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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庫集部772
  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六
  篁墩文集       别集類五【明】
  提要
  【臣】等謹案篁墩文集九十三巻明程敏政撰敏政字克勤休寧人年十餘歳以神童召對試瑞雪詩及經義各一篇詔讀書翰林院官給廩饌成化丙戌以一甲二名進士授翰林院編修官至禮部右侍郎治十二年主㑹試為給事中華㫤劾罷卒贈禮部尚書事蹟具明史文苑傳所輯明文衡新安文獻志諸書已别著録敏政學問淹通著作具有根柢非游談無根者可比特其才高負氣俯視一切故議論或不免偏駁如奏考正祀典黜鄭康成祀於其鄉論五行欲以竈易行之類於義皆為未允又新安黄墩為晉新安太守黄積所居子孫世宅於此故以黄為名自羅願新cq=598安志朱子文集所載皆同敏政乃稱黄本篁字因黄巢而改遂復稱篁墩為之作記且以自號其說杜撰無稽亦蹈大言欺世之習其他徵引故事徃徃恃其賅貫不加詳核因而舛誤者尚多集中詩至數千篇亦率易居多頗乏警策然眀之中葉士大夫侈談性命其病日流於空疎敏政獨以博學雄才高視濶步其考證精當者亦多有可取要為一時之冠冕未可盡以繁蕪廢也敏政别有篁墩文粹二十五巻為其族子曽所編類已多所刪削此則其自訂之全集云乾隆四十四年二月恭校上
  總纂官【臣】紀昀【臣】陸錫熊【臣】孫士毅
  總 校 官 【臣】陸 費 墀


  篁墩文集原序
  文之見于世者惟經與史經主道史主事載道之文易書詩春秋禮樂備矣書與春秋雖亦紀事而道固存焉及其漸晦則孟子擴之又晦則韓子發之久而愈晦則周程張朱諸子大闡明之自是而後殆無所復事乎作者紀事之文自左傳遷史班漢書之後惟司馬通鑑歐陽五代史若朱子綱目則取諸春秋亦以寓道而非徒事也道無窮而事亦無窮故作者亦時有之若序論䇿義之屬皆經之餘而碑表銘誌傳狀之屬皆史之餘也二者分殊而體異蓋惟韓歐能兼之吾朱子則集其大成故雖未嘗極力于史之餘者而觀其所論議則可知已歴代以來忽于考據者多失之䟽略而不該于用淺于造詣者多失之支離汗漫而無所歸紛紛籍籍以就于澌盡泯㓕之地無怪乎其然也吾友篁墩程先生資禀靈異少時一目數行下英宗朝以竒童被薦入翰林觀中秘書用經學及第讀誦常至夜分遂能淹貫羣籍下上其論議訂疑伐舛厥功惟多及研究理道求古人為學之次第乆而益有所見而于朱子之說尤深考覈自以為得我師焉賾探隱索註釋經傳旁引曲證而才與力又足以達之雖皆出于經史之餘而宏博偉麗成一家言質諸今日殆絶無而僅有者也顧中遭忌嫉晚罹竒禍經濟之用不能盡白于世其所自見不過進講經幄及于儲宫校正綱目預修續編之類而已若全梓所刻巻帙所録家蔵而人誦自都邑以徧于天下貽之後世則雖巧詆深嫉亦惡能使之無傳哉功名富貴固士之所不道予獨慨先生年不及下壽雖所謂文亦未竟其所欲為者耳先生之文有篁墩諸稿共百有餘巻没之七年為正德丙寅其門人輩摘而刻于徽州名曰篁墩文粹論者以為未盡其選越明年丁邜知府何君歆暨休寧知縣張九逵王鍇徴于其子錦衣千户壎得全稿焉將并鋟諸梓以示來者而壎請序于予予與先生同舉京闈且同官甚久偉其為文悼其不大用以沒故為天下道而因以附吾私云先生所輯有道一編心經附註詠史詩程氏宗譜貽範集篁墩録新安文獻志休寧縣志共百餘巻别行于世皇明文衡瀛賢奏對録宋逸民録又百餘巻蔵于家不在集中是歲三月旣望光禄大夫柱國少師太子太師吏部尚書華蓋殿大學士知制誥同知經筵事國史總裁長沙李東陽序









  篁墩文集原序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一     明 程敏政 撰青宫直講
  大學
  大學
  大學是古者帝王教人的所在即如今國子監便是這一本書是孔子遺留下的専記古者帝王教人之法故名大學
  大學之道
  古者人生八嵗上至王公下至庶人之子弟都入小學教他灑掃應對進退之節禮樂射御書數之文到十五嵗自天子之長子衆子公卿大夫元士之嫡子與凡民之俊秀都入大學教他修已治人之道如下文所説便是
  在明明徳
  明是教人用工明徳是天所賦於人之徳性以具衆理而應萬事本自虛靈不昧如明鏡一般但氣禀有昏濁又喫物欲蔽了則有時而昏如明鏡被塵埃遮了一般人湏要力學用工重新明了自家明徳如明鏡去了塵埃一般方好所以大學第一件要明明徳
  在親民
  這一箇親字宋儒程子説當作新字舊夲錯寫了民是天下之人天下之人也都有這明徳但為氣禀所拘物欲所蔽昏了若既自明其明徳又當推以及人使天下之人除去舊染之汚也都自明其明徳所以大學第二件要新民
  在止於至善
  止是住在箇處所不遷動的意思至善乃事理當然之極凡人行事極好處便是至善若既能明明徳又能新民這两件又不可茍且便了湏是都造到至善所在所謂至善必湏一團天理之公無一毫人欲之私方是所以大學第三件要止於至善這已上三件是大學一書之綱領
  知止而后有定
  止是所當止之地即指上文至善説定是志有定向人若能知道至善所在方才志有定向如射箭的知道正鵠一般
  定而后能静
  静是心不妄動既志有定向方才心裏有主張不肯妄動
  静而后能安
  安是所處而安既心不妄動方才隨所處而安無有不自得處
  安而后能慮
  慮是處事精詳既所處而安方才處事精詳不肯粗畧
  慮而后能得
  得是得其所止既處事精詳方才能止於那至善所在
  身脩而后家齊
  身是一家的根本人能脩治自已的身件件正當無一些差錯那一家的人為父子兄弟夫婦長㓜的便㸔著様子都去學好家無有不齊的
  家齊而后國治
  家又是一國的根本家既齊了那一國的人便㸔這一家的樣子也都去學好國無有不治的
  國治而后天下平
  國又是天下的根本國既治了那天下的人便㸔這一國的様子也都去學好天下無有不平的自物格而后知至以下七句是大學八條目的功効
  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脩身爲本
  天子是指人君人君代天理物便如天的兒子一般庶人是指百姓每這至於兩箇字包著諸侯卿大夫士在裏面壹是觧作一切言上自人君下數到百姓每貴賤雖有不同一切要以脩身做箇根本
  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
  本是指身末是指家國天下否是不然的意思人的一身既不能脩便是根本上亂了却要使家齊國治天下平决不可得
  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所厚是指一家所薄是指國與天下未之有是説無此理一家有骨肉之親國與天下羣臣百姓多是䟽逺的人自然較薄些若一家骨肉分上既待的薄了却望他去優禮臣下愛養百姓必定無此理自天子以至于庶人與這一節是説八條目中修身齊家兩件最為要
  詩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
  這兩句詩出在詩經商頌鳥篇邦畿是京畿地方止字解作居字詩言京畿地方周圍有千里之廣乃百姓每所居止的去處引此以見凢百事物都有箇至善當止的意思
  詩云緡蠻黄鳥止于丘隅
  這兩句詩出在詩經小雅緡蠻篇緡蠻是鳥聲丘隅是山髙樹多的去處詩言緡蠻之聲的黄鳥這等微物都知道做巢居止在那山髙樹多去處
  子曰於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鳥乎
  子是孔子孔子讀這緡蠻兩句詩説黄鳥微物尚能知道尋箇好處做巢居止人爲萬物之靈豈可反不如這禽鳥知所當止乎引此以見大凡人不可不知箇止至善的意思
  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
  誠意是學者自修頭一件事毋解做禁止自欺是自家欺謾不肯著實曽子解經文説誠其意者這一句只是要人於心上發動時便著實爲善著實去惡常常禁止那自家欺謾的意思
  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
  謙字解做快字足字凡惡惡如惡那惡臭一般著實怕染些惡在身上好善要如好那好色一般著實要得那善在身上這等自家心裏方才快足
  故君子必愼其獨也
  獨是指自家心裏説好善惡惡著實與不著實只是自家心裏曉得别人不曉得所以君子的人於這等去處必要謹愼不可一毫放肆
  小人閒居為不善無所不至
  閒居是沒人㸔見處小人在那没人㸔見處爲惡無一様不做出来
  見君子而后厭然揜其不善而著其善
  厭然是皇恐要躱藏的模様小人在背地裏幹了那不善的事及至見君子的人不覺皇恐躱藏要遮掩惡處顯出他那善來
  人之視已如見其肺肝然則何益矣
  視觧做㸔字小人的模様人都㸔出來便如㸔見他肚裏肝肺一般這等小人枉費了這一段詐心有甚麽益處
  此謂誠於中形於外故君子必愼其獨也
  中是心裏外是外面這獨字即是閒居沒人看見處曾子説這等小人心裏著實為惡自然露將出來所以君子的人以此為戒雖是沒人㸔見處愈加謹愼不敢一毫放肆
  故諺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惡
  諺是俗語曽子引俗語説那溺愛的人偏不明他兒子雖有不肖處也不知道只是説好
  莫知其苖之碩
  苖是田苖碩是茂盛的意思俗語又説那貪得的人偏不足他那田苖雖是長得茂盛了也不知道只説不大長盛
  此謂身不脩不可以齊其家
  這一句是總結上文之意言身不脩不可以齊家葢身是一家的根本一身既壊家裏諸事都做不成了
  右傳之八章釋脩身齊家
  右是前面説大學傳的第八章是解釋經文中脩身齊家的意思
  康誥曰如保赤子心誠求之雖不中不逺矣未有學養子而后嫁者也
  康誥是周書篇名赤子是初生的子曽子引周書説人君保愛百姓當如保愛初生的子一般又解説道那初生的子飢便思乳寒便思衣只不㑹説話那為母的把至誠心去求他雖是有些不著那赤子的意也不逺了不曾有人學了養子的法才去嫁人的可見慈母愛子的心是出于自然所以那赤子雖不㑹説話以誠心求之也得其意何况百姓每㑹説話的若反不得其意只是不曽把誠心去求他
  一家仁一國興仁
  人能使一家之中都孝順父母盡了仁的道理則一國的人㸔著様子自然孝順父母而興於仁
  一家讓一國興讓
  人能使一家之中都敬事兄長盡了讓的道理則一國的人㸔著様子自然敬事兄長而興於讓
  一人貪戾一國作亂
  一人指君説若為人君的不仁不讓只要貪財所行違背于道理則一國的人不肯心服便生出禍亂來
  其機如此
  一國的人仁讓本於一家一國的人作亂本於一人其機括所係如此
  此謂一言僨事一人定國
  所以古人説道一句言語説的不好便壊無數的事一箇人行得好便能安定一國
  堯舜帥天下以仁而民從之
  堯舜是古時兩位聖君尭舜在當時倡帥天下以仁愛的道理因此那百姓每都依從著他也興於仁愛
  桀紂帥天下以暴而民從之
  桀紂是古時兩箇無道之君桀紂在當時倡帥天下以暴虐的事務因此那百姓每也都依從着他以暴虐相尚
  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從
  人君施號令於天下要百姓每都為善自家却不好善這便是所令反其所好天下百姓豈肯信從他
  是故君子有諸已而后求諸人
  有諸已是有善於己君子之人要教百姓每為善須要自家先有這善行如自家能孝父母敬兄長方可責人去盡孝弟事
  無諸已而后非諸人
  無諸已是無惡於已君子之人要禁百姓每為惡湏要自家先沒有這惡行如自家没有不孝不弟的事方可去正那不孝不弟的人
  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諸人者未之有也
  人若自家身上藏著不善却要教别人為善自家藏著惡却要禁别人為惡這便是不恕不恕的人曉喻百姓每能遵守號令决無此理
  故治國在齊其家
  這一句是總結上文説要整理那一國的百姓必先要整齊這一家的人可見齊家是治國的根本
  詩云樂只君子民之父母
  詩是詩經小雅南山有䑓篇樂是懽喜的意思只是助語詞曽子引詩説可喜可樂在上位的君子便是百姓每的父親母親一般
  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
  好是喜好惡是憎惡曽子解詩説百姓每心裏所喜好的是飽煖安樂君子之人都順著他的心常恐奪其所好百姓每心裏所憎惡的是飢寒勞苦君子之人也都順著他的心不肯把可惡的事加與他
  此之謂民之父母
  君子之人於那當好的當惡的都順著人心如此是愛百姓每如愛自家兒子一般所以百姓毎愛他亦如愛自家的父母一般以此見得為人上者不可徇私情好惡拂逆了下頭的人心
  康誥曰惟命不于常道善則得之不善則失之矣康誥是周書篇名命是天命曽子引康誥説只有天命去就無常全㸔人君所行如何又解書説人君若賤貨貴徳所行都是好事則人心歸向便得了天命若貪貨敗徳所行都是不好的事則人心離叛便失了天命這一節是言上文引文王詩的意思
  楚書曰楚國無以爲寳惟善以爲寶
  楚書是楚國史官所記的書楚書説晉大夫趙簡子曽問楚大夫王孫圉説你楚國的寶物如何王孫圉對他我楚國不以金玉為寶只是賢臣便當做寶
  舅犯曰亡人無以為寶仁親以為寶
  舅犯是晉文公的母舅晉文公做公子時出亡在外其後他父獻公薨逝了秦穆公勸他歸國舅犯教文公對説出亡在外的人無可以爲寳只以愛親為寳若不能孝思其親且去争國圖利便不是了這兩節申明不外本而内末的意思
  秦誓曰若有一个臣斷斷兮無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
  秦誓也是周書篇名一个是挺然獨立的意思斷斷是誠一的模様技是材能休休是易直好善的意思秦誓説如有一个挺然獨立的大臣爲人誠一也無别様材能只是他心裏易直好善無比的有度量容得人
  人之有技若已有之人之彦聖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寔能容之
  彦聖是有美徳的人不啻猶言不但若大臣見那人有材能的便像他自家有這材能一般見那人有美徳的心裏著實喜好不但像口裏稱道他這等實是他度量寛洪能容那有材有徳的人
  以能保我子孫黎民尚亦有利哉
  利是利益若任用了這好賢樂善的人必能保我子孫常享富貴保我百姓常安生業如此庶㡬有益於國家
  人之有技媢疾以惡之人之彦聖而違之俾不通寔不能容
  媢疾是妬忌若大臣見那人是有才能的專一妬忌憎嫌他見那人是有美徳的便與他不合阻隔他使他到不得君上的跟前這等實是他度量窄狹不能容那有才有徳的人
  以不能保我子孫黎民亦曰殆哉
  殆是危殆若用了這嫉賢妬能的人必不能保安我的子孫與我的百姓國家豈不危殆
  唯仁人放流之迸諸四夷不與同中國
  放流是發去逺方便像而今流罪一般迸是斥逐的意思曽子又説只有仁者之人曉得這嫉賢妬能的人最為國家大害深惡痛絶他務要發去逺方斥逐到外夷地面去不容在中國恐怕貽害於人
  此謂唯仁人為能愛人能惡人
