明道也非以為直而加人也且國武子不能得善人而好盡言於亂國是以見殺【此意更好】傳曰惟善人能受盡言謂其聞而能改之也子告我曰陽子可以為有道之士也今雖不能及已陽子將不得為善人乎【放他一著○應結○從前難到此已極了末後須用放他一著蓋陽子在當時畢竟是个賢者大抵文字須當抑揚若作漢唐君臣文字先須取他長處后説他短處先須取他長處自子告我下是】 諫官論【王安石】 以賢治不肖以貴治賤古之道也所謂貴者何也公卿大夫是也所謂賤者何也士庶人是也同是人也或為公卿或為士何也為其不能公卿也故使之為士為其賢於士也故使之為公卿此所謂以賢治不肖以貴治賤也今之諫官者天子之所謂士也其責則天子之三公也惟三公於安危治亂存亡之故無所不任其責至於一官之廢一事之不得無所不當言故其位在卿大夫之上所以貴之也其道徳必稱其位所謂以賢也至士則不然修一官而百官之廢不可以預也守一事而百事之失可以毋言也稱其徳副其材而命之以位也循其名傃其分以事其上而不敢過也此君臣之分也上下之道也今命之以士而責之以三公士之位而受三公之責非古之道也孔子曰必也正名乎正名也者所以正分也然且為之非所謂正名也身不能正名而可以正天下之名者未之有也蚳鼃為士師孟子曰似也為其可以言也蚳鼃諫於王而不用致為臣而去孟子曰有言責者不得其言則去有官守者不得其守則去然則有官守者莫不有言責有言責者莫不有官守士師之諫於王是也其諫也蓋以其官而已矣是古之道也古者官師相規工執藝事以諫其或不能諫謂之不恭則有常刑蓋自公卿至於百工各以其職諫則君孰與為不善自公卿至於百工皆失其職以阿上之所好則諫官者乃天子之所謂士耳吾未見其能為也俟之以輕而要之以重非所以使臣之道也其俟已也輕而取重任焉非所以事君之道也不得已若唐之太宗庶乎其或可也雖然有道而知命者果以為可乎未之能處也唐太宗之時所謂諫官者與丞弼俱進於前故一言之謬一事之失可救之於將然不使其命已布於天下然後從而争之也【正觀政要求諫篇王珪曰云云太宗稱善自是宰相入内平章國計必使諫官隨入預聞政事】君不失其所以為君臣不失其所為臣其亦庶乎其近古也今也上之所欲為丞弼所以言於上皆不得而知也及其命之已出然後從而争之上聴之而改則是士制命而君聴也不聴而遂則是臣不得其言而君恥過也臣不得其言士制命而君聴二者上下所以相悖而否亂之勢也然且為之其亦不知其道矣及其諄諄而不用然後知道之不行其亦辨之晚矣或曰周官之師氏保氏司徒之屬而大夫之秩也曰嘗聞周公為師而召公為保矣周官則未之學也 朋黨論【歐公】 東萊批【議論出人意表大凡作文妙處須出意外】 臣聞朋黨之説自古有之【平説】惟幸人君辨其君子小人而已大凡君子與君子以同道為朋小人與小人以同利為朋此自然之理也【解上意】然臣謂小人無朋【驚人句】惟君子則有之【應後句】其故何哉小人所好者禄利也所貪者財貨也當其同利之時暫相黨引以為朋者偽也及其見利而争先或利盡而交疎則反相賊害雖其兄弟親戚不能相保故臣謂小人無朋其暫為朋者偽也【應前句】君子則不然所守者道義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節以之修身則同道而相益以之事國則同心而共濟終始如一此君子之朋也故為人君者但當退小人之偽朋用君子之真朋則天下治矣【一篇大意警䇿有力處】堯之時小人共工驩兠等四人為一朋【下得好説少】君子八元八凱十六人為一朋【下得好】舜佐堯退四凶小人之朋而進元凱君子之朋【應前】堯之天下大治及舜自為天子【過接處】而臯䕫稷契等二十二人並列於朝更相稱美更相推讓凡二十二人為一朋【説多】而舜皆用之天下亦大治書曰紂有臣億萬惟億萬心周有臣三千惟一心紂之時億萬人各異心可謂不為朋矣然紂以此亡國周武王之臣三千人為一大朋而周用以興【警䇿有力】後漢獻帝時盡取天下名士囚禁之目為黨人及黄巾賊起漢室大亂後方悔悟盡解黨人而釋之然已無救矣唐之晚年漸起朋黨之論及昭宗時盡殺朝之名士或投之黄河曰此輩清流可投濁流而唐遂亡矣夫前世之主能使人人異心不為朋莫如紂能禁絶善人為朋莫如漢獻帝能誅戮清流之朋莫如唐昭宗之世然皆亂亡其國更相稱美推讓而不自疑莫如舜之二十二人舜亦不疑而皆用之【此㸃化處皆提起説如人反説話】然而後世不誚舜為二十二人朋黨所欺而稱舜為聰明之聖者以能辨君子與小人也【下得好○上幾句説有力若無一句承得有力亦然譬之千鈞一眇未承之則腰折了下一句須有力】周武之世舉其國之臣三千人共為一朋自古為朋之多且大莫如周【有力】然周用此以興者善人雖多而不厭也夫興亡治亂之迹為人君者可以鑒矣【尤有力】 五代史朋黨論【歐陽公】 東萊批【文忠公歐陽脩五代史最得春秋之法蓋文忠公學春秋於胡瑗孫復故褒貶謹嚴雖司馬子長無以復加柰何五十二年之間皆戎狄亂華君臣之際無赫赫可紀之功業故張子韶云歐公五代史其間議論多感歎又多設疑蓋感歎則動情設疑則意廣此作文之法】 嗚呼始為朋黨之論者誰歟甚乎作俑者也真可謂不仁之人哉予嘗至繁城讀魏受禪碑見漢之羣臣稱魏功徳而大書深刻自列其姓名以夸耀於世又讀梁實錄見文蔚等所為如此未嘗不為之流涕也夫以國與人而自夸耀及遂相之此非小人孰能為也漢唐之末舉其朝皆小人也而其君子者何在哉當漢之亡也先以朋黨禁錮天下賢人君子而立其朝者皆小人也然後漢從而亡及唐之亡也又先以朋黨盡殺朝廷之士而其餘存者皆庸懦不肖傾險之人也然後唐從而亡夫欲空人之國而去其君子者必進朋黨之説欲孤人主之勢而蔽其耳目者必進朋黨之説欲奪國而與人者必進朋黨之説夫為君子者故常寡過小人欲加之罪則有可誣者有不可誣者不能遍及也至欲舉天下之善求其類而盡去之惟指為朋黨耳故其親戚故舊謂之朋黨可也交㳺執友謂之朋黨可也宦學相同謂之朋黨可也門生故吏謂之朋黨可也是數者皆其類也皆善人也故曰欲空人之國而去其君子者惟以朋黨罪之則無免者矣夫善善之相樂以其類同此自然之理也故聞善者必相稱譽稱譽則謂之朋黨見善者必相薦引薦引則謂之朋黨使人聞善不敢稱則人主之耳不聞有善於下矣見善不敢薦則人主之目不得見善人矣善人日逺小人日進則為人主者倀倀然誰與之圖治安之計哉故曰欲孤人主之勢而蔽其耳目者必用朋黨之説也一君子存羣小人雖衆必有所忌而有所不敢為惟空國而無君子然後小人得肆志而無所不為則漢魏唐梁之際是也故曰可奪國而子人者由其國無君子空國而無君子由以朋黨而去之也嗚呼朋黨之説人主可不察哉傳曰一言可以喪邦者其是之謂歟可不鑒哉可不戒哉 續朋黨論【蘇東坡】 歐陽子曰小人欲空人之國者必進朋黨之説嗚呼國之將亡此其兆歟禍莫大於權之移人而君莫危於國之有黨有黨則必争争則小人者必勝而權之所歸也君安得不危哉何以言之君子以道事君人主必敬之而疎小人惟予言而莫予違人主必狎之而親疎者易間而親者難睽也而君子者不得志則奉身而退樂道不仕小人者不得志則徼倖復用惟怨之報此其所以必勝也蓋嘗論之君子如嘉禾也封殖之甚難而去之甚易小人如惡草也不種而生去之復蕃世未有小人不除而治者也然去之為最難斥其一則援之者衆盡其類則衆之致怨也深小者復用而肆威大者得志而竊國善人為之掃地世主為之屏息譬斷蛇不殊刺虎不斃則傷人其愈多矣齊田氏魯季孫是已齊魯之執事莫匪田季之黨也歴數君不忘其誅而卒之簡公弑昭哀失國【見左傳及史記世家】小人之黨其不可除也如此而漢黨錮之獄【後漢黨錮傳】唐白馬之禍【五代史唐六臣傳序云云又李振傳云云】忠臣義士斥死無餘君子之黨其易盡也如此使世主知易盡者之可戒而不可除者之可懼則有瘳矣且夫君子者世無若是之多也小人者亦無若是之衆也凡才智之士鋭於功名而嗜於進取者隨所用耳孔子曰仁者安仁智者利仁未必皆君子也冉有從夫子則為門人之選從季氏則為聚斂之臣唐栁宗元劉禹錫使不䧟叔文之黨【栁宗元傳劉禹錫傳】其髙才絶學亦足以為唐名臣矣昔欒懷子得罪於晉其黨皆出奔樂王鮒謂范宣子曰盍反州綽邢蒯勇士也宣子曰彼欒氏之勇也余何獲焉王鮒曰子為彼欒氏乃亦子之勇也【左襄二十一年】嗚呼宣子蚤從王鮒之言豈獨獲二子之勇且安有曲沃之變哉【左襄二十三年】愚以謂治道去泰甚耳苟黜其首惡而貰其餘使才者不失富貴不才者無以致憾將為吾用之不暇又何怨之報乎人之所以為盜者衣食不足耳農夫市人焉保其不為盜而衣食既足盜豈有不能返農夫市人也哉故善除盜者開其衣食之門使復其業善除小人者誘以富貴之道使隳其黨以力取威勝者蓋未嘗不反為所噬昔曹參之治齊曰謹無擾獄市獄市姦人之所容也【本傳】知此亦庶幾於善治矣姦固不可長而亦不可不容也若姦無所容君子豈乆安之道哉牛李之黨徧天下而李徳裕以一夫之力欲窮其類而致之必死此其所以不旋踵罹仇人之禍也【本傳】姦臣復熾忠義益衰以力取威勝者果不可邪愚是以續歐陽子之説而為君子小人之戒 古文集成巻三十三 <集部,總集類,古文集成>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三十四 宋 王霆震 編前戊集四 論 亷論【篔䆫】 亷者吏之元氣也他能枝榦也枝榦彊而元氣弱則所謂彊者不足以樹福適所以賈患今之人固有夷常齷齪無赫赫名而得免於謗藪者以其亷也亦有吏事魁梧機惠捷出而為君子之所不恕者以其貪也貪之不如亷信矣然亷者吏之常也設若饕餮嗜利如漁獵然則何吏之為然則亷固未足深異也乃今天下見能吏不甚掛口見亷吏則景星也鳳凰也競喜幸歆艶之其異之若是豈常者足為異邪夫異蓋生於少也天下皆亷則貪者異天下皆貪則亷者異嗚呼為天下而至於使亷者異亦重可歎矣惟其然也故為小人者則曰當貪之世吾可以飽貪之利浚吾溪洞吾壑務得而已矣於是乎益貪其中人者曰吾與彼姻黨也故等夷也彼皆然吾奚為不可夫亦與世同波而已矣於是乎益貪其中人以上者則曰彼為彼我為我彼雖濁而我清焉彼雖汚而我潔焉逮夫清不勝濁則見忌於濁潔不勝汚則見嫉於汚忌嫉之心生則胥譸張為怨怨不已則罵且攻隨之以一二而受千百之罵且攻則亦有不堪焉者矣夫是以心雖不貪而亦不得以安行於亷嗟夫小人不足責中人難深責中人以上固可喜者也而亦不得以安行焉亷吏之難得也如此哉曰天下固有忌之而不沮嫉之而不困罵且攻之而不挫不回者豈以不得安行而遂輟於行哉特不多見爾然吾有説焉當亷而不亷貪也不當亷而亷亦貪也當亷而不亷者貪於利不當亷而亷者貪於名其所以為貪者不同而皆不免於議也世之君子固有枯槁自命皓不淄俗以弗愛禄養為髙以屏絶人事為介斯亷也亦非所以為天下訓也然則將柰何曰非其道則一簞食不可受於人如其道則舜受堯之天下不以為泰吾聞諸孟子者如此作論亷 去能論【程大昌】 能莫大於無能而有能為下名莫大於不可名而可名為小夫有形於専専故偏而易見無冺於兼兼故莫得窺其全孰知偏全之分而擅不可名之能者其知宰相之體乎天子之臣一職一事等而上之各有所職而惟宰相無職天下之才明可折獄文可典禮武且仁者可為司冦司馬而不聞長於某者可為宰相惟其無職故無所不職惟其無長故無所不長此其能髙視天下而獨制其表也歟今夫元氣之散也得其温且燠者物資以生得其凄且肅者物資以成信有能矣方其含四氣於未形而求生且成其可能乎能生是春而已誰與啓秋能成是秋而已誰與發春惟其自處於不生不成之外則生生而不自生成成而不自成也是無能之能而非有能之能也知此可以論大能矣書曰如有一个臣斷斷猗無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人之有技若已有之夫惟其無技也故凡有技者惟我容亦惟我用若彼以其技而吾亦以其技則我與彼同物於物而曾不能以相髙其能裁品長短而運用之歟故用技者之不可有技也非禁其有也亦不容有也昔者房杜之佐唐也帝定禍亂而房杜不言功王魏善諫而房杜遜其直英衛善用兵而房杜濟以文夫自迹觀之房杜其亦無能矣君定亂而我不著功人善諫而我不著直人善用兵而我不能武合是數者皆無有也而公議賢之何賢乎賢其不専而兼不偏而全得體故也使房杜亦計其功則濟武之文孰與經之使房杜自行其直則王魏之直必不能相遜下也惟其自處於無能故能自冺於無迹所謂輔相彌縫藏諸用使斯人由而不知乃其房杜之大者歟 冗官論【楊誠齋】 任官者寜以事勝人無以人勝事寜以恩棄人無以人棄恩先王之時一事一官也不惟一事一官也蓋有數事而一官也以一官而任數事是之謂事勝人事勝人故居官者日無餘暇而身無餘力心無餘思無餘思則明無餘力則精無餘暇則不懈精明而不懈則一人無餘也而治百事有餘矣况數事今則不然一官而數人居之一事而數人治之數人而居一官則不競其公而競其私數人而治一事則任其功而不任其責甲則曰吾之官正也彼則増也乙則曰官無異官事無異事也我何增爾何正焉至於事之闕而不理民之不恱而有辭上以責之則皆曰非我也責將誰執哉此以人勝事之病也先王之時官者不於才未論之先而禄者必於位既定之後以才詔官則非才不官也以位詔禄則禄不及於無位矣非才不官則天下願官者不僥於官而趨於才禄不及於無位則天下干禄者不冐於禄而求有所立以得位蓋有有才而不官有所立而不位者矣未有不才而官無立而位者也則禄之為禄誰得竊取而素餐之是之謂寜以恩棄人今則不然人有餘而官不足於是有無官而増官官有餘而位不足於是有無位而制禄夫有是人有是官有是位而禄之蓋曰子大夫之勤也不可以不食也今也臨無民也治無事也而創為空虚之名以為之位而賦之禄不曰禄之棄耶此以人棄恩之病也昔者堯舜在上禹臯䕫龍在下何其事之多而人之寡也一日萬幾事不多耶而臯陶一人也明刑則斯人焉弼教則斯人焉制蠻夷則斯人焉治冦賊則斯人焉刑也教也蠻夷也冦賊也是得為細事耶舉數大事而一士師之官兼之而數事如一事也大事如細事也則天下之官有下於士師而天下之事有小於此數者其有以人勝事者乎三代之士蓋有貧而禄仕者矣疾而食於上者矣抱闗擊柝也乘田委吏也此貧而禄仕者也然士則禄仕也而非抱闗擊柝非乘田委吏則禄亦有及之者乎無也則必有職而且功也瞽者食於樂跛者食於門此疾而食於上也然人則食也而非能樂非能門則禄亦有及之者乎無也則必有事而且勞也則當時之禄其有以人棄恩者乎古今之官蓋未有冗於今日者也祖宗之制每路監司提轉而已今日提専之外又有提鹺茗常平者焉郡有常賦賦有常入更運牙籌足矣不可以無官長也臨之以一轉運足矣今則有使有副又有判焉小郡兵馬之官至於五六人而同一職小邑征稅之官至於二三人而共一事以人勝事莫甚於此老氏之宫嶽靈之祠率建官以領焉自宰執侍從之斥者歸老者與夫庶官之一命以上而貧者惰者客者髙之為置使為提領卑之為主管為監此何職哉此職何事哉國之安危民之休戚政之利害不知也而一日不廩之則怨問之則曰我奉祠也如是者千百焉國得而不貧民得而不病耶以人棄恩莫甚於此楚人有拙於耕者患於踐其所種而莫之生也則以數人肩輿而已坐於上以種焉自以為計之得也既而鄰田之稻已生而已之稻不生夫楚人者非不知愛稻也而愛非其愛也以已之不踐之為不踐而忘其數人之踐為踐之大也設官以為民也恐官一人之不治而以數人治一官得無踐吾民者多耶人之毁瓦畫墁而得食則食人與食於人者交受其笑制禄而食功也以士大夫之無位而創為奉祠空虚之位以禄之得無與毁瓦畫墁者類耶臣願朝廷痛革其毎路之監司止設提轉之一職而運轉止於一員析鹺茗以於刑舉常平以歸於漕則監司之冗員省矣大郡之兵官不踰於二而小郡則止於一大邑之征稅設官者一而小邑則兼以令丞至於幕職有簽書而又有判官者簿尉之可以併省者則存其一而廢其一則郡邑之冗員者省矣庶乎人不勝事也先嚴任子試吏之法三嵗一試而補吏者不過五百則來者徐而官曹漸清然後乘其清而去其浮食所謂祠禄者一切罷之庶乎不以人棄恩乎嗟乎不制其來勿病其衆不散其衆勿病其冗前之説行所以制其來而散其衆也制之散之而後去其冗則盡去天下之冗官而天下有不覺者矣覺且不覺也怨且得而怨也耶 備官論【程大昌】 一代之興必則其治之煩簡以定建官之制多寡一定後世因焉人與員不容不相當也人多於員則為冗人不充位則為闕冗非也闕亦非也惟其稱焉可也唐虞之建官以百周人益之為三百六十其多寡固有定制矣以其員之百而受之以三百六十則人無所容及其員之既為三百六十而止以百人處之則事無所屬故冗之與闕其失均也書曰兢兢業業一日二日萬幾無曠庶官天工人其代之曠之為言闕也一日二日而其幾萬者天以委君而君以付人者也一官曠則一事隳曠者多則隳者不容言也故上而朝廷之官總治之大者列為九官是九官者如人之有耳目也口手也相須致用而後成其為人也世豈有視而不聴言而不作者哉是故貴其備也九官之設自百揆之外治禮者不預於典樂而作虞者不兼於納言人各有官官各有掌無相叅也有夷無䕫韶音必虧有益無龍民言不通九官之官也孰可曠哉嘻以舜為君而禹相之官之定員猶不可闕而謂後世可闕歟謂其可闕則併省其員以貽方來可也省之不可而直闕焉吾恐天工之無代也詩曰濟濟多士文王以寜又曰維仲山甫愛莫助之聞以多士為夸矣未聞以寡士為美也聞以無助為歎矣未聞以多助為累也且天下之事又有大不可者人之智慮雖不一稟而其精力要亦有限盡心一邑者至戴星出入僅勝百里之政而振職内史者至積旬稽審而後勑詔不相背戾若官闕事叢直以人兼焉彼智力竭則苟而已嗚呼其何便焉孔子曰修廢官四方之政行焉夫官者政之所托也官廢而不修則政墜而無托故官之廢者尚當修之以行其政豈有有官而無人坐視曠闕而不為之慮哉 吏論【止齋】 昔者秦之趨亡非一道也而其若是其亟者吏不肖也吾觀始皇之初陋三代之封建其至於戰國髖髀相依以蹙王室故夷其城而郡縣之其慮誠逺矣既而天下之吏習於嬴氏之暴斬艾斵剥草芥其民而之重之以頭㑹之斂閭左之徭又重之以阿房驪山土木之役當時之吏非殘忍侵漁痛民以逢其君者則貪釁幸災不逞之人也於是民之欲亡秦者十户而八九矣闗東之豪投袂而起一呼響從毛奮而鱗集戮力以傾秦族者不可勝計烏合之師所至如破竹者大率皆郡馘其守邑俘其令以應之者也不然則吏為自全之計挈地以賂敵而市一旦之命者也又不然則談士掉三寸之舌傳檄而風靡者也亦孰為秦守哉其閒黨秦之惡不肯遽臣妾如三川之守由南陽之守齮泗川之守壯亦徒驅欲潰之民疾鞭而戰之不敗而塗地則亦為降虜而已亦奚救於秦之斃耶秦以虎噬之彊尺攻寸取以吞天下一旦有變三十六郡皆無人之墟子嬰之席未煖而天下為漢何也秦人之憂素不及吏也故夫天下之禍莫大乎視以為常而不之憂者皆他日之所不及支也且天下不可以一人守分疆析壤環居而羅衛之者皆吏也吏之不肖人主將誰倚仗哉而朝廷之上方病夫財之不豐兵之不彊以為大患至於守令之姦民號而訴者牘相銜也則謾不之省重者不過罷去次則賄免而已舒之嵗月民之寃血未乾而謫籍之書又以恩貸矣甚者至於公卿大夫貪沓冗耗以不勝任聞者皆剖之符而左遷之嗟夫不意父母斯民之職而為逐臣之淵藪也有秦之幸而無秦之亂吁可畏哉可畏哉 循吏論【東萊】 風俗之變初無常也道隆則從而隆道汙則從而汙曷嘗有古今之異哉昔之陋儒以為風俗自厚而之薄猶人自少而之老古之俗厚猶人之方少者也今之俗薄猶人之已老者也薄者不可復厚亦如老者不可復少嗚呼何其不思甚邪將以三皇之俗為厚乎則黄帝之末胡為有蚩尤之亂將以五帝之俗為厚乎則帝舜之世胡為有三苗之亂將以三王之俗為厚乎則夏商之季胡為有桀紂之亂蚩尤之亂無以異項羽之亂也亂既除而俗有厚薄之異者非秦民之不如古特髙帝不如黄帝耳三苗之亂無以異七國之亂也亂既除而俗有厚薄之異者非漢民之不如古特景帝之不如大舜耳桀紂之亂無以異煬帝之亂也亂既除而俗有厚薄之異者非隋民之不如古特太宗之不如湯武耳自古及今同戴一天同履一地同賦一性日月不變也耳目鼻口亦不變也風俗何為不如古哉善乎魏鄭公之言曰五帝三王不易民而教行帝道而帝行王道而王顧所行何如耳若人漸澆詭不復返朴今當為鬼為魅尚安得而化哉蓋嘗觀韓延夀之治潁川而益信風俗之未嘗不如古也蓋承戰國孤秦之禮樂廢弛異端並奮世以古先王化民之道為姗笑賢如髙帝乃曰以馬上治之安事詩書賢如文帝乃曰卑之無甚髙論賢如宣帝乃曰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雜之君臣上下同趨於刑名法律簿書期㑹之間無復逺畧惟延夀承潁川趙廣漢告訐之俗獨能取世所姍笑為陳腐迂濶者次第而行之百姓遵用其教至於賣偽物者棄之市道其在東都馮翊如潁川之治洋洋乎絃誦之聲肅肅乎俎豆之容庶幾乎治古矣謂風俗不可復古者果何如哉大抵後世之患出於待古太髙而待已太卑惟待古髙故自疑而不敢為待已卑故自棄而不復為殊不知三代雖逺其理常存苟能盡其理則夫何逺之有哉故萬石君處家而子孫燕居申申此一家之三代也王烈居鄉而訟者望廬而還此一鄉之三代也魯恭治中牟而童子不取乳雉此一邑之三代也延夀之治潁川庸非一郡之三代乎以是論之則風俗古不必厚今不必薄古不必易今不必難惟其行而已安可是古而非今哉古文集成巻三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三十五 宋 王霆震 編前戊集五 論 維民論【屏山】 古無自固之國君有維民之道有國之大猶人之形神其君也氣其民也神氣相資形乃生焉君民相資國乃固焉相資之道必先有與也神與氣氣乃與神君與民民乃與君蓋上者下之倡本者未之附也民有駭亂離析與民者之過也氣有乖戾泮渙與氣者之過也是以神存其氣則氣盛而形充君維其民則民歸而國固甚哉民心之無常也浸浸下歸蕩蕩俄徃去就之端最為難察自昔觀我政於廟堂之間得民情於肝鬲之内有要道矣政苛歟刑酷歟賦斂重歟徭役數歟有是四者民必不樂其生不待聞其怨嗟之聲見其蹙頞之色時雖治安民必畔已無是四者時雖艱難民必附已不待足閭巷訪鰥寡而知其必樂其生也夫民之樂不樂其生至㣲何規規察察蓋不樂之意鬱於胸中亦不能自制也積而為怨怨積則怒怨怒之心蓄而未發甚於敵國之兵戈過於天災之水旱不見其形莫不警懼彼其疾上如仇讐伺有釁隙與之偕亡而為上者方且偃然撫之曰此吾赤子也猶木蠧於中魚潰於腹一旦破壞其可支哉民心無常如此去就之端難察如此故有國者兢兢業業不敢自安思有以維之也自古及今天下之民必有所屬堯舜之民禹維之桀解其維而夏亡商之民文武維之幽厲解其維而周亡自秦漢以來或解或維此治亂興亡循環不已也我宋統御十聖雖武畧文經其道不同要之皆以寛厚為治至哉仁宗之仁也三代以來一人而已笑言為恩咳唾為澤薫酣沈浸四十餘年所以維民者盡矣故金人崛興過於劉石徳光之暴靖康竒禍同乎永嘉開運之酷而人心戴宋亂而不離宜乎主上之所以中興也竊惟南渡以來天步窘蹙宸心鬱焦凡咨詢之及詔令之頒惟勤恤元元是先豈非鑒古昔之治道紹祖宗之遺澤以祈安耶愚嘗考維民之四説焉政苛無有也刑酷無有也徭役之類無有也惟賦斂一事不可輕且今日國家非有横給浮費也特以軍旅之興資用不可一日闕耳有司奉承無術益費増繁故常稅之外月有樁嵗有糴有明耗暗耗有帶科折科有和買有預借如市庚良如貨鹺茗如賣僧鬻爵如造甲修船其微至皮角竹木之類一取於民名之曰和其實彊估名之曰借其實不償以瘡痍之民供多多之賦豈易枝梧耶膏萎凉暍必有道焉幸兹邊燧暫息戎事稍紓當講畫究明蘇彫氓活遺噍以成康阜之治噫求瘼必瘼施恩弗恩維民之道輕斂為急 民事論【林之竒】 民生乎成周之前其命制乎君民生乎成周之後其命制乎天命制乎君凡其所以為生皆道命制乎天凡其所以為生皆數也天非獨任乎數而純乎天則不得不謂之數以人參焉乃所謂道蓋數者行乎適然之間而道則有必然之理天之愛民豈曰不仁一嵗而豐一嵗而歉水而旱蝗而螟仁有所不行焉謂之數可也謂之道不可也豐而仁行焉歉而仁亦行焉水旱蝗螟無所害乎吾仁是必道行乎其間惟道也者濟數於所不及天之立君正為是耳為天下者一委民命於天無乃失天職虧天道乎哉嗚呼三代往矣民之任乎天也乆矣以為法不良歟未嘗無良法也以為吏不賢歟未嘗無賢吏也法良而吏賢民宜無不受其賜矣法良矣吏賢矣民之受賜鮮矣此其積豈一端也哉堯湯適遭一時之㑹固不能使天無水旱而能使民無菜色成周之天下又非幸其無水旱而必非水旱所能憂也堯湯逺矣吾不得其政之詳矣周家有司徒之荒政有遺人之委積有廩人倉人以預掌移民頒榖之政所謂良法可條述矣自李悝建平糶之䇿其苗裔遂為常平之制起於中丞夀昌而宣帝信之其後東都永平西晉泰始皆汲汲舉其䇿而行之義倉一法根於北齊條於隋蔓於唐以此二法為天下備吾意天下可使為堯湯之世而民已非堯湯之民矣或曰法有未立固當議法法既立矣非人不行如常平義倉先王美意無以加此無亦其人不足以舉其法歟然而天下未嘗無賢人也考諸史籍發河内粟無汲長孺乎開張掖倉無第五訪乎以倉曹而發州粟不聞韓思復之名乎以一尉發縣粟不聞員半千之名乎散富家之聚以飽貧民之腹如王起輩又不知其幾人乎彼皆以民自任而為政於法之外况有良法可守則若人等輩豈不能沛其澤於下之人哉君也者立法任人以相天者也法既良吏既賢而惠不及民則是民之命終亦制於人而已是果何故哉曰是其固有自來而法與天俱不免其宜乎其不足恃也嘗熟思之矣法雖良僅舉其大綱吏雖賢亦僅有於絶無之中所貴乎君者以道制數而無一之不足若未盡也是民之命果制乎天也又奚疑哉成周之民井里而居於其私也猶可使之相賙相救因而斂之以為委積則其斂必均因而散之以為賑給則其散必平後世君民之術得如古乎惟其與古異也於是有計田科斂之有輕重肆意之及其出粟也又有逺近不均之有奸民欺誣之胥吏乘間抵巇殆有不可勝窮之若夫縣官轉移以為他費又不在言也惟其得賢吏而舉行之則百俱息抑今之用人宜無愧於古而大不如古矣古者國中自五家為比以至於五州為鄉郊野自五家為鄰以至於五縣為遂教化日漸漬於人心然後賓興其能者賢者而還以治其政令曰比曰鄰其為長者所治止於五家猶今之執賤役者耳必有下士以任其責後之世取人混於雜流用人拘於資格賢與不肖淆雜乎天下嗚呼吾民幸而遇豐年天也又幸而遇明時天也又幸而遇賢吏亦天也天所不能如之何哉君天下者誠知民命當制於我而無任乎天則廟堂燮理萬國召和雖水旱無作焉可也况水旱之變可得以困吾民乎 民論【陳止齋】 天下之事有可畏之勢者易圖而無可畏之形者難見也易圖者亦易應難見者必難支故明智之君不畏夫方張之敵國而深畏夫未見其隙之民心蓋民心之搖慘于敵國之變其變之遲者其禍大而患在於内者必不可以復為也古者有畏民之君是以無可畏之民後之人君狃於民之不足畏而民之大可畏者始見於天下嗟夫民而至於見其可畏其亦無及也夫秦之先蓋七國也自孝公至於莊襄亟耕力戰薦食諸侯之境歴七世而并於始皇之手吁亦艱矣始皇唯知天下之難合而其患在六國也故墟其社稷裂其土地而守置之以絶内争之釁中國不足慮而所以為吾憂者猶有四夷也於是郡桂林城磧石頸繫百粤而郤匈奴於千里之外始皇之心自以天下舉無可虞足以安意肆志拱視於崤函之上而海内晏然者萬葉矣而不知夫天下之大可畏者伏於大澤之卒隐於鉅鹿之盜而其睥睨覘覷者已滿於山之西江之東也一呼而起氓雲合雖邯鄲百萬之師建瓴而下而全闗之地已稅駕於灞上之劉季矣嗚呼秦以七世而亡六國之民以幾月而亡秦以秦之彊不能當民之弱天下真可畏者果安在乎人君不得已而用其民以從事於敵國可不懼哉 厚俗論【程大昌】 自有天地以來俗幾變矣結繩之世民以恬淡相忘故其俗樸可封之世民以輯睦相親故其俗和至叔世則乖矣以利害相讎而已故其民可誅相親之不能反乎相忘勢也勢聖人無如之何也直以和凝樸使不流於乖則已矣相親之變而為讎政也身先而民隨焉不可禁也則亦付之無可奈何而已使聖人能復太古之相忘吾知聖人有所必為使叔世能樂其民之相讎吾意夏商亦自不棄吾獨怪夫商君之治秦也民故相親而立法以攜之俗未相讎而設法以鬭之勢可為而不為反推而納之至乖至戾之地吁可駭也鞅之立法也設什五以相師而専以告姦為賞罰有兩男者必出分而不分者倍其賦是驅民為告訐而禁民為孝弟嗚呼孝弟親睦之所從生也而禁之則民若何而可親告訐怨仇之所從起也而導之則民若何而不讎故鞅之法行而秦民無歡心矣怡愉之樂不暢於閨門窺伺之惡交相於鄰里使之無熈熈自遂之適而嘗有惴惴意外之憂鞅固前知其然而為之不恤也趙廣漢之治潁川惡其俗之相黨設缿筩以招訐俗行詭譎以啓怨讎務使其民不為朋而已而不知告訐之禍慘於民俗之相黨也行之未幾潁川家家作仇特未相兵耳儻㣲韓延夀開禮遜之端黄霸闡循良之政則廣漢刻薄所被安知潁川之不秦也漢之文帝承秦之餘舊染猶在文帝一以君子長者待之鎮之以淵黙示之以敦朴行之以質木重厚之人比其乆也昔之告訐無行誶語無親者人人自重恥言人過大漢之人蕩然與太和同風乃知書可焚儒可坑是古者可禁惟民生厚者不鎖鑠也封徳彛曰三代以來驕詭日滋秦任法律漢雜霸道蓋欲治而不能非能治而不欲豈其然哉豈其然哉 激俗論【方鑑軒】 不有以起天下之懦無以絶天下之偷不有以致天下之愧無以杜天下之姦天下之俗天下之人為之也而風俗成壞則必有為之先者矣非為之先者能成壞天下之風俗也天下之人固視夫斯人者而為趨向也天下之人舉不為而斯人獨先為之則舉天下皆觀夫斯人斯人者獨奮而上之人莫之沮也則天下争先效之矣是故斯人者天下之鋒也天下之鋒易以銳亦易以折天下之人其剛毅不屈直道自守雖死而不回者天下固知其少也天下而有斯人也則天下之觀必有在矣是以明主因其獨為者而優容之以聳天下之觀以厲天下之鋒而不敢輕折天下之銳何者懼其一折而不振也昔者漢武之世汲黯以直道倡於朝矣而黯以此被疎元帝之世蕭望之又嘗以直道倡於朝矣而望之竟以此遇禍成帝之世王章又嘗以直道倡於朝矣而章竟卒不免此三人者皆天下之鋒也而當時之君不能優容之以信天下之氣而遂折其鋒天下之鋒一折於武帝而姦佞之風起矣再折於元帝而姦佞之風成矣三折於成帝而姦佞之風極矣故漢之風俗始壞於武帝大壞於元成風俗大壞而漢遂以亡非有能亡之也漢自亡也天下之人其剛者不百一而懦者常十九是懦者常多也有一人焉立於羣懦之中而卓然有以自奮此羣懦者之所聳觀也天下方聳觀於斯人而斯人者不旋踵而逐去則天下之觀沮矣天下之觀沮則天下之氣索天下之氣索則不懦者將折而入於懦而懦者愈懦矣天下之士習於偷懦而不羞則安於為之而不恥平居不敢一犯人主之怒而有急則臨大事而不敢争此張禹孔光之流所以誤人之國而獨全其身者也嗚呼悲夫天下之士豈皆務全其身而誤人之國耶上之人逆折其鋒而勸之使苟容耳平居有敢言之士雖臨難多死義之人何者義固有以激之也是故明主以名驅人而以義激之使之震厲奮迅自援於庸人而不肯為苟容之行然後天下之懦風始得而回之矣天下之人惟其樂於名而勇於義也是故名可以率而趨而義可以作而起也否則惟利之趨而已而今世議者往往以好名而咎天下之士士之慷慨勁正好議論者則遂以好名而詆之不目之以訐則斥之以狂而士之立志不堅中無所守者毎有所為復以近名而自沮嗚呼近名者不取而惟近利者乃可耶古今天下惟兩端【原闕】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三十六 宋 王霆震編 前戊集六 論 練兵論【方恬】 凡戰兵多以治勝兵少以精勝兵多而不治兵少而不精均敗之道也驅三軍之士若役一夫非治不能濟也舉數千之兵而當數倍之衆非精不為用也治則整整則無間無間則敵不能犯精則銳銳則無前無前則敵不能禦不能犯而後可以不敗不能禦而後可以必勝故兵多而治者所以務為不可敗也兵少而精者所以求為必可勝也夫兵多易撓也兵少易壓也易撓者隙易乘也易壓者勢易孤也易乘者易伺其便易孤者易兼其衆多而治則無隙矣少而精則勢勁矣無隙則不可撓以寡勢勁則不可壓以衆故用兵者毋邀正正之旗勿擊堂堂之陣者畏其整也銳卒勿攻歸師勿遏者避其銳也善戰者使敵畏其整而避其銳然後可保其全勝故兵多而不治者亂軍也兵少而不精者危軍也苻堅以百萬之衆而敗於淝水者軍亂而不整也楚之三軍以迭出相救為竒而困於黥布者軍危而不武也故聚無行散無列飲無序鼔之不進金之不止在伍而失次在陣而加囂者兵雖多而必敗也進不敢獨先退不敢獨後未戰而氣先奪未陣而意先沮者兵之少而愈危也惟治而後可以用衆惟精而後可以用寡治在乎紀律精在乎鋒銳紀律以嚴整為先鋒銳以選練為彊兵而無紀律者驕將也士而無鋒銳者惰兵也將驕卒惰而求戰勝守固不可得也昔李廣為將無部曲行伍人各自便然虜卒犯之而無以禁也虜卒犯之無以禁敗繼之矣霍去病一常人也而戰數有功者乃諸將常選也夫士之不能无勇怯也兵之不能无老壯也馬之不能無駑與駿也技之不能無精與觕也是皆不容無擇者也勿雜焉而已矣勇怯雜而驅之老壯雜而用之駑駿雜而乘之精觕雜而隊之則勇者未必奮而怯者先遁矣壯者未及鬭而老者先敗矣駿者未及騁而駑者先顛矣精者未及施而觕者先潰矣凡兵未及戰而先知其必敗者此類也今天下之兵其治耶其否耶其精耶其未精耶愚竊窺軍政之不嚴而吏士之未精也穰苴之治兵戮一後期之莊賈而三軍之士争奮為之赴戰者令嚴而必行也呉起之論兵也以為一軍之中必有虎賁之士力輕扛鼎足輕戎馬若此之等選而别之可以擊倍者士勇而用命也故兵無死令之士而將無用命之人必敗之道也則今日之軍政在諸將豈可以不嚴而今日之吏士在諸將豈可以不選哉 原守論【方恬】 用兵之道戰欲暇守欲豫戰非暇則不力守非豫則不固暇生於豫豫生於戒惟戒而後可以擇勝故我利則動不利則止善戰者常使制勝在乎我而不使制勝在乎敵敵未至而先戒敵將至而先備敵已至而先勝寓守於戰藏戰於守敵雖衆可使不得鬭敵雖銳可使不得犯敵雖出吾之不意可使不得乘善兵者藏於故敵莫知其聲動於黙黙故敵莫知其極夫惟敵不能知則制勝在我矣天下之勢譬之操斧先制其柄則伸縮進退莫不在我何則恃吾先有以待之也凡兵以有待勝以應卒敗非至於應卒而後敗也蓋宿敗也未戰而敗之證先形矣善戰者之於兵不使之至於應也非不欲應也懼其奪於彼也故奪於勢則不得應奪於機則不暇應奪於人則不能應奪於氣則不敢應以勢之不得而乘機之不暇以人之不能而因氣之不敢如是則茫然而無以應事至於茫然而無以應則將泛然而應之救之於東而喪之於西扶之於左而迫之於右舉一事而百起掩一方而四面病徘徊四顧而其力已屈其勢已窮嗚呼吾見其殆矣昔尹公洙之論兵也以為䇿之長在於戰與守䇿之失在於禦與救何也戰則暇救則不暇守則豫禦則不能豫也敵至而後命將兵交而後濟師則吾之勝勢已與敵共之矣故敵逸而我勞敵主而我客敵静而我譁則制勝不在我矣兵法曰善戰者致人而不致於人又曰善陳者不戰夫使敵自至而我不勞則不戰在我矣故兵之使敵不得與吾戰者三先奪其所愛而不得與吾戰先奪其所恃而不得與吾戰先奪其所忌而不得與吾戰夫惟敵至而不得與吾戰則不可勝在我矣不戰在我然後戰必勝守必固矣 禁衛論【澹菴】 自古禁衛之兵大㮣有四有以宰相而領之者有以宿將而領之者有以宗室而領之者有以外戚而領之者晉嘗以外戚而領禁衛矣羊琇典職十三年其計得也然漢上將軍禄相國産以肺腑之親握兵柄幾為劉氏之禍漢嘗以宰相領禁衛矣周勃一入北軍卒安其計得也然唐昭宗誅宦官以崔嗣判六軍十二衛適以啓東遷之難漢嘗以宿將領禁衛矣李廣程不識俱東西衛尉其計得也然王叔文以故將范希朝為左右神䇿以奪宦者權適以兆僖宗幸蜀之危漢嘗以宗室領禁衛矣東牟朱虚宿衛長安共誅禄産其計得也然唐昭宗畏藩臣跋扈以嗣覃王允典神䇿而興平五十四軍一日俱潰適以啟李茂正犯闕之變則宰相外戚宿將宗室又若不可以領宿衛矣是大不然安危在出令存亡係所任任得其人則羊琇之謹審周勃之重厚程李之忠肅東牟朱虚之赤心雖處禁司不嫌於握兵之重任非其人則禄産之險賊何取於外戚崔嗣之昏庸何取於宰相嗣覃王之駑材何取於宗室希朝之淺謀何取於故將故夫典禁衛者不必外戚得如羊琇則可不必宰相得如周勃則可不必宗室得如東牟朱虚則可不必宿將得如程李則可此漢武所以肅建章之衛而唐太宗所以嚴諸衛之軍誠知夫禁衛之不可輕也雖然漢武肅建章之衛其亡也兵移於奸臣太宗嚴諸衛之軍其亡也兵移於宦官兵移於奸臣其禍遲兵移於宦官其禍速方漢之季曹操於相府自置領軍後改為中領軍乃使韓浩史同領禁衛自是忠臣義士耘除畧盡靈獻之間北面朝者拱而觀變漢魏何擇焉彼見宗廟社稷之無與也執太阿而用其穎以司一世之命則漢之亡非既亡而後知也禁衛之權一移於奸臣之手而天下之勢去矣然而靈獻猶擁虚器而曹操亦終身腹毒而色取仁及丕而易漢姓者其禍遲也唐之季始以禁衛假魚朝恩既又以假竇文場已而又以假焦希望夫䕶軍中尉中䕶軍皆古官也當時假寵奄寺兵奪於内亂訌於外李茂正一犯闕則殺一中尉王行瑜一犯闕則殺一宰相韓建一犯闕則歸十六宅殺十一王自是朱全忠之難作於肘腋天子無一人之衛昭宗不終其身而唐已亡其禍速也禍之遲速不同而其亡同一轍故曰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㬰誠有味其言哉作原禁衛 機論一【方鑑軒】 事以銳而奮亦以銳而惰銳宜不惰也而銳之終則惰繼之何也氣銳而功不隨也古之大有為者不憑氣以舉事以事不集則惰繼之矣衝風之衰不能起羽漂流之餘不能蕩芥勢固有所窮也故明主折其氣而不使之窮蓄其銳而待之而不肯輕用其鋒故其銳不挫而其鋒不可犯何者彼固有以養其銳也至陽之潜於九淵也葉焉者零波焉者冰凄焉者慄而不知其温然者之將復也逮其乆也温然者蓊然於下勃然而達於上劃然而為雷則惰者肅懦者悚蟄者伸甲而拆萌而達者無不遂生而如意蓋其復之也漸故其蓄之也厚其出之也遲故其震也驚不銳於其始而銳於其終怯於前而勇於後静於乆而動於卒天下之事惟其發於卒然者人之所不能料也髙帝之為漢王也項羽奪之闗中而不敢争驅之南鄭而不敢怒帝非真能下人也而隐忍不校以就蜀漢之封者所以安羽而求出於其不意也迨夫漢中之席未温而三秦之師已舉鴻溝之約方成而垓下之圍已合帝於此何其銳也夫惟其始也不銳故其終也獨勇帝之始非真不銳所以養其銳而就大事也故夫人主之為天下不病其怯而病其勇不取其銳而取其堅盖銳者其氣也堅者其志也髙帝曰吾意欲東耳安能鬱鬱乆居此乎此髙帝之志也天下之事無必為之志而徒恃其輕為之勇無先定之謀而欲求速成之效愚未見其能濟也何者輕為者不量力而欲速者不知變故也方今天下其可有為之時邪未可有為之時邪以為可以有為也則未見其可為之機以為未可有為也而將遂不為邪則愚未見可如此而遂已也古者敵國相持其為䇿有二而已可戰則戰不可戰則守過是無䇿焉其所謂守者非不戰之謂也先為戰備以待其可戰者也故以戰則勝以守則固戰則天下莫能支守則天下莫能窺惟其先莫之窺也是以一發而莫之支也今也以為戰而忘於戰以為守而懈於守在彼既有可勝之形在我亦無不可勝之備則亦僅自立耳嗚呼以今日事勢其將大有為邪其欲僅自立而已邪如其志不止於僅自立也則今日之所以待敵者愚不知其故也愚雖不肖竊嘗妄論當今之故以為今日之失在於志太銳術太疎舉事太輕責效太速此天下之事所以顛倒錯亂而無所成就符離之舉非不銳也愚獨歎其疎而恨其失於太早也雖然符離之事既已往矣則夫後日之事豈可不先為之謀而復蹈其轍也哉 機論二【鑑軒】 今天下之大勢不戰而勝者為上䇿戰勝而能有其地者為中䇿戰勝地闢而不能堅守之者為下䇿故内修政事者上䇿也復闗中者中䇿也取河南者下䇿也所謂上䇿者愚前所謂正論之書其説備矣然所謂復闗中為中䇿者何也愚非以為東兵不可進取也亦非不知帝京祖宗舊都所宜先復也而曰復闗中為中䇿者何也非以事論也以勢論也天下之事勢之所不便者雖英雄有所不敢争而勢之所當先者此明智之所力攻而無疑者也自古至今事變之興亦多途矣然大抵攘羣盜者則先據其㑹而對大敵者必扼之於險夫人惟其易與也是以可疾驅而争先為其難圖也是以可乘便而自固是故擊蛇者奮臂於夷塗而刺虎者先據於要地何則其勢不同也是故敵小則併兵以乘其卒敵大則斂兵以襲其懈乘其卒則敵不能抗敵不能抗則一舉而墟其國襲其懈則敵不及慮敵不及慮則一戰而分其勢用兵之道敵小則銳於一舉敵大則審於一戰一戰不勝後難救也戰有五易勝則戰必勝則戰有所恃則戰有大利則戰不得已則戰不得已而戰者死地也凡戰之道有不量力而與戰者一死地是也自不得已而上未有勝負不可必而輕與人戰者也光武之中興也而首事於河北曹公之争天下也先據於許兖二君一舉事而遽與羣雄角者彼與争馳於中原者皆非其敵故也天下之事譬如有物衆雜而取之則力争者獲必多兩分而有之則直奪者未必得是故縱獵者必於獸駭之時而刺虎者必於負嵎之際髙帝之取天下與光武曹公異也光武以勇戰怯曹公輕戰髙祖持重非他也勢也項籍之據梁楚虎而負嵎者也帝不與之争於梁楚而固守成臯未嘗與之交鋒也而韓信之師已翺翔於燕趙矣彼其所争者不争而争其所不争者何也彼以梁楚不可一戰而遂有也是以乘便而疾趨於其不意不攖其前而竊出其後不戰其膺而斷其臂髙帝之斃項籍武帝之困匈奴同一術也今天下之勢兩淮者盖吾之成臯闗中者盖吾之燕趙也以愚之計莫若重兵戍兩淮精兵取闗中而别以輕兵援河洛重兵所以守精兵所以戰守者務為不可敗而戰者務為必可勝東兵脅之以其聲西兵掩之以其實而輕兵之趨河洛者則撓之以張其勢聚重兵於東而脅之以聲所以疑敵也敵疑則其備於東者必力備於東者力而我持重而不戰則勝負之勢未有所决兩勢相持而勝負不决則兵不可解兵不可解則備於西者必輕而吾精兵之向闗中者可以乘虚而入矣然後悉荆襄之兵連西蜀之甲數道並進以趨闗中可一戰而定也既得闗中然後出闗搏戰東向以臨天下當此之時天下大勢在南不在北矣 機論三【鑑軒】 愚之計必欲重兵戍兩淮何也愚故曰聚重兵於東而脇之以聲所以疑敵也曷為而必脇之以聲也所以成吾西討之計也或曰成吾西討之計則善矣曷為不東西齊舉而東兵獨専於守也應之曰東兵可以必有功而不能必其不敗也可以復河南而不能保其不復失也然則河南不可取乎曰可取而不可守也古之善兵者不攻不可有不取不可守攻而不可有謂之棄士取而不可守謂之棄功兵以勢攻以形守勢者有所不擊而敵不能拒也形者有所不戰而敵不能争也故戰以勢合守以形固形之不足恃者則守之有不能堅也地之所必争而不能使敵之不能争則知兵者不輕處之矣河南者盖敵之所必争而不能使敵之不能争也易奪而難有易定而難集易乘而難固易得而難備是故梁汴者天下之戰場也車徒之所必由馬蹄之所交道環地而守之而兵之向某城者四面而至雖有墨子之技吾知其不能固也非不能固也能固而不能持乆也東晉之初祖逖嘗據譙矣黄河以南盡為晉土逖死未幾而旋失之宋文之初嘗北伐矣取碻磝取虎牢取滑臺取洛陽而卒不能有是何也河北之未平則河南不可留而處夫以新定未集之勢而當河北悍堅之虜以驟勝乆暴之師而嬰欻起四合之鋒雖湯武臨之未保其全勝也昔陳宣帝嘗取彭汴矣而王喜以為棄舟楫之功踐車騎之地去長就短非呉人所便喜之意非以彭汴為不可取也以為取之易而守之難也國家往日符離之舉未為全失也而獨首事於河南則愚以為計之疎也而又東兵决䇿進取西師堅持不戰故東兵敗退而西師無功者失於西師之不出而東兵之獨進也昔商浩連年北伐而師屢敗元温一出而幾定闗中王元謨平蕩河南旋即敗退而栁元景進攻潼闗所向皆捷非人謀之不同也盖東西異勢也舉兵以攻人而不能數道並進使敵勢不分而萃於一道非計之得也誠使當時内外叶謀數道併力乘利伺便東西掩擊未有不勝也就使東兵小衂而西兵必大捷矣不能出此而詢謀不僉議論不一進退異意一前一却此所以自困歟愚故曰失於西師之不出而東兵之獨進也愚嘗觀天下之勢以為今日之事東兵宜緩戰而西師利竒襲宜緩戰則持重隂伺而有所置而不取利竒襲則乘間大出而疾趨於其不意東兵則示之以攻而實出於守西兵則形之以守而實出於戰東兵則以竒而用吾之正西兵則以正而出吾之竒使敵不測吾之所為而不知為吾之備則墮吾計中矣不此之思而趨夫敵所必争之地此愚所以謂計之疎也 古文集成巻三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三十七 宋 王霆震 編前戊集七 論 論法上【宛丘】 迂齋批【反本之論亦頗參之以莊周之說】 古之善為天下者不患法不立而患不能為法不患法不足而患法宻而不勝然則天下治亂不繫法之存亡歟夫亦推本而後知其至也夫法之所生不生於無事事起而不可理則法從而經之事日益多法日益用事日益新法日益工並起而相制則不勝者受其患故法不勝事則天下之亂紛然而起故治天下者非無法之為尚也為其無事之可貴也非法備之可削也為其事變之可慮也昔者三代之治不若堯舜商周之治不如夏后孔子曰後世有作者虞舜弗可及已又曰虞夏之道寡怨於民商周之道不勝其夫舜之禮比於夏后之時則畧矣商周之禮比於夏后之時則備矣夫四代之治否豈禮不具之罪哉制度日多淳粹日衰矣天下之勢譬如人之一身夫世之人有不畏寒暑不治藥石恣口之所食肆體之所安夫如是則問其年必壯者也深居奥處愛養備至藥石百物毒烈並進而灸艾鍼砭遍膚而無遺問其年則必老者也夫虞夏之道壯者也其不治可為也其不足可補也壯者疾易治也其成質未虧而可以有為也商周之道老者也其不治難為也以其嘗治之而不信故也其不足難補也以其嘗補之而不滿故也彼之疾方來而吾之術已窮彼之變未休而待之道已盡如是則死繼之矣嗟夫天下之所不願取辦於法也如此而世之君子因事制變而尤法不足豈不悲哉夫法度之起於徳不足而求勝其民而敗於啓民之邪心而多怨夏之繼舜也豈不知舜之為不可及也商周之繼夏也豈不知之將不勝也然而明見其而為之不已何也豈其世變日繁而徳有所不足故耶徳不足以還民之初熟視其亂而莫之禁則將以智加之故曰法起於徳不足而求勝其民夫上以智勝其下則下亦以智勝其上不絡馬首則毁銜竊馬終身而不知不立門則穿窬竊發終身而不為法之於民常制其一而開其一制之者易見而開之者難防上下以智相勝而姦邪詭偽不可勝究故天下之人始忘其歡欣戴君之心而有怨怒忌上之仇故曰敗於啟民之邪心而多怨嗚呼夏之後為商商之後為周三代之治未甚相變也其治亂之迹未易相逺也周亡而為秦天下大亂先王之治掃滅而無餘治世之迹卒不能復先王之絲毫而三代之俗遂以不見於後世何也夫法未極則俗之變未足夏商之法嘗若極矣然民未大厭也民有未厭之心則其淳氣美質猶有存者周之法詳矣不可以復加其俗之變已窮而民之姦心邪態靡不畢出其知備其質盡其惡甚其美殫故周之亡而不可復為矣此聖人之所以深悲之而曰周人未瀆神而爵賞刑罰窮矣此後所以必為秦也歟 論法下【宛丘】 迂齋批【議論好文勢委蛇曲折用字尤工】 古之有天下者必得於紛争敗亂之後夫人之情出於亂亡之後則其情苦而思安夫惟其情苦而思安故其事簡而易教天下有易教之俗則上無難立之法故有國家者其初下常綏静而易治安平之日乆【推原得好】而民之侈心生嗜欲之動無窮而罪過繁故居其上者乃始日夜補完其缺敗而調伏其崛彊【下字好】曲為之防多為之制法度繁興刑政畢舉文勝而質不足名美而實不稱大抵有國者中世以後天下之事常多而國家之觀甚美生民之過日滋而有司之文加備而世之惑者以謂能完上世之不足而務求前人之所未成以為成功而不知其不若使上世之質未散而前人之樸常在也天下之物其勢相激而後變生焉觀美者實之所由亡文備者偽之所自起盖嘗以漢之事考之髙祖取天下於秦民出於百戰傷夷之餘父子兄弟僅相保聚以安其生故其氣帖然静愿而少事而髙祖文景得以畫一之法羈縻而安輯之【四字工】歴數世而天下安妥海内有大亂而豪傑不作此民淳而法簡之效也【結有力】至於武宣天下之勢乆習於無事民意日縱豪俠盜賊稍起於田閭而二帝乃修明制度収納天下之才講政備物以與天下戰於才智之中才者奮而姦者隨之彊者勝而亂者因之紛紛籍籍以傳於不肖之子孫而漢以大壞此則事衆而法備之也故天下之難治不在於創始鹵莽之初而常在於積安大備之後是故君子必觀其兆而審其宜解其甚而不激其變使其勢不為周人之已甚而務使後世可以有加【議論好】嗚呼其本果何在哉盖天下之好極治者必召天下之大亂務窮利者必受天下之大害夫汙樽而抔飲蕢桴而土鼔天下之人苟未厭其為禮樂也則吾之禮樂雖足以備天下之聲容藏而勿陳可也橧巢營窟之居衣薪不封之天下之人苟不失其生死之所安也則吾之制度雖足以建九筵之堂五稱之衣棄而勿用可也不亂則已不必邀其敬不欺則已不必盡其忠是謂不求備於民夫可乆之道起於不求備而效於人不厭譬之萬金之家責之千金其力亦足以供我之求然吾日取一金焉於是有不得已而取之百金彼猶樂輸而不怨何則彼惟所有者未竭而不厭故也禮樂刑政之設於下使民有未厭之意則後世有作者得以復加焉故其也可以有救而不至於術窮智竭而無繼嗚呼或者徒見法度宻而民不化文理具而功不立日夜從而加之嗚呼亦失其本矣天下之勢不可以激而民之智不可窮激之以所欲者必得其所不欲窮之以所能者必報之以其所不能徐導其欲激之勢而扶其未用之智【㸔他用徐導兩字扶一字】則天下可以乆安而無虞然則周人其未足以知此歟彼或者遭其㑹而有不得已焉故也 存法論【程大昌】 法之設以寓公亦以杜私也然則孰為重曰杜私重孰明之以迹明之也著圓於規托方於矩以為方圓之則而格夫不方圓者豈為能方圓者設哉是故法之設以迹繩私也至私行乎無形而人莫得見其情則蕩然無所限制故聖人設法以為寓公之具寓公之有具則戾公者有形矣情然邪而法亦然則固得見其公矣法然邪而迹不然則童子亦得議其私也夫惟迹暴於外而人皆有所執著以為參按之形則縱私者其亦有所礙矣是設法者之意而行私者之所深忌也春秋之世諸侯相與削去周官之籍夫何讎而為此直惡夫行私而有迹爾夫籍所著刑政有平制度有中班爵有等分田有限昭昭乎至公之的迹與法揆則有指籍以責私者故子産詰晉曰先王之制大國不過一圻今數圻矣若無侵小何以致此祭仲曰先王之制大都不過乎三國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凡此皆衆忌所萃而周籍之不得不毁者也古語有之不知其形視其影苟未知夫人公私之分於法之存亡觀之亦足以察矣曹參之相漢忘天下之凋瘵而放心乎荒酣似不足恤民也而天下歌之政以其不失畫一之法也畫一之法非唐虞成周之法也天下何樂而歌之聞之曰紿長短者不操尺譎輕重者不持衡何之畫一至公寓焉參也委其可以行私之勢而一切付之定法之無心非天下之至公能乎哉是故非守法之足尚而至公之為可貴也不然參當坐因循之罪奚以功冠漢哉 一令論【程大昌】 國有定法則吏有定守民有定嚮若二三焉則惑矣前法既淆於後令而舊習固揺於新制吏民將安所取中乎遵前則戾乎後棄舊則不安乎新擾擾焉適從之無所故君子當其二三則求有以一之一之者非一諸我也一諸所安而已一代之興必有一代之制其品章條目上下循焉耳目熟焉所謂安也歴世滋乆必有講明世變而創為新議者焉聴其言亦切於事揆諸世亦未戾於民從其一旦之宜推而行之於是有與成法相悖者今日之言如此明日之言如彼積彼此之異而法不勝其二三天下始皇惑無凖矣吾將剗去一切權宜之議盡復前朝世守之法則是二三而一之復以所安者遺焉吏守民嚮皆有定而無惑矣無亦便而易治歟昔日蕭何削秦之苛而為九章天下便其簡當謂之畫一畫一之法守之以曹參之清净鎮之以孝文之元黙無増損也孝武親崇給捷之士講故改制務以生事相髙張湯杜周因得舞其智巧焉敢為紛更而憚其言曰三尺律令安在哉前王所是著為律後王所是疏為令宜世是為何古之法乎斯言一出向之畫一者盖歧中又有歧矣而不止乎二三也魏相之相宣帝也數陳國家便宜故事以為古今異制當今惟在奉行故事而已夫故事即畫一以來承襲之舊而武帝之所紛更者也以一漢世而有所謂髙帝之法焉有所謂武帝之法焉為吏若民宜何從乎相之専行漢家故事也所以懲武而遵髙也所以定法而一制也元帝嘗有所闗説而宣帝不肯以為漢家自有制度不宜純用周政其知所以而一焉或者相之言有以啟迪之歟雖然天下之事不見其害不知其利令之布也知行其意之所可而不防其二三則一君之身有自相蹖駮者矣蕭瑀為内史髙祖嘗以不即宣勅責之瑀曰大業之世内史宣勅或前後相違有司不知所從故臣每受一勅必勘審與前勅不違始敢宣行太宗嘗勅選人詐冒者死未幾有犯者上欲殺之戴胄處法當流曰勅者出於臨事之喜怒法者國家布大信於天下卒得不殺夫後與前不相應勅與法不相當此法令所從二三而天下之所為疑悞者也髙祖太宗曽不知覺而待蕭戴之正救焉使㣲二子則唐令惟新自相二三矣是故天下不可無正救之臣也 謹始論【程大昌】 政之所始其重乎天下於此占終焉始善耶民意其必終於善而否則民不復以善期之矣故是非之被民也於此時為著而喜怨之入民也於此時為堅君子畏之非畏一時之喜怨也畏其譏議既定他日有不可回奪者也夫人惟未習乎我也而虚心兩擇焉其喜怨無成心也故喜可致而怨可使不萌若兩擇之初不應所徯而以私邪疑焉則疑者為主而信心難入矣噫疑心勝而施設無是矣齊宣愛觳而易牛與成湯之祝網奚擇焉一以為好生一以為貪得自古及今以疑信為是非者不獨一事也亡鈇既獲則鄰人行動無或類竊牆壞失財則鄰父勸築反疑於盜尚有真是非也哉是以魯人不敢踐栁下惠之陳迹而曰栁下惠則可吾則不可盖不容以未信而處可疑之地也嗚呼悲夫天下之事無定形也爵人於朝以賞善也而可疑以飾喜刑人於市以棄惡也而可疑以作威興作之鄰於生事也安静之似於因循也謂之是可也謂之非亦可也無有必然可指之形也彼天下操疑似不信之心以觀無形可指之事雖堯禹臨之不能無扞格也然則奈何傳曰君子謹始差若毫釐謬以千里又曰同言而信信在言前誠能謹千里於毫釐而立信以素則役民以築臺而猶子來以勸趨植羽以從田而猶欣欣乎有喜向之所可畏者乃吾之所可恃焉者也夫人移其疑是為非之心而信吾之所措則有所建立其能搖之使疑乎夫以謹始之暫而結終身不移之信出治之道無要於此 古文集成巻三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三十八 宋 王霆震 編前戊集八 論 治體論【陳謙】 為大者不屑於其細而事之非甚迫者君子不枉已以從之也今夫千金之家必不肯為負販之所為詩書之後雖其甚窶終不敢鬻先世之圖籍何者所傷者大也夫位者姦之窺也名者孽之乘也揭二者而制於上巍焉而尊確焉而公圭芒崖角悶焉而不露是以無所於窺而無所於争如操其柄而䙝用之齪齪焉與民相貸於尋常彼習其勢之輕也則誰不欲如上之所為欲而不得則不肖之心誰憚而不發嗚呼計天下者豈下顧區區之小利而深防乎亷隅之際者以此昔晁錯之為漢謀欲令民入粟以授爵免罪夫上之獲利以佐國也下之脫禍以省刑也一舉而二利從至便也而識者毎不可曰長惡而傷死也儒之論大抵迂濶而不切時變然使稍知體者觀之慮稽其則寜不食而死無寜貿貿然以自蹙也今天下所可慮徇一切而忘大體也淫湎者先王所禁今反觀焉減榖粟之養盛醪醴之設白晝大都之中列倡優具帷帟耀市人而招之曰吾酣爾吾色爾此甚可愧也負乘者聖人所戒今反誘焉閭巷之子儈賈商俠輕剽以逐什一之利輩流所不齒國家捐吾身而委之曰吾官爾吾禄爾此甚可惜也問其然曰利之也豈惟是哉牒數萬以髠天下絲粟之入耳滋異端耗生齒不恤也楮數寸以權有無嵗月之智耳長奸偽濫桎梏不顧也夫伐氷之家不與民争利而詭遇以獲禽一藝者所羞為至於朝廷獨安為之玩其細而忘其大愚恐天下之窺且争也一二年僅有寢者以今用度而欲盡革是固難也然今之言治者動皆欲堯舜其君至反革其所為中智以下有不敢刮目焉然則去其太甚亦當柄者之所宜講也賈子曰使管仲而愚人也則可管子而少知體豈不為之寒心哉作體論 治本論【陳謙】 天下喜寛而惡嚴便簡而刻詳㳂人之情至無已也然則㳂之乎雖然深於治道者不能不懼於此也盖天下有至迫之機其狀常麗於歡欣愛順之中而渙於乖獷不相受之際君子固憂大渙而幸夫麗也無寜亦㳂而重毒之也昔者漢秦之先其世醇其政仁其有司賢且恕曰我以治之云耳應而無倡也補而無缺也彼與天下從事於誶訶之域未數數也夫故其民便安之浸入之心膂念慮竭於上而無遺數百年而治未冺也嗚呼不幸而天下不得如昔者之無事則棼吾求理也泛吾求底也不至與之俱靡而已矣待之紓故承之也安安之者可乆之道容之大故受之也樂樂之者不懈之術也吾觀今之時法宻也非紓也事悉也非大也其為見近而非逺其為謀拙而非工其為說蔽而不通也斂焉燎也搉焉癘也征焉禦也今之吏非是三者無議也今之民非是三者無抵也國之大民之細至絶也立法而置之掩其口腹之尋常而與之為市市之不酬而還與之為仇勢至蹙事至不美也是奚足哉數百里之地設數大穽棊而布之武夫悍吏苟逃責大體不恤也不必譏也真征而已矣不獨征也真攘而已矣行者重趼而逺避迂險而深逝虎視吏坎乎視國也非苛政而奚若然而獻計者猶曰無顧足國耳嗟夫足國而蹙其本拔本而救其末何如其智也昔文王之政賦不二澤不禁闗不征今之吏皆犯之矣人之虐於斯讟於斯聚族歎於斯非一日也幸而天下未有故孰測其倪涇原之卒長安市上之呼去爾架除爾陌撤爾僦有不争赴者乎夫履九軌之道短足而蹈武步可羈而束也倚之於窮蹊踧之於阨區計【闕】而支得鋌而險無擇也天下之勢其灼灼也如是嗚呼執天下之柄者其亦少察乎此也作本論 治術論【張耒】 嗚呼治天下之難也其為物也大而難舉其為情也雜而不類為之不得其要用之不中其節用力勞而功不成是故聖人本諸道而明於術凡吾所為術者制物以使入於吾之道也然則何其不直致吾之所欲而為是委曲迂緩而使之從也夫人之情使之從我而刧之以刑則成功難隂有以役其心使之不得不從我則成功易今夫欲天下之畏也而陳之以刀鋸欲天下之愛也而陳之以金帛此直致其畏愛者也夫刑戮賞賜非不足以立畏愛也使必陳其物設其具則刀鋸金帛亦不給矣且天下固有不愛金帛之賞者則賞之所不能恱也天下有不畏刀鋸之刑者則刑之所不能懼也故務求吾欲而直遂焉者其事煩其教粗吾與物以力相勝而物之從之也内有不伏之心而吾力之所不周者亂之所從起今夫四馬之於車也奔驟舒遲至難齊也夫人之於馬必待夫躬臨之而後如意耶則一車而四馭未能足也今以一御而四馬之遲速惟十指之聴者以吾所執者轡也以一轡之約制四馬之節者執馬之要雖欲不吾聴不可得也是先王之所以役天下者執天下之轡也今夫權衡之舉物也右仰則左俯右抑則左揚夫苟欲俯則卑之而仰者何與焉欲揚則舉之而抑者何與焉夫惟卑者有不能使之卑而後抑者用也舉者有不能使之舉而後抑者用也先王知天下之卑髙有不可以形為也故為其所以卑髙者而不為其形古之知是道者執天下之所以必從者如轡而制物理之必應者如衡四凶天下之巨姦也商容比干箕子商之望也舜欲使天下不犯於有司而度罪之不可以盡刑也取天下之巨姦者而擊之天下雖有悍彊不服者知所畏矣舜非徒能施刀鋸也能沮其不畏之情也武王得啇之善者而度其未可盡賞也取世之望者三人而尊禮之而商之為善者恱矣夫武王非徒知尊賢能也能動其恱我之心也故舜武王善執天下之轡者也昔梁惠王以利問孟子而孟子非之然其終曰未有仁而遺其親者也未有義而後其君者也何必曰利夫使不遺其親不後其君利之大者也梁王以為利而孟子非之何也孟子者以謂不求不遺於民而後民守之不求不後於民而後民先之彼以利而責望於民則民散而惟利之從而卒不獲吾之所求梁王之術疎而孟子之術精梁王之事拙而孟子之事㣲老子之道絀術者也其言曰將欲翕之必固張之將欲奪之必固與之又曰非以其無私耶故能成其私夫將翕而合之將取而奪之行其私以成其私是以暑致暑以寒致寒隂陽之所不能為也天之將寒也不以霜雪為之也金石烈土山焦者所以為今日之霰雪也天之將暑也不以蒸鬱為之也震風積雪者所以為今日之炎烈也故邀其反物之功不能逺守其復物之情不能伏故孟子之術祗是天下之衡也夫術有小大道有邪正天下之士徒見夫世之淺人執小術蹈邪徑而流入於譎詐之域而曰聖人無術直道而已矣嗚呼亦惑矣聖人之所謂直道非無術之言也過乎術者之言也故其道平易而常有成常人之所謂直道不及術者之言也故其道疎魯而多敗文王以仁義而王宋襄公以仁義而亡仁義同而存亡之勢異何也烏獲之力弛而不用遇盜而三揖之則盜知服矣無烏獲之力遇盜而揖焉則死矣文王過乎術者也宋襄公不及乎術者也而况乎聖人之未必不尚乎術也 治具論【陳謙】 天下不可以勝治也亦求其所以然而已矣形有格勢有禁彼之所以附我者吾不知其然也力可殫智可窮我之所以御彼者吾不知其然也今夫四肢百體之所運孰使則氣而已矣視聴照了之所及孰詰則神而已矣盖其為物也無迹而其為狀也無證悠然行乎萬物之表而不可控持及其索然消盡則亦漠然潰聱然戾也燕之南之北營豳之東西若是其曠且夥也而坐一人於堂奥之間使彼曠且夥者環而拱之合之而不離固之而不散嗚呼是豈徒然哉豈非有以隂驅而潜率之者邪是故古之為天下者必有紀綱維持之具凡天下之人繫之以區區之形盖轇轕齟齬而不定也至於心恱而誠服則不約而自定繩之以一切之法盖抑遏剪拂而不順也使之浸漬乎義理之所安則不待告語而自順吾求其順且定者不必其形也心可也不必其法也理可也然則心者盖維之之地而理者又維之之具也昔者三代之治惟其從事於内而置諸其外與之周旋乎哀樂之中而脫畧乎勉彊之際是以其民優游以入之安静以守之上下相馴數百年而不變而後世亦恃以為憑藉扶持之具今夫下之勢至難言也征搉峻而箠楚深法令繁而禁網宻天下之吏酷者逞其聰懦者縱其姦此其凡也自始至以迄於終更無他業也課辦否耳慮非願行也督責之嚴也迫趣之苛也而天下之民無歡心矣下之於上直以形相制而所謂心者漠然不相及也怵迫拘急之際剽者嘯者時接乎聴聞及其弭之也非力復不可制也則其勢可見矣且夫今有所謂學云者是淑之之具也今之吏名主之而實棘之也今有所謂農云者是安之之具也今之吏名勸之而實擾之也嗚呼有天下者而無其具上下以形相制則可呼而來亦可呌而去可約而合亦可約而散也鄉閭之人同宴於堂凶盜猝至則羣走而不顧何則形合而心異也左氏曰本先顛葉從之管子曰維不張一國從之韓子曰脈病而肥者死矣夫惟固其本張其維夀其脈而後天下治矣 治機論【陳謙】 事之不立也我知之矣執之者敗之也然則不可以執乎夫甚之俗不懲不可也苟懲矣不執不可也然則曷敗之天下之事其動有機夫機者發於至宻而藏於不可臆料今夫一事之立也昭昭然若揭日月而行也立的於此使過者皆得引弓而射之吾知其不足以成也何者天下之情不一衆多之口難制欲者不止議者無窮則吾心不得不徇吾説不得不搖事垂立而徇且搖者繼之則宜其不足以成也昔漢之患匈奴之彊也賈誼欲削之晁錯又欲削之二子發其謀而皆不享其成彼特恃必削之説以與之相抗於必争之中是以事未發而迹已暴於天下使之得自為謀者固乆也至主父偃之䇿則不然予之以意之所欲而吾無削之之名使之有不能不分之心而有不得不弱之勢嗚呼機之所動乃在於此故夫昔之持必然之説以律天下者未有能濟者也愚觀今之世上欲立一事革一則羣起而議之議之不勝則極力而撼之上之人亦極力而悍之捍之不勝則終舉而從之若然者是未得夫機之説也試以一二端論之郊賞之汰也任子之濫也庶官之冗且蠧也當世之君子未嘗不悒悒於此然其説大抵皆曰必去是否則曰必省是夫上之祖宗之已行下之人情之不順則吾之説不直夫惟其不直也故其隙之易破君子思夫事機之發不在於灼灼明辨之日亦不在於斷斷乖違之際郊賞不必廢省乎郊以遷乎賞如蘇文忠之云是機也任子不必廢嚴乎銓以難其任如近日之議是機也冗曹不必廢多其攝而缺其人如紹興之初是機也此機之可言者也其不可以告人者吾文不能悉數也夫三者之名舉不廢而吾之説獨行於其間人不得而議我不得而搖若是者可以立乎嗚呼有餘矣丙魏之佐宣帝號為樞機周宻以愚觀之則未也膠東户口如故而王成受賞惟其以必然者待天下持之愈急執之愈嚴彼進不得攻之使破則退而飾之以為欺然則安在其為周宻也易曰神而化之使民宜之是吾之説也作機論 古文集成巻三十八 <集部,總集類,古文集成>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三十九 宋 王霆震 編前已集一 論 封建論【柳子厚】 迂齋批【以封建為不得已以秦為公天下之制皆非正論所以引周之失秦之得證佐甚詳然皆有説以破之但文字絶好所謂強辭奪正理】 東萊批註増入 天地果無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生人果有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然則孰為近曰有初為近孰明之由封建而明之也彼封建者更古聖王堯舜禹湯文武而莫能去之蓋非不欲去之也【不取封建】勢不可也勢之來則其生人之初乎【吕曰起伏】不初無有以封建封建非聖人意也【應勢不可一句】彼其初與萬物皆生【直推向前去】草木榛榛鹿豕狉狉人不能搏噬而且無毛羽莫克自奉自衛荀卿有言必將假物以為用者也夫假物者必爭爭而不已必就其能㫁曲直者而聽命焉【此等議論自不可破】其智而明者所伏必衆告之以直而不改必痛之而後畏由是君長刑政生焉【此説鄉胥里師之屬】故近者聚而為羣羣之分其爭必大大而後有兵有徳又有大者衆羣之長又就而聽命焉以安其屬於是有諸侯之列則其爭又有大者焉徳又有大者諸侯之列又就而聽命焉以安其封於是有方伯連率之類則其爭又有大者焉徳又有大者方伯連率之類又就而聽命焉以安其人然後天下㑹於一【此説天子○吕曰結一段意】是故有里胥而後有縣大夫有縣大夫而後有諸侯有諸侯而後有方伯連率有方伯連率而後有天子自天子而至於里胥其徳在人者死必求其嗣而奉之故封建非聖人意也勢也【吕曰封建本意】夫堯舜禹湯之事逺矣【省文】及周而甚詳周有天下裂土田而瓜分之設五等邦羣后布履星羅四周于天下【吕曰宻】輪運而輻集合而為朝覲㑹同離而為守臣扞城然而降于夷王害禮傷尊下堂而迎覲者厯于宣王挾中興復古之徳雄南征北伐之威卒不能定魯侯之嗣【國語周語魯武公以括與戲見王王立戲樊仲甫諌曰不可立也不順必犯犯王命必誅今天子立諸侯而建其少是教逆也王卒立之魯侯歸而卒及魯人率懿公而立伯御三十二年宣王伐魯立孝公諸侯從是不睦】陵夷迄於幽平王室東遷而自列為諸侯矣厥後問鼎之輕重者有之【左宣三年】射王中肩者有之【左桓五年】伐凡伯誅萇者有之【左隠七年】天下乖盭無君君之心余以為周之喪乆矣徒建空名於公侯之上耳【厯數封建之失蓋其意不喜此制○吕曰結周語好】得非諸侯之盛強末大不掉之咎歟判為十二【十二諸侯見史記表】合為七國【七雄見史記】威分於陪臣之邦【吕曰如威烈王二十三年命韓魏趙為諸侯等事是也】國殄於後封之秦【史秦記其先有非子者善養馬周孝王封為附庸邑之秦昭襄王五十一年西周君盡獻其邑荘襄王元年東周謀秦秦誅之盡入其國】則周之敗端在乎此矣秦有天下裂都㑹而為之郡邑廢侯衛而為之守宰【史秦始皇紀】據天下之雄圖都六合之上游攝制四海運於掌握之内此其所以為得也不數載而天下大壞其有由矣【明明是取他郡縣又見有許多失處却推向他處去以為非郡縣之過】亟役萬人暴其威刑竭其貨賄負耡梃謫戍之徒圜視而合從大呼而成羣時則有叛人而無叛吏【吕曰謂陳勝吳廣之徒】人怨於下而吏畏於上天下相合殺守刼令而並起咎在人怨非郡邑之制失也漢有天下矯秦之枉徇周之制剖海内而立宗子封功臣【前漢諸侯王表】數年之間奔命扶傷之不暇困平城病流矢陵遲不救者三代【匈奴傳】後乃謀臣獻畫而離削自守矣然而封建之始郡邑居半時則有叛國而無叛郡【吕曰謂吳楚之屬事見本傳】秦制之得亦以明矣【十分取之】繼漢而帝者雖百代可知也【此句言州縣之制】唐興制州邑立守宰【唐地理志髙祖改郡為州太守為刺史又置都督府以治之】此其所以為宜也然猶桀猾時起虐害方域者失不在於州而在於兵時則有叛將而無叛州【言州與郡不叛州縣之利可知○吕曰謂魏傳盧龍之屬事見藩鎮傳】州縣之設固不可革也或者曰封建者必私其土子其人適其俗修其理施化易也守宰者苟其心思遷其秩而已何能理乎余又非之周之事跡㫁可見矣列侯驕盈黷貨事戎大凡亂國多理國寡侯伯不得變其政天子不得變其君私土子人者百不有其一失在於制不在於政周事然也【出脱○吕曰間架○事見史記十二諸侯世家】秦之事迹亦斷可見矣有理人之制而不委郡邑是矣有理人之臣而不使守宰是矣郡邑不得正其制守宰不得行其理酷刑苦役而萬人側目失在於政不在於制秦事然也【吕曰事見史記趙髙李斯傳】漢興天子之政行於郡不行於國制其守宰不制其侯王侯王雖亂不可變也國人雖病不可除也及夫大逆不道然後掩捕而遷之勒兵而夷之耳【吕曰淮南厲王孝文六年謀反廢徙蜀楚王戊孝景三年反誅之類】大逆未彰奸利浚財怙勢作威大刻於民者無如之何及夫郡縣可謂理且安矣何以言之且漢知孟舒於田叔【前田叔傳】得魏尚於馮唐【馮唐傳】聞黄霸之明審觀汲黯之簡靖【並本傳】拜之可也復其位可也卧而委之以輯一方可也【吕曰上四人下三句結得用事法】有罪得以黜有能得以賞朝拜而不道夕斥之矣夕受而不法朝斥之矣【此固郡縣之得然失亦在此】設使漢室盡城邑而侯王之縱其令亂其人戚之而已孟舒魏尚之術莫得而施黄霸汲黯之化莫得而行明譴而導之拜受而退已違矣下令而削之【只因漢有許多不好事故子厚得以為辭】締交合從之謀周於同列則相顧裂眦勃然四起幸而不起則削其半削其半民猶瘁矣【吴王濞傳】曷若舉而移之以全其人乎漢事然也【吕曰間架】今國家盡制郡邑連置守宰其不可變也固矣善制兵謹擇守則理平矣或者又曰夏商周漢封建而延秦郡邑而促【賈誼治安䇿夏為天子十有餘世而殷受之殷為天子二十餘世而周受之周為天子三十餘世而秦受之秦為天子二世而亡】尤非所謂知理者也魏之承漢也封爵猶建晉之承魏也因循而不革【通典職官篇魏王公侯伯子男次縣侯次鄉侯次亭侯次闗内侯凡九等晉亦有王公侯伯子男又有開國郡公縣公郡侯縣侯伯子男及鄉亭闗内等侯凡十五等】而二姓陵替不聞延祚今矯而變之垂二百祀大業彌固何繫於諸侯哉或者乂以為殷周聖王也而不革其制固不當復議也是大不然夫殷周之不革者是不得已者也【應前封建非聖人意也一句】蓋以諸侯之歸殷者三千焉資以黜夏湯不得而廢歸周者八百焉資以勝殷武王不得而易【皆是强辭初非正理然就其説中可謂警䇿矣】徇之以為安仍之以為俗湯武之所以不得已也夫不得已非公之大者也【從不得三字綴下來】私其力於已也私其衛於子孫也秦之所以革之者其為制公之大者也其情私也【吕曰承得好】私其一已之威也私其盡臣畜於我也然而公天下之端自秦始【十分取之有激之論】夫天下之道理安斯得人者也使賢者居上不肖者居下而後可以理安今夫封建者繼世而理繼世而理者上果賢乎下果不肖乎則生人之理亂未可知也將欲利其社稷以一其人之視聽則又有世大夫世食禄邑以盡其封畧聖賢生於其時亦無以立於天下封建者為之也【吕曰罪封建】豈聖人之制使至於是乎吾固曰非聖人之意也勢也 復古王者之制論【胡澹菴】 荀卿知有三代而不知有一王之法知天之無王而不究尊王之義知矯革時弊而適以啓天下之紛紛嗚呼卿乎以春秋之義責之則不免為罪人也卿之復古之説曰道不過三代法不貳後王謂復古當以三代為凖也謂天下之無王可閔也是直以矯革時弊自任亦有意乎春秋而作也愚謂卿之意則善而其説則疏也夫隆虚談者不濟實用古今之通患士大夫立人之朝髙言大論誰不自期以臯陶稷契亦誰不許其君以堯舜三代言則髙矣其尚論古人則善矣幸而偶合古人之塵迹亦足以聳動時主之觀聽矣然鹿豕魚鱉世所珍者人子誰不欲獻於親而居山者不能致魚鱉居澤者不能致鹿豕於其所不能致而必曰吾須此為吾親之養孰若即吾所居以求可致之物常不闕於孝養哉是則堯舜信古也三王信古也勢若不可行則徒膠空文無益復古之實效也為是説者是未得春秋尊一王者之法之説客有難者曰子以春秋責卿似矣若如子言是簠簋可去而盤杅桮桉當御矣韶濩可抵而箜篌笙笛應奏矣春秋何取也曰春秋非惡夫異代也惡夫崇飾前古之虚荒誕幻以棄滅當代之舊制者也凡人之情貴耳賤目為朝夕所常見者人皆不注視也一覩古人之恠珍則且驚且愕抱烏號之弓以為古則必以彤盧之制為可賤保曲阜之履以為古則必以革舄之制為可賤考追蠡存昌歜以為古則必以雅歌時饌為可賤世之好為譎恠者徃徃慕羲皇之髙蹤蔑視祖宗之制度不啻脱屣今日變某事明日復某政改削更革畧無顧藉遂使先朝百年之基業為之一空嗚呼信如卿言三軍魯所當去也郊祀魯所當用也逆祀魯所當行也春秋不當書而譏之也曰吁子責卿亦甚矣卿非不知國家自有制度也謂凡非雅聲者舉廢也凡非舊文者舉變也凡非舊器者舉毁也以是為可以復三代也愚則曰聲非雅聲未害也色非舊文未害也械用非舊器未害也春秋所最害者正謂兵暴而非古刑煩而非古賦歛用度之非古故凡書伐某侵某戰扵某者謂某兵暴而非古也書放大夫殺大夫者謂其刑煩而非古也書初税畆作丘甲者謂其賦歛用度之非古也不聞書曰廢某聲變某色毁某器然後為復古也必如卿言是猶飢渴濵死而投以大羮元酒曰此其古也古則古矣其不頓仆餓踣者幾希其謂復古而適以害之春秋所深罪也曰然則先儒稱春秋之道亦通三王則春秋豈無取於古歟曰為此説者何休也仲尼無此言也晉鑄刑鼎仲尼専以唐叔之法度責之不聞其通稱三王也季孫問田賦仲尼専以春秋之典責之不聞其通稱三王也屬刑古良法紂行之則弊肉刑古良法漢行之則弊井田古良法唐行之則弊三代法非本弊也後世不能復三代也故仲尼嘗論夏商損益之理矣至春秋則一以周典㫁之謂其欲興復文武之緒不當雜以異代也故其書不告朔猶朝於廟者幸其猶朝於廟以存周之遺典也是未嘗不尊一王之法也謂春秋必通於三王者此僻儒之迂論也以是又知卿言之謬也嗚呼荀卿閔天下之無王似亦有意乎春秋之作者而復古之論迂闊如此後世執其説以敗亂國家者十常八九且如褒賞一功臣直引周公錫山土田以為故事至用兵則直援春秋車戰以為法翹然逺追遐想掇取古人空談以欺其君漫不知何許有得所謂終日食龍肉而未嘗一飽者良亦可笑然竊恠李斯師事荀卿既而焚滅其書於其師反眼若不相識及觀斯之相秦奮不顧患焚燒夫子之六經則變古也暴滅三代之諸侯則變古也列都㑹而廢封建則變古也破壊周公之井田則變古也是必嘗用荀卿復三代之説髙而難行遂至大壊先王之法以甘心焉其父殺人其子且必行刼李斯師事荀卿而遂亂天下亦卿之詭辭恠説有以激之也吁春秋必謹始蓋重夫始為患者也卿其始作俑者乎愚故曰以春秋之義責之則不免為罪人也嗚呼惜哉 復井田論【林之竒】 齊宣王一悟仁術而可語王道之本滕文公一明性善而可與興井田之制孟子車轍未嘗淹留於一邦徜徉乎梁宋翔乎鄒魯或邈而退或言而退或仕不得志而退其所拳拳者莫若齊足未嘗履其庭而心已親者莫若滕吾觀孟子童而習之壯欲舉而行之而視王道若可掌上而為之一日不遇則皇皇然不暇安席惟恐斯民不復見堯舜文武成康之治是心何如哉然其為齊宣發明者獨詳於他國為滕公規畫者又詳於齊宣聖賢不私於齊滕必矣嗚呼欲復古者亦可以知復古之由哉古先聖明致太平恢逺業非一道也其大者曰井田井田一法富民之藪也安民之基寓兵之府也興禮樂行政教之本也有如是之良法而秦人忍壊之秦人何愚也非愚也功利之心奪之也由漢而下莫有能復之者又不惟一功利之心奪之也夫已成之法心有一奪則壊之如覆手既壊之餘有一毫不得於心則復之如回天井田之法不幸而復於新氏之世幸而遺意粗見於太宗之時使庸醫用藥必能廢藥使賤工御馬必能廢馬井田復於新氏必廢於新氏何也井田之法廢於秦而井田之利未嘗廢於秦一經新氏之害而民聞井田如畏豺虎夫安得而不廢漢復為東尚二百年未嘗敢有一人談古制於朝者獨荀悦慨然明其利害猶有難行之歎蓋欲得如髙祖光武之時然後可以為之噫是非懲新氏之禍歟晉人懲之而井田亦不敢行宋齊而下吾何望焉千百年間乃有一元魏之主其施設快人意然而元魏之主非深知古也特果於立事而適當時之可者也元魏不足言而為太宗太平基地可喜也元魏有可喜太宗乃有可恨太宗宜三代矣而卒不三代愚故曰井田遺意幸而粗見於太宗之時也太宗以來議者皆曰井田可復矣可復而不復則亦有説乎愚前所謂既壊之餘有一毫不得於心則復之如回天此古道興廢之機也將大復先王之法度必先正人主之心術以堯舜三代之臣而致其君為堯舜三代之君必能盡堯舜三代經綸天下之道智者規之仁者慮之強者達之天下井井乎其成周矣 古文集成巻三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四十 宋 王霆震 編 前已集二 論 正統論【陳后山】 統者一也一天下而君之王事也君子之所貴也吾於詩春秋孟子見之也周南自風而雅王者之事也召南自家而國諸侯之事也公羊子曰王正月者大一統也孟子曰伊尹孔子得百里之地皆能朝諸侯而有天下也夫正者以有貳也非謂得之有正與否也天下有貳君子擇而與之所以致一也不一則無君無君則人道盡矣吾於中説見之也王子曰中國有一聖人明之中國有並聖人除之夫列國並力而不相尚君子必致於一者不欲天下一日而無君也吾於春秋見之也詩降於風書絶於文侯之命則天下無王矣春秋所以作也天下無王而正月必書王者所以君之也由周而上天下為一學者所不論也由周而下至於五代其所論者五焉有其位而不一者東周是也有天下而無位者齊晉是也有其統而為閏者秦新是也無其統而為偽者魏梁是也上無所始下無所終南北是也正之説有三而其用一三者天地人也天者命也天與賢則賢天與子則子非人所能為也故君子敬焉地者中國也天地之所合也先王之所治也禮樂刑政之所出也故君子慕焉人者徳功也徳者化也功者事也故君子尚焉一者義也可進則進可黜則黜而統有歸矣吾於詩與春秋見之也西伯諸侯也君子與其王平桓周之餘而君子奪其王也隠公攝位而先君之元子君子與其君也桓公世子也王與諸侯大夫國人君之而王法之所討君子黜之文王西夷之人秦與吳楚戎蠻也君子進而中國之也杞夏裔也君子斥而夷狄之也自周之東夷於諸侯其所有號爾故詩降而書絶之君子蓋有待也夫詩降而書絶則天下無周矣王者可以作也而卒無以代之徒以先王之世天下須君而復與之豈君子所欲哉桓文一中國却外夷出民水火之中有功矣而天命未改故管仲不得而革也夫周存之者天也文武之澤也黜之者人也天下之法也此周與齊晉之辨也秦之昭襄始亡周而臣諸侯及始皇又合六國而為一而學者不以接統豈不已甚矣哉以秦之暴疾之可也而不謂天下為秦可乎奪之其誰與哉新莽漢之盜也而漢討之是猶夏之窮羿衛之州吁而齊之無知也而學者疑其年吾於春秋見之也魯昭公之失國寓於諸侯而季氏服君之服行君之事者七年君子以其前繫之昭其後繫之定則以元始屬之建武其可矣此秦新之辨也三國之一吾於續書見之也漢中邦之舊也劉葛之所造也君子之所尚也而地則四隅也徳逺而功邇君子不得而私焉吳魏皆有志於天下又皆有功於民而魏則中州也於是與之其得已乎此曹魏之辨也自晉而下則為陳陳亡於隋則有終自隋而上則為魏魏而上為燕趙趙繼晉者也晉之亡猶秦也非人亡之也舉天下而棄之智者得之而謂之逆乎其事則漢唐其名則霸其義則雖非桓文亦晉之罪人也則有始石氏羯也慕容氏鮮卑也然居中國之位有中國之民而行中國之政矣是猶書之秦春秋之吳楚也燕趙不為夷而謂魏為狄乎南北之變吾於元經見之也晉之東猶漢也屬而繼宗古之制也其所以貴者以中土之無代也君子因其舊而與之猶周也皇始授魏進之也天也而帝晉者人也魏可貴而未貴晉可賤而未賤故君子待之也待之者待其定也晉宋有其志又有其功而魏未有以勝之武文没而孝文興於是南北定矣故宋亡而帝魏也孝建之後可以奪矣而君子不忍者武文之澤也故因其亡而取之或曰魏假之華齊梁陳斥之蠻無乃悖乎曰夷而變雖未純乎夏君子進之也夏而變猶未純乎夷君子斥之也矧其純乎孔子曰一日克已復禮天下歸仁而不考其素善其變也又况終身由之者乎色斯舉矣而不察其著惡其變也又况言弗行乎此南北之辨也學者擬梁於新而唐非其族也且其取之奪也非討也吾於春秋見之也楚比盜也而弃疾殺之君子書之曰公子弃疾殺公子比以情不以迹也梁之存猶魏也此朱梁之辨也吾於正統質之經以定其論資之公以濟其義折衆説之枉而歸諸正庶乎其可也 國勢論【陳止齋】 天下之勢其立也難成其成也難變故強不易弱而弱者不易遽强太公之治齊周公之治魯雖數十世之子孫而先覩其强弱之形者蓋其積非一日也故夫積強之後雖甚懦者處之而其烈猶未可以犯積弱之乆雖甚武者處之而其流亦未能以頓起昔者秦祖七世之君扼六國之吭而奪之地至於始皇夷名城芟傑士係百粤之頸而走匈奴天下之立者無不側足而懼也二世以庸暗承之而山東之豪傑競起以投其罅雖嬴氏不得再傳而其救亡奔命之師猶足以斃周章蹶魏咎潰陳兵覆田項何者其强猶故也李唐之世自中睿不綱而天下趍弱漸矣而極乎天寳之變肅宗克復兩京而不能翦河北之盜徳宗収洛博定魏地而不能俘孤窮之田悦一軍大變軍奪氣沮専以姑息稔藩鎮之驕至於憲宗海内八九為唐有矣其殘孽之存者尚頡頑自若也而死於肘腋之禍嗚呼數君者非不鋭而㫁也而無救於唐衰者何也其弱乆也蓋嘗論秦人之勢如康强之人空中立僵而其手足便利耳目聰明猶未可狎而侮之唐之勢如人之血氣疲薾筋力頓萎雖其脉氣猶夀而亦不能以復壯故凡善處天下之强弱者不以亟而以緩其欲敝人之強也不嬰其猶鋭之鋒而欲堅守徐伺以隂入其隙欲振其國之弱則亦不悻然而忿以徼成功日夜淬礪以作其氣厚其力而後舉此酈生張良之所以謀秦而李訓鄭注之徒所以失之而促唐之不永也髙帝之入秦也酈生憂其瓦合之卒徑入虎口而勸其盤礴陳留之間至其戰嶢闗張良亦以秦未可輕試宜堅壁以陷其將需其懈而後擊之敝人之强其術固如此也訓注之徒不知唐勢之弱而欲浮躁躑躅盡擊閹宦以収朝廷之權而倡佯於天下謀未成而腰領已入於刑餘之手嗚呼有天下者不幸而以乆弱之國當積强之冦宜以食其留侯之䇿處之無出於李鄭之謀以自取天下之笑 恢復論上【止齋】 自古争天下常易収天下者常難唐人有言神堯以一旅取天下後世子孫不能以天下取河北嗟夫是亦其勢然也夫以匹夫而争天下與失天下而収之者其勢甚不相若也凡人之情輕於用人之所有重於用已之所愛輕則勇重則怯何者非吾有而用之雖失之於吾無損也其勢烏得不勇以其所愛而用之一或不濟則併亡之矣其勢不能無怯此争天下與収天下之所以異也昔漢髙帝資三尺之任五載而成帝業且秦以虎狼之强猶數世而合之漢獨何其鋭也蓋髙帝崛起豐沛之微無寸土為之階兵秦兵也粟秦粟也城邑秦之城邑也驅非已之民食非已之粟而収非已之城邑故得肆意而為之降數十郡而喪之不恨也捐數千里以授三將不惜也睢水之逃滎陽之脱濵於死而不衰也以匹夫而争天下其幸而集則帝王不幸而不集吾如彼何哉髙帝亦不得不勇為之矣晉元之南渡也撫江都之勝兼吳㑹之饒亦足以奮矣而没齒不能侵歸疆之咫尺者非他也其心愛夫一隅之可以自託惴惴然惟恐夫用之而併失之也故曰是亦其勢然也三代以後中興之功莫易於光武豈光武獨能也哉蓋其勢亦髙帝之勢而光武亦以其髙帝為之也嗚呼後之人主不幸而失天下之全顧得為漢之光武猶幸而獨得天下之半乃止於晉之元帝亦孰能處元帝之勢而以光武用之也哉 恢復論下【止齋】 處晉元之世而以光武用之者未必學光武也亦有所弃而已矣大抵不有所弃不能有所就有志於取天下者特未可深留而固閉之也以天下之大深留而固閉之雖守之不足况於攻乎哉髙帝之所以踣項氏者以其弃燕齊於韓信劉備之不能一駕於魏者以其不弃吳於孫氏也方信之虜魏豹也請益兵三萬北舉燕趙東擊齊帝灑然與之不吝也及其破厯下也請自王之帝幾誤矣良平附耳一語帝翻然置之不争也嗚呼何帝之明於前而良平善料之於其後也且帝以五諸侯之兵顛頓於滎陽成臯之間帝不脱者屢矣帝之力果能遂并齊哉假如帝之能并齊項氏亦躡而奪之矣三秦之事可見矣以燕齊之壤綿亘萬里而為楚得之則楚全而漢孤嗟夫楚全而漢孤則漢之不敵楚決矣孰若弃之於信使之自戰其地自兼其衆而又自王其國時出而佐我則項氏必不能捨相持之漢而東矣羽之使龍且救齊也非不勇於自行也有漢王者在也則夫弃齊於信所以錮項氏於不能進退之域分其力而弱其權也漢之帝也信實掎角之歟劉備亦一時之傑也而其志不若髙皇之大且蜀之讎莫若於魏而其力之不能有吳亦明矣蜀之急於吳者失也使其掃巴蜀之甲趍於江陵一舉而兼之則曹氏肯拱揖之而授之蜀哉是以其勢必争争則便且强者勝是蜀之併吳所以資魏也斃吳而踣魏蜀能自為蜀哉故莫若使吳自吳與之權而併力於魏方權之請降也其機至矣因其欲降而徳之權之所以奮於魏也以吳蜀之二當魏之一其力足以舉魏蹙魏而圖吳未晚也惜乎其不弃於孫氏而更生一敵是以卒無所成夫不忍弃之而委之為敵人之資取天下者為之哉昔祖逖之渡江也晉之中興其兆成矣而元帝不弃之逖遽使戴若思代之嗚呼君子是以知晉之不能西也 固本論【方鑑軒】 為天下者不可使天下無錙銖之利亦不可使天下無錙銖之姦夫使天下利無錙銖之遺而姦無錙銖之遁宜若天下之可以大治也而天下之心益怨而日離天下之俗益詐而日偷則天下之勢固不可不少寛之也昔者堯舜之世民不知徳其君亦不知有其吏三代之民知徳其君矣而未知徳其吏也降及後世則民知徳其吏矣夫不知徳其君而徳其吏者吏仁其民也吏仁其民而民愛之民愛其吏而因以不忘君則吏者君民之所恃以固結者也又降而後世則吏毒其民矣吏毒其民則民怨之然民怨其吏而猶不以咎其君嗚呼天下之民至於與吏為怨焉極矣猶幸而不至於咎其君也與吏為怨焉而不止則將移其怨於君天下之民至於移其怨於君則亦極矣極而不止愚未見其可以乆安而無危也昔者秦之亡也其吏皆與民為怨者也非特其吏與民為怨也其君亦與民為怨者也天下之怨極而秦亡秦亡漢興而循吏之稱於時者始班班而可考逮光武入洛之初漢之遺黎一見司威儀而涕泣思漢雖髙文宣帝愛民之功而吏亦不為無助也書曰予臨兆民凜乎若朽索之馭六馬天下之心如此其難固也而吏又從而毒之其能不解乎是以古之為天下者循循焉撫摩其民而温煖之日夜選練其百官奬用仁愛之民而汰斥其無良者而役之則有時歛之則有限不得已而刑罰加焉則時有所貸以致其寛凡此者皆所以繫天下之心也昔趙簡子使尹鐸為晉陽尹鐸曰以為繭絲乎以為保障乎簡子曰保障哉尹鐸損其户數及智氏之難沈竈産鼃人無叛意彼固有以得此於民也嗟夫後世之吏繭絲者衆矣 古文集成巻四十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四十一 宋 王霆震 編前已集三 論 議財論【鄭景望】 大易有訓聚人曰財洪範明疇政先食貨中庸以九經為國而足財用於百工大學以明徳平天下而論生財之大道故財者有國之司命理財者非可緩之務議財者非不急之談也髙論之士握孟子仁義之説聞言利之人急起而疾擊之不使喘息於其側置金穀為猥務視三司度支為濁流以鉤校簿書為冗職漫然不肯誰何於戯獨不以吾一身一家而思之夫飢而食渴而飲自何而至仰而事俯而育自何而給彼晉之士大夫以清談欺其妻孥果能枵腹而赤立乎天下之大事非一端百官羣吏軍旅征戍朝聘㑹同郊社宗廟城郭宫室噐服車馬之用矜寡孤獨凶荒札瘥之賑恤皆堯舜三王之常規非後世創為之也一日非財百事瓦解而欲置之度外亦幾於不辨菽麥矣雖然自周之衰先王之制亡人欲日侈用財者多秦漢而下類以四海九州之財賦養一人而不足於是賤丈夫者出而伸其喙剥膚槌髓以厭一人之欲其原既開不可復窒後之承前有增無損凡先王之予於民者奪之盡矣所以散在民者歛之極矣利析秋毫而國用常乏雖以惻怛好治之主其所奪者不能復予其所歛者不能復散也不惟不能勢亦不可也嗟乎髙論之士雖不達時宜彼其平時讀古人之書見先王之政纎悉委曲無非假民謹之重之不敢少放回視後世如許則聞言利之臣遽起而擊之望財利之司疾趍而馳之蓋亦無足怪也然時世不同事變非一古之法不可用於今猶今之法不可用於古茍不勝後世之弊欲一取先王之法而繩之此時君世主所以病其説之難流俗鄙夫所以呵其法之迂有志之士亦日悼其説之不合也抑不知先王之法雖不可遽行而其遺意猶可言也蓋先王之於民愛之也厚之也予之也散之也而猶懼其或傷焉夫財出於民而愛之厚之予之散之是豐其本之術也烏有本豐而末不茂者哉茍知此意則可以議邦財司民命矣先王之陳迹無襲焉可也 議財論【鄭景望】 夫財安從出哉弊去矣而不知養其源吾未覩其可也山有材焉旦旦而伐之人見其濯濯也斤斧休而牛羊樵牧之不呵則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養亦末矣先王之時為民者四而以智力交相養瘖聾跛躃㫁者侏儒各以其器食之彼廢疾之力猶必有所事而後食况耳目手足無故者哉其不得游手而食必矣今之所謂游民者何其多也髙宫大室撞鐘伐鼓談無演空惑誘癡甿謂之緇黄之游懐黄挾彈玩養鳥獸六博鬬鞠歌舞游行謂之市井之㳺冒名守闕充墀溢廡交相賛助招權為姦謂之官府之游若此之類不可殫言賈生所謂殘賊公行莫之或止者也昔句踐還越令壯無娶老老無娶壯女十七男二十不嫁不娶罪父母蓋欲人民繁息為國之用今有民而委之無用亦可惜哉今之四民亦非古之四民也士舉無用之文以媒利禄立身事君何嘗在是則士亦游矣工作無用之器以競竒巧而食用所須苦窳不堪則工亦游矣商通無用之貨以煽侈靡而實用所資徃徃不通則商亦㳺矣嗚呼民相與游而人之類未相食者幸吾農民尚守耒耜而已然而解凍而耕暴背而耘櫛風沐雨霑首濡足戴星而出戴星而入其勤極矣而又有水旱霜雹蝗蜮間為之災幸而収成則公私之債交相互奪穀未離場已非已有羣游之徒聚而饞之又從而嗤鄙之良可哀也故其子弟時出城市目覩盛麗歸視其糠粃不飽短褐不蔽其心搖搖已不安於畎畆矣不急救之是農又將㳺也古之為政闗市有譏偽飾有禁執左道以亂政者有誅作淫聲異服竒技竒器者有誅用器不中度不鬻於市姦色亂正色不鬻於市錦文珠玉成器不鬻於市不耕者祭無盛不蠶者無帛不績者無衰無職事者出夫家之征此皆先王抑末厚本之意茍損益而施之使彼輕而此重其不轉而歸南畆者寡矣至於占田有限以抑兼并之家儲粟有勸以廣凶荒之備選擇守令嚴責實之政則田畯之官何必復建也寛養農功省公家之傜則力田之科何必復立也孔子曰示之以好惡而民知禁法者天下之大防而已要當明好惡以示之則靡然向方上革其弊下養其源譬如疾已去體而厚加調養孰能禦之吁治道無難顧力行何如爾 議財論【鄭景望】 莫非王民予奪歛散其權在君何事非君治亂安危其權在民先王知人上之權不足恃也而一聽於民凡有所欲委曲彌縫不敢有已故制其常産與之相生養之道為之比閭放黨州鄉鄰里鄼鄙縣都夫遂溝洫澮川畛塗道路徑術以相居教之耕鑿種藝稼政女功飲食醫藥喪紀祭祀判妻入子蓄牧用財以安其生老弱廢疾孤窮則有恤養之政艱厄凶荒札瘥則有賙救之法巡稼移民合耦趍耕以裕其力通貨歛滯貫賖貸假以周其匱懼吏之侵牟則為之大比以周知山林川澤器械六畜之數懼役之不均則為之稽其夫家以嵗之上下為役之乆近事以民立而無長亊官以事建而無羨官思慮周宻纎悉不遺既措之温飽安樂之地而後身與其享民樂其愛已而閔其甚勤也於是輸其天育地産與已之所致之物以供王之飲膳器物匪頒賜予賔客喪祭以充府庫以供玩好多而不厭而先王亦以為當然粒粟寸帛籍之有司要㑹鉤考不敢私焉少有不登惻然變色邦計民財固未乏也而與士大夫捐膳徹樂矣嗚呼彼豈不知予奪歛散之權在已耶自井田壊而貧富不均後世不復能制民之産而先王之良法美意日以消亡廟堂之間茍曰王府充軍儲備則幸矣餘不暇問也而民始自為生矣自山海藪澤之利公家専之冗食逐末之人耗農者衆而民之為生始勞矣自粟米絲麻蔬果魚肉竹木薪炭百物有税而官司之法月較日比羨則有賞虧則有誅上下相䝉不知其自何而來也汙吏黠胥又從而私漁之而民始無以為生矣夫先王之於民與之為生而後世之民至無以為生不反其本方焦心勞思患於無財族談羣議以圖生財變法易令以求豐財吾恐民之大權有時而或用也世固有達於人情物理知先王之遺意者過而問焉其知本矣 理財論【方恬】 理財之説古今談之盡矣愚不能復有説也非不能復有説也不忍復有説也今天下之利已盡籠而歸之公矣而猶復有説則桑洪羊商君之術愚不忍復言此也今天下之財所以不足者何哉害農者繁而去本者衆也古之為民者四而農其四之一也今之為民者六而舍農者六之五也而胥吏不在焉胥吏蓋害農民而蠶食之者也而又害農者之一也則是今之為民者七而游民者居其六也而兵徒又不在焉傳曰一夫耕之十人聚而食之欲天下無飢不可得也今天下農民益少於古矣而治財之吏惟農之為困有田者耕之而輸粟於官者有増而無減也有桑者蠶之而輸帛於官者有重而無輕也故耕之而食不足於口也蠶之而衣不足於身也則誰肯利於農而不去也今蠶者之桑有折而薪之者矣耕者之田有逃而棄之者矣急而不止則農不安於田畆而盡棄其生業背本者益蕃從末者益衆而貨財之源先竭矣凡今治財之吏皆為人主驅良民而為游民者也天下之民其良者惟農而其羣不逞之民則聚為末作散為游民游民之中其雄且黠者則為商今天下之良民已重困矣而議者方以排商賈為䇿嗚呼今商賈不可更排矣今闗市之征法益苛矣征㩁之利取益重矣而商賈亦且困矣儻又從而排之則散而入於盜賊如是而又不察焉又將驅游民而為盜賊也驅良民而為游民則國貧矣驅商民而為盜賊則政亂矣國貧猶可為也政亂不可救也嗚呼胡不反其初而求之乎彼其初何為而利於農也無乃上之人以務農為至重而能寛其田租者乎故欲天下之富庶則莫若重農重農則莫若去苛歛去苛歛則農益勸農勸則趍本者衆趍本者衆然後商賈可稍抑也游惰末作可漸禁也異端之無益於世教者可驅之而復歸南畆也何者彼既利於農則不為農者雖驅之而不為盜賊也何者有農之利誘之而不至於途窮而無所入也使天下之游民不利於為農而又途窮而無所入則驅之必為盜賊矣 抑商賈論【三山林之竒】 田野之民安於耕市井之民役於利嘻亦信矣田野之間猶有帝王之遺民而市井風俗囂囂乎其深染於秦漢之習矣乎有語田野之事於市井之民則必笑以為愚有陳帝王之道於秦漢之君則必斥以為迂識者觀之直為長太息也堯之典豳之詩今人視之直為何等語而廟堂冕弁切切及此然而帝王所以灰吾民詐偽之心而域之於春風和氣之中略無他事吾觀其田野之間則見其民厖厚淳質絶無機心切以為天下皆此民何畏乎不治商鞅桑洪羊之徒視天下千智萬詐舉不能脱吾籠絡之内而算計見效霄壤於古吾觀於市井之間則見其胸腹機穽背面矛㦸竊以為天下皆此民何畏乎不亂治亂之機亦易曉矣有識之士常欲抑商賈而歸之農嗚呼是誠美意也雖然吾未知其所以抑之者何説也必将曰致均輸立平準制百貨低昂以排之乎必將曰管山澤之饒則商賈無所牟大利以侵漁百姓乎是其説非不美抑淫刑以禁姦好戰以止亂皆自文其過而已矣以此而革人之心正足以啟人之心試觀秦漢而下於前數者未有遺術何其民益異於帝王之民哉吾嘗竊恨秦始皇壞天下風俗正為行此等術也古者四民各有常職農不可以無賈而賈不可以勝農當井田未壊之前農於天下居其什九山澤之占有限器物之竒有禁雖勸之為賈猶不能盛聖王未嘗暫啓之也農之於田既不能以自有天下之民茍非愚且弱者不肯操耒耜衣襏襫以為人役儻無懋遷之路何以自養上之人乃曰奪其資塞其源使盡歸心於畎畆之間嗚呼勢不可行矣勢不可行而文其辭以行之吾知其用心不過欲使為國者自為商賈而已矣安有自為商賈而革人之為商賈哉正恐其誘人為之不暇也何者奪商賈之路而官自為之其何以流通乎始欲抑商賈而歸農卒以商賈不行而自農然則始者猶隂啟而陽抑之卒將至於公誘其民而為之也居後之世欲還古人之俗必先為民處其為農之地然後可以節其為賈之塗若曰未暇逺議而姑少抑商賈之風亦當自國始不當自民始 古文集成巻四十一cq=24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四十二 宋 王霆震 編前已集四 論 貴助論【程大昌】 獨力所勝不如兼力之輕獨智所謀不如兼智之明有助之勝乎孤立也固矣而天下之論者曰才兼人者不資助也嗚呼天施地生日月遞明隂陽錯行猶不能無待以獨成而人獨能天地日月隂陽之所不能者歟召公之求去也周公作書留之其言曰予徃暨汝奭其濟小子同末在位誕無我責吉甫之誦山甫也曰衮職有闕維仲山甫補之愛莫助之周公吉甫才絶人矣猶以召公諉責之為憂而補衮無助之為嘆曷嘗以智力有餘而了然無所事助歟政使無所事助而猶得助焉不害乎分已責以自逸也而况幾微之兆藏於眇忽千里之謬差於毫釐固有不得師心而自是者歟征苗之役舜命禹而行之蓋未有不以兵而為能柔逺也逮伯益陳徳以賛而禹始班師兩階之舞七旬之格非益莫致誠使才如大禹猶資益焉而謂人可無助歟漢唐以來世有相而惟蕭曹丙魏房杜姚宋擅聲稱於千百年間未必世世無與匹或者獨智獨力之所就不如兼智兼力之宏大也夫惟有規而有隨焉則美成於乆矣有寛而有嚴焉則治不偏矣以至謀㫁之相因正變之相資率皆習彼此以成能焉故其能為全能而功為全功非獨力之可跂也雖然勢得相兼者數公之幸也致其兼而使肯相兼者亦數公之善處也房齡之建謀也曰非如晦莫能㫁及如晦至卒用齡䇿是如晦初未嘗㫁而齡亦無資㫁也然必歸重於如晦者若已不能決而求決焉所以和其助也曹參之對惠帝亦自以為不及蕭何故事無所變更此其肯為之助也歟故夫才大則難明勢敵則易忌挾難明之才而資以易忌之勢則勢可兼而不肯兼固有不平於其心也作史者不稱數公之才而俱以同心美之其知本哉其知本哉 贊襄論【曾毅齋】 古之相也無異而有異今夫其位崇如其爵穹如其禄豐如是佐君者所同也其接從容其與宻勿其懽也魚水其固也膠漆是得君者所同也家可亡吾君不可忘身可殺吾國不可奪命焉斯寄孤焉斯托是報君者所同也然有異焉非所操之異也用不同焉非所用之異也遇不同焉由今觀之周公大聖人也而求如伊尹所為有弗能非弗能也弗容能也伊尹大聖人也而求如禹臯所為有弗得非弗得也弗可得也是故禹臯之相也大以簡大以簡故其徳備伊尹之相也直以遂直以遂故其業巨周公之相也艱以婉艱以婉故其功顯且夫拮据捋荼憂勤以思周公豈願哉然欲堯舜君民以重自任是弗容能也五就辛勤一訓諄複伊尹豈樂哉然欲賡歌一堂都俞數語是弗可得也雖然有聖賢之時有聖賢之權有聖賢之道時之所在而權用焉權之所在而道形焉故曰禹臯伊周則一轍也漢唐非無相也髙惠之間大業已定然而寛大襟懐不無猜防之心鎮静基業不無動搖之患諰諰然周護宻備而不敢肆蕭曹之為相也何其畏且謹也孝宣非不曉解也傷其過曉解也精明有餘而寛裕不足以嚴相徇而不知相濟雖或號為寛大而所就無幾丙魏之為相也何其懍且促也太宗雖好名雅有志於前古之規轍一時翕合諫諍征伐悉有其人藉第弗皆當也然總持其綱以遂其君臣相與從事之意而有可否焉房杜之為相也何其裕且整也明皇非無姿也不由其道鋭而輕明而不固崇之進也要之也而璟之日又甚淺姚宋之為相也何其隘且迫也嗟乎數君子之所立雖不無優劣也三代以來僅有此耳而於大者俱缺焉是不能不令人慊然也非咎之也望之也惜之也故嘗以謂隨世以就功名君子所不免也講之平時用之一旦君子所當思也盡其在我勉其在君君子所當思也隨今為異而不悖古以為異君子所當思也能其君者孔明也因其君者漢唐數子也大其君者傅説召公也聖其君者伊周也神其君者禹臯也作贊襄論 燮調論【曾毅齋】 天地之大則一指也宇宙之廣則一握也古之聖賢出而有立於斯世夫豈眇其身而自小其用哉劵霄壤為四肢而不知其有異也貫隂陽為一息而不知其有間也是故體此以出治者君也體此以佐治者相也君能是而相不能是其失則孤相能是而君不能是其失則偏兩能是則昌兩不能是則荒循而星辰時而雨暘鎮而山嶽寜而河海遂而人民孳而鳥獸亭毒之間無一毫足以疥吾治則天下理太平立矣帝王盛時疇弗用是道然而咸若裕如僅見一二語若不切切於是者彼蓋視為當然而君相所當共留意焉者故隨其效著而輙及之非差事也周官作大小職以分六卿帥屬事悉就理綱維是主張是者不容缺也燮理寅亮始立三太少而一不以他故屑之無幾何也泰和之風藹然薫塞於四方萬里之間雅頌詠歌迄今不泯則亦有自也然嘗攷之陳平之於文帝反覆開説言非不切也漢家水旱盜賊隂陽之變為相者輙不免責非不嚴也自是而來未見有如雅頌之所稱者則是何故後元以降熈然豐殖亦云可矣政恐干戈之禍暫息穹壤之和俶集醖釀淑郁於五六十載之間天與人因治與時偶兩相際焉有非六出竒計者所能獨了是也不然天馬白麟黄龍五鳯遽以為隂陽和嘉瑞應且謂黄霸二三君子實召之寜不啓窽言滋媚習乎兹非為是鍥論也漢之君責其相則是而所以責其相則非也朝夕汲汲困其身於簿書期㑹㫁獄聽訟之叢俾之惶焉怛焉救過之弗給何暇從容静嘿思所以與天地造物接哉雖然誠與天通念與事接兩不相掩夜以繼日坐以待旦此心運用初何有一刻息機務酬酢要不容以自逃陶鈞斡旋要不容以自已顧不與之俱馳而淪於叢脞以自累則一念明淨一念貫通也一事端忠一事感格也交際同流太和保合天地逺乎哉作燮調論 經綸論【曾毅齋】 天下大物也不可以小智私不可以小道持必有大於是者從而掎挈焉運動焉斯可以乆安長治而無後患蓋萬鈞之鼎非烏獲而舉之則必絶臏以斃器一不用而置之於屏處則菌衣生之蝸蛛叢之不至於腐壊不止也古之君子出而佐人之國静則觀勢動則觀變經營圖回不敢暫息為是物也大易曰雲雷屯君子以經綸經綸為言猶曰運用區處各有攸當四方萬里必使無一隅偏而不舉也必使無一民梗而不帖也必使無一事悖而不順也如斯而已矣而或者獻疑曰開闢也創造也是之須爾守成其何庸所謂開闢云者天地劃分人獸交迹疆理弗辨綱常弗立天下不可一日居也則必正民彛設民極辨正體經綱維分畫發十三卦之藏使民用以足夫是以四方正而萬民奠古之人有為之者風后力牧舜禹臯陶之佐其君是也所謂創造云者上無明君下無賢臣紀綱蕩然制度隳然八紘絶而四維墮天下不可一日堪也則必興師鞠旅南征北伐以救瘡痍以脱塗炭夫是以基緒植而事功成古之人有為之者伊尹太公之佐其君是也又其下也志於立國而未必為民志於取天下而未必憂天下然而權謀之中有仁義焉戰伐之中有公恕焉是亦可以自附於前古之人有為之者張子房諸葛孔明之佐其君是也若夫有盈可持有成可守統紀素明也禮法素具也京師有奠枕之安邊陲無挿羽之警則雍容廟堂唯諾殿陛光輔太平優游樂嵗尚何以經綸為哉雖然竊嘗譬之人之少也四體盛强百骸堅耐觸風冒露一無不可而六氣運行間所侵薄猶不能不為鍼熨攻療之具况其壯乎况其老乎一指之大一脛之瘇豈無如賈誼之所當憂者乎養以膏粱伐以藥石豈無如崔實之所當審者乎在膏之上在肓之下豈無如秦緩之所當防者乎風寒數處何者當先禦脉病人病何者當速療昔人有言無病而服藥與有病而不服皆足以殺人作經綸論 用望論【程大昌】 用人望以順衆嚮也一鄉一國之望一鄉一國嚮之矣天下之望天下嚮之矣衆固嚮之我獨置之是為咈衆咈衆者衆亦咈我也我之所用衆不謂是我之所措衆莫肯孚其咈衆邪適以自咈也且其嚮是人也以謂是惟無用用之決能表治而福民也吾其咈之彼謂我遏膏澤使不流也雲行於天雷震於地未遽雨也而槁民有生意焉意期之故心嚮之也是以君子乘此機而用此人也則功未效而成形已著於事先矣舜之用賢也元凱先焉為元凱者非不能施功而水土自平也不用力而五教自叙也選用之初天下固許舜以為功者何也是十六人者世濟其美斯民注其耳目乆矣堯未及用則天下欎欎如有負焉舜申其欎欎則天下欣欣如有獲焉是元凱雖未功而天下固必其功矣舜非能悦天下也而能不咈乎天下也是謂以民治民以天下治天下因其嚮而答之之謂也且夫衆望所屬固有父天下而號天下之大父者又有能子一邑而得冠天下之名者至於景星之覩龍門之登鳳鳴朝陽之賀心順嚮之徃徃以其人之用舍卜天下之幸不幸豈可咈其嚮而無所答邪是故以已用人庸有不宜而因衆用望者無適而不宜也衆望在循吏則龔黄用矣衆望在名節則嚴周聘矣衆望以舊士為重則紀顧之徒擢於晉衆望以文儒為重則瀛洲之選重於唐彼以所欲嚮之我以所嚮用之縱横曲折豈有時而不宜哉故周人典賢之法因民之所自擇而還使之入長出治孟子用賢之術必徇國人之所共賢而徐加採擇其亦求順衆嚮而宜天下者矣 諏訪論【曾毅齋】 嚴尊卑者謂之分畫上下者謂之勢通彼此者謂之情達可否者謂之辭分與勢有截情與辭無窮是故賢且明者不以分廢情不以勢廢辭守其分履其勢巋然其崇而弗有其崇然其榮而弗有其榮降而下之抑而晦之使天下之人無智愚無賢不肖欣欣然津津然皆欲自進於其前而無所於憚有言得聞有語得達辭之喜怒者情之屈伸也辭之善惡者情之好惡也㑹通焉紬繹焉一人之辭無阻抑捍絶之憂則一方之情無壅底滯塞之患推而大之八表以達萬事以察功緒以挈民庶以悦勲績以傑聲實以晰古之善相人之國者捨是何説哉不善者反此昂昂然然使人仰之如天神之尊而不敢親望望然皆將求去之之不暇敢有言乎有言矣敢盡言乎一節之塞萬善之窒一隅之蔽萬法之敝無疑也雖然世未有如是之人而足以佐人國也世未有如是之襟懐器局而能成大功立大業也然而尊固根於卑養尊之乆者有時乎不自卑髙固基於下養髙之乆者有時乎不自下富驕貴侈豈期而至獨不防其將也哉况夫輕王公藐大人世每不多見而仰視貴人之光容則低回瑟縮而不敢近者比比皆是鋭然而進恐然而退蒼然而來慴然而去夫豈少哉嗚呼千百人中而有一人焉不獲其情固未足以疵吾相然使千百人中而有一人焉不獲其情亦豈足以示吾相哉且夫還贄貌執之士多至百人又多至千人使其皆賢也則必如閎散顛适著其聲者矣而未聞焉其不足以進於周公之前亦明矣而僕僕吐握不敢少後豈直借此以自牧哉諮諏訪問當必有在不然虚揖黙拱一覿而退竊意聖人不爾為也一家之中有子弟焉有臧獲焉有親故鄰曲焉通其情達其意使洞然無所隔是家道所由以肥也戞戞然藐而不之接恩怨爾汝懵不聞焉則家必睽睽則替矣是相天下之説也作諏訪論 選掄論【曽毅齋】 君不能自治故屬之相相不能獨任故屬之人一日萬機之繁千官億醜之多寸心兩耳目之聰明安能盡籠而睹記焉是必有屬故夫君屬之相相屬之卿卿屬之監司監司屬之郡上下相維等級相傳然而散之下則衆歛之上則寡崇正斥邪進賢退不肖提綱挈領相實任責寜不大哉寜不重哉然嘗聞之天之生人也氣不皆全也一有偏焉性質以異隂柔陽剛各品殊形賢者常少而不肖者常多君子常難逢而小人常滿天下此一説也苗莠相欺朱紫相奪偽假真售姦託直遂出入翻覆千蹊萬轍有未易以窺且詰此又一説也君子常剛小人常柔君子多梗概小人多脂韋君子惡詭隨小人喜順適而又身為天子之宰輔崇嚴威重每未易以犯徃徃熟聞軟媚而聽激烈正直之言則易驚習見柔順而逢剛方挺特之士則易憚此又一説也矧夫揆之於時所忌者若人也揣之於俗所便者若人也所與親者未必樂斯人也則進之終弗安所與處者未必快斯人也則用之終弗果雜是數説有一柴於胷次間則變目易耳移情改意姦且佞進而賢與君子日以逺矣嗟夫一賢見踈未足恤也一不肖見用未足慮也然亦有以外補利害試一數之者乎一路之間輕畀一節纔一節耳而一路為之騷一郡之間輕畀一麾纔一麾耳而一郡為之擾始有所牽而求以悦一人終有所悞而至於不悦者千萬人即其千萬人所不悦者而推原之則亦豈無所歸也哉又况所牽者愈上則所不悦者愈大矣雖然於此有鈞焉於此有衡焉運之於中提之於上洪也纎也良也窳也軒也輊也悉聽物自取而不亂以人不參以已則賢不肖判君子小人不至於易位而天下定矣作選掄論 古文集成巻四十二 <集部,總集類,古文集成>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四十三 宋 王霆震 編前已集五 論 王者不治夷狄論【東坡】 東萊批【統體好前面開説長後正説甚短讀之全不覺長短蓋後面一句轉一句故也大凡罵題先説他好然後罵中間出入意外説戎乃筆力髙人處】 郎學士曰【出公羊傳註公墓誌云秘閣試六論舊不起草以故多文不工公始具草文義粲然時以為難】 斆齋評曰【此篇論春秋不治夷狄其不治者乃所以深治議論儘有味中間鋪叙齊晉行事未能純為中國秦楚行事未能純為夷狄聖經終抑夷而尊夏者此正可見其用法至詳處末又説戎之㑹公不敢深責其禮文意亦髙妙】 全篇並東萊批註 夷狄不可以中國之治治也【説大意起頭有力】譬若禽獸然求其大治必至於大亂先王知其然是故以不治治之治之以不治者乃所以深治之也【鎻處有力亦使得體】春秋書㑹戎於潛何休曰王者不治夷狄録戎來者不拒去者不追也【公羊隠二年】夫天下之至嚴而用法之至詳者莫如於春秋凡春秋之書公書侯書字書名其君得為諸侯其臣得為大夫者舉皆齊晉也【書公如葬齊桓公之類是也】不然則齊晉之與國也【如宋衛陳鄭之屬皆齊晉相與之國】其書州書國書氏書人其君不得為諸侯其臣不得為大夫者舉皆秦楚也【書州如荆人來聘之類是也】不然則秦楚之與國也【間架○立二段若无處結便不成文字亦本原毁郎曰如崇如介人如江黄之屬皆秦楚相與之國】夫齊晉之君所以治其國家擁衛天子而愛養百姓者豈能盡如古法哉【散説若不如此散説都无氣此等皆是放散錯綜處】蓋亦出於詐力而參之以仁義是亦未能純為中國也【此是段中有力處○此二段説得中國所以不與夷狄處】秦楚者亦非獨貪冒無恥肆行而不顧也蓋亦有秉道行義之君焉【如秦穆公楚文王之流】是秦楚亦未至於純為夷狄也【有力處○意在後】齊晉之君不能純為中國而春秋之所與者常嚮焉【再整頓説起解前去】有善則汲汲而書之【下字切○如書齊桓召陵之盟晉文城濮之戰之類】惟恐其不得聞於後世有過則多方而開赦之【如齊桓滅項則書師滅項晉文召王則曰王狩之類】惟恐其不得為君子秦楚之君未至於純為夷狄而春秋之所不與者常在焉有善則累而後進【如荆之入蔡伐鄭則以州稱至於來聘則曰荆人焉所謂善累而後進者類此】有惡則畧而不録以為不足録也【見所以不與處○商臣弑其君頵止書楚子卒所謂畧而不録者類此】是非獨私於齊晉而偏疾於秦楚也以見中國之不可以一日背而夷狄之不可以一日嚮也其不純者足以寄其褒貶則其純者可知矣【統鎻冇力○斡前後意此句最得體好斡下意】故曰天下之至嚴而用法之至詳者莫如春秋【説盡了他又生意】夫戎者豈特如秦楚之流入於戎狄而已哉【意外一篇好處在此説正意了自此已下一句轉一句】然而春秋書之曰公㑹戎於潛公無所貶而戎為可㑹是獨何歟夫戎之不能以會禮㑹公亦明矣此學者之所以深疑而求其説也【㸔上説戎狄全无分解處人皆以為如是重深絶不治處今乃出入意外而説戎如此乃見其筆髙人處】故曰王者不治夷狄録戎來者不拒去者不追也夫以戎之不可以化誨懐服也彼其不悍然執兵以與我從事於邊鄙固亦幸矣【此輕説過便見不治繳結有力結前後意】又况知有所謂㑹者而欲行之是豈不足以深嘉其意乎【彼自中國説入夷狄此自夷狄説入中國來】不然將深責其禮彼將有所不堪而發其暴怒則其禍大矣【見不治治之本意】仲尼深憂之故因其來而書之以㑹曰若是足矣是將以不治深治之也【結得盡處一過好】由是觀之春秋之疾戎狄者非疾純戎狄也疾夫以中國而流入於戎狄者也【闗鎖上面无此則前散漫○結有力】 匈奴論【東萊】 治天下者不可以夷狄之强弱為中國之安危使夷狄之勢强耶則吾中國之不可不治也使夷狄之勢弱耶則吾中國亦不可不治也吾知治吾中國耳彼夷狄奚有於我哉譬之治家者睦其宗族制其童僕謹其扄鐍髙其垣牆此治家之常法也是法也不為鄰之厚而増不為鄰之薄而損不為盜賊而設不為無盜賊而廢蓋是數者之法為吾家而設非為鄰里盜賊而設也惟治天下者亦然夫中國之與夷狄其不相為用乆矣仰觀天文俯察地理北戎為胡門自三危而至於朝鮮所以限戎狄也南戎為越門自岷山而至於甌閩所以限蠻夷也是中國之與夷狄風俗不同嗜慾不同彼之休戚何豫吾之利害哉是故先王之待夷狄其來不喜其去不怒其欣然而朝覲也特象胥之職爾特行人之職爾【禮秋官象胥之職掌蠻夷閩貉戎狄之國使掌傳王之言而論説焉以和親之盛行人之職掌大賔之禮及大客之儀以親諸侯九州之外謂之蕃國世壹見各以其所貴寶為贄】吾心初不為之驕其悍然而侵畧也特司馬之職爾特士師之職爾【夏官大司馬之職掌建國之九法以佐王平國秋邦士師職掌國之五禁之法以左右刑罰】吾心初不為之沮彼方紛然自來自去而治吾中國者亦未嘗一日廢焉及至後世當夷狄之强則自以為危危則戒戒則治當夷狄之弱則自以為安安則怠怠則亂故夷狄之强弱雖不足為中國之安危而實兆中國之治亂此無他為人君不能自治中國而每以夷狄為輕重也漢自宣帝之前匈奴盛而漢以治自宣帝以後匈奴衰弱而漢以亂觀宣帝以前太史之所書曰某年匈奴入雲中某年匈奴入上郡某年匈奴入朔方誠艱難多事之時也觀宣帝以後太史之所書曰某年斬郅支單于祠郊廟某年呼韓邪單于來朝改元某年單于來朝赦天下誠太平無事之時也有艱難多事之形而天下反治有太平無事之形而天下反亂獨何歟多事則勤而修政無事則怠而佚豫此治亂之所以分也吾嘗謂漢祚之亡不在於元帝而在於宣帝不生於王莽之强而生於渭橋之謁焉彼匈奴自髙帝以來桀驁不賔非祖宗之治不若宣帝特其勢自强耳及宣帝之世欵塞來王非宣帝之治過於祖宗也特其勢自弱耳初無一毫豫於中國而宣帝乃以為功光祖宗張皇其事以震耀於後世元成以下習熟見聞遂以為祖宗之所患者獨匈奴今匈奴既服則天下無復多事矣遂盤樂怠傲以至於亡豈非宣帝有以啓之耶自古深謀逺慮之士多以為無外患則有内憂晉與楚戰於鄢陵范文子不欲戰曰盍釋楚以為外懼乎此知其一而未知其二也夫人臣之告其君不能使之悟而徒欲其懼使夷狄敵國常强則君猶警懼敵國之患去則君必驕矣是其説雖足以致今日之懼亦所以啓他日之驕得失適相半耳盍若告人君以治内之説彼夷狄敵國之或盛或衰外患之或有或亡皆無豫於吾事惟専意於治内而已如是則吾説可以常行而無弊矣此又進言於君者所當知也 和戎論【止齋】 後世之師不可以三代用也非三代之不可用也後世之不能三代也昔湯之於葛伯大王之於狄人嘗卑而下之矣然皆出於睦鄰之誠心而非所以餌敵故惟商周而後可以為之未能商周而襲其跡則將自斃以資冦何者惟有得天下之道而無取天下之心者可以無事於術而聽其自爾也漢之髙帝自惟其無商周之徳也故其圖天下一出於術欲離之故合之欲奪之故予之雖其道異乎湯武然世之善論者未始不多其自知之明而審其所處也方其羣雄競馳躡足而爭赴者亡秦氏也周章百萬之師戰於麾下以嬰其鋒而已虀粉於章邯之手沛公誠勇者詎能徑入之哉故為之舒遲容與隂以利㗖秦將及秦將一欲連和而嶢闗之戰已合矣髙帝之入秦也和也項氏手裂土宇錯建諸侯之國其綿壤千里為楚漢輕重者無出齊右也故虜魏豹蹙陳餘帝皆付之韓信而無憂獨念夫田齊之强桀猾變詐未易以力鬭乃遣酈生説之食其之説一諧而淮隂之衆俄集於厯下則髙帝之下齊也亦和也至其身以屢衂之卒抗雷轟焱至之楚轉戰五年棄官軍而狐竄者屢矣帝之意知夫漢之不楚敵也而惟和可以驕之滎陽之圍嘗請和於楚矣而羽不聽蓋有范増者在而帝之計未行也漢之四年也羽以兵少食盡自申鴻溝之約當是時籍志衰矣漢得天下之半若可以氣要而威制之也而方懽然與之畧無難色帝豈忘羽者耶東兵未反國而垓下之追曵踵而至史臣以為良平之謀不知夫髙帝之蓄於數年者蓋至此始獲逞也髙帝所以滅項者抑又以和也嗚呼而今而後知夫豪傑有志之主其所以有就於天下者未可以小廉曲謹論也髙帝之仆勁敵而俱以和市之使帝不忍食區區之言負信誼於天下則大事去矣安能基四百年之業哉故夫髙帝之深持不校之形以陷敵人於術中者君子皆不之罪蓋其圖天下者重而負人者輕故也後之豪傑有志之主能三代則三代若猶未也得如漢髙亦足矣 易敵論【止齋】 國雖小不可以無人侮之也以無人侮人之國者是易敵也夫易敵者兵家之深忌而天下之至危道也古之人亦有犯兵家之深忌而涉乎天下之至危以濟者矣而不可以常韓信之將兵楚漢無與侶者矣而猶有難於其人其擊魏也必知其不將周叔而將栢直始以嬰孩視之及其破趙亦幸夫李左車之計不行而後喜夫以區區之趙魏而有二子者為淮隂之所難使二子而用則信之得志未可知也嗚呼天下豈有無人之國哉吾觀賈誼之謀匈奴欲以五餌㗖之而不知中行説之教其君者正欲其絶漢物趙涉之説條侯自以為從天而下之計而吳有田禄伯者其計適侔於涉唐太宗揣髙麗之上䇿而劉盧之䇿果合於太宗則夫詭思竒慮之士靡國無之用兵者挾已之長而短人其危也哉知彼而不知已此兵法之所殆也雖然輕敵者敗重敵者無成功何者傲之固不可畏之亦不可過甚也將之用兵必畏其有人則亦何徃而可善料敵者亦以其勢揆之不怯其强而怯其弱不憂其勝而憂其敗蓋惟强者易忽而勝者易驕弱者常危而敗者常戒也驕與忽之心勝則賢者之謀不入一危而戒則屈已以下人必有出而扶持之者矣蹇叔之言不用於秦師方興之日伍員之諫不行於夫差屢勝之後至於秦師壓境則鄭伯倉皇求計於之武㑹稽之恥句踐屬心於種蠡無他强弱勝負之勢使然也君子之料敵必於此乎卜之故夫窮冦不之迫而立喪埀亡之國必寛而假之者蓋恐夫急攻疾取所以深其慮合其交而使之自為計也嗚呼守即墨而田單奮入郢而申包胥哭此燕吳之所以反大敗於齊楚也悲夫 知敵論【林光朝】 以兵餌敵此最䇿之下者也而鄭楚以此獲勝何哉蓋必先知夫敵人之情偽而後可用者也茍或敵人之情偽我有所不知我之詭謀敵之諜者或得以知則其謀不可用而其兵不可勝也北戎之貪鄭人知之因其貪而餌之以兵彼惟貪是視也詎知吾有三覆之謀耶吳人之輕楚人知之因其輕而誘之以師彼惟輕是視也詎知吾有三覆之謀耶故貪則餌之輕則誘之不貪不輕而後兩敵之勢等吾於此亦有術以待之名曰審機彼之大臣相疑也吾則多出間諜以惑之彼之將臣失權也吾則虛示讒謗以擾之帳下之情變則敵酋可襲水旱之禍亟則邊民可誘未有可勝之機則拱以待一旦之變已有可勝之勢則隂以鼔三軍之心如是而乆之以嵗月持之以謹重勿以少挫而傷吾之氣勿以少勝而驕吾之氣勿以無功而墮吾之氣勿以老師而憂吾之氣氣既充實兵既持静而後可以觀敵人之變若是而不全勝者吾未之信也 武備論【止齋】 人有常言曰兵者治世之所諱也治世之士不言兵治世之民不執兵變刀為犢變劒為牛變矛㦸為鋤耰變營壘為畎畆凡鳥占雲祲金版六韜之書皆束之髙閣使天下不復知有兵之名然後足為至治之極嗚呼何其不思之甚邪治世雖未嘗好戰也亦未嘗忘戰也雖未嘗用兵也亦未嘗去兵也先王於太平至治之世嚴師徒肅號令謹閱習所以銷患於無形保治於無極曷嘗以兵為諱哉且虞周之時為治邪為亂邪雖甚愚者知其為至治也舜當至治之時固可以忘戰而去兵矣然典謨所書在内則明射侯以為教養之術在外則奮武衛以為備禦之防汲汲然惟恐兵之未練固未聞其以兵為諱也武王之時為治邪為亂邪雖甚愚者亦知其為至治也武王當至治之時固可以忘戰而去兵矣然司馬所掌於春於夏則有振旅苃舍之名於秋於冬則有治兵大閲之法汲汲然惟恐兵之未練固不聞其以兵為諱也舜之備既具固可以鼓琴而詠南風之詩武王之備既具固可以建櫜而奏戢戈之頌人見其鼓琴之逸而不知其為備如此之勞也遂以為舜之治盡於鼓琴人見其建櫜之易而不知其為備如此之難也遂以為武王之治盡於建櫜使鼓琴可以盡舜之治則房琯之惑董廷蘭何為有陳濤之敗邪使建櫜而可以盡武王之治則始皇之鑄金人十二何為有勝廣之亂邪鼓琴一也舜則可以琯則不可者有備無備之分耳建櫜一也武王則可以始皇則不可者有備無備之分耳房琯不善學舜者也始皇不善學武王者也論至於是孰謂練兵嚴備非太平之先務也愚故曰兵者非治世之所諱者也大抵銷兵不足以銷兵惟治兵乃可以銷兵偃武不足以偃武惟講武乃可以偃武人徒見文帝之結和比鄰煙火萬里以為偃武之功也殊不知文帝所以致此者以有細栁棘門之備而已人徒見章帝之儒館獻歌戎亭虚堠以為偃武之功也殊不知章帝所以致此者以有金城戍邊之備而已人徒見太宗之四夷冠帶胡越一家以為偃武之功也殊不知太宗所以致此者以有殿廷習射之備而已晉武帝當平吳之後可謂治矣恃其治而撤去州郡之備終致五胡之亂豈非忘戰之害乎元宗當開元之後可謂治矣恃其治而撤去中國之備終致禄山之亂豈非忘戰之害乎徳宗當興元之後可謂治矣恃其治而撤去河朔之備終致藩鎮之亂豈非忘戰之害乎由是觀之銷兵乃所以召兵閲武乃所以偃武其理甚明無足疑者然則人君當無事之時其可不為先事之備乎抑嘗謂衆人之所輕乃明君之所重衆人之所後乃明君之所先凡開闔操縱之權固非常情之能窺測也何以知之以光武之事知之當用兵之際衆人之所重者騎射也所輕者詩書也光武乃投戈講藝息馬論道於戰馬擾攘之中而篤仁義禮樂之用輕人之所重重人之所輕非有先物之幾孰能與於此乎當偃兵之際衆人之所先者文事也所後者武備也光武乃疏築亭障脩明烽燧於宴安閒暇之中而嚴守禦捍防之備後衆人之所先先衆人之所後非有先物之幾孰能與於此乎天下方尚武吾獨示之以文天下方尚文吾獨抗之以武一弛一張與時推移彼見其勝敵謂之勇見其治國謂之柔是皆刻舟膠柱而求其迹者也烏足以知光武 古文集成巻四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四十四 宋 王霆震 編前已集六 論 本論【歐陽修】 東萊批【讀之易使人委靡然而筆刀皆藏在裏面了】 佛法為中國患千餘嵗世之卓然不惑而有力者莫不欲去之已嘗去矣而復大集攻之暫破而愈堅撲之未滅而愈熾【練句下字】遂至於無可奈何是果不可去耶蓋亦未知其方也夫醫者之於疾也必推其病之所自來而治其受病之處病之中人乘乎氣虚而入焉則善醫者不攻其疾而務養其氣氣實而病去此自然之效也故救天下之患者亦必推其患之所自來而治其受患之處【就譬喻立綱目】佛為夷狄去中國最逺而有佛固已乆矣【有力】堯舜三代之際王政脩明禮義之教充於天下於此之時雖有佛無由而入【此説根源難與力爭强此弱彼】及三代衰王政闕禮義廢後二百餘年而佛至中國由是言之佛所以為吾患者乘其闕廢之時而來此其受患之本也【此應前】補其闕脩其廢使王政明而禮義充則雖有佛無所施於吾民矣此亦自然之勢也【此亦應前道理】堯舜三代之為政【此雖叙事迹再整頓説堯舜三代起○一段中有三節】設為井田之法籍天下之人計其口而皆受之田凡人之力能勝耕者莫不有田而耕之歛以什一差其征賦以督其不勤使天下之人皆盡力於南畆而不暇乎其他然又懼其勞且怠而入於邪僻也於是為制牲牢酒醴以養其體笙匏爼豆以悦其耳目【説自古以來自冇維持天下道精宻如此】於不耕休力之時而教之以禮故因其田獵而為蒐狩之禮因其嫁娶而為婚姻之禮因其死葬而為喪祭之禮因其飲食羣聚而為鄉射之禮非徒以防其亂又因而教之使知尊卑長幼凡人之大倫也故凡養生喪死之道皆因其欲而為之制飾之物采而文焉所以悦之使其易趨也順其性情而節之所以防之使其不過也然猶懼其未也又為立學以講明之故上自天子之郊下至鄉黨莫不有學擇民之聰明者而習焉使相告語而勸誘其愚惰嗚呼何其備也【結得有力勾上生下事並見周禮地官及儀禮前漢食貨志】蓋堯舜三代之為政如此其慮民之意甚精治民之具甚備防民之術甚周誘民之道甚篤行之以勤而被於物者洽浸之以漸而入於民者深【接有力有骨】故民之生也不用力乎南畆則從事於禮樂之際不在其家則在乎庠序之間【此四句繳盡前意】耳聞目見無非仁義禮樂而趍之不知其倦終身不見異物又奚暇外慕哉【與前相應】故曰雖有佛無由而入者謂有此具也【結得好】及周之衰秦并天下盡去三代之法而王道中絶後之有天下者不能勉强其為治之具不備防民之術不周佛於此時乘間而出【相應】千有餘嵗之間佛之來者日益衆吾之所為者日益壊井田最先廢而兼并游惰之姦起其後所謂蒐狩婚姻喪祭鄉射之禮凡所以教民之具相次而盡廢然後民之姦者有暇而為他其良民者泯然不見禮義之及已夫姦民有餘力則思為邪僻良民不見禮義則莫知所趨佛於此而乘其隙方鼓其雄誕之説而率之則民從而歸之矣又况王公大人徃徃倡而驅之曰佛是真可歸依者然則吾民何疑而不歸焉幸而有一不惑者方艴然怒曰佛何為者吾將操戈而逐之又曰吾將有説而排之何其不思之甚也夫千嵗之患徧於天下豈一人一日之可為民之沉酣入於骨髓非口舌之可勝然則將奈何曰莫若脩其本以勝之【欲使下二事故先立此一句】昔戰國之時楊墨交亂孟子患之而専言仁義故仁義之説勝則楊墨之學廢漢之時百家並興董生患之而退脩孔氏之道故孔氏之道明而百家自息此所謂脩其本以勝之之效也【此應上一句以結此篇意】今八尺之夫被甲荷㦸勇蓋三軍然而見佛則拜聞佛之説則有畏慕之誠者何也彼誠壯佼其中心茫然無所守而然也一介之士眇然柔懦進趍畏怯然而聞有道佛者義形於色非徒不為之屈又欲驅而絶之者何也彼無他為學問明而禮義熟中心有所守以勝之也【首尾相應】然則禮義者勝佛之本也今一介之士知禮義尚能不為之屈使天下皆知禮義則勝之矣此自然之勢也 明論【老泉】 迂齋批云【此等意脈亦自戰國䇿來曲盡事情】 又批云【主意只是不測亦是一要字雖未免挾數用術之説然理亦如此立法攻堅攻鍛亦然】 天下有大知有小知人之智慮有所及有所不及聖人以其大知而兼其小知之功賢人以其所及而濟其所不及愚者不知大知而以其所不及喪其所及故聖人之治天下也以常而賢人之治天下也以時【又添一常字時字襯上兩段】既不能常又不能時悲夫殆哉夫惟大知而後可以常以其所及濟其所不及而後可以時常也者無治而不治者也時也者無亂而不治者也日月經乎中天大可以被四海而小或不能入一室之内彼固無用此區區小明也【回䕶】故天下視日月之光儼然其若君父之威【以其不測】故自有天地而有日月以至於今而未嘗可以一日無焉天下嘗有言曰叛父母䙝神明則雷霆下擊之雷霆固不能為天下盡擊此等輩也而天下之所以兢然不敢犯者【時】有時而不測也使雷霆日轟轟焉【意未反説以言之】遶天下以求夫叛父母䙝神明之人而擊之【如此則與不測相反】則其人未必能盡而雷霆之威毋乃䙝乎故夫知日月雷霆之分者【闗鎻一明字】可以用其明矣聖人之明吾不得而知也【聖人用明一節分曉故不待詳説此文字緊慢用舍之法】吾獨愛夫賢者之用其心約而成功博也吾獨恠夫愚者之用其心勞而功不成也是無他也専於其所及而及之則其及必精兼於其所不及而及之則其及必粗【㸔他下専兼字與精粗字】及之而精人將曰是惟無及及則精矣【曲盡人情】不然吾恐姦雄之竊笑也齊威王即位大亂三載威王一奮而諸侯震懼二十年是何修何營耶夫齊國之賢者非獨一即墨大夫明矣【少則易及】亂齊國者非獨一阿大夫與左右譽阿大夫而毁即墨者幾人亦明矣一即墨大夫易知也【少則易及】一阿大夫易知也左右譽阿而毁即墨者幾人易知也從其易知而精之【却有不側者存】故用心甚約而成功博也天下之事譬如有物十焉吾舉其一而人不知【此以其所及濟其所不及之喻】吾之不知其九也厯數之至於九而不知其一不如舉一之不可測也而况乎不至於九也【言人未必有知九之智徒强作耳】 質論【陳謙】 人之情樂趍於文而不便於質何以哉惑於所觀也觀人者常厭其陋觀乎人者常恥其不足一厭焉一恥焉舉斯二者而求兩當焉則宜其不便於質也且夫侈靡之未具也人情無趍也安焉而已矣不雜也朴焉而已矣喜新而厭故自夫靡靡者之其觀也然則蓋人情之靡敝而非其正也今反之本則旁愧投乎人之靡敝則不得色且不獨此也天下方有甚迫之勢謀不給力不贍也而猶狥耳目之末不肯少貶乎觀聽之際請譬之千金之家出煩而用廣貲已耗而無之矣然而冠婚喪祭凡動乎人之所觀者尤竭力以事之甚者鬻焉貸焉以求足焜燿之飾何者彼之情不平乎自殺於不足之名也嗟夫孰知夫儒者之室木器之苦窳綈褐之故陋而詩書道徳之光華然有以衣被之也今之患者皆曰無財凡為是征㩁裒歛之苛者皆以是故也曷不要其質而推之堯之屋不剪椽不斵也文帝之衣綈也舄革也若今之世必欲人之所為唐堯歟漢文歟則豈不姍笑之以為享天下之奉何其自槁如此也古之裕天下者於已皆有所忘今天下之勢方迫外而遺虜也内而奉宗廟也上而禄吏也下而廩兵也執計者偲偲然有不繼之憂而太平之矩度所以耀於觀者甚未泯也郊祀以不文為不重賚賜以不渥為非體用度以不廣為非稱服御所過絳綺文綉交映於道路走卒繫紐輿馬被金玉用器服具紛如也百官有司煥如也唐堯漢文嘗以此示民否乎况居天下之半而用之不給時乎其不屑於損也豈其為天下之大而不美乎觀也欲適於所觀而廢天下之大計亦惑矣康定之初有以日食請罷撤樂執政曰不可既而北虜行之則深以為悔夫其始之不可者豈非以不美於所觀哉美於目悔於心奚擇焉盛徳之事捨之而不為而方今求生財之不已吾亦恐後來之悔也作質論 一論【陳謙】 