  曽子又引孔子這兩句言語説只為仁者之人至公無私所以他愛的惡的都得其正如斥逐那妨賢病國的小人便是能惡人小人去了君子進用百姓才得安樂便是能愛人
  中庸
  子曰舜其大知也與
  舜是古時聖君知是人的見識孔子説舜是箇有大見識的聖人非常人可及
  舜好問而好察邇言隱惡而揚善
  邇言是淺近的説話惡是説得不好的善是説得好的舜雖是聖人他心裏常喜懽咨問人人的言語雖是淺近也喜懽去審察不肯輕忽説得不好的便掩匿了説得好的便播揚於衆以此人都喜把那善言告與他
  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
  兩端是衆論不同之極致如小大厚薄之類人的説話雖是好了其中却有兩端不同處舜又把這兩端的説話自家酌量㸔那箇合乎中道然後取用他
  其斯以爲舜乎
  這一句結上文説這等取衆人的見識合為自己的見識若非大舜聖人誰能如此
  右第六章
  前面説的這一段是中庸第六篇書
  子曰人皆曰予知驅而納諸罟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
  罟是網擭是機檻陷阱是坑坎這三様都是人設下揜取禽獸的辟是迴避孔子説人人都自家説我有見識其實常不知不覺陷在禍機裏面也不知道便如禽獸被人趕逐在網裏機檻裏坑裏全不知道逥避一般豈是有見識
  人皆曰予知擇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
  擇是揀擇的意思期月是一箇月孔子又説人人都自家説我有見識曉得揀擇尋究那大中至正日用常行的道理却不知這道理既曉得了須要守著行若行時不能持守得一月之久便與那不曉得的一般豈是有見識這一段是將那知禍而不知避的人比那能擇而不能守的人都不得爲知
  右第七章
  前面説的這一段是中庸第七篇書
  子曰天下國家可均也
  均是平治的意思孔子説天下國家人情不齊最是難整理的若資質明敏的人他立起紀綱定起法度來使人人遵守奉行天下國家便也可以平治了故曰天下國家可均也
  爵禄可辭也
  爵是官爵禄是俸禄爵禄最是人難捨的若資質亷潔的人見上頭人待得他禮貌不誠或是言不聽計不用便飄然去了不愛他官爵也不受他俸禄故曰爵禄可辭也
  白刃可蹈也
  白刄是鋒利的刀劍最是人難犯的若資質勇敢的人他或遇著國家有些危急骨肉有些患難便捨了身命向前去救䕶就在刀劍上過也不肯躱了故曰白刃可蹈也
  中庸不可能也
  中庸是日用常行恰好的道理若凡事都處得停停當當無一些過處也無些不及處便呌做中庸看著雖是容易其實非積學工夫到那極處無有一毫人欲一團都是天理的人如何做得蓋三者看著難其實易中庸看著易其實難故曰中庸不可能也
  右第九章
  前面説的這一段是中庸第九篇書
  子曰舜其大孝也與
  孝是孝順父母孔子説帝舜他是箇大孝的人與尋常人孝順不同下靣説的五件便是他大孝的事
  徳為聖人
  大凢人誰不要有賢子惟帝舜他有聖人的徳性無所不通天下人都不如他豈不是大孝
  尊為天子
  大凢人誰不要有貴子惟帝舜他以聖徳受天命帝堯傳位與他爲天下君豈不是大孝
  富有四海之内
  大凢人誰不要有子致富惟帝舜他有天下了自西自東自南自北四海之内都做臣妾都来貢獻他豈不是大孝
  宗廟饗之
  大凢人誰不要祖宗光顯惟帝舜他用天子禮樂立了七廟四時祭饗又把祖父来配饗天地豈不是大孝
  子孫保之
  大凡人誰不要子孫長久惟帝舜他恩徳在人深了不止在當時子孫做諸侯後来夏商周三代也都封他子孫把賔客来待他如虞思陳胡公之屬守著祭祀綿綿不絶豈不是大孝
  踐其位行其禮奏其樂敬其所尊愛其所親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
  其字是指先王孔子説人君身之所踐履的是先王之位行的禮數是先王之禮奏的音樂是先王之樂一行一動都依著不敢有所更改祖宗是先王尊敬的也尊敬他不敢有所怠慢子孫臣庶是先王親愛的也親愛他不敢有所憎惡先王雖已死奉之恰如生時一般先王雖已亡奉之恰如存時一般人君事其先王這等様繼志述事可謂極其孝矣
  郊社之禮所以事上帝也宗廟之禮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禮禘嘗之義治國其如示諸掌乎
  郊是祭天社是祭地宗廟之大祭謂之禘四時秋祭謂之嘗孔子又説郊社的禮所以祭昊天上帝及后土報其生物成物之功宗廟四時的禮所以祭祖宗盡報本追逺之意人君這等祭天地祭祖宗其中有許多禮數又有許多義理若全曉得這禮義那治國家的道理即此而在如㸔自家的手掌一般這等易見葢幽明無二理都只在仁孝誠敬上故曰治國其如示諸掌乎
  右第十九章
  前面説的這一段是中庸第十九篇書
  哀公問政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
  哀公是魯國之君方策是古時的史書其人指當時君臣説昔魯哀公問為政之道於孔子孔子對他説比先周文王武王所行的政事至今一件件都在方䇿上明白可見若有那比先的君臣這政事便都舉行若無那比先的君臣這政事便都息滅了
  人道敏政地道敏樹夫政也者蒲蘆也
  敏字解做速字蒲蘆即蒲葦最是易生之物孔子又説以人立政如以地種樹其成甚速然政之易舉只像那蒲葦一般朝種夕生其成尤速這一段是説人存政舉之易如此
  故為政在人取人以身脩身以道脩道以仁
  人是賢臣身指君身道是人所共由的道理仁是人心之全徳孔子又説人君為政惟在得賢臣能用了賢臣則政事無有不舉的故曰為政在人取用賢臣又當把自家身子来做箇凖則能脩其身則所取用的都是賢人不誤認小人為君子故曰取人以身若要脩身又當以道為本能於君臣父子夫婦長㓜朋友這五件道理盡了身豈有不脩的故曰脩身以道若要脩道又當以仁為要能使一心之中全是天理無一些人欲道豈有不脩的故曰修道以仁
  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義者宜也尊賢為大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禮所生也
  人指人身説人有了這身子具此生理便自然有箇惻怛慈愛的意思這便是仁之性故曰仁者人也仁的道理必先親愛至親故以親親為大宜是事理各有箇當然處人具此生理靈於萬物自然能分别那事理的當然處這便是義之性故曰義者宜也義的道理必先尊敬賢人故以尊賢為大親親中間又有不同如在父母當孝敬在宗族當和睦自有箇隆殺尊賢中間也有不同有當尊做師傅的有當把做朋友的自有箇等級這隆殺等級乃是人禀得禮之性生發出來故曰禮所生也
  在下位不獲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
  這一句本在後面因傳寫差了重在這裏
  故君子不可以不脩身思脩身不可以不事親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
  承上文説為政全在得人取人的凖則又在君身故曰君子不可以不脩身脩身必須以仁道為要仁莫先於愛親故曰思脩身不可以不事親人若常與賢人在一處則親親的道理越講究得明白若與那不肖的在一處必至辱其身害及於親故曰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親親有隆殺尊賢有等級都是自然天理若不知這天理豈能辨人的賢否故曰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
  齊明盛服非禮不動所以脩身也
  這一段以下是説九經的事齊明是齊潔自家的心思盛服是整肅自家的衣冠非禮不動是不肯做不合禮的事人君常能齊明以一其内盛服以肅其外凡事都依著禮法行這便是脩身的道理
  去讒逺色賤貨而貴徳所以勸賢也
  讒是顛倒是非的小人色是美色貨是財利徳指賢人君子説人君常能斥退小人不使讒謗得行踈逺美色不使政事妨悞輕賤財利不使百姓傷害只是貴重賢人君子這便是勸賢的道理
  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惡所以勸親親也
  位是爵位禄是俸禄人若常能體念宗室不問踈戚都與髙爵使他貴與厚禄使他富心裏好的與他同好心裏惡的與他同惡這便是勸親親的道理
  官盛任使所以勸大臣也
  官盛任使謂官屬衆多足以備使令葢大臣不當親細事人君常優禮他使凡事只總箇大綱其餘庶務自有屬官分頭整辦這便是勸大臣的道理
  忠信重禄所以勸士也
  忠信是待之誠重禄是養之厚人君於羣臣若相待不誠則心志不相孚俸禄不厚則不足以飬其父母妻子若待之既誠養之又厚這便是勸士的道理
  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所以行之者一也
  九經即前面修身以下九件事一即是誠孔子説人君治天下國家有這九件經常的事行這九經又本乎一誠葢誠則實不誠則虛若有九經的名無九經的實便都是虛文如何能治天下國家
  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
  凡事指前面達道達徳九經説豫是素定的意思凡達道逹徳九經這許多事若平日都把一箇誠為主講的明行的熟遇著事到靣前便做將去無有不成立的若無箇素定臨時旋去安排倉卒茍且豈不壊事
  言前定則不跲事前定則不困行前定則不疚道前定則不窮
  跲比如人走路跌倒一般困是窘束的意思疚是病大凡言語有箇素定開口時便句句著實無有跌蹉處故曰言前定則不跲事務有箇素定當行時便件件處置了不被他窘束故曰事前定則不困孝弟忠信之行若涵養有素則所行都在禮法中自無疵病可指故曰行前定則不疚萬事萬物之理若都曽理㑹過事至物来雖千變萬化也只管應答酬酢去了故曰道前定則不窮
  在下位不獲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
  獲乎上是得君的意思大凢在下位的人要行其志須是得在上的人信任方才可行若在上的不信任他雖有才幹要施為人也不聴從他故曰不獲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
  獲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獲乎上矣
  人要在上的人信任他又不在阿諛取容上自有箇道理只㸔朋友分上如何若平日立心行已沒有好名頭朋友每都不稱道他在上的人如何得知故曰不信乎朋友不獲乎上矣
  信乎朋友有道不順乎親不信乎朋友矣
  人要得朋友每相信又不在便佞茍合上也自有箇道理只㸔父母分上如何若平日不孝順父母不喜懽便是大節上欠了朋友必然見疑故曰不順乎親不信乎朋友矣
  順乎親有道反諸身不誠不順乎親矣
  人要得父母喜懽又不在阿意曲從上也自有箇道理只㸔誠身如何若囬頭自家身上所存所行全不著實外面做了孝順的事内却沒有孝順的心如何得父母喜懽故曰反諸身不誠不順乎親矣
  誠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誠乎身矣
  人要自家做箇表裏如一至誠的人又非是一時間可以襲取強為的也自有箇道理只㸔明善如何若不能格物致知上用功著實曉得那天理至善所在他好善惡惡處都不免内欺心外欺人了如何做得表裏如一至誠的人故曰不明乎善不誠乎身矣
  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
  此因前面誠字説下來誠是真實無有虛妄天道只是一箇實理如寒暑晝夜百千萬年常是如此生出人物來百千萬様各得其性並無一些差繆可見天理自然真實無妄故曰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是用力要真實無妄人的正性也只是一箇實理但氣質有偏往往被私慾壊了須是用力求到那真實無妄處不要有些虛假這是人為的道理當如此故曰誠之者人之道也
  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聖人也
  真實無妄的人他原禀的氣質好徳性渾然都是天理不消勉強自然中節不消思索自然曉得一件件都從容合著道理這便是聖人自是真實無妄也與天道一般
  誠之者擇善而固執之者也
  擇善是事理中揀擇那善處固執是堅固把捉的意思未至於聖人的必須辨别天下的事那箇是善那箇是不善務要中間揀擇那善的出來既知道了又堅固把捉著這道理行不為私慾所奪這是未能真實無妄而求其如此即是人道
  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
  博是廣博人於天下萬事萬物的道理都當要理㑹過若有一件不知道便欠闕了故曰博學之學既博了心裏不能無疑須要去問人問人時必須仔細不要粗畧務使那師傅朋友每都得盡情講論方可解那疑惑故曰審問之既問了人又須自家去思索思索時必須反求諸心不要泛濫也不要穿鑿方才見得道理精故曰慎思之思索既是有得遇著事務到根前是的不是的一分一毫都據理去㫁他務使明白故曰明辨之學問思辨這四件於道理上著實知得透徹不可只做一塲説話須要見諸行事著實用力做將去務要到箇至處不可半上落下故曰篤行之這五件是擇善固執的條目學聖賢須從這五件做工夫要理天下也須從這五件做工夫
  誠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
  誠是天地人物公共的實理如天有此實理方成此天地有此實理方成此地人有此實理君臣方成得君臣父子方成得父子物有此實理草木鳥獸方成得草木鳥獸若有一毫虛假安排造作便不成了故曰誠者自成也道是實理見於日用事物之間的實理雖是物之所以自成然見於日用事物間則在人當自行如君臣有義之理為君臣的當自行此義父子有親之理為父子的當自行此親夫婦長㓜朋友有序别信之理為夫婦長㓜朋友的當自行此序别信故曰而道自道也
  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是故君子誠之為貴
  天地人物其成必有箇起頭其壊必有箇窮盡徹首徹尾都是這實理所為蓋有這物便有這實理無這實理便無這物了故曰誠者物之終始然在天無有不實的理在人却有不實的心如君之仁臣之敬有一些不實便無這仁敬父之慈子之孝有一些不實便無這慈孝故曰不誠無物所以君子人重在這一箇誠字上要以實心為貴
  誠者非自成已而已也所以成物也
  人能盡得這一段實理不止成就自家一已做箇好人天下人都同此心同有此理教養起來都自然有箇成就推到極處便天地可位萬物可育故曰誠者非自成已而已也所以成物也
  成已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徳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時措之宜也