物不能以相物夫物之不能以相物者何也非才不贍智不足也夫彼我對立於天下兩無以相勝則亦兩無以相制故必虛心而兩聽焉於是不物於物者得以制其權嗚呼非以物之不一而我之一也歟衡垂於空輕重就焉而衡不移鏡設於堂妍醜過焉而鏡不知夫惟以我之一不變制彼之多變彼之來無窮我之應也如初故曰天下之動正夫一者也坐一人於廟堂舉萬鈞物為之從者其有以一之也今夫操至一之權居可一之勢有不能自一者吾見其惑也是非牽於首䑕遷就成於猶豫我與物常相拏於糾紛不定之中以我之擾擾謂能應物之紛紛可信也哉是以君子貴一事不一謀欲一也謀以處事者也謀於一人而或變於他人此事之所以愈不一也雖然有本惟公故一溺而偏私而沮也惟定故一静而明躁而紊也惟精故一審而専懵而惑也惟和故一忌成疑矜成戾也曹參之繼何也始也隙終也隨茍可以安民守之而不失終不以私害公故曰惟公故一也子産之相鄭也始也民欲殺之終也民歌之茍可以利國安之而不變終不以躁妨定故曰惟定故一也充國之計邊始而是者十五終而是者十八吾亦不知也人亦不知也所瞭然者吾計之勝也故曰惟精故一也房杜之謀國始而非如晦不能㫁終而卒用元齡䇿而在彼不知也在此亦不知也所洞然者欲謀之濟也故曰惟和故一也嗟夫抗焉而公確焉而定灼焉而精比焉而和孰能行此四物者可與語天下之事哉今世之患最患乎民聽之惑也民非自惑也示之者無介然之守也朝廷建一事出一令茍有罅隙之可尋則皆執文以要其上幸者希恩罪者覬原夫是之謂執文以要其上可刼之勢也民之私相與且不可况下之於上哉然天下安為之者則亦以執之而上之人嘗與我遷焉故也夫民情之無窮而我與之為無窮此何異物之相物而安取夫制天下之動者哉曹侍中有守者也一執而不行再執而不行三執而行之或者袖手而傍睨於是得以行其姦然則不一者豈惟事之不集而姦亦生焉可不懼哉 要論【陳謙】 智不貴於周知而貴於灼知權不貴於盡用而貴乎大用夫舉萬物之長短髙下惟吾之察而窮其抑昂軒輊皆入吾之的悉之而無遺歛之而無罅君子固亦欲神其機而舉吾事也然而天下之情無窮而事變之來錯出聰明運於微妙而制御施於脱略彼其聳動之險情衒飾之詖行雜然交至於此而吾以臆度采聽之區區而欲盡其故故夫昔之周於智而盡其用者其卒也為繁為䙝為不暇給而反以病之而卒亦不享其效何者天下固利其所不及而輕於要之而亦不平其强及而敢於欺之也昔者丙吉之在漢不問死傷之羣鬬姚相之在唐不肯任擇刺史縣令之責其説皆矯且誕及詳思而切揣之彼其堂奥之邃且宻而欲耳目四方萬里之逺進見之須臾而根株天下之才此固有所不可繼而天下固有任其責者也今天下之事吾知其不能以盡察也而中書之剸決日繁焉今天下之士吾知其不能以徧識也而三府之召呼日湊焉夫小民之情不習國之尊來之則無窮而士之至於斯者大抵皆有可喜之論欲行之學而任之則不酬夫以無窮之變不酬之情相幻乎吾前而吾日以至誠惻怛之心而當其㑹揣量布置各有以塞其求而亦卒不一二収其效然則是擾擾者果何為也哉嗚呼是非欲周知之病邪於此有要焉民也歟人可也人也歟求於人可也求於人者如何才於才賢於賢徳於徳誠知其人與賢與徳邪則以我之所以知之者委之以知人夫何憂此不過灼知於萬分而大用其一二而天下之事畢矣昔孔子告仲弓以舉爾所知爾所不知人其舍諸夫天下之事而惟所知之從疑於不廣矣然吾所不知者所知之人將不我遺矣則不廣者是無遺之術也嗚呼錙銖而稱之不若鈞之為徑也龠合而量之不若鍾之為便也知此則知要矣 重論【陳謙】 天下之勢莫重於所習習者玩之玩者黷之嗚呼勢而至於黷則情迫而難應求煩而多怨恩施而無所顧紛然求以塞其難滿之欲而弭其不平之源吾力已窮而人心猶未艾則習之過也今夫自庶人以上至於公卿大夫其勢貌之相望固已截然而不可比等而至宰相則又可知矣逆而睨之蓋如梯天而航海而孰敢習之夫居天子之左右朝夕與一人謀度議論可生可殺可與可奪者舉而屬之百執事拱手以聽其所為付其身於不可必知之中而委其他日於惟所造成之地不敢以私謀邪計䙝於其前傴僂而趍進倉皇而亟退不敢指不敢臆故不敢議而又安敢怨惟其然故其端坐之餘聲峻潔之末觀猶足以懾逺方而憺鄰國使其非心奸態寢息而不作此必非崇飾振耀强為是以嫮天下也夫固其居之者如此而已矣夫居之固如此而又安用抑絶掩遏以與夫人從事於辨數之域而反以自病也愚觀今之時宰相立乎堂上而百吏各進疏其所欲得若誅負於鄰而索物於懐袖甚者彼此相排追前後相扶持敢於自置而不顧少不酬則怨謗憤悱退而發舒言故情而無所憚嗚呼向之所謂凜然不可黷者夫誰隳之而邑邑至此今夫庸人之論必曰尊者不可抗其為尊也下者不可甚其為下也大而容公而通無為隔天下之善而盡其博而已矣嗚呼通者天下之事嚴者人臣之法今取夫與天下為喜樂之權而用之出納之際以求盡天下之情是不為以公而市私者乎昔者王文正為相張師徳兩及其門則終身斥之而不念李文公當國新進陳便利者皆屏不奏此不惟嚴之云耳塞倖而抑貪由此故也故夫欲寛以盡其情乃不勝其情而卒亦不得其情執古之恕法以御今之極變則亦習之而已矣作重論 備論【陳謙】 任人之事常患乎勢迫而不暇應計窮而無可為也蓋立至之機間不容息四空之室智巧莫為之計二者不幸而君子當焉猶将存什一於千百也茍其勢可以應計可以為吾未覩夫置之悠悠之地而無後憂者也且先事而慮慮無遺策過思而求求有餘應當其可為而不為耳目可及而自窒手足可措而自縶及一旦倉卒之變彼有怖四體以熟視而已鄭之垂亡也君臣相顧縮手無䇿幸而得一人焉其言曰吾不早用子夫向不早用而今以急求猶有其人可求也故賴以濟如無可求不殆也哉夫為之不整者未必蹶辯之不早者未必煩孔子曰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孟子曰今國家閒暇及是時明其政刑君子不以如之何為可狃而以閒暇為不可失則玩嵗愒日吾知其必不為也今之天下不易為者以其難測之也向者之和非心也含憤而柔之不得已而從之蓋可危而不可安可慮而不可恃而柄國者不圖遽為之晏然是以屢盟之日士大夫出而適當之皆有勢迫計窮之嘆今之和未異於初也夫兩國相持此弱而彼强則和者其倚之以為固邪亦藉之以為計邪何者可以欵彼之謀而詳我之備故凡來釁之未我及者皆吾為計之日也玩而安習而常識者於是乎為之懼矣夫火流於天狐貉戒焉霜薄於林絺綌具焉古人之智非直為是不切也其所以豫備者悉矣矧事變之大可畏者乎虜之不賴盟和必變變必不乆不待智者而後見也豫防之卦隂雨之詩愚恐有後時之悔也夫有備之國天道從焉試以吾説乎則勢迫而計窮非所患也作備論 制論【陳謙】 能處人於無用而後能制人於有用夫世未嘗無才可用者少也幸而有一用焉又皆挾所有以要其上彼則可用耳而吾不得其用猶故也夫先王之世非其無人也天下有故悉力而爭趍已事則旋踵晏然而已若夫名器不假也爵土不濫也彼非擯富貴羞榮寵與人異情也曰君心也臣手足也心静乎内手足運乎外吾責也噫身之衛心心亦大哉道之不足其次有制夫制之説不生於其所畏生於其所恃也恃忠者激恃寵者縱恃功者戾持其有恃之心而不得當焉則反而狼顧上之人不熟慮何也倚其力之足以緩其急卒不免優之以豐其志嗚呼未有用而然如用何捐楚以豢信躡足之機滋動剖劵以盟霍驂乘之亡益凜君臣相仇不根於終吾今知制之不可已也今國家之所恃以安者曰将與兵無事而養有事而用之然而養不以為恩用反以為憚兵之驕也乆矣諉曰将用之也然而虛籍以自豐濫功以蓋賞将之驕也亦乆矣諉曰此其小者也有罪而黜之棄瑕而復之此亦望外之恩也則左右睥睨盡求故賞故爵猶執券而取之懐袖間且夫報功者人主事也盡瘁者人臣責也二者實相須不可以相求上而求之下非甚盛事也為下而上之求焉不亦難乎其上哉乃知上功差六級罰之不為過而慟哭以死者不為無説矣議者尚謂創克融之亂使唐再失河朔者不得一官之故以為時相之咎以愚觀之咎不在此夫鴟梟之性安徃而不為不祥彼不作於藩鎮則作於肘腋天下有變非唱則和者捨斯人而誰曽謂一官而足以弭其不平之心哉彼唐之相知其不可用而制之又不得䇿乃脱克融以自貽患若克融政當以寜我負卿毋卿負我之䇿制之耳雖然今之言制者固不在於必予亦不在於不予要令伸縮在我彼無恃焉可矣抑遏猜沮不厚於禮不信其衷而奴視之者吾又不知其説矣作制論 古文集成巻四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四十五 宋 王霆震 編前已集七 論 盡性論【上 張宛丘】 一言而盡天下之道者性而已夫道之在萬物雖泮散殊别無所徃而不得然其歸有二而已自内而本之者為聖人之神故凡大至於參天地廣至於贊化育禍福大故也而不得蕩其和死生至變也而不得干其常所以極天下之髙明而寂然不動以待萬物之至者皆道之在内者也自外而致用者為王者之事故凡觀變以應天下之動而利用以成天下之務大之為禮樂小之為政刑所以鼓衆動民而與一世同患無所感而不通盛徳大業待之以立者皆道之在外者也嗚呼道則廣矣大矣然不在外則必在内不在已則必在物所謂道者不外是矣且天下之道不過於内外而内外之道其初曷出哉凡在内者乃吾之所受於天而虚靜明達無所待於外者所謂喜怒哀樂之未發者也凡在外者取吾所受於天者而顯諸形名事物之際與物兩得而布之天下取諸心而施諸事本乎天而成乎人動於無為而著於有形使天下萬物䝉其利所謂喜怒哀樂發而中節者也故内外之道雖殊而同出於吾性故兩言而盡天下之道者曰内外一言而盡内外之道者曰性而已然則天下之物未有逃於吾性之表則吾性者盡天下之能事者也聖人之所以為聖人者豈能強其性之所無而附益其所不足哉然盡其性之所受於天者而無有闇蔽不照之累天之全受於我者能全之而已矣故能盡已之性則能盡天下之道能盡天下之道而後為聖人自聖人而下之至於庶人其别蓋多矣彼其為是小大之辨者亦豈有他哉其於性也所見有廣狹故其為徳也所立有小大性猶山也自聖人至於庶人登山者也或蹈其半或止其下而其強力者出入上下無所不至陟焉而窮其髙降焉而極其深盡一山之視而無不至之處故無不至者聖人也或蹈其半或止其下者賢否之别也均是性也因其所見而為聖賢之别均是山也因其所止而知強弱之異故人之繕性也有不求而性之於人也無不足人之登山也有不盡而山之於人也無不與子思曰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脩道之謂教故道出於性教出於道一得吾性而道與教舉矣 盡性論【下 宛丘】 孟子曰萬物皆備於我矣嗚呼此性之説也蓋孟子嘗以謂性善矣夫善者萬物之一也萬物皆備於我則我之所受於天者獨善矣乎故吾知孟子為性善之説其有救乎當世之變而非性之至論也揚子曰善惡混揚子之論出於萬物皆備於我者也然則盡已之性而為聖人則聖人之於性豈亦兼受其惡者哉是不然聖人之於聖其智足以知之者無不盡矣凡性之可以為善者聖人達之無不至其極凡性之可以為惡者聖人察之無不及其微於是乎有學焉開其所由達之途使趨者必至其極而無蔽閼於前治其所能察之隙使避而逺者必盡其微而無有鑠奪陷溺之累故能盡性之大體則趍善而逺過也兩皆至其極故善之在我者無不舉惡之在我者無不去自聖人而下之至於庶人自上智而下之而為下愚所以為賢否之殊者亦計夫所趨之善有淺深所避之惡有小大之殊者豈有他哉其於性也所見有全有不全故也昔者顔子之於孔子蓋仰之彌髙鑽之彌堅夫髙與堅也凡人之性舉有之也孔子至焉而顔子之力幾弊於是矣是何也孔子得其善之授於天者盡而顔子得之也有不至者矣夫子之門人自子路子貢之徒皆嘗有不善於其身賜之貨殖由之兼人是也二人者蓋終身而不知止而顔子之於不善也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也夫顔子之於子路子貢其性之質一也然其於不善也逺【闕 <集部,總集類,古文集成,卷四十五>】 天而存既已謂之存孰能亡其存哉 情論【葉肅】 虛而靜者性也應而隨者情也情亦性也流於情則害性也善治情者莫若養之養情者所以養性也性合於神神凝於無情合於識識散於有統情者性統識者神情離乎性則反以害性識離乎神則反以傷神養情者毋使情離性是情與性一也毋使識離神是識與神一也如此則何物之不可格何事之不可辨哉有為忘情之説不知忘情者情之所以滋也有為制情之説不知制情者情之所以縱也君子之於情致其養而已情無極也安之人命以養之情無常也止於至善以養之養之以禮而其情安養之以樂而其情和夫如是人之有情亦何患哉養之而乆其性定矣其神全矣君子不流於情得所養也人有居深山之中麋鹿之與居草木之為伍淡乎而無欲也何也情不著乎識也引而處之㕓肆之間日與物接則洋洋然而其物動矣語之曰汝其忘之不知其可也人之在於孩提之時所慕者乳哺所識者姆傅淡乎其無欲也何也情不著乎識也及其年運而曉然知利欲之端則洋洋然而其慾動矣語之曰汝其忘之不知其可也情猶火也火之炎炎火之常也聚薪而壓之欲其不炎炎也其始也猶云可也乆則愈熾矣情如何而可忘也情猶水也水之浩浩水之常也為防以遏之欲其不浩浩也其始也猶云可也乆而愈决矣情如何而可制也嗟乎忘情制情之説惑天下者也豈知聖人固有以養情者哉 命論【葉肅】 欲榮而惡辱欲利而惡害人之常情也常情之所欲君子亦欲之常情之所惡君子亦惡之然而君子所以異於常人者君子明夫欲惡之道而常人不明夫欲惡之道也欲之而斯至惡之而斯去以吾明夫欲惡之道也欲之而愈去惡之而愈至以吾不明夫欲惡之道也榮耶辱耶有定命也利耶害耶有定命也命孰為之天為之也天孰為之已為之也所以榮所以利必有道也其道不同同歸於善而已矣所以辱所以害必有道也其道不同同歸於惡而已矣欲之而愈去者不知所就也惡之而愈至者不知所避也君子知其所就知其所避者知命也命不可易也此其所以反也榮與利是吾之所欲也致之之道必謹就之而有不可致者定命也安之可也要其終榮利之實必將與吾為無窮者也命豈吾易哉辱與害是吾之所惡也致之之道必謹避之而有不可免者定命也安之可也要其終吾必不辱而不害也命豈吾易哉彼之所為無以致榮與利而徒與之必不能得矣其得者幸也要其終榮與利將必失之以其所為者反之而命亦從之也彼之所為有以致辱與害而徒惡之必不能免矣其免者幸也要其終辱與害將必及之以其所為者道之而命亦從之也是故知命者常得其所欲不知命者常遇其所惡知命者順道以俟命道亦從之奚為不得其所欲哉不知命者悖道以儌幸道亦悖之奚為不遇其所惡哉知命者無憂不知命者多怨故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 宅心論【安正忘筌】 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藴太極於中是為天地之心而天地之心實無欠體大包六合細入秋毫本無限量與太虛等虚包萬有而無畛所可證者感應而已故雖見其心於復乃無心之心唯見其情於咸而感應獨存焉有感斯應悉縁象類感之以其道則正感之非其道則忒蓋以本自無心特隨感而應惟影響耳是以文武適正則致天之届幽厲反是則天之方虐是則天地之心必待聖人而後立為人上而思所以福天下豈他道哉慎所以宅心而已心之所居位正則體正體正則天地正是以隂陽寒暑七政四時靡不悉歸於正而天下和平災害不生禍亂不作質其本源由宅心正位而已正位之居喜怒哀樂未發之先也是謂大中惟兩端無偏重則至焉聖人之所以為聖人如斯而已 致知在格物論【洓水】 人之情莫不好善而惡惡慕是而羞非然善且是者蓋寡惡且非者實多何哉皆物誘之也物迫之也桀紂亦知禹湯之為聖也而所為與之反者不能勝其欲心故也盗跖亦知顔淵之為賢也而所為與之反者不能勝其利心故也不軌之民非不知穿窬探囊之可羞也而冒行之驅於饑寒故也失節之臣亦非不知反君事讎之可愧也而忍處之逼於刑禍故也况於學者豈不知仁義之美廉恥之尚哉斗升之秩錙銖之利誘於前則趍之如流水豈能安展禽之黜樂顔子之貧乎動色之怒毫末之害迫於後則畏之如烈火豈能守伯夷之餓徇比干之死乎如此則何暇仁義之思廉恥之顧哉不惟不思與不顧也抑亦莫之知也譬如逐獸者不見㤗山彈雀者不覺露之霑衣也所以然者物蔽之也故水誠清矣泥沙汨之則俛而不見其影燭誠明矣舉掌翳之則咫尺不辨人眉目况富貴之汨其智貧賤之翳其心哉惟好學君子為不然已之道誠善也是也雖茹之以藜藿如粱肉臨之以鼎鑊如茵席誠惡也非也雖位之以公相如塗泥賂之以萬金如糞壤如此則視天下之事善惡是非如數一二如辨黒白如日之出無所不照如風之入無所不通洞然四達安有不知者哉所以然者物莫以蔽故也於是依仁以為宅遵義以為路誠意以行之正心以處之脩身以帥之則天下國家何為而不治哉大學曰致知在格物格猶扞也禦也能扞禦外物然後能知至道鄭民以格為來或者猶未盡古人之意乎 古文集成巻四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四十六 宋 王霆震 編前已集八 論 仁論【王十朋】 世之言仁者多矣不知其果何物也孔子曰若聖與仁則吾豈敢又曰仁者樂山智者樂水夫自其對聖而言之則仁為道之妙自其之智而言之則仁者五常之一爾然則仁果何物也耶以吾觀於夫子蓋未嘗輕言仁而亦未嘗以與人故曰子罕言利與命與仁至於令尹子文陳文子則曰未知焉得仁子路冉有公西華則曰不知其仁也是可謂難矣雖然竊猶有疑焉論語一書孔子言仁居其半其自言也曰巧言令色鮮矣仁曰剛毅木訥近仁曰君子去仁惡乎成名曰民之於仁也甚於水火曰仁者夀曰仁者不憂凡此類者無非仁也其與羣弟子言也樊遲問仁則曰仁者先難而後獲子張問仁則曰恭寛信敏惠顔淵問仁則曰克己復禮為仁仲弓問仁則曰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司馬牛問仁則曰其言也訒凡此類者亦無非仁也未嘗輕曰仁於伯夷叔齊曰求仁而得仁於箕子微子比干曰三仁是皆以仁與之也而何獨於令尹子文子路陳文子之徒此不可不辯也吾意論語之所謂仁則易之所謂性命也性與天道自子貢不可得而聞而况其他乎故因人言之然而皆非其至也管仲之仁仁之功也夷齊之仁仁之行也三仁之仁又仁之節也是亦非其至也吾故謂孔子之於仁也其罕言也如其所謂聖而其所以與羣弟子言者亦如其所以許管仲夷齊之類也蓋其難也如此然則為仁者果無其道乎哉蓋嘗論之仁不可為也去其害仁者而仁自至仁性命之理也人曷嘗無是仁哉然而害之者多水非不清也而土渾之鑑非不明也而塵昏之顔淵問為仁孔子曰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請問其目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夫禮與仁異而為仁必於復禮則非禮者仁之害也非禮勿視非禁其為視也以視無非禮也非禮勿聽非禁其為聽也以聽無非禮也非禮勿言非禁其為言也以言無非禮也非禮勿動非禁其為動也以動無非禮也視聽言動無非禮則害仁者去害仁者去而仁可勝用哉土去而水自清塵去而鑑自明故曰克己復禮為仁非顔子不足以語此故舉以告之而又曰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其餘則日月至焉而已矣夫孔子之於仁不敢輕之如此自孟子以仁義逰説而仁遂為愛人之一術學者至輕言仁義然孟子曰仁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則凡孟子之書可謂仁也亦非其至也惟以其至者言之故論語一書言仁者居其半惟顔子為得盡聞當時之人未嘗不為仁惟顔子為獨可許是可不謂難哉由是而言則知論語之所謂仁即性命之理也蓋進于習而與乎聖矣不然則仁果何物者耶 利者義之和論【老泉】 義者所以宜天下而亦以拂天下之心苟宜也宜乎其拂天下之心也求宜乎小人邪求宜乎君子邪求宜乎君子也吾未見其不以至正而能也抗至正而行宜乎其拂天下之心也然則義者聖人戕天下之器也伯夷叔齊徇大義以餓于首陽之山天下之人安視其死而不悲天下而果好義也伯夷叔齊其不以餓死矣雖然非義之罪也徒義之罪也武王以天命誅獨夫紂掲天下大義而行夫何恤天下之人而其散財發粟何如此之汲汲也意者雖武王亦不能以徒義加天下也乾文言曰利者義之和又曰利物足以和義嗚呼盡之矣君子之恥言利亦恥言夫徒利而已聖人聚天下之剛以為義其支派分裂而四出者為直為㫁為勇為怒於五行為金於五聲為商凡天下之言剛者皆義屬也是其為道決裂慘殺而難行者也雖然無之則天下將流蕩忘返而無以節制之也故君子欲行之必即於利即於利則其為力也易戾於利則其為力也艱利在則義存利亡則義喪故君子樂以趨徒義小人悦懌以奔利義必也天下無小人而後吾之徒義始行矣嗚呼難哉聖人滅人國殺人父刑人子而天下喜樂之有利義也與人以千乘之富而人不奢爵人以九命之貴而人不驕有義利也義利利義相為用而天下運諸掌矣五色必有丹而色和五味必有甘而味和義必有利而義和文言之所云雖以論天徳而易之道本因天以言人事説易者不求之人故吾猶有言也 禮樂論【上 陳謙】 水準平繩準直律準聲音規矩準方圎權度量準輕重長短小大多寡天下萬事何所準曰準於禮禮無形準於中中無定準於心權度未審準心為甚心無偏繫發乃中節事之中節準亦大矣將欲作室室無定準心酌廣狹將欲制器器無定準心量小大夫室諧於居器便於用豈人之能乎天也飲食欲可於口衣服欲愜於身一言一動欲當人情猶是也百事百體天理素定心誠求之鮮有不中理具於天地之先而用因於散殊之後仰觀俯察細大不遺彼一拜一揖之間行之尊者貴者則歛容以致恭至卑賤則安坐而受其禮易位而施人情不快賓及門延之坐盗及門操戈而逐之書䇿琴瑟置於几箒箕甕盎置於地金玉藏於笥瓦礫棄於糞壤之場易而處之亦人情以為可笑而不安孰使然者人心天理自如是也聖人差别天下尊卑貴賤親踈小大嫌疑是非而一為之節文非生事也因理而已夫理適當舉目前皆帖㤗之域惟私惟作惟故惟鑿百用偏頗天地萬物始不得其所聖人逆將來如是以啓大亂其一一為之節文者所以準天下而使之和始於吉凶賓嘉達乎朝廷閨門鄉黨俾尊尊貴貴親親老老長長幼幼養生送死各得其節而安樂和易之情充且暢矣發於手足詠歌播於琴瑟管磬亦準此而已禮樂存國家存禮樂亡國家亡周公制作致太平魯齊之鄰國不敢動叔孫通得其遺且以輯寜擊柱之亂老氏破其説曰禮者忠信之薄晉王何輩如其言棄準割繩中原遂以割裂晉以放誕失梁以浮屠失陳隋以荒淫失禮樂不可一日亡雖盗亦有之矧國家失諸曰所欲不踰矩此乃其矩也曰行法曰法家此乃其法也曰經天曰大經反經此乃其經也曰順則作則曰物則此乃其則也曰皇極曰中和之極此乃其極也曰天鍚洪範此乃其範也曰節以度數紀綱章程亦惟此起也觸類而通名殊準一禮云樂云鐘鼓玉帛云乎哉 禮樂論【下 陳謙】 仁名義生義名禮顯禮得樂斯得義質也禮文義而行之行之而當準矣準乃樂而樂生焉天地準動靜常隂陽準推盪常三辰準晷度常四時準寒暑常鬼神準變化常岳瀆準地勢常家國準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常得常太平和氣生反常刑兵横流作得常鳥獸魚鼈寜反常山冢陵谷易太康畋遂十旬桀滅徳敷虐紂刑以焚炙飲以長夜幽厲傾城紀綱蕩蕩始皇苛法厚歛力役窮征反常也反常不度不度而能國古未之有心天也以君之曰天君以宰之曰天宰以官之曰天官以正之曰天政以準之曰天常心準則身準身準則國家準國猶家天下猶國一心易治天下非難治一心易正天下非難正君一心正天下自定一心準人倫百事準矣理有自然心所素具在人行之耳至理宜於不説而寓於尋常智者意得愚者名惑智少愚多故非禮之禮非義之義常半天下禮野則夷樂繁則哀邪氣動蕩乖節易生何以然無準則也非準非則任私意隨流俗浸乆則成風矣天下滔滔食焉鮮知味行焉鮮知徳不知天何以知禮樂知天者聖故能作知聖者明故能述行為法作為則著為經掲為範序為彛倫建為民極無巨無細一一天成無過無不及自有至當適當曰中得中曰和開和曰常通行曰庸泛應曰恕名物數度因其當等差之聲音舞蹈因其和導達之器不適當用不和服不適當身不和聲色臭味不適當耳目口鼻不和情文事理不適當如之何和於天下也適當曰中失中曰過直過絞勇過亂恭過勞謹過葸明過傷節過苦柔過懦剛過折井過困益過損陽過亢隂過戰中則不立和末從生中和者天地萬物之所由位育也禮樂根於太上周流於日用交際起居之間人自不察察猶可能也蹈為難蹈猶可能也安為難安乆而天動容周旋中矣非盛徳蔑以加此 主忠信論【象山】 人不可以無所主尤不可以主非其所主蓋人而無所主則倀倀然無所依歸將至於無所不為斯固有所不可也然至於主非其所主則念慮云為舉出於其心之所主方且陷溺於其中而自以為得雖有至言善道賢師良友亦無如之何則又不若無所主者之或能入於善也此夫子所以屢言之忠者何不欺之謂也信者何不妄之謂也人而不欺何徃而非忠人而不妄何徃而非信忠與信初非有二也特由其不欺於中而言之則名之以忠由其不妄於外而言之則名之以信果且有忠而不信者乎果且有信而不忠者乎名雖不同總其實而言之不過良心之存誠以無偽斯可謂之忠信矣由是言之忠信之名聖人初非外立其徳以教天下蓋皆人之所同有心之所同然者也然人之生也不能皆上智不惑氣質偏弱則耳目之官不思而蔽於物物交物則引之而已由是向之所謂忠信者流而為放僻邪侈而不能以自反矣當是時其心之所主無非物欲而已矣然則聖人將欲導還其固有舍曰主忠信其何以哉是故為人子而不主於忠信則無以事其親為人臣而不主於忠信則無以事其君兄弟而不主於忠信則傷夫婦而不主於忠信則乖朋友而不主於忠信則離視聽言動非忠信則不能以中理出處語嘿非忠信則不能以合宜凡文辭之學與夫禮樂射御書數之藝此皆古之聖賢所以居敬養和周事致用備其道全其美者一不出於忠信則雖或能之亦適所以崇奸而長偽况其餘乎嗚呼忠信之於人亦大矣欲有所主捨是其可乎故夫子兩以告門人弟子而子張之問崇徳亦以是告之至於贊易則又以為忠信所以進徳也誠以忠信之於人如木之有本非是則無以為木也如水之有源非是則無以為水也人而不忠信果何以為人乎哉鸚鵡鸜鵒能人之言猩猩猿狙能人之技人而不忠信何以異禽獸者乎嗚呼學者能審其所主則亦庶幾乎其可矣國以君為主則一國之事莫不由君而出軍以將為主則一軍之事莫不由將而出家以長為主則一家之事莫不由長而出人能以忠信為主則念慮云為舉一身之事莫不由忠信而出然而不能進於聖賢者吾未之信也 君子喻於義論【象山】 非其所志而責其習不可也非其所習而責其喻不可也義也者人之所固有也果人之所固有則夫人而喻焉可也然而喻之者少則是必有以奪之而所志所習之不在乎此也孰利於吾身孰利於吾家自聲色貨利至於名位禄秩苟有可致者莫不營營而圗之汲汲而取之夫如是求其喻於義得乎君子則不然彼常人之所志一毫不入於其心念慮之所存講切之所及惟其義而已夫如是則亦安得而不喻乎此哉然則君子之所以喻於義者亦其所志所習之在是焉而已耳 古文集成巻四十六 <集部,總集類,古文集成>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四十七 宋 王霆震 編前庚集一 銘 塗山銘【并序 柳子厚】 通鑑外紀曰【禹娶塗山氏女生子啓禹南巡狩㑹諸侯於塗山承唐虞之盛執玉帛者萬國】 惟夏后氏建大功定大位立大政勤勞萬邦和寧四極威懐之道儀刑後王當乎洪流方割災被下土自壺口而導百川大功建焉【堯典湯湯洪水方割禹貢壺口治梁及岐】虞帝耄期順承天歴自南河而受四海大位定焉【大禹謨天之歴數在汝躬汝終陟元后孟萬章上舜避堯之子於南河之南】萬國既同宣省風教自塗山而㑹諸侯大政立焉【記王制注禹㑹諸侯于塗山執玉帛者萬國】功莫崇乎禦大災乃賜圭以承帝命【禹貢禹鍚圭告厥成功】位莫崇乎執大象乃輯五瑞以建皇極【舜典輯五瑞注舜斂公侯伯子男之瑞圭璧云云洪範次五曰建用皇極】政莫先乎齊大統乃朝玉帛以混經制【見題注】是所以承唐虞之後垂子孫之丕業立商周之前樹帝王之洪範者也鳴呼天地之道尚德而右功帝王之政崇德而賞功故堯舜至德而位不及嗣湯武大功而祚延于世有夏德配于二聖而唐虞讓功焉【禹受舜禪】功冠于三代而商周讓德焉宜乎立極垂統貽于後裔當位作聖著為世凖則塗山者功之所由定德之所由濟政之所由立有天下者宜取於此追惟大號既發華蓋既狩方岳列位奔走來同山川守神莫敢遑寧羽毛四合衣裳咸㑹䖍恭就列俯僂聽命然後示之以禮樂和氣周洽申之以德刑天威震耀制立謨訓宜在長乆厥後啓征有扈而夏德始衰【甘誓啓與有扈戰于甘之野】羿距太康而帝業不守【五子之歌】皇祖之訓不由人亡政墜卒就陵替向使繼代守文之君又能紹其功德脩其政統卑宫室惡衣服拜昌言平均賦入制定朝㑹則諸侯常至而天命不去矣兹山之㑹安得獨光于後歟是以周穆遐追遺法復㑹于是山【史記周穆王本紀】聲垂天下亦紹前軌用此道也故余之為銘庶後代朝諸侯制天下者仰則於此其辭曰 惟禹體道功厚德茂㑹朝侯衛統壹憲度省方宣教化制殊類咸㑹壇位承奉儀矩禮具樂備德容既孚乃舉明刑以弼聖謨則戮防風遺骨專車【史記夏本紀禹致羣臣於㑹稽防風氏後至禹戮之其骨可以專車】克明克威疇敢以渝宣昭黎憲耆定混區傳祚後裔丕承帝圗塗山巖巖界彼東國惟禹之德配天無極即山刋碑貽後訓則 崆峒山銘【王元之】 軒轅氏之為聖也天下首冠足履者皆知之况通儒巨賢乎然則枉萬乗之駕不自為尊也降匹夫之室不自為辱也陟千巖之險不自為勞也所以然者下風問道而已哉故放勲法之以師許由重華繼之以讓善巻文命宗之以尊子高凡數帝者天下非不理也諸侯非不賓也兆民非不安也隂陽非不和也祥瑞非不至也所以孜孜于一山翁林叟者何哉葢恐後世失尊賢好問之道爾聖人之用心也其有㫖乎洎去帝及王厥道漸喪君以重為極臣以賤為隔極則以下問為恥隔則以上逹為患尊賤之不通上下之不安厥有萌矣然亦有審象于傅者謂之聖獵賢于渭者謂之明吐握于朝者謂之勤雖去道愈逺亦庶㡬乎及王化下衰伯圖孔熾殉良之哀起逐客之議作高祖一沛公也見奉春君箕踞而坐霍光一將軍也使蕭望之挾持而入遂使賢者抱道以思退不肖者忍恥而求進至有劘礪其唇吻詭怪其容儀囁嚅于閽寺之前趦趄于廊廡之下朝佞夕媚髪白而不知其已者又何屑屑哉夫如是則抱帝王之道藴經綸之材者老死空谷寂寞無聞未嘗降一尺之書飛一介之使矧肯辱萬乗而顧匹夫者哉斯後代未復于古也可痛惜哉是故首陽二老佐帝者也恥于王也乃去周而採薇商山四皓佐王者也恥于霸也乃去秦而茹芝豈無意于君邪無意于民邪葢尊賤不通上下不交之致也嗚呼不自尊者取萬乗之尊也自尊者取一時之尊也君天下者得無思邪某讀軒轅之紀嘉崆峒之請美德垂誡乃賡作歌其辭曰 崆峒之叟心豈聖兮軒轅聖也不自聖哉崆峒之叟目豈明兮軒轅明也不自明哉崆峒之叟耳豈聰兮軒轅聰也不自聰哉寂寞巖隈孰為來哉吁嗟後君得無鑒哉 燕然山銘【班固】 後漢和帝永元元年 惟永元元年秋七月有漢元舅曰車騎將軍竇憲寅亮聖皇登翼王室納于大麓惟清緝熈乃與執金吾耿秉述職巡御理兵於朔方鷹揚之校螭虎之士爰該六師暨南單于東烏桓西戎氐羌侯王君長之羣驍騎三萬元戎輕武長轂四分雷輜蔽路萬有三千餘乘勒以八陣莅以威神甲耀日朱旗絳天遂陵高闕下雞鹿經磧鹵絶大漠斬温禺以釁鼓血尸逐以染鍔【温禺尸遂皆匈奴王】然後四校横徂星流彗掃蕭條萬里野無遺冦於是域滅區單反斾而旋考傳驗圗窮覽其山遂踰涿邪跨安侯【水名】乗燕然躡冒頓之區落焚老上之龍庭【冒頓老上並單于】將上以攄高文之宿憤光祖宗之靈下以安固後嗣恢拓境宇振大漢之天聲兹所謂一勞而乆逸暫費而永寧者也乃遂封山刋石昭銘上德其辭曰 鑠王師兮征荒裔勦凶虐兮截海外夐其邈兮亘地界封神丘兮建隆嵑【其例切碑之圎者】熈帝載兮振萬世 傳巖銘【吕温】 昔商高宗恭黙思道至誠動天天將報之以說為瑞王在于寢降神夢中審形旁求實得於此曽不待敷奏以言明試以功脫刑人之衣被公衮之服授受之際君不疑臣不慙大哉逸乎商之所以興也若非武丁之心周乎天地傳說之德通乎神明何感㑹訢合如此其易嗚呼見賢非難知之為難知之非難用之難用之非難特逹難君人者苟以特逹為心假無商宗之夢必自得說不然則雖咎䕫稷契盡入其庭亦葉公之見龍反疑懼矣【葉公子高】况氤氲之中乎恍惚之際乎銘曰 赫赫湯德如日不滅滔滔商祚如海不竭發祥播氣世作聖哲國誕武丁野生傅說說始胥靡武丁即祚德通神交忽夢如悟若帝導我期於顥素有無之間邂逅相遇宵衣而起爰得其人貌符心冥如舊君臣飛龍在天山川出雲感激自致其間無因捨築傳巖脫鱗鵬升作霖時和奮檝川澄金在吾礪木從吾繩君何言哉殷道中興元凱攀堯微舜曷階阿衡要湯抱鼎徘徊㑹合之際厥惟艱哉何如夢中天授神開惟賢是登道貴特逹匪次勿用才其壅遏高宗得說乃在恍惚揭銘摛光萬古不没 魯壁銘【王元之】 在天成象壁星主文聖人藏書所以順乎天也噫乾坤不可以乆否交之以泰日月不可以乆晦又繼之以明文籍不可以乆廢亦受之以興我夫子當周之衰則否屬魯之亂則晦及秦之暴則廢遇漢之王則興其廢也頼斯壁而藏之其興也自斯壁而發之矧乎三墳言大道也述乎君則堯舜禹湯文武之業備矣述乎臣則臯䕫稷契伊吕之功盡矣濟乎世則六府存矣化乎人則五教立矣向使不藏魯壁盡委秦坑熖飛聖言灰歇帝道則後之為君者不聞堯舜禪讓之德禹湯征伐之功文武憲章之義將欲化民不亦難乎後之為臣者又不聞臯之述九德䕫之諧八音稷之播百榖契之遜五品伊之翊贊吕之攻伐復欲致君不亦難乎世不知六府則無火食之人有卉服之衆與夷狄攸同矣人不知五教則忘父子之慈孝兄弟之友恭與鳥獸無别矣欲見熈熈之國政平平之王道不其逺乎嗚呼金有籝玉有櫝防之以闗鍵固之以緘縢人必有竊而求之者葢重利也斯壁藏君臣之道父子之教人無求而行者葢輕義也天恐壊斯壁毁斯文命恭王以壊之伏生以誦之使天下皎然復知上古之道其大矣哉銘曰 據山高兮為秦城鑿池深兮為秦坑城之高兮胡先壊坑之深兮胡先平伊斯壁兮藏家書歴秦亂兮猶不傾壊之者恭王誦之者伏生發典謨訓誥之義振金石絲竹之聲如天地兮否而忽㤗如日月兮晦而復明秦之焚兮未盡我不為燼秦之坑兮未得爾滅其國江海涸竭乾坤傾側唯斯文兮用之不息 厄臺銘【王元之】 天地厄於晦冥日月厄於薄蝕山川厄於崩竭聖人生而肖天地之貌禀日月之靈鍾山川之粹得無厄乎所以虞舜厄于歴山帝禹厄于洪水成湯厄于夏臺文王厄于姜里我先生夫子厄于陳蔡其道一也于時周室卵危魯道糜潰仁義路絶奢僭源開列國用權蝟芒而起壊禮樂于糠粃視詩書于芻狗孩提王室糞壤儒風爼豆不修軍旅用事苟有衣縫掖而冠章甫者鮮不抜㦸而刺之三綱五常葢掃地矣夫子抱帝王之道處衰亂之世痛五教之大壊嫉四維之不張刳道德為舟航將欲濟天下之墊溺斵禮法為耒耜將欲芟天下之荒穢故不程其力不顧其世聚三千之徒聘七十之國應機設教與世垂範然佩蘭于鮑肆孰聞其薫施法於亂主孰聞其正斯謂天柱將傾折建一指而扶之艱哉為力乎故教不用于哀定位不崇于季孟遜辭于陽貨見忌于子西至于樹迹亦削而伐之况文行忠信果得用於世邪卒致天厭聖道絶糧于陳顔冉之徒餒目相視我先師則坦爾無悶怡然自居腹虚腸乾未始太息葢聖人為人也不為己也憂道也不憂貧也但欲綴皇綱之絶緒闢帝道為坦途酌三代禮文垂萬古典憲興彼王澤浸于生民苟道至于是雖不食而死固何恨哉不然夫豈不知列國有膏梁之禄陪臣竊鍾鼎之食但詭辭婉貌取之如拾芥豈獨區區乎六合中以寒餓而自苦耶聖人之用心也不其逺乎吁奸喉佞舌者圖一日之飫飽道醉德者謀萬民之利故教不用于當時而用于今世位不顯于生前而顯于没後何則祖述憲章之義雷行天地之間俾夫為君父為臣子者不可斯須而離也得非用於今世邪名載典籍身饗廟食得非顯于没後邪與圖一日之飫者又何遼哉某客在宛丘得斯臺之址披蓁訪古馳筆而銘辭曰 僭禄尸位 没則絶祀 所謂伊人 莫敖之鬼夫子恥之 不其餒而 飽德醉義 没則垂世所謂伊人 箕山之士 夫子求諸 可謂仁乎巍巍聖人 生而道迍 歴聘求合 絶糧于陳箕山之士 可齊其名 莫敖之鬼 且非其倫廟食不匱 祀典惟新 我來舊國 荒臺磷磷拂石勒銘 德聲益振 秦坑銘【司空圖】 秦術戾儒 厥民斯酷 秦儒既坑 厥祀隨覆天復儒讎 儒祀而家 秦坑儒邪 儒坑秦邪沛國漢原廟銘【柳子厚】 斆齋云【沛國漢高祖所生之地原本始之意凢人君立國必建原廟以其推原祖宗而奉祀之也】 昔在帝堯光有四海元首萬邦時則舜禹稷卨佐命垂統股肱天下聖德未衰而内禪元臣【謂舜也】繼天而受命四姓承體迭有中邦【夏殷周秦四姓】五神環運【謂五德之運循環】炎德復起【漢承堯以火德王】周道削滅秦德暴戾皇天疇庸審厥保承乃命唐帝之後振而興之【高祖紀贊漢帝本系出自唐帝】又俾元臣之後翊而登之所以紹復丕績不墜厥祀故曲逆起為䇿士輔成帝圗吐謀洞靈奮竒如神舜之胄也【陳平封曲逆侯】汝隂脫帝密網摧虜暴氣扶乗天休運行嘉謀禹之苖也【灌嬰封汝隂侯】鄼侯保綏三秦控引漢中宏器廓度以大帝業卨之裔也【蕭何封鄼侯】淮隂整齊天兵導揚靈威覆趙夷魏拔齊殄楚【韓信封淮隂侯】平陽破三秦虜魏王【曹參封平陽侯】絳侯定楚地固劉氏【周勃封絳侯】皆稷之裔也克復堯緒昭哉甚明天意若曰建火德者必唐帝之胄故漢氏興焉翼炎運者必唐臣之孫故羣雄登焉是以高帝誕膺聖祚以垂德厚探昊穹之奥㫖載幽明之休祐殺白帝于大澤以承其靈【高祖夜徑澤中有大蛇當徑高祖拔劔斬蛇後人至蛇所有老嫗哭曰吾子白帝子化為蛇當道今赤帝子斬之】建赤旂於沛邑以昭其神【高祖為沛公旗幟尚赤】假手于嬴以混諸侯【謂秦併六國復歸于漢】慿力于項以離闗東【謂項羽剽悍闗東心離】奉纂堯之元命而四代之後咸獻其用得乗木之大統【謂周木德】而秦楚之盛不保其位既建皇極【謂即帝位】設都咸陽撫征四方訓齊天下乃樂沛宫以追造邦之本乃歌大風以昭武成之德乃尊【或作奠】舊都以壯王業之基生為湯沐之邑没為思樂之地且曰萬歲之下魂遊于此【高祖謂沛父兄曰吾雖都闗中萬歲之後吾魂魄猶思沛其以沛為朕湯沐邑】惟兹原廟沛宫之舊也【惠帝詔郡國立原廟原重也謂先已有廟】祭蚩尤於是庭而赤精降【高祖祠黄帝祭蚩尤於沛庭】導靈命於是邦而羣雄至登布衣於萬乗而子孫得以纘其緒化環堵為四海而黎元得以安其業基岱岳之高源洪河之長蓄靈擁休此焉發跡葢以道備于是而後行之天下制成于是而後廣之宇内天下備其道而神復乎本宇内成其制而心懐于舊宜其正名以表功用成其始俾生靈盡其敬焉陳本以宅神用成其終俾生靈盡其慕焉故高帝定位建兹閟宫惠皇嗣服爰立清廟綿越千祀至今血食此所以成終而成始也且夫以斷蛇之威安知不運其密用佐歲功以流澤歟以約法之仁安知不流其神睠相舊邦之遺黎歟以紹唐之餘慶統天之遺烈安知不奮其聖化大祐於下土歟然則展慶乞靈烏可已也銘于舊邑以迪天命其辭曰 蕩蕩明德時惟放勛揖讓而退祚于後昆羣蛇輔龍【晉世家文公即位賞從亡者未至介子推子推入綿上山中至死不見子推從者憐之懸書宫門曰龍欲上天五蛇為輔龍已乗雲四蛇各入其宇一蛇獨怒終不見其處所】以翊天門【翊一作音工】登翼炎運唐臣之孫秦網既離鹿駭東夏【秦失其鹿下共逐之】長蛇封豕【左封豕長蛇以薦食上國】蹈躍中野天復堯緒鍾祜于劉赫矣漢祖播兹皇猷揚旂沛廷約從諸侯豪暴震疊威聲布流總制虎臣委成良疇勦殄霸楚遂荒神州區宇懐濡黔黎輯柔表正萬國焱靈用休定宅咸陽以都上游留觀本邦在鎬如周穆穆惠皇宗禋克承崇崇沛宫清廟是慿原念大業肇經兹地乃專元命亦舉嚴祀建旂釁鼓【旂一作斾】遂據天位魂遊故都永介丕祉煥列唐典嚴恭罔墜勒此休銘以昭本始 王氣臺銘【王元之】 古之王者築靈臺視雲物察氣候之吉凶知政教之善惡苟理合天道垂休降禎則必日新其德以奉之化失民心為妖作沴則必夕愓其躬以懼之如是則變禍福而反災祥不為難矣烏有築高臺厭王氣行巫覡之事禦天地之災者乎嬴政之有天下也始以利觜長距雞鬬六國而擅場復以鉤爪鋸牙虎噬萬方而擇肉終以多藏厚斂蠶食兆民而富國然後戍五嶺築阿房驅周孔之書盡付回禄惑神仙之術但崇方士收太半之賦則黔首豆分用三夷之刑則赭衣櫛比鯨鯤國政螻蟻人命原膏野血風腥雨膻六合嗷嗷上訴求主天將使民息肩于炎漢故望氣者云東南有天子氣于是祖龍巡狩築臺以厭之殊不知民厭秦也訴之于天天厭氣也授之于漢秦獨厭天厭民而自王乎向使築是臺告天引咎遷善樹德封六國之嗣復萬民之業薄賦斂省徭役銷戈鎔兵朂稼穡誅高斯之暴政修唐虞之墜典下從人望上答天意則王氣不厭而自銷矣劉項之族何由而興哉某遊豐沛間覩臺之舊址思古逺覽悵然有懐柅輪濡毫遂為銘曰 臺之築兮 救秦之衰 救之不得 為漢之基氣之厭兮 慮漢之昌 厭之不得 速秦之亡秦之厭漢 甘惟一身 漢之厭秦 乃有萬民高臺巍峩 王氣氤氲 秦政已矣 漢德惟新快快前古 茫茫後塵 故國蕪没 荒臺草春行人環睇 惻愴斯文 古文集成巻四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四十八 宋 王霆震 編前庚集二 銘 九成臺銘【東坡】 韶陽太守狄咸新作九成臺玉局散吏蘓軾為之銘曰自秦并天下滅禮樂韶之不作葢千三百二十有三年其器存其人亡則韶既已隱矣而况於人器兩亡而不傳雖然韶則亡矣而有不亡者存葢嘗與日月寒暑晦明風雨並行於天地之間世無南郭子綦則耳未嘗聞地籟也而况得聞天籟使耳聞天籟則凡有形有聲者皆吾羽旄干戚管磬鞄嘗試與子登夫韶石之上舜峯之下望蒼梧之莾九疑之聮綿覽觀山川之吐吞草木之俯仰鳥獸之鳴號衆竅之呼吸往來唱和非有度數而均節自成者非韶之大成乎上方立極以安天下人和而氣應氣應而樂作則夫所謂蕭韶九成來鳳皇而舞百獸者既已粲然畢陳于前矣 三槐堂銘【東坡】 迂齋云【太宗始欲相王晉公祐公請以百口保符彦卿不反忤太宗意遂不相親戚有惜之者曰吾雖不做兒子二郎必做二郎文正公旦也發明天人意好】 又批【序文理致甚長然亦人所可到至於銘詩則不可及矣學者須是看了序文且掩巻黙想銘文當如何下語却來看他所作方有長進】 天可必乎賢者不必貴仁者不必夀【從史記伯夷傳來】天不可必乎仁者必有後二者將安取哉吾聞之申包胥曰人衆者勝天天定亦能勝人世之論天者皆不待其定而求之故以天為茫茫善者以怠惡者以肆盗蹠之夀孔顔之厄此皆天之未定者也松柏生於山林其始也困於蓬蒿厄於牛羊而其終也貫四時閲千歲而不改者其天定也善惡之報至於子孫則其定也乆矣吾以所見所聞而考之其可必也審矣【轉入下一脚】國之將興必有世德之臣【議論說晉公】厚施而不食其報【好】然後其子孫能與守文太平之主共天下之福【說文正公此數語義理甚長而於王氏尤親切】故兵部侍郎晉國王公顯於漢周之餘歴事太祖太宗文武忠孝【厚施】天下望以為相而公卒以直道不容於時【不食其報】葢嘗手植三槐於庭曰吾子孫必有為三公者已而其子魏國文正公相真宗皇帝於景德【守文】祥符【太平】之間朝廷清明天下無事之時【與守文太平之主共享其福】享其福禄榮名者十有八年今夫寓物於人明日而取之有得有否而晉公修德於身責報於天取必於數十年之後如持左契交手相付吾是以知天之果可必也吾不及見魏公而見其子懿敏公以直諌事仁宗皇帝出入侍從將帥三十餘年位不滿其德天將復興王氏也歟何其子孫之多賢也世有以晉公比李栖筠者其雄才直氣真不相上下而栖筠之子吉甫其孫德裕功名富貴畧與王氏等而忠信仁厚不及魏公父子由此觀之王氏之福葢未艾也懿敏公之子鞏與吾遊好德而文以世其家吾是以録之銘曰 嗚呼休哉【起頭便逈别】魏公之業與槐俱萌【言種槐即是種德】封植之勤必世乃成既相真宗四方砥平歸視其家槐隂滿庭【言成之速】吾儕小人朝不及夕相時射利皇卹厥德庶㡬僥倖不種而獲不有君子其何能國【接有力】王城之東晉公所廬欝欝三槐惟德之符【若以為功名之符則淺了】嗚呼休哉 正平堂銘【山谷】 畏首畏尾不自尊已牽於勢放於利虐鰥寡以奉高明是謂不平忠不足而詐有餘躬不行而責從令是謂不正夫平者如執權衡以司重輕如天四時不言自行夫正者渴飲而饑食冬裘而夏葛喜怒予奪由已而不由物故行天下而不屈靈負圗告人吉凶刳腸在前中黒如漆揚子耄毛思配寗蘧涪翁為銘周旋其樞 陋室銘【劉禹錫】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帷吾德馨苔痕上階緑草色入簾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以調素琴閱金經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南陽諸葛廬西蜀子雲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書室銘【誠齋】 室不厭虚 書不厭整 牖不厭明 几不厭凈君子資之 君子師之 四物敢侮 非天疇欺我躬匪户 我性匪牖 莫整莫虚 心有弗疚叢書銘【并序 樽齋】 清江鄉貢進士鄒師韓掲其家塾曰叢書屬余為記余適坐官紛而師韓又怵於歸立須不容冥搜姑從省文法而為銘曰 萬物華前或耽以娛君豈惡華而易以書問書㡬何淆籖亂裛姑撮其概經史子集君味其間經辟則醪至史子集漉餘而糟吾書六經吾道一貫以書眡經猶物之玩况吾書外復以他亂君曰太初併經則無文字生焉精觕已俱一非不足萬非有餘吾齋吾名吾何擇夫精觕 文塚銘【并序 劉蛻】 東萊註【唐之劉蛻於平生作文傳二千一百八十紙不肯棄其草聚而封之曰文塚謂其所以工於文者天之助至於不能自振而見知於人者是不獲助於人也於是銘於兠率之寺云】 在梓州兠率寺 文塚者長沙劉蛻復愚為文不忍棄其草聚而封之也蛻愚而不銳於用百工之技天不工蛻也而獨文蛻焉故飲食不忘於文晦冥不忘於文悲戚怨憤疾病嬉遊羣居行役未嘗不以文為懐也適當無事而天下將以文為號文明代生殖明晦皆效文用故日月星辰文乎旂常昆蟲鳥獸文乎彛器徐方之士文於侯社夏翟之羽文於旌旄登龍於章升玉於藻百工婦人雕礱涂涷【即練字出周禮】以供宗廟祭祀之文豈獨蛻也生知效用不及時文哉然而意常獲助於天而不獲助於人故其雖窮無憾也當勤意之時不敢不敢咳不敢唾不敢跛倚嗜慾躁競忘之於心其祗祗畏畏如臨上帝故有粲如星光如貝氣如蛟宫之水又有黯如屯雲如乆隂如枯腐熬燥之色則有如春陽如華川逶逶迤迤則有如海運如震怒動盪怪異夫十為文不滿十如意少如意則豈非天助乎常欲使天下聞之而必行觀之而必蹈散之茫洋以為道演之浸淫以及物然後為農文之使風雨以時兵文之使戎虜以順文於野文於市使其所隱之士以出口者使之言材者使之用然而自振者無力終知者甚稀豈非不獲人助乎嗚呼十五年矣實得二千一百八十紙有塗者乙者有注楷者有覆背者有朱墨圍者於是以周易筮之遇復【震下坤上】之同人【離下乾上】筮者曰鳴于地中殷殷隆隆七日而復復來而天下昭融乎他日更召而合將聽襲吉卜於火如秦兆【秦焚書】惟曰不吉卜於水不成乎河洛兆【周公相宅】則亦惟曰不吉卜於木而悶悶上恊吉纍纍為塚則汲之兆乎【汲塚書】峭峭為壁則魯之兆乎【孔壁書】且其占曰土之文為山河為華英將不崩不竭為滋味而傳乎結為丘陵為其設險乎融為川凟率其朝宗乎華為百榖以絜祭祀之粢盛乎不然使其速腐為虚壤生芻藁以食牛羊乎化塗泥為陶甄以作器乎將塊為五色而茅社分封乎流於樂為土鼓為凷【苦怪切】桴以洩其和聲乎夷為都邑以興宫廟乎坎為洿池以澤生殖乎祀為壇竈乎窽為井墓乎吾皆不得而知也當既不為吾用唯速化為百工之用慎無朽為芝菌以怪人自媚慎無堅為金鐡以作貨起爭慎無潏為醴泉以味乎謟口慎無禱為城社以狐䑕慿妖慎無聳為良材以雕琢傷性慎無萌為蘭茝以佩服見藝嗚呼介而為石使之能言舒而為螾使之飲泉既而他年遊魂之未返者亦命巫師而弔三招之號曰在几閣而來歸兮掩為塵垢在耳目而來歸兮奄視汝醜在口吻而來歸兮譽不汝乆噫筆絶之年而麟見崇文其無崇乎唅非珠玉斂無裙後世詩禮之儒無驚吾之幽墟其塚也在莾蒼之野大塊之丘【莊子儒以詩禮發冢大儒曰東方作矣事之若何小儒曰未解裙口中有珠詩有曰青青之麥生於陵坡生不布施死何含珠推控其頥别其頰無傷口中珠】時有唐大中丁卯而戊辰之季秋銘曰文乎文乎有鬼神乎風水惟貞將利其子孫乎 洗玉池銘【東坡】 復齋謾録云【洗玉池銘始予讀之皆不得其說其後得李伯時石刻叙跋乃能明其意葢元祐八年伯時仕京師居紅橋子弟得峽川馬臺石愛而置之山中一日東城過而謂曰斵石為沼當以所藏玉時出而浴之且刻其形於四旁予為子銘貝唇而號曰洗玉池而所謂玉者凡一十有六雙琥璏三鹿盧帶鈎琫珌□瑑杯水蒼佩螳蜋帝鈎佩刀柄珈瑱拱璧是也伯時既下世池亦湮晦徽宗嘗即其家訪之得於積壤中其子碩以時禁蘓文因濳磨去銘文以授使者於是包以䄄褥棲於髹匣舁致京師置之宣和殿十六玉惟鹿廬環從葬龍眠餘者咸歸内府矣東坡銘刻與伯時叙跋昔雖有之今乃亡去而池亦歸天上惜其本末不著因存亡】 苕溪漁隱曰【洗玉池銘云維伯時父云云至以幸斯石固已叙其事矣復齋以謂始予讀之皆不得其説何也】 世忽不踐以用為急秦漢以還玉道熄六器僅存【周官大宗伯以玉作六器以禮天地四方如蒼璧黄琮青圭赤璋白琥元璜是也】五瑞莫輯【公侯伯子男之圭璧】趙璧婦翫【史記藺相如傳趙王遣相如奉璧入秦秦王喜乃傳示諸美人】魯璜盗竊【左定八年經書盗竊寳玉大弓謂陽虎也杜預云寳玉乃夏后氏之璜】鼠亂鄭璞【戰國䇿應侯曰鄭人謂玉未理者為璞周人謂䑕未腊者為樸周人懐樸過鄭賈曰欲買樸乎鄭賈曰欲之出其樸視之乃䑕也因謝不取】鵲抵晉棘【鹽鐡論崇禮篇云昆山之旁以玉抵烏鵲抵擲也言玉之多晉棘即垂棘之璧】維伯時父弔古啜泣道逄玉人解驂推食劔璏鏚珌錯落其室既獲拱寳遂空四壁哀此命世乆就淪蟄時節沐浴以幸斯石【注見前】孰推是心施及王國如伯時父琅然環玦援手之勞終睨莫拾得喪在我匪玉欣戚和仲父銘之維以咏德【公一字和仲見墓誌】 采石征舍銘【澹庵】 掩耳盗鍾 閉目捕雀 自欺其心 謂人不覺咄哉揚沙 此溪之鱷 古文集成巻四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四十九 宋 王霆震 編前庚集三 銘 西銘【張横渠】 【横渠先生銘其書室之兩牖東曰砭愚西曰訂頑伊川先生曰是起争端不若止謂之東西銘葉采云頑者暴忍而不仁愚者昬塞而不智訂頑主仁而義在其中砭愚主智而禮在其中】明道先生曰【孟子之後只有原道一篇其間言語固多病然大要儘近理若西銘則是原道之宗祖也】 又曰【游酢得西銘讀之即渙然不逆於心曰此中庸之理也能求於語言之外者也】又曰【西銘顥得此意只是須得子原如此筆力他人无縁做得孟子以後未有人及此文字省多少言語要之仁孝之理備于此須叟即不於此則便不仁不孝也】 二程語録云【楊時問於伊川曰西銘深發聖人之㣲意然言體而不及用恐其流至於兼愛後世有聖賢推本而論未免歸過於横渠夫子盍為一言推明其用乎子曰横渠立言誠有過者乃在正䝉至於訂頑推理以存義曠前聖所未發與孟子性善養氣之論同功豈墨氏之比哉西銘明理一而分殊墨氏則二本而无分分殊之蔽私勝而失仁无分之害兼愛而无義分立而推理一以止私勝之流仁之方也无别而迷兼愛至於无父之極義之賊也子比而同之過矣夫欲使人推而行之木為用也反謂不及是不亦異乎時曰時也始從明道即授以此書於是始知為學之大方固將終身服之豈敢疑其失與墨氏比也然其書以民為同胞鰥寡孤獨為兄弟非明者黙識安知理一而分殊哉故恐其深至於兼愛非謂其言之發與墨氏同也夫惟理一而分殊故聖人稱物逺近親踈各當其分所以施之其心一焉所謂平施也昔意西銘有平施之心无稱物之義疑其辭有未逹也今夫子開諭學者无惑矣】山曰【西銘之書以民為同胞長其長㓜其㓜以鰥寡孤獨為兄弟之无告者所謂明理一也然其辭無親親之教非明者嘿識於言意之表烏知所謂理一而分殊哉故竊恐其流遂至於兼愛非謂西銘之書為兼愛而發與孟子同也故人之所以大過人者无他善推其所為而已老吾老以及人之老㓜吾㓜以及人之㓜所謂推之也孔子曰老者安之少者懐之則无事乎推矣无事乎推者理一故也理一而分殊故聖人稱物而平施之兹所以為仁之至義之盡也歟何謂稱物親踈逺近各當其分所謂稱也何謂平施所以施之其心一焉所謂平也某昔者竊意西銘之書有平施之心无稱物之義故曰言體而不及用葢指仁義為説也故仁之過其蔽无分无分則妨義妨義之過其流自私自私則害仁害仁則楊氏之為我也妨義則墨氏之兼愛也二者其失雖殊其所以得之於聖人則均矣西銘之旨隱奥難知固前聖所未發也】 山曰【如西銘一篇伊川謂與孟子性善養氣之論同功皆前聖所未發也詳味之乃見其用意之深性命之説雖揚雄尤未能造其藩籬况餘人乎而世儒易言之多見其妄也】又曰【横渠作西銘亦只是要學者求仁而已】 山語録云【論西銘言河南先生曰理一而分殊知其理一所以為仁知其分殊所以為義所謂分殊猶孟子言親親而仁民仁民仁民而愛物其分不同故所施不能无差等或曰如是則體用果離而為二矣曰用未嘗離體也且以一身觀之四體百骸皆具所謂體也全其用處則屨不可加之於首冠不可納之於足則即體而言分在其中矣】 無垢先生云【余觀西銘大意此謂人梏於形體而不知我天地之子不與動植同生上與聖賢同氣要當窮神知化不愧屋漏存心養性以盡為子之道又當惡㫖酒育英才不為持已接人之方以合天地之心而遇因苦遭患難當如舜如申生如曽參如伯竒以聽天地之命而富貴福澤為天地之厚我貧賤憂戚為天地之成我存則順天地没則安天地乃為大孝之子耳】 又云【西銘只是發明一箇事天底道理所謂事天者循天理而已】 晦庵先生曰【天地之間理一而已然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氣交感化生萬物則其大小之分親踈之等至於十百千萬而不能齊也不有聖賢者出孰能合其異而反其同哉西銘之作意葢如此程子以為明理一而分殊可謂一言以蔽之矣葢以乾為父坤為母有生之類无物不然所謂理一也而人物之生血氣之屬各親其親各子其子則其分亦安得而不殊哉一統而萬殊則雖天下一家中國一人而不流於兼愛之蔽萬殊而一貫則雖親踈異情貴賤異等而不梏於為我之私此西銘之大指也觀其推親親之厚以大无我之公因事親之誠以明事天之道葢无適而非所謂分立而推理一者夫豈專以民吾同胞長長㓜㓜為理一而必黙識於言意之表然後知其分之殊哉且所謂稱物平施者正謂稱物之宜以平吾之施云爾若无稱物之義則亦何以知夫所施之平哉山第二書葢欲發明此意然言不盡而理有餘也故愚得因其説而遂言之】 又云【西銘則推人以之天即近而明逺於學最為親切】 又云【昨日說西銘都相穿透所以大極圖説五行一陰陽也陰陽一太極也二氣交感所以化生萬物這便是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只是説得詳畧有緩急】眞西山云【西銘推事親之心以事天葢父母生我者也而所以生之者天地也天賦以氣地賦以形父母固我之父母也天地亦我之父母也朱文公曰父母者一身之父母也天地者人與物已與人皆共以為父母者也父母生我也四肢百骸無一不全必能全其身之形然後為不忝於父母天地之生我也五常百善無一不備必能全其性之理然後為不負於天地故仁人事親如事天事天如事親此又西銘之妙指不可以不知也】 兼山與艮齋論西銘曰【西銘言乾稱父坤稱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處伊川謂理一分殊理一則無賤民分殊則有貴君揚中立謂其言體不及用同於墨氏兼愛葢似之而非者也墨氏不知三才之理反謂分一於西銘之義兩失之中立先生西銘之論劣於中庸當觀先生於中庸不當觀先生於論西銘之日且自墨子者以君臣並耕為義是不知理一者在道分殊者在事而欲君臣之分同並耕之事此亂天下也孟子闢之而後分始明後世分明之主至殫竭天下財力宫室車服飲食以私一人奢侈之奉政煩賦重民失其業又豈知同胞之民當均所愛哉此張氏之論所由以發所以救分殊之弊也伊川曰分殊之弊私勝而失仁正謂是也分而推理一以止私勝之流仁之方也理一之道在君分殊之道在臣民文王之時無凍餒之民知理一也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知分殊也理一而貴民故無秦皇漢武之事分殊而尊君故無墨子並耕之説墨子既不知理之一而謂分之一如此則民得以賤君也】艮齋答曰【理一仁說也分殊義說也專於理而分之不知墨之所以為仁者然也專於分而理之不知楊之所以為義者然也墨之仁仁也而所以不得曰仁者分有迷也楊之義義也而所以不得曰義者理有虧也欲知楊墨之仁義是銘亦能為蓍】 乾稱父坤稱母予兹藐【音眇】焉乃混然中處 晦庵云【天陽也以至健而位乎上父道也地隂也以至順而位乎下母道也人稟氣於天賦形於地以藐然之身混合無間而位乎中子道也然不曰天地而曰乾坤者天地其形體也乾坤其性情也乾者健而無息之謂萬物之所資以始者也坤者順而有常之謂萬物之所資以生者也是乃天地之所以為天地而父母乎萬物者故指而言之】 張子韶云【乾吾父坤吾母吾乃乾坤之子與人物混然處于中間者也】 吕與叔云【人者萬物之靈受天地之中以生為天地之心者也能知其所自出故事天如事親】 故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 晦庵云【乾陽坤隂此天地之氣塞乎兩間而人物之所資以為體者也故曰天地之塞吾其體乾健坤順此天地之志為氣之帥而人物之所得以為性者也故曰天地之帥吾其性深察乎此則父乾母坤混然中處之實可見矣】 子韶云【吾之體不止吾形骸塞天地間如人物如山川如草木如禽獸昆蟲皆吾體也吾之性不止吾視聽言貌思凡天地之間若動作若流峙若生植飛翔濳泳必有造之者皆吾性也】 與叔云【克已復禮天下歸仁此之謂體盡其心則知其性知其性則知生矣此之謂性】 民吾同胞物吾與也 晦庵云【人物並生於天地之間其所資以為體者皆天地之塞其所得以為性者皆天地之帥也然體有偏正之殊故其於性也不无明暗之異惟人也得其形氣之正是以其心最靈而有以通乎性命之全體於並生之中又為同類最貴者焉故曰同胞則其視之也皆如己之兄弟矣物則得夫形氣之偏而不能通乎性命之全故與我不同類而不若人之貴然原其體性之所自是亦本之天地而未嘗不同也故曰吾與則其視之也亦如已之儕輩矣惟同胞也故以天下為一家中國為一人如下文復云物吾與也故凡有形於天地之間者若動若植有情無情莫不有以若其性遂其宜焉此儒者之道所以必至於參天地贊化育然後為功用之全而非有所彊於外也】 子韶云【既為天地生成則凡與我同生於天地者皆同胞也既同處於天地間則凡林林而生蠢蠢而殖者皆吾黨與也】 與叔云【均有是性彼傷則我傷故有怵惕惻隱之心均有是生彼傷則我所不欲故血氣之類弗身踐而草木以時伐】 大君者吾父母宗子其大臣宗子之家相也尊高年所以長其長慈孤弱所以㓜其㓜聖其合德賢其秀也凡天下疲癃殘疾惸獨鰥寡皆吾兄弟之顛連而無告者也 晦庵云【乾父坤母而人生其中則凡天地之人皆天地之子矣然繼承天地統理人物則大君而已故為父母之宗子輔佐大君綱紀衆事則大臣而已故為宗子之家相天下之老一也故凡尊天下之高年者乃所以長吾之長天下之㓜一也故凡慈天下之孤弱者乃所以㓜吾之㓜聖人與天地合其德是兄弟之合德乎父母者也賢者才德過於常人是兄弟之秀出乎等夷者也是皆以天地之子言之則凡天下之疲癃殘疾惸獨鰥寡非吾兄弟之无告者何哉】 子韶云【大君謂人主吾為天地之子人主主天地之家事是大君吾父母宗子也大臣相天子以繼天地之業是大臣者宗子之家相也高年先我生於天地間者也有若吾兄弟然吾尊之是長天地之長也孤兒弱子後吾生於天地間者也有若吾弟然吾慈之是㓜天地之㓜也聖人合天地之德者也賢人特天地之秀也疲癃老疾也殘疾廢疾也惸獨鰥寡㓜而无父者老而无子者老而无妻者老而无夫者皆天民之窮者也然數等无告者與吾周生於天地其困苦如此是乃吾兄弟顛沛而无告訴也吾其可不恤乎】 與叔云【大君者裁成天地之道輔相天地之宜奉天命代天治猶宗子治吾父母之家事也大臣爕理陰陽寅亮天地相其大君猶家相也宗子家相吾所以敬者治吾父母之事云乎大君大臣治吾天地之事可不敬乎以天下為一家中國為一人則天下之長於我者皆吾父兄天下之㓜於我者皆吾子弟天下之有聖人其敬之也猶父之執友盖與天地合徳也天下之有賢者皆吾之執友天地之秀賢於我者也天下之貧民皆吾宗族兄弟之貧者也】 于時保之子之翼也樂且不憂純乎孝者也 晦庵云【畏天以自保者猶其敬親之至也樂天而不憂者猶其愛親之純也】 子韶云【畏天之威若畏父母之嚴保其心而不敢少肆焉是子之敬者也樂天之命雖患難而不憂此天地純孝之子也】 與叔云【聽於無聲視於無形敬親不敢慢也恐懼乎其所不睹戒謹乎其所不聞敬天不敢慢也惟順於父母可以解憂樂於事親者也不識不知順帝之則樂於事天者也舉天下之重無以加此誠敬乎此者也舉天下之樂無以間此誠樂乎此者也事親事天雖異所以敬樂則一也】 違曰悖德害仁曰賊濟惡者不才其踐形惟肖者也晦庵曰【不循天理而循人慾者不愛其親而愛他人也故謂之悖德戕滅天理自絶本根者賊殺其親大逆無道也故謂之賊長惡不悛不可教訓者世濟其凶増其惡名也故謂之不才若夫盡人之性而有以充人之形則與天地相似而不違矣故謂之肖】 子韶云【違天地之心是不愛其親者故謂之悖德害天地之仁是父母之賊也世濟其惡是天地不才之子踐履天地之形以貌言視聽思之形為恭從聰明睿之用是克肖天地之德也】 與叔云【違天者天之悖德之子害仁者天之賊子長惡不悛者天之不才之子與天地相似者天之克肖之子】 知化則善述其事窮神則善繼其志 晦庵云【孝子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聖人知變化之道則所行者無非天地之事矣通神明之徳則所存者無非天地之心矣此二者皆樂天踐形之事也】 子韶云【天地之事不過乎化天地之志不過乎神故知化則善述天地之事者也窮神則善繼天地之志者也】 與叔云【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能述天地之事矣齋戒以神明其德則能繼天地之志矣事所以行也志所以存也】 不愧屋漏為無忝存心養性為匪懈 晦庵云【孝經引詩曰無忝爾所生故事天者仰不愧俯不怍則不忝乎天地矣又曰夙夜匪懈故事天存其心養其性則不懈乎事天矣此二者畏天之事而君子所以求踐夫形者也】 子韶云【天地之心無幽明之間止不欺而已故不愧屋漏之隱者乃無忝於天地也心性即天地夙夜存心養性是夙夜匪懈以事天地也】 與叔云【天命我以信而不信則辱天之命天付我以道而墮不守則擴天之職】 惡㫖酒崇伯子之顧養育英材穎封人之類 晦庵云【好飲酒而不顧父母之養者不孝也故遏人欲如禹之惡㫖酒則所以顧天之養者至矣性者萬物之一源非有我之得私也故育英材如穎考叔之及莊公則所以永爾類者廣矣】子韶云【崇伯之子禹也禹惡㫖酒酒能亂德今惡㫖酒顧天地父母之養者也穎谷封人請遺於母以生鄭莊公之孝心今我育天地所生之英材則是以孝心與其類也】 與叔云【不窮人欲所以存天德以善養人所以廣天德】 不施勞而底豫舜其功也無所逃而待烹申生其恭也晦庵云【舜盡事親之道而瞽䏂底豫其功大矣故事天者盡事天之道而天心豫焉則亦天之舜也申生無所逃而待烹其恭至矣故事天者夭夀不貳而脩身以俟之則亦天之申生也】 子韶云【舜祗載見瞽瞍䕫䕫齋慓瞽亦允若是舜不弛勞而致父母之恱豫其事父母之孝大有功於名教吾能在困苦中竭力為善以致天地之喜是乃舜之功也大舜逄父怒大杖則走小杖則受申生不明乎道乃以死為恭而成父之惡不可以訓者也横渠意謂遭遇讒邪此命也順受其死以恭順乎天地如申生之恭可也】 與叔云【自彊不息至於與天地合德則天下底豫故先天而天弗違无妄之以大非其自取則天無所逃故順受其正】 體其受而歸全者參乎勇於從而順令者伯竒也晦庵云【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若曾子之啓手啓足則體其所受乎親者而歸其全也况天之所以與我者無一善之不備亦全而生之也故事天者能體其所受於天者而全歸之則亦天之曾子矣子於父母東西南北唯令之從若伯竒之履霜中野則勇於從而順令也况天之所以命我者吉凶禍福非有人欲之私故事天者能勇於從而順受其正則亦天之伯竒矣】 子韶云【曽子之疾病而易大夫之簀是順其受不以父母遺體處於不正者也吾今能順天地之正而不以患難易其節是於天地有曾參之孝矣伯竒尹吉甫子也吉甫惑於後妻虐其子無衣無履而使踐霜挽車伯竒從父之命順父之令不敢有辭焉人當患難之際順而受之無怨尤於天地是乃伯竒之孝也】 與叔云【天全德於予既全而予之可不全而歸之故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不為也曽子曰吾得正而斃焉斯已矣吾又何求皆全而歸之者也子之於父母東西南北惟令之從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安時處順其順令之至者焉】 富貴福澤將厚吾之生也貧賤憂戚庸玊汝於成也晦庵云【富貴福澤所以大奉於我而使吾之為善也輕貧賤憂戚所以拂亂於我而使吾之為志也篤天地之於人父母之於子其設心豈有異哉故君子之事天也以周公之富而不至於驕以顔子之貧而不改其樂其事親也愛之則喜而弗忘惡之則懼而無怨其心亦一而已矣】 子韶云【富貴福澤是天地厚吾之生也貧賤憂戚是天地愛汝欲成就我也此天將降大任之說】與叔云【父母厚汝之生使汝仁及宗族天地厚汝之禄使汝澤及於民皆不可自致危暗父母苦汝使汝知艱難以成其身天地窮汝使汝由疾疚以成其德愛汝故苦汝福汝故窮汝皆不可妄生疾怨】 存吾順事没吾寧也 晦庵云【孝子之身存則其事親也不違其志而已没則安而无所愧於親也仁人之身存則其事天也不逆其理而已没則安而无所愧於天也葢所謂朝聞夕死吾得正而斃焉者故張子之銘以是終焉】 子韶云【吾存則順事天地而不逆吾死則安於其志而不亂是乃終始聽命於天地而為天地至孝之子也】 與叔云【无終食之間違仁足以順吾生無一行之有不慊足以安吾死】 東銘【横渠】 葉采解 戯言出於思也戯動作於謀也發於聲見乎四支謂非己心不明也欲人無已疑不能也 葉曰【言雖戯必以思而出也動雖戯必以謀而作也戯言發於聲戯動見乎四支雖非本於吾心是惑也本於吾心而欲人之不我疑不可得也】 過言非心也過動非誠也失於聲繆迷其四體謂已當然自誣也欲他人已從誣人也 葉曰【言之過者非其心之本然也動之過者非其誠之實然也失於聲而為過言繆迷其四體而為過動謂之過者皆誤而非故也或者吝於改過遂以為已之當然是自誣其心也既憚改而自誣又欲人之從之是誣人也此夫子所謂小人之過也必文孟子所謂過則順之又從而為之辭】 或者謂出於心者歸咎為已戯失於思者自誣為已誠不知戒其出汝者歸咎其不出汝者長傲且遂非不智孰甚焉 葉曰【戯謔出於心思乃故為也不知所當戒徒歸咎以為戯則長傲而慢愈滋矣過誤不出於心思乃偶失耳不知歸咎於偶失反自誣以為實然則遂非而過不改矣】 又曰【學者深省乎此則崇德辨惑矯輕警惰之功亦大矣然其於戯且誤者克治尚如此之嚴况乎過之非戯誤者豈復留之纎芥以累其身心哉】 古文集成巻四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五十 宋 王霆震 編前庚集四 銘 存誠齋銘【并序 陳幾叟】 余嘗問所以爲道之方於外舅楊先生曰大學之書聖學之門庭也是可讀而求之余退而學焉觀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道其本在於誠吾意而已其説簡而盡其理直而周其用要而博雖不敢疑而未知其可行也已而質之先生先生曰是固然又辱教之曰中庸之書天道之淵源也是可讀而知之余又退而學焉至其論至誠不息其極至於不見而章不動而變無爲而成則作而嘆曰嗚呼盛哉誠若此天下國家其不足爲也已又從而考之則天之所以高明地之所以博厚山岳之所以峙江河之所以流莫不以此葢嘗收視反聽一塵之慮不萌於胷中表裏洞然機心自息既自以爲知之矣又以謂其致之也不凝則其居之也必不安其養之也不熟則其發之也必不粹斯道也其可須叟離哉以其不可離也而莫之違之故吾誠常存焉葢古聖賢未有釋此而能至者以余之不肖幸與知之而數年之間汨没於奔走曽未得少暇以休滌其心而坐進乎此此余之所以乆而不入於道也大觀元年先生官於餘杭夏四月余自親側復來因即縣宇之東舊屋數椽治爲講習之所揭其榜曰存誠齋葢有志乎力行其所知也自今而往凡吾飲食起居出處語黙之際必常見其所謂誠者了然於吾心然後出之庶幾日進於君子而不爲小人之歸也則命名之意可無愧矣既以自矢且爲之銘曰 天地之道 爲物不貳 君子養心 致一而已喜怒哀樂 未發其幾 意必固我 絶之於微正當此時 寂然不動 有物感之 全體即用是之爲一 以一故誠 一日至焉 天下歸仁我觀聖賢 異域殊世 惟是之存 若合符契敬以為宅 忠恕其門 自我闢之 推而及人唯我與物 初無二體 各私其私 則有彼己私智磨盡 成性渾然 無物非我 其天守全天理所在 如鏡如像 有來斯應 不與俱往又如月影 散落萬川 定相不分 處處皆圓相彼世儒 内外不一 不勝其私 機變横出孰知至人 動莫非真 飲食起居 誠無不形我作此齋 大可容膝 宴坐其間 虚而不迫廻光内照 隱几無言 氣專神凝 息調而淵表裏俱融 焉有所倚 或紛乎前 行以無事古人逺矣 斯道莫傳 以名存誠 其庶㡬焉主一齋銘【南軒】 為范文叔作 人之心 一何危 紛百慮 走千岐 惟君子克自持 正衣冠 攝威儀 澹以整 儼若思主于一 復何之 事物來 審其㡬 應以專匪可移 理在我 寧彼隨 積之乆 昭厥㣲静不偏 動靡違 嗟勉哉 自邇卑 惟勿替日在兹 敬恕齋銘【晦庵】 為陳師中作 出門如賓 承事如祭 以是存之 敢有失墜已所不欲 勿施於人 以是行之 與物皆春胡世之人 恣已窮物 惟我所便 謂彼奚卹孰能反是 斂焉厥功 于墻于 仲尼子弓内順于家 外同于邦 無小無大 罔時怨恫為仁之功 曰此其極 敬哉恕哉 永永無斁敬齋銘【南軒】 為劉氏作 天生斯人 良心則存 聖愚曷異 敬肆是分事有萬變 統平心君 一頺其綱 泯焉絲棼自昔先民 脩已以敬 克持其身 順保常性敬匪有加 惟主乎是 履薄臨深 不昧厥理事至理形 其應告響 而實卓然 不與俱往動静不違 體用無忒 惟敬之功 恊乎天德嗟爾君子 敬之敬之 用力之乆 其惟自知勿憚其艱 而或怠遑 亦勿迫切 而以不常毋忽事物 必精吾思 察其所發 以㑹于㣲忿慾之萌 則杜其源 有過斯改 見善則遷是則天命 不遏于躬 魚躍鳶飛 仁在其中於焉有得 學則不窮 知至而至 知終而終嗟爾君子 勉哉敬止 成已成物 匪曰二致任重道逺 其端伊邇 毫釐有差 繆則千里惟建安公 自力右義 我作銘詩 以諗同志敬齋銘【誠齋】 維事維萬 維心維一 聽奕思鴻 維弍維忽弍豈其忱 忽豈其欽 維動維言 其弗喪心三堂孫子 學以為己 欲趾聖門 主一為址謹獨凛然 履臨氷淵 及臻厥成 對越昊天恕齋銘【東萊】 為陳同父作 實理難精 實德難居 實責難受 實病難除實知其難 於人則寛 惟實惟寛 惟恕之端天地變化 草木繁廡 賾厥實然 可求其故陳子作齋 侑坐有勒 匪尚其通 亦尚其塞中齋銘【東萊】 為陳同父作 泝流之舟 挽之猶遲 下坂之車 柅之猶馳木火金水 燥濕不齊 有習有積 有居有移亦既用力 蘄適厥宜 凢此數者 盖陰乗之潛有所贅 黙有所虧 是過不及 察之甚㣲凛乎其嚴 岌乎其危 匪曰設戒 理則如斯不將不迎 不留不處 敬而無失 大中之矩所性齋銘【山谷】 道行不加 窮處不病 此之謂性 由思入睿由睿入覺 此之謂學 性則聖質 學則聖功謂予不能 倒戈自攻 天下求師 四海取友道立德尊 宗吾性有 求放心齋銘【晦庵】 為程正思作 天地變化 其心孔仁 成之在我 則主于身其主伊何 神明不測 發揮萬變 立此人極晷刻放之 千里其奔 非誠曷有 非敬曷存孰放孰求 孰亡孰有 詘伸其臂 反覆惟手防㣲謹獨 兹守之常 切問近思 曰惟以相謹獨齋銘【澹庵】 為黄世永作 謹獨伊何 請條其目 安而行之 如顔之浴利而行之 如顔之宿 勉而行之 如禇之燭由勉至安 信道乃篤 猗歟哲人 盱江黄先戒謹恐懼 闇不愧天 非利非勉 得之自然作銘者誰廬陵胡銓 學古齋銘【晦庵】 為周嗣恭作 相古先民 學以為己 今也不然 為人而已為己之學 先誠其身 君臣之義 父子之仁聚辨居行 無怠無忽 至足之餘 澤及萬物為人之學 然春華 誦數是力 纂組是誇結駟懐金 煌煌煒煒 世俗之榮 君子之鄙維是二者 其端則㣲 眇綿弗察 胡越其歸卓哉周侯 克承先志 日新此齋 以廸來裔此齋何有 有圖有書 厥裔斯何 衣冠進趍夜思晝行 咨詢謀度 絶今不為 惟古是學先難後獲 匪亟匪徐 我其銘之 以警厥初務本齋銘為左揆作【誠齋】 畯穡乎穫 梓穡乎斵 伊士所穡 何穡非學學將奚先 何學非賢 自賢而聖 自聖而天澮則有岸 甽則有畔 天人之道 畔岸河漢河漢可涯 道可方思 其端惟四 乃六其藝既三其綱 亦五其常 闖之彌幽 跂之彌悠據其一原 萬善來求 人有怙恃 誰無孟季執柯伐柯 乃睨而視 二典兩帝 參天兩地曷躋登兹 不曰孝弟 有若肖尼 參乎攸嗤本立道生 是以似之 瑟彼學子 遐不務此聖其逺而 子其反而 邵業齋銘【撙齋】 為夏德謙作 孰狃匪安孰揉匪囏孰知夫安者囏之端孰囏弗遂孰安弗累孰知夫囏者安之地學譬則山㡬簣始完初未着工雖輟奚歎半焉而廢前功是喟况九仞高但虧一簣我始子期乃聖乃賢子今我聽乃䇿乃鞭維其聽之不石而䥴尚其竟之不䥴而傳 時術齋銘【山谷】 禹初無功洪水滔國作十三載民降丘宅君子觀於蟻而知學之可積 囦乎齋銘【南軒】 嗚呼囦乎性命之㣲言之實難孰探其源匪言之艱天高地下而人其心在躬者神統乎高深其端伊邇曷睨以視當落其華而究斯理嗚呼信其為囦乎也已 至樂齋銘【晦庵】 為葉學古作 呻吟北窻 氣鬰不降 我讀我書 如病得甦客問此書 中作何味 君乃嗜之 如此其至趣為子語 無味乃然 是有味者 乃㾞乃羶天下之樂 我不敢知 至歐陽子 乃敶斯詩我思古人 實感我心 惟曰愔愔 式鈎且深虚舟齋銘【南軒】 為詹體仁作 心本虛 理則實 應事物 無轍迹 來不迎去不留 彼萬變 我日休 行斯通 險可濟孚豚魚 貫天地 曷臻兹 在克已去其室斯虛矣 師立齋銘【水心】 為魏華甫作 人之睎聖 資盖匪夷 亦或僅有 而患失時我材甚良 我年孔當 捨彼雋轍 鮮為物降命以義知 心非外假 至於不踰 夫孰禦者雖則云然 有言于兹 是一非一 必也貫之曽參之忠 端木之恕 浩乎兩間 何憂何懼既見其易 復思其難 一簣苟止 無以為山卓哉淵㣲 大矣文獻 式昭斯銘 亹亹不倦 古文集成巻五十 <集部,總集類,古文集成>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五十一 宋 王霆震 編前庚集五 銘 志道齋銘【晦庵】 曰趍而挹者孰履而持曰饑而寒者誰食而衣故道也者不可須臾離子不志於道獨罔罔其何之 據德齋銘【晦庵】 語道術則無往而不通談性命則疑獨而難窮惟其厚於外而薄於内故無地以崇之 依仁齋銘【晦庵】 舉之莫能勝行之莫能至雖欲依之安得而依之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雖欲違之安得而違之 游藝齋銘【晦庵】 禮云禮云御射書數俯仰自得心安體舒是之謂游以游以居嗚呼游乎非有得於内孰能如此其從容而有餘乎 崇德齋銘【晦庵】 尊我德性希聖學兮玩心神明蛻汚濁兮 廣業齋銘【晦庵】 樂節禮樂道中庸兮克勤小物奏膚功兮 居仁齋銘【晦庵】 勝已之私復天理兮宅此廣居純不已兮 由義齋銘【晦庵】 羞惡爾汝勉擴充兮遵彼大路行無窮兮 力仁齋銘【撙齋】 為胡伯槱作 吾物非物 不完則 維何之 實自則之物非吾物 不芟則茀 維何茀之 實自茁之捫茁之端 未一髪間 㧞之如山 凡累吾怛一髪難㧞 况不寧髪 緬其聖門 視聽動言克已惟顔 繄顔之克 聖門烏獲 尚監而勒敬義齋銘【西山】 惟坤六二 其德直方 君子體之 為道有常内而立心 曰直是責 惟敬則直 不偏以陂外而制事 曰方是宜 惟義則方 各當其施曰敬伊何 惟主乎一 凛然自持 神明在側曰義伊何 惟理是循 利害之私 罔汨其真静而存養 中則有主 動而酬酢 莫不中矩大哉敬乎 一心之坊 至哉義乎 萬事之綱敬義夾持 不貳不忒 表裏洞然 上逹天德昔有哲王 師保是詢 丹書有訓 西面以陳敬與怠分 義與欲對 一長一消 禍福斯在怠心之萌 闒焉沈昏 欲心之熾 蕩乎狂奔惟此二端 敗德之賊 必壯乃猶 如敵斯克怠欲既泯 敬義斯存 直方以大 恊德于坤一念少差 眡此齋扁 嚴師在前 永詔無倦尊德性齋銘【晦庵】 惟皇上帝 降此下民 何以予之 曰義與仁惟義與仁 維帝之則 欽斯承斯 猶懼弗克孰昏且狂 苟賤卑汚 淫視傾聽 墮其四支䙝天之綱 慢人之紀 甘此下流 衆惡之委我其監此 祗慄厥心 有幽其室 有赫其臨執玉奉盈 須叟顛沛 任重道逺 其敢或怠震齋銘【并序 撙齋】 為裴大中秀才作 易之初有八卦而已其方位所直則震次於艮其重為六十四而序卦所編則艮次於震震動也艮静也天下之理未有静而不動動而不静者聖人互存其義而不明言之殆欲使學者互而參參而徹則為自得歟嗚呼第患未精於易爾精之則不惟艮之中震之義具焉震之中艮之義亦具焉又何必互參而后徹哉余銘裴子之震齋而懼其挾少年之氣以逞未領㑹也故作是序其銘曰 伊雷之神 眡時巻舒 有鼓莫鳴 或授之桴伊龍之靈 眡時舒巻 有門莫闗 或授之揵方卦云豫 同應物須 忽矣歸妹 同返吾初是謂龍雷 而卦為震 孔孟曰時 遞進遞退彼桴䇿勲 吾竈不燼 彼揵䇿勲 吾卸其靷子齋誰名 無乃太雋 二月之卦 子首其擡辟諸虎豹 兒稅于胎 行矣八月 子銳其摧辟諸草木 老復于孩 殊闗同鑰 一勘百開式頌且䂓 銘子震齋 艮齋銘【艮齋】 某歸自荆北乾道乙酉之歲乃始名其齋以艮艮之為義大矣齋中之寓聞之長陽長陽聞之兼山兼山聞之廣平廣平聞之嶺北之理嶺北之理聞之泗濱泗濱聞之靈臺靈臺聞之龍紀龍紀聞之先天斯其為聞也固亦不一也或聞之於千載之後而不為踈或聞之於合堂同席之頃而不為密或聞之於寂黙而不為畧或聞之於諄複之辯而不為煩盖聞其所聞而後能知其所聞知其所聞而後能信其所聞信其所聞而後能高其所聞高其所聞而後能安其所聞聞而至於安則能說諸心寒暑晝夜出入起居必有從容優游而不可解者矣既聞之又從而銘之是安之之義也銘曰 太極位奠 兩儀以分 天高地厚 生成惟均日月有明 運乎晝夜 離南坎北 炎上潤下至理可喻 矯首遐觀 言提斯綱 匪張自難山上有山 止之為止 挾嵩合岱 于壯于趾仁義忠信 盖無常名 由止而推 則勇于行禹稷濟時 陋巷為厄 一視其處 二特其迹將聖於此 富貴浮雲 有限之抑 無窮之伸傃而行之 允毅伋也 孟養浩然 無屈移者五綦六鑿 澒洞喧豗 不有隄防 奔川吼雷出門萬里 其途蕩蕩 用震以乾 是曰无妄孰信所信 孰契以心 十全之醫 良藥萬金有聞雖晚 或善其後 聞斯銘斯 以戒坐右艮齋銘【南軒】 為魏元履作 物之感人 其端無窮 人為物誘 欲動乎中不能反躬 殆滅天理 聖昭厥猷 在知所止天心粹然 道義俱全 是曰至善 萬化之源人所固存 曷自違之 求之有道 夫何逺而四端之著 我則察之 豈惟慮思 躬以逹之工深力到 大體可明 匪由外鑠 如春發生知既至矣 必由其知 造次克念 戰兢自持事物雖衆 各循其則 其則匪它 吾性之德動静以時 光明篤實 艮止之妙 於斯為得任重道逺 時不我留 嗟我同志 勉哉勿休伊我小子 懼弗克力 咨爾同志 以起以掖䝉齋銘【南軒】 為余端䝉作 乾坤既畫 八卦是生 八卦相乗 萬象以明下坎上艮 其卦曰䝉 其䝉伊何 源泉在中泉之始萌 其行未逹 雖則未逹 而理孰遏君子體之 于以果行 黽勉躬行 動畏天命泉之始萌 其勢則止 止乃日澄 源源曷己君子體之 于以育德 篤敬不渝 静保天則惟養于中 大本攸立 惟敏于外 逹道攸飭内外交修 相須以成 乆而有常 則能日新我銘䝉齋 敢越斯義 惟言之難 實以自厲凢百君子 有觀於斯 毋忽乎近 尚其懋之䝉齋銘【西山】 物盈兩間 有萬其數 天理流行 無一不具維象之顯 理寓乎中 反而求之 皆切吾躬觀天之行 其敢遑息 察地之勢 亦厚于德天人一體 物我一源 驗之羲經 厥㫖昭然卦之有䝉 内險外止 止莫如山 險莫如水曷不曰水 而謂之泉 濫觴之初 厥流涓涓其生之微 若未易逹 其行之果 則不可遏有崇兹山 潤澤所鍾 維静而正 出乃不窮始焉一勺 終則萬里 問奚以然 有本如是是以君子 法取於斯 維義所在 必勇于為維行有本 繄德焉出 是滋是培 其體乃立静而養源 澄然一心 動而敏行 萬善畢陳厚化川流 初豈二致 漙愽淵泉 其用弗匱於惟簡肅 宜有此孫 掲名齋扉 目擊道存養正於䝉 奚必童穉 終身由之 作聖之地敦復齋銘【南軒】 復卦之義以初爻為重於畫為陽於義為善於人盖君子之道也二比於初故為休復四應於初故為獨復而三之頻復而厲則以其非比非應開其遷善而危其屢失也上之迷復而凶則以其處極而最逺往而不返也觀諸此則可見以初爻為重矣然則五之敦復柰何五體順而居中以中自考者也故為敦篤於復夫能敦篤於復宜曰吉曰亨矣而獨曰無悔柰何無悔者戒辭也以其柔而逺於陽故為之戒辭謂如是乃無悔也南徐陳希顔舊名其齋曰敦復歲壬辰與予相遇于長沙屬予銘予知希顔有取儆戒之意也為之銘曰 惟聖作易 研㡬極深 惟卦有復 於昭天心六爻之義 各隨所乗 其在於五 敦復是明其敦如何 篤志允蹈 順保其中 而以自考我觀爻義 厥有戒辭 君子體之 儆戒是資人欲易萌 天理難存 毫釐之間 消長所分凡百君子 奈何不敬 祗于夙宵 以若天命惟積惟乆 匪俟乎外 敢曰無悔 庶㡬寡悔復齋銘【屏山】 大易之㫖 㣲妙難詮 善學易者 以復為先惟人之生 咸具是性 喜怒哀樂 或失其正視而知復 不蝕其明 聽而知復 不流於聲言而知復 匪易匪輕 動而知復 悔吝不生惟是四知 本焉則一 孰覺而存 孰迷而失勿謂有本 勞思内馳 亦勿謂無 悠悠勿思廓爾貫通 心㝠取捨 既復其初 無復之者蕩蕩坦坦 周流六虚 昔非不足 今非有餘伊顔氏子 口不言易 庶㡬之功 黙臻其極今我仰止 以名斯齋 念兹在兹 其敢怠哉克齋銘【南軒】 為陳擇之作 惟人之生 父乾母坤 允受其中 天命則存血氣之萌 物欲斯誘 日削月脧 噫鮮能乆越其云為 匪我之自 營營四馳 擾擾萬事聖有謨訓 克己是宜 其克伊何 本乎致知其致伊何 格物是期 動静以察 晨夕以思良知固有 匪縁事物 卓然獨見 我心皦日物格知至 萬理可窮 請事克己 日新其功莫險於人欲 我其平之 莫危於人心 我其安之我視我聽 勿蔽勿流 我言我動 是出是由涵濡泳游 不競不絿 允蹈彛則 靡息厥修建夫既克 曰人而天 悠乆無疆 匪然而然為仁之功 於斯其至 我稽古人 其為顔氏於穆聖學 且有始終 循循不舍 與人同功請先致知 以事克己 仁逺乎哉 勉旃君子存齋銘【水心】 為蔣少韓作掲於弋陽之便坐 孟存以心 易存以性 其入道義 其出愛敬此真存邪 衆善所門 如彼聚粟 常完倉囷性因物迷 心與事往 必謹司之 勿抑勿放勿輒有為 勿墮空寂 是固無存 執妄為得壯矣弋陽 雚竹青蒼 厥壤甚夷 水廣山長上迫征求 下憐愁苦 依其永存 以作民怙存齋銘【誠齋】 天爽天精孔神孔明肇域彼中扃宅是瓌庭我有神舍弗掫于夜冦入在宇我出在野在宇一斯其從千之在野懐歸室是逺而將聖有續予為孟孫之人導汝歸宿冦則逐逐匪予汝歸汝弗去兮匪彼汝冦汝弗居兮汝室載寧汝挾載宏宗廟百官疇不汝式承尼日堯墻有覿斯煌有陟斯昂則莫我敢當道腴義梁詩冠禮裳有操無亡疇莫知其鄉 顧齋銘【南軒】 為宇文紹節作 人之立身 言行為大 惟言易出 惟行易怠伊昔君子 聿思其艱 嚴其樞機 立是防閑於其有言 則顧厥為 毫釐之浮 則為自欺克謹于出 内而不外 確乎其言 惟實是對於其操行 則顧厥言 須臾弗踐 則為已愆履薄臨深 戰兢自持 確乎其行 惟實是依表裏交正 動静迭資 若唱而和 若影而隨伊昔君子 胡不慥慥 勉哉勿渝 是敬是保省齋銘【水心】 為周慤作 昔者曽子 一日三省 今子五載 以省為請子悟何晚 我言已遲 相彼四體 測焉必知既有念慮 胡為昏迷 苟非忠信 奚以學為震霆洪鍾 有待而發 綿綿増隂 見此日月勿安陋習 勿隨俚說 區區利心 毋自溺没專己忘人 人道㡬絶 推己盡人 己則多闕斧柯可用 毫釐可别 咨爾周生 念念勿越力齋銘【龍川】 為何晦之作 厥初生民必完其力力完於心乃見天則形顧分之與物交役若忘若貴弗覺弗克語汝力乎明以内飭惡也則臭善如好色下學之功舉用其極此顔子所以欲罷不能而樊遲所以先難而後獲也 安齋銘【龍川】 往則俱往 來則俱來 義苟精矣 動静必偕心之廣矣 亦可懼哉 天下雖大 吾安厥齋 古文集成巻五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五十二 宋 王霆震 編前庚集六 銘 進齋銘【澹庵】 為王允元作 騏驥一躍 不能十歩 駑馬十駕 騏驥避路稽天之潦 不能終食 泰山之溜 可以穿石或進或止 功用相百 如何弗思 半途而畫在易之晉 如日之升 自昭其德 進麗大明在易之漸 如鴻之翔 惟進以正 可以正邦明則不惑 正則不謟 學當觀晉 仕當觀漸吾友允元 超然黙識 觀晉觀漸 兩造其域人亦有言 進猶有畛 有畛則極 極則有盡囘也屢空 孰究畔岸 請師子淵 以退為進充齋銘【誠齋】 人皆玉其廬莫或玉其軀人皆榖其腹莫或榖其德爾胡弗思 爾則不貲 孰降之衷 孰秉其彛有降靡竭 有秉靡奪 有覿靡悊 天以人滅睨柯匪柯 曽是逺而 操存舍亡 曽不反而推之而充 何垤弗崇 充之而實 何穡弗銍績之幽幽 織之油油 言製其秋 其衣其裘萬室燠只 爾弗鞠只 爾弗朂只 東方旭只裕齋銘【誠齋】 零陵嚴慶之齋以裕名而屬予銘之予盖德於狹而心於懼者也將焉取裕抑敢不銘以與吾友共守之銘曰 肇允民彛 靡悊靡蚩 則外是移 而裏斯隳孰窶其脂 執嗇其豐 盍其反而 裕哉厥躬崇崇天如 若日伊煌 富以萬生 光施八荒仁以覺之 敬以握之 維其學之 是以穫之迺蓽迺門 則孟顔氏 于經于理 將不姚姒盈而沖諸 伊其冦而 沖而盈諸 豈其授而匪授匪冦 匪新匪舊 人見我新 我若而人我其裕矣 我其怙矣 怙心驕驕 其裕日消瑞乙孫子 孔聖孔神 而好是問 可自用云齋房靚如 夙圖宵書 弗性其性 有如百聖絅齋銘【西山】 衣錦褧衣 裳錦褧裳 有美于中 而弗自章云乎昔人 若是其晦 為己之功 無與乎外懍焉戒愓 于隱于微 我欲亡媿 匪蘄人知充實光輝 其積莫揜 而我之心 惟一韜斂細人有善 汲汲暴揚 敝緼中悶 文錦外張孰知聖門 囘愚參魯 樸兮若無 至美森具中庸之末 凡八引詩 聲臭泯然 繇此其基淵乎㫖哉 聖學之妙 入德之門 曰惟至要猗歟王子 日處斯齋 益深益微 古人與偕時齋銘【篔窻】 為趙汝【闕】作 銖根寸莖 中涵天機 或遲而茂 或蚤而萎方其未苞 千罌莫汲 及其既蕚 萬户莫蟄寧為故柏 毋為新蕖 委順知化 溶溶太虚魯齋銘【撙齋】 為宗弟曽鼎臣作 維目之初 大明如矇 維耳之末 大聵如聰窮性源流 與耳目同 參丱而巾 渾沌未鑿液金之鑛 文木之樸 鑪鎚斧斤 遽手俄閣漢唐諸儒 孰全吾元 强牖厥蔀 愈昭愈昏家法心傳 有仍雲孫 掲齋曰魯 惟祖時憲問魯淵源 大樸方寸 况於魯中 而更立論孝十八章 魯膚㡬重 忠恕一唯 魯骨皆融勉哉魯齋 余觀汝功 殖齋銘【山谷】 以心為田 我耒耜之 慈祥弟友 種而茂之忠信不貪 苖而立之 敦厚敬恭 水而耰之師友琢磨 耔而耨之 先王遺言 又時雨之仁義有年 左右取之 相彼寒窶 我則與之奉以饗帝 神其吐之 耘齋銘【龍川】 為剡中任氏兄弟作 人生而静 動則有遷 非物使之 人心則然耳目鼻口 實動之權 聖踐而聖 賢治而賢槁木不生 死灰不然 甚活者人 鳶魚天淵敬而無失 奉以周旋 喜怒哀樂 又何惡焉士之於學 農之於田 朝斯夕斯 舍是奚安去其害苖 則心之偏 耘之又耘 嘉種易捐不計其人 惟其不䖍 不䖍不力 悞我豐年工貴其乆 業貴其專 凡爾君子 相與勉旃顔樂亭銘【明道】 為孔周翰作 天之生民 是為物則 非學非師 人覺孰識聖賢之分 古難其明 有孔之遇 有顔之生聖以道化 賢以學行 萬世心目 破昏為醒周爰闕里 惟顔舊止 巷汙以榛 井堙而圯鄉閭蚩蚩 弗視弗履 有卓其誰 師門之嗣追古念今 有惻其心 良價善諭 發帑出金巷治以闢 井渫而深 清泉澤物 佳木成隂載基載落 亭曰顔樂 昔人有心 予忖予度千載之上 顔惟孔學 百世之下 顔居孔作盛德彌光 風流日長 道之無疆 古今所常水不忍廢 地不忍荒 嗚呼正學 其何可忘䝉泉銘【撙齋】 歲在癸巳石湖居士范至能為劉晞韓題其所遊息之亭曰䝉閱四年廬陵曽丰原居士意而為銘曰 汶山壓兮 彼迸者泉 汶泉迸兮 彼瀦者淵浩莫自制 漫焉平川 道學淺深 盖源流然大川三百 孟軻所傳 至荀揚韓 小川三千孔子則海 衆水聚焉 子亭誰題 筆大於椽渠機子參 有象皆筌 今也發明 到秋毫顛婦姑勃磎 不䝉下鞭 行矣收眎 未開闢前混沌七竅 不䝉不天 天耶䝉耶 如盤走圜小有礙則 玩余銘䥴 讀書樓銘【南軒】 洪惟元聖 研㡬極深 出言為經 以逹天心天心煌煌 聖謨洋洋 有赫其傳 惠我無疆嗟哉學子 生乎千載 孰謂聖逺 遺經猶在孰不讀書 而昧厥㫖 章句是鑿 文采是事矧其所懐 惟以禄利 茫乎四馳 其曷予暨嗟哉學子 當知讀書 匪有所為 惟求厥初厥初惟何 爾所固然 因書而發 爾知則全維誦維歌 維究維復 維以泳游 勿肆勿梏維平乃心 以㑹其理 切于乃躬 以察以體積功既深 有其明 逈然意表 大體斯呈聖豈予欺 實發予機 俾予自知 以永于為若火始然 若泉始逹 推之自兹 進孰予遏若登泰山 益高益崇 維理無形 維經無窮嗟哉學子 盍敬念兹 以是讀書 則或庶㡬藏書閣書厨字號銘【晦庵】 於穆元聖 繼天測靈 出此謨訓 惠我光明永言寳之 匪金厥籝 含英咀實 百世其承傳心閣銘【南軒】 惟民之生 厥有彛性 情動物遷 以隳厥命惟聖有作 純乎天心 修道立教 以覺來今孰謂道逺 始卒具陳 俾爾由學 而聖可成鄒魯云邈 章句有師 一經皓首 語道則迷惟子周子 崛起千載 獨探其源 以識其大立象盡意 闡幽明微 聖學有傳 不曰在兹惟二程子 實嗣其徽 既自得之 又光大之有渾其全 則無不總 有析其精 則無不中曰體曰用 著察不遺 曰隱曰顯 莫間其㡬於皇聖心 如日有融 於赫心傳 來者所宗有屹斯閣 尤溪之濱 翼翼三子 繪事孔明儼然其秋 温然其春 掲名傳心 詔示後人咨爾後人 來拜于前 起敬起慕 永思其傳于味其言 于考其為 體于爾躬 以㑹其歸爾之體矣 循其至而 爾之至矣 道豈異而傳心之名 千古不渝 咨爾後人 無替厥初明倫堂銘【晦庵】 天叙有典 匪學弗明 我作此堂 大猷是經匪忠曷勸 匪孝曷程 咨爾學子 永觀厥成西塾銘【誠齋】 為寗行之作 衛俞之族 有西其塾 維學之麓 維子之淑咨爾子孫 于弟于昆 洗心雪神 明聽話言我築我廬 爾羣爾居 有易春秋 有詩有書琴在在牖 書在在手 爾誦爾 以復爾有爾有伊何 伊孝伊忠 伊義伊仁 于玉爾躬雞既鳴矣 爾夙爾起 日之夕矣 爾膏爾燬具體維淵 聽視動言 維禮為塗 雄趍聖門命世維孟 盡心知性 俯蹴百氏 仰承三聖匪孟匪顔 于跂于攀 瞻彼數仞 譬而登天潛而未徹 如攻堅木 徹而莫禦 如泉赴谷由心而身 由身而親 由親而君 氣志如神咨爾孫子 爾聆爾思 非道人 室是逺而省庵銘【誠齋】 人無鑑銅 當鑑以身 人無鑑身 當鑑以心一善之萌 鬼神知之 非鬼神之知 吾心已知一不善之作 海鷗亦覺 非海鷗之覺 吾心已作知之斯行 吾心吾朋 怍之斯絶 吾心吾鉞孰鉞孰朋 省則勇而 朋亡鉞喪 省則縱而以省攻昧 維聖作對 以昧翳省 擿植觀井參省以日 吾省以時 參省以三 吾省千之維聖無過 維賢寡過 欲寡未能 吾其敢惰講座銘【晦庵】 師道絶塞 以圯其居 今其言言 亦莫我敢都前聖後師 文不在兹 如或見之 有行其思立之堂壇 惟以有嚴 厥臨孔昭 式訛爾瞻葵軒石銘【南軒】 為張氏作 正爾衣冠 毋惰爾容 謹爾視聽 毋越爾躬爾之話言 式循爾 爾之起居 式蹈爾庸敬爾所動 毋窒其通 貞爾所存 毋失其宗外之云肅 攸保于中 中之克固 外斯率從天命可畏 戒懼難終 勒銘于石 用儆爾慵虚舟銘【西山】 萬斛之舟 不楫不維 浟浟長川 縱其所之云誰有船 適與之觸 舟本何心 奚怨奚讟德人天游 其中休休 我無愛憎 物自春秋雨露零零 孰知其德 雪霜凝凝 豈曰予刻伯氏無尤 季平見思 懐哉兩賢 心事可師紛紛小夫 欲蔽私窒 森然戈矛 動與物敵涪翁有言 吾誰踈親 子今自名 豈其後人世塗漫漫 濤激浪洶 往安子行 萬變勿動 古文集成巻五十二cq=25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五十三 宋 王霆震 編前庚集七 箴 大寳箴【張藴古】 唐太宗初即位幽州記室直中書省張藴古上 今來古往俯察仰觀惟辟作福惟君實難主普天之下處王公之上任土貢其所求具寮陳其所唱是故恐懼之心日弛邪僻之情轉放豈知事起乎所忽禍生乎无妄固以聖人受命拯溺亨屯歸罪於己因心於民大明無私照至公無私親故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禮以禁其奢樂以防其佚左言而右事出警而入蹕四時調其慘舒三光同其得失故身為之度而聲為之律勿謂無知居高聽卑勿謂何害積小就大樂不可極樂極生哀欲不可縱縱欲成災壯九重於内所居不過容膝彼昏不知瑶其臺而瓊其室【離騷經曰望瑶臺之偃蹇兮通鑑外紀紂作鹿臺為瓊室玉門】羅八珍於前【禮天官膳夫珍用八物注】所食不過適口唯狂罔念丘其糟而池其酒【紂為糟丘酒池長夜之飲】勿内荒於色勿外荒於禽勿貴難得貨【老子不尚賢篇不貴難得之貨】勿聽亡國音【禮記樂記】内荒伐人性外荒蕩人心難得之貨侈亡國之音淫勿謂我尊而傲賢慢士勿謂我智而拒諫矜已聞之夏后據饋頻起亦有魏帝牽不止【辛毗事】安彼反側如春陽秋露巍巍蕩蕩恢漢髙大度撫兹庶事如履薄臨深戰戰慄慄用周文小心詩之不識不知書之無偏無黨一彼此於胷臆損好惡於心想衆棄而後加刑衆恱而後加賞弱其强而治其亂伸其屈而直其枉故曰如衡如石不定物以限物之懸者輕重自見如水如鏡不示物以情物之鑒者妍蚩自生勿渾渾而濁勿皎皎而清勿汶汶而闇勿察察而明雖冕旒蔽目而視於未形雖黈纊塞耳而聽於無聲縱心乎湛然之域遊神於至道之精知之者應洪纎而效響酌之者隨深淺而皆盈故曰天之經地之寧王之貞四時不言而代序萬物無言而化成豈知帝力而天下和平吾王撥亂戡以智力民懼其威未懐其德我皇無運扇以淳風民懐其始未保其終爰述金鏡【唐張九齡上千秋金鑑録】窮神盡聖使人以心應言以行包括治體抑揚詞令天下為公一人有慶開羅起祝援琴命詩一日二日念兹在兹惟人所召自天祐之諍臣司直敢告前疑 舟扆箴【六首 李德裕】 【唐李德裕傳敬宗立昏荒數游幸狎比羣小聽朝簡忽德裕上舟扆六箴表言心乎愛矣遐不謂矣此古之賢人篤於事君者也夫迹䟽而言親者危地逺而意忠者忤臣竊惟念㧞自先聖偏荷寵私不能竭忠是負靈鑒云云辭皆明直婉切帝雖不能用其言猶敕韋處厚諄諄作詔厚謝其意】 宵衣箴 【諷視朝希晚也】 先王聽政昧爽以俟鷄鳴既盈日出而視伯禹大聖寸陰為貴光武至仁反仄不忌無俾姜后獨去簮珥彤管記言克念前志 正服箴 【諷服御非法也】 聖人作服法象可觀雖在宴游尚不懐安汲黯莊色能正不冠楊阜慨然亦譏縹紈【魏志阜常見明帝着㡌被縹綾半褒䄂阜問帝曰此於禮何法服也帝黙然不荅自是不法服不以見阜】四時所御各有其官【事見魏相傳】非此勿服惟辟為難 罷獻箴 【諷斂求怪珍也】 漢文罷獻詔還緑駬鑾輅徐駈焉用千里厥後令王亦能恭已翟裘既焚【晉武帝紀程據獻雉頭裘帝焚之殿前】筒布則毁道德為麗慈儉為美不過天道斯為至理 納誨箴 【諷侮棄忠言也】 惟后納誨以求厥中從善如流乃能成功漢騖【前成帝諱】沉酒舉白浮鍾魏叡【魏明帝諱】汰侈凌霄作宫【帝復崇華殿時郡國有九龍見故改曰九龍殿凌霄闕】忠雖不忤而善不從以視為瑱是謂塞聰 辨邪箴 【諷任羣小也】 居上處深在察微萌雖有䜛慝不能蔽明漢之孝昭睿過周成上書知詐照姦得情燕盍既折王猷治平百代之後乃流淑聲【昭帝贊昔周成以孺子繼統而有管蔡四國流言之變孝昭㓜年即位亦有燕盍上官逆亂之謀成王不疑周公孝昭委任霍光各因其時以成名】 防微箴 【諷偽游輕出也】 天子之孝敬遵王度安必思危乃無遺慮亂臣猖獗非可遽數服莫辨觸瑟始仆栢谷微行豺豕塞路覩貌獻飱斯可戒懼 端拱箴【王元之】 天生蒸民樹之司牧開物成務膺圗受籙為君實難惟辟作福在以欲而從人不以人而從欲位既尊大時惟開泰漸忘焦勞或生懈怠乃有諌諍乃陳箴誡箴誡既艱斥君之過諌諍惟艱救君之禍君或好諌臣何不忠臣或盡忠君何不從君臣之義今古攸同普天之下人誰不賓如父如母為妾為臣虐之則讎撫之則親是以王者可畏非民率土之濱物何不足乃犀乃貝惟珠惟玉寒不被體餒不充腹是以聖人所寳惟榖無侈乗輿無奢宫宇當念貧民室無環堵無崇臺榭無廣陂池當念流民地無立錐御服煌煌有采有章一裘之費百家衣裳御饍郁郁有粱有肉一食之用千夫口腹勿謂豊財輕費之竭須知府庫聚民膏血勿謂彊兵征伐不息須知干戈害民稼穡賞罰者國之大柄喜怒者人之常情賞雖由已勿因喜而行罰雖在我勿因怒而刑喜賞或濫虧損天鑒怒刑不正枉屈人命大臣元老經邦論道禆補聰明于何不照樂成尹夀所以為其師友小臣閹宦執巾沃盥干議政事于何不亂竪刁易牙所以敗其國家孰為君子先人後己信而用之斯為至理孰為小人害物謀身察而斥之斯為至仁無好人辯或有虚誕喋喋之言侈而多訕無惡人詘或有淳質期期之口直而不屈浮圗之教乃戎乃蕃漢明之際始入中原行之既乆存而不論匃奴之種無義無仁秦皇之後常苦邊塵禦之以道踈而勿親計口授田兼并何有是謂仁政及于黔首約人署吏侵漁則少是謂能官惠于無告父天母地日兄月姊乃郊乃禋勸其孝悌左輔右弼前疑後丞一舉一動戒其驕矜罔或明察政體用傷罔或弛紊國經不張行乎大中之道漸乎無何之鄉游神乎簡易之域息慮乎清浄之場斯則妙有垂之無疆誰謂古道革而不還君或行之是亦非難誰謂淳風去而不返君或繼之是亦何逺慎始則多克終盖鮮朽索當手覆車在眼庸庸祗祗兢兢戰戰小臣司箴敢告旒冕 鑒成箴【陳同父】 紹熈元年上 五閏失馭偽主僣竊綱常絲棼㝢縣裂干戈日尋湯沸火熱元元悴憔無所存活藝祖勃興天為民設受命之日兵刃不血痛兹版圖尚爾割截丙夜不安往就普說獨立門外衝冐風雪謀定戈指莫敢我遏首征揚州重進誅亟旋征澤潞李筠就殺復掩湖南保權力屈爰取荆南繼沖悚懾一鼓孟昶蜀城斯抜徂征嶺南劉鋹面縛馳使江南李煜踧踖傳檄吳越錢俶納國十餘年間憂慮危慄頭若蓬葆雨沐風櫛東征西伐天下始一解兵修貢降王在列絁袴麻鞋縁布衣褐訓練六軍法度階級太宗繼之乾乾夕愓親征河東督勵士卒人百其勇城無全堞下詔寛赦繼元乃伏收復漳泉洪進屏息真宗嗣之二祖是法契丹來冦人心業業刻意親征俯從凖䇿親御鞍馬躬秉黄鉞白旄一麾王師奮發我氣既盈敵氣斯竭稽首請和干戈載戢譬以禍福實頼臣弼於皇仁祖善繼善述未㡬元昊在西復悖謀臣勇將連年討伐邊民既困厥用亦乏厥後智高忽爾猖獗南嶺東西擾擾數月以時討平狄青之力靖康之難言之汗浹二帝北廵狼窠熊窟沙漠萬里風霜洌洌飛塵撲面驚慘骨國祚若旒孰任其責頼有高宗克紹前烈怱遽渡江心膽如折皇天降鑒風濤安帖所至成市暫都于淛顔亮兇熖震撼六合投箠采石意謂無越幸而倒戈自取夷滅壽皇履位求賢如渇崇事高宗孝心尤切二十八載始終無缺高宗上仙哀號哽咽四方來觀其容慘怛王業艱難坦然明白今王嗣位祖宗是則無湎于酒無耽于色色能荒人之心酒能敗人之德以宰相為腹心以臺諌為耳目以將帥為爪牙以尚書為喉舌登崇俊良斥退姦枿勿謂天高常若對越勿謂民弱實闗治忽勿俾禍起於蕭墻勿使患生於倉卒勿私賞以格公議勿私刑以虧國律勿侮老成之人勿貴無益之物勿妄費生靈之財勿妄興土木之役勿謂嚬笑之微而莫我知勿謂號令之嚴而莫我逆盡孝乃明王之治論相乃人主之職聖言不可侮人言不可咈傾耳乎公卿之言游心乎帝王之術勿謂和議已成而不慮乎逺圗勿謂大位已得而不恤乎小失當效夏王寸隂是惜當效文王日昃不食勿效夏王瓊臺瑶室勿效商王斮渉剖直如履薄冰深虞没溺如馭六馬竊虞奔軼勿謂微過當絶芽蘖勿謂小患當窒孔穴左右前後當用賢哲王惟戒兹民罔不恱草茅作箴敢告司闕 古文集成巻五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五十四 宋 王霆震 編前庚集八 箴 守性箴【濂溪】 人之守性 實為防城 仁義禮智 周張四營心為謀帥 直氣為兵 耳為金鼓 目作旗旌堅剛勇銳 動不缺傾 邪誘攻之 端守静待彼衰我鼓 自當散潰 冦攘之來 有時而至築陴浚濠 怵愓户備 邪之所攻 旦夕動作或乗其間 則崩厥角 善克御之 乃明而誠性誠既固 身因以寧 和氣悠揚 煒嘉名聊書諸紳 内制外情 守中箴【濂溪】 我或高剛 或謂我傲 則非所長 取禍之道我或卑柔 或謂我懦 不簡語言 則得侮嫚傲不可作 懦不可由 非和非同 非剛非柔中以為之 無為身羞 心箴【蘭溪】 茫茫堪輿 俯仰無垠 人於其間 眇然有身是身之微 太倉稊米 參為三才 曰惟心耳往古來今 孰無此心 心為形役 乃獸乃禽惟口耳目 手足動静 投間抵隙 為厥心病一心之微 衆欲攻之 其與存者 嗚呼㡬希君子存誠 克念克敬 天君泰然 百體從令四箴【伊川】 【顔淵問克己復禮之目夫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四者身之用也由乎中而應乎外制乎外所以養其中也顔子事斯語所以進於聖人後之學聖人者宜服膺而勿失也因箴以自警】 視箴 心兮本虚 應物無迹 操之有要 視為之則蔽交於前 其中則遷 制之於外 以安其内克己復禮 乆而誠矣 聽箴 人有秉彛 本乎天性 知誘物化 遂亡其正卓彼先覺 知止有定 閑邪存誠 非禮勿聽言箴 人心之動 因言以宣 發禁躁妄 内斯静專矧是樞機 興戎出好 吉凶榮辱 惟其所召傷易則誕 傷煩則支 已肆物忤 出悖來違非法不道 欽哉訓辭 動箴 哲人知㡬 誠之於思 志士厲行 守之於為順理則裕 從慾惟危 造次克念 戰兢自持習與性成 聖賢同歸 主一箴【南軒】 人禀天性 其生也直 克順厥彛 則靡有忒事物之感 紛綸朝夕 動而無節 生道或息惟學有要 持敬勿失 驗厥操捨 乃知出入曷為其敬 妙在主一 曷為其一 惟以無適居無越思 事靡它及 涵泳于中 匪忘匪亟斯須造次 是保是積 既乆而精 乃㑹于極勉哉勿倦 聖賢可則 調息箴【晦庵】 鼻端有白 我其觀之 隨時隨處 容與猗移静極而嘘 如春沼魚 動已而噏 如百蟲蟄氤氲開闔 其妙無窮 孰其尸之 不宰之功雲卧天行 非予敢議 守一處和 千二百歲夜氣箴【西山】 子盍觀夫冬之為氣乎木歸其根蟄坯其封凝然寂然不見兆朕而造化發育之妙實胚胎乎其中盖闔者闢之基正者元之本而艮所以為物之始終夫一晝一夜者三百六旬之積故冬為四時之夜而夜為一日之冬天壤之間羣動俱閴窈乎如未判之鴻濛維人之身嚮晦宴息亦當以造物而為宗必齋其心必肅其躬不敢弛然自放於牀第之上使慢易非辟得以賊吾之雖終日乾乾靡容一息之間斷而昏㝠易忽之際尤當致戒謹之功盖安其身所以為朝聽晝訪之地而夜氣深厚則仁義之心亦浩乎其不窮本既立矣而又致察於事物周旋之頃敬義夾持動静交養則人欲無隙之可入天理皦乎其昭融然知及之而仁弗能守之亦空言其奚庸爰作箴以自砭常凛凛乎瘝恫 四益箴【南軒】 【先君晚歲嘗大書四言以詔杓弟曰無益之言勿聽無益之事勿為無益之文勿觀無益之友勿親杓受而藏之惟謹先君既没之九年則以謀于棊四伏自推念大懼無以承先君之意自以四益名堂願兄追述其義將列之座右朝夕敬戒以庶㡬乎萬一某奉書而泣退而為箴以告之】 若古有訓 聽德惟聰 聞過以改 聞善以從匪是之聞 則為無益 謟言溺心 奸言敗德嗟哉勿忘 敬共朝夕 卓爾有定 聽斯不惑朝夕之間 何莫非事 事所當事 是為君子惟欲之動 則亂于為 營營何益 擾擾孰知止之有道 當取放心 曷喻其功 履薄臨深異説異道 我則弗邇 浮文妨實 我則弗貴而况末俗 骫論俚辭 當絶于前 勿亂于思潜心聖賢 博考載籍 聞見之多 于以蓄德大倫惟五 友居其一 我觀昔人 敬戒無斁以狎而比 以順而同 德惟日喪 友亦曷終必端爾心 忠信是親 神之聽之 終和且平敬齋箴【晦庵】 正其衣冠 尊其瞻視 潛心以居 對越上帝足容必重 手容必恭 擇地而蹈 折旋蟻封出門如賓 承事如祭 戰戰兢兢 罔敢或易守口如瓶 防意如城 洞洞屬屬 罔敢或輕不東以西 不南以北 當事而存 靡他其適弗貳以二 弗參以三 惟心惟一 萬變是監從事於斯 是曰持敬 動静無違 表裏交正須臾有間 私欲萬端 不火而熱 不氷而寒毫厘有差 天壤易處 三綱既淪 九法亦斁於乎小子 念哉敬哉 墨卿同戒 敢告靈臺勿齋箴【西山】 【箕子陳洪範五事曰貌言視聽思顔淵問仁夫子既告之以克己復禮為仁至問其目則又告之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而思勿與焉何哉某嘗聞之勿之為言禁止之謂也耳目口體因物而動非心為之主宰孰能止之然則勿云者正指心而言也特學者弗之察作勿齋箴】 天命之性 得之者人 人之有心 其孰不仁人而不仁 曰為物役 耳蕩於聲 目於色以言則肆 以動則輕 人欲放紛 天理晦㝠於焉有道 禮以為凖 惟禮是繇 匪禮勿徇曰禮伊何 理之當然 不雜以人 一循乎天勿之為言 如防止水 孰其尸之 曰心而已聖言十六 一字其機 機牙既斡 鈞石必隨我乗我車 駟馬交驟 孰範其駈 維轡在手是以君子 必正其心 翼翼兢兢 不顯亦臨萬夫之屯 一將之令 霆鍧飈馳 孰敢奸命衆形役役 統于心官 外止弗留 内守愈安其道伊何 所主者敬 表裏相維 動静俱正莠盡苖長 醅化醴醇 方寸盎然 無物不春惟勿一言 萬善自出 念兹在兹 其永無斁思誠齋箴 誠者天道 本乎自然 誠之者人 以人合天曰天與人 其本則一 云胡差殊 盖累於物心為物誘 性逐情移 天理之真 其存㡬希豈惟與天 邈不相似 形雖人斯 實則物只皇皇上帝 命我以人 我顧物之 抑何弗仁維子思子 深憫斯世 指其本原 祛俗之蔽學問辨行 統之以思 擇善固執 惟日孜孜狂聖本同 其忍自棄 人十已干 弗至弗已雲披霧巻 太虚湛然 塵掃鏡空 清光自全曰人與天 既判復合 渾然一真 諸妄弗作孟氏繼之 命曰思誠 更兩鉅賢 其指益明大哉思乎 作聖之本 歸而求諸 實近非逺 古文集成巻五十四 <集部,總集類,古文集成>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五十五 宋王霆震 編前辛集一 封事 元光封事 【依正本漢書音 劉向】 迂齋云【鋪叙有倫首尾相應又須要看向所處是何地位味其書詞方知其忠愛懇惻之意與他人不同】 臣前幸得以骨肉備九卿【迂齋云此向所據地位】奉法不謹乃復䝉恩切見災異並起天地失常徴表為國欲終不言念忠臣雖在甽畆猶不忘君惓惓之義也况重以骨肉之親又加以舊恩未報乎欲竭愚誠又恐越職然惟二恩未報忠臣之義一抒愚意退就農畆死無所恨臣聞舜命九官濟濟相讓和之至也【自舜至幽厲以後皆含君子小人意在其中】衆賢和於朝則萬物和於野故簫韶九成而鳯凰來儀擊石拊石百獸率舞四海之内靡不和寧及至周文開基西郊雜遝衆賢罔不肅和崇推讓之風以銷紛爭之訟文王既没周公思慕歌詠文王之徳其詩曰於穆清廟肅雍顯相濟濟多士秉文之徳當此之時武王周公繼政朝臣和於内萬國驩於外故盡得其驩心以事其先祖其詩曰有來雍雍至止肅肅相維辟公天子穆穆言四方皆以和來也諸侯和於下天應報於上故周頌曰降福穰穰又曰飴【師古曰與貽同】我釐【與來同】麰【音牟】釐麰麥也始自天降此皆以和致和獲天助也下至幽厲之際朝廷不和轉相非怨詩人疾而憂之曰民之無良相怨一方衆小在位而從邪議歙歙相是而背君子故其詩曰歙歙訿訿亦孔之哀謀之其臧則具是違謀之不臧則具是依君子獨處守正不撓衆枉勉彊以從王事則反見憎毒䜛愬故其詩曰宻勿從事不敢告勞無罪無辜䜛口嗸嗸當是之時日月薄蝕而無光其詩曰朔月辛卯日有蝕之亦孔之醜又曰彼月而微此日而微今此下民亦孔之哀又曰日月鞠凶不用其行四國無政不用其良天變見於上地變動於下水泉沸騰山谷易處其詩曰百川沸騰山冡卒崩高岸為谷深谷為陵哀今之人胡莫懲霜降失節不以其時其詩曰正月繁霜我心憂傷民之訛言亦孔之將言民以是為非甚衆大也此皆不和賢不肖易位之所致也自此之後天下大亂篡殺殃禍並作厲王奔彘幽王見殺至乎平王末年魯隠之始即位也周大夫祭伯乖離不和出奔於魯而春秋為諱不言來奔傷其禍殃自此始也是後尹氏世卿而専恣諸侯背畔而不朝周室卑微二百四十二年之間日食三十六地震五山陵崩阤二彗星三見夜常星不見夜中星隕如雨一火災十四長狄入三國五石隕墜六鶂退飛多麋有蜮蜚鸜鵒來巢者皆一見晝晦雨木冰李梅冬實七月霜降草木不死八月殺菽大雨雹雨雪靁霆失序相乗水旱饑蝝螽螟午並起當是時禍亂輙應弑君三十六亡國五十二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勝數也周室多禍晉敗其師於貿【莫侯反】戎伐其郊鄭傷桓王戎執其使衛侯朔召不往齊逆命而助朔五大夫爭權三君更立莫能正理遂至陵夷不能復興由此觀之和氣致祥乖氣致異祥多者其國安異衆者其國危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義也今陛下開三代之業招文學之士優游寛容使得並進今賢不肖渾殽白黒不分邪正雜揉忠䜛並進章交公車人滿北軍朝臣舛午【五故反】膠戻乖剌【來曷反】更相䜛愬轉相是非傳授增加文書紛紏前後錯謬毁譽渾亂所以營惑耳目感移心意不可勝載分曹為黨往往羣朋將同心以䧟正臣正臣進者治之表也正臣䧟者亂之機也乗治亂之機未知孰任而災異數見此臣所以寒心者也夫乗權藉勢之人子弟鱗集於朝羽翼隂附者衆輻凑於前毁譽將必用以終乖離之咎是以日月無光雪霜夏隕海水沸出陵谷易處列星失行皆怨氣之所致也夫遵衰周之軌迹【應前】循詩人之所刺【總括得盡】而欲以成太平致雅頌猶郤行而求及前人也初元以來六年矣案春秋六年之中災異未有稠如今者也夫有春秋之異無孔子之救猶不能解紛况甚於春秋乎原其所以然者䜛邪並進也䜛邪之所以並進者由上多疑心既已用賢人而行善政如或譛之則賢人退而善政還夫執狐疑之心者來䜛賊之口持不㫁之意者開羣枉之門䜛邪進則衆賢退【言不兩立】羣枉盛則正士消故易有否泰小人道長君子道消君子道消則政日亂故為否否者閉而亂也君子道長小人道消小人道消則政日治故為泰泰者通而治也詩又云雨雪麃麃見晛聿消與易同義昔者鯀共工驩兠與舜禹雜處堯朝【看他發月】周公與管蔡並居周位當是時迭進相毁流言相謗豈可勝道哉帝堯成王能賢舜禹周公而消共工管蔡故以大治榮華至今孔子與季孟偕仕於魯李斯與叔孫俱宦於秦定公始皇賢季孟李斯而消孔子叔孫故以大亂汚辱至今【治亂只在反覆之間】故治亂榮辱之端在所信任信任既賢在於堅固而不移詩云我心匪石不可轉也言守善篤也易曰渙汗其大號言號令如汗汗出而不反者也今出善令未能踰時而反是反汗也用賢未能三旬而退是轉石也論語曰見不善如探湯今二府奏佞讇不當在位歴年而不去故出令則如反汗用賢則如轉石去佞則如抜山如此望隂陽之調不亦難乎是以羣小窺見閒隙縁飾文字巧言醜詆流言飛文譁於民間故詩云憂心悄悄愠於羣小小人成羣誠足愠也昔孔子與顔淵子貢更相稱譽不為朋黨禹稷與臯陶轉相汲引不為比周何則忠於為國無邪心也故賢人在上位則引其類而聚之於朝易曰飛龍在天大人造也在下位則思與其類俱進易曰拔茅茹以其彚征吉在上則引其類在下則推其類故湯用伊尹不仁者逺而衆賢至類相致也今佞邪與賢臣並交㦸於内合黨共謀違善依惡歙歙訿訿數設危險之言欲以傾移主上如忽然用之此天地之所以先戒災異之所以重至者也自古明聖未有無誅而治者也故舜有四放之罰而孔子有兩觀之誅然後聖化可得而行也今以陛下明知誠深思天地之心近察兩觀之誅覽否泰之卦觀雨雪之詩【括盡前面許多話頭】厯周唐之所進以為法原秦魯之所消以為戒更考祥應之福省災異之禍以揆當世之變放逺佞邪之黨壊散險詖之聚杜閉羣枉之門廣開衆正之路决㫁狐疑分别猶豫使是非炳然可知則百異消滅而衆祥並至太平之基萬世之利也臣幸得託肺腑誠見隂陽不調不敢不通所聞切推春秋災異以救今事一二條其所以不宜宣泄 紹興戊午論和議封事【是年十一月上 澹庵胡忠簡公常州呉憲仲師古跋敵人復議論講和蓋見比來國勢稍振將復父兄之讎故欲以此緩我邉備朝廷大臣務偷一時之安昧久逺之計遂悉從其議天下之人見夫行墮敵人之計抑鬰之氣無不填塞胷臆如癰疽之不得潰言路之臣又皆保寵固位無有念朝廷而進砭劑者編修官胡某乃能不畏鼎鑊越職犯分進切直之言少囘天聴真國醫也師古切歎侍郎鄒公之後寂寞無聞今復喜見胡公恐其文墜地且欲使荒徼知中國之有人不敢復肆姦詐因牓板以廣其傳然參政李公雅所傾望今已進用矣其施為注措必大有可觀者則胡公之志奚患其不伸耶因此除名編置筠州○周益公跋封事藁紹興戊午胡公忠簡年三十有七以樞密院編修官上書論和議此其藁也時長子方生未幾南遷公知後禍叵測惟從姪昌齡字長彦賢而可託故以藁屬之今五十餘年矣昔顔魯公與魚朝恩論坐位帖藁摹本已數百載人爭傳寳公之所論豈止坐位而其心畫端勁實法魯公自當並傳於百世慶元丙辰六月庚戌平園老叟周必大書○楊誠齋跋封事藁澹庵先生忠簡胡公請尚方劒以却帝秦之書當其一封朝奏之日敵人聞之募以千金三日得之君臣動色發國有人焉之歎自是不敢南顧者二十四年某昔誦其文今見其藁財尺紙耳一尺之紙乃能却百萬之師一何壯哉其傳本尚以千金况其藁乎昔仲尼孝經屬之曾子楊雄太屬之侯芭非其人豈輕畀哉先生當竄謪嶺海之時以子在襁褓此藁不屬之他人而屬之猶子昌齡其人何如也昌齡幸能保而永之其賢矣今先生之子澥又能刻石以示後學其亦賢矣若胡氏世有人矣夫嘉泰癸亥仲冬丙寅門人楊萬里敬書○薛秘書跋封事士憤激忠義在下位至乞用斧鉞以誅權佞世不數見惟漢朱雲以前槐里令請㫁特進張禹頭唐栁□以太常博士請梟大將軍程元振顱紹興胡氏以編修官請竿宰臣秦檜等首於藁街烈氣相望雲不過數語伉所欲誅不過大閹惟胡公之所論不獨關宗社之存亡乃天理之存亡不獨係一時之榮辱乃萬世之榮辱自檜决和議迄今甘為陵夷國恥未雪大讎未復三綱為之不振當時三數人者雖闔門寸斬未足快天下忠義之肝胡公之舉豈為過乎伉疏勁果與公辭氣相似然元振汚刀鋸禹亦不足辱尚方劒也公所欲誅關係甚大古今罕儷公之子澥守沈犁紱為供源長閒以公手書遺藁石刻見遺紱齊戒即誦想公張膽舊筆時心揺神掣當解觸邪之角以為函析擊□之牙以為籖而襲以殿帷之囊載以都亭之輪發軌九折忠孝之途以達諸天下舒公未盡之緼毋敢斁開禧元禩臘立春日漢嘉薛紱敬書○迂齋批論正詞嚴誼形於色晦翁謂可與日月爭光信哉】 左通直郎樞密院編修官臣胡銓齋沐裁書昧死百拜獻於皇帝陛下臣謹按王倫本一奸邪小人市井無賴頃縁宰相無識遂舉以使敵専務詐誕欺罔天聴驟得美官天下之人切齒唾罵今者無故誘致敵使以詔諭江南為名是欲臣妾我也是欲劉豫我也劉豫臣事金人南面稱王自以為子孫帝王萬世不拔之業一旦金人改慮猝而縳之父子為虜商鑒不逺而倫又欲陛下效之夫天下者祖宗之天下也陛下所居之位祖宗之位也奈何以祖宗之天下為金人之天下以祖宗之位為金人藩臣之位陛下一屈膝則祖宗廟社之靈盡汚草莽祖宗數百年之赤子盡屬瘡痍朝廷宰執盡為陪臣天下士大夫皆當裂冠毁冕變為異服異時逞其無厭之求安知不加我以無禮如劉豫也哉夫三尺童子至無知也指仇讎而使之拜則怫然怒今金人則仇讎也堂堂天朝相率而拜仇讎曾童孺之所羞而陛下忍為之耶倫之議乃曰我一屈膝則梓宫可還太后可復淵聖可歸中原可得嗚呼自變故以來主和議者誰不以此説㗖陛下哉而卒無一驗是金之情偽已可知矣陛下尚不覺悟竭民膏血而不恤忘國大讎而不報含垢忍恥舉天下而臣之甘心焉就令金决可和盡如倫議天下後世謂陛下何如主况金人變詐百出而倫又以奸邪濟之梓宫决不可還太后决不可復淵聖决不可歸中原决不可得而此膝一屈不可復伸國勢陵夷不可復振可為痛哭流涕長太息者矣向者陛下間關海道危如累卵當時尚不肯北面臣金况今國勢稍張諸將盡鋭士卒思奮只如頃者金人陸梁偽豫入冦固甞敗之於襄陽敗之於淮上敗之於渦口敗之於淮隂較之前日蹈海之危已萬萬矣儻不得已而遂至於用兵則我豈遽出敵人之下哉今無故而反臣之欲屈萬乗之尊下穹廬之拜三軍之士不戰而氣已索此魯仲連所以義不帝秦非惜夫帝秦之虚名惜夫天下大勢有所不可也今内而百官外而軍民萬口一談皆欲食倫之肉謗議洶洶陛下不聞正恐一旦變作禍且不測臣竊謂不斬王倫國之存亡未可知也雖然倫不足道也秦檜以腹心大臣而亦為之陛下有堯舜之資檜不能致陛下如唐虞而欲導陛下如石晉近者禮部侍郎曾開等引古誼以折之檜乃厲聲折曰侍郎知故事我獨不知則檜之遂非很愎已自可見而乃建白令臺諫從臣僉議可否是乃畏天下議已而令臺諫從臣共分謗耳有識之士皆以為朝廷無人吁可惜哉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髪左祍矣夫管仲霸者之佐耳尚能變左祍之區為衣冠之㑹秦檜大國之相也反驅衣冠之俗歸左祍之鄉則檜也不惟陛下之罪人實管仲之罪人矣孫近附㑹檜議遂得參知政事天下望治有如饑渴而近伴食中書漫不可否事檜曰敵可講和近亦曰可和檜曰天子當拜近亦曰當拜臣甞至政事堂三發問而近不答但曰已令臺諌侍從議矣嗚呼參贊大政徒取充位如此有如敵騎長驅尚能折衝禦侮耶臣竊謂秦檜孫近亦可斬也臣備員樞屬義不與檜等共戴天區區之心願㫁三人頭竿之藁街然後羈留敵使責以無禮徐興問罪之師則三軍之士不戰而氣自倍不然臣有赴東海而死耳寧能處小朝廷求活耶【辛亥有㫖某書凶悖削籍流昭州○言行錄云公上書力排羣議出為福州僉判責新州又改吉陽軍斥居海外二十年盧溪王庭珪與胡邦衡手簡某自去年聞邦衡以言事貶昭州中外聳瞻甞約刻校書作送行詩以俟邦衡之南走欲效昔人送唐介為一時盛事既而恨邦衡謫太輕此作遂廢往時陳瑩中鄒志元名震天下號為敢言然當時利害尚未及今日事體之重也國危矣諫官御史不敢言而邦衡以一編修官摩天子之逆鱗折宰相而不悔决非所謂偶然者宜天下士大夫無賢不肖皆知稱頌邦衡也斯道未喪公議一出天子喟然思見其人邦衡雖欲散髪岩岫效僕之閑致不可得矣○王盧溪送公之新州詩二首坐貶辰州囊封初上九重關是日清都虎豹閑百辟動容觀奏牘幾人囘首愧朝班名高北斗星辰上身墮南州瘴海間豈待他年公議出漢廷行召賈生還 大厦元非一木支欲將獨力拄傾危癡兒不了官中事男子要為天下竒當日姦諛皆膽落平生忠義只心知端能飽喫新州飯在處江山足䕶持】 古文集成巻五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五十六 宋 王霆震 編前辛集二 封事 壬午應詔封事【朱文公】 八月七日左迪功郎監潭州南岳廟臣朱熹謹昧死再拜上書於皇帝闕下臣恭惟太上皇帝再造區宇受命中興憂勤恭儉三十六年春秋未高方内無事乃深惟天下國家之至計一旦而舉四海之廣天位之尊㫁自宸衷傳之聖子皇帝陛下恭承慈訓應期御厯爰初踐祚曾未幾何而設施注措之間所以大慰斯民之望者新而又新曾靡虚日其規模固已宏逺矣然猶且謙冲退託不以聖智自居首下眀詔以求直言此尤足以見帝王之高致知為治之先務也天下幸甚臣切伏草茅深自惟念天下之大不為無人忠言嘉謨崇論谹議計已日陳於陛下之前尚恐不足仰望清光無以少備採擇况臣之愚雖欲效其區區豈能有補於萬分之一哉又惟即位求言累聖相承以為故事則朱知今日陛下之意姑以備故事而已耶抑真欲博盡羣言以兾萬一之助也臣誠愚昧不知所出愛君尊主出於犬馬之誠有不能自己者故昧死言之惟陛下留聴臣伏讀詔書有曰朕躬有過失朝廷有闕遺斯民有戚休四海有利病並許中外士庶直言極諫者臣切以陛下潛徳宫府幾三十年不邇聲色不殖貨利無一物之嗜好形於宴私無一事之過失聞於中外昧爽而朝嚴恭寅畏仁孝之徳孚於上下所以大繫羣生之仰望濬發太上之深慈以至於膺受付託奄有萬方者其必有以致之矣然則聖躬之過失臣未之聞也今者臨御未幾而延豋故老召用直臣抑僥倖以正朝綱雪寃憤以作士氣貢奉之私不輸於内帑恭儉之徳日聞於四方凡天下之人所欲而未行所患而未去者以次罷行幾無遺恨然則朝政之闕遺臣亦未之聞也至於斯民之戚休四海之利病則有之矣然臣屏伏閩陬十有餘年足跡未甞及乎四方其見聞所及之一二内自隠度皆非今日所宜道於陛下之前者不敢毛舉以溷聖聴至若隂拱噤黙終不為陛下一言則又非臣之所敢安也臣聞召公之戒成王曰若生子罔不在厥初生自貽哲命孟子之言亦曰雖有智慧不如乗勢方今天命之眷顧方新人心之蘄向方切此亦陛下端本正始自貽哲命之時因時順理乗勢有為之㑹也又况陛下聖徳隆盛天下之人傳誦道説有年於兹今者正位宸極萬物咸覩其心蓋皆以非常之事非常之功望於陛下不但為守文之良主而已也然而祖宗之境土未復宗廟之讎恥未除戎虜之奸譎不常生民之困悴已極方此之時陛下所以汲汲有為以副生靈之望者當如何哉然則今日之事非獨陛下不可失之時抑國家盛衰治亂之機廟社安危榮辱之兆亦皆决乎此矣蓋陛下者我宋之盛主而今日者陛下之盛時於此而不副其望焉則祖宗之遺黎裔胄不復有所歸心矣可不懼哉可不懼哉臣愚死罪竊以為聖躬雖未有過失而帝王之學不可以不熟講也朝政雖未有闕遺而修攘之計不可以不早定也利害休戚雖不可徧以䟽舉然本原之地不可以不加意也蓋學不講則過失萌矣計不定則闕遺大矣本不端則末流之弊不可勝言矣臣請得為陛下詳言之臣聞之堯舜禹之相授也其言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夫堯舜禹皆大聖人也生而知之宜無事於學矣而猶曰精猶曰一猶曰執者明雖生而知之亦資學以成之也陛下聖徳純茂同符古聖生而知之臣所不得而窺也然竊聞之道路陛下毓徳之初親御簡䇿衡石之程不過諷誦文辭吟詠性情而已比年以來聖心獨詣欲求大道之要又頗留意於老子釋氏之書踈逺傳聞未知信否然私獨以為若果如此則非所以奉承天錫神聖之資而躋之堯舜之盛者也蓋記誦華藻非所以探淵源而出治道虚無寂㓕非所以貫本末而立大中是以古者聖帝明王之學必將格物致知以極夫事物之變使事物之過乎前者義理所存纎微畢照瞭然乎心目之間不容毫髪之隠則自然意誠心正而所以應天下之務者若數一二辨黒白矣苟惟不學與學焉而不主乎此則内外本末顛倒繆戾雖有聰明睿智之資孝友恭儉之徳而智不足以眀善識不足以窮理終亦無補乎天下之治亂矣然則人君之學與不學所學之正與不正在乎方寸之間而天下國家之治不治見乎彼者如此其大所繫豈淺淺哉易所謂差之毫釐繆以千里此類之謂也蓋致知格物者堯舜所謂精一也正心誠意者堯舜所謂執中也自古聖人口授心傳而見於行事者惟此而已至於孔子集厥大成然進而不得其位以施之天下故退而筆之以為六經以示後世之為天下國家者於其間語其本末終始先後之序尤詳且明者則今見於戴氏之記所謂大學篇者是也故承議郎程顥與其弟崇政殿説書頤近世大儒實得孔孟以來不傳之學皆以為此篇乃孔孟遺書學者所當先務誠至論也臣愚伏願陛下捐去舊習無用浮華之文攘斥似是而非邪詖之説少留聖意於此遺經延訪真儒深明厥㫖者置諸左右以備顧問研究充廣務於至精至一之地而知天下國家之所以治者不出乎此然後知體用之一源顯微之無間而獨得乎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所傳矣於是考之以六經之文監以厯代之跡㑹之於心以應當世無窮之變以陛下之明聖而所以浚其源輔其志者如此其備則其所至豈臣愚昧所能量哉然臣非知道者凡此所陳特其所聞於師友之梗㮣端緒而已陛下由是講學而自得之則必有非臣之言所能及者惟陛下深留聖意毋忽則天下幸甚臣又聞之為天下國家者必有一定不易之計而今日之計不過乎修政事攘敵國而已矣非隠奥而難知也然其計所以不能定者以講和之説疑之也夫金人於我有不共戴天之讎則其不可和也義理明矣而或者猶為是説者其意必曰今本根未固形勢未成進未有可以恢復中原之䇿退未有可以備禦衝突之方不若縻以虚禮因其來聘遣使報之請復土疆示之以弱使優游驕怠未遽謀我而我得以其間從容興補而大為之備萬一天意悔禍或誘其則我之所大欲者將不用一士之命而可以坐得何憚而不為哉臣切以為知義理之不可為矣而猶為之者必以有利而無害故也而以臣䇿之所謂講和者有百害而無一利何苦而必為之夫復讎討賊自彊為善之説見於經者不啻詳矣陛下聰明稽古固不待臣一二言之請始陳其利害而陛下擇焉夫議者所謂本根未固形勢未成進不能攻退不能守何為而然哉正以有講和之説故也此説不罷則天下之事無一可成之理何哉進無死生一决之計而退有遷延可已之資則人之情雖欲勉强自力於進為而其氣固已渙然離沮而莫之應矣其守之也必不堅其發之也必不勇此非其志之本然氣為勢所分志為氣所奪故也故今日講和之説不罷則陛下之勵志必淺大臣之任責必輕將士之赴功必緩官人百吏之奉承必不能悉其心力以聴其上之所欲為然則本根終欲何時而固形勢終欲何時而成恢復又何時而可圖守備又何時而可恃哉其不可兾明矣若曰以虚禮縻之則彼雖仁義不足而凶狡有餘誠有謀我之心則豈為區區之虚禮而驕誠有兼我之勢則亦豈為區區之虚禮而輟哉若曰示之以弱則是披腹心露情實而示之以本然之弱非强而示之弱之謂也適所以使之窺見我底藴知我之無謀而益無忌憚耳縱其不來我恃此以自安勢分氣奪日復一日如前所云者雖復曠日十年亦將何計之可成哉則是所以驕敵者乃所以啓敵而自驕所以緩冦者乃所以養冦而自緩為人計則善矣而非吾臣子所宜言也且彼盜有中原嵗取金幣據全盛之勢以制和與不和之權少懦則以和要我而我不敢動力足則大舉深入而我不及支蓋彼以從容制和而其操術常行乎和之外是以利伸否蟠而進退皆得而我方且仰首於人以聴和與不和之命謀國者惟恐失金人之驩而不為久逺之計進則失中原事機之㑹退則沮忠臣義士之心蓋我以汲汲欲和而志慮常䧟乎和之中是以跋前㚄後而進退皆失自宣和靖康以來首尾三四十年金人専持此計中吾腹心决䇿制勝縱横前却無不如意者而我墮其術中曾不省悟危國亡師如出一轍去嵗之事人謂朝廷其知之矣而解嚴未幾敵使復至彼何憚於我而遽為若是是又欲以前䇿得志於我而我猶不悟也受而報之信節未還而海州之圍已急矣此其包藏反覆豈易可測而議者猶欲以已試敗事之餘謀當之其亦不思之甚也哉至於請復土疆而兾其萬一之得此又不思之大者夫土疆我之舊也雖不幸淪没而豈可使彼仇讎之敵得以制其予奪之權哉顧吾之徳之力如何耳我有以取之則彼將不能有而自歸於我我無以取之則彼安肯舉吾力之所不能取者而與我哉且彼能有之而我不能取則我弱彼强不較明矣縱其與我我亦豈能據而有之彼有大恩我有大費而所得者未必堅也向者燕雲三京之事可以監矣是豈可不為之寒心也哉假使萬有一而出於必不然之計彼誠不我欺而不責其報我必能自保而永無他虞則固善矣然以堂堂大宋不能自力以復宗祖之土宇顧乃乞丐於仇讎之金人以為國家臣雖不肖切為陛下羞之夫前日之遣使報聘以是為請既失之矣及陛下嗣位天下之望曰庶幾乎而赦書下者方且禁切諸將毋得進兵申遣使介告諭纂承之意繼修和好之禮亦若有意於和議之必成而坐待土疆之自復者逺近傳聞頓失所望臣愚不能識其何説而切歎左右者用計之不詳也古語有之疑事無功疑行無名今敵以好來而兵不戢我所以應之者常不免出於兩塗而無一定之計豈非所謂疑事也哉以此號令使觀聴熒惑離心解體是乃未攻而已却未戰而已敗也欲以此成恢復之功亦已難矣然失之未逺易以改圖往者不可諌而來者猶可追願陛下疇咨大臣總攬羣䇿鑒失之之由求應之之術㫁以義理之公參以利害之實罷黜和議追還使人苟未渡淮猶將可及自是以徃閉關絶約任賢使能立紀綱厲風俗使吾修政事攘敵國之外孑然無一毫之可恃以為遷延中已之資而不敢懐頃刻自安之意然後將相軍民逺近中外無不曉然知陛下之志必於復讎啓土而無玩嵗愒日之心更相激厲以圖事功數年之外志定氣飽國富兵强於是視吾力之强弱觀彼釁之淺深徐起而圖之中原故地不為吾有而將焉往此不過少遲數年之久而理得勢全名正實利其與講和請地苟且僥倖必不可成之虚計不可同年而語也惟陛下深留聖意毋忽則天下幸甚至於四海之利病臣則以為繫於斯民之戚休斯民之戚休臣則以為繫乎守令之賢否然而監司之本也欲斯民之皆得其所本原之地亦在乎朝廷而已陛下以為今日之監司奸贓狼藉肆虐以病民者誰非宰執臺諫之親舊賔客乎其既失勢者陛下既按見其交私之狀而斥去之矣尚在勢者豈無其人顧陛下無自而知之耳然則某事之利為民之休某事之病為民之戚陛下雖欲聞之亦誰與奉承而致諸民哉臣以為惟以正朝廷為先務則其患可不日而自革而陛下似亦有意乎此矣蓋目前所號召數君子者皆天下所謂忠臣賢士也所正朝廷之具豈有大於此者哉然其才之所長者不同則任之宜者亦異願陛下於其大者使之贊元經體以亮天工於其細者使其居官任職以熙庶績能外事者使任典戎榦方之責明治體者使備拾遺補過之官又使各舉所知布之列位以共圖天下之事使踈而賢者雖逺不遺親而否者雖邇必棄毋主先入以致偏聴獨任之機毋篤私恩以犯示人不廣之戒進退取舎惟公論之所在是稽則朝廷正而内外逺近莫敢不一於正矣監司得其人而後列郡之得失可得而知郡守得其人而後屬縣之治否可得而察重其任以責其成舉其善而懲其惡夫如是則事之所謂利民之所謂休將無所不舉事之所謂病民之所謂戚將無所不除又何足以勞聖慮哉苟惟不然而切切然今日降一詔明日行一事欲以惠民而適增其擾者有之欲以興利而益重其害者有之紛紜叢脞既非君道所宜宣布奉行徒為觀聴之美而已則亦何補之有况今旱蝗四起民食將乏圖所以寛賦役備賑贍業流逋鎖盜賊之計尤在於守令之得其人而其本原之地則又有在願陛下深留聖意毋忽則天下幸甚蓋天下之事至於今日無一不弊而不可以勝陳以獻言者之衆則或已能畧盡之矣然求其所謂要道先務而不可緩者此三事是也夫講學所以明理而導之於前定計所以養氣而督之於後任賢所以修政而經緯乎其中天下之事無出乎此者矣伏惟陛下因此初政端本正始自貽哲命之時因時順理乗勢有為之㑹於此三言深加察納果㫁力行以幸天下則夫所謂不可勝陳之事凡見於議者之言而合乎義理之公切於利害之計者自然循次及之各得其所若其不然今雖有求治之心而致之不得其方雖有致治之方而為之不得其序一旦恭勞儉苦憂勤過甚有所不堪而不見其效則亦終於因循怠惰而無所成矣豈天下之人所以延頸舉踵而望陛下之初心哉至於是時雖欲悔之臣恐其倍勞聖慮而成效不可期也又况旱蝗之灾環數千里陛下始初清明行誼未過而天戒赫然若是其甚其必有說矣臣愚切以為此乃天心仁愛陛下之厚不待改過行失其先致其警戒之意以啓聖心使盛徳大美始終純全無可非間如商中宗周宣王因異而修徳以致中興也是宜於此三術屢省而亟圖之以順民心以答天意以陛下之聖明必將有以處此愚臣所慮獨患議者不深維其所以然之故以為其間不免有所更張或非太上皇帝之意者陛下所不宜為以咈親志臣切以為誤矣恭惟太上皇帝至公無心合徳天地臨御三紀艱難百為其用人造事皆因時循理以應事變未甞膠於一定之説先後始末之不同如春秋冬夏之變相反以成嵗功存神過化而無有毫髪私意凝滯於其間其所以能超然逺引屣脱萬乗而不以為難者由是而已本其傳位陛下之志豈不以陛下必能緝熙帝學以繼跡堯禹乎豈不以陛下必能任賢修政以惠康小民乎誠如是也則臣之所陳乃所以大奉太上詒謀燕翼之聖心而助成陛下尊親承志之聖孝也議者顧欲守一時偶然之跡一二以循之以是為太上皇帝之本心則是以事物有形之粗而語天地變化之神也豈不誤哉且古者禪授之懿莫如堯舜之盛而舜承堯禪二十有八年之間其於禮樂刑政更張多矣其大者舉十六相皆堯之所未舉去四凶皆堯之所未去然而舜不以為嫌堯不以為罪天下之人不以為非載在虞書孔子錄之以為大典垂萬世法而况臣之所陳非欲盡取太上皇帝約束紛更之也非貴其所賤賤其所貴而悉更置之也因革損益顧義理如何耳亦何不可而陛下何以之有哉願早圖之以幸天下毋疑於臣之計也若夫戰守之機形制之勢則臣未之學不敢妄有所陳然切念上流督帥物望素輕黜陟宜效於已試下流戍兵直棄淮甸長江之險與虜共之斯乃古今之所共憂愚智之所同惑臣雖鄙闇亦切疑之况今秋氣已高敵情叵測傳聞洶洶咸謂當復有去嵗之舉雖虚實未可知然是二者實强弱安危形勢所係呼吸俯仰之間未足以喻其急也願陛下并留聖意臣不勝大願臣凡愚不學頃嵗冒昧羣試有司太上皇帝賜之末第獲叨官祿既又誤聴人言猥加収召適以疾病留落不前今則血氣益衰精神益耗屏居山田未知所以仰報大恩之日敢因明詔罄竭愚衷昧死獻書以聞 