  人能成已則所存都是實理無一毫私偽豈不是仁又自然因物成就各得其宜豈不是知然仁知二者非是從外面來的即是人所禀天性中固有之徳也非是判然二物只是仁為體知是用若存於中的無有不仁發於外的便無有不知故曰性之徳也合外内之道也仁知兼全由體達用則事不論難的易的隨時措置自然都合道理事至物來豈有不停當處所以説故時措之宜也
  右第二十五章
  前面説的這一段是中庸第二十五篇書子思推明人道的意思
  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上律天時下襲水土
  仲尼是孔夫子的字祖述憲章上律下襲都是效法的意思子思説夫子能體這中庸的道理如堯舜二帝其道已至極處夫子逺宗他所行之道文武二王其法最為詳備夫子近守他所制之法上而天時有春夏秋冬夫子能法他自然之運如論語中説夫子遇着不時之物不食遇着迅雷風烈必變又如他一生仕止乆速各當其可便是他律天時處下而水土有東西南北夫子能因他一定之理如禮記中説夫子在魯地上便穿縫掖的衣在宋地上便戴章甫的冠又如他一生用舎行藏所遇而安便是他襲水土處
  辟如天地之無不持載無不覆幬辟如四時之錯行如日月之代明
  辟是比喻載如船載之載幬是帳幔之類錯是交迭的意思代是輪流的意思天如箇帳幔覆盖著萬物故曰覆幬地如箇舟船収載著萬物故曰持載子思説夫子能盡中庸之道其徳之廣博深厚便如地之収載萬物一般徳之髙大光明便如天之覆蓋萬物一般寒往則暑來暑往則寒來四時交迭往來不息故曰錯行日升則月沉月升則日沉晝夜輪流照耀不已故曰代明子思又説夫子之徳博厚髙明都極其悠逺長久便如四時交迭往來一般又如日月輪流照耀一般
  萬物並育而不相害道並行而不相悖小徳川流大徳敦化
  四時日月流行處即是道子思又説天覆地載之間元化運行凡諸般物類不問洪纎髙下飛潜動植生的自生長的自長都各不相妨故曰萬物並育而不相害春生夏長秋収冬藏只管循環將去日明乎晝月明乎夜也只管循環將去都各不相亂故曰道並行而不相悖小徳如説小節即是不相害不相悖處大徳如説全體即是並育並行處子思又説天地之道就他小節上㸔萬物都各止其所生生不息如川中的水一般千支萬只管流得去無有停住故曰小徳川流天地之道就他全體上㸔萬物雖是散殊都是這元化做根本惟其根本敦厚盛大所以發出來無有窮盡故曰大徳敦化
  此天地之所以爲大也
  子思又總結這一句説天地之道極其至大如此可見夫子能盡有其小徳大徳正與天地一般
  右第三十章
  前面説的這一段是中庸第三十篇書子思就聖人上推明天道的意思












  篁墩文集巻一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二     明 程敏政 撰青宫直講
  論語
  子路第十三
  這是論語第十三篇
  子路問政子曰先之勞之
  子路一日問為政之道孔子告他説凡民之行要當以身先之如欲民愛親敬長必先自家躬行孝弟凡民之事要當以身勞之如欲民豐衣足食必先勤勤的勸課農桑蓋能先之則民不令而行能勞之則民雖勤不怨
  請益曰無倦
  益是増益子路喜於有為意謂為政之道不止於此又請増益其説孔子説只把先之勞之兩件去深思力行不肯倦怠了便是為政之道不必更求他説
  仲弓為季氏宰問政子曰先有司赦小過舉賢才宰是家臣之長仲弓為魯大夫季氏宰一日也問為政之道孔子告他説為政當先要委任屬官使各有職掌然後考他成功則已不勞而事畢舉故曰先有司凡人有過失大者於事或有所害不得不懲治若些小過誤寛宥他則刑不濫而人心悦故曰赦小過至於有賢徳才能的人又當舉用他能舉賢才則有司皆得其人而政益修故曰舉賢才
  曰焉知賢才而舉之曰舉爾所知爾所不知人其舎諸仲弓又問説安得盡知一時的賢才舉用他孔子説但舉爾所知的賢才爾不知的賢才别人却知道各自去舉用他豈肯棄了蓋薦賢舉能是為政之先務若妬賢嫉能如何成得治道此章雖為季氏宰而言然治天下之道亦不過此
  子路曰衛君待子而為政子將奚先
  衛君是衛國之君蒯輒子路一日問孔子説衛君欲等候夫子出來為政夫子所行把那一件事為首
  子曰必也正名乎
  名是名分君臣父子乃名分之大者孔子説我若為衞國之政必先要正名分當是時靈公之子蒯聵欲殺其母得罪於父逃出去了蒯輒是蒯聵之子又據國以拒父皆無父之人不當為君夫子必將上告天子下請方伯立靈公次子郢為君庶幾名分得正蓋名分既正諸事方可舉行然夫子正名雖為衞君而言其實為政之道皆當以此為首
  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
  迂是迂闊子路説蒯輒已立了十二年若夫子為政以此為先太迂闊了何必正名分
  子曰野哉由也君子於其所不知蓋闕如也
  野是鄙俗子路姓仲名由孔子責子路説鄙俗哉仲由之為人凡君子人遇他所不知的事便闕而不言豈可輕率妄對
  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
  孔子又説若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這等名分不正了自然開口有礙於理如何説得去既説不去却要做君臣父子的事業自然掣肘人都不服如何做得成
  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
  禮只是一箇序樂只是一箇和若君臣父子間有名無實便於道理上都錯亂無序乖戾不和既無序而不和其所行的政事必然顛倒本是小人當罪的却不罪他本是君子不當罪的却去罪他這等刑罰顛倒教人如何趨避將見下民戰戰兢兢無容身之地都從這名分不正上來
  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於其言無所茍而已矣
  茍謂茍且孔子又説君子之人於有名的事便詞嚴義正好開口説於可説的事便循名責實好下手行所以君子之人自家説話不可茍且有一事茍且則名不正言不順無一事不茍且了
  樊遲請學稼子曰吾不如老農請學為圃曰吾不如老圃
  稼是種五榖老農是種田的老者圃是種蔬菜老圃是種菜的老者樊遲一日請學種五榖之事孔子説我不如那老農之人曉得樊遲又請學種蔬菜之事孔子説我不如那老圃之人曉得樊遲逰聖人之門不學禮義却要去學這兩件事其志卑陋故孔子説吾不如老農老圃以拒之
  樊遲出子曰小人哉樊須也
  小人是細民須是樊遲的名樊遲既問了出外面去孔子怕樊遲不曉得拒他的意思反去求學於老農老圃越差得逺了故又呼其名以小人哉警之
  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
  上是指在上有位的人禮義信這三者是大人之事孔子説在上的人若能好禮使上下大小都有箇定分則下面百姓誰敢不恭敬
  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
  在上的人若能好義使所行的政事件件都合宜則下面百姓誰敢不畏服
  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
  在上的人若能好信但發言行事都誠實無一些虛假則下面百姓誰敢不以誠實應在上的人
  夫如是則四方之民襁負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襁是織縷為之以約小兒於背者孔子又説在上的人果然好禮好義好信能盡大人之事如此則四方的百姓聞風慕義襁負其子都來歸服種田納税不可勝用又何必自為耕稼
  子曰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於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
  詩是詩經篇數有三百之多孔子以詩經裏面多說人情物理其言詞又委曲和平因説若有人讀了詩經三百篇宜乎能居官為政今却全不通達民情世務若奉命出使四方宜乎能言今却全不㑹措辭轉靠人替他應對這等雖讀了許多經書有何用處盖窮經必先明理明理方能適用若不能明理不過記問之學故曰雖多亦奚以為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
  孔子説在上的人若持身端正所存所行的無有偏私這等便不待發號施令下人自然不敢違犯若持身不端正所存所行的多是偏私這等雖耳提面命下人也不服從蓋人之一身乃家國天下之本不能正已焉能正人有天下國家者不可不謹於此
  子謂衞公子荆善居室
  公子荆是衞大夫室是房屋茍是聊且粗畧將就的意思孔子一日説衞大夫公子荆他善於治所居的房屋
  始有曰茍合矣
  初起房屋時只説道將就収拾而已
  少有曰茍完矣
  其後房屋漸漸的做起來只説道將就了當而已
  富有曰茍美矣
  及至房屋做得整齊大好了也只説道將就完美而已公子荆於居室之間不以欲速盡美累其心可謂賢大夫故孔子稱善如此後世妄興土木之工勞民傷財可不以此為戒
  子適衛冉有僕子曰庶矣哉
  適是往僕是御車庶是衆多的意思孔子一日往衛國去弟子冉有為孔子御車而行孔子見衛國的人民衆多嘆息説庶矣哉衛國之民也
  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
  加是増益的意思冉有説百姓每既如此衆多了然衆多之外復何所増益孔子説百姓每既衆多了當制田里薄稅歛使他富足無飢寒之患方好
  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冉有又説百姓每既富足了然富足之外復何所増益孔子説百姓毎既富足了當立學校明禮義教訓他使人都明於人倫復其性善方好蓋庻而不富則民生不遂富而不教則又近於禽獸故孔子以答冉有之問然雖一時之言其實可為萬世帝王的師法
  子曰茍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
  期月謂周一嵗之月孔子説若時君真箇有能任我為政的我只消一年之間興利除害把一國的紀綱先立起來故曰期月而已可也可是僅可還有未盡的意思若使為政到三年之久便財足兵強教行民服一國之治道可以大備故曰三年有成葢聖人嘆道不行於當時故其言如此
  子曰善人為邦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矣誠哉是言也善人是志仁無惡的人孔子説善人相繼為邦國之政至於百年這等積功之久亦必能化殘暴之人使他不敢為惡百姓毎既不敢為惡可以不用重刑故曰善人為邦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矣這一句盖是古語孔子稱之故曰誠哉是言也可見古人説的不虛若能依著行必能有這等治效
  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
  王謂聖人受命而興者三十年為一世仁謂徳澤孔子説若有聖人受天命為天下之君必以仁義教養天下之人積而至於三十年之久然後天下之人無一箇不被其徳澤故曰必世而後仁考之於古惟周文王武王至成王康王的時節才足以當之降自漢唐皆不能及
  定公問一言而可以興邦有諸孔子對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幾也
  定公是魯君幾是期必的意思魯定公一日問孔子説人若説一句好言語出來便能興起邦國有此理乎孔子答他説人一言之間如何便這等敢必其效
  人之言曰為君難為臣不易
  人之言是當時人有此言意謂為人君若有道則國治無道則國亂是為君之難也為人臣若盡忠則能致君不忠則必悮國是為臣不易也
  如知為君之難也不幾乎一言而興邦乎
  孔子既引時人之言因説為人君的若是知道為君之難必然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氷不敢有一毫放肆庻能保守君位㸔來為君難這一句言語豈不可以必期於興邦乎
  一言而喪邦有諸孔子對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幾也定公又問孔子説人若説一句不好的言語出來便至於亡國有此理乎孔子也答他説人一言之間如何便這等敢必其效
  人之言曰予無樂乎為君惟其言而莫予違也
  予是人君自稱之詞孔子引時人之言説我做人君别無可樂獨有我的言語説出來臣下都不許違背了這便是我的樂處
  如其善而莫之違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違也不㡬乎一言而喪邦乎
  孔子因説人君的言語説出來若是順天理合人心無有不善臣下都依著行不敢違背他豈不是好事若人君的言語説出來不順天理不合人心這等不善也要臣下都依著行不許違背他則忠言不入於耳君日驕臣日諂未有不亡其國者然則時人這一句言語豈不可以必期於喪邦乎孔子此言雖告定公其實可為萬世人君之大戒不可輕忽
  葉公問政子曰近者説逺者來
  葉公是楚葉縣尹僣稱公一日問孔子説如何是為政之道孔子告他説為政者能與民興利除害不做失人心的事則近處百姓被其恩澤自然喜悦逺處的百姓聞其風聲都相率來歸這便是為政之道
  子夏為莒父宰問政
  莒父是地名宰即是如今知縣子夏為莒父宰一日也問孔子説如何是為政之道
  子曰無欲速無見小利
  速是急速小利是小小的便宜孔子告子夏説事之久速自有箇次序為政者當順其自然不可去急急的求效事之大小自有分量亦當順其自然不可計小小的便宜
  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
  孔子又説為政者要急急求效便急遽無序反行不將去故曰欲速則不達計小小的便宜便所就者小所失者大故曰見小利則大事不成聖人之言雖救子夏之失然天下後世皆可以為法
  葉公語孔子曰吾黨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證之物自來而取之曰攘葉公一日對孔子説我鄉里中有一箇直道行已的人他父親見人家走將羊來就竊取了他做兒子不肯隠諱出來證做他父親為盜
  孔子曰吾黨之直者異於是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
  孔子説我鄉里中也有直道行已的人比這箇人不同他做父親的若兒子有過失便替兒子隱諱不忍對人説做兒子的若父親有過失便替父親隱諱也不忍對人説這等人雖是不求直自有箇直的道理在其中蓋順理為直父子相隱乃天理人情之至若葉公所論乃是傷恩害義的事如何得為直故孔子正之
  樊遲問仁
  仁者本心之徳樊遲一日問孔子如何能全本心之徳
  子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
  恭就容貌上説是敬之見於外者敬就行事上説是恭之主於内者忠是盡己之謂孔子告樊遲説閒居静處之時此心雖無作為常使容貌恭肅不敢怠慢則仁便在居處上了應事接物之際此心必加省察常使執事敬謹不敢輕忽則仁便在執事上了至於與人交接之時常是盡心竭力無少欺詐則仁便在與人上了