古文集成巻五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五十七 宋 王霆震 編前辛集三 封事 庚子應詔封事【朱文公】 四月二十一日宣教郎權發遣南康軍事兼管内勸農事提轄本軍界分諸鋪逓角借緋臣朱熹謹齋沐奉䟽東向再拜昧死獻於皇帝陛下臣伏覩三月九日陛下可議臣之奏申勑監司郡守條具民間利病悉以上聞無有所隠臣以布衣諸生䝉被聖恩待罪偏壘乃獲遭值仁聖永言願治不間踈逺如此其敢不悉心竭慮以塞詔㫖然臣甞病獻言者不維天下國家之大體而毛舉細故以為忠聴言者不察天下國家之至計而抉擿隠伏以為眀是以獻言雖多而實無所益於人之國聴言雖廣而實無以盡天下之美臣誠不佞然不敢専以淺意小言仰奉明詔惟陛下幸於其大者垂聴而審行之則天下幸甚臣甞謂天下國家之大務莫大於恤民而恤民之實在省賦省賦之實在治軍若夫治軍省賦以為恤民之本則又在夫人君正其心術以立紀綱而已矣董子所謂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正萬民以正四方蓋謂此也夫民之不可不恤不待智者而後能知亦不待明者然後能言也然欲知其憔悴困窮之實與其所以致此之由則臣請以所領之郡推之然後以次而及其所以施置之方焉臣謹按南康為郡土地瘠薄生物不暢水源乾淺易得枯涸人民稀少穀賤農傷固已為貧國矣而其賦税偏重比之他處或相倍蓰民間雖復盡力耕種所収之利不足以了納税賦須至别作營求乃可陪貼輸官是以人無固志生無定業不肯盡力農桑以為子孫久逺之計幸遇豐年則賤糶禾穀以苟目前之安一有水旱則扶老擕幼流移四出視其田廬無異逆旅之舎蓋出郊而四望則荒疇敗屋在處有之故臣自到任之初即甞具奏乞且將星子一縣税錢特賜蠲减又甞具申提㸃坑冶司乞為敷奏將夏税所折木炭價錢量减分數其木炭錢已䝉聖慈曲賜開允獨减税事漕司相度方上版曹若得更䝉聖恩特依所請則一方憔悴困窮之民自此庶幾復有更生之望矣然以臣計之郡之接境江饒等州土田瘠薄類此者非一郡一縣而已也賦税重大如此者非一料一色而已也若不大為經理深加隠恤雖復時於其間少有縱舎如以杯水捄一車薪之火恐亦未能大有所濟而剥膚椎髓之禍必且愈深愈酷而不可救元氣日耗根本日傷一旦不幸而有方數千里之水旱則其横潰四出將有不可如何者未知陛下何以處此此臣所謂民之憔悴困窮而不可不恤者然也而臣所謂省賦理軍者請復言之夫有田則有租為日久矣而今日民間特以税重為苦者正緣二税之入朝廷盡取以供軍而州縣無復贏餘也夫二税之入盡以供軍則其物有常數其時有常限而又有貼納水脚轉輸之費州縣皆不容有所寛緩而减免也州縣既無贏餘以給官吏養軍兵而朝廷發下離軍歸正等人又無紀極支費日增無所取辦則不免創於二税之外别作名色巧取於民且如納米収耗則自七斗八斗以至於一倍而未止也豫借官物則自一年二年以至三年四年而未止也此外又有月樁移用諸雜名額抛賣乳香科買軍器寄招軍兵打造鐵甲之屬自版曹總所以至漕司上下相承遞相促迫今日追究人吏明日取勘知通官吏無所從出不過一切取之於民耳蓋不如是無以補舊欠支目前雖明知其一旦發覺違法抵罪而不及顧也夫以罪及其身而不暇恤尚何暇於民之恤乎以此觀之則今日民貧賦重其所從來亦可知矣若不計理軍實而去其浮冗則民力决不可寛然國家蹙處東南恢復之勲未集所以養兵而固圉者常患其力之不足則兵又未可以遽减竊意惟有選將吏覈兵籍可以節軍資開廣屯田可以實軍儲練習民兵可以益邉備誠能行此三者而又時出禁錢以續經用民力庶其可寛也今將帥之選率皆膏粱騃子厮役凡流徒以趍走應對為能苞苴結托為事物望素輕既不為軍士所服而其所以得此差遣所費已是不貲以故到軍之日惟務裒斂刻剝經營賈販百種搜羅以償債負債負既足則又别生希望愈肆誅求蓋上所以奉權貴而求陞擢下所以飾子女而快已私皆於此乎取之至於招収簡閲訓習撫摩凡軍中之急務往往皆不暇及軍士既已困於刻剝苦於役使而其有能者又不見有優異無能者或反見親寵怨怒鬱積無所伸訴平時既皆悍然有不服之心一旦緩急何由可恃至於軍中子弟亦有素習弓馬諳曉戰陣者例皆不肯就本軍投募而朝廷反為之分責州縣枉費錢物拖拽短小生踈無用之人以補軍額凡此數端本末巨細無不乖錯而所謂將帥者私欲飽滿鑚研有效則又可以束裝問塗而望他軍之積以為已資矣故近嵗以來管軍臣僚遷代之速至有一嵗再易者是則不為軍中利病無由究知冗兵浮食日益猥衆而此人之所盜竊破費與夫送故迎新百色支用已不知其幾何矣至於總餽輸之任者亦皆負倚幽隂交通賄賂其所程督駈催東南數十州之脂膏骨髓名為供軍而輦載以輸於權倖之門者不可以數計若乃屯田民兵二事又特為誕謾小人竊取官職之資而未聞其有絲毫尺寸可見之效凡此數弊天下之人孰不知之而任事之臣畧不敢一言以告陛下惟務迫趣州縣使之急征横賦狀伐邦本而其所以欺陛下者則曰如是而國可富如是而兵可强陛下亦聞其説之可喜而未究其實徃徃誤加奬寵畀以事權是以比年以來此輩類皆高官厚祿志滿意得而生民日益困苦無聊賴草茅有識之士相與私議竊歎以為莫大之禍必至之憂近在朝夕顧獨陛下未之知耳為今之計欲討軍實以紓民力則必盡反前之所為然後乃可兾也蓋授將印委利權一出於朝廷之公議則可以絶苞苴請託之私務求忠勇沉毅實經行陣曽立勞效之人則可以革輕授非才之弊無苞苴請託之私則刻剝之風可革將得其人則軍士畏愛奮厲蒐閲以時而竄名冗食者不得容私於其間得人而久其任則上下相安緩急可恃而又可以省送迎之費軍之汰卒與凡北來歸正添差任滿之人皆可歸之屯田使之與民雜耕而漸損其請給其有材勇事藝之人則計其品秩而多與之田因以為什伍之長使教其人習於馳射擊刺行伍之法罷去諸州招軍之令而募諸軍子弟之驍勇者别授以田使尺籍大抵令與見行屯田民兵之法相為表裏擇老成忠實通曉農兵之務者使領其事付以重權久其事任毋貪小利毋急近功俟其果能漸省列屯坐食之兵稍損州郡供軍之數然後議其課最增秩而因任之如此十數年間自然漸見功效若其功效未能遽見之間而欲亟圖所以紓州縣民間目前之急者則願深詔主計將輸之臣且於見今樁積金榖絹綿數内每嵗量撥二三十萬視州郡之貧乏者特與免起上供官物三五分而代其輸向後軍籍既核屯田既成民兵既練則上項量撥之數可以漸减而州郡免起之數可以漸增州縣事力既益寛舒然後可以禁其苛斂責以寛恤嵗課而時稽之不惟去其加耗預借非法科敷之弊又視其土之肥瘠税之輕重而均减之庶幾窮困之民得保生業無復流移漂蕩之意所在曠土亦當漸次有人開墾布種而公上之賦亦當自然豋足次第增羡不俟程督迫促而國真可富兵真可强矣此臣所謂省賦治軍之説然也至於所謂其本在於正心術以立紀綱者則非臣職之所當及然天下萬事之根本源流有在於是雖欲避而不言有不可得者且臣頃於隆興初元誤䝉召對蓋已畧陳其梗㮣矣今請昧死復為陛下畢其説焉夫所謂綱者猶網之有綱也所謂紀者猶絲之有紀也網無綱則不能以自張絲無紀則不能以自理故一家則有一家之綱紀一國則有一國之綱紀若乃鄉總於縣縣總於州州總於諸路諸路總於臺省臺省總於宰相而宰相兼統衆職以與天子相可否而出政令此則天下之綱紀也然而綱紀不能以自立必人主之心術公平正大無偏黨反側之私然後綱紀有所係而立君心不能以自正必親賢臣逺小人講眀義理之歸閉塞邪私之路然後乃可得而正也古先聖王所以立師傅之官設賔友之位置諫諍之職凡以先後縱臾左右維持惟恐此心頃刻之間或失其正而已原其所以然者誠以天下之本在是一有不正則天下萬事將無一物得其正者故不得而不謹也今天下之事如前所陳亦可見矣陛下欲恤民則民生日蹙欲理財則財用日匱欲治軍則軍政日紊欲恢復土宇則未能北向以取中原尺寸之土欲報雪讎恥則未能繫單于之頸而飲月氐之頭也此其故何哉宰相臺省師傅賔友諫諍之臣皆失其職而陛下所與親宻所與謀議者不過一二近習之臣也此一二小人者上則蠱惑陛下之心志使陛下不信先王之大道而悦於功利之卑説不樂莊士之讜言而安於私之鄙態下則招集天下士大夫之耆利無恥者文武彚分各入其門所喜則隂為引援擢寘清顯所惡則宻行訾毁公肆擠排交通貨賂則所盜者皆陛下之財命卿置將則所竊者皆陛下之柄雖陛下所謂宰相師保賔友諫諍之臣或反出入其門墻承望其風㫖其幸能自立者亦不過齪齪自守而未甞敢一言以斥之其甚畏公論者乃畧能驚逐其徒黨之一二既不能深有所傷而終亦不敢明言以其囊橐巢窟之所在勢成威立中外靡然向之使陛下之號令黜陟不復出於朝廷而出於此一二人之門名為陛下之獨㫁而實此一二人者隂執其柄蓋其所壊非獨壊陛下之綱紀而已乃并與陛下所以立綱紀者而壊之使天下之忠臣賢士深憂永歎不樂其生而貪利無恥敢於為惡之人四面紛然攘袂而起以求逞其所欲然則民又安可得而恤財又安可得而理軍政何自而修土宇何自而復而宗廟之讎恥又何時而可雪耶臣誠至愚不勝憤懣因伏惟念自頃進對得竭狂瞽陛下不唯赦而不誅其後十七八年間兩䝉収召五被除擢雖臣愚暗自知無用於世又為疾病憂患之所牽留有不得祇拜恩命者然陛下之知臣不為不深憐臣不為不厚顧臣乃獨畏懦藏縮熟視天下之綱紀廢亂生靈困苦至於如此而不能捐生出死一為陛下言之是陛下不負臣而臣負陛下也今者幸值聖眀開廣言路而臣官守適在可言之數於此而又不言則臣之罪雖萬死不足以自贖是以敢冒言之伏惟陛下曲加容貸留神省察奮發剛㫁一正宸心斥逺佞邪建立綱紀以幸四海困窮之民則臣不勝大幸干冒斧鉞臣無任瞻天望聖戰慄俟命之至臣熹昧死再拜謹言 貼黄 本軍管内去秋晚田旱損去冬地震有聲臣已各具奏聞去訖是後一向缺雨耕牛疫死今雖得雨恐已後時而牛死不止勢甚可慮伏乞睿照臣昨䝉賜對面奉玉音治天下當以正心誠意為本常切仰歎聖學高明深達治本如此天下安得不治比年以來乃聞道路之言妄謂陛下惡聞正心誠意之説臣下當進對者至相告戒以為語忌臣雖有以决知其不然然竊深慮此語流傳上累聖徳下惑羣聴伏望睿明更賜裁擇 古文集成巻五十七 <集部,總集類,古文集成>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五十八 宋 王霆震 編前辛集四 封事 戊申封事【朱文公】 文公年譜云【䟽入夜漏下七刻孝宗已就寢亟起秉燭讀之終篇翌日除主管太乙宫兼崇政殿説書】 十一月一日朝奉郎直寳文閣主管西京嵩山崇福宫臣朱熹謹齋沐具䟽昧死再拜獻於皇帝陛下臣切觀今日天下之勢如人之有重病内自心腹外達四肢蓋無一毫一髪不受病者雖於起居飲食未至有妨然其危迫之證深於醫者固已望而走矣是必得如盧扁華陀之輩投以神丹妙劑為之湔腸滌胃以去病根然後可以幸於安全如其不然則病日益深而病者不覺其可寒心殆非俗醫常藥之所能及也故臣前日之奏輙引藥不瞑厥疾不瘳之語意蓋為此而其言有未盡也然天下之事所當言者不勝其衆獨以天下之大本為今日之急務深為陛下言之蓋天下之大本者陛下之心也今日之急務輔翼太子選任大臣振舉綱維變化風俗愛養民力修明軍政六者是也臣請昧死而悉陳之惟陛下之留聴焉臣之輙以陛下之心為天下之大本者何也天下之事千變萬化其端無窮而無一不本於人主之心者此自然之理也故人主之心正則天下之事無一不出於正人主之心不正則天下之事無一得由於正葢不惟其賞之所勸刑之所威各隨所向勢有不能己者而其觀感之間風動神速又有甚焉是以人主以眇然之身居深宫之中其心之邪正若不可得而窺者而其符驗之著於外者常若十目所視十手所指而不可掩此大舜所以有惟精惟一之戒孔子所以有克己復禮之云皆所以正吾此心而為天下萬事之本也此心既正則視明聴聰周旋中禮而身無不正是以所行無過不及而能執其中雖以天下之大而無一人不歸吾之仁者【臣謹按尚書舜告禹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夫心虚靈知覺一而已矣而以為有人心道心之别者何哉蓋以其或生於形氣之私或原於性命之正而所以為知覺者不同是以或危殆而不安或之微而難見耳然人莫不有是形故雖上智不能無人心亦莫不有是性故雖下愚不能無道心二者雜乎方寸之間而不知所以治之則危者愈危微者愈微而天理之公卒無以勝乎人欲之私矣精則察夫二者之間而不雜也一則守其本心之正而不離也從事於斯無少間㫁必使道心常為一身之主而人心毎聴命焉則危者安而微者著動静云為自無過不及之差矣又按論語顔淵問仁子曰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夫仁者本心之全徳也己者一身之私欲也禮者天理之節文也葢人心之全徳莫非天理之所為然既有是身則亦不能無人欲之私以害焉故為仁者必有以勝其私欲而復於禮則事皆天理而本心之徳復全於我也心徳既全則雖以天下之大而無一人不歸吾之仁者然其機則固在我而不在人也日日克之不以為難則私欲凈盡天理流行而仁不可勝用矣此大舜孔子之言而臣輙妄論其所以用力之方如此伏乞聖照】然邪正之驗著於外者莫先於家人而次及於左右然後有以達於朝廷而及於天下焉若宫闈之内端莊齊肅后妃有關睢之徳後宫無盛色之譏貫魚順序而無一人敢恃恩私以亂典常納賄賂而請行謁此則家之正也退朝之後從容燕息貴戚近臣擕僕奄尹陪侍左右各恭其職而上憚不惡之嚴下謹戴盆之戒無一人敢通内外竊威福招權市寵以紊朝政此則左右之正也内自禁省外徹朝廷二者之間洞然無有毫髪邪私之間然後發號施令羣聴不疑進賢退奸衆志咸服紀綱得以振而無侵撓之患政事得以修而無阿私之失此所以朝廷百官六軍萬民無敢不出於正而治道畢也心一不正則是數者固無從而得其正是數者一有不正而曰心正則亦安有是理哉是以古先聖王兢兢業業特守此心雖在紛華波動之中幽獨得肆之地而所以精之一之克之復之如對神明如臨淵谷未甞敢有須臾之怠然猶恐其隠微之間或有差失而不自知也是以建師保之官以自開明列諫諍之職以自規正而凡其飲食酒水衣服次舎器用財賄與夫宦官宫妾之政無一不領於冡宰之官使其左右前後一動一靜無不制以有司之法而無一芥之隙瞬息之頃得以隠其毫髪之私蓋雖以一人之尊深居九重之邃而凜然常若立乎宗廟之中朝廷之上此先王之治所以由内及外自微至著精粹純白無少瑕翳而其遺風餘烈猶可以為後世法程也【臣切見周禮天官冡宰一篇乃周公輔導成王垂法後世用意最深切處欲知三代人主正心誠意之學於此考之可見其實伏乞聖照】陛下試以是思之吾之所以精一克復而持守其心者果甞有如此之功乎所以修身齊家而正其左右者果甞有如此之效乎宫省事禁臣固有不得而知者然不見其形而視其影不覩其内而覘其外則爵賞之濫貨賂之流閭巷竊言久已不勝其藉藉矣臣切以是窺之則陛下之所以修之家者恐其未有以及古之聖王也至於左右便嬖之私恩遇過當往者淵覿説忭之徒勢熖熏灼傾動一時今已無可言矣獨有前日臣所面奏者切以為此輩但當使之守門傳命供掃除之役不當假借崇長使得逞邪媚作滛巧於内以蕩上心立門庭招權勢於外以累聖政而其有才無才有罪無罪自不當論况其有才適所以為奸有罪而不可復用乎且如向來主管喪事飲食几筵之命逺近傳聞無不切笑臣不知國史書之野史記之播於夷狄傳於後世且以陛下為何如主也縱有曲折如前日所以諭臣者陛下亦安能家置一喙而人曉之耶刑餘小醜不比人類顧乃熒惑聖心虧損聖徳以至此極而公卿大臣拱手熟視無一言以救其失臣之痛心始者惟在於此比至都城則又知此曹之用事者非特此人而侍從之臣蓋已有出其門者【臣伏見陛下即位以來臣下稍有知識無不以此事為言者既皆不䝉聴納甚者或至抵罪故自近年以來無復有言此者蓋知其根株牢固不可動揺言之無益徒取乖牾以致所言他事亦不見用故置此事於度外而姑論其次耳不唯如此亦以過失之萌人所創見故以為異而爭言之及其既久則習熟見聞以為常事而不足言正如近年冬雷秋雪時時有之人遂不以為異然此豈可常之理哉惟臣愚暗不識時宜故今日猶復論此人所諱言而厭道之事雖幸不䝉誅斥而亦未見有所施行也臣竊思之必使陛下聴踈逺之言而逐其平日深所愛幸之人誠有所難能者然此事利害既陳於前而臣所深憂又恐其不可為後世法也伏惟陛下深為宗社子孫萬世之慮忍而行之天下幸甚】至其納財之塗則又不於士大夫而專於將帥臣於前日亦甞輙以面奏而陛下諭臣以為誠當深察而痛懲之矣退而始聞陛下比於環列之尹已甞有所易置乃知陛下固已深察其弊而無所待於人言然猶未甞明正其罪而反寵以崇資巨鎮使即便安此曹無知何所忌憚况中外將帥其不為此者無幾陛下亦未能推其類而悉去之也【臣切聞之道路自王抃既逐之後諸將差除多出此人之手蓋抃與此人專為諸將交通内侍納賂買官得其㫖意風喻軍中等第論薦以欺陛下實將帥之牙儈也今雖去之而未正其罪又聞向者鄂帥尅剥之事亦是此人内外營救遂致罪人漏網言者被罪中外至今為之不平既而又有匿名掲榜暴其過惡者亦被决配此不惟行遣太偏足為聖政之累而自此之後遂無復有人敢言諸將之罪者以小人握重兵或在周廬肘腋之間或在江湖千里之外而中外無一人敢白其奸此於國計深恐未便前代之鑒蓋亦非細伏乞陛下少留聖慮】陛下竭生靈之膏血以奉軍旅之費本非得已而為軍士者顧乃未甞得一温飽甚者採薪織屨掇拾糞壤以度朝夕其又甚者至使妻女盛塗澤倚市門以求食也怨詈謗讟悖逆絶理至有不可聞者一有緩急不知陛下何所倚仗是皆為將帥者巧為名色頭㑹箕斂隂奪取其糧賜以自封殖而行貨賂於近習以圖進用彼此既厭足矣然後時以薄少號為羡餘隂奉燕私之費以嫁士卒怨怒之毒於陛下且幸陛下一受其獻則後日雖知其罪而不得復有所問也出入禁闥腹心之臣外交將帥共為欺蔽以至於此豈有一毫愛戴陛下之心哉而陛下不悟反寵昵之以是為我之私人至使宰相不得議其制置之得失給諫不得論其除授之是非以此而觀則陛下所以正其左右未能及古之聖王又明矣且私之得名何為也哉據已分之所獨有而不得以通乎其外之稱也故自匹夫而言則以一家為私而不得以通乎其鄉自鄉人而言則以一鄉為私而不得以通乎其國自諸侯而言則以一國為私而不得以通乎天下至於天子則際夫天之所覆極地之所載莫非已分之所有而無外之不通矣又何以私為哉今以不能勝其一念之邪而至於有私心以不能正其家人近習之故而至於有私人以私心用私人則不能無私費於是内損經費之入外納羡餘之獻而至於有私財陛下上為皇天之所子全付所覆使其無有私而不公之處其所以與我者亦不細矣乃不能充其大而自為割裂以狹小之使天下萬事之莫不由此而出是豈不可惜也哉【臣竊聞太祖皇帝改營大内既成躬御正殿洞開重門顧謂侍臣曰此如我心少有邪曲人皆見之竊謂太祖皇帝不為文字言語之學而其方寸之地正大光明直與堯舜之心若合符節此其所以肇造區夏而垂裕无疆也伏惟陛下逺稽前聖而近以皇祖之訓為法則一心克正而逺近莫敢不一於正矣伏乞聖照】若以時勢之利害言之則天下之勢合則彊分則弱故諸葛亮之告其君曰宫中府中俱為一體陟罰臧否不宜異同若有作奸犯科及為忠善者宜付有司論其刑賞以昭陛下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内外異法也當是之時昭烈父子以區區之蜀抗衡天下十分之九規取中原以興漢室以亮忠智為之深謀而其䇿不過如此可謂深知時務之要而暗合乎先王之法矣夫以蜀之小而於其中又以公私自分彼此如兩國然則是將以梁益之半圖呉魏之全又且内小人而外君子廢法令而保姦囘使内之所出者日有以賊乎外公之所立者常不足以勝乎私則是此兩國者又自相攻而其内之私者常勝外之公者常負也外有鄰敵之虞内有隂邪之冦日夜夾攻而不置為國家者亦已危矣夫以義理言之既如彼以利害言之又如此則今日之事如不蚤正臣恐陛下之心雖勞於求賢而一有所妨乎此則賢人必不得用而所用者皆庸繆憸巧之人雖勤於立政而一有所碍乎此則善政必不得立而所行者皆阿私苟且之政日徃月來養成禍本而貽燕之謀未逺輔相之職不修紀綱壊於上風俗壊於下民愁兵怨國勢日卑一旦猝有不虞臣切寒心不知陛下何以善其後也然則臣之所謂天下大本惟在陛下之一心者可不汲汲皇皇而求有以正之哉【臣昨來面奏劄子内一節云伏願陛下自今以徃一念之萌則必謹而察之此為天理耶為人欲耶果天理也則敬以廣之而不使其少有壅閼果人欲也則敬以克之而不使其少有凝滯推而至於言語動作之間用人處事之際無不以是裁之知其為是而行之則行之惟恐其不力而不當憂其力之過也知其為非而去之則去之惟恐其不果而不當憂其果之甚也知其為賢而用之則任之惟恐其不專聚之惟恐其不衆而不當憂其為黨也知其為不肖而退之則退之惟恐其不速去之惟恐其不盡而不當憂其有偏也如此則聖心洞然中外融徹無一毫之私欲得以介乎其間而天下之事將為陛下之所為無不如志矣今恐日久元本不存再此具奏伏乞聖照】至於輔翼太子之説則臣前日所謂數世之仁者葢已微發其端而未敢索言之也夫太子天下之本其輔翼之不可不謹見於保傅傳者詳矣陛下聖學高明洞貫古今宜不待臣言而諭然臣甞竊怪陛下所以調䕶東宫者何其踈畧之甚也由前所論而觀之豈非所以自治者猶未免於踈畧因是亦以是為當然而不之慮耶夫自王十朋陳良翰之後宫寮之選號為得人而能稱其職者蓋已鮮矣而又時使邪佞儇薄闒冗庸妄之輩或得參錯於其間所謂講讀聞亦姑以應文備數而未聞其有箴規之效至於從容朝夕陪侍逰燕者又不過使宦官數軰而已皇太子睿性夙成閲理久熟雖若無待於輔導然人心難保習氣易汙習於正則正習於邪則邪此古之聖王教世子者所以必選端方正直道術愽聞之士與之居處而又使之逐去邪人不使見惡行葢常謹之於微不待其有過而後規也今三代之制或不可考正以唐之六典論之東宫之官師傅賔客既職輔導而詹事府兩春坊實擬天子之三省故以詹事庶子領之其選甚重今則師傅賔客既不復置而詹事庶子有名無實其左右春坊遂直以使臣掌之何其輕且䙝之甚耶夫立太子而不置師傅賔客則無以發其隆師親友尊徳樂義之心獨使春坊使臣得侍左右則無以防其戲慢媟狎奇衺雜進之害此已非細事矣至於皇孫徳性未定聞見未廣又非皇太子之比則其保養之具尤不可以不嚴而今日之官屬尤不備責任尤不專豈任事者亦有所未之思耶謂宜深詔大臣討論前代典故東宫除今已置官外別置師傅賔客之官使與朝夕逰處罷去春坊使臣而使詹事庶子各復其職宫中之事一言之入一令之出必由於此而後通焉又置贊善大夫擬諫官以箴闕失王府則宜稍倣六典親王之制置傅友諮議以司訓導置長史司馬以總衆職妙選耆徳不雜他材皆置正員不為兼職明其職掌以責功效則其官屬已畧備矣陛下又當以時召之使侍燕逰從容啓迪凡古先聖王正心修身平治天下之要陛下之所服行而已有效與其勉慕而未能及愧悔而未能免者傾倒羅列悉以告之則聖子神孫皆將有以得乎陛下心傳之妙而宗社之安統業之固可以垂於永久而無窮矣此今日急務之一也【臣伏見比者聖詔令皇太子參决庶務此見聖慮之深將使皇太子以時習知國家政事之得失也然臣之愚見則以為使之習事不若勉其修徳况今皇太子育徳春宫幾二十年其於天下之事葢不待習而無不熟矣獨恐正心修徳之學未至而於物慾之私未免有所繫累則雖習於其事而或不能自决於取舎之間故臣切論輔養之未至者非有他也但欲陛下更留聖意於此而已伏乞聖照】至於選任大臣之説則臣前所謂勞於求賢而賢人不得用者蓋已發其端矣夫以陛下之聰明豈不知天下之事必得剛明公正之人而後可任也哉其所以常不得如此之人而反容鄙夫之竊位者非有他也直以一念之間未能撤其私邪之蔽而燕私之好便嬖之流不能盡由於法度若用剛明公正之人以為輔相則恐有以妨吾之事害吾之人而不得肆是以選掄之際常先排擯此等寘之度外而不取凡疲懦軟熟平日不敢直言正色之人而揣摩之又於其中得其至庸極陋决可保其不至於有所妨者然後舉而加之於位是以除書未出而其物色先定姓名未顯而中外已逆知其决非天下之第一流矣故以陛下之英明剛㫁畧不世出而所取以自輔者未甞有如汲黯魏徵之比顧常反得如秦檜晚年之執政臺諫者而用之彼以人臣竊國柄而畏忠言之悟主以發其奸也故專取此流以塞賢路蔽主心乃其勢之不得已者陛下尊居宸極威福自己亦何頼於此輩而乃與之共天下之政以自蔽其聰明自壊其綱紀而使天下受其弊哉夫其所以取之者如此故其選之不得而精選之不精故任之不得而重任之不重則彼之所以自任者亦輕夫以至庸之材當至輕之任則雖名為大臣而其實不過供給唯諾奉行文書以求不失其窠坐資給如吏卒之為而已求其有以輔聖徳修朝政而振紀綱不待智者而知其必不能也下此一等則惟有作奸欺植黨與納貨賂以濁亂陛下之朝廷耳其尤甚者乃至十有餘年而後敗露以去然其列布於後以希次補者又已不過此等人矣蓋自其為臺諫為侍從而其選已如此其後又擇其尤碌碌者而登用之則亦無怪乎陛下常不得天下之賢材而屬任之也然方用之之初亦曰姑欲其無所害於吾之私而已夫豈知其所以害夫天下之公者乃至於此哉陛下試反是心以求之則庶幾乎得之矣蓋不求其所喜而求其可畏不求其能適吾意而求其能輔吾徳不憂其自任之不重而常恐吾所以任之者之未重不為燕私近習一時之計而為宗社生靈萬世無窮之計陛下誠以此取之以此任之而猶曰不得其人則臣不信也此今日急務之二也至於振肅紀綱變化風俗之説則臣前所謂勤於立政而善政卒不得立者亦已發其端矣夫以陛下之心憂勤願治不為不至豈不欲夫綱維之振風俗之美哉但以一念之間未能去其私邪之蔽是以朝廷之上忠邪雜進刑賞不分士大夫之間志趣卑汙廉恥廢壊顧猶以為事理之當然而不思有以振厲矯革之也蓋明於内然後有以齊乎外無諸已然後可以非諸人今宫省之間禁宻之地而天下不公之道不正之人顧乃得以窟穴盤踞於其間而陛下目見耳聞無非不公不正之事則其所以薰蒸銷鑠使陛下好善之心不著疾惡之意不深其害己有不可勝言者矣及其作奸犯法則陛下又未能深割私愛而付諸外廷之議論以有司之法是以紀綱不能無所撓敗而所以施諸外者亦因是而不欲深究切之且如頃年方伯連帥甞有以贓汙不法聞者矣鞫治未竟而已有與郡之命及臺臣有言則遂與之祠祿而理為自陳至於其所藏匿作過之人則又不復逮捕付獄名為降官而實以解散其事此雖宰相曲庇鄉黨以欺陛下然臣切意陛下非全然不悟其欺者意必以為人情各有所私我既欲遂我之私則彼亦欲遂彼之私君臣之間顔情稔熟則其勢不得不少容之且以為雖或如此亦未至甚害於事而不知其敗壊綱紀使中外聞之腹非巷議皆有輕侮朝廷之心奸贓之吏則皆鼓舞相賀不復畏陛下之法令則亦非細故也又如廷臣爭議配享其間邪正曲直固有所在則兩無所問而并去之監司挾私以誣郡守則不問其曲直而兩皆罷免監司使酒以凌郡守亦不問其曲直而兩皆與祠宰相植黨營私孤負任使則曲加保全而使之去臺諫懐其私恩隂拱不言而陛下亦不之問也其有初自小官擢為臺諫三四年聞趍和承意不能建明一事則年除嵗遷至極其選一日論及一二武臣罪惡則便斥為郡守而不與職名從臣近典東畿逺帥西蜀一遭飛語則體究具析無所不至及究析來上而所聞不實則言之者晏然一無所訶山陵諸使鬻賣辟闕煩擾吏民御史有言亦無行遣而或反得超遷御史言及畿漕則名補卿列而實奪之權其所言者則雖量加絀削而繼以進用【臣伏見近年惟有王張近習一事賞信罰必無所假借自餘百事多務含容曲直是非兩無所問似聞聖意以謂如此處置方得均平此誠堯舜之用心也然臣於此切有疑焉若推其本則臣固已妄論於前只據平之一字而言則臣於易象稱物平施之言切有感也葢古之欲為平者必稱其物之大小高下而為其施之多寡厚薄然後乃得其平若不問其是非曲直而待之如一則是善者常不得伸而惡者反幸而免以此為平是乃所以為大不平也故雖堯舜之治既舉元凱必放共兠此又易象所謂遏惡揚善順天休命者也盖善者天理之本然惡者人欲之邪妄是以天之為道既福善而禍滛又以賞罰之權寄之司牧使之有以補助其禍福之所不及然則為人君者可不謹執其柄而務有以奉承之哉伏惟陛下深留聖意】從班之中賢否尤雜至於終嵗緘黙不聞一言以禆聖聴者顧亦隨羣逐隊排連儧補其桀黠者乃敢造飛語立横議如臣前所陳者而宰相畏其凶熖反撓公議而從之臺諫亦不敢以聞於陛下而請其罪【臣聞古先聖王敷求哲人俾輔後嗣然則今日正是博求賢能置之列位之時而此人趣操不謹俱為身害乃敢隂為讒慝公肆刼時遂其奸謀不為國計欲望聖慈宻賜宣問】陛下視此綱紀為如何耳可不反求諸身而亟有以振肅之耶綱紀不正於上是以風俗頺敗於下蓋其為患之日久矣而浙中為尤甚大率習為軟美之態依阿之言而以不分是非不辨曲直為得計下之事上固不敢少忤其意上之御下亦不敢稍咈其情惟其私意之所在則千塗萬轍經營計較必得而後已甚者以金珠為脯醢以契劵為詩文宰相可㗖則㗖宰相近習可通則通近習惟得之求無復廉恥父詔其子兄勉其弟一用此術而不復知有忠義名節之可貴其俗已成之後則雖賢人君子亦不免習於其説一有剛毅正直守道循理之士出乎其間則羣譏衆排指為道學之人而加以矯激之罪上惑聖徳下鼔流俗蓋自朝廷之上以及閭里之間十數年來以此二字禁錮天下之賢人君子復如崇宣之間所謂元祐學術者排擯詆辱必使無所容措其身而後已嗚呼此豈治世之事而尚復忍言之哉又其甚者乃敢誦言於衆以為陛下甞謂今日天下幸無變故雖有伏節死義之士亦何所用此言一播大為識者之憂而臣有以知其必非陛下之言也夫伏節死義之士當平居無事之時誠若無所用者然古之人君所以必汲汲以求之者蓋以如此之人臨患難而能外死生則其在平世必能輕爵祿臨患難而能盡忠節則其在平世必能不詭隨平日無事之時得而用之則君心正於上風俗美於下足以逆折奸萌潛消禍本自然不至真有伏節死義之事非謂必知後日當有變故而預蓄此人以擬之也惟其平日自恃安寧便謂此等人才必無所用而專取一種無道理無學識重爵祿輕名義之人以為不務矯激而尊寵之是以綱紀日壊風俗日偷非常之禍伏於冥冥之中而一旦發於意慮之所不及平日所用之人交臂降叛而無一人可同患難然後前日擯棄流落之人始復不幸而著其忠義之節以天寳之亂觀之其將相貴戚近幸之臣皆已頓顙賊庭而起兵討賊卒至於殺身湛族而不悔如巡逺杲卿之流則逺方下邑人主不識其面目之人也使明皇早得巡等而用之豈不能銷患於未萌巡等早見用於明皇又何至真為伏節死義之舉哉商鑒不逺在夏后之世此識者所以深憂於或者之言也雖以臣知陛下聖學高明識慮深逺决然不至有此議論然毎念小人敢託聖訓以蓋其奸而其為害至於足以深沮天下忠臣義士之氣則亦未甞不痛心疾首而不敢以識者之慮為過計之憂也陛下視此風俗為如何可不反求諸身而亟有以變革之耶此今日急務之三四也至於愛養民力修明軍政之説則民力之未裕生於私心之未克而宰相臺諫失職也軍政之未修生於私心之未克而近習得以謀帥也是數説者臣皆已極陳於前矣今請即民力之未裕而推言之臣聞虞允丈之為相也盡取版曹嵗入窠名之必可指擬者號為嵗終羡餘之數而輸之内帑顧以其有名無實積累掛欠空載簿籍不可催理者撥還版曹其為説曰内帑之積將以備他日用兵進取不時之須而版曹目今經費已自不失嵗入之數聴其言誠甘且美矣然自是以來二十餘年内帑嵗入不知幾何而認為私貯典以私人宰相不得以式貢均節其出入版曹不得以簿書勾考其在亡其日銷月耗以奉燕私之費者蓋不知其幾何矣而曷甞聞其能用此錢以充軍中之用如太祖皇帝之言哉徒使版曹經費缺乏日甚督趣日峻以至廢去祖宗以來破分良法而必以十分登足為限以為未足則又造為比較監司郡守殿最之法以誘脅之不復問其政教設施之得失而一以其能剝民奉上者為賢於是中外承風競為苛急監司明諭州郡郡守明諭屬邑不必留心民事惟務催督財賦此民力之所以重困之本而税外無名之賦如和買折帛科罰月樁之屬尚未論也【臣伏見祖宗舊法凡州縣催理官物已及九分以上謂之破分諸司即行住催版曹亦置不問由是州縣得其贏餘以相補助貧民些小拖欠亦得遷延以待蠲放恩自朝廷惠及閭里君民兩足公私俱便此誠不刋之令典也昨自曽懐用事始除此法盡刷州縣舊欠以為隠漏悉行拘催於是民間税物豪分銖兩盡要登足曾懐以此進身遂取宰相而生靈受害寃痛日深得財失民猶為不可况今政煩賦重民卒流亡所謂財者又將無有可得之理若不早救必為深害臣毎讀大學卒章見其所論小人之使為國家菑害並至雖有善者亦無如之何者其言丁寧痛切未甞不為寒心惟陛下少留聖意亟發徳音以幸天下】其次則陛下所用之宰相不能擇中外大吏而惟徇私情之厚薄所用之臺諫不能公行紏劾而惟快己意之愛憎是以監司郡守多不得人而其賢者或反以舉職業忤臺諫而遭斥逐也至於監司太多而事權不歸於一銓法雖宻而縣令未甞擇人則又其法之有未善者然其本正則此等不難區處其本未正則雖或舉此臣恐未見其益而反有害也又甞即夫軍政之不修而推之則臣聞日者諸將之求進也必先掊尅士卒以殖私財然後以此自結於陛下之私人而祈以姓名達於陛下之貴將貴將得其姓名即以付之軍中使自什伍以上節次保明稱其材武堪任將帥然後具為奏牘而言之陛下之前陛下但見其等級推先案牘具備則誠以為公薦而可得人矣而豈知其諧價輸錢已若晚唐之債帥哉只此一事有耳者無不聞有口者無不道然以其門戸幽深蹤跡詭秘故無路得以窺其交通之實狀是以雖或言之而陛下終不信也夫將者三軍之司命而其選置之方乖剌如此則彼智勇材畧之人其孰肯抑心下首於宦官宫妾之門而陛下之所得以為將帥者皆庸夫走卒固不知兵謀師律之為何事而惟刻剝之是先交結之是圖矣陛下不知其然而猶望其修明軍政激勸士卒以彊國勢豈不誤哉然將帥之不得人非獨士卒之受其弊也推其為害之極則又有以及乎民者蓋將帥得人則尺籍嚴而儲蓄羡屯田立而漕運省今為將帥者如此則固無望其肯核軍實而豐儲蓄矣至於屯田則彼自營者尤所不願故朝廷不免為之别置使者以典治之而兵屯之衆資其撥遣則又不免使參其務然聞其占䕶軍人不肯募其願耕者以行而强其不能者以往至屯則偃蹇不耕而反為民田之害使者文吏其力蓋有所不能制者是以陛下欲為之切而久不得成也屯田不立漕運煩費諸州苖米至或盡數起發而無以供州兵之食則加耗斛面之弊紛紛而起而民益困矣又凡和買折帛科罰月樁之類徃徃亦為供軍之故而不可除若屯田立而所資於諸路者减則此屬庶乎其皆可禁矣今乃不然則是置將之不善而害足以及民也凡此數者根株深固枝條廣闊若不可以朝變而夕除者然究其本則亦在夫陛下之反諸身耳聖心誠無不正則必能出私帑以歸版曹矣版曹不至甚缺必能復破分之法除殿最之科以寛州縣矣聖心誠無不正則必能擇宰相以選牧守矣擇臺諫以公刺舉矣聖心誠無不正則必能嚴宦官兵將交通之禁而以屬將屬宰相矣宰相誠得其人則必能為陛下擇將帥以作士氣討軍實廣屯田以省漕運矣上自朝廷下達州縣治民典軍之官既皆得人然後明詔宰相議省監司之員而精其選重其責又詔銓曹使以縣之劇易分為等差而常切詢訪天下之官吏能為縣者不拘薦舉之有無不限資格之高下而籍其姓名使以次補最劇之縣果有治績則優而進之不勝其任則黜而退之凡州縣之間無名非理之供横斂巧取之政其泰甚而可去者可以漸去而民力庶乎其可寛矣至於屯田之利則以臣愚見當使大將募軍士使者招游民各自為屯不相牽制其給授課督賞罰政令各從本司自為區處軍中自有將校可使不須别置官吏使者則聴其辟置官屬三五人指使一二十人以備使令又擇從官通知兵農之務兼得軍民之情者一員為屯田使總治兩司之政而通其奏請趣其應副又以嵗時按行察其勤惰之實以行誅賞如此則兩屯心競各務其功田事可成漕運可省而諸路無名非理之供横斂巧取之政前日有所不獲已而未可盡去者今亦可以悉禁民力庶乎其益裕矣此今日急務之五六也【屯田一事如臣之策亦是將來將帥得人之後方可施行若將帥止如今日却恐徒壊漕司已成之功無補將帥兵屯之實且乞指揮趂此水災之後廣招流亡幷行民屯之策以俟見效仍詔漕臣更切詢訪利病之未盡者條具以聞然後隨事商量及時措置庶幾已成之緒不至動揺輕有廢壊伏乞聖照】凡此六事皆不可緩而其本在於陛下之一心一心正則六事無不正一有人心私欲以介乎其間則雖欲憊精勞力以求正夫六事者亦將徒為文具而天下之事愈至於不可為矣故所謂天下之大本者又急務之最急而尤不可以少緩者惟陛下深留聖意而亟圖之使大本誠正急務誠修而治效不進國勢不强中原不復仇讎不㓕則臣請伏斧鉞之誅以謝陛下陛下雖欲赦之臣亦不敢承也然又竊聞之今日士大夫之論其與臣不同者非一及究其實則皆所謂似是而非者也蓋其樂因循之無事者則曰陛下之年寖高而天下亦幸無事年寖高則血氣不能不衰天下無事則不宜更為庸人所擾其欲奮厲而有為者則又曰祖宗之積憤不可以不攄中原之故疆不可以不復以此為務則聖心不待勸勉而自强舎此不圖則雖欲䇿厲以有為而無所向往以為標凖亦卒歸於委靡而已凡此二説亦皆有理而臣輙皆以為非者蓋樂因循者知聖人之血氣有時而衰而不知聖人之志氣無時而衰也知天下有事之不可以苟安而不知天下無事之尤不可以少怠也况今日之天下又未得為無事乎且以衛武公言之其年九十有五矣猶箴儆於國以求規諫而作抑戒之詩以自警使人朝夕誦之不離於其側此其年豈不甚高而其戒謹恐懼之心豈以是而少衰乎况陛下視武公之年三分未及其二而責任之重地位之高又有十百千萬於武公者臣雖不肖又安敢先處陛下於武公之下而直謂其不能乎且天下之事非艱難多事之可憂而宴安酖毒之可畏政使功成治定無一事之可為尚當朝兢夕惕居安慮危而不可以少怠况今天下雖若未有目前之急然民貧財匱兵惰將驕外有强暴之勁敵内有愁怨之軍民其他難言之患隠於耳目之所不加思慮之所不接者近在堂奥之間而逺在數千里之外何可勝數【堂奥之説已陳於前此句更乞陛下少留聖意】追計其前既未有可見之效却顧於後又未有可守之規【臣切見尋常之人將欲屬人以一至微至細之事猶必為規模使其盡善然後所屬之人有所持循而不失吾之所以屬之之意况有天下者將以天下至大之事屬之於人而不先為盡善可守之規以授之乎然臣於此事不敢盡言若䝉聖明少加聖慮則當此之時誠亦一新徳業重整綱維不可失之機㑹也臣狂妄僭率罪當萬死伏惟陛下裁赦】亦安得遽謂無事而遂以逸豫處之乎其思奮厲者又徒知恢復之不可忘頺墮之不可久然不知不世之大功易立而至微之本心難保中原之强敵易禦而一已之私意難除也誠能先其所難則其易者將不言而自辦不先其難而徒欲僥倖於其易則雖朝夕談之不絶於口是亦徒為虚言以快一時之意而已又况此事之失已在隆興之初不合遽然罷兵講和遂使宴安酖毒之害日滋日長而坐薪甞膽之志日逺日忘是以數年以來綱維解弛釁孽萌生區區東南事猶有不勝慮者何恢復之可圖乎故臣不敢隨例迎合苟為大言以欺陛下而所望者則惟欲陛下先以東南之未治為憂而正心克己以正朝廷修政事庶幾真實功效可以馴致而不至於别生患害以妨逺圖蓋所謂善易者不言易而真有志於恢復者果不在於撫劒抵掌之間也論者又或以為陛下深於老佛之學而得其識心見性之妙於古先聖王之道蓋有不約而自合者是以不悦於世儒之常談死法而於當世之務則寧以管商一切功利之説為可取今乃以其所厭飫鄙薄者陳於其前亦見其言愈多而愈不合也臣以為此亦似是而非之論非所以進盛徳於日新也彼老子浮屠之説固有疑於聖賢者矣然其實不同者則此以性命為真實而彼以性命為空虚也此以為實故所謂寂然不動者萬理粲然於其中而民彛物則無一之不具所謂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則必順其事必循其法而無一事之或差彼以為空則徒知寂㓕為樂而不知其為實理之原徒知應物見形而不知其有真妄之别也是以自吾之説而修之則體用一原顯微無間而治心修身齊家治國無一事之非理由彼之説則其本末横分中外㫁絶雖有所謂廓徹靈通虚靜明妙者而無所救於㓕理亂倫之罪顛倒運用之失也故自古為其學者其初無不似有可喜考其終則詖滛邪遁之見鮮有不作而害於政事者是以程顥常闢之曰自謂窮神知化而不足以開物成務言為無不周徧而實外於倫理窮深極微而不可以入堯舜之道天下之學自非淺陋固滯則必入於此是謂正路之榛蕪聖門之蔽塞闢之而後可與入道嗚呼此真可謂理到之言惜乎其未有以聞於陛下者使陛下過聴髠徒誑妄之説而以為真有合於聖人之道至分治心治身治人以為三術而以儒者之學為最下則臣切為陛下憂此心之害於政事而惜此説之布於來今也如或未以臣言為然則聖質不為不高學之不為不久而所以正心修身以及天下者其效果安在也是豈可不思其所以然者而亟反之哉【臣聞仁宗時有程顥者與其弟頤同受學於周敦頤實得孔孟以來不傳之緒同時又有邵雍張載相與愽約遂使聖道闇而復明其功甚大俗儒淺學既不足以窺其藴奥奸人鄙夫又以其言居必誠敬動由禮義有害於已之所為以故相與怨疾指為道學而加詆訕焉臣已畧論於前矣夫世俗無知既以道學為不美則是必欲舉世之人俱無道俱不學悉如已之所為而後適於其意耳邪説肆行人心頗僻無所忌憚乃至於此此正閔馬父之所深憂也今敦頤等所著之書頗藏册府陛下試取而觀之聖學高明必將有黙相契合而見諸行事者若遂於此賜一言以表章之則正心之效不惟自得而所以正人心亦在是矣㐲惟陛下深留聖意也】若夫管商功利之説則又陋矣陛下所以取之者則以既斥儒者之道為常談死法而天下之務日至於前彼浮屠之學又不足以應之是以有味乎彼之言而兾其富國强兵或有近效耳然自行其説至今幾年而國日益貧兵日益弱所謂近效者亦未之見而聖賢所傳生財之道理財之義文武之政道徳之威則固所以為富强之大而反未有講之者也豈不誤哉今議者徒見老佛之高管商之便而聖賢所傳明善誠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者初無新奇可喜之説遂以為常談死法而不足學夫豈知其常談之中自有妙理死法之中自有活法固非老佛管商之陋所能彷彿其萬分也哉伏惟陛下察臣之言以究四説之同異而明辨之則知臣之所言非臣所為之説乃古先聖賢之説非聖賢所為之説乃天經地義自然之理雖以堯舜禹湯文武周孔之聖顔曾伋軻之賢而有所不能違也則於臣之言與夫論者之説其為取舎從違不終日而决矣抑臣於此又切有感而自悲焉蓋臣之得事陛下於今二十有七年矣而於其間得見陛下數不過三自其始見於隆興之初固甞輙以近習為言矣辛丑再見又甞論之今嵗三見而其所言又不過此臣遐方下土田野之人豈有積怨深怒於此曹而固欲攻之以快已私也哉其所以至於屢進不合而不敢悔者區區之意獨為國家之計而不敢自為身謀其愚亦可見矣然自頃以來嵗月逾邁如川之流一往而不復反不惟臣之蒼頭白髪已迫遲莫而竊仰天顔亦覺非昔時矣臣之鄙滯固不能别有忠言奇謀以禆聖聴而陛下日新之盛徳亦未能有以使臣釋然而忘其夙昔之憂也則臣於此安得不深有感而重自悲乎身伏衡茅心馳魏闕切不勝其愛君憂國之誠敢冒萬死刳瀝肺肝以效野人食芹炙背之獻且以自乞其不肖之身焉【臣區區私計輙冒威顔并此陳述臣賦性拙直不能隨世俯仰故自早年即自揣度决是不堪從官所以一向竊食祠祿前後九任豈不知有致身之義亦非恬無濟物之心寧為退藏蓋以避禍中間稍䝉任使果然自速顛隮七年之間措身無所今者一出又致紛紜幸頼聖明保全終始増其祿秩使足以免於饑寒進其官資使足以延於嗣息此皆已非臣平生意望所及天地之恩不啻厚矣今者奏疏止為感激陛下虛心屈已容受狂言故竭平日憂國之誠以畢前日願忠之意所兾上有補於聖明下無負於所學而已非敢變其初心而復有進為之望也若䝉聖慈詳賜觀覧循其本末次第施行使臣之言卓然實有可見之效則臣不待違心犯患以汙周行而其榮遇已不在諸臣之後矣如其謬妄無可施行則投閑置散乃分之宜雖欲借之恩私適足増其慚懼决非臣之所敢當也竊恐陛下見其所論懇切誤謂尚堪使令故復具奏伏乞聖察】伏惟陛下哀憐財赦而擇其中則非獨愚臣之幸實宗社生靈之幸【臣之所論雖為一時之弊然其規畫實皆治體之要可以傳之久逺而無窮蓋前聖後聖其時雖異而其為道未甞不同此臣之言所以非徒有望於今日而又將有望於後來也踈逺賤微言不敢盡㐲惟聖慈憐臣愚忠赦其萬死或因皇太子參决之際特賜宣示千萬幸甚】臣熹誠惶誠恐昧死再拜謹言 古文集成巻五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五十九 宋 王霆震 編前辛集五 封事 已酉擬上封事【朱文公】 具位臣朱熹敢拜手稽首言曰臣竊惟皇帝陛下有聰明睿智之姿有孝友温恭之徳有寛仁博愛之度有神武不殺之威養徳春宫垂二十年一旦受命慈皇親傳大寳龍飛虎變御極當天凡在覆載之間稍有血氣之屬莫不延頸舉踵觀徳聴風而臣適逢斯時首䝉趣召且辱賜對得近日月之光感幸之深其敢無説以效愚忠之一二蓋臣聞古之聖賢窮理盡性備道全徳其所施為雖無不中於義理然猶未甞少有自足之心是其平居所以操存省察而致其懲忿窒慾遷善改過之功者固無一念之間㫁及其身之所履有大變革則又必因是而有以大警動於其心焉所以謹初始而重自新也伊尹之告太甲曰今王嗣厥徳罔不在初又曰今嗣王新服厥命惟新厥徳召公之戒成王曰若生子罔不在厥初生自貽哲命今天其命哲命吉凶命厯年知今我初服肆惟王其疾敬徳盖深以是而望扵其君其意亦已切矣今者陛下自儲貳而履至尊由監撫而專聴㫁其為身之變革孰有大於此者則凡所以警動其心而謹始自新者計已無所不用其極矣而臣之愚猶切有懼焉者誠恐萬分有一所以警動自新之目或未悉舉則釁蘖之萌將有作於眇綿之間有於防慮之外者是以輙忘踈賤而妄以平日私憂過計之所及者深為陛下籌之則若講學以正心若修身以齊家若逺便嬖以近忠直若抑私恩以抗公道若明義理以絶神奸若擇師傅以輔皇儲若精選任以明體統若振綱紀以厲風俗若節財用以固邦本若修政事以攘夷狄凡是十者皆陛下所當警動自新而不可一有闕焉者也臣不勝犬馬愛君憂國之誠輙取事為之説而昧死以獻謹條其事如左 其一所謂講學以正心者臣聞天下之事其本在於一人而一人之身其主在於一心故人主之心一正則天下之事無有不正人主之心一邪則天下之事無有不邪如表端而影直源濁而流汙其理有必然者是以古先哲王欲明其徳於天下者莫不一以正心為本然本心之善其體至微而利欲之攻不勝其衆甞試驗之一日之間聲色臭味游衍馳驅土木之華貨利之殖雜進於前日新月盛其間心體湛然善端呈露之時蓋絶無而僅有也苟非講學之功有以開明其心而不迷於是非邪正之所在又必信其理之在我而不可以須臾離焉則亦何以得此心之正勝利欲之私而應事物無窮之變乎然所謂學則又有邪正之别焉味聖賢之言以求義理之當察古今之變以驗得失之幾而必反之身以踐其實者學之正也渉獵記誦而以雜博相高割裂裝綴而以華靡相勝反之身則無實措之事則無當者學之邪也學之正而心有不正者鮮矣學之邪而心有不邪者亦鮮矣故講學雖所以為正心之要而學之邪正其繫於所行之得失而不可不審者又如此易曰正其本萬事理差之毫釐繆以千里惟聖明之留意焉則天下幸甚 其二所謂修身以齊家者臣聞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故人主之家齊則天下無不治人主之家不齊則未有能治其天下者也是以三代之盛聖賢之君能修其政者莫不本於齊家蓋男正位乎外女正位乎内而夫婦之别嚴者家之齊也妻齊體於上妾接承於下而嫡庶之分定者家之齊也采有徳戒聲色近嚴敬逺技能者家之齊也内言不出外言不入苞苴不達請謁不行者家之齊也然閨門之内恩常掩義是以雖有英雄之才尚有困於酒色溺於情愛而不能自克者苟非正心修身動由禮義使之有以服吾之徳而畏吾之威則亦何以正其宫壼杜其請託檢其姻戚而防禍亂之萌哉書曰牝雞之晨惟家之索傳曰福之興莫不本乎室家道之衰莫不始乎閫内惟聖明之留意焉則天下幸甚 其三所謂逺便嬖以近忠直者臣聞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泥不染而黒故賈誼之言曰習與正人居之不能無正猶生長於齊之地不能不齊言也習與不正人居之不能無不正猶生長於楚之地不能不楚言也是以古之聖賢欲修身以治人者必逺便嬖以近忠直蓋君子小人如氷炭之不相容薫蕕之不相入小人進則君子必退君子親則小人必踈未有可以兼収並蓄而不相害者也能審乎此以定取舎則其見聞之益薫陶之助所以謹邪僻之防安義理之習者自不能已而其舉措刑賞所以施於外者必無偏陂之失一有不審則不惟其妄行請託竊弄威權有以害吾之政事而其導諛薫染使人不自知覺而與之俱化則其害吾之本心正性又有不可勝言者然而此輩其類不同蓋有本出下流不知禮義而稍通文墨者亦有服儒衣冠叨竊科第而實全無行檢者是皆國家之大賊人主之大蜮苟非心正身修有以灼見其情狀如臭惡之可惡則亦何以逺之而來忠直之士望徳業之成乎諸葛亮有言親賢臣逺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逺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頺也先帝在時毎與臣論此事未甞不歎息痛恨於桓靈也本朝大儒程頤在元祐間常進言於朝以為人主當使一日之中親賢士大夫之時多親宦官宫妾之時少則可以養氣質薫陶徳性此皆切至之言也然後主不能用亮之言故卒以黄皓陳秖而亡其國元祐大臣亦不能白用頤説故紹聖元符之禍至今言之猶可哀痛前事不逺惟聖明之留意焉則天下幸甚 其四所謂抑私恩以抗公道者臣聞天無私覆地無私載日月無私照故王者奉三無私以勞於天下則兼臨博愛廓然大公而天下之人莫不心悦而誠服倘於其間復以新舊而為親踈則其偏黨之情褊狹之度固已使人然有不服之心而其好惡取舎又必不能中於義理而甚則至於沮謀敗國妨徳亂政而其害有不可勝言者蓋左右厮役横加官賞宫府寮屬例得褒遷固不問前例之是非而或者又不問其有無此固舊事之失而不可以不正况今又有蚤懐奸心預自憑結者又將貪天之功以為己力而不顧其仰累於聖徳妬賢嫉能禦下蔽上而不憂其有害於聖政也苟不有以深抑私情痛加屛絶則何以明公道而服衆心革宿弊而防後患乎唐太宗之責龎相夀曰我昔為王為一府作主今為天子為四海作主為四海作主不可偏與一府恩澤若復令爾重位必使為善者皆不用心正為此也又况有國家者當存逺慮若漢高祖之戮丁公我太祖之薄王溥此其深識雄㫁皆可以為後聖法惟聖明之留意焉則天下幸甚 其五所謂明義理以絶神奸者臣聞天有顯道厥類惟彰作善者降之百祥作不善者降之百殃是以人之禍福皆其自取未有不為善而以諂禱得福者也未有不為惡而以守正得禍者也而况帝王之生實受天命以為郊廟社稷神人之主苟能修徳行政康濟兆民則災害之去何待於禳福祿之來何待於禱如其反此則獲罪於天人怨神怒雖欲辟惡鬼以來真人亦無所益又况先王制禮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報本享親皆有常典牲器時日皆有常度明有禮樂幽有鬼神一理貫通初無間隔苟禮之所不載即神之所不享是以祭非其鬼即為滛祀滛祀無福經有明文非固設此以禁之乃其理之自然不可得而易也其或恍惚之間如有影響乃是心無所主妄有疑憂遂為巫祝妖人乗閒投隙以逞其奸欺誑惑之術既行則其為禍又將無所不至古今以此坐致亂亡者何可勝數其監蓋亦非逺苟非致精學問以明性命之理使此心洞然無所疑惑當有即有當無即無則亦何据以秉禮執法而絶妖妄之原乎先王之政執左道以亂政假鬼神以疑衆者皆必誅而不以聴其慮深矣然傳有之明於天地之性者不可惑以神怪明於萬物之情者不可罔以非類則其為妄蓋亦不甚難察惟聖明之留意焉則天下幸甚 其六所謂擇師傅以輔皇儲者臣聞賈誼作保傅傳其言有曰天下之命繫於太子太子之善在於早諭教與選左右教得而左右正則太子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此天下之至言萬世不可易之定論也至論所以教諭之方則必以孝仁禮義為本而其條目之詳則至於容貎詞氣之微衣服器用之細纎悉曲折皆有法度一有過失則史書之䇿宰撤其膳而又必有進善之旌誹謗之木敢諫之鼓瞽詩史書工誦箴諫士傳民語必使至於化與心成中道若性而猶不敢怠焉其選左右之法則有三公之尊有三少之親有道有充有弼有承上之必得周公太公召公史佚之流乃勝其任下之猶必取於孝弟博聞有道術者不幸一有邪人厠乎其間則必逐而去之是以太子朝夕所與居處出入左右前後無非正人而未甞見一惡行此三代之君所以有道之長至於累數百年而不失其天下也當誼之時固已病於此法之不備然考孝昭之詔則猶知誦習誼之所言而有以不忘乎先王之意降而及於近世則帝王所以教子之法益踈畧矣蓋其所以教者不過記誦書札之工而未甞開以仁孝禮義之習至於容貎詞氣衣服器用則雖極於邪侈而未甞有以裁之也寮屬具員而無保傅之嚴講讀備禮而無箴規之益至於朝夕所與出入居處而親宻無間者則不過宦官近習埽除趨走之流而已夫以帝王之世當傳授之統上有宗廟社稷之重下有四海烝民之生前有祖宗垂創之艱後有子孫長久之計而所以輔養之具踈畧如此是猶家有明月之珠夜光之璧而委之衢路之側盜賊之衝也豈不危哉詩曰豐水有芑武王豈不仕貽厥孫謀以燕翼子惟聖明之留意焉則天下幸甚 其七所謂精選任以明體統者臣聞人主以論相為職宰相以正君為職二者各得其職然後體統正而朝廷尊天下之政必出於一而無多門之弊苟當論相者求其適已而不求其正已取其可愛而不取其可畏則人主失其職矣當正君者不以獻可替否為事而以趨和承意為能不以經世宰物為心而以容身固寵為術則宰相失其職矣二者交失其職是以體統不正綱紀不立而左右近習皆得以竊弄威權賣官鬻獄使政體日亂國勢日卑雖有非常之禍伏於之中而上恬下嬉亦莫知以為慮者是可不察其所以然者而反之以汰其所已用而審其所將用者乎選之以其能正已而可畏則必有以得自重之士而吾所以任之不得不重任之既重則彼得以盡其獻可替否之志而行其經世宰物之心而又公選天下直諒敢言之士使為臺諫給舎以參其議論使吾腹心耳目之寄常在於賢士大夫而不在於羣小陟罰臧否之行常在於廊廟而不出於私門如此而主威不立國勢不彊綱維不舉刑政不清民力不裕軍政不修者臣不信也書曰成王畏相語曰和臣不忠且以唐之太宗之聰明英武號為身兼將相然猶必使天下之事關由宰相審熟便安然後施行蓋謂理勢之當然有不可得而易者惟聖明留意則天下幸甚 其八所謂振綱紀以厲風俗者臣聞四海之廣兆民至衆人各有意欲行其私而善為治者乃能總攝而整齊之使之各循其理而莫敢不如吾志之所欲者則以先有紀綱以持之於上而後有風俗以驅之於下也何謂紀綱卜賢否以定上下之分核功罪以公賞罰之施也何謂風俗使人皆知善之可慕而必為皆知不善之可羞而必去也然綱紀之所以振則以宰執秉持而不敢失臺諫補察而無所私人主又以其大公至正之心恭已於上而照臨之是以賢者必上不肖者必下有功者必賞有罪者必刑而萬事之統無所闕也綱紀既振則天下之人自將各自矜奮更相勸勉以去惡而從善蓋不待黜陟刑賞一一加於其身而禮義之風廉恥之俗已丕變矣惟至公之道不行於上是以宰執臺諫有不得人黜陟刑賞多出私意而天下之俗遂至於靡然不知名節行檢之可貴而惟阿諛軟熟奔競交結之為務一有端言正色於其間則羣譏衆排必使無所容於斯世而後已此其形勢如將傾之屋輪奐丹雘雖未覺其有變於外而材木之心已皆蠧朽腐爛而不可復支持矣苟非㫁自聖志洒濯其心而有以大警敕之使小大之臣各舉其職以明黜陟以信刑賞則何以振已頺之綱紀而厲已壊之風俗乎管子曰禮義廉恥是謂四維四維不張國乃㓕亡賈誼甞為漢文誦之而曰使管子而愚人也則可使管子少知治體是豈可不為寒心也哉二子之言明白深切非虚語者惟聖明留意天下幸甚 其九所謂節財用以固邦本者臣聞先聖之言治國而有節用愛人之説蓋國家財用皆出於民如有不節而用度有闕則横賦暴斂必將有及於民者雖有愛人之心而民不被其澤矣是以將愛人者必先節用此不易之理也國家承五季之弊祖宗創業之初日不暇給未及大為經制故其所以取於民者比之前代已為過厚重以熙豐變法頗有增加而建炎以來地削兵多權宜科須又復數倍供輸日久民力已殫而間者諸路上供多入内帑是致戸部經費不足遂廢祖宗破分之法而上供嵗額必取十分登足而後已期限迫促科責嚴峻監司州縣更相督迫惟務自寛已債何暇更察民情捶撻號呼有使人不忍聞者而州縣嵗入多作上供起發則又於額外巧作名色夤緣刻剝此民力之所以大窮也計其所以至此雖云多是贍軍然内自京師外達郡邑上自宫禁下至胥徒無多浮費亦豈無可省者切計若能還内帑之入於版曹復破分之法於諸路然後大計中外冗費之可省者悉從廢罷則亦豈不能少有所濟而又擇將帥核軍籍汰浮食廣屯田因時制宜大為分别則供軍不貲之費庶幾亦可减節而民力之寛於是始可議矣此其事體至大而綱目叢細類非一言之可盡今亦未暇盡為陛下言之惟聖明留意其本如上八者而後圖之則天下幸甚 古文集成巻五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六十 宋 王霆震 編前辛集六 疏 請立梁王疏【賈誼】 迂齋批【深識事勢議論剴切筆力老健至呉楚之反而説始驗至主父偃之出而䇿始行信乎其通達國體也】 陛下即不定制如今之勢不過一傳再傳諸侯猶且人恣而不制豪植而大彊漢法不得行矣陛下所以為藩扞及皇太子之所持者唯淮陽代二國耳代北邉匈奴與彊敵為鄰能自完則足矣而淮陽之比大諸侯厪如墨子之著面適足以餌大國耳不足以有所禁禦方今制在陛下制國而令子適足以為餌豈可謂工哉【好】人主之行異布衣【議論】布衣者飾小行競小廉以自託於鄉黨人主唯天下安社稷固否耳高皇帝分天下以王功臣反者如蝟毛而起以為不可故蔪去不義諸侯而虚其國擇良日立諸子雒陽上東門之外畢以為王而天下安故大人者不牽小行以成大功【應異布衣一句】今淮南地逺者或數千里越兩諸侯【梁淮陽】而縣屬於漢其吏民繇役往來長安者自悉而補中道衣敝【中道衣敝則自悉其家財以補之】錢用諸費稱此其苦屬漢而欲得王至甚逋逃而歸諸侯者已不少矣其勢不可久臣之愚計願舉淮南地以益淮陽而為梁王立後割淮陽二三列城與東郡以益梁不可者可徙代王而都淮陽【又一䇿】梁起於新郪以北著之河淮陽包陳以南揵之江則大諸侯之有異心者破膽而不敢謀梁足以扞齊趙淮陽足以禁呉楚陛下高枕終無山東之憂矣此二世之利也【謂之二世利非誼本意】當今恬然適遇諸侯之皆少數嵗之後陛下且見之矣夫秦日夜苦心勞力【一節進一節】以除六國之禍今陛下力制天下頤指如意高拱以成六國之禍難以言智苟身亡事畜亂宿禍熟視而不定萬年之後傳之老母弱子【語好】將使不寧不可謂仁臣聞聖主言問其臣而不自造事故人臣得畢其愚忠唯陛下財幸 十漸䟽【魏徵】 本傳【唐貞觀十三年阿史那結社率作亂雲陽石然史曰古燃字雲陽之石然妖異也自冬至五月不雨徵上䟽極言曰云云䟽奏帝曰朕今聞過矣願改之以終善道有違此言當何施顔面與公相見哉方以所上䟽列為屛障庶朝夕見之兼錄付史官使萬世知君臣之義】 臣奉侍帷幄十餘年陛下許臣以仁義之道守而不失儉約樸素終始弗渝徳音在耳不敢忘也頃年以來寖不克終謹用條陳禆萬分一陛下在貞觀初清靜寡欲化被荒外今萬里遣使市索駿馬并訪怪珍昔漢文帝却千里馬晉武帝焚雉頭裘陛下居常議論逺輩堯舜今所為更欲處漢文晉武下乎此不克終一漸也子貢問治人孔子曰懍乎若朽索之馭六馬子貢曰何畏哉對曰不以道導之則吾讎也若何不畏陛下在貞觀初護民之勞喣【光羽切】之如子不輕營為頃既奢肆思用人力乃曰百姓無事則易驕勞役則易使自古未有百姓逸樂而致傾敗者何有逆畏其驕而為勞役哉此不克終二漸也陛下在貞觀初役已以利物比來縱欲以勞人雖憂人之言不絶於口而樂身之事實切諸心無慮營構輙曰弗為此不便我身推之人情誰敢復爭此不克終三漸也在貞觀初親君子斥小人比來輕褻小人禮重君子重君子也恭而逺【于萬反】之輕小人也狎而近之近之莫見其非逺之莫見其是莫見其是則不待間而踈莫見其非則有時而昵昵小人踈君子而欲致治非所聞也此不克終四漸也在貞觀初不貴異物不作無益而今難得之貨雜然並進玩好之作無時而息上奢靡而望下樸素力役廣而冀農業興不可得已此不克終五漸也在貞觀初求士如渴賢者所舉即信而任之取其所長常恐不及比來由心好惡以衆賢舉而用以一人毁而棄雖積年任而信或一朝疑而斥夫行有素履事有成迹一人之毁未必可信積年之行不應頓虧陛下不察其言以為臧否使讒佞得行守道䟽間此不克終六漸也在貞觀初高居深拱無田獵畢弋之好數年之後志不克固鷹犬之貢逺及四夷晨出夕返馳騁為樂變起不測其及救乎此不克終七漸也在貞觀初遇下有禮羣情上達今外官奏事顔色不接間因所短詰其細過雖有忠欵而不得申此不克終八漸也在貞觀初孜孜治道常若不足比恃功業之大負聖智之明長【辰兩反】傲縱欲無事興兵問罪逺裔親狎者阿㫖不肯諫踈逺者畏威不敢言積而不已所損非細此不克終九漸也貞觀初頻年霜旱畿内戸口並就關外攜老扶幼來往數年卒無一戸亡去此由陛下矜育撫寧故死不携貳也比者疲於徭役關中之人勞弊尤甚雜匠當下顧而不遣正兵畨上復别驅任市物鏹屬於㕓逓子背望於道脱有一穀不収百姓之心恐不能如前日之帖泰此不克終十漸也夫禍福無門惟人所召人無釁焉妖不妄作今旱熯【呼旱切】之災逺被郡國凶醜之孽起於轂下【謂阿史那結社率作亂】此上天示戒乃陛下恐懼憂勤之日也千載休期時難再得明主可為而不為臣所以鬱結長嘆者也 議楊綰條奏貢舉䟽【賈至】 東萊注【唐書賈至字幼隣擢明經第寳應初遷尚書左丞楊綰建請依古制縣令舉孝廉於刺史升天子禮部詔有司參議多是綰言至議以為自晉後衣冠遷徙人多僑處因縁官族所在占籍今鄉舉取人未盡請廣學校增國子博士員十道大州得置大學舘詔博士領之召至生徒使保桑梓者鄉里舉焉在流寓者庠序推焉議者更附至議】 謹按夏之政尚忠殷之政尚敬周之政尚文然則文與忠敬皆統人之行也且夫述行美極人文人文興則忠敬存焉是故前代以文取士本文行也由辭以觀行則及辭也宣父稱顔子不遷怒不貳過謂之好學至乎修春秋則游夏之徒不能措一辭不亦明乎間者禮部取人有乖斯義易曰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關睢之義曰先王以是經夫婦成孝敬厚人倫美教化移風俗蓋王政之所由廢興也故延陵聴樂知諸侯之存亡【左襄二十九年】今試學者以帖字為精通而不窮㫖義豈能知遷怒貳過之道乎考文者以聲病為是非而務擇浮艶豈能知移風易俗化天下之事乎【選舉志李栖筠議進士科】是以上失其源而下襲其流乗流波蕩不知所止先王之道莫能行也夫先王之道消則小人之道長小人之道長則亂臣賊子由是生焉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來者漸矣漸者何謂忠信之陵頺耻尚之失所末學之馳騁儒道之不舉四者皆由取士之失也夫一國之事繫一人之本謂之風贊揚其風繫卿大夫也卿大夫何甞不出於士乎今取士試之小道而不以逺者大者使干祿之徒趨馳末術是誘導之差也夫以蝸蚓之餌雜垂滄海而望吞舟之魚至不亦難乎所以食垂餌者皆小魚就科目者皆小藝四人之業士最關於風化近代趨士靡然向風致使祿山一呼而四海震蕩思明再亂而十年不復【逆臣傳】向使禮讓之道仁義之道著則忠臣孝子比屋可封逆節不得而萌也人心不得而揺也且夏有天下四百載禹之道喪而殷始興焉周有天下八百年文武之政廢而秦始并焉觀三代之選士任賢皆考實行故能風俗淳一運祚長逺秦坑儒士二代而亡漢興雜三代之政四科之舉西京始振經術之學東都終持名節之行至有近戚竊位彊臣擅權弱主孤立母后專政而社稷不隕終彼四百豈非學行扇化於鄉里哉厥後文章道弊尚於浮奢取士術異苟濟一時自魏至隋僅四百載三光分景九州阻域竊號僭位徳義不修是以子孫連顛享國咸促國家革魏晉梁隋之弊承夏殷周漢之業四隩既宅九州攸同覆幬亭育合徳天地安有捨皇王舉士之道蹤亂代取人之術此公卿大夫之辱楊綰所奏實為正論然自典午覆敗中原板蕩夷狄亂華衣冠遷徙南北分裂人多僑處聖朝一平區宇尚復因循版圖則張閭井未設士居鄉土百無一二因縁官族所在耕築地望繫之數百年之外而身皆東西南北之人焉今欲依古制鄉舉里選猶恐取士之未盡也請兼廣學校以訓誘今兩京有大學州縣有小學兵革一動生徒流離儒臣師氏廩祿無向貢士不稱行實胄子何甞講習獨禮部毎嵗權甲乙之第謂奬擢不其謬哉秪足長浮薄之風啓僥倖之路矣其國子博士等望加員數厚其祿秩選通儒碩士間居其職十道大郡量置大學舘令博士出外兼領郡官召置生徒人循故事保桑梓者鄉里舉焉在流寓者庠序推焉朝而行之夕見其利如此則青青不復興刺【詩子衿】擾擾由其歸本矣人倫之始王化之先不是過也 古文集成巻六十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六十一 宋 王霆震 編前辛集七 狀 論進果人擬官狀【陸贄】 本傳【道有獻果者帝嘉其意欲授以試官贄曰爵位天下公器不可輕也帝曰試官虚名且已與宰相議矣卿其無嫌贄奏云云】 信賞必罰覇王之資也輕爵䙝刑衰亂之漸也非功而獲爵則輕非罪而肆刑則䙝天寳之季嬖倖傾國爵以情授賞以寵加紀綱始壊矣外寇乗之遂亂中夏財賦不足以供賜而職官之賞興焉職員不足以容功而散試之號行焉當今所病者在爵輕也設法貴之猶恐不重若又自棄將何勸焉陛下謂試官為虚名豈思之未熟耶夫立國惟義與權誘人惟名與利名近虚於教為重利近實於徳為輕凡所以裁是非立法制則存乎其義參虚實揣輕重則存乎其權專實利而不濟之以虚則物有匱耗而不給矣專虚名而不副之以實則情有誕謾而不趨矣故錫貨財列廩秩以彰實也差品列異服章以飾虛也居上者達其變相須以為表裏則為國之權得矣按甲令有職事官有散官有勲官有爵號其職事受奉者唯職事一官以序才能以位勲徳所謂施實利而寓虛名者也勲散爵號止於服色資廕以馭崇貴以甄功勞所謂假虚名而佐實利者也今員外試官與勲散爵號同然而突銛鋒排禍難者以是酬之其為用也可謂重矣今獻一器果一盛則受之彼忘軀命者有以相謂矣曰吾之軀命乃同於果果草木也若草木然人何勸哉夫田父野人必欲得其懽心厚賜之可也 議學校貢舉狀【東坡】 郎學士注【公墓誌云王介甫欲變更科舉神宗疑焉使兩制三舘議之公議上神宗悟曰吾固疑此得蘇軾議意釋然矣遂即日召見】 又云【此篇論知人之法在於責實】 熙寧四年正月某日殿中丞直史舘判官告院蘇軾狀奏准勑講求學校貢舉利害令臣等各具議狀聞奏者臣伏以得人之道在於知人知人之法在於責實使君相有知人之才朝廷有責實之政則胥吏皁未甞無人而况於學校貢舉乎雖因今之法臣以為有餘使君相無知人之才朝廷無責實之政則公卿侍從常患無人况學校貢舉乎雖復古之制臣以為不足矣夫時有可否物有廢興方其所安雖暴君不能廢及其既厭雖聖人不能復故風俗之變法制隨之譬如江河之徙移順其所欲行而治之則易為功彊其所不欲行而復之則難為力使三代聖人復生於今其選舉賢才亦必有道矣何必由學且天下固甞立學矣慶厯之間以為太平可待【慶歴四年三月詔立學於諸州府軍監除舊有學者餘並立學】至於今日惟有空名僅存今陛下必欲求徳行道藝之士責九年大成之業則將變今之禮易今之俗又當發民力以治宫室斂民財以養游士百里之内置官立師獄訟聴於是軍旅謀於是又當以時簡不率教者屏之逺方終身不齒則無乃徒為紛亂以患苦天下耶若乃無大變改而望有益於時則與慶厯之際何異故臣以為今日之學校特可因循舊制使先王之舊物不廢於吾世足矣至於貢舉之法行之百年治亂盛衰初不由此陛下視祖宗之世貢舉之法與今為孰精言語文章與今為孰優所得文武長才與今為孰多天下之事與今為孰辦較此數者而短長之議决矣今議者所欲變改不過數端或曰鄉舉徳行而略文章或曰專取䇿論而罷詩賦或欲舉唐室故事兼採譽望而去彌封或欲罷經生樸學不用貼墨而考大義此數者皆知其一而不知其二者也臣請歴言之夫欲興徳行在於君人者修身以格物審好惡以表俗孟子所謂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君之所向天下趣焉若欲設科立名以取之則是教天下相率而為偽也上以孝取人則勇者割股怯者廬墓上以廉取人則敝車羸馬惡衣菲食凡可以中上意無所不至矣徳行之弊一至於此自文章而言之則䇿論為有用詩賦為無益自政事言之則詩賦䇿論均為無用矣雖知其無用然自祖宗以來莫之廢者以為設法取士不過如此也豈獨吾祖宗自古堯舜亦然書曰敷奏以言明試以功自堯舜以來進人何甞不以言試人何甞不以功乎議者必欲以䇿論定賢愚决能否臣請有以質之近世士大夫文章華靡者莫如楊億使楊億尚在則忠清鯁亮之士也豈得以華靡少之通經學古者莫如孫復石介使孫復石介尚在則迂闊矯誕之士也又可施之於政事之間乎自唐至今以詩賦為名臣者不可勝數【唐如韓栁元白本朝如二宋歐范輩】何負於天下而必欲廢之近嵗士人纂類經史綴緝時務謂之䇿括待問條目搜括略盡臨時剽竊竄易首尾以有司有司莫能辨也且其為文也無規矩凖繩故學之易成無聲病對偶故考之難精以易學之文付難考之吏其弊有甚於詩賦者矣唐之通榜故是弊法雖有以名取人厭伏衆論之美亦有貨賂公行權要請托之害一使恩去王室權歸私門降及中葉結為朋黨之論【唐制主司以通榜取人兼採譽望或自投所業或各舉所知往往多挾私意以去取】通榜取人又豈足尚哉設科舉人多出三路【謂進士明經學究也】能文者既已變而為進士矣曉義者人皆去以為明經矣其餘皆樸魯不能化也至於人才則有定分施之有政能否自彰今進士日夜治經傳附之以子史貫穿馳騖可謂愽矣至於臨政曷甞用其一二顧視舊學已為虚器而欲使此等分别注䟽粗識大義而望其才能増長亦已踈矣臣故曰此數者皆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也特願陛下留意其逺者大者必欲登俊良黜庸囘總攬衆才經略世務則在陛下與二三大臣下至諸路職司與良二千石耳區區之法何預焉然臣竊有私憂過計者敢不以告昔王衍好老莊天下皆師之風俗陵夷以至南渡王縉好佛捨人事而修異教大歴之政至今為笑【王縉奉佛晚節尢謹代宗每從容問所以然縉盛陳福業報應帝嚮之大歴政刑日以湮陵】故孔子罕言命則為知者少也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夫性命之説自子貢不得聞而今之學者恥不言性命此可信也哉今士大夫至以佛老為聖人鬻書於市者非莊老之書弗售也讀其文浩然無當而不可窮觀其貎超然無着而不可挹此豈真能然哉蓋中人之性安於放而樂於誕耳使天下之士能如莊周齊死生一毁譽輕富貴安貧賤則人主之名器爵祿所以礪世磨鈍者廢矣陛下亦安用之而况其實不然而竊取其言以欺世者哉臣願陛下明勑有司試之以法言取之以實學愽通經術者雖樸不廢稍渉浮誕者雖工必黜則風俗稍厚學術近正庶幾得忠實之士不至蹈衰季之風則天下幸甚 論時政狀【東坡】 郎學士注【時新法既行中外皆言不便神宗亦疑之頗有感悟意介甫之黨執之亦堅故公既上萬言書後復進此】 熙寧四年三月某日殿中丞直史舘判官告院權開封府推官臣蘇軾謹昧死上書皇帝陛下臣聞之益戒於禹曰任賢勿貳去邪勿疑仲虺言湯之徳曰用人惟已改過不吝秦穆喪師於崤悔痛自誓孔子錄之自古聰明豪傑之主以漢高帝唐太宗皆以受責如流改過不憚號為秦漢以來百王之冠孔子曰君子之過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聖賢舉動明白正直不當如是耶所用之人有邪有正所作之事有是有非邪正兩言而足正則用之邪則去之是則行之非則破之此理甚明如饑之必食渴之必飲豈有别生義理曲加粉飾而能欺天下者哉書曰與治同道罔不興與亂同事罔不亡陛下自去嵗以來所行新政皆不與治同道立條例司【熙寜二年王安石參政立新法置三司條例司】遣青苗使【熙寧二年行青苗法】斂助役錢【熙寧二年司農寺以免役法頒行天下令五等戸皆輸錢入官以募役】行均輸法【熙寧二年三司條例司言發運使實總六路之賦入宜假以錢貨繼其用之不給凡糴買税斂上供之物皆徙貴就賤用近易逺】四海騷然行路怨咨自宰相已下皆知其非而不敢爭臣愚憃不識忌諱乃者上疏論之詳矣而學術淺陋不足以感動聖明近者故相舊臣藩鎮侍從雜然爭言其不便【韓魏公富鄭公司馬公范蜀公皆論列】以至於臺諫二三人者本其所與締交唱和表裏之人也然猶不免一言其非者豈非物議沸騰事勢迫切而不可止與【温公目録云介甫與吕晦叔素親患臺諫多横議故用晦叔為中丞既而天下皆患條例司為民害晦叔乃建言條例司不便介甫以晦叔叛已後竟出晦叔知潁州】自非見利忘義居之不疑者孰肯始終膠固不自湔洗如呉師孟乞免提舉胡宗愈不願檢詳如逃垢穢惟恐不脱之人情畏惡一至於此近者中外讙言已有悔悟意道路相慶如䝉大賚實望陛下旬日之間渙發徳音洗蕩乖僻追還使者而罷條例司今者側聴所為蓋不過使監司體量抑配而已【熙寧三年正月詔令諸路給散青苗錢今慮官吏不問民間願與不願輙行追呼或即均配今仰提㸃刑獄臣僚體量覺察】比之未悟所較幾何此孟子所謂知兄臂之不可紾而勸以姑徐知隣雞之不可攘而月取其一帝王改過豈如是哉臣又聞陛下以為此法且可試之三路【熙寧二年九月制置三司條例司言乞於京東淮南河北三路先行青苗法】臣以為此法譬如醫者之用毒藥以人之死生試其未效之方三路之民豈非陛下赤子而可試以毒藥乎今是政小用則小敗大用則大敗若力行而不已則亂亡隨之臣非敢過為危論以聳動陛下也自古存亡之所寄者四人而已一曰民二曰軍三曰吏四曰士四人者一失其心則足以生變今陛下一舉而兼犯之青苖助役之法行則農不安均輸之令出則商賈不行而民始憂矣倂省諸軍迫逐老病至使戍兵之妻與士卒雜處其間貶殺軍分有同降配遷徙淮甸僅若流放年近五十人人懐憂而軍始怨矣内則不取謀於元臣侍從而專用新進小生【東軒筆錄云王荆公秉政宿徳舊人議論不恊荆公遂選用新進待以不次故兩禁臺閣内外要權莫非新進之士】外則不責成守令監司而專用青苗使者多置閑局以擯老成而吏始解體矣陛下臨軒選士天下謂之龍飛榜而進士一人首削舊恩示不復用【熙寧二年上與輔臣論科埸之弊以進士第一例與舘閣為非至十二月詔今後科埸制科第三等進士第一人及第一任囬吏不與壁通判差遣】所削者一人而已士莫不悵恨以陛下有厭薄其徒之意也今用事者又欲漸銷進士純取明經雖未有成法而小人招權自以為功更相扇揺以謂必行而士始失望矣今進士半天下自二十以上便不能誦憶注義為明經之學若法令一更則士各懐廢棄之憂而人才短長終不在此昔秦禁挾書而諸生皆抱其業以歸勝廣相與出力而亡秦者豈有他哉亦以失業而無所歸也故臣願陛下勿復言此民憂軍怨吏解體而士失望禍亂之源有大於此者乎今未見也一旦有急則致命之士必寡矣方是時不知希合苟容之徒能為陛下収板蕩而止土崩乎去嵗諸軍之始併也左右之人皆以士心樂併告陛下近者放停軍人李興告虎翼吏率錢行賂以求不併則士卒不樂可知矣【虎翼軍名】夫諂諛之人苟務合意不憚欺罔者類皆如此故凡言百姓樂請青苗錢樂出助役錢者皆不可信陛下以為青苗抑配果可禁乎不惟不可禁乃不當禁也何以言之若此錢放而不収則州縣官吏不免責罰若此錢果不抑配則願請之戸後必難収前有抑配之禁後有失䧟之罰為陛下官吏不亦難乎故臣以為既行青苗錢則不當禁抑配其勢然也人皆謂陛下聖明神武必能徙義修慝以致太平而近日之事乃有文過遂非之風此臣之所以憤懣太息而不能已也昔賈充用事天下憂恐而庾純任愷俱力排之及充出鎮秦凉忠臣義士莫不相慶屈指數日以望維新之化而馮紞之徒更相告曰賈公逺放吾等失勢矣於是相為獻謀而充復留則晉氏之亂成於此矣自古惟小人為難去何則去一人而其黨莫不破壊是以為之計謀游説者衆也今天下賢者亦將以此觀陛下以為進退之决或再失望則知幾之士相率而逝耳豈特皆如臣等輩偷安懐祿而不忍去哉猖狂不遜忤陛下多矣不敢復望寛赦俯伏引領以待誅殛 古文集成巻六十一 <集部,總集類,古文集成>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六十二 宋 王霆震 編前壬集一 河圖之文前七二後一六左三八右九四居中者五與十 洛書之文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為肩六八為足五居中央 晦庵啟䝉朱子曰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數五地數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數二十有五地數三十凡天地之數五十有五此所以成變化而行鬼神也此一節夫子所以發明河圖之數也天地之間一氣而已分而為二則為隂陽而五行造化萬物終始無不管於是焉故河圖之位一與六共宗而居乎北二與七為朋而居乎南三與八同道而居乎東四與九為友而居乎西五與十相守而居乎中盖其以所以為數者不過一隂一陽一竒一耦以兩其五行而已所謂天者陽之輕清而位乎上者也所謂地者隂之重濁而位乎下者也陽數竒故一三五七九皆屬乎天所謂天數五也隂數耦故二四六八十皆屬乎地所謂地數五也天數地數各以其類相求所謂五位之相得者然也天以一生水而地以六成之地以二生火而天以七成之天以三生木而地以八成之地以四生金而天以九成之天以五生土而地以十成之此又其所謂各有合焉者也積五竒而為二十五積五耦而為三十合是二者而為五十有五此河圖之全數皆夫子之意而諸儒之説也至於洛書則雖夫子之所未言然其象其説已具於前有以通之則劉歆所謂經緯表裏者可見矣或曰河圖洛書之位與數其所以不同何也曰河圖以五生數統五成數而同處其方盖掲其全以示人而道其常數之體也洛書以五竒數統四耦數而各居其所盖主於陽以統隂而肇其變數之用也曰其皆以五居中者何也曰凡數之始一隂一陽而已矣陽之象圓圓者徑一而圍三隂之象方方者徑一而圍四圍三者以一為一故參其一陽而為三圍四者以二為一故兩其一隂而為二是所以參天兩地者也三二之合則為五矣此河圖洛書之數所以皆以五居中也然河圖以生數為主故其中之所以為五者亦具五生數之象焉其下一㸃天一之象也其上一㸃地二之象也其左一㸃天三之象也其右一㸃地四之象也其中一㸃天五之象也洛書以竒數爲主故其中之所以爲五者亦具五竒數之象焉其下一㸃亦天一之象也其左一㸃亦天三之象也其中一㸃亦天五之象也其右一㸃則天七之象也其上一㸃則天九之象也其數與位皆三同而二異盖陽不可易而隂可易成數雖陽固亦生之隂也曰中央之五既為五數之象矣然則其為數也奈何曰以數言之則通乎一圖由内及外固各有積實可紀之數矣然河圖之一二三四各居其五象本方之外而六七八九十又各因五而得數以附于其生數之外洛書之一三七九亦各居其五象本方之外而二四六八者又各因其類以附于竒數之側盖中者為主而外者為客正者為君而側者為臣亦各有條而不紊也曰其多寡之不同何也曰河圖主全故極於十而竒偶之位均論其積實然後見其耦贏而竒乏也洛書主變故極於九而其位與實皆竒贏而耦乏也必皆虛其中也然後隂陽之數均於二十而無偏爾曰其序之不同何也曰河圖以生出之次言之則始下次上次左次右以復于中而又始于下也以運行之次言之則始東次南次中次西次北左旋一周而又始于東也其生數之在内者則陽居下左而隂居上右也其成數之在外者則隂居下左而陽居上右也洛書之次其陽數則首北次東次中次西次南其隂數則首西南次東南次西北次東北也合而言之則首北次西南次東次東南次中次西北次東北而究于南也其運行則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右旋一周而土復克水也是亦各有説者矣曰其七八九六之數不同何也曰河圖六七八九既附于生數之外矣此隂陽老少進退饒乏之正也其九者生數一三五之積也故自北而東自東而西以成於四之外其六者生數二四之積也故自南而西自西而北以成於一之外而七則九之自西而南者也八則六之自北而東者也此又隂陽老少互藏其宅之變也洛書之縱横十五而七八九六迭為消長虛五分十而一含九二含八三含七四含六則參伍錯綜無適而不遇其合焉此變化無窮所以為妙也然則聖人之則之也奈何曰則河圖者虚其中則洛書者總其實也河圖之虚五與十者太極也竒數二十耦數二十者兩儀也以一二三四為六七八九者四象也析四方之合以為乾坤離坎補四隅之空以為兑震巽艮者八卦也洛書之實其一為五行其二為五事其三為八政其四為五紀其五為皇極其六為三徳其七為稽疑其八為庶徴其九為福極其位與數尤曉然矣曰洛書而虚其中五則亦太極也竒耦各居二十則亦兩儀也一二三四而含九八七六縱横十五而互為七八九六則亦四象也四方之正以為乾坤坎離四隅之偏以為兑震巽艮則亦八卦也河圖之一六為水二七為火三八為木四九為金五十為土則因洪範之五行而五十有五者又九疇之子目也是則洛書固可以為易而河圖亦可以為範矣又安知圖之不為書書之不為圖也邪曰是其時雖有後先數雖有多寡然其為理則一而已但易乃伏羲之所先得乎圖而初無待乎書範則大禹之所獨得乎書而未必追考於圖耳且以河圖而虚十則洛書四十五之數也虚五則大衍五十之數也積五與十則洛書縱横十五之數也以五乘十以十乘五則又皆大衍之數也洛書之五又自含五則得十而通為大衍之數矣積五與十則得十五而通為河圖之數矣苟明乎此則横斜曲直無所不通而河圖洛書又豈有先後彼此之間哉 晦庵書河圖洛書後世傳一至九數者為河圖一至十數者為洛書考之於古正是反而置之予於啟䝉辨之詳矣讀大戴禮書又得一證甚明當篇有二九四七五三六一八之語而鄭氏註云法文也然則漢人固以此九數者為洛書矣閤皂甘君叔懐欲刻二圖山中覽者未必深考又當大啟争端聊書以諗之慶元丁巳上元節日遯翁書 推伏羲神禹畫卦作範之原辨劉牧易置圖書之失 晦庵易學啟䝉孔安國云河圖者伏羲氏王天下龍馬出河遂則其文以畫八卦洛書者禹治水時神負文而列於背有數至九禹遂因而第之以成九類歆云伏羲氏繼天而王受河圖而畫之八卦是也禹治水賜洛書法而陳之九疇是也河圖洛書相為經緯八卦九章相為表裏關子明云河圖之文七前六後八左九右洛書之文九前一後三左七右四前左二前右八後左六後右邵子曰員者星也厯紀之數其肇於此乎【厯法合二始以定剛柔二中以定律厯二終以紀閏餘是所謂厯紀也】方者土也畫州井地之法其放於此乎【州有九井九百畝是所謂畫州井地也】盖員者河圖之數方者洛書之文故羲文因之而造易禹箕叙之而作範也蔡西山【元定】曰古今傳記自孔安國劉向父子班固皆以為河圖授羲洛書錫禹關子明邵康節皆以十為河圖丸為洛書盖大傳既陳天地五十有五之數洪範又明言天乃錫禹洪範九疇而九宫之數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為肩六八為足正背之象也惟劉牧意見以九為河圖十為洛書託言出於希夷既與諸儒舊説不合又引大傳以為二者皆出於伏羲之世其易置圖書並無明驗但謂伏羲兼取圖書則易範之數誠相表裏為可疑耳其實天地之理一而已矣雖時有古今先後之不同而其理則不容於有二也故伏羲但據河圖以作易則不必預見洛書而已逆與之合矣大禹但據洛書以作範則亦不必追究河圖而已暗與之符矣其所以然者何哉誠以此理之外無復他理故也然不特此耳律呂有五聲十二律而其相乘之數究於六十日名有十幹十二支而其相乘之數亦究於六十二者皆出於易之後其一數又各不同然與易之隂陽䇿數老少自相配合皆為六十者無不若合符契也下至運氣參同太一之屬雖不足道然亦無不相通盖自然之理也假令今世復有圖書者出其數亦必相符可謂伏羲有取於今日而作易乎大傳所謂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者亦汎言聖人作易作範其原皆出於天之意如言以卜筮者尚其占與莫大乎蓍之類易之書豈有與卜之法乎亦言其理無二而已爾 <集部,總集類,古文集成,卷六十二> 合沙先生曰大衍之數與爻成七八九六而連山歸藏之文變統而謂之三易作於文王大衍之數五十者一與九為十二與八為十三與七為十四與六為十五與五為十共五十也其用四十有九者一用五行其數五二用五事其數五三用八政其數八四用五紀其數五六用三德其數三七用稽疑其數七八用庶徵其數五九用五福六極其數共十有一筭至四十九也五用皇極其數一不曰一而曰極大衍所虚太極之皇極之一適在五數五為六函三所引之數也於五十五數之中亦得夫四十有九焉此自然之理所謂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豈苟云乎哉學者試思之 <集部,總集類,古文集成,卷六十二> 合沙先生曰八卦之位始于虙重于夏商衍于周作經於孔皆不易其方位實本河圖洛書之本文本數也其述作之意一歸於中所謂執中惟一之道皇極一而繫于五共得六數乃太極函三之引六也近太極莫若乾出中而居六位正吾曾子謂貫一之忠恕也用太極者莫若震故以震居三位蓋得六極函三之圓不動正吾子思所謂發而中節之和也判太極者莫若以與坤坎得其一坤得其二一即二矣二即三矣此水土所以並生於申善與惡陰與陽執其一者皆非道是曰失中而中庸之學不取也以大㮣論之一三七陽數布于四方分至之義二四六八陰數布于四隅啓閉之義求中氣而積閏之理也 古文集成巻六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六十三 宋 王霆震 編前壬集二 蔡氏皇極經世指要曰大傳曰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業其法自一而二自二而四自四而八實則太極判而為陰陽陰陽之中又有陰陽出於自然不待智營而力索其叙首乾而尾坤者以陰陽先後為數也朱子曰右繫辭曰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邵子曰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也說卦傳曰易逆數也邵子曰乾一兌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自乾至坤皆得未生之卦若逆推四時之比也後六十四卦次序放此 <集部,總集類,古文集成,卷六十三> 邵伯温曰康節先君曰孔子曰天地定位山澤通氣雷風相薄水火不相射天地定位則乾與坤對也山澤通氣則艮與兑對也雷風相薄則震與巽對也水火不相射則離與坎對也乾之初交於坤之初得震故為長男坤之初交於乾之初得巽故為長女乾之二交於坤之二得坎故為中男坤之二交於乾之二得離故為中女乾之上交於坤之上得艮故為少男坤之上交於乾之上得兑故為少女乾坤大父母也故能生八卦復姤小父母也故能生六十四卦復之初九交於姤之初六得一陽姤之初六交於復之初九得一隂復之二交於姤之二得二陽姤之二交於復之二得二隂復之三交於姤之三得四陽姤之三交於復之三得四隂復之四交於姤之四得八陽姤之四交於復之四得八隂復之五交於姤之五得十六陽姤之五交於復之五得十六隂復之上交於姤之上得三十二陽姤之上交於復之上得三十二隂cq=26隂陽男女皆順行所以生六十四卦也此伏羲之易也 蔡氏指要曰大傳曰天地定位山澤通氣雷風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錯數往者順知來者逆是故易逆數也其法自子中至午中為陽初四爻皆陽中前一爻皆隂後二爻皆陽上一爻為隂二爻為陽三爻為隂四爻為陽自午中至子中為隂初四爻皆隂中前二爻為陽後二爻為隂上一爻為陽二爻為隂三爻為陽四爻為隂在陽中上二爻則先隂而後陽陽生於隂也在隂中上二爻則先陽而後隂隂生於陽也其叙始震終坤者以隂陽消息為數也 原卦畫【晦庵】 古者包犧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逺取諸物於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徳以類萬物之情 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朱子曰大傳言包犧畫卦所取如此則易非獨以河圖而作也盖盈天地之間莫非太極隂陽之妙聖人於此仰觀俯察逺求近取固有以超然而黙契於其心矣故自兩儀之未分也渾然太極而兩儀四象六十四卦之理已粲然於其中自太極而分兩儀則太極固太極也兩儀固兩儀也自兩儀而分四象則兩儀又為太極而四象又為兩儀矣自是而推之由四而八由八而十六由十六而三十二由三十二而六十四以至于百千萬億之無窮雖其見於摹畫者若有先後而出於人為然其已定之形已成之勢則固已具於渾然之中而不容毫髮思慮作為於其間也程子所謂加一倍法者可謂一言以蔽之而邵子所謂畫前有易者又可見其真不妄矣世儒於此或不之測往往以為聖人作易盖極其心思探索之巧而得之甚者至謂凡卦之畫必由蓍而後得其誤益以甚矣 <集部,總集類,古文集成,卷六十三> <集部,總集類,古文集成,卷六十三> 蔡氏指要曰八卦重而為六十四卦一卦之上各有八卦也實則自八而十六自十六而三十二自三十二而六十四也大傳曰因而重之爻在其中矣者是也此陰陽流行之數前三十二卦為陽後三十二卦為陰古往今來者也 <集部,總集類,古文集成,卷六十三> 邵伯温曰先君曰先天圖者伏犧八卦也伏犧八卦即有六十四卦盖上世聖人皆有易作用不同其道一也今之易經文王之易也故謂之曰周易伏犧之易無文字語言獨有卦畫次序而已孔子於繫辭實述之矣圓者為天方者為地天地之理皆在是也朱文公曰右伏犧四圖其説皆出於邵氏盖邵氏得之李之才挺之挺之得之穆脩伯長伯長得之希夷先生陳摶圖南者所謂先天之學也此圖圓布者乾盡午中坤盡子中離盡卯中坎盡酉中陽生於子中極於午中隂生於午中極於子中其陽在南其隂在北方布者乾始於西北坤盡於東南其陽在北其隂在南此二者隂陽對待之數圓於外者為陽方於中者為隂圓者動而為天方者静而為地者也 天地定位山澤通氣雷風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錯數往者順知來者逆是故易逆數也 雷以動之風以散之雨以潤之日以烜之艮以止之兌以說之乾以君之坤以藏之 邵子曰此一節明伏羲八卦也八卦相錯者明交相錯而成六十四也數往者順若順天而行是左旋也皆已生之卦也故云數往也知來者逆若逆天而行是右行也皆未生之卦也故云知來也夫易之數由逆而成矣此一節直解圖意若逆知四時之謂也朱文公曰以横圖觀之有乾一而後有兌二有兌二而後有離三有離三而後有震四有震四而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亦以次而生焉此易之所以成也而圓圖之左方自震之初為冬至離兌之中為春分以至於乾之末而交夏至焉皆進而得其已生之卦猶自今日而追數昨日也故曰數往者順其右方自巽之初為夏至坎艮之中為秋分以至於坤之末而交冬至焉皆進而得其未生之卦猶自今日而逆計來日也故曰知來者逆然本易之所以成則其先後始終如横圖及圓圖右方之序而已故曰易逆數也 蔡氏指要曰一動一靜之間者易之所謂太極也動靜者易所謂兩儀也陰陽剛柔者易所謂四象也太陽太陰少陽少陰少剛少柔太剛太柔者易所謂八卦也 太陽 日 暑 性 目 元 皇太隂 月 寒 情 耳 㑹 帝少陽 星 晝 形 鼻 運 王少隂 辰 夜 體 口 世 伯少剛 石 雷 木 色 嵗 易少柔 土 露 草 聲 月 書太剛 火 風 飛 氣 日 詩太柔 水 雨 走 味 辰 春秋蔡氏指要曰動者為天天有隂陽【陽者動之始隂者動之極】隂陽之中又各有隂陽故有太陽太隂少陽少隂太陽為日太隂為月少陽為星少隂為辰是為天之四象日為暑月為寒星為晝辰為夜四者天之所變也暑變物之性寒變物之情晝變物之形夜變物之體萬物之所以感於天之變也静者為地地有柔剛【柔者静之始剛者静之極】剛柔之中又有剛柔故有太剛太柔少剛少柔太柔為水太剛為火少柔為土少剛為石是為地之四象水為雨火為風土為露石為雷四者地之所以化也雨化物之走風化物之飛露化物之草雷化物之木萬物之所以應於地之化也暑變走飛草木之性寒變走飛草木之情晝變走飛草木之形夜變走飛草木之體雨化性情形體之走風化性情形體之飛露化性情形體之草雷化性情形體之木天地變化參伍錯綜而生萬物也萬物之感於天之變性者善目情者善耳形者善鼻體者善口萬物應於地之化飛者善色走者善聲木者善氣草者善味盖其所感應有不同故其所善亦有異至於人則得天地之全暑寒晝夜無不變雨風露雷無不化性情形體無不感走飛草木無不應目善萬物之色耳善萬物之聲鼻善萬物之氣口善萬物之味盖天地萬物皆隂陽剛柔之分人則兼備乎隂陽剛柔故靈於萬物而能與天地參也人而能與天地參故天地之變有元㑹運世而人事之變亦有皇帝王伯元㑹運世有春夏秋冬為生長收藏皇帝王伯有易書詩春秋為道德功力是故元㑹運世春夏秋冬生長收藏各相因而為十六皇帝王伯易書詩春秋道徳功力亦各相因而為十六十六者四象相因之數也凡天地之變化萬物之感應古今之因革損益皆不出乎十六十六而天地之道畢矣故物之巨細人之聖愚亦以一千百千四者相因而為十六千千之物為細物千千之民為至愚一一之物為巨人一一之民為聖盖人者萬物之最靈聖人者又人倫之至也自天地觀萬物則萬物為萬物自太極觀天地則天地亦物也人而盡太極之道則能範圍天地曲成萬物而造化在我矣故其説曰一動一静天地之至妙歟一動一静之間天地人之至妙歟一動一静之間非動非静而主乎動静所謂太極也又曰思慮未起鬼神莫知不由乎我更由乎誰所謂範圍天地曲成萬物造化在我者也盖超乎形器非數之能及矣雖然亦數也伊川先生曰數學至康節方及理康節之數先生未之學至其本原則亦不出乎先生之説矣 古文集成巻六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六十四 宋 王霆震 編前壬集三 圖 兼山傳家學九圖 【郭雍字子和兼山先生忠孝丘之之子兼山傳易於伊川雍傳其學畫為九圖】 性善圖【郭氏】 善惡萌於心已非性也方其未萌之初性之所有不可得而言故孟子名之曰善即孔子子思謂之中與誠是也性善之後方流為善惡既曰善惡則非性善之善矣性善盖赤子之心也天命之性也喜怒哀樂未發之時也故人有善惡而性無之言性惡善惡混者是言人也非論性也孟子所以力明性善者盖謂學者必先明知性之善胷中無疑然後道可進若疑其為善惡則道不可得而進矣荀揚盖見善人惡人而論之非知論性者也伊川曰孟子言性善盖極本窮源之理故此為入道之始善者性也善惡性之流見於外者也 克已圖【郭氏】 學有二道曰不失赤子之心曰求其放心放心盖已失之心所謂求其放心者復也求之而不能復者欲勝也故克之而後復復克皆内事克彼人欲復此天理也凡性分之内有害吾性善矣於作偽自私者皆人欲也孔子告顔淵之克已盖克非禮之欲而復非欲之理也顔子不逺復進此道也謝先生論立已與物之際即是言外事其説本於躬自厚故齊物我此盖續西銘廣大一説又非孔子告顔淵者也 浩然圖【郭氏】 養浩有二道曰不動心曰充不動心用力難而效速充者用力易而效遲充有不至者矣不動心無不至者也觀孟子養浩然之氣二者盖兼之矣不動心又有養心之道曰寡欲其為人也寡欲雖有不存焉者寡矣孔子於易之乾明大人之道則知大者乾道也至孟子又明其養心之道而曰塞于天地之間豈欺我哉養大即浩然也所養反是皆為小人大小所養於内者也大人小人成於外者也 无妄圖【郭氏】 无妄即誠也在易曰无妄至孔子又言及中庸而後言誠又至孟子則曰性善皆一也然无妄有動象故又為誠之見於有為者如是則誠然後无妄矣以其本善故誠以其誠故无妄又為三者之序不誠則妄矣天人之分其間不能以寸伊川曰動以天故无妄動以人欲則妄矣 大畜圖【郭氏】 健為天德大畜止健畜天德也故彖曰剛健篤實輝光日新其德不能畜天德則見於有為者不能无妄故天德止於大畜而動於无妄也序外曰有无妄而後可畜是為交相養之道則知无妄者動亦无妄静亦无妄而大畜一於止矣 艮止圖【郭氏】 艮止也天下之欲無窮而人每患於不能止者盖不知無欲之地而止之也止於無欲之地所謂艮其背也人之耳目口鼻皆有欲也至於背則無欲矣内欲不動則外境不入是以行其庭不見其人也不獲其身止於止矣不見其人止於行矣内外兼止故人欲自滅而天理固存孟子曰養心莫善於寡欲其艮其背之義乎自一身之外言之庭與四海皆一也聖人舉而措之天下謂之事業皆行其庭之事也此道可明以理不可窮以辭即所謂中庸之道也 誠明圖【郭氏】 誠明有後先無内外異體而同功者也自源委流曰誠明因流窮源曰明誠用力多寡有至有不至則異而誠足以養明明足以養誠則一而已自誠而明生而知之安而行之也自明而誠學而知之利而行之也誠明相須以成功猶隂陽晝夜闕一不可孟子不動心近誠明擴而充之近明誠 盡性圖【郭氏】 人不能盡性者非不及於性也常過之也且飢而欲食寒而欲衣此天命之性也欲食者止於飽欲衣者止於煖是之謂盡性乃若過之則飢必食膏粱寒必衣文繡窮極人欲則天理滅矣以我飢而食也必思天下之人飢而皆食以我寒而衣也必思天下之人寒而皆衣如此則人之性盡矣故孟子之論至於五十者衣帛七十者食肉黎民不飢不寒養生送死無憾盖明盡人性之道也數罟不入洿池斧斤以時入山林則物亦盡其性矣此自飢寒衣食言之則盡性之道皆可類推是以天地之大雖能生物實不能衣食繁息之衣食繁息使各遂其生是聖人賛化育盡其性之功也觀孔子之盡性盖始於絶四孟子之盡性盖始於不動心前所謂克復養浩无妄大畜艮止誠明皆欲盡其性善也性盡則功成矣三者盡則參天地豈曰小補之哉 光明圖【郭氏】 能盡其性盡人物之性則動静不失其時其道光明矣學者成始成終之道也故曰成言乎艮然此特由學者成已成物時止時行而論也極動静之道盖不可得而盡言雖天地之大其為光明亦不外此 古文集成巻六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六十五 宋 王霆震 編前壬集四 解 獲麟解【昌黎】 東萊批【字少意多文字立節所以甚佳其抑揚開合只主祥字反覆作五叚説】斆齋批【自先秦雅訓之書不復作而學者溺於浮靡之習韓愈氏以古文起八代之衰至今天下師承之此無他盖其立意精嚴措辭簡古鋪叙繳結句法圓轉如走盤之珠後世雖有作者未易造其閫域且以獲麟解言之自首及末立為五叚抑揚開合皆以祥字為主字雖少而意則多反覆玩味使人一唱而三歎耳】 澹庵獲麟説已見説類 全篇東萊批註 麟之為靈昭昭也【起得好先立此一句】詠於詩【承得上好○周南麟之趾云云】書於春秋【哀十四年春西狩獲麟】雜出於傳記百家之書【公羊傳麟者仁獸也鶡冠子麟者盖元枵之精也廣雅麟者含仁懐義行步中規折旋中矩謂此類也】雖婦人小子皆知其為祥也【此見昭昭處】然麟之為物【難】不畜於家不恒有於天下其為形也不類非若馬牛犬豕豺狼麋鹿然然則雖有麟不可知其為麟也角者吾知其為牛鬛者吾知其為馬【造語○蘇文樂論學此下句】犬豕豺狼麋鹿吾知其為犬豕豺狼麋鹿【作文大抵兩句短須一句長者承】惟麟也【序前意盡○説不祥】不可知不可知則其謂之不祥也亦宜雖然【説祥】麟之出必有聖人在乎位麟為聖人出也聖人者必知麟麟之果不為不祥也又曰【意髙○百尺竿頭進一步】麟之所以為麟者以德不以形若麟之出不待聖人則其謂之不祥也亦宜哉 進學解【昌黎】 本傳云【公再為國子博士既才髙數黜官又下遷乃作進學解以自喻執政奇其才改比部郎中史館修撰時元和八年三月二十三日也】 斆齋云【樊曰進學解出於東方朔客難揚雄解嘲而公過之】 又云【孫樵曰韓吏部進學解玉川子月蝕詩莫不拔地倚天句句欲活讀之如赤手捕長蛇不施鞚勒騎生馬急不得暇莫不捉搦】 迂齋云【設為師弟子詰難之辭以伸其已意機軸自揚雄解嘲班固賔戯來】全篇迂齋批註 國子先生晨入太學招諸生立館下誨之曰【設為國子先生之辭】業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隨方今聖賢相逢治具畢張拔去兇邪登崇俊良占小善者率以録名一藝者無不庸爬羅剔抉刮垢磨光盖有幸而獲選【幸字有含蓄】孰云多而不揚諸生業患不能精無患有司之不明行患不能成無患有司之不公言未既有笑于列者曰【設為弟子之辭】先生欺余哉弟子事先生于兹有時矣先生口不絶吟於六藝之文手不停披於百家之編記事者必提其要纂言者必鉤其貪多務得細大不捐焚膏油以繼晷常矻矻以窮年【一作兀兀】先生之業可謂勤矣觝排異端攘斥佛老補苴罅漏張皇幽眇尋墜緒之茫茫獨旁搜而逺紹障百川而東之迴狂瀾於既倒先生之於儒可謂【一有有字】勞矣沈浸醲郁含英咀華作為文章其書滿家上規姚姒渾渾無涯周誥殷盤佶屈聱牙春秋謹嚴左氏浮誇易竒而法詩正而葩下逮莊騷太史所録子雲相如同工異曲先生之於文【趙作徳】可謂閎其中而肆其外矣少始知學勇於敢為長通於方左右其【一作且一作具】宜先生之於為【一無為字】人可謂成矣然而【轉】公不見信於人私不見助於友跋前㚄後動輒得咎暫為御史【下字不苟】遂【一作逐】竄南夷三年博士冗不見治【平聲舊史三年博士作三為博士按公貞元壬午授四門博士元和丙戌為國子博士丁亥分教東都生壬辰自職方員外郎為國子博士凡四為博士矣此先言暫為御史繼言三為博士拜御史在癸未嵗自丙戌後三歴此官也若云三年則自元年夏赴召至四年春尚為博士首尾已四年矣玉川子有常州孟諫議座上聞韓員外貶國子五首云國學大頻頻謂此也】命與仇謀取敗幾時冬暖而兒號寒年登而妻啼飢頭童齒豁竟死何禆不知慮此而反教人為先生曰吁【設為之對】子來前夫大木為杗【音盲爾雅杗廇謂之梁屋大梁也】細木為桷欂櫨【音博蘆】侏儒椳【音隈户樞】闑【魚列切門閉爾雅在地謂之臬住即門橜也】扂【徒㸃切廣韻閉門也又音琰聲類扊又作扂關牡也】楔【音屑爾雅注門兩傍木】各得其宜【一作施】以成室屋者匠氏之功也玉札丹砂赤箭青芝牛溲馬勃敗鼔之皮俱收並蓄待用無遺者醫師之良也登【月日】選公雜進巧拙紆餘為妍卓犖【一作犖犖】為傑校短量長惟器是適者宰相之方也【歸之宰相】昔者孟軻好辯孔道以明【以孟荀相形】轍環天下卒老于行荀卿守正【一作宗王】大論【一作倫】以興逃讒於楚廢死蘭陵【史荀卿嫉濁世之政亡國亂君相屬鄙儒小拘如莊周等又滑稽亂俗於是推儒墨道徳之行事興懐序列著數萬言而卒因葬蘭陵】是二儒者吐辭為經舉足為法絶類離倫優入聖域其遇於世何如也【含不盡之意】今先生學雖勤而不繇其統言雖多而不要【平聲】其中文雖竒而不濟於用行雖修而不顯於衆猶且月費俸錢嵗靡【平聲】廩粟【比之孟荀自謂是矣】子不知耕婦不知織乘馬從徒安坐而食踵常途之役役【一作促促】窺陳編以盜竊然而聖主不加誅宰臣不見斥兹非【一作非其】幸歟動而得謗名亦隨之投閑置散乃分之宜若夫商財賄之有亡計班資之崇庳【音卑】忘量已【一作已量】之所稱【去聲】指前人之瑕疵是所謂詰匠氏之不以杙【音弋莊子求狙猴之杙者斬之注杙橜】為楹而訾醫師以昌陽引年欲進其狶苓也【應前醫師匠氏之句 楚人呼猪為狶狶苓乃猪苓也昌陽昌蒲以一寸九節乆服延年】 擇言解【昌黎】 火洩於密而為用且大能不違於道可燔可炙可鎔可甄以利乎生物及其放而不禁反為災矣水發於深而為用且逺能不違於道可浮可載可飲可灌以濟乎生物及其導而不防反為患矣言起於微而為用且博能不違於道可化可令可告可訓以推於生物及其縱而不慎反為禍矣火既我災有水而伏其焰能使不陷於灰燼矣水既我患有土而遏其流能使不仆於波濤矣言既我禍即無以掩其辭能不罹其失者亦鮮矣所以知理者又焉得不擇其言歟其為慎而甚於水火 通解【昌黎】 今之人以一善為行而恥為之慕達節而稱夫通才者多矣然而脂韋汨没以至於老死者相繼亦未見他人之稱其豈非害教賊名之術歟且五常之教與天地皆生然而天下之人不得其師終不能自知而行之矣故堯之前千萬年天下之人促促然不知其譲之為美也於是許由哀天下之愚且以争為能迺脱屣其九州髙揖而辭堯由是後之人竦然而言曰雖天下猶有薄而不售者况其小者焉【一作乎下同】故讓之教行於天下許由之為師也自桀之前千萬年天下之人循循然不知忠之易其死也故龍逢哀天下之不仁覩君父百姓入水火而不救於是進盡其言退就其割烹故後之臣竦然而言曰雖萬死猶有忠而不懼者况其小者焉故其忠之教行於天下由龍逢之為師也自周【一作殷】之前千萬年渾渾然不知義之可以換其生也故伯夷哀天下之偷且以彊則伏食其葛薇逃山而死於是後之人竦然而言曰雖餓死猶有彊【一作死又作義】而不懼者况其小者焉故義之教行於天下由伯夷之為師也是三人俱以一身立教而為師於【一有百字】千萬年間其身亡而其教存於扶持天地而功亦厚矣嚮令三師恥獨行慕通達則堯之日必曰得位而濟道安用讓為夏之日必曰長進而否退安用死為周之日必曰和光而同塵安用餓為若然者天下之人促促然而争循循然而佞渾渾然而偷其何懼而不為哉是則三師生於今必謂偏而不通者矣其可不謂之大賢人哉嗚呼今之人其慕通達之為弊也且古聖人言通者盖百行衆藝備於身通而行之者也今恒人之言通者盖百行衆藝闕於身而求合者也是則古之人言通者通於道義今之人言通者通於私曲其亦異矣將欲齊之者其由矜【一作不由】糞丸而擬質隋珠者乎且令今父兄教其子弟者曰爾當通於行如仲尼雖愚者亦知其不能耶曰爾尚力一行如古之賢雖中人亦希其能矣豈不由聖可慕而不可齊邪賢可及而可齊也今之人行未能及乎賢而欲齊乎聖者亦見其病矣夫古人之進修或幾乎聖人今之人行不出乎中人而恥乎力一行為獨行且曰我周通同如聖人彼其欺心耶吾不知矣彼其欺人而賊名耶吾不知矣余懼其説之將深為通解 文之章解【韋籌】 垂日月所以為天也光盛而形物于地備禮樂所以成人也言成而著訓于簡非是而光者燭龍爟火亦光矣非是而言者狂童詖子亦言矣故定曰天文曰人文自文之于地之于簡者章也然而文在帝則簡在史是以堯文思章于典舜文明亦章于典文王性堯舜之文也文治于西伯章于詩易仲尼性堯舜文王之文而弗帝弗伯也盛章于禮樂經記回性仲尼之文也文不及章偃商學仲尼文而之于人也故樂章武城民而經章魏國君伋性其祖者也參以學而章于中庸軻性伋者也勤其道而章于七篇由偃至軻無有禮樂者乎是畢由人文而章者也未見不由而章者也人視影於地者仰而見爝火而不見日月必曰非天文之章也視辭章於簡者乆而見狂濫而不見禮樂則不曰非人之文章也浸有不自文而章【諸國卿已降】易曰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使章不自人文也天下孰觀而孰化 仲尼不厯聘解【盛均】 學者多稱仲尼歴聘不遇吾謂仲尼觀禮行道不歴聘不遇吾謂仲尼觀禮也夫二國交驩曰聘以臣使於君亦曰聘男輸財於女國駕帛於士皆曰聘故無財與無君國之命不曰聘也當徳蝕衰周道徂七國盖仲尼傷禮樂不起是以學韶於齊求師於周將欲鑄義以鏡國張仁以羅俗使明笥為宗資也且去魯適衛盖辭在於仕矣自宋之鄭殆非臣矣絶糧於陳蔡亦無財矣官至司冦果不為士安謂聘哉吾聞夫子觀夏道則之杞觀殷道則之宋較是而言雖他國可知也安謂歴聘哉 工器解【程晏】 匠刀者不必自用割匠弓者不必自用射善為器而已善割者不必善匠刀善射者不必善匠弓善用人之器而已庖丁豈自鍜而後操之耶由基豈自斵而後射之耶然則匠刀者不嫉庖丁之解匠弓者不嫉由基之中業已之為器而懼刃之不利之不勁也我器既利既勁稱彼之用是器得其所又何嫉哉蕭張為漢之器既利既勁矣不嫉漢祖之能刃我而解羽我而中羽天下是業已之為器也反是者所謂已匠刀不欲人之善割已匠弓不欲人之善射然則器安適乎范増之器也既利既勁矣鴻門之言不用羽非善割善射者終不能用其器也是器豈嫉人也哉痛器之失其所也是言也不足為儒者道用警乎貪民嫉上之臣也 人旱解【盛均】 涒灘嵗越垠曠旱塞諸陽遷市不雨祈山川庶神又不雨觴土龍舞巫覡愈不雨或言邦有術人能捕退龍而譟之昔嵗嘗然農剩其澤及召術人至而旱色如故太守怒亟命擒之術人遁去矣其遺囊有書一幅目曰人旱旱有三曰天旱國旱人旱曷為天旱蹇陽肆凶下土祗慎雖六七嵗黎人不飢曷為國旱君道熾災徳涸仁枯貪風暴氣蒸為時癘曷為人旱邦燬其政吏賊其行千里人心燥不為隂夫天旱求諸仁仁洽而時豐國旱求諸德德潤而澤流人旱求諸政政清而俗阜今貨遊於上利黷於下百姓焦愁結成狠暑所謂人旱者也邦守不清其政而逮龍貨雨是猶乘攆適海豢羊望翼於何可冀乎太守得書増怒是嵗自正月不雨至于五月明年殍死者數千人而太守亦以財禍 古文集成巻六十五 <集部,總集類,古文集成>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六十六 宋 王霆震 編前壬集五 辯 桐葉封弟辯【栁子厚】 説苑君道篇【成王與唐叔虞燕居剪梧桐葉以為珪而授唐叔虞曰余以此封汝唐叔虞喜以告周公周公以請曰天子封虞耶成王曰余與虞一戲耳周公對曰天子無戲言言則史書之工誦之士稱之於是遂封唐叔虞於晉周公旦可謂善説矣】 東萊批【此一篇文字一段好如一段大抵做文字須留好意思在後令人讀一段好一段】 全篇東萊批注 古之傳者有言成王以桐葉與小弱弟戯曰以封汝周公入賀王曰戯也周公曰天子不可戯乃封小弱弟於唐【此一段只是叙事】吾意不然【難】王之弟當封邪【開二段説】周公宜以時言於王不待其戯而賀以成之也不當封耶周公乃成其不中之戯以地以人與小弱者為之主其得為聖乎且周公以王之言不可苟焉而已【又難】必從而成之也設有不幸王以桐葉戯婦寺亦將舉而從之乎凡王者之德在行之何若【自設有不幸止何若難得倒處大抵難文字須難得倒譬如争訟須争得倒】設未得其當雖十易之不為病【前既難倒須説正理此㡬句却是正理】要於其當不可使易也而况以其戯乎若戯而必行之是周公教王遂過也【破得好】吾意周公輔成王宜以道從容優樂要歸之大中而已必不逢其失而為之辭又不當束縛之馳驟之【意思好】使若牛馬然急則敗矣【警䇿】且家人父子尚不能以此自克况號為君臣者耶是直小丈夫者之事非周公所宜用故不可信或曰封唐叔史佚成之【結束委蛇曲折有不盡意不指定史佚又設一難在此○史晉世家成王與叔虞戯削桐葉為珪以與叔虞曰以此封君史佚因請擇日立叔虞成王曰吾與之戯耳史佚曰天子無戯言言則史書之禮書之樂歌之於是封叔虞於唐】 諱辨【韓昌黎】 東萊注【洪曰李賀父晉肅邊上從事賀年七嵗以長短之製名動京華時愈與皇甫湜覧賀所業竒之㑹有以晉肅行上言者二公因連騎造門請見其子既而總角荷衣而出面試一篇承命欣然旁若無人仍目曰髙軒過二公大驚命係鑣而還所居親為束髮年未弱冠丁内難他日舉進士或謗賀不避家諱文公特著諱辯一篇又幽閑鼓吹云賀以歌詩謁愈愈送客出歸極困解帶旋讀之首篇鴈門太守行云黒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却挿帶急命邀之又云張昭論舊君諱云周穆王諱滿至定王時有王孫滿者厲王諱胡至莊王之子名胡其比衆多退之諱辯取此意】 全篇東萊批註 愈與進士李賀書勸賀舉進士賀舉進士有名與賀争名者毁之曰賀父名晉肅賀不舉進士為是勸之舉者為非聴者不察和而唱之同然一辭皇甫湜曰【一有若不明白字】子與賀且得罪愈曰然律曰二名不偏諱釋之者曰謂若言徴不稱在言在不稱徴是也律曰不諱嫌名釋之者曰謂若禹與雨丘與蓲【音丘烏蓲草名詩音義江東呼為烏蓲】之類是也【記曲禮禮不諱嫌名二名不偏諱註為其難辟也嫌名謂音聲相近若禹與雨丘與蓲也偏謂二名不一一諱也孔子云母名徴在言在不言徴言徴不言在】今賀父名晉肅賀舉進士為犯二名律乎為犯嫌名律乎父名晉【一有肅字】子不得舉進士若父名仁子不得為人乎【議論】夫諱始於何時作法制以教天下者非周公孔子歟【引古人證一篇之意】周公作詩不諱【謂文王名昌武王名發若曰克昌厥後又曰駿發爾私則不諱也】孔子不偏諱二名【若曰宋不足徴又曰某在斯】春秋不譏不諱嫌名者【若衛桓公名完】康王釗【音昭康王名書用敬保元子釗】之孫實為昭王曽參之父名晳曽子不諱昔【若曰昔者吾友又曰裼裘而弔】周之時有騏期漢之時有杜度【杜操字伯度曹魏時人以其名同武帝故因以其字呼之又去其伯字呼為杜度】此其子宜如何諱將諱其嫌遂諱其姓乎將不諱其嫌者乎漢諱武帝名徹為通不聞又諱車轍之轍為某字也諱呂后名雉為野雞不聞又諱治天下之治為某字也今上章及詔不聞諱滸勢秉機也【此引事一段盡是不諱嫌名説○滸近太祖廟諱勢近太宗廟諱秉近代宗廟諱機近宗廟諱】惟宦官宫妾乃不敢言諭機以為觸犯【以諭為近代宗廟諱以機為近宗廟諱】士君子立言行事宜何所法守也【承上段有力抑彼揚此以將要收歸周孔曽參事且問起何所法守句已含周孔曽參意】今考之於經質之於律稽之以國家之典賀舉進士為可耶為不可耶凡事父母得如曽參可以無譏矣作人得如周公孔子亦可以止矣【收意不露】今世之士不務行曽参周公孔子之行而諱親之名則務勝於曽參周公孔子亦見其惑也【亦以人情反説】夫周公孔子曽參卒不可勝勝周公孔子曽參乃比於宦官宫妾則是宦官宫妾之孝於其親賢於周公孔子曽參者耶【警䇿有力】 辯姦【老泉】 東都事畧云【嘉祐初王安石名始盛歐陽脩勸洵與之游而安石亦願交於洵洵曰吾知其人矣是不近人情者鮮不為天下患乃作辯姦云云後十年安石用事其言乃信】 事有必至理有固然惟天下之静者為能見微而知著月暈而風礎潤而雨人人知之人事之推移理勢之相因其疎闊而難知變化而不可測者孰與天地隂陽之事而賢者有不知其故何哉好惡亂其中而利害奪其外也昔者山巨源見王衍曰誤天下蒼生者必此人也郭汾陽見盧杞曰此人得志吾子孫無遺類矣自今而言之其理固有可見者以吾觀之王衍之為人也容貌語言固有以欺世而盜名者然不忮不求與物浮沈使晉無惠帝僅得中主雖衍千百何從而亂天下乎盧杞之姦固足以敗國然不學無文容貌不足以動人言語不足以世非德宗之鄙暗亦何從而用之由此言之二公之料二子亦容有未必然也今有人【暗説安石】口誦孔老之書身履夷齊之行收召好名之士不得志之人相與造作言語私立名字以為顔淵孟軻復出而隂賊險很與人異趣是王衍盧杞合而為一人也其禍豈可勝言哉夫面垢不忘洗衣垢不忘澣此人之至情也今也不然衣巨盧之衣食犬彘之食囚首喪面而談詩書【安石嗜讀書多不及梳褁盥潄故云然】此豈人之情也哉凡事之不近人情者鮮不為大姦慝竪刁易牙開方是也【史齊世家威公問誰可相者管仲曰易牙殺子以適君非人情不可開方倍親以適君非人情難近竪刁自宫以適君非人情難親威公用三子三子專權】以盖世之名而濟其非常之惡雖有願治之主好賢之相猶將舉而用之其為天下之患必然無疑者非三子之比也孫子曰善用兵者無赫赫之功使斯人而不用也則吾言為過而斯人有不遇之歎孰知其禍之至於此哉不然天下被其禍而吾獲知言之名悲夫 辯謗【徂徠】 余讀青州劉㮣韓吏部傳論曰憲宗迎佛骨羣臣無敢言者獨吏部論之走南荒八干里此豈利於身利於道也介於此知吏部之功也潮陽之湫鱷魚為害潮人患之吏部至投文以逐之一夕盡去鱷魚厥性暴戾無識猶感其化而去焉使吏部立巖廊輔元首施其道而化天下之暴戾無識復有如鱷魚者乎必無也鱷魚可化况於人乎介於此知吏部之道也曰使史臣謂排釋老於道未大不知大其道者復何也介於此知吏部之尊也曰諱辯其㫖不獨為賀也有激於時爾凡人怠於敦孝而亟於避諱甚無取也介於此知吏部之孝也曰鯀無徳於民猶有靈於晉國宗元有徳於民豈無靈於羅池者乎吏部碑之何所不可介於此知吏部之是也曰平蔡碑非不善也信一婦人而磨之焉知實録不類蔡碑介於此知吏部之受誣也則是吏部之誣由㮣而後釋吏部之道由㮣而後明㮣亦可稱為端直士矣天聖四年秋詔郡國舉進士時故諫議大夫滕公涉守青州謂㮣能明吏部之道特為首送㮣少則為古文專意聖人之道性僻野以介特自守常居深山中或逾年一下山未嘗一造權豪門先兩為青州舉送以是名字不得髙至是首送青人皆大怒滕之所為以滕不知人或謂㮣有化丹砂為黄金術滕意得之特為首送或以為㮣恃當塗力故得首送滕於是被此謗噫八九年矣介昨自整亂書得㮣韓吏部傳論讀之知吏部之大道知㮣之名不虚得知滕之被謗噫吏部之道二三百年得劉㮣伸之劉㮣之名二三十年得滕公發之滕公之謗八九年得石介明之故作辯謗云 忠辯【澹庵】 小大之獄雖不能察必以情曹劌曰忠之屬也古之言忠者多矣未有以情為忠者余嘗事斯語矣曽子曰自吾母而不用吾情則何所用其情哉語曰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大哉情乎君臣父子兄弟朋友無所不用其情情苟至焉不欺於君不欺於親不欺於兄弟不欺於朋友一有不情而欺罔無所不至矣遂至欺其君親欺其兄弟朋友夫欺為不忠則不欺者為忠矣非必如龍逢比干殺身然後為忠非必如扣閽排闥伏蒲折檻血湔御衣血汙車輪血流殿階然後為忠使必如是而後為忠其間容有不情而為之如隠刺之亂數進忠䇿者非至誠愛君憂國者也古之君子在廟堂之上則憂其民出一言而澤被天下情乎愛民者也處江海之逺而憂其君出一言而中時病情乎愛君者也杜子美﨑嶇江湖其身不能一日巖廊之上拾遺補闕未之聞也徒以片言半辭有閔時憂國之心史臣正色稱之曰情不忘君世推其忠余然後廢巻而歎知發乎情者之為忠而不情者之非忠也 石鼓辯【歐公】 韓退之石鼔歌云【周綱陵遲四海沸宣王憤起揮天戈大開明堂受朝賀諸侯劒佩鳴相磨蒐于岐陽騁雄俊萬里禽獸皆遮羅䥴功勒成告萬世鑿石作鼓墮嵯峨云云】 石鼓文在岐陽初不見稱於前世至唐人始盛稱之而韋應物以為文王之鼓至宣王刻詩爾韓退之直以為宣王之鼓在今鳳翔孔子廟中鼓有十先時散棄于野鄭餘慶置于廟而亡其一皇祐四年向傳師求於民間得之十鼓迺足其文可見者四百六十五磨滅不可識者過半余所集録文之古者莫先於此然其可疑者三四今世所有漢桓靈時碑往往尚見在其距今未及千嵗大書深刻而磨滅者十猶八九此鼓按太史公年表自宣王共和元年至今嘉祐八年實千有九百一十四年鼓文細而刻淺理豈得存此其可疑者一也其字古而有法其言與雅頌同文而詩書所傳之外三代文章真蹟在者惟此而已然自漢以來博古好竒之士皆畧而不道此其可疑者二也隋氏藏書最多其志所録秦始皇刻石婆羅門外國書皆有而獨無石鼓文遺近録逺不宜如此此其可疑者三也前世傳記所載古逺竒怪之事類多虚誕而難信况傳記不載不知韋韓二君何據而知為文宣之鼓也隋唐古今書籍粗備豈當時猶有所見而今不見之邪然退之好古不妄者余姑取以為信爾至於字畫亦非史籕不能作也 怪竹辯【歐公】 謂竹為有知乎不宜生於廡下謂為無知乎乃能避檻而曲全其生其果有知乎則有知莫如人人者萬物之最靈也其不知於物者多矣至有不自知其一身者如駢拇枝指懸疣附贅皆莫知其所以然也以人之靈而不自知其一身使竹雖有知必不能自知其曲直之所以然也竹果無知乎則無知莫如枯草死骨所謂蓍者是也自古以來大聖大智之人有所不知者必問於蓍而取決是則枯草死骨之有知反過於聖智之人所知逺矣以枯草死骨之如此則安知竹之不有知也遂以蓍之神智而謂百物皆有知則其他草木瓦石叩之乂頑然皆無所知然則竹未必不無知也由是言之謂竹為有知不可謂為無知亦不可謂其有知無知皆不可知然後可萬物生於天地之間其理不可以一㮣謂有心然後有知乎則蚓無心謂凡動物皆有知乎則水亦動物也人獸生而有知死則無知矣蓍生而無知死然後有知也是皆不可窮詰故聖人治其可知者置其不可知者是之謂大中之道 古文集成巻六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六十七 宋 王霆震 編前壬集六 辯 皇極辯【晦庵】 