  雖之夷狄不可棄也
  之是往夷狄是外國言能常常如此雖往夷狄之國這㳟敬忠三者也不可須臾違棄了這等固守不失則本心之徳無有不全而仁道得矣
  子貢問曰何如斯可謂之士矣
  民有四等曰士農工商士為四民中第一等人所以子貢問孔子説如何方可謂之士
  子曰行已有耻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謂士矣
  孔子告子貢説自家所行若有不善便羞耻不肯去為奉君命出使於四方乂能專對不辱了人君的命令此其志既能有所不為其才又足以有為這等便無負於士之名矣
  曰敢問其次
  子貢又問孔子説為士者既有次等人敢問又次一等的人是如何
  曰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抑亦可以為士矣信是誠實果是果决硜硜是小石之堅確者小人言其識量淺狹孔子答他説發一句言必於誠實行一件事必於果决譬如小石塊硜硜然堅確不可轉移這等識量淺狹之人其本末皆無足觀然亦不害其為自守可以為又次一等之士若再下一等便是市井人不可以為士矣kao
  曰今之從政者何如
  今之從政者指當時魯三家大夫之類子貢又問孔子説為士者既有兩三等人若如今做官從政的人其髙下又何如
  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筭也
  噫是心不平之聲斗是量米的筲是竹編了盛東西的都是小器物譬如鄙細的小人一般筭是數也孔子因子貢屢問屢下因嘆息告他説如今做官從政的人局量褊淺䂓模狹隘都是斗筲小器之輩何足數他子貢之意盖欲為皎皎之行有聞於人故孔子專以篤實自得之事警之
  子曰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
  中行是無過不及中道上行的人狂狷是過與不及的人狂者志極髙而行不掩如説得十分只行得五七分狷者知未及而守有餘如曉得一分只管守定這一分孔子嘆説不得中道而行的人來教他若是可教以進於道者其惟狂狷之人乎
  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
  進取是進而有為於善不為是不作非禮之事孔子説狂者雖是行不掩言他却有進而為之之志狷者雖是知不及守他却㫁無非禮之為若因其志節激厲裁抑他皆可以進於中道不似那小亷曲謹的人只管怕事雖不為惡亦不足與為善這等人便教他也無益故孔子有取於狂狷者如此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和是無乖戾之心同是有阿比的意思孔子説君子的心術公正專一尚義凡與人相交必同寅協恭無乖戾之心然事當持正處又不能不與人辯論故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的心術私邪專一尚利凡與人相交便巧言令色有阿比之意然到不得利處必至於争競故曰小人同而不和聖人發明君子小人情狀如此葢欲人以君子自勉以小人為戒
  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
  善人是資質良善的人即是就戎是兵孔子説善人為政必教人以孝弟忠信之行務農講武之法至於七年之久人都知道親其上死其長方可使他就兵戎之事
  子曰以不教民戰是謂棄之
  以是用孔子又説為人上者須先教導下人使他知道親上死長之義及行陣擊刺之法然後使他征戰可責其成功若用平日不曽教習的人使他征戰是自棄其民於死地必有敗亡之禍古者寓兵於農㸔聖人這兩段説話兵豈可以輕用
  憲問第十四
  這是論語第十四篇先儒以為孔門弟子原憲所記故摘篇首憲問二字名篇
  憲問耻
  憲即是原憲耻是羞耻原憲一日問孔子如何是可耻之事
  子曰邦有道榖邦無道榖耻也
  糓是做官的俸禄孔子告他説人若遇國家有道之時人君修徳言聴計行却不能建白有為於時只管喫俸禄遇國家無道之時人君不修徳言不聽計不行却不能引退獨善其身也只管喫俸禄這等尸位素餐都是可耻的事
  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為仁矣
  這也是原憲問克是好勝伐是自矜怨是忿恨欲是貪欲仁是本心之徳原憲問孔子説人的病痛有四等或好求勝於人常忌人髙是他或自矜誇其能常恐人不知他或有不平處不肯安命只管怨天尤人或有不足處不肯守分只要貪圖茍得這四等事都能制之使不得行可以為仁乎
  子曰可以為難矣仁則吾不知也
  孔子告他説克伐怨欲這四者制之不行但可以為難能之事若謂之仁則非我所知也蓋仁則天理渾然自無四者之累若但制而不行則是病根還在豈可便謂之仁
  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無道危行言孫
  危是髙峻遜是卑順孔子説君子遇國家有道之時當髙峻其言髙峻其行不可委靡這等非是矯激蓋守道不阿理當如此若遇國家無道之時君子所行不可改變也當髙峻只是所言則有時卑下謙恭而不敢盡這等非是阿諛蓋保身避禍理當如此人君治天下使人皆不敢盡言則蔽塞言路天下何由得治
  子路問成人
  成人猶言全人子路問孔子説如何可以為全人
  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綽之不欲卞莊子之勇冉求之藝文之以禮樂亦可以為成人矣
  臧武仲公綽卞莊子都是魯大夫文是文飾孔子説人若有臧武仲的明知足以窮理孟公綽的亷潔足以養心卞莊子的勇决足以力行冉求的材藝足以泛應既兼了四子之長又加文飾節之以禮使中正而無偏倚和之以樂使和樂而無駁雜這等材全徳備亦可以為全人矣謂之亦可者僅可之詞是還未到全人至極處蓋就子路所可及者而語之若論全人至極處非聖人不足以當此
  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見利思義見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為成人矣
  曰字還是孔子説授命謂不愛其生把命與人的意思久要是舊約孔子又説今時所謂全人者何必務要兼四子之長又要文之以禮樂只是遇見財之來便思量合於義不合於義不肯茍取遇見君父有危難便捨了身命去救不肯偷生若與朋友有舊約不肯忘了平生所許的言語務要踐言有這等忠厚之實雖其材知禮樂有所未備也可以為全人之次這又因子路之所能者而告之
  蘧伯玉使人於孔子
  蘧伯玉是衞大夫孔子居衞國時嘗在他家住後囬魯故伯玉使人來問候孔子
  孔子與之坐而問焉曰夫子何為
  這之字指使者與之坐是敬其主以及其使夫子指蘧伯玉孔子見伯玉使者來與他同坐問他説蘧伯玉每日在家何所作為
  對曰夫子欲寡其過而未能也
  寡是少無心失理曰過使者對孔子説我蘧夫子每日别無所為但欲行事少免於過失而猶未能如此而已
  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
  使者既出去了孔子見他説的言語雖自謙下越見他主人的好處故再言使乎以重美之言此人真得為使之體考之蘧伯玉是衞之賢臣同時又有箇彌子瑕是衞之佞臣孔子到衞國不在彌子瑕家住只在蘧伯玉家住此可見君子以類相從後之人君欲知逺臣近臣之賢否只㸔他所主之家亦可見矣
  子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位是職位孔子説大凢人居其位則當任其事若居山林的人無有職位不可預謀朝廷事若居士之職不可預謀大夫之事若妄有干預便是不安分了聖人戒人守己要當如此
  曽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
  這一句本是周易艮卦象辭曽子嘗稱之位是身所處之地大凡君子所思之事不出其所居之位如為君當思量盡君道為臣當思量盡臣道為子當思量孝父母為弟當思量敬兄長素貧賤當思量所以處貧賤素患難當思量所以處患難這便是思不出其位若為君却思要下侵臣職為臣却思要上攬威權為人子不思孝其親而思孝他人之親為人弟不思敬其兄而思敬他人之兄素貧賤不能守分却思要茍圖富貴素患難不能順命却思要僥倖茍免這便是思出其位了
  子曰君子耻其言而過其行
  耻是不敢盡之意過是欲有餘之詞孔子説君子之人要言行相顧出言最易君子常耻其言之昜放所以本行得十分且只把七分來説這便是耻其言力行最難君子常恐其行之不逮所以説著七分却勇往行過十分去這便是過其行蓋言行是君子立身之要聖賢拳拳戒勉學者無非欲其謹言行而不可相違的意思
  子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
  志士是有志之士仁人是成徳之人害是傷壊的意思孔子説有志之士成徳之人他遇見理上當死豈肯僥倖求茍活於世以傷壊了本心之全徳只看當死而死見得分明時便不愛殺身以成全一箇心徳而已蓋死生是常事當求無愧於心無愧於心便是仁所以為臣子者遇君父有難便當盡忠於君父為人上者遇社稷有難便當委身於社稷若忍耻偷生不如死之為安故曰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
  子曰臧文仲其竊位者與知柳下惠之賢而不與立也臧文仲桞下惠都是魯國人竊位言其才不稱位有愧於心如盜得而隂據之也孔子説魯大夫臧文仲他為政於魯雖居大夫之位其心有愧恰似偷盜職位的一般蓋因他明知桞下惠是箇有徳的賢人不肯舉薦他並立於魯國之朝這等蔽賢便是他竊位實事孔子譏之所以深警後世為人臣者當以薦賢為務蔽賢為戒
  子曰躬自厚而薄責於人則逺怨矣
  躬自厚是責己之厚怨是怨惡孔子説人若遇著自家有過失時便痛自咎責不肯輕恕遇着人有過失時便去規正却不肯責之太嚴這等厚於責己則身益修薄於責人則人昜從所以人自然不怨惡他故曰則逺怨矣
  子曰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如之何是人遇有事思量説這事當如何處置又説如之何是再思量説這事當如何處置末如之何是無可奈何孔子説人若遇著有事時當要熟思審處若不説如之何如之何便是不能熟思而審處之必然率意妄行這等人雖我也無奈他何蓋率意妄行之人不顧是非利害雖聖人與居也不能救正他故孔子深致其嘆如此
  子曰羣居終日言不及義好行小慧難矣哉
  小慧是私智孔子説人若與衆人居處盡一日之間所説的言語都不及些義理所行的事務都只是些私智這等便放僻邪侈之心都長起來行險僥倖之機都慣熟了要去入徳而免於患害豈不難哉
  子曰衆惡之必察焉衆好之必察焉
  惡是憎惡好是喜好孔子説人於好惡上不可輕昜如有一箇人衆人都憎惡他便不可與衆同惡恐這人是箇特立獨行的人必須審察他著實有可惡處然後惡之如有一箇人衆人都喜好他便不可與衆同好恐這人是箇同流合汚的人必須審察他著實有可好處然後好之如此則好惡皆得其正矣
  子曰過而不改是謂過矣
  過是無心失理之謂孔子説人非生知不能無過過而能改便可入於善若只因循不改則此過遂成不可謂之無心了故曰是謂過矣
  子曰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學也思是思慮益是長益孔子説我曽盡一日不去喫飯也曽終一夜不得安寢這等勞心焦思以求此道然徒費精神終無所長益不如勉強學問乃有自得之效孔子言此非以思為無益以思而不學則無益耳
  子曰君子謀道不謀食耕也餒在其中矣學也禄在其中矣君子憂道不憂貧
  謀是圖謀餒是飢餒孔子説君子人所圖謀者在乎道不在乎食葢道是理之體諸身而在内的故君子常用心於此食是禄之得於官而在外的故君子不用心於此君子雖不用心去謀食然自有得禄之理如農夫耕田本為謀食或遇水旱田禾不収則不期飢餒飢餒自在其中君子為學本為謀道若學業既成為上所用則不期禄食禄食自在其中雖是如此然君子之所以為學其心却只憂不得乎道初非以為憂貧之故方去為學以求禄也
  子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
  知是我知之受是彼所受孔子説觀人之法如君子為人於小事或有未能所以小處不足以知他然其材徳足以任重却能當大事故曰可大受小人為人雖氣量淺狹當不得大事然於小事却也有一長可取故可以小處知他為人君者能以此觀人於君子取其大而不論其小節於小人取其小而不付以大事則用之各當其才事無不治而天下安矣
  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陳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將焉用彼相矣
  周任是古之良史陳是布列是位相是無目的人必有箇人賛相他故謂之相孔子呼冉有之名説古時有良史周任他嘗説人臣事君當陳布己之才力方可就其職位若己之才力不能稱其職位便當止而不仕不可貪戀葢人君有賴於臣下輔相辟如無目之人行動都靠賛相的人若是遇著危險處不夾持他行遇著顛踣時不扶起他來這等却何用那賛相之人正似國家有事將要危險顛踣而臣下不能左右匡輔以濟其危拯其顛這等也何用那輔相大臣孔子此言蓋深責冉有季路既不能諫止季氏又不能奉身而退
  天下有道則政不在大夫
  孔子説天下有道之時禮樂征伐之權都出於天子臣下不敢專擅故政不在大夫
  天下有道則庻人不議
  天下有道之時朝廷之上無有失政則庻人百姓自然無有非議蓋其心悦誠服不是箝其口使不敢言此章聖人通論天下之勢為人君者所當致意
  孔子曰益者三友損者三友
  孔子説與朋友相交有益於己的有三等有損於己的也有三等
  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
  正直之人心無回䕶若與他為友遇著有過便言語規諫諒實之人見理分明持守堅固若與他為友便以誠相與不肯阿從多聞之人學問該博若與他為友便能開發己之聰明多識前言往行這三等人都是有益於己的
  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損矣
  便辟之人舉止習熟足恭若與他為友但習於威儀而不直善柔之人每事阿順和同若與他為友便工於媚悦而不諒便佞之人巧辨給㨗若與他為友便習於口語而無見聞之實這三等人都是有損於己的夫自天子至於庶人未有不須友以成徳者而其損益如此不可不謹
  孔子曰君子有三畏
  畏是畏惮孔子説君子之人心中常有三件畏憚的事
  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
  天命是天所賦之正理大人是有徳有位的大人聖人之言是簡册所載聖人的言語孔子説君子人知天賦正理於人順之則吉逆之則凶便自然戒謹恐懼不敢少有一毫背逆之事大人能全盡得這天理君子於大人便自然尊禮敬重不敢少有一毫輕慢之心聖人言語是天理之所寓君子於聖人的言語便自然莊誦佩服不敢少有一毫違背之失此三畏乃君子修身成己之要務