洛書九數而五居中洪範九疇而皇極居五故自孔安國訓皇極為大中而後之諸儒莫有以為非者予嘗考之皇者君之稱也極者至極之義標準之名常在物之中央而四外望之以取正焉者也故以極為在中之至則可而直謂極為中則不可若北辰之為天極屋棟之為屋極其義皆然而周禮所謂民極者於皇極之義為尤近觀今之説者既誤於此而並失於彼是以其説展轉迷謬而終不能以自明也即如舊説姑亦無問其他但於洪範之文易皇以大易極以中而讀之則所謂惟大作中大則受之之屬為何等語乎故予切獨以為皇者君也極者至極之標準也人君以一身立乎天下之中而能修其身以為天下至極之標準則天下之事固莫不協於此而得其本然之正天下之人亦莫不觀於此而得其固有之善焉所謂皇極者也是其見於經者位置法象盖皆本於洛書之文其得名則與夫天極屋極民極者皆取居中而取極之義初非指中為極也則又安得而訓之哉曰皇建其有極者言人君以其一身而立皇極之標準於天下也曰斂時五福用敷錫厥庶民者言人君能建其極而於五行焉得其性於五亊焉得其理則固五福之所聚而又推以化民則是布此福而與民也曰惟時厥庶民于汝極錫汝保極者言民視君以為至極之準而從其化則是以此福還錫其君而使之長為天下之標準也曰凡厥庶民無有淫朋人無有比徳惟皇作極者言民之所以能若此者皆君之德有以為至極之標準也曰凡厥庶民有猷有為有守汝則念之不協于極不罹于咎皇則受之者言君既立極于上而民之從化或有遲速深淺之不同則其有謀為操守者固當念之而不忘其不能盡從而未底於大戾者亦當受之而不拒也曰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德汝則錫之福時人斯其惟皇之極者言人有能革面而以好德自名雖未必出中心之實亦當教以修身求福之道則是人者亦得以君為極而勉其實也曰無虐煢獨而畏髙明人之有能有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者言君之於民不當問其貴賤强弱而欲其有以進德故其有不能者必皆使之勉進其行而後國可賴以興也曰凡厥正人既富方穀汝不能使好于而家時人斯其辜于其無好德汝雖錫之福其作汝用咎者言欲正人者必先有以富之而後納之於善若不能使之有所顧於其家則此人必將陷于不義而不復更有好德之心矣至此而後始欲告之以修身求福之説則已緩不及事而其起而報汝惟有惡而無善矣盖人之氣稟不同有不可以一律齊者是以聖人立極於上者至嚴至密而所以接引於下者至寛至廣雖彼之所以趨於此者遲速真偽才德髙下有萬不同而吾之所以應於彼者矜憐撫奄懇惻周盡未嘗不一也曰無偏無陂遵王之義無有作好遵王之道無有作惡遵王之路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無反無側王道正直㑹其有極歸其有極者言民皆不溺於已之私以從夫上之化而歸㑹于至極之標準也析而言之則偏陂好惡以其生於心者言也偏黨反側以其見於事者言之也遵義遵道遵路方㑹其極也蕩蕩平平正直者則已歸于極矣曰皇極之敷言是彛是訓于帝其訓者言人君以身為表而布命于天下則其所以為常為教者一皆循天之理而不異乎上帝之降衷也曰凡厥庶民極之敷言是訓是行以近天子之光者言民於君之所命能視以為教而謹行之則是能不自絶逺而有以親被其道德之光華也曰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者言能建其有極所以有作民父母而為天下之王也不然則有其位無其德不足以建立標準子育元元而履天下之極尊矣天之所以錫禹箕子之所以告武王者其大指盖如此雖其奥雅深微或非淺聞所能窺測然嘗試以是讀之則亦坦然明白而無一字之可疑者但先儒昧於訓義之實且未嘗講於人君修身立道之本既誤以皇極為大中又見其辭多為含洪寛大之意因復誤認以為所謂中者不過如此殊不知居中之中既與無過不及之不同而無過不及之中乃義理精微之極有不可以毫釐差者又非含糊苟且不分善惡之名也今以誤認之中為誤認之極不謹乎至嚴至密之體而務為至寛至廣之量則漢元帝之優游唐代宗之姑息皆是物也彼其是非雜揉賢不肖混淆方且昏亂陵夷之不暇尚何斂福錫民之可望哉吾意如此而或者疑之以為經言無偏無陂無作好惡則所謂極者豈不實有取乎得中之義而所謂中者豈不真為無所去就憎愛之意乎吾應之曰無偏無陂者不以私意而有所去就爾然曰遵王之義則其去惡而從善未嘗不力也無作好惡者不以私而自為憎愛爾然曰遵王之道遵王之路者則其好善而惡惡固未嘗不明也是豈但有包容漫無分别之謂又况經文所謂王義王道王路者乃為皇建有極之體而所謂無所偏陂反側者自為民歸有極之事其文義亦自不同也邪必若子言吾恐天之所以錫禹箕子之所以告武王者上則流於老荘依阿無心之説下則溺於鄉原同流合汙之見雖欲深體而力行之是乃所以幸小人而病君子亦將何以立大本而序彛倫哉作皇極辯 或問【附】 或曰皇極之為至極何也予應之曰人君中天下而立四方面内而觀仰之者至此輻湊於此而皆極焉自東而望者不能過此而西也自西而望者不能踰此而東也以孝言之則天下之孝至此無以加以弟言之則天下之弟至此而無少過此人君之位之徳所以為天下之至極而皇極所以得名之本意也故曰惟聰明睿智首出庶物如所謂天下一人而已者然後有以履之而不疚豈曰含容寛裕一徳之偏而足以當之哉客曰唯唯因復記于此以發前之未盡 皇極辯後【晦庵】 莊子曰為善無近名為惡無近刑縁督以為經【莊子養生主篇云云】督舊以為中【上文縁督以為經注李云縁順也督中也經常也】盖人身有督脈循脊之中貫徹上下【見醫書】故衣背當中之縫亦謂之督【見禮記深衣篇注云】皆中意也老莊之學不論義理之當否而但欲依阿於其間以為全身避患之計正程子所謂閃姦打訛者也故其意以為為善而近名者為善之過為惡而近刑者亦為惡之過也唯能不大為善不大為惡而但循中以為常則可以全身而盡年矣然其為善無近名者語或似是而實不然盖聖賢之道但教人以力於為善之實初不教人以求名者自非為已之學盖不足道若畏名之累已而不敢盡其為學之力則其為心亦已不公而稍入於惡矣至謂為惡無近刑則尤悖理夫君子之惡惡如惡惡臭非有所畏而不為也今乃擇其不至於犯刑者而竊為之至於刑禍之所在巧其途以避之而不敢犯此其計私而害理又有甚焉乃欲以其依違苟且之兩間為中之所在而循之其無忌憚益甚矣客嘗有語予者曰昔人以誠為入道之要恐非易行不若以中易誠則人皆可行而無難也予應之曰誠而中者君子之中庸不誠而中則小人之無忌憚耳今世俗苟偷恣睢之論盖多類此不可不深察也或曰然則莊子之意得無與子莫之執中者類邪曰不然子莫執中但無權耳盖猶擇於義意而誤執此一定之中也老莊之意則不論義理專計利害又非子莫之比矣盖迹其本心實無以異世俗鄉原之所見而其揣摩精巧校計深切則又非世俗鄉原之所及乃賊德之尤者所以清談盛而晉俗衰盖其勢有所必至而王通猶以為非老莊之罪則吾不能識其何説也既作皇極辯因感此意有相似者謾筆之於其後云 聲律辯【晦庵】 五聲之序宫最大而沈濁羽最細而輕清商之大次宮徴之細次羽而角居四者之中焉然世之論中聲者不以角而以宫何也曰凡聲陽也自下而上未及其半則屬於隂而未暢故不可用上而及半然後屬於陽而始和故即其始而用之以為宫因其每變而益上則為商為角為變徴為徴為羽為變宫而皆以為宫之用焉是以宫之一聲在五行為土在五常為信在五事為思盖以其正當衆聲和與未和用與未用隂陽際㑹之中所以為盛若角則雖當五聲之中而非衆聲之㑹且以七均論之又有變徴以居焉亦非五聲之取正也然自其聲之始和者推而上之亦至於變宮而止耳自是以上則又過乎輕清而不可以為宫於是就其兩間而細分之則其别又十有二以其最大而沈濁者為黄鍾以其極細而輕清者為應鍾及其旋相為宫而上下相生以盡五聲二變之用則宫聲常不越乎十二之中而四聲者或時出於其外以取諸律半聲之管然後七均備而一調成也黄鍾之與餘律其所以為貴賤者亦然若諸半聲以上則又過乎輕清之甚而不可以為樂矣盖黄鍾之宫始之始中之中也十律之宫始之次而中少過也應鍾之宫始之終而中已盡也諸律半聲過乎輕清始之外而中之上也半聲之外過乎輕清之甚則又外之外上之上而不可為樂者也【正如子時初四刻屬前日正四刻屬後日其兩日之間即所謂始之始中之中也然則聲自屬隂以下亦當黙有十二正變半律之地以為中聲之前叚如子初四刻之為者但無聲氣之可紀耳】由是論之則審音之難不在於聲而在於律不在於宫而在於黄鍾盖不以十二律節之則無以著夫五聲之實不得黄鍾之正則十一律者又無所受以為本律之宫也今有極論宫聲之妙而無曰黄鍾云者則恐其於聲音法制之間猶有所未盡也夫以聲音法制之粗而猶有未盡則雖有黄帝大舜之君伶倫后䕫之佐亦如之何徒手而可以議大樂之和哉又有為宫當配仁之説者恐亦非是迹其所以盖以仁當四德之元而有包四者之義耳夫仁木行而角聲者也以之配宫則仁既不安而信亦失據然以為可包四者則不害其有是理也夫五行之序木為之始水為之終而土為之中以河圖洛書之數言之則水一木三而土五皆陽之生數而不可易者也故得以更迭為主而為五行之綱以德言之則木為發生之性水為貞静之體而土又包育之母也故木之包五行也以其流通貫徹而無不在也水之包五行也以其歸根反本而藏於此也若夫土則水火之所寄金木之所資居中而應四方一體而載萬物者也故孔子賛乾之四德而以貞元舉其終始孟子論人之四端而不敢以信者列序於其間盖以為無適而非此也是則宮之統五聲仁之包五常盖有並行而不悖者矣何必奪彼以予此然後快於其心哉 文辯【艮齋】 禮始於太一文亦始於太一混沌鑿矣文無不在於天得文之髙於地得文之厚於日月星辰得文之光輝發越於風雷雨露霜雪得文之鼓舞震曜潤澤嚴威於山岳得文之崒峥嶸於江河淮濟大海得文之源深流長千變萬態不主故常而卒有所歸於鬼神得文之幽於草木花實得文之微於金石得文之堅於鳥獸蟲魚得文之飛動儔匹於都邑城池屋廬冠屨衣裳車輿旂旗百爾器械得文之方圓曲直巧而且法其在人也於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得文之順於升降揖遜獻酬得文之和於賀慶福祥得文之喜於干戈兵戎得文之怒於富貴利達得文之顯於貧賤困窮幽憂無聊得文之抑於莊欽端肅得文之正是其文也而其實也道也徳也忠信也孝弟也仁義禮智也耳所聴目所視手所執足所履無非文也耳目手足所及即理之所在理之所在乃文之所在也理發於外得於心成於文謂之自然聖人以自然為經經者聖人不能不為者也堯舜禹湯文武周孔皆是也去聖人日逺孰不為文而有所謂自然之重者人之重之也莫知其所由已之見重於人也亦莫知其所由重之者不必在於當時尤在於後世此所以見其自然也孟荀揚韓其自然之重歟四氏之文亦有議其非者矣亦有自為矛盾者矣終不足以奪衆多之重世固有為四氏之所為以自附於四氏而人卒不與者猶宋襄公之霸有附之者有不附之者而霸卒不成不若威文得衆而後世猶以為霸也文未嘗無弊也欲去之非他也唯循中則無詭譎夸誕唯自得則無攘奪刦取唯髙明則無暗沓鄙淺唯勁挺則無柔靡蕪穢唯廣大則無碎鎖叢雜唯檢束則無濫溢瀰漫唯公平則無險怪僻執唯變通則無局趣拘牽唯有守則無遷就傅㑹唯不惑則無妖冶侈縱意得其正智得其圓氣得其直神得其全故能推而納諸自然 古文集成巻六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六十八 宋 王霆震 編前壬集七 原 原道 朱文公校昌黎集補注云【山谷嘗曰文章必謹布置每見學者多告以原道命意曲折】 又云【石守道曰孔子之易春秋自聖人以來未有也吏部原道原人原毁行難禹問佛骨表諫臣論自諸子以來未有也】 西山先生批云【程正公曰退之晚年為文所得處甚多學本是修徳有德然後有言退之因學文日求其所未至遂有所得如云軻死不得其傳似此言語非蹈襲前人非鑿空撰出必有所見若無所得不知言所傳者何事又曰韓愈亦近世豪傑之士如原道中語言雖有病然自孟子以後能將許大見識尋求者才見此人又曰孟子而後却只有原道一篇大意儘近理又曰原道云孟氏醇乎醇又曰荀揚擇不精語不詳若不是見得豈千餘年後便能斷得如此分明也又曰韓文不可漫觀晚年所見尤髙朱文公曰自古罕有人説得端的惟退之原道庶幾近之或問揚子韓子優劣曰各有長處韓公見得大意已分明如原道不易得也揚子之學似本於老氏如清浄淵黙之語皆是韓公綱領正却無他近老氏底説話又曰原道中説得仁義道徳極好問定名虚位之説如何曰恐未必便如此然謂如此亦無害盖此仁也此義也固是縂名此仁之道仁之德義之道義之德則道徳乃摠名乃虚位也須要知他此語為老子説老氏謂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所以原道云吾之所謂道德合仁與義言之也須知此意方看得程朱二先生有取於原道者如此惟發端二語則程子嘗曰仁是性愛是情豈可專以愛為仁退之言博愛之謂仁非也仁者固博愛然便以愛為仁則不可而朱子亦曰韓愈云云是指情為性又曰仁義皆當以體言若曰博愛曰行而宜之則皆用矣又曰以博愛為仁則未博愛之前將非仁乎問由是而之焉之謂道曰此是説行底非是説道體問足乎已無待於外之謂德曰此是説行道而有得於身者非是説自然得之於天者也學者即二先生之説而參玩之則此篇大指瞭然於胷中矣】 詩眼云【山谷每言文章必謹布置布置必得正體如官府甲第廳堂房室各有定處不可亂也韓文公原道與書之堯典盖如此其他皆謂之變體可也譬如山林園圃各有首尾前後至於以正為變以變為正以首為尾以尾為首臨時變化妙用無方如行雲流水初無定質出於精微奪乎天造是又難以形器求矣然要以正體為本自然法度行乎其間譬如用兵竒正相生若初不知正而徑出於竒則紛然無復紀綱終於敗亂而已矣原道仁義立意而道德從之故老子捨仁義則非所謂道徳也其言仁義也豈不既大矣乎乃叙異端之汨正道又歴叙古之聖人不得不用仁義以治天下也如此佛老捨仁義則不足以治天下如彼反覆皆數疊既而復結之以治天下中庸之道言堯舜禹湯文武相傳之仁義非吾胷臆之論也終之以人其人火其書必以是禁止而後可以行仁義於是乎成篇】 迂齋批【詞嚴義正攻擊佛老有開闔縱横文字如引繩貫珠】 全篇依東萊批注 全篇増迂齋批㸃 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足乎已無待於外之謂德【散起】仁與義為定名道與德為虚位【總結】故道有君子有小人而德有凶有吉【樓曰見得是虚位】老子之小仁義非毁之也其見者小也【老子病原】坐井而觀天曰天小者非天小也彼以煦煦為仁孑孑為義其小之也則宜【吕曰綱目一篇之意】其所謂道道其所道非吾所謂道也其所謂德德其所德非吾所謂德也凡吾所謂道德云者合仁與義言之也天下之公言也老子之所謂道德云者去仁與義言之也一人之私言也【史本傳老子迺著書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餘言】周道衰孔子没【異端之行有所自】火于秦【史始皇紀李斯請史官非秦記悉燒之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黄老于漢【曹參傳聞膠西有盖公善治黄老言使人厚幣請之盖公言治道貴清静而民自定於是避正堂舍盖公焉其治要用黄老術○又儒林傳孝景不任儒竇太后又好黄老術○汲黯傳黯學黄老言治官民好清静】佛于晉宋齊梁魏隋之間其言道徳仁義者不入于楊則入于墨【孟子序異端並起若楊朱墨翟放蕩之言】不入于墨則入于老不入于老則入于佛入于彼必出于此入者主之出者奴之入者附之出者汚之【此處説人從異端】噫後之人其欲聞仁義道徳之説孰從而聴之老者曰孔子吾師之弟子也佛者曰孔子吾師之弟子也為孔子者習聞其説樂其誕而自小也【呂曰從異端之病原也】亦曰吾師亦嘗師之云爾不惟舉之於其口而又筆之於其書【家語觀周篇孔子謂南宫敬叔曰吾聞老聃博古知今通禮樂之原明道德之歸則吾師也今將往矣問禮於老聃】噫後之人雖欲聞仁義道徳之説其孰從而求之甚矣人之好怪也【吕曰接有力】不求其端不訊其末惟怪之欲聞古之為民者四【左成元年古者有四民士商農工】今之為民者六【吕曰併佛老而為六也樓曰古今並説○添了佛老】古之教者處其一今之教者處其三農之家一而食粟之家六工之家一而用器之家六賈之家一而資焉之家六【吕曰用得新○警䇿】奈之何民不窮且盜也古之時【樓曰説古】人之害多矣有聖人者立【吕曰一句生文】然後教之以相生養之道為之君為之師【吕曰眼目○聖人治天下有條理】驅其蟲蛇禽獸而處之中土寒然後為之衣飢然後為之食木處而顛土處而病也然後為之宫室為之工以贍其器用為之賈以通其有無為之醫藥以濟其天死為之葬埋祭祀以長其恩愛為之禮以次其先後為之樂以宣其湮鬱為之政以率其怠勌【吕曰與倦同疲也懈也○莊子學道不勌】為之刑以鋤其强梗相欺也【吕曰轉文好】為之符璽斗斛權衡以信之相奪也【吕曰轉文好】為之城郭兵甲以守之害至而為之備患生而為之防【樓曰看他連下十四个為字】今其言曰【樓曰再説佛老】聖人不死大盜不止剖斗折衡而民不争【樓曰此佛老之説吕曰反覆論○莊胠篋篇夫川竭而谷虚丘夷而淵實聖人已死則大盜不起天下平而無故矣聖人不死大盜不止雖重聖人而治天下則是重利盜跖也為之斗斛以量之則并與斗斛而竊之為之權衡以稱之則并與權衡而竊之為之符璽而信之則并與符璽而竊之為之仁義以矯之則并與仁義而竊之故絶聖棄智大盜乃止擿玉毁珠小盜不起焚符破璽而民朴鄙剖斗折衡而民不争】嗚呼其亦不思而已矣如古之無聖人【樓曰再起】人之類滅久矣【吕曰一叚之相應】何也無羽毛鱗介以居寒熱也無爪牙以争食也是故君者出令者也臣者行君之令而致之民者也民者出粟米絲麻作器皿通貨財以事其上者也君不出令則失其所以為君臣不能行君之令而致之民則失其所以為臣民不出粟米絲麻作器皿通貨財以事其上則誅【吕曰説佛老不可行之意】今其法曰【樓曰亦佛老之説】必棄而君臣去而父子禁而相生養之道以求其所謂清浄寂滅者【吕曰又説佛老所以不可行之意】嗚呼其亦幸而出於三代之後不見黜於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也其亦不幸而不出於三代之前不見正於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也【吕曰健而有力意外意○關鍵】帝之與王其號名雖殊其所以為聖一也夏葛而冬裘渇飲而飢食其事雖殊其所以為智一也今其言曰【樓曰又是佛老之説】曷不為太古之無事【樓曰攻擊佛老】是亦責冬之裘者曰曷不為葛之之易也責飢之食者曰曷不為飲之之易也傳曰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大學】然則古之所謂正心而誠意者將以有為也今也【樓曰説佛老】欲治其心而外國家天下滅其天常子焉而不父其父臣焉而不君其君民焉而不事其事孔子之作春秋也諸侯用夷禮則夷之【左僖二十七年春杞桓公來朝用夷禮故曰子】夷而進於中國則中國之【穀梁文九年楚子使荻來聘楚無大夫其曰荻何也以其來我褒之也】經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八佾】詩曰戎狄是膺荆舒是懲【閟宫吕曰引證有力】今也舉夷狄之法而加之先王之教之上【樓曰應在後】幾何其不胥而為夷也【吕曰收歸】夫所謂先王之教者何也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足乎已無待於外之謂德【吕曰反覆應前面説樓曰與前面許多説話相應此是作文法】其文詩書易春秋其法禮樂刑政其民士農工賈其位君臣父子師友賔主昆弟夫婦其服麻絲其居宫室其食粟米果蔬魚肉其為道易明而其為教易行也是故以之為已則順而祥以之為人則愛而公以之為心則和而平以之為天下國家無所處而不當是故生則得其情死則盡其常郊焉而天神假廟焉而人鬼饗曰斯道也何道也曰斯吾所謂道也非向所謂老與佛之道也【吕曰關鍵鎖盡一篇之意】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禹以是傳之湯湯以是傳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傳之孔子孔子傳之孟軻軻之死不得其傳焉【吕曰流暢○承上幾句有力一篇精神在此】荀與揚也擇焉而不精語焉而不詳由周公而上上而為君故其事行由周公而下下而為臣故其説長然則如之何其可也曰不塞不流不止不行人其人火其書廬其居【樓曰又言所以去異端之術】明先王之道以道之鰥寡孤獨廢疾者有養也其亦庶乎其可也【吕曰言語下得好○主意又見於此】 原性【昌黎一作性原】 斆齋批【此篇論性之品有三孟荀揚之説皆舉其中而遺其上下】 全篇斆齋批㸃 性也者與生俱生也情也者接於物而生也【雙關説起】性之品有三而其所以為性者五【下明性情之異】情之品有三而其所以為情者七曰【一無曰字】何也【問】曰【答】性之品有上中下三上焉者善焉而已矣中焉者可導而上下也下焉者惡焉而已矣其所以為性者五曰仁曰禮曰信曰義曰智上焉者之於五也主於一而行於四中焉者之於五也一【一無一字】不少有焉則少反【一作及】焉其於四也混下焉者之於五也反於一而悖於四性之於情視其品情之品有上中下三其所以為情者七曰喜曰怒曰哀曰懼曰愛曰惡曰欲上焉者之於七也動而處其【一作於】中中焉者之於七也有所甚有所亡然而求合其中者也下焉者之於七也亡與甚直情而行者也情之於性視其品孟子之言性曰人之性善【引三説證】荀子之言性曰人之性惡【見本篇】揚子之言性曰人之性善惡混【闕】 夫始善而進惡歟始惡而進善歟始也混而今也善 惡歟【辨難】皆舉其中而遺其上下者也得其一而失其二者也叔魚之生也【引性惡三事辨】其母視之知其必以賄死【國語晉語叔魚生其母視之曰是虎目而豕喙鳶肩而牛腹谿壑可盈是不可饜也必以賄死遂不視】楊食我之生也叔向之母聞其號也知必滅其宗【食音嗣左昭二十八年夏晉殺祁盈及楊食我遂滅祁氏羊舌氏初叔向娶申公巫臣氏生伯石伯石始生子容之母走謁諸姑曰長叔姒生男姑視之聞其聲而還曰是豺狼之聲也狼子野心非是莫喪羊舌氏矣遂弗視○注楊叔向邑食我叔向子伯石也】越椒之生也子文以為大【一無大字】戚知若敖氏之鬼不食也【左宣四年楚左司馬子良生子越椒子文曰必殺之是子也熊虎之狀豺狼之聲弗殺必滅若敖氏矣子良不可子文以為大戚及將死聚其族曰椒也知政乃速行矣無及於難且泣曰鬼猶求食若敖氏之鬼不其餒而】人之性果善乎【辨性善説】后稷之生也其母無災其始匍匐也則岐岐然嶷嶷然【詩生民篇誕實匍匐克岐克嶷注云云】文王之在母也母不憂既生也傅不勤既學也師不煩【國語晉語文王在母不憂在傅弗勤處師弗煩】人之性果惡乎堯之朱舜之均文王之管蔡【辨善惡混説】習非不善也而卒為姦【史本紀】瞽叟之舜鯀之禹習非不惡也而卒為聖人【一無人字史本紀】人之性善惡果混乎故曰三子之言性也舉其中而遺其上下者也【責三子】得其一而失其二者也曰然則性之上下者終不可移乎【辨問】曰【應】上之性就學而愈明下之性畏威而寡罪是故上者可學【一作教】而下者可制也【發明學力】其品則孔子謂不移也曰今之言性【一作情字】者異於此何也曰今之言者雜佛老而言也【責後世】雜佛老而言者奚言而不異 原人【昌黎】 斆齋批【此篇論人者夷狄禽獸之主聖人一視而同仁】 東萊批増入 形於上者謂之天【鼎足立説】形於下者謂之地命於其兩間者謂之人【極好】形於上日月星辰皆天也形於下草木山川皆地也命於其兩間【辨析三説】夷狄禽獸皆人也曰然則【辨論】吾謂禽獸曰人可乎曰非也指山而問焉曰山乎曰山可也山有草木禽獸皆舉之矣指山之一草而問焉曰山乎曰山則不可故天道亂而日月星辰不得其行【反説】地道亂而草木山川不得其平人道亂而夷狄禽獸不得其情天者日月星辰之主也【正説】地者草木山川之主也人者夷狄禽獸之主也主而暴之不得其為主之道矣是故聖人一視而同仁篤近而舉逺【吕曰結得極好】 原毁【昌黎】 斆齋批【此篇論古之君子責已重以周後世怠者不能修忌者畏人修】 迂齋批【曲盡人情】 古之君子其責已也重以周【斆齋曰立二説起】其待人也輕以約重以周故不怠【斆齋曰應上迂齋曰繳上兩句】輕以約故人樂為善聞古之人有舜者【斆齋曰引舜證】其為人也仁義人也【孟離婁下】求其所以為舜者責於已曰彼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早夜以思去其不如舜者就其如舜者聞古之人有周公者【斆齋曰引周公證】其為人也多才與藝人也【書金縢】求其所以為周公者責於已曰彼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早夜以思去其不如周公者就其如周公者舜大聖人也後世無及焉周公大聖人也後世無及焉【迂齋曰便含重以周意了】是人也乃曰不如舜不如周公吾之病也是不亦責於已者重以周乎其於人也【斆齋曰證下句】曰彼人也能有是是足為良人矣能善是是足為藝人矣取其一不責【一作取】其二即其新不究其舊恐恐然惟懼其人之不得為善之利一善易修也一藝易能也其於人也乃曰能有是是亦足矣曰能善是是亦足矣是不亦待於人者輕以約乎今之君子【斆齋曰貶後世】則不然【趙本無此三字】其責人也詳【迂齋曰詳者輕約之反】其待已也亷【迂齋曰亷者周重之反】詳故人難於為善亷故自取也少已未有善曰我善是是亦足矣已未有能曰我能是是亦足矣外以欺於人内以欺於心未少有得而止矣是不亦待於已者已亷乎其於人也曰彼雖能是其人不足稱也彼雖善是其用不足稱也舉其一不計其十究其舊不圖其新恐恐然惟懼其人之有聞也是不亦責於人者已詳乎夫是之【一無之字】謂不以衆人待其身【斆齋曰繳上意】而以聖人望於人吾未見其尊已也雖然為是者有本有原怠與忌之謂也【迂齋曰怠與忌雖不同只是一般病原】怠者不能修而忌者畏人修吾嘗試之矣嘗試語於衆曰某良士某良士【斆齋曰正説】其應者必其人之與也不然則其所疎逺不與同其利者也不然則其畏也不若是彊者必怒於言懦者必怒於色矣又嘗語於衆曰某非良士某非良士【斆齋曰反説】其不應者必其人之與也不然則其所疎逺不與同其利者也不然則其畏也不若是彊者必説於言懦者必説於色矣是故事修而謗興德髙而毁來嗚呼士之處此世【斆齋曰發明本意】而望名譽之光道徳之行難矣將有仕【一作化】於上者得吾説而存之其國家可幾而理也 古文集成巻六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六十九 宋 王霆震 編前壬集八 原 原化【皮日休】 斆齋批【原者所自始也此篇推原聖化之所自出而闢佛教之亂中國引孟子距楊墨韓公闢佛老二事證】 或曰【設問起】聖人之化出於三皇【推原聖化】成於五帝定於周孔其質也道徳仁義其文也詩書禮樂此萬代王者未有易是而能理者也至于東漢西域之教始流中夏【佛教興】其民也舉族生敬盡財施濟子去其父【佛教之興】夫亡其妻蚩蚩嚚嚚慕其風蹈其梱者若百川蕩滉不可止者何哉所謂聖人之化者不曰化民乎今知化者唯西域氏而已矣【西域氏即佛也後漢顯宗迎佛骨於西域國此佛入中國之始】有言聖人之化者則比戸以為嗤豈聖人之化不及於西域氏邪何其戾也【辨】如是曰天未厭亂不世世生聖人其道也存乎言其教也順乎道彼廢其言悖其教者即戾矣古者楊墨塞路孟子辭而闢之廓如也【引孟子證】故有周孔必有楊墨要在有孟子而已矣今西域之教岳其基而溟其源亂於楊墨也甚矣如是為士則孰有孟子哉千世而後獨有一昌黎先生【引韓公證】露臂瞋視詬於千百人内其言雖行其道不勝苟軒裳之士世世有昌黎先生則吾以為孟子矣譬天下之民皆桀民也苟有一堯民處之【説透病源】一堯民之善豈能化天下桀民之惡哉則有心於道者乃堯民矣嗚呼今之士率邪以禦衆握亂以治天下其賢尚爾【責當世】求不肖者反化之不曰難哉不曰難哉 原過【王安石】 全篇依斆齋批㸃 天有過乎有之陵歴鬭蝕是也【取天地設喻起】地有過乎有之崩弛竭塞是也天地舉有過卒不累覆且載者何【救前二説○問】善復常也【答】人介乎天地之間則固不能無過【言人有過】卒不害聖且賢者何【復救前説○問】亦善復常也【答】故太甲思庸【引證太甲上】孔子曰勿憚改過【學而】揚雄貴遷善【學行篇】皆是術也予之朋有過而能悔【謂過而能改】悔而能改人則曰是向之從事云爾今從事與向之從事弗類非其性也飾表以疑世也夫豈知言哉天播五行於萬靈人固備而有之【推尊人性】有而不思則失思而不行則廢一日咎前之非沛然思而行之是失而復得廢而復舉也顧曰非其性【反説人上】是率天下而戕性也且如【設言】人有財見簒於盜已而得之曰非夫人之財向簒於盜矣可歟不可也財之在已固不若性之為己有也財失復得曰非其財且不可性失復得曰非其性可乎【説透本原】 法原【淇水】 迂齋批【以警䇿語易陳言以傑特句發新意所謂化臭腐為神竒者】 法者何也聖人所以齊天下之動至公大定之制也其原出於道徳禮義而其用散於號令賞罰凡有天下之君未嘗有無法而久者也昏世嘗有無法之君矣奈何乎人之多欲而趨【闕】 市人之多欲而無法以【闕】 有臂者攘有足者【闕】 而奪其資智者 給愚者而兼其聲色耳目之奉紛紛籍籍其去禽獸者間不容一毫故聖人為之法使天下强弱小大貴賤逺近莫敢不一於法焉由法者安不由法者危由法者得其所欲而生不由法者失其所欲而死如是故法立法立而天下之心定天下之心定而治道畢矣法為貴君位次之【學孟子】法壞則民亡民亡則君如之何其尊且安也故人主尊法懼法之不立也故以身先之懼天下之慢法而法壞也故一舉事而不敢忘法賞罰以法號令以法取予以法廢置以法殺生以法動静以法視法如神物而不敢侮如天墜地設不敢輒破壞改易也不以一事小害而損法不以一時苟利而増法使天下無有不由法而自為者故智者不得越法而謀辯者不得越法而議士不得背法而有名臣不得背法而有功我喜可抑我忿可窒而法不可離骨肉可刑親愛可滅而法不可屈也故雖成王之叔不得流言而亂政【大綱不過是行法不私於貴近意思只是無人如此】髙祖之父不得屈君臣之儀文帝元帝之子不得越王門絶馳道光武之姊不得保臧獲姦使吏民【無人如此形容】愛若孝王【句法與上文又别要一緊字移在上】嬖若韓鄧功若陳湯馮奉世義若郭解不免於有司之議而天下不敢私恐其開亂法之原而後争以為比也故明王之法左者不為右右者不為左上不奪下職下不侵上事為廷尉者不以才有餘而道禮樂【尤好】為太常者不以官優寡事而言刑法【尤好用字不可移易】士者不為工商賈人不為士也今夫大匠之起巨室彈畫一定木之曲直小大長短必皆就吾繩墨規矩焉其差參不齊齟齬不合則斤削燎括而已矣若毁吾彈畫而從木之情則工勞而事拙紛擾而不可理矣故聖王立法賢王守法立法者使法必出於道德禮義而後布之天下以為法守法者使賞罰號令必出於法而後以為賞罰號令法不出於道徳 禮義者【闕】 法非法者未乆而還賞罰號 令不出於法【闕】 非政者法壊而天下不從故法一則威法二則疑法固則君尊法揺則君削法行則要而治多法不行則煩漫而無功今夫一人之寡居深戸之中傳盈尺之紙而風驅霆行【好】殺生廢置人於千里之外提癯夫羸老僅勝衣冠之人付之寸印【好】而坐諸帷幄進退萬夫若羊彘然童子據奥室羣湖海之珍怪【文字交錯處佳】處女嬰珠玉而立乎衢塗烏獲戾目而不敢動以法在也故天下視法如藩籬守法如疆界彊者以攣縮弱者以安全至哉法乎人君之衛天下【用字工】所恃而生也闇王則不然不能以法制勝私欲不知己亦待法而後安【即是趙奢之説】故從欲而慢法其意若曰法者我之可自出也何有於法哉暱乎所愛則無勞而封爵有罪而不誅或利害僅如毛芥而輒變大法名分不立百職相侵日革月易人不知所循下皆知法之易撓而可踰也則險庸譎詭者舞其私意以動法倖諛便僻者倚上之恩以貨法悍暴傑健者奮其亂力以干法如是故法亡法亡而民亡民亡而國亡矣如藩籬然臧獲者超履穿穴而主人弗禁安能使盜之不窺而保其室中之所有也如封界障隧然其羊童牛牧已嘗有踐之徑之之迹矣【董安于有此意】安能制衆人之不來而全其果蔬稼穡也或曰法之説無乃膠固滯事而失於圓通狥物之道歟曰不然法者天下之公也千世之守也大道也通者人臣之私也一時之偷便也短術也法同而治異者吏不能舉法也吏之罪也法不可輕立亦不可屢變也立法之主必若禹湯文武漢祖唐宗者也議法之臣必若臯陶伊尹周召蕭張房杜者也晁錯且尚弗克况庸人乎臣切觀今之世朝廷或弛祖宗之法羣下或慢朝廷之法大臣或率胷臆而輕法庸士或作衆辯而侮法為牧伯者或擊斷於法外以為能臣恐綱紀制度縁是而亡故作法原 勢原【李清臣】 迂齋批【能道他人説不出底意思文字傷於刻削太深些子】 君之所以安危國之所以存亡治亂令之所以行不行勢也不善知勢不能為創業之君不知勢之可畏而失其所以審度將順不可以為持成之君經世之臣故善用國者勢而已矣理勢循則行仵則變動則險止則平輕能重緩能速故物有至小而力不可勝既事有至易而功不可勝原發如毫芒針端而巨若丘阜本在拱把而逺際窮髮者勢也如戸之運也如車之馳也如弓之圓也如矢之激也如衡以一權而舉數倍之重也水之注於卑澤也原火之燎於風中也兵之奮寡而走衆也人之乘髙而制下也勢也豈惟萬物為然今夫一人而勝天下之大制天下之衆兼聴天下之廣沛焉有餘非勢而何如也故明者用勢闇者用於勢明者提至要之處持其關紐制其樞機動静在我開闔在我弛張在我一教一令一賞一罰必輔之以形勢故教之而行者易令之而從者速賞一而千萬人勸罰一而千萬人懼仁少而悦者多義近而服者逺無他理勢為之也教令賞罰仁義而無形勢之輔必且人人而治之矣人人而治之教之行也必艱令之出也必煩天下之善有餘而賞不足天下之惡有餘而罰不足天下之民無窮而仁義不足無他理勢不先也夫千世之君可僂指而數之矣或善或惡或仁或義其間差不能銖寸而功名輒相倍蓰禍福輒相百萬者無他形勢之異使然也成湯祝獸網而歸者三十六國文王葬枯骨而天下三分有其二千世之君徳有大於此者矣而湯文用此收天下之助其從民情而集天下之勢也方形勢之在桀紂夏臺之囚羑里之獄如拘匹夫及善惡之暴也形勢之變而遷也如林之師而莫敢射車中之木主【無人道得出】故天下之勢安則【闕】 則安難當其安也垂紳端委【闕】拱於堂 奥戸牖之内【闕】 上尊明如天日閎隠如【闕】 霆煦煦如雨露肅肅如【闕】 而天下莫不趨走鞭笞海外之蠻夷若制童妾雖有劉項之魁雄曹馬之姦桀必且老死民籍至不敢唱及乎昬孺為之也席先王之位傳先王之民朝有遺老故舊事有綱目軌度先王之澤未涸天下之勢未運自視其安也以為無有危事也任一喜怒從一嗜慾矣而患未切己也以為可為而無傷也習知天下之尊服已也以為人終莫敢蹙路馬之芻觸囿兔之毛也簸頓關紐嬉弄機樞動静不以時開闔不以法張弛不以節滛樂在宫中而怨毒滿天下略易在一朝而禍患遺千日民心之他屬也君柄之旁落也勢之翻然而離也雖欲安之不可能也竊譬之山之髙厚也萬夫不能墮壊也朽壤生乎中巋石震乎上及其傾也人力不能枝拄而維持也非天事也勢也故前聖創業起今之利變昔之害所以治天下之具甚備憂天下之慮甚深綴民心而乆天下之勢堅完固密為不可拔及其久未嘗無罅缺蠧漏也然而其剥也亦有漸矣在後時節其勢而繕之耳汰則約之危則平之擾則静之微則養之弱則扶之急則縱之緩則持之塞則導之使萬事之理百物之節皆不至於窮極而大變則勢久而長無危亡之形矣故勢之在我也我蓄積之固執之審則發弗便則居故勢為我使而天下莫能逆也若一失其要則横肆奔悍於外不可復之雖有天下一旦驅擠排壓而仆矣臣故曰如戸之運也如車之馳也如弓之圓也如矢之激也如一權而舉數倍之重也如水之注於卑澤也如原火之燎於風中也如兵之奮寡而走衆也如人之乘髙而制下也其動不可不謹也人主知勢則處治如將亂處存如將亡處安如將危而亂與危亡亦且不至臣故作勢原 古文集成巻六十九 <集部,總集類,古文集成>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七十 宋 王霆震 編前癸集一 辭 秋風辭【并序 漢武帝】 休齋曰【詩變而騷騷變而為辭皆可歌也詞則兼詩騷之聲而尤簡邃焉者漢武帝因祠后土於汾隂作秋風辭一章凡三易韻其節短其聲哀此詞之權輿乎】 上行幸河東祠后土顧視帝京欣然中流與羣臣飲燕上歡甚乃自作秋風辭曰 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黄落兮雁南歸蘭有秀兮菊有芳懐佳人兮不能忘【濟曰佳人謂羣臣也○休齋曰此三韻一叶】泛樓船兮濟汾河横中流兮揚素波簫皷鳴兮發棹歌歡樂極兮哀情多少壯幾時兮奈老何【休齋曰六韻一叶錯雜成章亦楚詞之體也】 連昌宫辭【元稹】 東萊先生集註 連昌宫中滿宫竹歳久無人森似束又有牆頭千葉桃風動落花紅簌簌宫邊老人為余泣小年選進因曽入上皇正在望仙樓太真同凭欄干立【貴妃召内禁中號太真】樓上樓前盡珠翠炫轉熒煌照天地歸來如夢復如癡何暇備言宫裏事初過寒食一百六【荆楚歳時記去冬至百五日即有疾風甚雨謂之寒食節】店舍無煙宫樹緑夜半月髙絃索鳴賀老琵琶定場屋力士傳呼覔念奴【開元天寳遺事念奴者善歌唱未嘗一日離左右每執板當席顧盼左右帝謂妃子此女妖麗色媚人每轉聲歌喉則聲出於朝霞之上雖鐘鼓笙竽嘈雜而莫能遏】念奴潜伴諸郎宿須臾覔得又連催特勑街中許燃燭春嬌滿眼睡紅綃掠削雲鬟旋裝束飛上九天歌一聲二十五郎吹管逐逡廵大徧梁州徹【曲名】色色兹【音丘慈】轟録續【畨樂名】李謩擪笛傍宫牆偷得新畨數般曲平明大駕發行宫【明皇次蜀郡】萬人鼔舞途路中百官隊仗避岐薛【諸工】楊氏諸姨車鬭風【貴妃三姊帝呼為姨封韓虢秦國三夫人】明年十月東都破御路猶存禄山過驅令供頓不敢藏萬姓無聲淚潜墮兩宫定後六七年【肅宗即位於靈武尊皇帝曰太上皇】却尋家舍行宫前莊園燒盡有枯井行宫門闥樹宛然爾後相傳六皇帝不到離宫門久閉徃來年少說長安武樓成花萼廢【樓名】去年勑使因斫竹偶值門開暫相逐荆榛櫛比塞池塘狐兔嬌癡縁樹木舞榭欹傾基尚存文牎窈窕紗猶緑塵埋粉壁舊花鈿烏啄風箏碎珠玉上皇偏愛臨砌花依然御榻臨堦斜虵出燕巢盤鬬栱菌生香案正當衙寢殿相連端正樓太真梳洗樓上頭晨光未出簾影黒至今反掛瑚鉤指似傍人因慟哭却出宫門淚相續自從此後還閉門夜夜狐狸上門屋我聞此語心骨悲太平誰致亂者誰翁言野父何分别耳聞眼見為君說姚崇宋璟作相公勸諌上皇言語切爕理隂陽禾黍豐調和中外無兵戎長官清平太守好㨂選皆言由相公開元欲末姚宋死朝廷漸漸由妃子禄山宫裏養作兒【通鑒天寳十載召禄山入禁中貴妃以錦綉為大襁褓裹禄山使宫人以綵輿舁之上聞後宫喧笑問其故左右以貴妃洗禄兒對上自往觀之喜賜貴妃洗兒錢復厚賜禄山盡歡】虢國門前閙如市【見前注】弄權宰相不記名依稀憶得楊與李【楊國忠李林甫凡在相位十九年】廟謨顛倒四海揺五十年來作瘡痏【羽軌切】今皇神聖丞相明【憲宗】詔書纔下吳蜀平官軍又取淮西賊此賊亦除天下寜年年耕種宫前道今年不遣子孫耕老翁此意深望幸努力廟謨休用兵 延陵懐古辭【誠齋】 予假守延陵盖州來季子之墟也迨暇登城游目四顧慨然想見季子之風烈既而問諸故老古今之士或邑於斯或寓於斯者獨三人焉作延陵懐古辭 延陵季子 之溪兮澹以幽惠之山兮雲侔思君子兮不見莽草兮脩脩面句吳兮東而坐背朱方兮北卧齊楚豈不彊而大兮吾王以妥賢於國其無禆兮不曰季子存而吳賀被懵者之躗言兮謂兆亡於遜王弗丕承於考心兮用五湖之與三江祀太伯其忽諸兮顧襲譽於子臧曽不知民無遜而不立兮自古皆有亡諏屺岵與鋤箕兮疇莫知其重輕若千乗暨簞食兮絜豐約而則明迨躬逢而利怵兮亦幾何而靡争謂吾札之不懿兮札亦恬受而茹聲思復思兮君子乾坤毁而日月息兮則君子之亦死 蘭陵令 宻雲兮終風健順閉兮罔寸蹊之通喟葵丘踐土而迹熄兮矧冀方岐山之與逢單棠谿以鑄兵兮靡遺蒲於董澤燕簴無趾而造齊廟兮楚甿而秦其魄鬬六王於一說兮微儀衍之舌而不國嗟若先生兮雞知時之不如儲唐虞之故冕兮鬻洙泗之敝裾乗方輪與折軸兮欲先鞭而疾驅豈不家捐而人棄兮載之萬世之亨衢伊素王兮中都若蘭陵兮聖之徒征九伯而佩六印兮晞二邑宰而不得俱倘不欲以天球玉磬而貿康瓠兮嗟爾後死者其舍諸 東坡先生 吹赤壁之月笛兮瞻黄州之雪堂彈湘妃之玉瑟兮織天孫之錦裳招先生其來歸兮何必懐眉山之故郷歴九州而猶隘兮誕寘之祝融之汪酌乳泉以當醴兮餐荔子以為糧葺榕葉以作屋兮托桄榔之䕃以為堂驅海濤以入硯滴兮挽南斗文星於筆鋩昌黎兮歐陽視先生兮雁行韞不洩兮忠憤炯不揜兮文章乞鏡湖兮九闗營菟裘兮是邦予之來兮云暮與先生兮相望視屐跡兮焉在問故宫兮就荒俯仰兮永懐渺山川兮蒼蒼 録蝗蟲辭【孫因】 嘗試掇蝗之魁傑者數輩置于前詰之曰使汝害稼天歟人歟惟天惠民必不使爾為吾民痡也且食民天也汝啖民之天以餓其體膚天將汝誅矣速去毋乆居頃之若有卬首揚眉趯趯而股鳴者聴之則曰今為害者豈我乎牟人之利以饜己之欲者非蝗乎食人之食而誤人之國者非蝗乎利口而邦之覆磨牙而民之毒者非蝗乎故窮竒饕餮虞之蝗也夷羿豷浞夏之蝗也受臣億萬啇之蝗也蹶楀家伯仲允棸子周之蝗也齊豹庶其牟夷黒肱春秋之蝗也儀衍申韓楊墨列惠戰國之蝗也鞅睢斯髙翦邯翳欣蝗於秦者也酷吏游俠外戚佞宦蝗於漢者也大者如是小者不可算也自漢而下蝗日益盛民日益病蝗日益碩民日益瘠雖唐正觀開元間號多樂歳蝗未嘗熄也嗚呼其為害三千餘年矣跔跔躣躣實繁有徒去之復生芟之益蕪其庸有既乎必有良史特書屢書而胡獨罪予且夫節按常程無非急征鬻獄賣判價隨重輕外托公計内為己贏若是者不謂之蝗可乎囊金櫃帛峙如山岳轉餽苞苴道途盤錯一筵之費或至千索咀嚼已竭未厭溪壑不稼不穡取禾三百若是者不謂之蝗可乎大昕退朝崇朝退食水珍陸羞映照巾羃是中其誰羔羊正直乗馬從徒呵哄塞衢鳴玉曳履鏘鏘步趨明旦封事問之則無月糜都内錢日廪太倉粟輔郡致醇醴京府飾居屋休問坎伐檀不論鼎覆餗若是者不謂之蝗可乎屯雲百萬耄弱相半問其所工鍼韗鳬鍜負米已喘執弮已汗褒衣麗襦市㕓嬉媮私第一占終身晏如食粟而已烏知其餘此冗兵之為蝗也官如傳舍彼長子孫所在朋曹蟄蟄詵詵舞文冐賄齧吾本根幸而黥涅復為官軍此吏胥之為蝗也傑閣廣殿金臒炳㶷土偶䝉珠牆壁湧鈿黔首無知禍福驅煽此夷鬼之為蝗也節察防團遥刺等官本待有功豈為養安養安以佚坐糜厚秩率民户百不足供一贓吏斥歸更得真祠豈念祠廪亦民膏脂推此以往其他可知貴介姻族乃及僮僕倚勢豪奪飛食人肉鼓吻弄翼道路側目凡此皆人其形而蝗其腹者也其為民害章章如是若夫惰田之農淫浮之技曳縞之商纂組之女倚市門之子假飾衣冠之士碌碌者尚不與此然則豐年樂歳常有數十百億萬飛蝗在天下齚人骨髓豈特食稻黍而已况害稼者有時害民者無期害稼者遇官吏如魯中牟則不入境遇人主如唐太宗則不為災而彼害民者誰憚而不為邪然則今為害者豈特我邪愚愧其語書以為有位儆焉 録蠧書魚辭【楊億】 東萊集註 蠧書魚曰吾常游於文字間【韓雜詩古史散左右詩書置後前豈殊書蠧虫生死文字間】文字有所殘缺者人則曰吾蠧之故目予曰蠧書魚夫書豈吾蠧之邪昔者孔子脩春秋帝王之道取三代之政述而為經則謂之書其又要而簡其道正而一所以扶世而佑民示萬世常行不易之道也後世之有悖之者則其書或息其書息則聖人之道隳壊也斯得不謂之蠧乎文中子曰九師興而易道微三傳作而春秋散齊韓毛鄭詩之末也大戴小戴禮之衰也【天地篇云】又楊墨之言出而孔子之道塞【孟滕文公下】佛老之教行而堯舜之道潛【韓原道】斯則易其九師之蠧乎春秋其三傳之蠧乎詩其齊韓毛鄭之蠧乎禮其大戴小戴之蠧乎孔子道其楊墨之蠧乎堯舜道其佛老之蠧乎魏晉以降迄於今又有聲律對偶之言彫鏤文理刓刻典經浮華相淫巧偽相衒劘削聖人之道離析六經之旨道日以刻薄而不脩六經之㫖日以解散而不合斯文其蠧也書之蠧有自來矣而謂予曰蠧書魚予敢辭 古文集成巻七十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七十一 宋 王霆震 編前癸集二 辭 歸去來兮辭【并序 陶淵明】 五臣註【銑曰潛為彭澤令是時郡遣督郵至縣吏當束帶見督郵潛乃歎曰我不能為五斗米折腰向鄉里小兒乃自解印綬將歸田園因而命篇曰歸去來】 胡仔苕溪漁隠叢話曰【韓子蒼云以淵明傳及詩攷之自庚子嵗始作建威參軍由參軍為彭澤令遂棄官歸是嵗乙巳凡為吏者六嵗故云疇昔居上京六載去還歸然淵明乙巳嵗三月尚為參軍下一月去彭澤而云家貧耕植不足自給何也傳言淵明以郡遣督郵至即日解印綬去而淵明自序以程氏妹喪去奔武昌余觀此上既以違已交病又愧役於口腹意不欲仕乆矣及因妹喪即去盖其孝友如此世人但以不屈於州縣吏為高故以因督郵而去此士識時委命其意固有在矣豈一督郵能為之去就哉躬耕乞食且猶不耻而恥屈於督郵必不然矣】 懶真子曰【淵明之為縣令盖謂貧爾非為酒也聊欲歌以為三徑之資盖欲得公田之利以為三徑閑居之資用其非謂旋創田園也舊本云公田之利過足為潤後人以其好酒遂易為過足為酒遂有公田種秫之説且仲秋至冬在官八十餘日此非種秫時也故凡本傳所載與歸去來序不同者當以序為正】 定齋曰【世謂淵明歸去來詞亦得漢魏之賦體而為是詞予以為不然賦則漫衍其詞體亦叢雜長卿長於叙事淵雲長於説理張平子而下着意以為之其律愈切而辭愈庳淵明盖沛然出肺腑中不見斧鑿痕如首云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間又云歸去來兮請息交以絶游疑為二章而 無端緒此如莊列言大道縱横飄忽而其中自有繩削但人不得而窺蹈之耳】 冷齋夜話云【李格非善論文章嘗曰諸葛孔明出師表劉伶酒徳頌陶淵明歸去來辭李令伯乞養親表皆沛然肺腑中流出殊不見斧鑿痕是數君子在後漢末兩晉之間未嘗以文章名世而其詞意超邁如此是知文以氣為主氣以誠為主】 東坡云【歐陽公言晉無文章唯陶淵明歸去來一篇而已】 余家貧耕植不足以自給幼稚盈室【一作兼稚子盈室】缾無儲粟生生所資未見其術親故多勸余為長吏脫然有懐求之靡途㑹有四方之事諸侯以惠愛為徳家叔以余貧苦遂見用為小邑于時風波未静心憚逺役彭澤去家百里公田之利【一作秫】足以為酒【一作過足為潤】故便求之及少日眷然有歸歟之情何則質性自然非矯勵所得飢凍雖切違已交病嘗【一作曾】從人事皆口腹自役於是悵然慷慨深愧平生之志猶望一稔當斂裳宵逝尋程氏妹喪于武昌情在駿奔自免去職仲秋至冬在官八十餘日因事順心命篇曰歸去來兮乙巳嵗十一月也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既自以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翰曰悟已往之事亦不可諫而來事亦可追改謂雖為官今將歸去是追改也】實迷途其未逺覺今是而昨非【向曰言如人行迷失道路尚未逺可早迴也謂休仕也】舟揺揺以輕颺風飄飄而吹衣問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良曰日欲暮也】乃瞻衡宇載欣載奔僮僕歡迎稚子候門三徑就荒松菊猶存攜幼入室有酒盈樽引壺觴以自酌盼庭柯以怡顔倚南窗以寄傲審容膝之易安【銑曰北郭先生妻云今結駰列騎所安不過容膝】園日涉以成趣門雖設而常闗策扶老以流憩時矯首而游觀【濟曰䇿杖以扶老弱周流而憩息也】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景翳翳以將入撫孤松而盤桓歸去來兮請息交以絶游世與我而相遺復駕言兮焉求恱親戚之情話樂琴書以消憂農人告余以春【一有及字】將有事乎西疇或命巾車【濟曰巾飾也】或棹孤舟既窈窕以尋壑亦﨑嶇而經丘【翰曰謂行舡以尋之駕車以涉之也】木欣欣以向榮泉㳙㳙而始流羨萬物之得時感吾生之行休己矣乎寓形宇内復幾時曷不委心任去留胡為遑遑欲何之富貴非吾願帝鄉不可期【濟曰帝郷即仙都也】懐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登東臯以舒嘯臨清流而賦詩聊乗化以歸盡樂夫天命復奚疑【銑曰乗化謂乗其運㑹也】 和淵明歸去來辭【并引 蘇東坡】 東塾燕談曰【東坡和歸去來辭謂湯稼之終枯遂不溉而不耔盖用嵆叔夜養生論夫為稼於湯世偏自一溉之功者雖終歸於焦爛必一溉者後枯然則一溉之益固不可誣也】 子瞻謫居昌化追和淵明歸去來辭盖以無何有之鄉為家雖在海外未嘗不歸云爾 【出三峯蔡夢弼註】 歸去來兮吾方南遷安得歸卧江海之澒洞【淮南子鴻濛澒洞莫知其門】弔鼓角之悽悲迹泥蟠而愈深時電往而莫追懐西南之歸路夢良是而覺非悟此生之何常猶寒暑之異衣豈襲裘而念葛盖得觕而䘮微我歸甚易匪馳匪奔俯仰還家下帷闔門藩援雖缺堂室故存挹我天醴注之窪罇【窪俞矩切與窳同器空中也】飲月露以洗心飱朝霞而顔混客主以為一俾婦姑之相安知盗竊之何有乃掊門而折闗廓圜鏡以外照納萬象而中觀治廢井以晨汲滃百泉之夜還守静極以自作時爵躍而鯢桓歸去來兮請終老於斯游我先人之弊廬復捨此而焉求均海南與漠北挈往來而無憂畸人告余以一言非八卦與九疇方飢須糧已濟無舟忽人牛之皆喪但喬木與高丘驚六用之無成自一根而反流望故家而永息曷中道而三休己矣乎吾生有命歸有時我初無行亦無留駕言隨子聴所之豈以師南華而廢從安期【唐法師成英莊子䟽序莊子姓莊名周字子休生宋國睢陽䝉縣師長桑公子受號南華真人○又劉向列仙傳安期先生者琅琊阜郷人也賣藥於東海邊時人皆言千歳翁秦始皇東遊請見與語三日夜王賜八璧度數千萬出於郷亭皆置去留書以赤玉舄一量為報曰後年求我於蓬萊下始皇即遣使者徐市盧生等數百人入海未至蓬萊山輙逢風波而還立詞阜郷亭海邊數十處云】謂湯稼之終枯遂不溉而不耔師淵明之雅放和百篇之清詩【子瞻和淵明詩一百有九篇】賦歸去來之新引我其後身盖無疑 和淵明歸去來辭【蘇潁濵】 予謫居海康子瞻以和淵明歸去來之篇要予同作時予方再遷龍川未暇也辛巳嵗予既還潁川子瞻渡海浮江至淮南而病遂没於晉陵是嵗十月理家中舊書復得此篇乃泣而和之盖淵明之放與子瞻之辯予皆莫及也示不逆其遺意焉耳 歸去來兮歸自南荒又安歸鴻乗時而往來曾奚喜而奚悲曩所惡之莫逃今雖歡其足追蹈天運之自然意造物之良非盖有口之必食亦無形而莫衣苟所頼之無幾則雖喪其亦微吾駕非良吾行弗奔心游無垠足不及門視之若窮挹之則存俯仰衡茆亦有一尊既飯稻以食肉撫簞瓢而愧顔感烏鵲之夜飛樹三繞而未安有父兄之遺書命却掃而閉闗知物化之如幻盍捨物而内觀氣有習而未忘痛斯人之不還將築室于西㕓堂已具而無桓歸去來兮世無斯人誰與遊自閔於牀下息眇緜乎無求閱嵗月而不移或有為子深憂解刀劔以買牛【前龔遂傳】拔蕭艾以為疇蓬累而行捐車捨舟獨棲棲於圖史或以佞而疑丘散衆說之糾紛忽冰潰而川流曰吾與子二人取已多其罷休己矣乎斯人不朽誰知時時不我知誰為留嵗云往矣今何之天地不吾欺形影尚可期相冬廪之億秭勤春壟之耘耔眎白首之章韍信稚子之書詩若妍醜之已然豈復臨鏡而自疑 和淵明歸去來辭【張宛丘】 子由先生示東坡公所和陶靖節歸去來辭及侍郎先生之作命之同賦耒輙自憫其仕之不偶又以弔東坡先生之亡終有以自廣也 歸去來兮行世不偶余曷歸其出無所為喜兮舍去而何悲盼一世之無與兮古之人逝莫追求不疚於余義兮又奚恤餘子之是非彼好惡之罔極兮或顛倒其裳衣顧吾涉之已深兮媿哲人之見微吾歸甚安無所事奔既守吾室又杜吾門一氣孔神於中夜存納至和於靈根兮挹天醖於尊既充溢于幽闕兮亦粹然而見顔往有坎而兹夷兮昔或危而今安將從他人于西域兮面藏吏於函闗將以一世為芻狗兮廢與興吾厭觀彼福旤之一源兮必兹出而兹還彼自以為無隙兮何異夫石椁之桓歸去來兮吾悲斯人不返兮豈招仙聖與之游昔惠我以好音忽逺去而莫求余曷異於世人兮初為哽塞而増憂彼錢鎛則深藏兮盍視夫已墾之田疇萬古芸芸共逝一舟半夜而失旦號其丘畏逹觀之誚余沛已泣而不流悟榮名之取憎兮善斯人之獲休己矣乎萬物之作各其時吾獨與時而去留豈或能力而違之既往莫或追來者尚可期盖雨暵之在天豈吾稼之不耔彼蜀雄之必傳作猶媿於書詩嗟身屈而道伸於斯人兮曷疑 和淵明歸去來辭【東萊先生集註 陳瑩中】 歸去來兮人生之樂無如歸捨軀命而不保兹明哲之所悲悼前言於既往舌駟馬兮焉追【語十二惜乎夫子之說君子也駟不及舌】持孤願以取戮叢一身之百非心耿耿兮如醉淚浪浪兮霑衣情犬馬兮恩厚【選曹植求通親親表臣伏以為犬馬之誠不能動人】命螻蟻兮力微乃瞻帝闕夢馳心奔俯步駑蹇曽嘶君門筋力已竭皮骨空存煙不染突酒離空尊縱傷戚之盈抱遣飢渇而違顔先衆餒而獨飽非素懐之所安偶隻影而南騖度桂嶺之遥闗頼皇明之獨照邁曦娥而監觀【逸二句】稽白刃於槁頸察忠精之枅枅【淵明此句云撫孤松而盤桓】歸去來兮息心猿之外遊覓波鏡而不得奚泡像之可求聴自他之可幻寂閑忙之兩憂吾既知之矣又將以告乎朋儔事海無際身如輕舟葵轉動以傾日【曹植通親親表若葵藿之傾葉太陽雖不為之迴光然終向之者誠也】狐終盡而首丘【記檀弓古之人有言曰狐死正丘首仁也】金百死而不化水萬折而東流審物性之莫奪戒餘習之未休己矣乎岫雲舒巻各有時出者自出留者自留誰能比迹而同之華胥非一途遊寢不可期【列黄帝篇黄帝晝寢而夢遊華胥氏之國】諒飢穰之莫易聊致力於耘耔感子牟之昨夢【莊遜王篇中山公子牟謂瞻子曰身在江海之上心居乎魏闕之下】繼天保而成詩雖死生之事大矣安之若命復何疑 和淵明歸去來辭【并引 胡澹庵】 子瞻謫居儋耳追和淵明歸去來辭邦衡遷新興亦追和之東坡以無何有之郷為家予則以醉鄉為家雖在嶺外未嘗不歸云爾 歸去來兮醉郷吾家奚不歸盖自賦形於大塊常少樂而多悲念隙駒之忽過驚脫兔之難追翁自號曰亡是冠奚名於却非寄天地以為宇何室廬之作衣猶太空之一塵悟此生之甚微樂哉痛飲萬象崩奔驚懼死生皆不及門大道自通非目而存萬壑雕爼百川窪樽盡鯨汲於一吸海揚塵而酡顔固弗知於乗墜亦何有於危安不南望於山奚西出於陽闗得壺觴之三昧忘露電之六觀付萬刼於一喘了羣迷於八還既何思以何慮亦無堂而無桓歸去來兮邈無期而獨游如去國之流人返故都兮焉求孰為寢而不夢孰為覺而無憂農人問余以田園視八荒而同疇悠然浮雲汎然虚舟非假道於麴封曷回車於糟丘蝶自適於化城魚相忘於清流任夫物之芸芸獨予心之休休己矣乎是中真樂無盡時萬户不必須擇留胡為御風欲何之姑射寜足羨華胥非所期自耕耘於何有豈稊稗之堪耔黙超無眼之禪妙入無聲之詩【一云静不聞於雷霆妙不容於聲詩】聊優游以卒嵗坦然歸路復奚疑 古文集成巻七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七十二 宋 王霆震 編前癸集三 辭 風雩亭辭【南軒】 嶽麓書院之南有曽丘焉於登覽為曠建安劉公命作亭其上以為青衿遊息之地廣漢張栻名以風雩又繫以詞 眷麓山之回隩有誦之一宫欎青林兮對起背絶壁之穹窿獨樵牧之往來委榛莽其䝉茸試芟夷而卻視翕衆境之來宗擢連姢之脩竹森偃蹇之喬松山靡靡以旁圍谷窈窈而潛通翩兩翼兮前張擁千峯兮後從帶湘江兮浮渌矗逺岫兮横空何地靈之乆閟昉經始乎今公怳棟宇之宏開列闌楯之周重撫勝㮣以獨出信兹山之有逢予揆名而諏義爰逺取於舞雩之風昔洙泗之諸子侍函丈以從容因聖師之有問各跽陳其所獨㸃也之操志與二三子兮不同方舍瑟而鏗然諒其樂之素充味所陳之紆餘夫何有於事功盖不忘而不助亦何始而何終于鳶飛而魚躍實天理之中庸覺唐虞之遺烈儼洋洋乎目中惟夫子之所與豈虚言之是崇嗟學子兮念此遡千載以希蹤希蹤兮奈何盍務勉乎敬恭審操舍兮斯須凛戒懼兮㝠濛防物變之外誘遏氣習之内訌寢私意之脫落自本心之昭融斯昔人之妙㫖可實得於予躬循㸃也之所造極顔氏之深工登斯亭而有感期用力於無窮 濓溪辭【并序 山谷】 舂陵周茂叔人品甚髙胷中灑落如光風霽月好讀書雅意林壑初不為人窘束世故權輿仕籍不卑小官職思其憂論法常欲與民决訟得情而不喜其為小吏在江湖郡縣盖十五年所至輒可傳任司理參軍轉運司以權利變其獄茂叔争之不能得投告身欲去使者斂手聴之趙公閱道號稱好賢人有惡茂叔者趙公以使者臨之甚威茂叔處之超然其後廼悟曰周茂叔天下士也薦之於朝論之於士大夫終其身其為使者進退官吏得罪者自以不寃中歳乞身老於湓城有水發源於蓮花峯下潔清紺寒下合於湓江茂叔濯纓而樂之築屋於其上用其平生所安樂嫓水而成名曰濓溪與之游者曰溪名术足以對茂叔之美雖然茂叔短於取名而惠於求志薄於徼福而厚於得民菲於奉身而燕及煢嫠陋於希世而尚友千古聞茂叔之餘風猶足以律貪則此溪之水配茂叔以永乆所得多矣茂叔諱惇實避厚陵奉朝請名改惇頥二子壽燾皆好學承家求余作濓溪詩思味潛徳茂叔雖仕宦三十年而平生之志終在丘壑故余詩詞不及世故猶髣髴其音塵 溪毛秀兮水清可飯羮兮濯纓不漁民利兮又何有於名琴兮觴酒冩溪聲兮延五老以為壽蟬蛻塵埃兮玉雪自清聴潺湲兮鑒澄明激貪兮敦薄非青蘋白鷗兮誰與同樂 津有舟兮蕩有蓮勝日兮與客就閒人間挐音兮不知何處散髮醉髙荷為盖兮倚芙蓉以當妓霜清水寒兮舟着平沙八方同宇兮雲月為家懐連城兮珮明月魚鳥親人兮野老同社而争席白雲䝉頭兮與南山為伍非夫人攘臂兮誰余敢侮 游濓溪辭【并序 鄒旉】 道州城西十五里有村曰濓溪保盖周茂叔先生之居也先生宦遊過九江愛廬阜不能歸故以濓溪榜書堂示不忘本山谷一世洽聞者也而曰有水發源於廬阜蓮花峯下茂叔樂之用其平生所安樂嫓水而成名曰濓而近世大夫又謂本名亷溪先生子求詩於山谷避其叔父諱遂加以水且曰亷與濓義殊而音睽不應嫓水以明其亷其說具載九江學宫先生祠堂記以旉觀之俱失也旉糜粟道州考濓溪頗詳因暇日遊焉訪先生之遺迹且悼世人之惑也敢述以辭 度營川之脩梁兮遡其瀕而走西路平原之瀰沲兮容飛盖而並馳行將半於一舍兮折而涉于荒蹊漸林開而阜斷兮隠約聞乎犬雞亟引鞭而前望兮萃或瓦而或茨逢翁問之奚所兮翁告予以濓溪閱民氏而皆周兮本其系之為誰伊茂叔之故家兮自鼻祖而占兹後昆出於兵燼兮逢掖淪於牛衣諏先生之所復兮已乎莫之知也從先生其已逺兮曷慰乎我之悲也雲山矗而崇崇兮豈絶塵之姿也泉石激而泠泠兮抑誦之遺乎百卉秀而不枯兮豈道徳之輝乎少長羣而不囂兮抑微俗之未衰乎彷徨乎奚忍偭而去之途日暮兮既去而猶遲遲幸頹垣與敗級兮存故基而未夷還可耕者數畆兮昔帶經之所治森一丘之梧檟兮亦夙喪之所規盖求其他而弗得兮尚矚此而庶幾惟先生之蚤嵗兮逢彼百罹奉親學於渭陽兮仕謀歸而願違故湓江之所築兮志此溪於門楣何山谷之不審兮指蓮峯而實之病後之人迷益逺兮曰亷與濓義殊而音睽妄取濓而増水兮由媚客而請詩嘻其本之不覿兮冝所言之皆非吾聞南公之語此兮云權輿於唐之時元結之刺道兮事率愛竒以涍與淔汸兮賁七泉而為題道之人祖結之故智兮溪得名之是依曰義殊而非類兮爾奚涍之不疑曰音睽而無取兮淔與直亦參差而不齊故濓者以徳而嫓水兮逺矣昔人之所貽先生之桑梓兮他寓而是思何以療世之惑兮寄鍼砭於此辭 古文集成巻七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七十三 宋 王霆震 編前癸集四 議 晉文公問守原議【柳子厚】 東萊集註【左僖二十五年晉侯朝王王享醴命之宥請隧弗許與之陽樊温原攅茅之田冬晉侯圍原原降遷原伯貫于冀晉侯問原守於寺人勃鞮音孛低對曰昔趙哀初危切晉大夫以壺飱從徑餒而弗食故使處原】 東萊批【看回互轉換貫珠相似辭簡意多大抵文字使事須下有力言語】 晉文公既受原於王難其守問寺人勃鞮以畀趙衰【先說事因使事起頭要接有力】余謂守原政之大者也【主意】所以承天子植霸功致命諸侯【文勢見意已着寺人】不宜謀及媟近以忝王命【接有力分開鋪叙見得出處應】而晉君擇大任不公議於朝而私議於宫不博謀於卿相而獨謀於寺人雖或衰之賢足以守國之政不為敗【正文公罪輕過了】而賊賢失政之端由是滋矣【上說朝與宫下說卿相寺人下四句不合掌所謂異様不俗承上說雙闗回互○下字好輕過】况當其時不乏言議之臣乎【此一叚生下句先理一句亦應卿相大抵如貫珠前既說不謀於卿相到此説䟽外】狐偃為謀臣先軫將中軍【左僖二十八年】晉君䟽而不咨外而不求【下字】乃卒定於内竪【與媟近相應】其可以為法乎且晉君將襲齊桓之業以翼天子乃大志也【換新意好○與政之大者相應】然而齊桓任管仲以興進竪刁以敗【史齊世家桓公既得管仲脩齊國政桓公始霸管仲病桓公問誰可相者曰竪刁如何對曰自宫以適君非人情難親管仲死桓公不用管仲言竪刁専權公卒竪刁立公子无詭為君五公子争立作亂】則獲原啓疆適其始政所以觀視諸侯也【文勢下字文字好處】而乃背其所以興跡其所以敗【引○意到語壯】然而能霸諸侯者以土則大以力則彊以義則天子之冊也誠畏之矣烏能得其心服哉【過好換好下文回緩衰既是賢説到此正難解說故以土則大幾句見得有力回互好處】其後景監得以相衛鞅【史本傳公孫鞅八秦因孝公寵臣景監以求見孝公以鞅為左庶長後封為商君】石得以殺望之【縁他好誤了○蕭望之傳】誤之者晉文公也【趣上說】嗚呼得賢臣以守大邑則非失舉也盖失問也【此一叚餘意精神○又是一意舉趙衰未為不是問寺人則非】然猶羞當時陷後代如此况於問與舉又兩失者其何以救之哉【精神】余故著晉君之罪以附春秋許世子止趙盾之義【外事結切○又是一个意繳結好○事見左昭十九年】 楚議【宛丘】 楚雖三户亡秦必楚楚人之志也而言卒驗何也曰殺人者必見殺虐人者還自虐自有覆載以來未有能免者何則天道也秦㓕六國秦雖㓕乎楚楚怨秦最深怨深者復之必力人事也此理之所必至也又何怪焉 韓信議【宛丘】 或問韓信服高帝乎余曰韓信為高帝將數年常將重兵㓕大國而動以武涉蒯通之邪説信無所顧召之而至令之而行何為不服然則何為卒反余曰信服高帝之智力而不服其為人是以反也然則何也夫信之反非重失楚也在夫偽遊雲夢而執之也夫偽遊雲夢之計是市井下俚之智而萬乗之主親行之此信所以怏怏北面而薄其君以謂不足為其下也夫暴奪人之冨貴而幽囚之欲使夫雄桀者帖然而無怨非服之以徳屈之以理則不可夫以下俚市井之策而詐韓信彼身可執心輕其上矣彼且問其計出於謀臣則君臣皆輕是不反何待然則為高祖者奈何必從夫反形明白乃明其罪引天下兵誅之耳信雖難制然不過數年而定一偽遊而縛韓信自爾出令天下誰敢信之歟 韓信議【宛丘】 自古士有所負而功名見於世者未嘗有肯以身輕就人者也何者彼輕就人者其規矩凖繩將在彼矣夫如是則我之所有安得盡布之哉且保鏌鎁之利者不以試薪售和氏之璧者不以登門彼皆不求人而人自求之若不得已焉而後即之者亦自其理然也韓信當秦之亡天下之窮士也非有孔孟進退之節然蕭何獨察其非汲汲於求顯待之不厚禮之不至則不為用也故以高帝之倨必使之築壇齋戒備禮而後官之舉之三軍之下而加之諸將之上而不疑知不若是信將不滿而無留心矣諸葛亮戰國之䇿士也高卧於隆中其主就而後起而後能使劉備三分天下而伸於彊敵彼孫武求試兵法於宫人叔孫通度上所能行而蕝禮其事業功名卒以不顯有以也夫 平江南議【宛丘】 余聞諸故老言樊若水不得志於李氏乃獻浮梁自采石濟江卒用其策取江南余嘗恨焉若水李煜之臣叛其主而來且不當受况獻䇿以㓕其國乎是時藝祖西平巴蜀南朝吳越威徳響震而李氏自周以來國蹙民懼亡可立待朝廷使㳂江諸郡大治舟師順流而下由歴陽趨金陵李煜不足亡也何患無䇿而用此姦人叛夫之計乎晉文不以原易信而諸侯服漢高帝斬丁公以正君臣之大義余謂當縛若水送李煜使甘心焉不然正其叛主之罪而誅之以示天下江南君臣當望風向義之不暇豈不諒乎偉哉惜乎當時在廷無為此言者也 救災議【南豐】 東萊批【此一篇後面應得好説利害體】 河北地震水災隳城郭壊廬舍百姓暴露乏食主上憂憫下緩刑之令遣持循之使恩甚厚也【轉】然百姓患於暴露【轉】非錢不可以立屋廬患於乏食非粟不可以飽【兩句綱目】二者不易之理也【此一叚文字有操縱】非得此二者雖主上憂勞於上使者旁午於下無以救其患塞其求也有司建言請發倉廪與之粟壯者人日二升幼者人日一升主上不旋日而許之賜之可謂大矣然有司之所言特常行之法非審計終始見於衆人之所未見也【闗鎻破前説○結前説】今河北地震水災所毁敗者甚衆可謂非常之變也遭非常之變者亦必有非常之恩然後可以振之【應常行字】今百姓暴露乏食已廢其業矣使之相率日待二升之廪於上則其勢必不暇乎他為【作文好散說】是農不復得修其畎畆商不復得治其貨賄工不復得利其器用閒民不復得轉移執事【開說文字暢】一切棄百事而專意於待升合之食以偷為性命之計是直以餓莩之徒養之而已非深思逺慮為百姓長計也【警策】以中户計之户為十人壯者六人月當受粟三石六斗幼者四人月當受粟一石二斗率一户月當受粟五石【下得好】難可以久行也則百姓何以贍其後久行之則被水之地既無秋成之望非至來嵗麥熟賑之未可以罷自今至於來嵗麥熟凡十月一户當受粟五十石【筭得分明】今被災者十餘州州以二萬戸計之中戸以上及非災害所被不仰食縣官者去其半則仰食縣官者為十萬户食之不遍則為施不均而民猶有無告者也食之徧則當用粟五百萬石而足何以辦此又非深思逺慮為公家長計也至於給授之際有淹速有均否有真偽有集㑹之擾有辨察之煩厝置一差皆足致弊又羣而處之氣久蒸薄必生疾癘此皆必至之害也且此不過能使之得旦暮之食耳【轉】其於屋廬構築之費將安取哉屋廬構築之費既無所取而就食於州縣必相率而去其故居雖有頹墻壊屋之尚可完者故材舊瓦之尚可因者什器衆物之尚可頼者必棄之而不暇顧甚則殺牛馬而去者有之伐桑棗而去者有之其害又可謂甚也今秋氣已半霜露方始而民露處不知所蔽盖流亡者亦已衆矣【警䇿】如不可止則將空近塞之地失鬬戰之民此衆士大夫之所慮而不可謂無患者也空近塞之地失耕桑之民此衆士大夫所未慮而患之尤甚者也【結生下意結前生後】何則失戰鬬之民異時有警邊戍不可以不増爾失耕桑之民異時無事邊糴不可以不貴矣二者皆可不深念歟萬一或出於無聊之計有窺倉庫盗一囊之粟一束之帛者彼知己負有司之禁則必鳥駭鼠竄竊弄鋤梃於草茅之中以扞游徼之吏【不重説盗賊文字有回互】强者既囂而動則弱者必隨而聚矣不幸或連一二城之地有枹鼔之警國家胡能晏然而已乎【回互】况今外有夷狄之可慮内有郊祀之將行安得不防之於未然銷之於未萌也然則為今之䇿【前説害自此以下説利】下方紙之詔賜之以錢五十萬貫貸之以粟一百萬石而事足矣何則今被災之州為十萬户如一戸得粟十石得錢五千下户常産之貲平日未有及此者也【說利破有司說○獻䇿】彼得錢以完其居得粟以給其食【應】則農得修其畎畆商得治其貨賄工得利其器用閒民得轉移執事一切得復其業而不失其常生之計與專意以待二升之廪於上而勢不暇乎他為豈不逺哉此可謂深思逺慮為百姓長計者也由有司之說則用十月之費為粟五百萬石由今之説則用兩月之費為粟一百萬石【説利害分明】况貸之於今而收之於後足以振其艱乏而終無損於儲峙之實所實費者錢五鉅萬貫而已此可謂深思逺慮為公家長計者也【與前相應得劉向文字體】又無給授之弊疾癘之憂民不必去其故居苟有頹牆壊屋之尚可完者故材舊瓦之尚可因者什器衆物之尚可用者皆保而不失况於全牛馬保桑棗其利又可謂甚也雖寒氣方始而無暴露之患民安居食足則有樂生自重之心各復其業則勢不暇乎他為雖驅之不去誘之不為盗矣夫飢嵗聚餓殍之民而與之升合之食無益於救災補敗之數此常行之弊法也今破去常行之弊法以錢與粟一舉而賑之足以救其患復其業河北之民聞詔令之出必皆喜上之足頼而自安於畎畆之巾負錢與粟而歸與其父母妻子脫於流離轉死之禍則戴上之施而懐欲報之心豈有已哉天下之民聞國家厝置如此恩澤之厚其孰不震動感激恱主上之義於無窮乎如是而人和不可致天意不可恱者未之有也人和洽於下天意恱於上然後玉路徐動就陽而郊荒夷殊陬奉幣來享【文字】疆内安輯里無囂聲豈不適變於可為之時消患於無形之内乎此所謂審計終始見於衆人之所未見也【結】不早出此或致於一有枹鼓之警則雖欲為之將不及矣或謂方今錢粟恐不足以辦此夫王者之富藏之於民有餘則取不足則與此理之不易者也故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盖百姓富實而國獨貧與百姓餓殍而上獨能保其富者自古及今未之有也故又曰不患貧而患不安此古今之至戒也是故古者二十七年耕有九年之蓄足以備水旱之災然後謂之王政之成【前食貨志】唐水湯旱而民無捐瘠者以是故也【同上】今國家倉庫之積固不獨為公家之費而已凡以為民也雖倉無餘粟庫無餘財至於救災補敗尚不可以已况今倉庫之積尚可以用獨安可以過憂將來之不足而立視夫民之死乎古人有言曰剪爪宜及膚割髮宜及體先王之於救災髮膚尚無足愛况外物乎且今河北州軍凡三十七災害所被十餘州軍而已他州之田秋稼足望令有司於糴粟常價斗増一二十錢非獨足以利農其於増糴一百萬石易矣斗增一二十錢吾權一時之事有以為之耳以實錢給其常價以茶荈香藥之類佐其虚估不過捐茶荈香藥之類為錢數鉅萬貫而其費已足茶荈香藥之類與百姓之命孰為可惜不待議而可知者也夫費錢五鉅萬貫又捐茶荈香藥之類為錢數鉅萬貫而足以救一時之患為天下之計利害輕重又非難明者也顧吾之有司能越拘攣之見破常行之法與否而已此時事之急也故述斯議焉 古文集成巻七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七十四 宋 王霆震 編前癸集五 議 舉逸民議【劉龍雲】 探射隠伏妄意必得是前識者之詭性也要之以逹道則躓矣賤近貴逺比所從說是小智者之私嬰也㮣之以公心則屈矣古之人於賢者有一言焉必曰求乎云爾而未始置疑於前識小智則非以夫幽必詣逺必索然後顯乃可用近乃可得故邪斯舉逸民之意也盖賢者退藏於深渺如罩罩之魚未易得也潔白不汚如皎皎之駒不徒來也應而非曲徇也出而非虚覯也翔而非苟集也永矢以逝而非不得已也彼將臣之必先賔之彼有饋焉必曰獻焉則何世而無逸民哉則亦無時而不舉矣竊嘗謂潛徳之士如五噫之梁鴻三黜之下惠無適而不有彼惟耻與世俗子浪自沽激規巾糈末利轉徙蠻觸之域是以蟬蛻囂埃謝縁人封而在上者或不得而知之知之或不得而如審非必高逝獨往皆投淵洗耳徒也亦猶古人藏畔埋民自謂陸沉則豈率在寛閑之野寂寞之濵也邪然人君之求之也不異乎衆而直取之寡不豐昵狎邇而先諸振拔之所不逮釋此稔熟之後塵佇彼方馳之來軫則亦逸民者誠在所急故也時無有莘之躬耕則三往之幣聘為虚禮人非傅巖之操築則惟肖之物色為徒飾必有臧丈人之賢然後可載而與之俱必有南陽之髙卧然後可以起而與之共亊彼漢之君嘗知此矣至其久也弊卒乘焉武帝始以蒲輪迎枚生見主父偃而嘆息然猶不免有方朔之尚容光武委禮於故舊之嚴光勢適然爾未見有助也而樊英楊厚之徒激其頹波至三閲順帝之聘而不少屈李固朱穆以謂處士純盗虚名良亦有由也至於唐人則殆又甚焉士之既文而不既實非士成綺則公文軒之比也徇物而不徇己非南榮趎則滿苟得之類也李渤隠少室韓愈詆以索價高而終南嵩少區區窮絶之域至號仕途捷徑逸民之弊一至於此彼孔子所謂天下之民歸心焉果若是乎國家由祖宗以來士之䕃長松而藉豐草伍猿鶴而輩鹿豕以逸民自占者時有人焉如楊朴种放輩或召而不至或至而爵不留故大中祥符之制曰頒一尺之詔方俟於來庭馳駟馬之車未聞於戒道其急得人乃如是聖上側席異人惟恐弗及譬猶剖璞窮崖洗去埋蝕披豹䝉霧發彼幽姿下取文木之殫殘更增青黄之新飾往嵗至有徒步由處士而起頴隂者未能閲歳旋見躡文石摩螭頭而厠侍從之列矣士於斯時翕然嚮慕甚於逺壑之赴隆墀一何盛哉迨今盖歴稔矣卒未有嗣其後者豈遂無其人邪且技癢之卜肆不無拔俗之君平末業之魚鹽時有晚出之膠鬲則况萬里之海隅乎直求之未悉爾然賢者耻於自進則惟恐人知而未嘗從人而求知緩於必得則惟恐利合而未嘗赴人而合利東海之濵有賢人焉吾得而知之然後舉北海之濵有賢人焉吾得而知之然後舉則是知之每審而舉每隨之也既已舉之則賢否不待較而明矣方復曹搜伍比角之以無益之空文則猶科舉若也彼來游來歌者能勿望望而驚乎前日之敦遣是已為今之說也莫若於每嵗之終縣委之令而舉諸守州委之守而舉之監司監司於是乎舉而升諸朝朝委二三執政大臣相與諏逮而稽察之信乎其不窽於實也然後即其地給傳遣行亦若古人之所謂勸駕之為者率一道無一人焉雖勿舉可也率數人而聚一道雖遍舉之亦可也及其用也然猶視是人適亊之材否而加舉者之懲勸焉則竒偉㧞出之士宜有出而應上之求矣齊之紈楚之綃㑹稽之竹箭豫章之金鐵陳夏之髹漆窮巴之文梓阿井之沉液與夫丹砂赤箭或生蠻蜒或産儋耳初非近人也惟其人近之是以中國無一物之缺而冨家巨室卒取盈焉又况於逸民者乎顧上之人所求如何耳 武功爵議【龍雲】 漢高帝提孤劒起豐沛轉戰數百以至摧項籍有天下諸將力也嘗觀夏侯絳灌之屬披荆棘沫霜露用力為多而爵之酬也方在一二計城而十百累級也平陽舞陽視諸將功居最至由中㳙列大夫積數年僅得徹侯曾不如黥韓輩計日而王指土而食也由是言之爵賞固自有次第哉無隙可投無可抵則辯者滕口而耻說之不見售卧鼓韔弓無與為敵則悍者揚茀氣鷙右武而憤力之不得行與夫挂功宿名之士喪元没齒而不自以為悔則彼誠有以敺之故也然則漢之議臣請置賞官名曰武功賞爵者豈得為無謂乎盖勇遺身後者翣資可得而去不以力殞者兆域無從而入死且有激生亦宜然春秋之法與楚者固有不一而足則况積閱之戰士乎昔秦石權尚霸挈國以呼功利孝公接之商君業之舉其民而頓之必争之地則武功爵其兆也秦人不愛殊死以饕大利今日之陷鋒膏鏑長為不反之腐骴是乃前日之饕名殊死而拔自上造者也欲使之無死得乎哉盖其法斬一首賜爵一級欲為官者五千石自公士簮裊循縁而上以至徹侯等為二十視功孰多迎受其至譬猶堂有九陛禮每有加則取等而進無不可者故秦卒以并諸侯一天下則斯爵盖與有力也高帝之始法制搶攘文景因之時惟息肩斯爵不暇講勢則然矣比及孝武承奕世之烈奮毒民之武恚彼胡馬之數窺臨以衛霍之飛將南剪勁越北却天驕于襄即序之美僅追一二而中國之罷耗與虜略相當矣彼議者因縣官之觳也乃始請置賞官則賞官之設不獨純寵戰士而止爾利在五千石入也彼抑孰知古人抑縱推挽更自有術而初不止是邪後世弗究其實一切煩為號名爵列以啓夸䟦之隙於是勲階乘之而柱國開府之號每為亟奬則彌非舊矣又况若騎都尉闗内侯而方之爛羊者乎昔祖宗西取巴蜀南尅嶺表呉㑹荆巫以次俱下最後殄并汾撫江左以截九有神武之所震疊如屈伸肘唯所欲加則武功爵雖未始或用固不害其為賞功也雖然戰功曰多在司勲固所不廢而昔人之兵法使貪與焉使其終身長不離故處則無慮悉掉臂引去為閭巷自好人也尚誰肯甘長勞而騖危道乎此武功爵冝在所急也若乃賞不視勞爵不酬能則鬬士體已解矣方復掇拾煩委之號名一切紛更之為彼不旋日而徼利者果可欺以美觀乎不幸功狀晻曖忮心之將方得快私欲於一日之去取虚名未移而實效旋廢是重失衆望未見能飽其貪志者也則漢人之議疑若可緩矣昔之人一避螳怒而士氣百倍一投單醪而衆舉厭足危事之譏固有作其真情者彼所謂爵賞特外之一助耳况號名乎亦因時之冝比次而已矣何必秦 復圜土議【龍雲】 先王以君子長者之道待天下而欲人之相與適其當也初無意於用刑不幸天下之人時有不出乎善人之途而後刑將不免則先王於是又有不忍之心加焉猶曰姑教之而勿殺也斯大司冦以圜土聚教罷民之意歟說者曰圜主規規主仁盖以仁本刑者圜土是已傳曰唯强而有力者能行禮然則不能行禮者罷民是已必於罷民言不能行禮則以嘉石之所平者知之故也彼民之生天地實囿其形則疑若有拘而無肆矣其或不能强力是自棄也不能由禮是自放也放棄之民唯收乃可則彼將更自取囿而以拘即拘者也是何時而輙肆邪雖欲無怵乎圜土不可得矣不力於事散徙弗常則大司冦於是乎言聚之矣一身之至約而莫知孰置則大司冦於是乎言寘之矣潰如湍水逸如放豚則司圜於是乎言收之矣往而不返流而不止則司救於是乎言歸之矣是圜土之本末也雖然大司冦之所施盖亦有序焉坐諸嘉石役諸司空聚之圜土如是而已禮之為物譬火在木因鑚顯照棄也弗取是誰之過歟石無知物也且以嘉獲名可以人而不如石乎桎梏之所取是在我也使能知此則先王尚焉取而坐之乎坐之而猶以為不足於是又繼之以司空之役矣夫生以勞矣又况以故取勞哉不為賢已辱矣徒以不能禮而重取辱孰若以禮自克使能知此則先王尚焉取而役之乎役之而猶以為不足於是又繼之以圜土之聚教矣先王之於民惡夫置之而不恕然又惡夫恕之而不置也不教而誅仁則吾不知也教之不從而不誅義則吾不知也圜土之法施職不如耻之明刑改而反于國中猶三年不齒與夫不能改而出圜土者殺是殆所謂仁矣而卒不害其為義歟仁逺乎哉義在其中矣義逺乎哉禮名其中矣雖然請因卒其緒說焉嘗以謂禮刑相為表裏者也禮之所去是刑之所取彼其拘之乃終將愛之也其教之也幡然改而知禮則良知良能不鑠於形盤體肆之偽而放僻邪侈之習斯逺矣其教之也幡然改而行禮則力不敢身自愛情不敢家自戾向也愚者之所病不肖者之所拘今也可得而撙節矣夫如是則勇鬬好犯之氣弭而和樂豈弟之風移一旦擇吉地而投足一旦有涯而尊生彼挂身刑禍之肆而為世大戮者尚誰乎此先王之時所以有頼於圜上為不少而卒之以刑措不用歟故曰禮禁將然之前法施已然之後豈虚言哉末世尅核太至仁不下逮其所以俟民者略方復一切羅取瑕釁僅如析毫洗垢而麗人之辟往往傍及於遷就不辜至號其獄為虎穴則慘亦甚矣語曰畫地為牢義不入亦所居之勢然也然其圜土之法其可復於今乎曰道徳弗明教化弗行悍民之幸愿民之不幸雖煩為刑禁猶不足以督不勝之奸宄况圜土乎脫以謂必復圜土然後慊則今之犯流而加役與夫命城曰牢者去圜土盖亦無幾矣尚焉取而復之乎唯上之人講修所以憫怜元元之道謹防範明分守相與趨嘉㑹之適而一切接以粲然之至文則禮俗成刑斯省矣何必一二而追先王之迹哉是以孝文太宗之治而㫁獄數百幾致刑措則况休明之盛際乎 古文集成巻七十四 <集部,總集類,古文集成>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七十五 宋 王霆震 編前癸集六 問對 對楚王問【依斆齋批㸃 増五臣註解 宋玉】斆齋批【此篇設辭先論曲彌高而和彌寡後以鳳凰鯤魚自喻其行能而王不能用也】 楚襄王問於宋玉曰先生其有遺行與何士民衆庶不譽之甚也宋玉對曰唯然有之願大王寛其罪使得畢其辭客有歌於郢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國中屬而和者數千人其為陽阿薤露國中屬而和者數百人其為陽春白雪國中屬而和者不過數十人【選本有而已二字】引商刻羽雜以流徵國中屬而和者不過數人而已【選本无此二字○翰曰下里巴人下曲名也陽春白雪髙曲名也】是以其曲彌高其和彌寡故鳥有鳳而魚有鯤【自喻】鳳皇上擊九千里絶雲霓負蒼天【選有足亂浮雲四字】翺翔乎杳冥之上夫蕃籬之鷃豈能與之料天地之髙哉【銑曰蕃籬蒿草之屬鷃小鳥也言棲於蕃籬之上豈能料計天地之髙逺哉玉自喻髙才人安能知之乃肯輙自為聲譽】鯤魚朝發崐崘之墟暴【露也】鬐於碣石暮宿於孟諸夫尺澤之鯢豈能與之量江海之大哉【翰曰孟諸大澤名尺澤小水也鯢小魚名】故非獨鳥有鳳而魚有鯤也士亦有之【翰曰言亦有大才不可識知者】夫聖人瑰意琦行超然獨處夫世俗之民又安知臣之所為哉 對禹問【昌黎】 斆齋云【此篇論禹以傳子為慮後世】 或問曰【設辭】堯舜傳諸賢禹傳諸子信乎曰然然則禹之賢不及於堯與舜也歟曰不然堯舜之傳賢也欲天下之得其所也禹之傳子也憂天下争之之亂也堯舜之利【一作慮】民也大禹之慮民也深曰然則堯舜何以不憂後世曰舜如堯堯傳之禹如舜舜傳之得其人而傳之堯舜也無其人而不傳慮其患而不得如己者【一云慮其患而不傳者】禹也舜不能以傳禹堯為不知人禹不能以傳子舜為不知人堯以傳舜為憂後世禹以傳子為慮後世曰禹之慮民也則深矣傳之子而當不淑則奈何曰時益以難理傳之人則争未前定也傳之子則不争前定也前定雖不當賢猶可以守法不前定而不過賢則争且亂天之生大聖也不數其生大惡也亦不數傳諸人得大聖然後人莫敢争傳諸子得大惡然後人受其亂【一作禍】禹之後四百年然後得桀亦四百年然後得湯與伊尹湯與伊尹不可待而傳也與其傳不得聖人而争且亂孰若傳之子雖不得賢猶可守法曰孟子之所謂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者何也曰孟子之心以為聖人不苟私於其子以害天下求其說而不得從而為之辭 晉問【八首 柳子厚】 迂齋批【晉國之美多矣自山河而兵自兵而馬曰木曰魚曰鹽一節細如一節至於晉文公之霸業盛矣然以道觀之亦何足貴却有一項最可貴者曰堯之遺風也至此則前面所舉可以盡廢此是善占地步一着最髙者特地留在後面說譬如賈人之善售物者必不肯先將好底出來】 吳子問於栁先生曰【吳子吳武陵先生子厚自謂】先生晉人也晉之故宜知之【故字下一本有封字者因下文而誤】曰然然則吾願聞之可乎曰可晉之故封太行掎之【掎舉綺切偏引也】首陽起之黄河迤之【潘云迤演爾切邪行也字亦作迆】大陸靡之【大陸澤名靡曼也】或巍而髙或呀而淵【呀虚加反張口也】景霍汾澮以經其壖【晉語注景大也霍山在河東汾澮水名潘云汾符分切澮古外切壖而宣切在河邊地】若化若遷鈎纓蟬聮然後融為平川而侯【晉】之都居大夫【韓趙魏】之邑建焉其高壯【山】則騰突撑拒【撑抽庚切○拄也拒捍也】聱岈欎怒【聱五交切語不入岈許加切山深皃與谺同谷中大空】若熊羆之包口虎豹之嘷【音豪】終古而不去攫秦搏齊【攫厥縛切】當者失據燕狄惴怯若卵就壓振振業業覷闗蹀户愓若僕妾其按衍則平盈旋緣紆徐夷延若飛䳒【鳶同余專切】之翔舞洄水之容與以稼則碩以植則茂以牧則蕃以畜則庶而人用是富而邦以之阜其河則濬源【河】崑崙入于天淵出乎無門行乎無垠自匈奴而南以介西鄙衝奔太華【山在晉之西】運肘東指混潰后土濆濁麋沸【濆音汾又房吻切】黿鼉詭恠于于汨汨騰倒䭿【音佚】越委泊涯涘呀呷欱【呼合切】納摧雜失墜其所盪激則連山參差廣野瓌裂轟雷怒風撼【戸敢切】【諸韵无本作領】于【音戞】漰石之所轉躍大木之所擢拔漰【披朋切】泙【白明切】洞踏者彌數千里若萬夫之斬伐而其舳艫之所負橦【傳江切】檣之所御鱗川林壑隳雲遁雨瞬目而下者榛榛沄沄百舎一赴若是何如吳子曰先生之言豐厚險固誠晉之美矣然晉人之言表裏山河者備敗而已【左僖二十八年子犯曰云云】非以榮觀顯大也呉起所謂在徳不在險皆晉人之藉也【史吳起傳】願聞其他 先生曰大鹵【音魯太原晉陽縣】之金棠谿【屬蔡州】之工火化水淬器備以充為棘【即㦸宇】為矛為鎩【音殺長矛】為鉤為鏑【音的】為鍭【侯候二音矢名】出太白徴蓐收召招揺伏蚩尤肅肅褷褷【山宜切一作祁】合衆靈而成之博者狹者曲者直者歧者勁者長者短者攅之如星奮之如霆運之如縈浩浩奕奕淋淋滌滌熒熒的的若雪山冰谷之積觀者膽掉目出寒液當空發耀英精互繞晃蕩洞射天氣盡白日規為小【語極工】鑠雲破霄跕【音牒用字工見馬援傳】墜飛鳥弓人之弓函人之甲膠角百選犀兕七屬【音注見考工記】乃使跟超掖夾【音挾】之倫服而持之南瞰諸華北讋羣夷技擊節制【荀子齊之技擊威文之節制】聞於天下是為善師延目而望之固以拳拘喘汗免胄肉袒進不敢降退不敢竄若是何如吳子曰夫兵之用由徳則吉由暴則凶是又不可美觀也先軫曰師直為壯曲為老【左宣二十二年】况徒以堅甲利刃之為上哉 先生曰晉國多馬屈焉是産【馬○左傳所謂屈産之乘○僖二年】土寒氣勁崖坼谷裂草木短縮鳥獸墜匿而馬蕃焉師師兟兟【音詵進也】溶溶紜紜轠轠【音雷】轔轔或赤或黄或或蒼或淳或駹【莫江切】黭然而隂炳然而陽若旌旃旂幟之煌煌乍進乍止乍伏乍起乍奔乍躓【音致】若江漢之水疾風驅濤擊山盪壑雲沸而不止羣飲源槁【工】廻食野赭浴川蹙浪噴震播灑【音洒】潰潰焉若海神駕雪而來下觀其四散惝【齒兩切本作敞】怳【許往切】開合萬狀喜者鵲厲怒者人搏决然坌躍千里相角風騣霧鬛斸【音燭】山抉壑耳揺層雲腹捎衆木寂寥逺遊不夕而復攫地跳梁堅骨蘭筋交頸互齧鬭目相馴聚溲更嘘昂首張齗其小者則連牽繳繞仰乳俯齕【下没切】蟻雜螽集啾啾潗潗【七立切上林賦潗湁鼎沸注謂水激也】旅走叢立其材之可者收斂攻教掉手飛縻指毛命物百步就覊牽以荀息【谷梁僖二年荀息牽馬操璧】御以王良【孟滕文下趙簡子使王良與嬖奚乗】超以范鞅【左哀二十三年】軒以欒鍼【左成十六年晉楚遇于鄢陵步毅御晉厲公欒鍼為右欒范以其族夾公行陷於綽鍼乃掀公以出云云○逐一看它用字】以佃以戎獸獲敵摧若是何如吳子曰恃險與馬者【左昭四年】子不聞乎故曰冀之北土馬之所生是不一姓請置此而新其說 先生曰晉之北山有異材【木】梓匠工師之為宫室求大木者天下皆歸焉仲冬既至寒氣凝成外凋内貞瀋【昌枕切汁也】液不行乃堅乃良萬工舉斧以入必求諸岩崖之欹傾磵壑之紆縈凌㠝【徂丸切】岏【吾官切】之杪顛漱泉涯之淦【古南切】瀯【音營】根絞恠石不土而植千尋百圍與石同色羅列而伐者頭抗河漢刃披虹霓聲振連巒柹【音胏古廢切木札也】填層谿丁丁【中莖切】登登硠硠【吕唐切】稜稜若兵車之乗凌其響之所應則潰潰漰漰洶洶薨薨若騫若崩若螭龍之鬭風霆相騰其殊而下者札捎殺摧崪【昨没昨律二切】坱【於浪倚黨二切塵也】圠【音軋】霞披電裂又似共工觸不周而天柱折【史三皇紀伏羲末年諸侯有共工氏任智刑以强霸與祝融戰不勝而怒頭觸不周山崩天柱折】鵾鸛鶖鶬【昆灌秋倉】號鳴飛翔貙【勑俱切】豻【音岸】虎兕奔觸讋慄伏無所入遯無所脫然後斷度收羅捎危顛芟繁柯乘水潦之波以入于河而流焉盪突硉【郎兀切硉兀危石也】兀轉騰冐没類秦神驅石以梁大海抵曲鱗蹙匯【音㑹】流雷解前者汨越後者迫隘乃下夫龍門之懸水摺拉頹踏捽【昨没切】首軒尾澒【胡動切】入重淵不知其幾百里也濤波之旋滔山觸天既停既平彌望悠焉良乆乃始昂屹涌溢挺拔而出林立峯崪穿雲蔽日渙然自撓復就行列渾渾而去以至其所唯良工之指顧叢臺【趙武靈王起叢臺見選東都賦注】阿房【始皇紀】長樂未央建章【並漢宫名】昭陽【殿名見選西都賦注】之隆麗詭特皆是之自出若是何如呉子曰吾聞君子患無徳不患無土患無土不患無人患無人不患無宫室患無宫室不患材之不已有先生之所陳四累之下也且褫【音斯福也】初既成諸侯叛之【左昭十三年】 先生曰河魚之大【魚】上迎濤波羅壅津涯千里雷馳重馬輕車遂以君命矢而縱觀焉【矢用左傳中字縱觀用西漢書字】大罟斷流脩網亘山罩【都教切四物皆魚罟】罶【力九切】罣【張衡西京賦設罣䍡注云魚網也音獨鹿唐韵古賣切义胡卦切皆不說是魚網今上文四物皆是魚網當音獨鹿】䍡【音鹿】織衽其間巨舟軒昂仡仡逥環水師更呼聲裂商顔於是鼔譟沓集而從之扼龍吭【户郎切】㧞鯨鰭【音耆】戮白黿逐毒螭叱馮夷立水湄搜攪流離掬縮推移梁㑹網蹙騰天彌圍掉踔擁踴以登夫歴山之垂如川之歸如山之崔【字亦作摧】如雲之披其有乘化㑹神振㧞漣淪摛竒文出恠鱗騰飛濤而上逸生電雷於龍門者猶仰綸飛繳【音灼】頓踏而取之莫不脫角裂翼呀【虚牙切】嚇【音赫】匍匐復就臠切莫保龍籍甘糅【女救切】五味布列雕爼風雲失勢沮散逺去若夫魦鯔【音緇】鮪鯉鰋鱧【音禮】魴鱮【音叙上聲】之屑蔑裂者夫固不足悉數漏脫紘目養之水府而三河之人則已填溢饜飫腥膏舄鹵聞膾炙之美則掩鼻蹙頞賤甚糞土而莫顧者也若是何如吳子曰一時之觀不足以夸後世口舌之味不足以利百姓姑欲聞其上者 先生曰猗氏之鹽晉寳之大也【左成六年云云】人之賴之與榖同化若神造非人力之功也但至其所則見溝塍畦畹之交錯輪囷若稼若圃敞兮勻勻渙兮鱗鱗邐瀰【音彌】紛屬不知其垠俄然决源釃【山宜切】流交灌互澍【注樹二音】若枝若股委屈延布脉冩膏浸潗【即入切】濕滑汨彌高掩庳漫【平聲】壠冐塊決決没没逺近混㑹抵值堤防瀴【伊盈切】瀛霈濊【水聲】偃然成淵漭【音莽】然成川觀之者徒見浩浩之水而莫知其以及神液隂漉甘鹵密起孕靈富媪不愛其美無聲無形熛結迅詭囬眸一瞬積雪百里【語到】皛皛【胡了切】羃羃【音密】奮僨離析鍜圭槌璧轉的皪乍似隕星及地明㓕相射氷裂雹碎巃【洛孔切】嵸【子孔切見上林賦】増益大者印纍小者珠剖【形容工】涌者如坻坳者如缶日晶【音精】熠煜螢駭電走亘步盈車方尺數斗於是裒歛合集舉而堆之皓皓乎懸圃之巍巍皦乎溔【戈沼切】乎狂山太白之淋灕駭化變之神竒卒不可推也然後驢【音閭】驘【盧戈切】牛馬之運西出秦隴南過楚鄧北極燕代東逾周宋家獲作鹹之利人被六氣之用和鈞兵食以征以貢其賚天下也與海分功可謂有濟矣若是何如吳子曰魏絳之言曰近寳則公室乃貧【左成六年】豈謂是邪雖然此可以利民矣而未為民利也先生曰願聞民利吳子曰安其常而得所欲服其教而便於已百貨通行而不知所自來老幼親戚相保而無徳之者不苦兵刑不疾賦力所謂民利民自利者是也 先生曰文公之霸也【霸】援秦破楚囊括齊宋曹衛解裂魯鄭震恐【左僖二十七年二十八年】定周于温奉冊受錫【僖二十五年二十八年】夾輔糾逖以為侯伯齊【側皆切】盟踐土【見上注】低昂玉帛天子恃焉以有諸侯諸侯恃焉以有其國百姓恃焉以有其妻子而食其力叛者力取附者仁撫推徳義立信讓示必行明所嚮逹禁止一好尚春秋之事公侯大夫䇿文馬馳軒車出入環連貫于國都則有五筵之堂九儿之室大小定位左右有秩禽牢餼饋交錯文質饗有嘉樂宴有庭實登降好賦犧【素何切】象【皆尊名】畢出犒勞贈賄率禮無失六卿理兵【左僖二十七年】大戎小戎鍾鼓丁寜以討不恭車埓【音劣】萬乗卒半天下鼓之則震斾之則畏其號令之動若水之源若輪之旋莫不如志當此之時咸能驩娛以奉其上故其民至于今好義而任力此以民力自固假仁義而用天下其遺風尚有存者若是可以為民利也乎吳子曰近之矣然猶未也彼霸者之為心也引大利以自嚮而摟他人之力以自為固而民乃後焉非不知而化不令而一異乎吾嚮之陳者故曰近之矣猶未也 先生曰三河古帝王之更都焉【史年表晉阻三河】而平陽堯之所理也【通厯堯都平陽】有茅茨采椽土型之度故其人至于今儉嗇有温恭克讓之徳故其人至于今善讓有師錫僉曰疇咨之道故其人至于今好謀而深有百獸率舞鳳皇來儀於變時雍之美故其人至于今和而不怒有昌言儆戒之訓故其人至于今憂思而畏禍有無為不言垂衣裳之化故其人至于今恬以愉此堯之遺風也願以聞於子何如呉子離席而立拱而言曰【尊堯之至故如此】美矣善矣其蔑有加矣此固吾之所欲聞也夫儉則人用足而不淫讓則遵分而進善其道不鬬謀則通於逺而周於事和則仁之質戒則義之實恬以愉則安而乆於其道也至乎哉今主上方致太平動以堯為准先生之言道之奥者若果有貢於上則吾知其易易焉也舉晉國之風以一諸天下如斯而已矣敬再拜受賜 齊司冦對【程晏】 齊境多冦司冦不理景公召司冦讓之反諍公曰請理君朝廷之冦也公曰君廢其職反責我欲亂其責也曰不然君不聞鼷䑕之牙乎食人與百類雖囓盡而不痛俗謂之甘口䑕也魯國之牛聞食其角矣請以是諷焉牛之寢齕有蚊蚋撓其膚毛必知鼓耳揺尾以揮之及鼷䑕食之即不知痛也䑕之一牙豈不甚於蚊蚋千噆乎以其口甘雖貫心徹骨而不知也况其角乎公誠職臣以司冦請司朝廷之冦然後司封疆之冦也朝廷之冦其鼷䑕乎食君之角矣又將貫骨與心也是患大而君不知也封疆之冦蚊蚋乎但撓君之膚毛耳君將鼔耳揺尾以揮之是患小而不知大也臣所以急其大而不知慢其小而得知也景公不喻竟坐司冦以不事晏子曰司冦死田氏為鼷䑕於齊矣 寒泉子對秦惠王【陸䝉】 寒泉子【秦之處士】見秦惠王曰客有自趙來以約從連横事說大王者為誰惠王曰東周人蘇秦也寒泉子曰事十上王弗聴有之乎曰然其道如何王耶霸耶曰黜其霸以隮王乎曰然則何上書之煩而用之踈乎惠王曰醯雞不能混雷霆嬰兒不能抗烏獲者嚮與力懸絶故也蘇子誠辯矣安能以三寸舌謀山東諸侯使西面朝秦者乎寡人非不知不破一領甲不折一隻矢之為利也顧其猶捕風耳諸侯不可一非一朝也齊桓晉文之伯也始若膠附終若冰坼豈連雞不能俱上於棲而已哉寡人塞耳義弗聞寒泉子曰不然夫齊荆三晉之人病於兵乆矣方城之金十九為兵一為鏄銚董澤之蒲十九為幹一為箕其父子兄弟之血前後濺野草齊魂為燕氛趙骨化魏土悽痛之聲入金石出絃匏聞之者悄慼酸骨泣不自禁一旦有人謂曰朝與秦連衡暮得怗怗安卧秦亦猒戰雖鼔牙頰未能吞諸侯秦休而彊吾亦勇而奮矣設有辯口安能反覆乎大王不用秦詔一武士斷其頸無令車輪輾闗下土使東諸侯聞其言從散衡敗東向以背秦王出則奪氣入則包羞及其殆也披土地以奉讎國獨不念秦仲之業艱難寒泉子耕於鄙趙即封蘇季子為武安君六國果奉教秦閉闗十五年 古文集成巻七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七十六 宋 王霆震 編前癸集七 問對 設漁者對智伯【栁子厚】 史世家【智宣子以瑶為後智果諌弗聴智果别族於太史為輔氏瑶立是為智襄子智伯為政請地於韓康子康子使使者致万家之邑又求地於魏桓子桓子復與之万家之邑智伯又求蔡狼臯之地於趙襄子襄子弗與智伯怒帥韓魏之甲以攻趙氏襄子乃走晉陽三家以國人圍而灌之城不浸者三版沈竈産鼃民無叛意智伯行水曰吾乃今知水可以亡人國也桓子肘康子康子履桓子之跗以汾水可以灌安邑絳水可以灌平陽也趙襄子使張孟談潜出見二子曰臣聞唇亡齒寒今智伯帥韓魏而攻趙趙亡則韓魏為之次矣二子乃隂與張孟談約而决水灌智伯軍智伯軍救水而亂韓魏翼而擊之大敗智伯之衆遂殺智伯盡㓕智氏之族】 斆齋批註 智氏既㓕范中行志益大【一篇主意】合韓魏圍趙水晉陽智伯瑶乘舟以臨趙且又往來觀水之所自務速取焉羣漁者有一人坐漁智伯恠之問焉【又意】曰若漁幾何曰【漁者荅】臣始漁於河中今漁於海今主大兹水臣是以來曰【又問】若之漁何如曰【漁者又荅】臣幼而好漁始臣之漁於河有魦【沙】鱮【似吕切】鱣【氊】鰋【於幰切】者不能自食以好臣之餌日收者百焉臣以為小去之龍門之下伺大鮪焉夫鮪之來也從魴鯉數萬垂涎流沫後者得食焉然其飢也亦返呑其後愈肆其力逆流而上慕為螭龍及夫抵大石亂飛濤折鰭【音耆禮記羞魚儒者夏石鰭】禿翼顛倒頓踣【音匐】順流而下宛委冐懵【牟孔切】環抵溆而不能出嚮之從魚之大者幸而啄食之臣亦徒手得焉猶以為小聞古之漁有任公子者其得益大於是去而之海上北浮於碣【音竭】石【山名】求大鯨焉臣之具未及施見大鯨驅羣鮫逐肥魚於渤澥之尾震動大海簸掉巨島一啜而食若舟者數十勇而未已貪而不能止北蹙於碣石槁焉嚮之以為食者反相與食之臣亦徒手得焉猶以為小聞古之漁有太公者其得益大釣而得文王於是舍而來智伯曰【以文王自比】今若遇我也如何漁者曰嚮者臣已言其端矣始晉之侈家若欒氏祁氏郤氏羊舌氏以十數不能自保以貪晉國之利而不見其害主之家與五卿甞裂而食之矣是無異魦鱮鱣鰋也腦流骨腐於主之故鼎可以懲矣然而猶不肯寤又有大者焉若范氏中行氏貪人之土田侵人之勢力慕為諸侯而不見其害主與三卿又裂而食之矣脫其鱗鱠其肉刳其腸斷其首而棄之鯤鮞【音而】遺莫不備爼豆是無異夫大鮪也可以懲矣然而猶不肯寤又有大者焉吞范中行以益其肥猶以為不足力愈大而求食愈無饜驅韓魏以為羣鮫以逐趙之肥魚而不見其害貪肥之勢將不止於趙臣見韓魏懼其將及也亦幸主之蹙於晉陽其目動矣而主乃慠【魚到切】然以為咸在几爼之上方磨其舌抑臣有恐焉今輔果舍族而退不肯同禍【注見前】叚規深怨而造是謀主之不寤臣恐主為大鯨首解於邯鄲【地名】鬛摧於安邑胷披於上黨尾斷於中山之外而腸流於大陸為鱻【鮮同】薧【音槁二字出周禮】以充三家子孫之腹臣所以大懼不然主之勇cq=27力彊大於文王何有智伯不恱然終以不寤於是韓魏與趙合㓕智氏其地三分【春秋之世晉自范氏中行氏智氏魏氏趙氏韓氏之卿各有采邑為晉卿春秋之末晉公室弱六卿强更相攻伐貞定王十二年智氏趙氏韓氏共伐范氏中行氏㓕之而分其地十六年智氏驕侈韓趙魏又共㓕智氏而分其地】 假陸賈對【胡五峯】 迂齋批【議論正大規摹開闊不可獨以文字觀而抑揚起伏假設高帝陸賈問對之辭尤可玩味】 全篇依迂齋批 陸賈為漢高帝太中大夫時前說稱引詩書帝罵之曰乃公居馬上得之安事詩書賈再拜對曰臣竊以為陛下馬上之功不如項王也上曰何謂不如對曰天下初發難時秦軍常乘勝逐北項王獨破秦軍虜王離懾服諸侯將降章邯及欣翳西攻破函谷東繫死田榮蹙漢軍於榖泗困陛下於滎陽成臯七十餘戰未嘗敗北【揚】陛下失太公於彭城【抑】亡衆於滎陽跳身於玉門中伏弩於廣武勇不振於鴻溝既及羽於固陵必待信越而後敢戰此臣所謂不如也上曰是則然矣而我得天下項王失天下者何也賈對曰項王失信【抑】弑君意忌聴讒行姑息樂殺人殖貨利犯聖王之法此其所以失天下也陛下本以寛大長者受懐王入闗之命為天下除殘賊所過亡鹵掠赦秦降王子嬰財物無所取婦女無所幸約法三章父老唯恐陛下不為秦王【揚】此三代得天下之仁也項王負約王陛下於蜀漢陛下忍而就國用蕭何為丞相養其民以致賢人收用巴蜀還定三秦項羽賊殺義帝陛下舉軍縞素告諸侯而伐之此三代取天下之義也不齷齪自用多大畧得英雄心師張良任陳平將韓信此堯舜禹湯文武知人之明也以野戰略地之功譬狗以文墨議論之功為人此堯舜禹湯文武尚徳不尚戰之心也鎮撫百姓下令軍士不幸死者吏為衣衾棺斂轉送其家此堯舜禹湯文武哀鰥寡恤孤獨之政也此五者陛下所以得天下成大漢磐石之基非歟馬上一時之功乃河漢之波瀾起伏耳上忻然而笑曰【設為之辭】生言起吾意殊非腐儒之論吾欲治天下法先聖何若而可賈再拜對曰陛下及此言天下之福也天下法制自周幽厲掃蕩幾盡平莊之後浸微浸滅五霸假托仁義以自封其志不在於斯民至于七雄益以戰争强大為務秦據形勝以利誘民鬬取一時之勝而不知其勝為僥倖也遂安而行之居十有三嵗天下争起而亡之矣願陛下退叔孫通聘魯二生【亦設為陸賈之辭】使與張良四皓及如臣者共論所以承三代之宜定一代之典以幸天于以詔子孫以傳萬世上曰善然吾老矣不能用也明年丙午夏四月甲辰帝崩於長樂宫寥寥千餘嵗未有能明漢家承三代之宜者也又可論承漢家之宜乎大宋癸酉嵗有士嘆曰嗚呼天乎使陸生有是對而漢祖用其言則必六宫有制適庶有辨教養子弟有法后夫人嬪媍各得其所矣又安有戚夫人為人彘張美人以恨死趙王如意以酖死淮陽王友以餓死梁王恢以殺死燕王建絶嗣山朝武彊不疑幾於亂姓之事哉又安有審食其入於死誅不赦之辠而吕氏至於族㓕後世世有外戚之禍哉則必制國有法荆王賈楚王交代王喜齊王肥不封數十縣而伏羲神農黄帝堯舜禹湯文武及臯陶伊傅周吕之裔得血食矣則必體貌大臣韓信彭越之夷三族可悔蕭相國不繫獄黥布陳豨盧綰韓王信不背叛矣則必不襲秦故尊君抑臣而朝廷之上制禮以道謙尊而光乾剛不亢臣道上行致天地於交泰而大臣可以託天下委六尺之孤矣則必封建諸侯藩垣屏翰根深蔕固難於崩陷可以正中國四夷之分不至畏匈奴與之和親而首足倒置矣則必復井田之制不致後世三十稅一近於貊道冨者田連阡陌僣擬諸侯而貧民寃苦失職矣則必用靈制五刑使好生之徳洽於黎民不下三大赦以啓後世惠姦宄賊良民之原矣則必侍御僕從罔匪正人有疾病不枕宦者卧臨棄天下公卿大夫受顧命婦寺不得與而大正其終矣則必兼用仲尼立嫡與賢之法嗣天子繼離之明行乾之健不受制於母后遂飲為淫樂不聴政矣鳴呼天道往而必返三代之盛其有終不復者乎【所以望後世也】 惰農者對【孫定齋】 孫子學於天竺之山北登乎廪丘之上見一惰農焉驅羸牛曵朽索操不時之耒而耕乎烈日之中炎風薄其肌暑色燋其面人畜之汗交流而疲薾之聲不已孫子不知其惰也過而撫之曰叟何勤邪叟何勤邪人皆畏暑而叟獨若是其力邪往而視其田則宿土之若焦而蓬蒿之高三尺顧而循其牛則脊脅出乎外而蹄角之纍然者僅存細而察其鋤耰之具則外黄而朽中菌衣之集乎其上者若魚鱗焉仍之而未去也孫子矍然而驚曰此豈惰農者耶已而視其四隣之田則蒔者已蕃耘者已抽决水而注之滿塍環而綠者皆是而叟之田塊然其宿莽者猶在也孫子曰嘻信矣其果惰農者矣向吾見其力也不知其惰也見其耕也不知其晚也良農之田啓蟄也而耕鳴蜩也而耨授衣也而穫入暑而操其耒其名曰不時今雖勤且勞其後穫也必粗惜哉其初之惰也惰農者蹙然不悦曰吾豈樂為是惰者耶吾之家業農者十世矣吾見其鹵莽而耕㓕裂而耘其報也皆從其初若是者吾亦笑之矣今吾豈不自知耶顧吾之家十口而九其弱也吾以一夫之耕而仰哺焉者衆吾朝夕奔走焉猶懼口腹之不繼也方嵗之春田事既作食之艱也滋甚吾旦而起操耒而去之門則牽衣索飯者留而不我决也吾割而去之則一日之炊不贍而又吏之理我者役焉豪民之貸我者役焉僦我以居傭我以田凡有私乎我者盡役焉吾以一人之身而百役之是奉將耕也而奪之耕將動也而抽其力夫是以田之遲而種之晚也子又焉可尤吾之惰子欲哀吾之惰乎胡不告乎涖事者寛我征節我力而勤我恤焉則吾之惰也有瘳矣今不哀其窮而曰惟我是惰且子過矣子知農之惰亦知所以自惰者乎十嵗而讀書十五而能文二十而擢高科登膴仕高車大馬徜徉乎四方人皆曰士之力學者如是吾亦曰耕之勤而穫之早也今吾視子則不然子之才自視以為翹翹而挾古以為高斥今以為庸則子之田非不腴家貧而富於書羅六藝之羞列百家之饌曵輪蹄而充棟宇則子之耕具非不富問津乎師友之源染指乎聖賢之鼎渇而盈飢而豐隨所取焉必具則子之灌溉非不足三者備矣而耕之不及其時斂之不見其効方其少也猶不如人今壯且立矣吾視子之隣皆耕且穫矣而子獨塊然室於深山事童子之吟哦習癡兒之句讀木石之與曹猿鳥之與朋旦暮營營而蒼蠅同乎聲則子之耒耜毋乃晚而不時乎操不時之耒而耕於宿土之喧囂吾懼炎風烈日之傷子也子不謂子為惰士而反以我為惰農亦將有說乎孫子赧然失容困乎其辭而未有以對也惰農者笑曰嘻戯之矣子之惰不至是也而取才者惰焉夫是以棄子吾聞屈於人者伸於天吾力寡而病於耕人不我恤也而天或助焉故嵗之收也常獲螟蝗雀䑕之害無我及焉而隣之先種者或罹其患是天閔其窮而相我也焉知子之惰不有閔其窮而相之者乎且吾與子皆惰也而皆其小者焉猶不足以病子吾視世之惰復有大於此者食人之禄尸人之位飽食而遨遊荒其職而不思其憂名之曰為惰之尤而吾切以為羞故郡也而媮邑也而慵文吏之惰也其政荒武吏之惰也其兵弛其位愈尊而其惰愈大以至佐天子調隂陽擎槃水之重而措之閫外者天下名之曰將相而其為惰也實多機有可乘而不乗隙有可投而不投慮患之遲見利之晚驚脫兔於處女而悠悠以敗事者相繼也其為害不既多乎且夫吾與子之惰也惰於身彼之惰也惰於國惰於民較之吾與子則為瘳矣由是言之世之惰者庸有既乎於是釋然而笑悠然而散退而書其説以寘諸座右而警乎朝夕 窮客逹主人問荅【曽撙齋】 有窮客過逹主人主人為具客不識恠而問其名則堯之漿舜之泉禹之粮也反而思平時食淡而已孔蘖孟菜之外未嘗及箸焉今遽享此恐為殃遂固辭主人大笑以為玉食非近臣莫由得今以所自享者享客意客食淡乆必饜而思甘乃以不識辭客殆秪有窮分邪客曰誠如主人言則客有說更髙顧主人悟不悟爾食堯舜禹之食食於事者也食孔孟之食食於道者也食其食不道其道客自責而已客不自責它無責之者食其食不亊其事主人不自責天下獨不責主人邪一時人不責萬世獨不責主人邪眇然一身而百責集焉當是時窮客未必不為逹逹主人未必不為窮於其末也而為之劑量則堯舜禹之甘比孔孟之淡尤為易饜者饜孔孟盖有不思堯舜禹者矣饜堯舜禹未有不思孔孟以雪之者也敢以所自享者反享主人主人若未領㑹者已而悟曰客言然吾當辭事而就道客曰雖然遲矣不俟撤具而退 古文集成巻七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七十七 宋 王霆震 編前癸集八 設論 荅客難【東方朔】 五臣註【銑曰漢書云東方朔字曼倩平原厭次人也武帝時舉賢良方正之士待以不次之位朔乃上書自云其才上偉之】 翰曰【朔上書陳農戰强國之計終不見用又以位卑故假為客難以荅之】 客難東方朔曰蘇秦張儀一當萬乗之主而身都卿相之位澤及後世今子大夫【向曰謂朔也】脩先王之術慕聖人之義諷誦詩書百家之言不可勝數著於竹帛脣腐齒落服膺而不可釋好學樂道之無效明白甚矣自以為智能海内無雙則可謂愽聞辯智矣然悉力盡忠以事聖帝曠日持乆積數十年官不過侍郎位不過執㦸意者尚有遺行邪同胞之徒無所容居其故何也東方先生喟然長息仰而應之曰是故非子之所能備也彼一時也此一時也豈可同哉夫蘇秦張儀之時周室大壊諸侯不朝力政争權相擒以兵并為十二國未有雌雄得士者彊失士者亡故說【去】得行焉身處尊位珍寳充内外有倉廪澤及後世子孫長享今則不然聖帝徳流天下震慴諸侯賔服威振四夷連四海之外以為帶安於覆盂天下均平合為一家動發舉事猶運之掌賢與不肖何以異哉遵天之道順地之理物無不得其所故綏之則安動之則苦尊之則為將卑之則為虜【銑曰虜謂冦敵】抗之則在青雲之上抑之則在深淵之下用之則為虎不用則為䑕雖欲盡節效情安知前後【濟曰言皇徳自行故不藉盡節效情者也安知前後謂无所用其才也】方今天地之大士民之衆竭精馳說並進輻湊者不可勝數悉力慕之困於衣食或失門户【翰曰言土人盡力以慕天子之徳欲效精誠區區於下困於衣食或失道路者門户謂道路也】使蘇秦張儀與僕並生於今之世曽不得掌故安敢望侍郎乎【向曰掌故卑吏也】傳曰天下無害雖有聖人無所施才上下和同雖有賢者無所立功故曰時異事殊雖然安可以不務脩身乎哉詩曰鼓鐘于宫聲聞于外鶴鳴九臯聲聞于天【銑曰言人好學脩身聲譽聞於天下】茍能脩身何患不榮太公體行仁義七十有二乃設用於文武得信厥說【音稅濟曰用文武之道以相周室得信用其說䇿】封於齊七百嵗而不絶此士所以日夜孳孳脩學敏行而不敢怠也譬若鶺鴒飛且鳴矣【向曰鶺鴒亦如人脩身不懈怠也】傳曰天不為人之惡寒而輟其冬地不為人之惡險而輟其廣君子不以小人之匈匈而易其行天有常度地有常形君子有常行君子道其常小人計其功詩云禮義之不愆何恤人之言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翰曰人至明察人所疾畏故孤立而無徒侣黨援矣】冕而前旒所以蔽明黈【它口切】纊充耳所以塞聦明有所不見聦有所不聞舉大徳赦小過無求備於一人之義也【銑曰不求備才於人盖取片善】枉而直之使自得之優而柔之使自求之【濟曰寛容使自求所宜也】揆而度之使自索之【翰曰揆度其才性所為使不相奪倫各自求分也】盖聖人之教化如此欲其自得之自得之則敏且廣矣今世之處士塊然無徒廓然獨居上觀許由下觀接輿【良曰許由接輿並隠者】計同范蠡忠合子胥天下和平與義相扶寡偶少徒固其宜也子何疑於予乎若夫燕之用樂毅秦之任李斯漢用酈食其之下齊說行如流曲從如環所欲必得功若丘山海内定國家安是遇其時也子又何怪之耶語曰以管窺天以蠡測海以筳撞鐘豈能通其條貫考其文理發其音聲者哉【銑曰蠡力和反蚌蛤也筳小木枝也言以管窺於天以蚌量其海以木枝擊鍾其條貫文理聲音終不可通矣朔自言荅客之辭不可通發於心意也】猶是觀之譬由鼱【精】鼩【劬】之襲狗孤豚之咋【士白反】虎至則靡耳何功之有【良曰鼱鼩䑕也咋齧靡耳畏服而已矣】今以下愚而非處士雖欲勿困固不得已【濟曰下愚朔自謙也處士謂客也】此適足以明其不知權變而終惑於大道也 答賔戯【并序 班固】 斆齋曰【此篇主意設為問荅以解譏刺論辨精當學者不可不讀】 永平中為郎典校秘書専篤志於儒學以著述為業或譏以無功又感東方朔揚雄自喻以不遭蘇張范蔡之時曽不折之以正道明君子之所守故聊復應焉其辭曰 賔戯主人曰【設辭】盖聞聖人有一定之論烈士有不易之分亦云名而已矣故太上有立徳其次有立功夫徳不得後身而特盛功不得背時而獨彰是以聖哲之治棲棲遑遑孔席不煗墨突不黔【五臣注善曰墨子無黔突孔子無煖席非以貪禄慕位欲起天下之利除萬民之害】由此言之取舎者昔人之上務著作者前列之餘事耳今吾子【設戯辭】幸遊帝王之世躬帶紱冕之服浮英華湛道徳矕龍虎之文舊矣【孟康曰矕被也亡叛切善曰易曰大人虎變其文炳言文章之盛名也】卒不能攄首尾奮翼鱗振拔洿塗跨騰風雲使見之者影駭聞之者響震徒樂枕經藉書紆體衡門上無所蔕下無所根獨攄意乎宇宙之外銳思於毫芒之内潜神黙記縆以年歳【縆音亘竟也】然而器不賈【古】於當已用不效於一世雖馳辯如濤波摛藻如春華猶無益於殿最也意者且運朝夕之䇿定合㑹之計使存有顯號亡有美諡不亦優乎主人逌爾而笑曰【荅逌讀若攸】若賔之言所謂見世利之華闇道徳之實守窔奥之熒燭未仰天庭而覩白日也【應劭曰爾雅云西南隅謂奥東南隅謂窔善曰窔一弔切熒小光也】曩者王途蕪穢【援古事證】周失其馭侯伯方軌戰國横騖於是七雄虓闞分裂諸夏龍戰虎争遊說之徒風颮電激【韋昭曰颮音庖風之聚猥者也】並起而救之其餘焱【必遥切】飛景附霅【焱輙切】煜【弋叔切】其間者盖不可勝載【銑曰言游說之人有辭如烈火之飛熖馳逐如影之附形恣為强盛游於其間者不可勝數】當此之時搦朽摩鈍鈆刀皆能一斷是故魯連飛一矢而蹶千金【濟曰齊圍燕燕將保聊城魯仲連乃為書約之係於矢射與燕將燕將得之泣而自殺又仲連游於趙是時秦伐趙秦聞仲連在趙為謀秦軍為之退五十里趙王以千金為酬仲連棄而不受蹶棄也】虞卿以顧盼而捐相印【翰曰秦昭王遺趙王書索魏齊魏齊亡出見趙相虞卿虞卿度趙王終不可說恐殺魏齊乃解棄相印與魏齊間行】夫啾發投曲感耳之聲合之律度淫䵷【烏佳反】而不可聴者非韶夏之樂也因勢合變遇時之㑹移風易俗乖迕而不可通者非君子之法也及至從人合之衡【横】人散之【良曰從人謂蘇秦合六國以備秦横人謂張儀佐秦散六國之徒使棄君事秦】亡命漂說覊旅騁辭【濟曰亡命謂棄君命而外游覊旅謂客游不得志漂說謂浮詭之言騁辭謂馳辯之説】商鞅挾三術以鑚孝公【翰曰三術謂帝道王道伯道商君說秦孝公用此三術孝公用其伯術】李斯奮時務而要始皇【向曰要致也謂致始皇為强暴之法】彼皆躡風塵之㑹履顛沛之勢據徼【古堯切】乗邪以求一日之富貴【良曰言據徼倖乘邪險以求富貴】朝為榮華夕為顦顇福不盈眥禍溢於世【濟曰眥目匡也不盈目匡言不乆也】凶人且以自悔况吉士而是頼乎且功不可以虚成名不可以偽立韓設辨以激君【服䖍曰韓非設辨於始皇】吕行詐以賈【古】國【韋昭曰吕不韋立子楚以市秦利】說難既遒其身乃囚【項岱曰韓非作說難之書欲以為天下法式然為李斯所說囚死於秦】秦貨其貴厥宗乃墜【善曰秦昭王子子楚質於趙吕不韋賈邯鄲見曰此竒貨可居乃以五百金買竒物玩好而遊秦獻華陽夫人立子楚為嫡嗣昭王薨子楚代立為莊襄王以不韋為丞相飲鴆而死】是以仲尼抗浮雲之志孟軻養浩然之氣彼豈樂為迂闊哉道不可以貳也方今大漢洒掃羣穢夷險芟荒廓帝紘恢皇綱基隆於羲農規廣於黄唐其君天下也炎之如日威之如神涵之如海養之如春是以六合之内莫不同源共流沐浴徳禀仰太龢枝附葉著譬猶草木之植山林鳥魚之毓川澤得氣者蕃滋失時者零落參天地而施化豈云人事之厚薄哉今吾子處皇代而論戰國曜所聞而疑所覿欲從堥【毛】敦【都囬切】而度高乎泰山懐氿【軌】濫而測深乎重淵亦未至也賔曰【又問】若夫鞅斯之倫衰周之凶人既聞命矣敢問上古之士處身行道輔世成名可述於後者黙而已乎主人曰【又荅】何為其然也昔者咎繇謨虞箕子訪周言通帝王謀合神聖殷說夢發於傅巖周望兆動於渭濵齊激聲於康衢【銑曰戚見齊桓公過於路乃為高歌公聞而用之】漢良受書於邳垠【張良游下邳圯上見一老父出一編書良受之】皆竢命而神交匪言詞之所信故能建必然之冊展無窮之勲也近者陸子【陸賈】優游新語以興董生【仲舒】下帷發藻儒林劉向司籍辯章舊聞揚雄覃思法言太皆及時君之門闈究先聖之壼奥婆娑【項岱曰偃息也】乎術藝之場休息乎篇籍之囿以全其質而發其文用納乎聖徳烈炳乎後人斯非亞歟若乃伯夷抗行於首陽柳惠降志於辱仕顔淵樂於簞瓢孔終篇於西狩聲盈塞於天淵真吾徒之師表也且吾聞之一隂一陽天地之方【善曰方常也】乃文乃質王道之綱有同有異聖哲之常故曰慎修所志守爾天符【性也】委命供已味道之腴神之聽之名其舍諸賔又不知【又荅】和氏之璧韞於荆石隋侯之珠藏於蚌蛤乎歴世莫眡不知其將含景曜吐英精曠千載而流光也應龍潜於潢汙魚黿媟之不覩其能奮靈徳合風雲超忽荒而躆昊蒼也【史記注躆音㦸】故夫泥蟠而天飛者應龍之神也先賤而後貴者和隋之珍也時暗而乆章者君子之真也若乃牙曠清耳於管絃離婁眇目於毫介【濟曰伯牙師曠皆善樂者離婁目明者】逄䝉絶技於弧矢般輸㩁巧於斧斤良樂軼能於相馭烏獲抗力於千鈞和鵲發精於鍼石【銑曰和鵲皆善醫】研桑心計於無垠【研范蠡之師也桑桑羊也以心計為侍中】走亦不任厠拔於彼列故密爾自娛於斯文【服䖍曰走孟堅自謂也】 解嘲【并序 揚雄】 斆齋曰【此又是一様文體隂寓譏時之意陽詠歎之進學解送窮文皆出於此】 斆齋批註 迂齋批㸃 哀帝時丁傅董賢用事【漢書定陶丁姬哀帝母也兄明為大司馬又孝哀傳皇后哀帝即位封后父晏為孔鄉侯又董賢傳哀帝立拜為黄門郎寵愛日甚為駙馬都尉侍中】諸附離之者起家至二千石【良曰人有附着其勢者】時雄方草創太有以自守汨如也人有嘲雄以之尚白【當黒而尚白將無所用】雄辭之號曰解嘲其辭曰 客嘲揚子雲曰【設辭】吾聞上世之士【泛說】人綱人紀不生則已生必上尊人君下榮父母析人之珪儋【荷也】人之爵懐人之符分人之禄紆青拖紫朱丹其轂【漢制公侯紫綬九卿青綬吏二千石朱兩轓】今吾子幸得遭明盛之世處不諱之朝與羣賢同行歴金門上玉堂有日矣【待詔金馬門晉灼曰黄圖有大玉堂小玉堂】曽不能畫一竒出一䇿【嘲辭】上說人主下談公卿目如曜星舌如電光一從一横論者莫當顧黙而作太五千文枝葉扶踈獨談數十餘萬言深者入黄泉髙者出蒼天大者含元氣細者入無間【言至微也】然而位不過侍郎【反應上】擢纔給事黄門意者得無尚白乎何為官之拓落也【問】揚子笑而應之曰【荅】客徒朱丹吾轂不知一跌將赤吾之族也【因朱丹字生赤字出】往昔【解】周網解結羣鹿爭逸【喻在爵位者】離為十二合為六七四分五剖並為戰國士無常君國無定臣得士者富失士者貧矯翼厲翮恣意所存故士或自盛以槖或鑿坏以遁【范雎入秦藏於槖中史記王稽辭魏去竊載范雎入秦至湖見車騎曰為誰王稽曰穰侯范雎曰此恐辱我我寜匿車中○魯君聞顔闔賢欲以為相使者往聘因鑿後垣而亡坏璧也】是故鄒衍以頡頏而取世資【齊人著書所言多大事故齊人號談天鄒衍仕齊至卿】孟軻雖連【音輦】蹇【值屯難也】猶為萬乘師【滕文公尊敬孟子若師】今大漢【反上文】左東海右渠搜【屬雍州在金城河間之西】前畨禺【南越王都也畨音潘】後椒塗【漁陽之北界迂齋批應四分五剖】東南一尉【㑹稽東部都尉】西北一候【玉門闗候】徽以紏墨制以鑕鈇【斬腰之刑】散以禮樂風以詩書曠以歳月結以倚廬【漢律以為親行三年服不得選舉結為倚廬以結其心】天下之士雷動雲合魚鱗雜襲【雖尊大漢其實含不滿意迂齋批觀下文可見】咸營于八區家家自以為稷契人人自以為臯陶戴縰【所氏切】垂纓而談者皆擬於阿衡五尺童子羞比晏嬰與夷吾當塗者升青雲失路者委溝渠【發出主意】旦握權則為卿相夕失勢則為匹夫譬若江湖之涯渤澥之島乗雁集不為之多雙鳬飛不為之少【四雁曰乘】昔三仁去而殷墟二老歸而周熾子胥死而吳亡種蠡存而越霸五羖【百里奚】入而秦喜樂毅出而燕懼范雎以折摺而危穰侯【摺古拉字】蔡澤以噤【欺禀切】吟【疑甚切】而笑唐舉【蔡澤就唐舉相舉乃笑之噤吟語而笑皃後乃代范雎為相】故當其有事也非蕭曹子房平勃樊霍則不能安【含譏諷意】當其無事也章句之徒相與坐而守之亦無所患故世亂則聖哲馳騖而不足世治則庸夫髙枕而有餘【迂齋批以治世尊漢既不失體其實含不盡之意】夫上世之士或解縛而相【左傳齊鮑叔帥師來言曰云云管仲請囚鮑叔受之及堂阜而脫之歸而以告曰管夷吾治於髙傒使相可也公從之】或釋褐而傅【傅說被褐帶索庸築傅岩武丁得之舉為三公】或倚夷門而笑【侯嬴】或横江潭而漁【漁父】或七十說而不遇【孔子】或立談而封侯【虞卿說趙孝成王再見為上卿】或枉千乘於陋巷【吕氏春秋曰齊桓公見小臣稷】或擁篲而先驅【鄒衍】是以士頗得信其舌而奮其筆窒隙蹈瑕而無所詘也當今縣令不請士郡守不迎師羣卿不揖客將相不俛眉言竒者見疑行殊者得辟是以欲談者巻舌而同聲欲步者擬足而投跡嚮使上世之士處乎今世䇿非甲科行非孝亷舉非方正獨可抗䟽時道是非高得待詔下觸聞罷又安得青紫且吾聞之也炎炎者㓕隆隆者絶觀雷觀火為盈為實天收其聲地藏其熱髙明之家鬼瞰其室攫挐【女居切】者亡黙黙者存位極者宗危自守者身全是故知知黙守道之極爰清爰静游神之庭惟寂惟寞守徳之宅世異事變人道不殊彼我易時未知何如今子廼以鴟梟而笑鳳皇執蝘【烏典切】蜓【徒典切】而嘲龍不亦病乎【說文在璧曰蝘蜓在草曰蜥蝪】子徒笑我之尚白吾亦笑子之病甚不遇俞跗與扁鵲也悲夫【俞跗扁鵲善醫者】客曰【又問】然則靡無所成名乎范蔡以下何必哉揚子曰【荅】范雎魏之亡命也折脇摺骼【音格腰骨也】免於徽索翕肩蹈背扶服入槖【服蒲北反入槖見上文】激卬萬乗之主介涇陽抵穰侯而代之當也【激卬怒也范雎至秦上書因感怒昭王昭王乃免相國逐涇陽君於闗外秦昭王母宣太后長弟曰穰侯姓魏名冉昭陽同母弟曰涇陽君】蔡澤山東之匹夫也顩頥折頞涕唾流沬西揖强秦之相搤【烏革切一作扼】其咽而抗其氣拊其背而奪其位時也【上曲曰顩欺甚切史記蔡澤聞應侯内慙乃西入秦應侯使人召蔡澤蔡澤入則揖應侯應侯延入坐數日言於秦昭王曰客有從山東來者曰蔡澤其人辨士昭王與語說之應侯請歸相印遂拜蔡澤為相說文頞鼻頸也於逹切】天下已定金革已平都於洛陽婁敬委輅脫輓掉三寸之舌建不拔之䇿舉中國徙之長安適也【漢書髙祖都洛陽婁敬脫輓曰臣願見上言便宜說上曰陛下都洛陽不便不如入闗據秦之固是日車駕西都長安】五帝垂典三王傳禮百世不易叔孫通起於枹鼓之間解甲投戈遂作君臣之儀得也【叔孫通制禮儀】吕刑靡弊秦法酷烈聖漢權制而蕭何造律宜也【蕭何摭秦法取其宜於時者作律九章】故有造蕭何之律於唐虞之世則誖矣【誖布内切乖也】有作叔孫通儀於夏殷之時則惑矣有建婁敬之䇿於成周之世則乖矣有談范蔡之說於金張許史之間則狂矣【金日磾張安世許廣漢史恭史高也】夫蕭規曹隨留侯畫䇿陳平出竒功若太山嚮若坻隤【天水有大坂名曰壠坻其山堆旁著即崩落作聲聞數百里故曰坻隤○坻丁禮切】雖其人之膽智哉亦㑹其時之可為也故為可為於可為之時則從為不可為於不可為之時則凶若夫藺生收功於章臺【相如獻璧於章臺】四皓采榮於南山公孫創業於金馬【對䇿金馬門】驃騎發迹於祁連【驃騎將軍霍去病擊匈奴至祁連山】司馬長卿竊貲於卓氏東方朔割炙於細君【事並見本傳】僕誠不能與數子並故黙然獨守吾太【末句言不變其所守】 惡圓【元結】 元子家有乳母為圓轉之器以恱嬰兒嬰兒喜之母使為之聚孩孺助嬰兒之樂友人公植者聞有戯兒之器請見之及見之趨焚之責元子曰吾聞古之惡圓之士歌曰寜方為皁不圓為卿寜方為汙辱不圓為顯榮其甚者則終身不仰視曰吾惡夫圓或有喻之以天天無窮人不能極逺視四垂因謂之圓天不圓也對曰天縱不圓為人稱之我亦惡焉次山柰何任造圓轉之器恣令恱媚嬰兒小喜之長必好之教兒學圓且陷不義躬自戯圓又失方正嗟嗟次山入門愛嬰兒之樂圓出門當愛小人之趨圓吾安知次山異日不言圓行圓動圓静圓以終身乎吾豈次山之友也元子召季川謂曰吾自嬰兒戯圓公植尚辱我言絶忽乎吾與汝圓以應物圓以趨時非圓不預非圓不為公植其操矛㦸刑我乎 惡曲【元結】 元子時與鄰里㑹曲全當時之歡以順長老之意歸泉上叔盈問曰向夫子曲全其歡道然也茍為爾乎元子曰叔盈視吾曲其心以徇財利曲其行以希名位當過吾吾茍全一歡於鄰里無惡然可也東邑有全道之士聞元子對叔盈恐曰吾聞元次山約其門人曰無惡我之小曲真惛鄙惡辭也吾輩全直世年未常曲氣以轉聲曲辭以逹意曲步以便往曲視以囘目猶患於古人古人有惡曲者不曲臂以取物不曲膝以便坐見天下有曲於君曲於民曲於鬼神者往刼而死之今元次山茍曲言貌彊全一歡以為不褻其直慁哉君能茍曲於鄰里彊全一歡豈不能茍曲於郷縣以全言行能茍曲於郷縣豈不能茍曲於邦國以彰名譽能茍曲於邦國豈不能茍曲於天下以揚徳義若言行名譽徳義偕顯豈有鍾鼎不入門權位不在已乎嗚呼曲為之小為大之漸曲為之也有何不可姦邪凶惡其㘥【音由】乎元子聞之頌曰吾以顔貌曲全一歡全直君子之惡我如此由有過於此者何以自免 古文集成巻七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古文集成巻七十八 宋 王霆震 編前癸集九 戒 守戒【韓昌黎】 斆齋云【此篇論備在得人】 全篇斆齋批注 詩曰大邦維翰【按詩大雅板篇价人維藩大師維垣大邦維屏大宗維翰疑邦翰二字必有一誤】書曰以蕃王室【蔡仲之命】諸侯之於天子不惟守土地奉職貢而已固將有以翰蕃之也今人有宅於山者知猛獸之為害則必髙其柴援而外施陷穽以待之宅於都者知穿窬之為盗則必峻其垣墻而内固扃鐍【音訣鎻鑰也莊子固扃鐍】以防之【以小喻大】此野人鄙夫之所及非有過人之智而後能也今之通都大邑介於屈彊【屈渠勿切强居亮切义臣兩切】之間而不知為之備噫亦惑矣野人鄙夫能之而王公大人反不能焉豈材力為之而有不足歟盖以謂不足為而不為耳天下之禍莫大於不足為而不為【說透病源○一無而不為三字非】材力不足【一有為字】者次之不足為者敵至而不知材力不足【一有為字】者先事而思則其於禍也有間矣彼之屈彊者帶甲荷戈不知其多少其緜地則千里而與我壤地相錯無有丘陵江河洞庭孟門之闗其門又自知其不得與天下齒朝夕舉踵引頸冀天下之有事以乗吾之便此其暴於猛獸穿窬也甚矣嗚呼胡知而不為之備乎哉賁育之不戒【善譬】童子之不抗魯雞之不期蜀雞之不支今夫鹿之與豹非不巍然大矣然而卒為之禽者爪牙之材不同猛怯之資殊也曰然則如之何而備之曰在得人【結有力】 敵戒【柳子厚】 斆齋云【此篇論敵存滅禍】 皆知敵之仇而不知為益之尤皆知敵之害而不知為利之大秦有六國兢兢以彊六國既除【音怡自得皃又淺意】乃亡晉敗楚鄢范文為患厲之不圖舉國造怨【左成十六年晉侯將伐鄭范文子曰若逞吾願諸侯皆叛晉可以逞若唯鄭叛晉國之憂可立俟也六月晉楚遇于鄢陵戰楚師宵遁十七年范文子反自鄢陵使祝宗祈死曰君驕侈而克敵是天益其疾也難將作矣六月戊辰士爕卒】孟孫惡臧孟死臧恤藥石去矣吾亡無日【左襄二十三年孟孫惡臧孫季孫愛之孟孫卒臧孫入哭甚哀其御曰孟孫之惡子也而哀如是季孫若死其若之何臧孫曰季孫之愛我疾疢也孟孫之惡我藥石也美疢不如惡石夫石猶生我疢之美其毒滋多孟孫死吾亡無日矣】智能知之猶卒以危矧今之人曽不是思敵存而懼敵去而舞廢備自盈祗益為瘉【俞愈二音】敵存滅禍敵去召過有能知此道大名播懲病克壽矜壯死暴縱欲不戒匪愚伊耄我作戒詩思者無咎 三戒序【柳子厚】 東坡云【予讀柳子厚三戒而愛之乃作河豚魚烏賊魚二說并序以自警】全篇並依斆齋批㸃 吾恒惡世之人【恒胡登反常也】不知推已之本而乘物以逞【此下提出三件】或依勢以干非其類出技以恣彊竊時以肆暴然卒迨于禍有客談麋驢鼠三物似其事作三戒 臨江之麋 斆齋云【此篇戒依勢以干非其類者】 臨江之人畋得麋麑【音眉宜鹿子也】畜之入門羣犬垂涎揚尾皆來其人怒怛之自是日抱就犬習示之使勿動稍使與之戯【善叙事】積久犬皆如人意麑稍大忘已之麋也以為犬良我友抵觸偃仆益狎犬畏主人與之俯仰甚善然時啖其舌【轉】三年麋出門見外犬在道甚衆走欲與為戯外犬見而喜且怒共殺食之狼籍道上麋至死不悟【言其不知覺悟】 黔之驢 斆齋云【此篇戒出技以恣强者】 黔無驢有好事者船載以入至則無可用放之山下虎見之尨然大物也以為神蔽林間窺之稍出近之憗憗【魚僅切】然莫相知他日驢一鳴虎大駭逺遁以為且噬已也甚恐然往來視之覺無異能者【漸知其技】益習其聲又近出前後終不敢摶稍近益狎蕩倚衝冐驢不勝怒蹄之虎因喜計之曰技止此耳因跳踉大【虎檻切】斷其喉盡其肉乃去噫形之尨也類有徳聲之宏也類有能向不出其技虎雖猛疑畏卒不敢取今若是焉悲夫 永某氏之䑕 斆齋云【此篇戒竊時以肆暴者】 永【地名】有某氏者畏日拘忌異甚以為已生歳直子䑕子神也因愛䑕不畜猫犬【一作又】禁僮勿擊䑕倉廪庖厨悉以恣䑕不問由是䑕相告皆來某氏飽食而無禍某氏室無完器椸【音移方言榻前几趙魏之間謂之椸一曰衣架】無完衣飲食大率䑕之餘也晝累累與人兼行【肆暴之時】夜則竊齧鬭暴其聲萬狀不可以寢終不厭數歳某氏徙居他州後人來居䑕為態如故其人曰是隂類惡物也盗暴尤甚且何以至是乎哉假五六猫闔門撤瓦灌穴【惡貫已滿】購童羅捕之殺鼠如丘棄之隠處臰【與臭同】數月乃已嗚呼彼以其飽食無禍為可恒也哉 藥戒【宛丘】 斆齋批云【此篇首論治痞之疾不可急攻以求快苦用藥之速則必耗元氣中間引秦啇君求快之過後歸美先王之治斡歸主意有力】 客有病痞【部鄙反腹内結痛】積於其中者伏而不得下自外至者捍而不得納從毉而問之曰非下之不可歸而飲其藥既飲而暴下不終日而向之伏者散而無餘【造語】向之捍者柔而不支焦鬲導逹呼吸開利快然若未始有疾者不數日痞復作投以故藥其快然也亦如初自是不逾月而痞五作五下【文老】每下輙愈然客之氣一語而三引體不勞而汗股不步而慄膚革無所耗於前而其中薾然莫知其所來嗟夫心痞非下不可已予從而下之術未爽也薾然獨何歟聞楚之南有良毉焉往而問之毉嘆曰子無歎是薾然者也凡子之術固為是薾然也坐吾語汝天下之理有甚快於予心者其末必有傷【一篇主意】求無傷於終者則初無望於快吾心夫隂伏而陽蓄氣與血不運而為痞【究得病源】横乎子之胷中者其累大矣擊而去之不須㬰而除甚大之累和平之物不能為也必將擊搏震撓而後可夫人之和氣沖然而甚微泊乎其易危【意高】擊搏震撓之功未成而子之功盖已病矣由是觀之則子之痞凢一快者子之和一傷矣不終日而快者五則子之和平之氣不既索乎故膚不勞而汗股不步而慄薾然如不可終日也且將去子之痞而無害於和乎子歸燕居三月齋戒而復請之毉曰子之氣少復矣取藥而授之曰服之三月而疾少平又三月而少康終是年而復常且飲藥不得亟進客歸而行其說然其初使人懣【莫困反】然遲之盖三投藥而三反之也然日不見其所攻之效則月異而時不同盖終歳疾平客謁毉再拜而謝之坐而問其故毉曰是毉國之說也豈特毉之於疾哉子獨不見夫秦之治乎【引秦為證】民悍而不聴令情而不勤事放而不畏法令之不聴治之不變則秦之民嘗痞矣商君見其痞也【引歸本意】厲以刑法威以斬伐悍戾猛鷙不貸毫髮痛剗而力鋤之於是乎秦之政如建瓴流蕩四逹無敢或拒而秦之痞嘗一快矣自孝公以至二世也凢幾痞而幾快矣乎頑者已圯彊者已柔而秦之民無歡心矣【史商君傳孝公用衛鞅鞅欲變法孝公曰善卒定變法之令令民為什伍而相牧司連坐不告奸者腰斬告奸者與斬敵首同賞匿奸者與降敵同罰】故猛政一快者歡心一亡積快而不已而秦之四支枵然徒有其物而已民心日離而君孤立於上故匹夫大呼不終日而百病皆起秦欲運其手足肩膂而漠然不我應矣故秦之亡者是好為快者之過也昔者先王之民【歸美先王之治】其初亦嘗痞矣先王豈不知砉然擊去之以為速也惟其有懼於終也故不敢求快於吾心優柔而撫存之教以仁義導以禮樂隂解其亂而徐去其滯【文工】使其悠然自趨於平安而不自知方其未也旁視而懣然者有之矣然月計之嵗察之前嵗之俗非今嵗之俗也不擊不搏無所忤逆是以日去其戾氣而不嬰其歡心於是政成教逹安樂悠久而無後患矣是以三代之治皆更數聖人歴數百年而後俗成則予之藥終年而愈疾盖無足怪故曰天下之理有甚快於予心者其末也必有傷求無傷於其終則初無望於快吾心【昭前主意結有力】雖然豈獨於治天下哉客再拜而記其說 言戒【洓水】 迂叟曰言不可不重也子不見鐘鼔乎夫鐘鼔扣之鳴鏗鏘鍧鞳人不以為異也若不扣而自鳴人孰不謂之妖邪可以言而不言猶叩之而不鳴也亦為廢鐘鼓也 古文集成巻七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