  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聖人之言
  狎是狎慢侮是玩侮孔子説無徳的小人不知天命是所賦之正理其心㝠頑而無所忌不知天命當畏則於有徳有位的大人必狎慢之而無尊嚴之心於聖人的言語必玩侮之而無佩服之意蓋小人不務修身成已故全然不知畏憚如此聖人言此所以警人當以君子為法以小人為戒
  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
  孔子説人之氣質不同而性本善若氣質生得清明純粹於凡義理不待習學自然知道都了然於胸中這是上一等人所謂聖人也
  學而知之者次也
  若氣質雖生得清明純粹猶有些未到處於凡義理必待習學而知也了然於胸中這是次一等人所謂大賢也
  困而學之又其次也
  困是有所不通若氣質生得昏濁偏駁於凡義理上多窒塞不通却能發憤為學以求其通也能進於知之之地這又是次一等人所謂賢人也
  困而不學民斯為下矣
  若氣質生得十分昏濁偏駁却又自暴自棄不肯發憤為學終於懵然無所知識此則凡民之下愚者聖人説人大約有此四等若以人主論之上一等是堯舜次一等是湯武又次一等是太甲成王最下一等是桀紂此可見君子學之為貴學則可以為聖為賢不學則安於下愚而已此聖人勉人務學之意
  邦君之妻君稱之曰夫人
  邦君是列國諸侯妻是齊言與夫齊體夫是扶言能扶成君徳列國諸侯之妻諸侯自家稱呼他謂之夫人
  夫人自稱曰小童
  小是㓜小童是童稚夫人自稱於諸侯之前曰小童自家謙詞如㓜小之童稚也
  邦人稱之曰君夫人
  諸侯國中臣民稱呼諸侯之妻曰君夫人妻必從夫故繫之君也
  稱諸異邦曰寡小君
  異邦是他國寡是寡徳本國人對他國人稱其諸侯夫人謙詞曰寡小君諸侯為國君故夫人為小君
  異邦人稱之亦曰君夫人
  他國人稱其邦君之妻也謂之君夫人此章或古語或聖人常言今不可攷然大意謂夫婦人倫之始若嫡妾不明則倫理乖繆身不修家不齊何以治人故正其名分如此
  篁墩文集巻二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三     明 程敏政 撰青宫直講
  尚書
  王庸作書以誥曰以台正於四方台恐徳弗類兹故弗言
  庸是用台是我弗類是不相似史臣記髙宗因羣臣諫他不言用是作書以告羣臣叙他不言之故説以我為君表正四方四方人都看我所行任大責重我常恐君徳不能勾與前人相似以此上不敢輕易發言
  恭黙思道夢帝賚予良弼其代予言
  賚是賜與良弼是賢相史臣又記髙宗説我嘗恭敬淵黙以思量治天下的道理一日睡夢中夢見上帝賜與我一箇賢相將要替我發言髙宗夢傅説以後世觀之恰似無此事然至誠可以動天地感鬼神髙宗求賢圖治之心純一不二與天無間故夣寐之間果得賢相葢天人感通之理有如此者非偶然也
  乃審厥象俾以形旁求于天下說築傅巖之野惟肖審是仔細想度的意思象是象貌旁求是遣人去四面尋訪築是居住傅巖是地名肖是似史臣説髙宗既夣見上帝賜與他箇賢相於是仔細度那夣中所見的象貌使畫工畫了遣人以圖形去天下四面尋訪他尋到虞虢之間傅巖的去處有一人名説與夣中所見的象貌相似
  爰立作相王置諸其左右
  髙宗既得了傅説與他説話見他果是聖人於是就立他為宰相又毎日召在左右常常親近他資以為學既立為相又在左右葢使之位冢宰兼師保的職事髙宗得非常之才即授以非常之位不惟相之而又師之髙宗亦可謂非常之主矣
  啓乃心沃朕心
  啟是開啟乃指傅説沃是以水灌溉的意思史臣記髙宗命傅説説成君徳必先要格君心格心之道非可外求惟開啓汝之心而無所隠用以灌溉我之心使我如土壌之焦受時雨之潤方才厭飫
  若藥弗瞑厥疾弗瘳若跣弗視地厥足用傷
  瞑眩是藥性烈瘳是病愈跣是跣足髙宗又命傅説説我若有失徳處汝當苦口相諌如那藥性不烈則人之病一時難愈我若有妄行處汝當極力扶持如那跣足行的不去看地則其足必至傷蹶
  惟暨乃僚罔不同心以匡乃辟俾率先王廸我髙后以康兆民
  匡是正救率是依循乃辟是髙宗自謂髙后指成湯髙宗又命傅説説汝當與百僚公同一心以正救我使我依著商先哲王的君徳趕上髙后成湯的治迹以安天下的百姓髙宗雖專任傅説為相然必望與百僚同心匡輔誠以君徳進退係羣臣賢否若君子少小人多則傅説雖賢亦無以獨成正君之功髙宗命相之詞真可以為萬世法
  王若曰嗚呼羣后惟先王建邦啓土
  羣后是衆諸侯先王是后稷武王追尊之故稱先王下面太王王季文王也都是追尊之詞史臣記武王嗟嘆告衆諸侯説惟我周家先王后稷在唐虞時有教民稼穡的大功始受封建為諸侯開國于有邰之地
  公劉克篤前烈
  公劉是后稷曽孫篤是厚自后稷傳到曽孫公劉又能培養篤厚以繼前王后稷的功業
  至于太王肇基王迹
  太王是公劉九世孫古公亶父肇是始自公劉傳至于太王能行仁政因避狄人之亂自邠徙居于岐邠人感慕從之者如歸市葢太王始得民心以基立興王之迹
  王季其勤王家
  王季是太王子王季又能勤勞于國家政事不敢自怠自逸
  我文考文王克成厥勲誕膺天命以撫方夏
  文王是武王父故稱文考誕是大膺是受方夏即是天下武王又説傳至于我文考文王能成就前人的功勲大受上天之命以撫安三分有二之天下葢武王歴陳先世積功累仁諭告諸侯以見伐商之事皆天命人心所歸非得已也
  今商王受無道暴殄天物害虐烝民為天下逋逃主萃淵藪
  受是紂名烝民是百姓逋逃是有罪在逃的人萃是聚武王誓師説如今商王紂全無君道天生物類以資人用紂則暴恣殄絶全不知道愛惜百姓是邦本紂則酷害戕虐全不知道撫養四方有罪在逃之人本當用刑明正其罪紂反與他做主都隱留在京都這等様人如潜魚聚於深淵如走獸聚於林藪一般豈不亂政壊事
  予小子既獲仁人敢祇承上帝以遏亂略華夏蠻貊罔不率俾
  予小子是武王自稱仁人是太公周公召公之徒略是謀率是從武王又説我小子既得了太公周公召公這等仁賢之臣故不敢不敬順昊天上帝之命去伐紂以遏絶其壊亂天下之謀所以内則華夏中國外則蠻貊四夷無不率從于我周家夫以紂無道又好與羣小共處武王有道又能用賢聖之士此商所以亡周所以興也
  恭天成命肆予東征綏厥士女惟其士女篚厥黄昭我周王
  成命是黜商之定命其士女是説商民篚是筐篚竹器史臣記武王説敬奉上天黜商之定命故我以西伯率諸侯東征于商以安商之民商之民怨紂之惡喜周之來都以筐篚竹器盛着色黄色的幣帛相迎説以明我周王有天地之徳
  天休震動用附我大邑周
  大邑周如言大周國葢人心所在即天命所在今商之民所以喜周之来者葢上天美意鼓舞振動商民之心是以商民歸附於我大國周家如此
  甲子昧爽受率其旅若林㑹于牧野罔有敵于我師前徒倒戈攻於後以北血流漂杵
  昧爽是天將明未明之時旅是軍旅牧野是地名北是奔北杵是兵器之類史臣記武王説甲子之日天將明未明之時商紂率領他的軍旅十分衆多如樹林一般與武王㑹于牧野之地商紂的軍旅雖多無一箇肯向前與武王之兵對敵但見紂前面的軍徒皆倒囬兵戈反攻他後面自家的人奔北蹂踐自相屠戮人血如水之流雖兵器之類棄在地下的也漂得起来葢紂無道積怨於人故人都離心離徳一旦至此
  一戎衣天下大定
  戎衣是兵甲武王伐紂只是要救民于塗炭故一披兵甲不待血刄天下自然都安定了
  乃反商政政由舊
  乃是繼事之詞武王既得天下便汲汲改紂所行暴虐之政凡事只依商家先王所行寛仁之政葢創業之君知所先務如此
  釋箕子囚
  箕是國名子是封爵箕子以諸侯為紂太師因紂無道盡忠諫争為紂所囚武王既誅紂即釋放了箕子待以賔禮
  封比干墓
  比干是人名為紂少師因紂無道也盡忠諌争為紂所殺武王既誅紂即封表比干的墳墓以勸忠義
  式商容閭
  式是車前横木有所敬則俯而慿之閭是族居里門商容本商之賢人紂不能用武王既誅紂過商容之門不肯坐車起身来慿著車中横木待過了商容之門才坐以示加敬之意
  散鹿臺之財
  紂嘗暴歛百姓的財物都聚在鹿臺去處武王既誅紂還都分散與百姓
  發鉅橋之粟
  紂嘗横徴百姓的米糧都積在鉅橋去處武王既誅紂就都發將出去賑濟飢民
  大賚于四海而萬姓悦服
  賚是施予武王除殘去暴顯忠遂良賑窮周乏這等大㤙澤施於天下所以天下無一人不心悦誠服要他做主史臣備記於此以見人君當以紂為戒以武王為法
  洪範
  洪是大範是法這一篇本號洛書出于大禹聖人其後箕子又推衍増益而成以其所言乃人君治天下之大法故取洪範二字名篇
  惟十有三祀王訪于箕子
  十有三祀是十有三年商謂之祀周謂之年訪是就而問之史臣記武王十有三年訪道于箕子不稱周家年號却稱商家年號以見箕子不肯臣事于周只為天下後世大計故傳道于武王不稱箕子朝王却稱王訪箕子以見武王能遂箕子之志不敢待以臣禮只為天下後世大計故求道於箕子
  王乃言曰嗚呼箕子惟天隂隲下民相恊厥居我不知其彛倫攸叙
  乃言是難詞重其問也隂是黙隲是定相是輔相協是保合彛是常倫是理即天人之常理武王嘆息呼箕子而不名請問説上天於㝠㝠之中黙有以安定下民與之氣以成形賦之理以為性輔相保合其居止使無一不得其所為人君的代天子民須要曉得天人之常理其隂隲相協所以然處是如何次第使明而不紊庶可以承上天惠民的意思今我任君師之責不知此常理之所以叙者何如也按十有三祀即武王伐紂之年諸事未遑首先釋箕子之囚以師禮事之其知君道如此
  箕子乃言曰我聞在昔鯀陻洪水汨陳其五行帝乃震怒不畀洪範九疇彛倫攸斁
  這乃字也是難詞重其答也鯀是大禹之父陻是塞汨是亂陳是布列五行是金木水火土畀是與疇是類九疇即下文初一以下那九數斁是敗壊的意思箕子因武王之問説治天下之大法莫要于九疇其原出于天我聞得在古昔之時大禹之父名鯀受帝舜命治洪水不能順水之性䟽導他只把土去塞其下流水失其道泛濫為害由是火不得燥以存金不得土以生木不能敷榮土不可耕種五行都亂了不能順布萬物失宜民生不遂昊天上帝震怒不以治天下之大法九疇與鯀當此時獸蹄烏跡之道交于中國洪範九疇不作天人之常理晦而不明頽敗不振故曰彛倫攸斁
  鯀則殛死禹乃嗣興天乃錫禹洪範九疇彛倫攸叙殛是拘囚困苦錫是賜鯀因治水無功帝舜拘囚困苦他在羽山死了鯀雖殛死却得大禹聖人為子繼嗣鯀治水的官職登用起来禹能順水之性䟽導將去由是水得其道不為中國之害天遣神龜出于洛河之中背列九數以錫大禹禹因數推理以理配數遂立天下之大法以成九類當此時地平天成洪範九疇既作天人之常理粲然不紊可舉而行故曰彛倫攸叙
  三八政
  八政是大禹所第之疇箕子將推衍這一疇之義故先提三八政這一句總其綱
  一曰食
  食是五榖之食人君為政莫先于養民故勸農薄税歛使足食若民食不足則人救死不暇何暇治禮義故食居第一
  二曰貨
  貨是金帛器物諸般財貨民食既足必須通商賈貿易有無以資民用民用若不足則天下何以得富庻故貨居第二
  三曰祀
  祀是祭祀民既足食又足用了不可不知報本之道於是制祭祀之禮通於上下以廣愛敬使不忘本故祀居第三
  四曰司空
  司空是掌土的官民非安居無以養生事死於是立司空之官以奠民居使聚廬託處各得其所故司空居第四
  五曰司徒
  司徒是掌教的官民既安居不可無教以成其性於是立司徒之官以學校禮義導民之善故司徒居第五
  六曰司冦
  司冦是掌刑的官民若有不循禮教的必為奸慝於是立司冦之官以刑罰禁令懲民之惡故司冦居第六這六件都是治内的事
  七曰賔
  賔是賔禮諸侯逺人若諸侯逺人来朝貢的當以賔禮接待他不可失了四方人心故賔居第七
  八曰師
  師是師旅若諸侯逺人不恭臣職的當用六師征討以除殘去暴故師居第八這兩件是治外的事食者民命之所關故最先兵非聖王所得已故最後
  凡厥庶民有猷有為有守汝則念之
  猷是謀慮為是設施守是操守汝是指武王箕子説人君有盛徳至善與臣民作標凖由是下人從化不能無淺深遲速之不同如百姓之中有謀慮的有設施的有操守的這様人是有可見之徳者汝當記念著他遇可用則用不要忘了
  不協于極不罹于咎皇則受之
  協是合罹是陷咎是惡如百姓之中有未合于善却也不陷于惡這様人是中人的資質進之則可與為善棄之則流於惡人君當容受而作養之不要拒絶他作養成時一般可用念之受之是随其才而輕重以成就他的意思
  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徳汝則錫之福時人斯其惟皇之極
  康是安和的意思曰予攸好徳是人以好徳自任福是爵禄如百姓之中見於外有安和的顔色發于中有好徳的言語這等樂善之誠見于容貌詞氣之間其中之所養可知矣汝於是則賜之以爵禄這様人既中有所養又得人君知而用之必益加勉勵造于至善而以聖君為標凖矣故曰時人斯其惟皇之極
  無虐㷀獨而畏髙明
  㷀獨是庻民中最微弱的髙明是有官的人最尊顯的箕子説皇極之君當一視同仁庶民中最微弱的不可因其㣲弱便凌虐他遇著有善處也當勸勉有官的人最尊顯的不可因其尊顯便嚴憚他遇著有不善處也當懲戒葢㷀獨者有所勸則無淫朋髙明者有所儆則無比徳皇極之君造就臣民如此
  人之有能有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
  人是有官的人能是才智羞是進也有官的人或有才智或有設施人君當訓飭奬勸使他因其所已能勉其所未至務要進於至善之地則賢者在位能者在職各盡心所事以圖治功而邦國無不昌盛矣
  凡厥正人既富方糓
  正人是在官之人富是禄之也糓是善在官的人若非廪禄則無以養亷人君于在官之人必先賜與廩禄使他足用然後可以責他為善故曰既富方糓
  無偏無陂遵王之義無有作好遵王之道無有作惡遵王之路
  偏是不中陂是不平作好作惡是作意有所好惡偏陂好惡是人之私意生於心上的王之義王之道王之路這三者是皇極之所由行箕子説人君既建極於上下人都知感化由是心上所存無敢有不中的也無敢有不平的只遵依著王之正義上行好所當好無敢作意去有所好只遵依著王之中道上行惡所當惡無敢作意去有所惡只遵依著王之大路上行
  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無反無側王道正直
  黨是不公反是倍常側是不正偏黨反側是人之私意見於行事的蕩蕩是廣逺平平是平易正直是不偏邪這三者是皇極正大之體箕子又説人於行事上無有不中的也無有不公的自然合於王道廣逺的體段無有不公的也無有不中的自然合於王道平易的體段無有倍常的也無有不正的自然合於王道不偏邪的體段自無以下十箇無字是禁止之詞戒之以私而懲創其邪思也自王之義以下六箇王字是指皇極之君訓之以極而感發其善性也
  㑹其有極歸其有極
  㑹是㑹合歸是歸宿下人從君之化能遵義遵道遵路以㑹合於人君所建之有極如行者赴家食者求飽一般能蕩蕩平平正直以歸宿於人君所建之有極如行者到家食者得飽一般這有極兩箇有字是説此極乃君民同有之善非人有之而已獨無也此一段協韻成章乃詩之體葢皇極之君欲下人反覆歌詠而求自得之使人欲消熄天理流行的意思
  曰皇極之敷言是彛是訓于帝其訓
  曰是起語詞敷言是指上文無偏無陂以下敷衍皇極的説話彛是常也帝指天而言人君把皇極的道理反覆推衍為説以教人是乃天下之常理是乃天下之大訓非君之訓實天之訓葢理之本原出於天若所言純乎一理便是天的言語一般此賛敷言之語妙如此
  凡厥庶民極之敷言是訓是行以近天子之光
  訓是訓戒行是躬行光是天子道徳之光華天子與庻民之禀性本都一般但天子禀性純粹庶民的禀性美惡不齊故與天子道徳之光華自然相逺若庻民於皇極之君反覆推衍的説話以為訓戒而不敢忽以之躬行而不敢怠他身上所有的道徳也自然光輝發越與天子的禀性相去不逺了故曰以近天子之光
  曰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
  曰是庶民稱賛之詞父母是親之之意王是尊之之意庶民感戴皇極之君教導他成人極其稱贊説天子真是恩育我民的父母真是君長我民的帝王若人君不能建極以化民則是有其位無其徳庶民豈肯親之尊之故人君不可不究心于皇極之學
  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臣無有作福作威玉食辟是君福是爵賞威是刑罰威福乃上之所以御下者玉食是尚膳珍羞的食用乃下之所以奉上者箕子衍三徳之疇説惟人君可用爵賞惟人君可用刑罰惟人君可享珍羞的食用人臣不可擅用爵賞擅用刑罰擅用珍羞的食用謂之惟辟戒其權不可下移謂之無有戒其臣不可上僣
  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國人用側頗僻民用僣忒
  頗是不平僻是不公僣是踰忒是過若人臣僣了君上之權擅用爵賞擅用刑罰擅享珍羞的食用則大夫必然有患害于其家諸侯必然有凶禍于其國以下有官的人互相倣效都行都習於不正不平不公又以下庶民也互相倣效都踰禮過分不守法度天下必然亂了葢甚言權移于下臣僣其上人君不能操縱予奪以行三徳為皇極之用其患必至于此
  曰休徴
  休是休美箕子衍庶徴之疇説在天為金木水火土五行在人為貌言視聴思五事若人君能修五事則休美徴驗各以類應下文因詳其目
  曰肅時雨若
  若是順人君能貌恭作肅則徳潤其身便自然有滋養的意思故上天當雨而雨無有不順應的
  曰乂時暘若
  人君能言從作乂則號令順理便自然有開明的意思故上天當暘而暘也無有不順應的
  曰哲時燠若
  人君能視明作哲則昭融於外便自然有和暖的意思故上天當燠而燠也無有不順應的
  曰謀時寒若
  人君能聴聰作謀則退藏於宻便自然有凝結的意思故上天當寒而寒也無有不順應的
  曰聖時風若
  人君能思睿作聖則明通公溥便自然有爽快的意思故上天當風而風也無有不順應的人君於休徴五事當交修並進一事得則餘事皆得休徴無不應矣若説某事得須有某休徴來應則膠固不通了
  曰咎徴
  咎是災咎若人君不能修五事則災咎徴驗各以類應下文因詳其目
  曰狂恒雨若
  狂是妄恒是常人君不能貌恭作肅則轉而為狂妄行動無節至於流蕩故上帝常常的不當雨而雨順其狂而應之
  曰僣恒暘若
  僣是差人君不能言從作乂則轉而為僣差政事差繆至于凌亢故上天常常的不當暘而晹也順其僣而應之
  曰豫恒燠若
  豫是怠人君不能視明作哲轉而為豫凡事緩怠至於不収故上天常常的不當燠而燠也順其豫而應之
  曰急恒寒若
  急是迫人君不能聴聰作謀則轉而為急迫促凛慄至於可畏故上天常常的不當寒而寒也順其急而應之
  曰恒風若
  是昧人君不能思睿作聖則轉而為昧心㝠思無所不到故上天常常的不當風而風也順其而應之人君於咎徴五事當併力致儆一事失則餘事皆失咎徴無不應矣若説某事失必須有某件咎徴來應也膠固不通了
  九五福
  五福與下文六極是大禹所第之疇箕子將推衍這一疇之義故先提其綱各詳其目
  一曰夀
  夀是年齒髙人有夀然後能享諸福故夀居五福之首
  二曰富
  富是有廪禄人有夀了又須有廪禄以養其生故富居五福之次
  三曰康寜
  康是身上康健寧是心上寧息人若有夀又富了必身常康健心常寧息無患難之苦然後為福故康寕居五福之三
  四曰攸好徳
  徳是享福之本人若夀富康寧又須所好樂者在於道徳居仁由義為君子之歸故攸好徳居五福之四
  五曰考終命
  考是成也人雖夀富康寧攸好徳都有了又須死得其正命以成其終方是享有全福故考終命居五福之終
  六極
  六極與五福相反
  一曰凶短折
  凶是不得其死短折是横夭人之禍莫大於此故凶短折居六極之首葢凶與夀相反短折與考終命相反
  二曰疾
  疾是疾病人若有疾病則身不安故疾居六極之次
  三曰憂
  憂是憂戚人若有憂戚則心不寧故憂居六極之三葢疾憂這兩者與康寧相反
  四曰貧
  貧是貧窮人若貧窮則日用不足必有飢寒之累故貧居六極之四葢貧與富相反
  五曰惡
  惡是剛之過人若過于剛則為自暴之小人必非享福之器故惡居六極之五
  六曰弱
  弱是柔之過人若過于柔則為自棄之小人豈能自求多福故弱居六極之終葢惡弱這兩者與攸好徳相反五福六極在人君則由於極之建不建在民人則由於訓之行不行然又必人君有道能建極于上則天下同歸于五福若人君無道不能建極于上則天下都堕于六極所以堯舜之民皆仁夀桀紂之民皆鄙夭為人君者所當注意
  王乃昭徳之致于異姓之邦無替厥服
  昭解做示徳之致是説天下所貢方物皆王者謹徳所致替是廢服是行召公告武王説王者因天下来貢服食器用的方物以此昭示其謹徳所致而分賜與異姓諸侯之國使他感激勉勵不敢廢其職分所當行之事如以肅慎氏所貢的楛矢分賜與帝舜子孫陳侯可見
  分寳玉于伯叔之國時庸展親
  王者於方物中有寳玉之貴者則分賜與同姓諸侯之國使他感激勉勵常加審視而益厚其親親之義如以夏后氏所寳的璜玉分賜與成王叔父周公可見
  人不易物惟徳其物
  諸侯既得分賜之物説這是王者謹徳所致都不敢輕易把做物㸔只把徳来看待其物若王者不把服食器用為貴而以珍竒玩好為事適足以昭其無徳既不當受其獻亦難以賜與人了
  徳盛不狎侮狎侮君子罔以盡人心狎侮小人罔以盡其力
  召公説人君謹徳不可不極其至若謹徳到那極盛處則動容周旋都中禮節自然無有狎慢輕侮人的心了若徳有未至則驕矜乘之必然有狎慢輕侮人的心如在位的君子經營國事十分勞心正當知重他人君却狎慢輕侮待之不以禮君子便見幾而作髙蹈逺引求退去了這等安能得人盡心以為國家在下的小人趨事赴工十分勞力正當優恤他人君却狎慢輕侮使之不以禮小人雖微賤懼怕朝廷勉強効力豈無嗟怨之心這等安能得他盡力以報國家
  不役耳目百度惟貞
  貞是正也人君若能以一心為主使百體從令則耳不為淫聲所使而非禮勿聴目不為滛色所使而非禮勿視日用常行之間百為之度無不得其正矣若耳目為主心反聴其所使則物欲交蔽日用常行之間百為之度何由得正
  玩人喪徳玩物喪志
  玩是戯玩徳是己之所得志是心之所之人君若狎侮君子小人便是玩人以驕滅敬豈不喪失了己徳若從于耳目之好便是玩物以慾勝剛豈不喪失了己志
  志以道寧言以道接
  道是所當由之理人君於己之志以道理安處之則不至于妄發雖有玩好之物豈能動得於人之言以道理酬應之則不至于妄受雖有獻諂之言豈肯聴他葢存乎中所以應乎外制乎外所以養其中古昔聖賢傳授心法如此召公因諫旅獒而極論之為人君者所當注意
  嗚呼夙夜罔或不勤不矜細行終累大徳為山九仞功虧一簣
  夙是早或猶言萬一矜是矜持八尺為一仞簣是盛土之器召公嘆息説人君謹徳的功夫一日之間從早至夜不可一息懈怠萬一有些懈怠這謹徳的功夫便間㫁了細行小節尤當矜持謹守若視為泛常不肯矜持謹守終必有累全體之徳比如為山一般積累到九仭髙功夫只欠一簣之土豈不可惜召公意思説武王受獒雖是細行小節也恐為全徳之累
  允廸兹生民保厥居惟乃世王
  召公又説誠能行得此一篇告戒的言語謹徳功夫自無間㫁澤及天下生民安家樂業受無窮之福周之子孫世世為君而王業可久矣武王聖人西旅貢獒初未嘗受召公尚且拳拳告戒如此可見古昔聖君不以細行而不謹大臣不以小過而不諌後世所宜深思而加念也
  武王既喪管叔及其羣弟乃流言於國曰公將不利于孺子
  這以下是史臣記周公在成王時事管叔名鮮是武王弟周公兄羣弟是蔡叔名度霍叔名處此時方監紂子武庚于殷之故都流言是無根之言如水之流自彼而至此也孺子指成王有商之君兄死弟立者多武王崩成王㓜周公權攝國政商人已自疑了又管叔是周公之兄尤所窺伺故武庚管叔造為無根之言流布於國中説如今周公將不利于孺子成王意要簒奪其位葢以危懼成王動揺周公也史臣言管叔及羣弟而不言武庚所以深著骨肉相殘之罪
  周公乃告二公曰我之弗辟我無以告我先王
  辟讀如退避之避周公聴得流言知道上下疑懼心裏不安乃告太公召公説我若不退避待罪則于義有所未盡死後也無詞以告我先王于地下周公此言豈自為一身利害之計亦盡其忠誠而已
  周公居東二年則罪人斯得
  罪人指管蔡初流言之起成王雖疑周公然無實跡可按及周公負謗待罪避居國之東方以待成王審察到兩年之久成王方知流言之人乃是管蔡曰罪人者史臣所記曰斯得者遲遲之詞也小人陷害君子葢一時不能自明可為世戒
  于後公乃為詩以貽王名之曰鴟鴞王亦未敢誚公誚是誚譲切責之意成王既知流言起于管蔡十分之疑方解得四五分其後周公乃作詩以上貽成王題其名曰鴟鴞鴟鴞是惡鳥以其破巢取卵比武庚之敗管蔡及王室以深著王業艱難不忍毁壊的意思成王得這詩所疑雖未全解却也未敢切責周公謂之未敢者悔過之根本也
  秋大熟未穫天大雷電以風禾盡偃大木斯㧞邦人大恐
  這一年秋裏田禾十分豐熟但未曽収穫一日上天忽然雷電大作加以暴風田禾都吹倒了大樹木也㧞起来一國之人震驚不寧葢周公忠誠動天如此














  篁墩文集巻三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四     明 程敏政 撰青宫直講
  尚書
  王若曰孟侯朕其弟小子封
  王是武王孟是長孟侯是説諸侯之長封是康叔的名謂之小子者親愛之詞
  惟乃丕顯考文王克明徳慎罰
  明徳是務要尊崇徳性慎罰是務要不用刑罰武王命康叔説惟爾大顯考文王著實能明其徳把五常之理尊崇明備無一毫人欲之私使民自然觀感歸於徳化又著實能慎其罰把五等之刑審察得精明允當使民自然畏懼不敢輕犯不消更用刑罰文王造成周家基業只是能明徳慎罰這兩件事
  不敢侮鰥寡庸庸祗祗威威顯民
  鰥寡是窮民庸是用祗是敬威是刑武王又説窮民是人所易忽的文王則不敢易侮那窮民發政施仁必先要使他得所百姓中有才能當用的人或棄而不用文王則能用其所當用有道徳當敬的人或輕視他文王則能敬其所當敬有姦惡當刑的人或不能制文王則能刑其所當刑文王既有仁民之政而又用能敬賢討罪都出于至公無一毫喜怒之私所以盛徳光輝發越顯著于下民不可掩故曰顯民
  用肇造我區夏越我一二邦以修我西土惟時怙冐聞于上帝帝休天乃大命文王殪戎殷誕受厥命越厥邦厥民惟時叙乃寡兄勗肆汝小子封在兹東土
  一二邦是説隣國怙是怙恃冐是覆冐殪是滅戎是大武王又告康叔説文王盛徳既已光輝發越顯著于下民以此始能創造我區夏三分天下有其二及我隣國也以漸修治起来如虞芮之君便来質成汝墳之境都能遵化至於屬西伯所管的地方都怙恃文王如父覆冐文王如天明徳昭升聞于昊天上帝昊天上帝深用嘉美乃大命文王滅了大殷大受天命使萬邦萬民各得其理莫不時叙無一人失所爾寡徳之兄亦勉力不怠以此方才成得王業王業既成故爾小子封得享爵為東方諸侯勝殷誅紂乃武王之事此稱文王者武王謙詞不敢自以為功也
  汝丕逺惟商耇成人宅心知訓别求聞由古先哲王用康保民于天若徳裕乃身不廢在王命
  宅心是處心知訓是知所以訓民天是理之所從出者即人之心徳武王又告康叔説爾當大思逺念商家伊尹傅説那一軰老成的人處心只在義理上知道所以訓成下民的道理又當别去訪求聞知古先堯舜大禹聖哲帝王所行用以安保生民爾若多識前言往行到那真積力久處便能恢廓大此心中本然之天理若是則心廣體胖動無違禮足以光裕爾之一身見之政事則無施不可自然不廢墜了在上的君命此以下是告康叔明徳之事
  王曰嗚呼小子封恫瘝乃身敬哉天畏棐忱民情大可見小人難保往盡乃心無康好逸豫乃其乂民
  恫是痛瘝是病武王嘆息呼康叔的名告他説為人上者當與民同休戚若民有不安便如疾痛在爾身上一般爾於臨民豈可不敬且天命不常治則興亂則亡雖甚可畏懼然其所輔佑必是誠實的好人下民之情好惡不一雖大槩可見然小民之心撫恤他的便相愛戴暴虐他的便如㓂讎尤為難保汝今往之國所以治民者亦無他術惟竭盡爾心力不肯自安於富貴毎日憂勤惕勵不敢喜好諸般暇逸豫樂之事以妨廢了政務便是爾治民處
  我聞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惠不惠懋不懋
  惠是順懋是勉武王又告康叔説我嘗聴得古人説下民嗟怨不在大也不在小惟㸔上人之所行道理上順與不順徳行上勉與不勉耳若所行能順于道理能勉于徳行則下民愛戴不暇豈有嗟怨之心此古人格言宜乎武王舉以告康叔凡為人上者所宜深念也
  人有小罪非乃惟終自作不典式爾有厥罪小乃不可不殺
  是無意誤犯終是有意故犯式是用武王告康叔説如人有小罪不是無意誤犯乃是有意故犯要做出這亂常不法的事来其用意如此這等人所犯的罪雖小却是姦惡可怒爾不可不殺他以示懲戒此則帝舜刑故無小的意思
  乃有大罪非終乃惟灾適爾既道極厥辜時乃不可殺
  灾是不幸適是偶如人有大罪不是有意故犯乃是無意誤犯出於不幸偶爾如此既當官自家聲説盡輸其情不敢隠匿這等人所犯的罪雖大却是愚昧可憐爾不可殺他當從寛以示矜恤此則帝舜宥故無大的意思武王這兩段是設為死罪之大小以明其情之輕重謂之有小罪有大罪是説衆罪中間有這等不同的不是説凡怙終小罪皆可殺凡灾大罪皆可赦也
  王曰嗚呼封有叙時乃大明服惟民其勑懋和
  有叙是刑罰有次序明是明其罰服是服其民勑是戒勑武王嘆息呼康叔的名告他説刑罰之輕重大小都有箇一定的次序次序紊亂則民心不服爾於是當大明刑罰的次序使無一毫私蔽畏服下民的心志使無一人寃枉將見下民皆相戒勑而勉于和順不敢乖戾以犯有司之法矣
  若有疾惟民其畢棄咎若保赤子惟民其康乂
  咎是惡乂是治民既交相戒勑而勉于和順則當因之以去其惡如要醫去自身的疾痛一般若能以去疾之心去民之惡將見下民洗心滌慮都棄去了平日的咎惡而不為矣又當因之以保其善如要保䕶自家的赤子一般若能以保赤子之心保民之善將見下民享徳樂利都相安于治化之中而無一人之不善矣武王不以明刑為貴而以斯民向善棄惡為心卒致刑措之美於此可見
  王曰嗚呼封敬哉無作怨勿用非謀非彛蔽時忱丕則敏徳用康乃心顧乃徳逺乃猷裕乃以民寧不汝瑕殄蔽是㫁則是法武王又嘆息呼康叔的名告他説為國之道不可不敬爾不要做致怨于民之事不要用非善之謀亂常之法只㫁以此心之誠而無所矯偽大取法於古人之汲汲於修徳者用以安定爾之心不至于厭常喜異省顧爾之徳不至于忽近忘逺逺爾之謀不至于貪目前之利忘後日之患寛裕不迫行其所無事以待民之自安這等則爾徳既純我必不以汝為有瑕疵而棄絶之乃得長保其國矣武王欲康叔不用罰而用徳故告戒之言又如此
  王曰嗚呼肆汝小子封惟命不于常汝念哉無我殄享明乃服命髙乃聴用康乂民
  肆字未詳爾雅書裏解作今字命是天命服命是服受於王的誥命武王嘆息呼康叔説今爾小子封立為諸侯享此衞國惟天命不于常最是難保若所行的善便得天命所行的不善便失了天命爾當以此念念在心莫使我所封爾的爵土自家殄絶而不能享明爾今日所受於王的誥命不可忽忘尊爾今日所聞於我的言語不可卑忽用以安治爾一國的百姓
  王若曰往哉封勿替敬典聴朕告汝乃以殷民世享替是廢典是常法武王於篇終又呼康叔的名説爾往之國不可廢了所敬之常法聴受我所命爾的言語而服行之方能常有此殷民而世世享其國矣按康誥這一篇武王命康叔拳拳于文王明徳慎刑之家法始終以敬哉敬典為言誠以敬者修身化民之本盖非獨諸侯當然為人君者尤不可不致意
  王曰封我聞惟曰在昔殷先哲王迪畏天顯小民經徳秉哲自成湯咸至于帝乙成王畏相惟御事厥棐有恭不敢自暇自逸矧曰其敢崇飲
  殷先哲王是成湯迪畏是畏之而見於行也天顯是天之明命成王是成其君徳畏相是敬畏輔相棐是輔崇是尚武王呼康叔的名告他説我聞古人之言惟説在昔殷先哲王成湯能迪畏上天之明命與小民之難保不徒心裏畏懼至于行事亦無不畏懼惟其畏天命畏小民所以見于處己則常其徳而不變見于用人則秉其智而不惑成湯之垂統如此故傳世自太甲而至帝乙中間賢聖之君六七作雖時代不同然皆能成就君徳敬畏輔相未聞有一縱酒敗徳簡賢棄禮之君當時御事之臣亦皆盡忠輔翼而有責難之恭未嘗敢有一人自暇自逸者暇逸且不敢况説道他敢崇尚飲酒惟其君臣皆不崇尚飲酒此商之所以興也
  越在外服侯甸男衞邦伯越在内服百僚庶尹惟亞惟服宗工越百姓里居罔敢湎于酒不惟不敢亦不暇惟助成王徳顯越尹人祇辟
  外服指王畿之外侯甸男衞是四等諸侯邦伯是諸侯之長内服指王畿之内百僚是御事之僚屬庶尹是衆官之正亞是次大夫服是奔走服事之人宗工是尊官百姓是國中之民里居是在鄉之民武王説有商盛王之時不止那御事之臣不敢崇尚飲酒及王畿之外侯甸男衛四等諸侯與其長伯及王畿之内御事之僚屬公卿大夫衆官正與次大夫與奔走服事之人百官之尊者以及國中之民與在鄉之民都不敢沈湎于酒不惟畏懼法度不敢放縱去飲酒他有職事的勉于職事無職事的勉于徳業也無閒暇功夫去飲酒所以然者惟欲上以輔助成就君徳使之昭著而不至昏昧下以助百官諸侯之長使敬其君而不至懈怠當時君臣上下内外無一人不在敬畏之中如此故武王舉以告康叔使法商之所以興也
  我聞亦惟曰在今後嗣王酣身厥命罔顯于民祇保越怨不易誕惟厥縱淫泆于非彛用燕喪威儀民罔不䀌傷心惟荒腆于酒不惟自息乃逸
  這以下是武王告康叔以商紂酗酒亡國的事後嗣王是指商紂易是改易燕是安䀌是痛傷武王説我又聞得人説在商家當時後嗣紂王無道毎日以酒沈酣其身昏迷于國政凡命令都不能明于下民其所祗敬保䕶的都是結怨于民之事又執繼不肯改易又大肆淫泆作竒技淫巧非常的事用安逸而喪失其威儀如作酒池肉林使男女祼而相逐全不成禮體所以百姓毎無一人不痛傷於心悼其國之將亡而紂方且荒怠越親厚于酒並不思量停止了他力行無度至于如此可謂無道之極矣
  王曰封予不惟若兹多誥古人有言曰人無於水監當於民監今惟殷墜厥命我其可不大監撫于時
  監是監視武王呼康叔的名説我不是要如此多言所以言湯之興紂之亡這等詳備為何葢為古人有兩句説話大凡人莫以水為監當以人為監若監視於水水不過照見人的面貌美惡而已若監視於人則人之所行得失瞭然可知如今殷人酗酒自速其罪墜失了天命我豈可不以殷人之失為大監戒以撫安斯時乎武王聖人猶以紂為監戒葢甚言酒之不可不謹也
  梓材
  這一篇也是武王告康叔之書因篇中有梓材二字故取以名篇
  王曰封以厥庶民暨厥臣達大家以厥臣達王惟邦君逹是通大家是巨室即卿大夫及都家也武王呼康叔的名告他説諸侯國中必有巨室大家為一國人所信服的然大家勢強其情最不易通若能施仁政以撫安一國之臣民却因其庶民及其羣臣之情以通達于大家則巨室之所慕一國慕之而天下之情無不通矣至于王者位尊其情尤不易通若為諸侯的因其一國臣民之情以通達于王則王之心悦懌而上之情無不通矣諸侯上有天子下有大家能通上下之情而使之無間則諸侯之責盡矣故曰惟邦君王言臣而不言民者率土之濵莫非王臣也
  惟曰若稽田既勤敷菑惟其陳修為厥疆畎若作室家既勤垣墉惟其塗塈茨若作梓材既勤樸斵惟其塗丹雘
  稽是治敷菑是廣去草棘疆是畔畎是通水的渠塗塈是泥飾茨是葢梓材是良木可為器用者艧是采色之名武王告康叔説為國之道便如治田造屋製器一般都有箇成始成終的道理且如治田的先已勤力廣去了草棘不要妨了苖稼還須陳列修治那田之疆畔與通水的渠使足以備旱澇則田可成矣又如起造房屋的先以勤力築起四圍髙下垣墻使有箇基址還須用泥去墁飾用草去苫葢使足以蔽風雨則屋可成矣又如把良木去製器用先以勤力做一箇粗樸又加些巧斵的工夫了還須装飾采色使文質相稱則器可成矣敷菑是喻除惡垣墉是喻立國樸斵是喻制度皆武王已為之事疆畎暨茨丹雘是望康叔以成其終不可變成規而前功也
  今王惟曰先王既勤用明徳懐為夾庶邦享作兄弟方来亦既用明徳后式典集庶邦丕享
  先儒蔡氏説這一段以後是臣下進戒於君之詞疑簡脫誤於此先王是文王武王夾是近兄弟是友愛的意思方来是方方而来既是盡后是後王式是用典是舊典集是和輯這一段意思説道今嗣王當説先文王武王盡勤用明徳懐来天下諸侯為夾輔以自近由是庶邦諸侯感戴興起而敬享其上極其友愛之誠如兄弟一般朝覲㑹同方方而来無一處敢怠慢不来的也都倣效著文王武王盡用明徳無一人敢棄徳不用的如今後王亦何必他求只是要用文王武王勤用明徳之舊典以和輯天下諸侯而已果能如此則天下諸侯大享其上無一人敢不敬應者不特庶邦享而已故曰丕享
  太保廼以庶邦冢君出取幣乃復入錫周公曰拜手稽首旅王若公誥告庶殷越自乃御事
  幣是幣帛諸侯以洛邑成来㑹于洛而獻幣帛以致慶也旅是陳御事本説成王不敢指言但謂之御事如後世稱為職事的意思洛邑既成周公將歸鎬京太保召公廼率列國諸侯自公所出外去取諸侯致慶的幣帛又復入到公所付與周公且言其拜手稽首所以陳王及公之意欲周公聨諸侯的幣帛及召公的說話併逹于王説洛邑已定要誥諭殷民其根本廼自爾御事葢宅洛之急務在化殷民化殷民之大本在于王身此召公納忠之大者若幣帛則不過寓敬君之意耳非若後世專以貨利為事而忘獻忠也
  嗚呼皇天上帝改厥元子兹大國殷之命惟王受命無疆惟休亦無疆惟恤嗚呼曷其奈何弗敬
  這以下都是召公告成王的説話元子是長子無疆猶言無窮休是美恤是憂召公嘆息説君為天之長子不可改國之大者不易亡商紂為皇天上帝之長子而無道於是上帝震怒改革了他所受這大國殷之天命使他亡㓕了今王繼受殷之天命固有無窮之美然天命不可恃却也有無窮之憂故又嘆息説今王曷其奈何不敬乎葢深言不可不敬也此篇專主敬言敬則與天同徳可以常保天命故召公始末嗟嘆以警悟上心葢元老大臣拳拳忠愛不能自已之至情也
  相古先民有夏天迪從子保面稽天若今時既墜厥命今相有殷天迪格保面稽天若今時既墜厥命
  從子保是從其子而保佑之謂禹傳之子也面是向即對越的意思稽是考若是順格保是格正夏命而保佑之召公説相視古先民有夏若大禹聖人上天固嘗啟迪他能敬徳又從其子啓而保佑之使傳繼國祚大禹聖人對越以考天心敬順無違宜若可為後世子孫倚賴保得無虞然到今時桀為無道已自墜失了天命而亡其國矣如今相視有殷若成湯聖人上天也嘗啟迪他又令其格正夏命而保佑之使他有天下成湯聖人亦對越以考天心敬順無違宜若可為後世子孫倚賴保得無虞今時紂為無道已自墜失了天命而亡其國矣可見天命誠不可恃以為安惟當兢兢業業從事于敬則王業可保也
  今沖子嗣則無遺夀耇曰其稽我古人之徳矧曰其有能稽謀自天
  沖子猶言童子夀耇是老成之臣凡㓜沖之主於老成之臣尤易踈逺故召公告成王説今王以童子嗣位不可遺棄了老成之臣葢老成之臣聞見深逺能稽考古人之徳業是故不可遺棄他况言其徳盛智明能稽考天意以定謀慮是尤不可遺棄他稽古則於事有所證稽天則於理無所遺不遺棄老成之人乃人君之要務故召公特首言之
  嗚呼有王雖小元子哉其丕能諴于小民今休王不敢後用顧畏于民碞
  其是期之之詞諴是和後是遲緩的意思碞是險召公嘆息説王雖是㓜小迺皇天上帝之長子其責任則甚大王尚當勉力大能諴和于小民使他都得其所而無怨上之心庶為今日之休美乎小人雖至微然撫我則后虐我則讎其心最碞險可畏王當不敢遲緩于敬徳當囬顧却慮以警畏那小民之碞險纔好不可以其至微而忽之也
  王先服殷御事比介于我有周御事節性惟日其邁比是親近介是副貳邁是進進不已的意思召公説殷之臣化紂之惡非若我用之臣習於教令王要先去化那殷家御事之臣須教他親近副貳于我周家御事之臣使其漸染陶成相觀為善以節制他往時驕淫之性日進于善而不已矣這一節是説治人當先服乎臣也
  王敬作所不可不敬徳
  所是處所召公又説要化服殷之臣必謹乎君之身王當以敬為處所動静語黙出入起居無往而不居于敬何也葢為君者不可不敬其徳敬是一身之主宰能以敬作所則此心収斂於天理之中而徳成不能以敬作所則此心放縱於人欲之偽而徳矣敬之一字實君道之至要也
  我不可不監于有夏亦不可不監于有殷
  監是視召公又告成王説我不可不監視于有夏以為戒亦不可不監視于有殷以為戒
  今王嗣受厥命我亦惟兹二國命嗣若功王乃初服二國是指夏商召公告成王説今王嗣位而受天命我謂亦惟此夏商二國受命之君他中間有能敬徳歴年長乆的有不能敬徳歴年短促的王當勉力繼嗣那能敬徳歴年長的可也况王迺新邑初政服行教化之始豈可不謹其所視效乎
  嗚呼若生子罔不在厥初生自貽哲命今天其命哲命吉凶命歴年知今我初服
  哲命是説人心所有之明哲乃是天命賦與的召公又嘆息説王初政譬如人家生子一般無不在那初生的時節若初生時習于善則其長大時必歸于善矣這便是自貽其明哲之命人君於初政時若能謹其所視效則其日後必能敬其徳正與此相類但今上天其命王以明哲乎命王以吉凶乎命王以歴年之久乎皆不可知所可知的只看我之初政服行如何爾若初服而能敬徳便是自貽哲命無往不吉享有歴年之久矣
  宅新邑肆惟王其疾敬徳王其徳之用祈天永命宅新邑即上文所謂初服召公告成王説如今居此新定都邑乃是中天下定四海之一初王當乘此機㑹疾速勉于敬徳豈可遲緩悠悠不力况天命未定王當用此徳以祈請上天享國永乆之命盖天命至公惟徳可以動之若後世用淫祀祈禱而不修徳則天反怒矣豈能致享國永久之命
  拜手稽首曰予小臣敢以王之讎民百君子越友民保受王威命明徳王末有成命王亦顯我非敢勤惟恭奉幣用供王能祈天永命
  拜手稽首是致敬之意讎民指殷之頑民與三監謀叛者百君子是殷之御事庶士諸臣友民是周家友順之民保是保而不失受是受而不拒威命明徳是徳威徳明末是終也召公於篇終又拜手稽首致敬説予小臣敢以洛邑所遷殷之頑民及諸臣與我周家友順之民保受王之徳威徳明不敢有所違拒王終能享用上天之成命以光顯于後世此人臣匡輔之責我不敢以此為勤勞我但知恭敬以奉助祭的幣帛用供王能祈請上天享國永久之命而已葢奉幣之禮臣職所當恭而祈天之實則在王之所自盡也先儒謂召公這一段説話頌而無諂諫而無驕深得告君之體成王亦能聴而行之享國久長後臣宜以為法
  洛誥
  洛邑既定周公遣使告卜于成王史官録之又并記君臣問答及成王命周公留治洛之事故謂之洛誥
  周公拜手稽首曰朕復子明辟
  這以下是周公授使者告卜之詞拜手稽首是史官記周公遣使之禮復是復命明辟是明君之謂史官記周公遣使告卜于王拜手稽首致敬説王命我去卜都于洛如今定了敢復命于子明辟子明辟是指成王葢周公於成王以親則為兄之子以尊則為君也
  王如弗敢及天基命定命予乃保大相東土其基作民明辟
  及猶言與基命是説承天命以作新邑乃成始的意思定命是説洛邑既成乆安長治乃成終的意思是繼保是太保指召公而言洛邑在鎬京東故謂之東土周公説定都大事王當親往今王迺以㓜沖退託若不敢與知上天成始之基命與成終之定命於是我乃繼太保召公而往大行相度于東土定了都邑其庶幾為王於此地與天下百姓做起初一箇明君周公於成王親之至故期之深也
  王拜手稽首曰公不敢不敬天之休来相宅其作周匹休
  這以下是成王授使者復周公之詞拜手稽首是成王尊異周公而重其禮也匹是配史官記成王遣使復周公時拜手稽首致敬説公以懿親大臣不敢不敬上天之休命来到洛邑相視以定宅都之所為我周家匹休之地葢言卜洛既定則足以配周家休命于無窮也
  公既定宅伻來來視予卜休恒吉我二人共貞
  這視字與告示的示字同二人是成王説自家與周公貞猶當也成王又説公既經營定了宅都之所遣使者来鎬京且来示我以卜兆之休美常吉非我所能致我與公兩人宜共當之
  公其以予萬億年敬天之休拜手稽首誨言
  十萬曰億成王又説公既宅洛規模宏逺以我萬億年敬天之休命故又拜手稽首以謝公告卜所教誨的言語葢成王於周公以親則為叔父以尊則為師故始終拜手稽首而重其禮者如此
  厥若彛及撫事如予惟以在周工往新邑伻嚮即有僚明作有功惇大成裕汝永有辭
  若是順彛是常周是宗周指鎬京而言周公又告成王説今王適洛都其順行常道及撫臨國事當常如我為政之時不要妄作所任使之人只用那見在宗周之官皆我所整齊戒飭者不要參用私人去新都洛邑使君子小人相雜壊了新政這等庶幾使百官知道上面人意向所在各就其官僚明白振作以圖事功之成惇厚博大以成寛裕之俗如此則王之休聞亦永有辭于後世矣
  公曰己汝惟沖子惟終
  周公又告成王説已矣乎周之王業文武為之始汝惟沖㓜之子不可不勉力以圖其終也
  汝其敬識百辟享亦識其有不享享多儀儀不及物惟曰不享惟不役志于享凡民惟曰不享惟事其爽侮這以下是説統御諸侯之道百辟是諸侯享是朝享指朝覲貢獻而言多是重的意思儀是禮物是幣帛役是用周公告成王説諸侯朝享于人君他心裏有誠實的有不誠實的人君要知他誠實不誠實不在任智術只在此心常存敬謹無愛憎之私便能曉得那諸侯誠實享上的也曉得那不誠實享上的盖享上重在禮不重在幣帛若禮不足而幣有餘這便謂之不能享上惟不能用志于享上則凡國人皆化之都説道上面人可以幣交不用禮享也若舉國無享上之誠則政事必至于差爽僣侮隳壊王之法度而為叛亂之事矣葢小人以賄賂悦人必簡于禮人君若好賄賂而不責人以禮則忠佞不分賞罰不當天下必有輕視之心故周公戒成王如此欲其以敬存心辨之于早而察之于微也
  汝往敬哉兹予其明農哉彼裕我民無逺用戾
  戾是至周公又告成王説汝往洛邑當臨鎮新都之始其敬之哉自此以後我將退休田野惟講明農事以遂歸老之志汝若於彼洛邑能推恩施惠以和裕其民則四方之人皆感仰愛戴將無逺而不至矣
  王若曰公明保予沖子公稱丕顯徳以予小子揚文武烈奉答天命和恒四方民居師
  這以下是史官記成王答周公及留公的説話稱是舉居師是宅其衆也史官記成王答周公之意説公以懿親元老顯明保佑我㓜沖之子又朝夕納誨舉大明徳使我小子發揚文王武王之功烈奉答上天之明命撫䘏四海之人民使皆和而不乖恒而可久以宅此衆庶于洛邑也葢成王將留周公治洛故先叙述其功徳以為自己賴之上不沗于祖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有如此
  惟公徳明光于上下勤施于四方旁作穆穆迓衡不迷文武勤教予沖子夙夜毖祀
  旁是無方所指上下四方而言作是振起的意思穆穆是和敬迓是迎衡是平成王又説惟周公盛徳昭明光著于天地其勤勞施布于四海然公之心猶不敢少有怠忽説道天下已治了方且無往而不振起那穆穆然和敬之徳以迎迓太平之治不迷失了文王武王所勤之教于天下公之徳教既大加于當世又無愧于前人這等了我㓜沖子更何所作為只是早晚間謹毖以主祭祀而已葢成王知周公有退休之志故委重于公以示其所以留之之意
  周公曰嗚呼繼自今嗣王則其無淫于觀于逸于遊于田以萬民惟正之供
  則是法則其字指文王説淫是過周公又嘆息説自如今以後繼世之君當取法于文王不可過于侈麗之觀不可過于安逸之樂不可過于遊幸不可過于田獵以萬方之民惟正賦之供正賦之外别無科擾方能盡無逸之實葢觀逸遊田這四件事乃致亂之漸能法文王則財用有節君徳修而進于治不能法文王則横歛無度君徳不修而入于亂周公垂戒後王可謂切矣
  周公曰嗚呼我聞曰古之人猶胥訓告胥保惠胥教誨民無或胥譸張為幻
  胥是相惠是順譸張是誑誕幻是變名易實以觀者周公又嘆息告成王説我聞得古時人君徳業已盛為人臣的猶且不敢自滿遇人君有些未善處則相與陳謨納諫以訓誡告諭他有些善處則相與調䕶從㬰以保養將順他如此而猶有未善則相與教正規誨以輔成造就他所以人君視聴思慮皆無所蔽塞好惡取予之情自然公明不違悖了理法當時之民見人君這等親近正人聴受忠言無一人敢相與誑誕倡為邪説變名昜實做那幻妄的事以惑人主之心故曰民無或胥譸張為幻周公言此以見古人徳業雖盛猶賴臣下匡救况成王以㓜沖之年徳業未盛豈可不親正人聴忠言而所其無逸哉
  此厥不聴人乃訓之乃變亂先王之正刑至于小大民否則厥心違怨否則厥口詛祝
  此是指上文而言訓是法刑也是法否是不然的意思請神加殃謂之詛以言告神謂之祝周公又告成王説王若於上文所言古人胥訓告胥保惠胥教誨的事不肯聴信則人皆以人君為法也不肯聴信由是君臣上下相師非度變亂先王的正法無小無大都取而紛更之葢先王正法最便於民最不便於縱侈之君如省刑罰以重民命最便於民人君好殺的却以為不便務要變亂以行殘酷之政薄賦斂以厚民生最便於民人君好貨的却以為不便務要變亂以遂貪侈之志人君這等變亂先王正法百姓毎定是不然其心裏必有違悖怨恨之意若再不然其口裏必詛祝于神明百姓毎心口交怨其國未有不危殆者此乃治亂存亡之機故周公告成王懇切如此
  厥愆曰朕之愆允若時不啻不敢含怒
  愆是過周公上文既告成王勉其聞人怨罵當要敬徳反求諸身故此又説殷王中宗髙宗祖甲及我文王本未有過失若聞得小人誣毁他也只以其所誣毁的過失安而受之説這本是我之過他心裏誠實是如此非是隠忍不敢藏怒葢殷三宗及文王之心誠知小人之依故不暇責小人之過且因以察自己身上有未到處故凡怨罵誣毁之言皆所樂聞豈止於隠忍含怒不發而已
  此厥不聴人乃或譸張為幻曰小人怨汝詈汝則信之周公又説成王於上文殷三宗及文王迪哲的事若不肯聴信便是不能敬徳心裏不明人君不明則小人得以誑誕變置虛實在人君面前説小人都心裏怨恨爾毁罵爾人君既不明必然聴信這等幻妄之言豈不壊事故下文極言之
  則若時不永念厥辟不寛綽厥心亂罰無罪殺無辜怨有同是叢于厥身
  綽是大叢是聚周公又告成王説王若如上文所言聴信小人誑誕無實的言語果然如是便不能永念為君的道理不能寛大其心反用那誑誕無實的言語羅織疑似亂罰那無罪的殺戮那無辜的天下之人雖受禍不同而怨憤之心則一般都叢聚在人君一身上可不戒哉
  周公曰嗚呼嗣王其監于兹
  嗣王是指成王兹是指上文周公於篇終又嘆息説嗣王不可不監視我所陳無逸這一篇書按無逸一篇始言稼穡艱難其中拳拳于棄忠直惑䜛佞壊法度治誹謗盖惟無逸然後能去是病故周公於毎章之首皆以嗚呼發之致咨嗟詠嘆之意欲成王以商三君及文王為法以商紂為戒至是嗟嘆之外更無他語惟以嗣王其監于兹結之所謂言有盡而意無窮其後成王果能深警於此為周賢君然則無逸這一篇書真萬世人主之鑑伏惟殿下留意
  文華大訓
  春秋左傳敬者徳之聚也能敬必有徳
  敬是主一無適之謂此心収斂不敢放肆便是敬左傳載臼季之言説敬便諸般徳行都做得成不敬便諸般徳行都做不成故曰敬者徳之聚也人若能敬以事君必忠能敬以事親必孝能敬以事兄長必順能敬以交朋友必信能敬以應事接物必然百行都好故曰能敬必有徳
  禮記君子無不敬也敬身為大
  身是人的身體禮記引孔子説君子人於天下事無一件不當敬就輕重論之只有敬自己的身體為大自己的身體乃父母所生祖宗所傳豈可輕忽必須明心術之要慎威儀之則衣服有制飲食有節謹言慎行常恐虧體辱親才是能敬故君子以敬身為大
  論語子路問君子子曰修己以敬
  子路一日問孔子説如何是君子人的道理孔子答他説修己以敬葢人能修己使存於中無一毫放肆見於外無一事矯偽表裏純於一敬這便是君子然敬非止可以修一身推而至於齊家治國平天下也都本於一敬
  程子曰誠者天之道敬者人事之本敬則誠誠然後能敬未及誠時却須敬而後能誠主一謂之敬一者謂之誠主則有意在
  誠是真實無妄之謂乃天理之自然如仁則真實是仁義則真實是義更無一毫虛假故曰誠者天之道敬是主一無適之謂人要修為以復天理之自然必須用敬如仁未能到真實無妄處必須從敬上做仁義未能到真實無妄處必須從敬上做義不敬則此心放肆不謹無根本了如何做得去若敬的工夫久久成熟也可到真實無妄地位故曰敬者人事之本敬則誠這一條前一段即中庸誠則明的意思後一段即中庸明則誠的意思誠然後能敬未及誠時却須敬而後能誠人若真實無妄必自然能敬更不消説若未到真實無妄時節必須盡持敬的工夫然後可以至于誠這一條只與前一條意思一般主一謂之敬一者謂之誠主則有意在一是純一不雜乃天理之本體即是誠人未到純一不雜處却須盡主一的工夫謂之主者須常常用一片戒謹的意思若一時不用意便走作不純了故曰主一謂之敬一者謂之誠主則有意在這一條也只與前一條意思一般葢誠乃聖人之事敬乃賢人希聖之事故二程子再三言之學者欲盡希聖的工夫不可不先於敬
  朱子曰敬者一心之主宰而萬事之本根聖學所以成始而成終者
  朱子説人以一心而應萬事不可無箇主宰根夲敬便是主宰根本人若能収斂此心主一無適使中有一定之守則視聴言動都不敢放肆這敬豈不是一身的主宰外無非僻之干則動静云為都合于禮法這敬豈不是萬事的根本人要學而至于聖人是第一難事其始初成就得入聖人的門户不出此敬到終了成就得造聖人的田地也不出此敬
  為小學者不由乎此固無以涵養本源而謹夫洒掃應對進退之節與夫六藝之數
  此是指敬而言本原是人的心性洒掃是洒水掃地乃古者子弟服事長上的常禮應對是答賔客的言語進退是見人的禮節六藝是禮樂射御書數之文朱子又説人年㓜時入到小學中學小子之學若不從事于敬必不能収他放心涵蓄保養他本然的徳性凡服事長上答應賔客與夫見人的禮節必不能致謹于日用常行之間禮樂射御書數之文必不能聴受師長的教誨所以小學不可不先於敬
  為大學者不由乎此亦無以開發聰明進徳修業而致夫明徳新民之功也
  這此字也指敬而言徳是徳性明徳是明在己的徳性新民是使天下人都明其徳性朱子又説人年長時入到大學中學大人之學若不從事於敬其氣必昏瞶不能啟發自家的聰明資質以窮理致知其志必懈怠不能進益其徳行修治其學業以成已成物這等明徳新民的功效如何可致所以大學亦不可不先於敬小學洒掃應對進退之節便是聖學之始大學明明德於天下便是聖學之終
  太宗文皇帝嘗因學士解縉等進呈大學正心章講義覧之至再諭縉等曰人心誠不可有所好樂一有好樂泥而不返則欲必勝理若心能静虚事來則應事去如明鏡止水自然純是天理
  樂是喜好太宗文皇帝一日因學士解縉等進呈大學書裏面正心一章的講義御覽過兩遍諭解縉等說人之一心著實不可偏有所喜好假如喜好貸財喜好聲色喜好遊幸一有所偏泥在上頭樂而忘反便人欲之私勝了天理之公心如何得正若人之一心不為外物所擾使本體真静湛然虚明凡遇喜怒憂懼的事務到面前便隨感而應當喜的喜當怒的怒當憂的憂當懼的懼事過之後只似那至明之鏡至靜之水但遇人好的照見好醜的照見醜初何嘗容心豈不是自然一團的天理這等心豈有不正
  乂嘗語侍讀學士胡廣等曰為學不可不知易易道妙在變通不失其正古人隨時從道之説最得要領亦在虛心玩之耳
  易是周易古人是指伊川程子要領是衣裳總㑹處太宗文皇帝又嘗一日與侍讀學士胡廣等説人之為學不可不曉得周易周易的道理專為君子謀不為小人謀所以至妙處雖變通無常都不失了正道伊川程子作周易傳序第一句便説隨時變易以從道這一句葢人所遇之時雖變易不同都不可違了這所以然之理最得周易之總㑹如裳之有要衣之有領一般凡一卦一爻中皆不過此意惟在人虛心涵泳玩索而後知之祖宗成憲前靣都是説太祖太宗留心於聖經賢傳親近儒臣乃萬世成法
  書能自得師者王謂人莫己若者亡
  書是書經仲虺之誥篇王是説得天下亡是説失天下仲虺因成湯放桀而有慙徳作誥以釋之又引這一段古語説人君能不自滿假自家主意要人為師從他講學委心聴順這等虛己求益則徳日崇業日廣自有箇得天下之理人君若好髙自大説天下人都不如已這等驕矜侮慢則善日消惡日長自有箇失天下之理
  好問則裕自用則小
  若凡事喜懽下問於人則天下之善都歸於已綽然有餘不可勝用故曰好問則裕若止知有己不知有人則所知有限如何濟得大事故曰自用則小按湯之於伊尹先學而後臣即是好問能自得師所以得了天下桀嘗自稱如天之有日日亡乃亡即是自用謂人莫已若所以失了天下
  禮記凡世子春誦夏大師詔之瞽宗秋學禮執禮者詔之冬讀書典書者詔之禮在瞽宗書在上庠
  禮記是禮經文王世子篇世子是天子之元子誦是口誦是有之樂大師是掌樂之官執禮者是掌禮之官典書者是掌書之官詔是教也瞽宗是殷學名上庠是虞學名周有天下兼立三代之學古者教天子之元子當春之時口誦樂章即詩經裏面雅頌之節這都是掌樂之官教他於瞽宗之中所以養其中和性情當秋之時學先王之禮則有掌禮之官教他當冬之時讀先聖先師之書則有掌書之官教他學禮也在瞽宗之中讀書却在上庠之中
  凡祭與養老乞言合語之禮皆小樂正詔之於東序凡祀天神祭地祗享宗廟都謂之祭古者人君簡第一等年髙有徳的人號為三老五更齋戒致敬親自上與飲食以教天下之孝弟這是養老之禮因行飬老之禮就問這老人家求善言之可行者虛已聴教這是乞言之禮凡祭及養老與凡大射等禮當禮畢燕飲之時皆得聚在一處講論先王之法㑹合義理互相告語這是合語之禮這幾様禮其間各有威儀容節為天子之元子皆所當知於是小樂正教他於東序之中小樂正也是掌樂之官東序是大學古者天子之元子春夏秋冬四時進學不肯間㫁了工夫禮樂書史之臣不離了左右所以君徳成而天下治也
  易麗澤兊君子以朋友講習
  這是周易兊卦大象之辭麗是依附川水壅塞處為澤孔子於周易兊卦説兊之為訓是喜悦的意思然其卦畫以一隂進於二陽之上喜見於外其象如澤水能潤萬物萬物喜悅他以重卦論之兩箇兊卦便象兩處澤水依附在一處交相浸潤互有滋益的模様君子人觀這麗澤兊之象當與同門之朋合志之友交相講習若彼此之間論難講明於前體驗習熟於後使心與理相契身與事相安則天下可恱孰大於此正如兩澤之水自相依附互有滋益的一般
  詩伐木丁丁鳥鳴嚶嚶出自幽谷遷于喬木嚶其鳴矣求其友聲相彼鳥矣猶求友聲矧伊人矣不求友生神之聴之終和且平
  這是詩經小雅伐木篇乃燕朋友故舊之樂伐木是斫伐樹木丁丁是伐木聲嚶嚶是鳥聲之和幽谷是幽深的山谷喬木是髙樹相是觀看伊是彼也詩人説山中人斫伐樹木其聲丁丁然相應遂起興説禽鳥和鳴其聲嚶嚶然從幽深的山谷裏出來飛在髙樹上其和鳴相呼乃是尋求其同類的聲音觀彼禽鳥無知也曉得尋求其同類有此和平之聲况彼人之有知豈可不交求朋友人若能篤於朋友之好徳業相勸過失相規久而不渝可質之神明則徳成於已動静云為神明必聴之相之而終獲乎和順平康之福葢朋友是五倫之一若無朋友便是廢了大倫所存所行乖戾偏黨無人救正必獲罪於天何福之有
  家語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乆而不聞其香即與之cq=599化矣與不善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乆而不聞其臭即與之化矣
  芝蘭是香草鮑魚是腐壊的魚肆是如今買賣鋪孔子家語書裏説若與為善之人相處便如進那芝蘭的房裏初聞見香久了不聞見非是不聞見習熟慣了與之相忘就化於香中不覺了葢與善人相處初問聴他説的都是好話看他行的都是好事便曉得是箇善人恰似不可及若只管相親乆將来薰陶漸染於善不覺也化做善人與他一般了若與不善之人相處便如進那鮑魚的鋪裏初聞見臭久了不聞見非是不聞見習熟慣了與之相忘就化於臭中不覺了葢與不善之人相處初間聴他説的都無好話㸔他行的都無好事也曉得箇不善之人不宜學他若不能踈逺久將来薰陶漸染於不善不覺就化做不善之人與他一般了
  丹之所藏者赤漆之所藏者黒是以君子必慎其所與處者焉
  善與不善都各以類相從正如銀硃所収藏的去處必帯些紅油漆所収藏的去處必帯些黑所以君子人必謹慎其所與同處之人如常人便須是親近益友不可親近損友人君便須是親近正人不可親近小人恐被他汚染了
  孟子舜尚見帝帝館甥于貳室亦享舜迭為賔主是天子而友匹夫也
  帝是帝堯館是館舍古禮妻之父謂之外舅故女之夫亦謂之甥帝堯以女配舜故謂舜為甥貳室是副貳之宫室孟子因門人萬章問朋友之道告他説古者舜上而朝見于帝堯帝堯館舜于副貳之宫中亦就而享舜之食互相做賔主相待可見堯以天子下友舜而不為屈己舜以匹夫上友堯而不為僣分故曰是天子而友匹夫也
  用下敬上謂之貴貴
  用解做以字這上一箇貴字是貴重的意思下一箇貴字是指有位之人孟子又説以在下之人敬事在上之人這是貴重貴人禮當如此
  用上敬下謂之尊賢
  尊是尊禮賢是有徳之人孟子又説以在上之人敬事在下之人這是尊禮賢人禮亦當如此
  貴貴尊賢其義一也
  貴重貴人與尊禮賢人都是理上當得處但時人止知貴人可貴不知賢人可尊故孟子説這二者其義一般不可以有位而輕有徳也





  篁墩文集巻四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五      明 程敏政 撰經筵講章
  中庸
  博學之審問之愼思之明辨之篤行之
  這是中庸第二十章子思推明擇善固執其工夫條目有此五件這五箇之字是指那當知當行的事上説子思説擇善之功莫先於學然學之不廣則不能盡曉天下的事物須是把詩書六藝無一件不窮究古今事變無一件不理㑹然後能周知天下萬事萬物的道理這便是博學之人的所學既廣了中間豈無疑惑的事須要請問於人然問的不仔細那疑惑的事終不能解須是與師友每再三反覆把那前後不一的事跡彼此不同的識見務要豁然貫通無一些疑惑這便是審問之既問知了那事務終是自外面入来必反而思之有得於心方好然或思之不專至於泛濫或思之太過流於穿鑿便都是不謹慎處須要把學之於己的問之於人的虛心涵泳切己體察務求精熟使心與理為一更無雜亂這便是慎思之既思之有得若遇著事務到根前紛紛擾擾或是或非或真或偽㫁得不明却也是無益須要有箇張主分别是非無使有一毫顛倒剖決真偽無使有一毫差錯如止水明鏡照人妍舉莫能逃這便是明辨之學問思辨這四件擇善的工夫既做得有分曉若行時節或遲疑不肯盡力却也只作一塲説話過了所以又要加固執的工夫方能實有諸己人若於好事上見的真慮的熟著實用力行將去不肯半上落下也不肯有始無終這便是篤行之先儒説五者廢其一非學也學者果欲由擇善固執以造於聖人至誠之域非積累工夫如此縝宻豈能至哉臣惟中庸這一章乃孔子答魯哀公問政之言前面説治天下國家有九經既以誠身為根本至此又子思推言五者為誠身工夫故在人君尤為切要葢從古聖哲之君亦未嘗無學問之功如孔子於周昜乾卦贊君徳曰學以聚之問以辨之寛以居之仁以行之立言垂訓全與此合曽子傳大學曰致知格物即學問思辨之事曰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即篤行之事故朱子謂致知乃明善之要誠意乃誠身之本聖賢之言前後如一仰惟皇上生知之資本於天賦向道之志協於聖謨然古語云言有盡而道無窮臣愚尤願皇上知行並進始終一誠不事虛文務臻實效將見聖經賢傳上得千古之傳帝徳王功比隆四代之盛天下之望不勝惓惓
  尚書一
  五載一巡守羣后四朝敷奏以言明試以功車服以庸這是舜典篇史臣記當時天子巡守諸侯朝覲的事廵守是天子巡行諸侯所守的國土朝是諸侯來朝于天子帝舜時定制五年之間天子巡守一遍二月到東方五月到南方八月到西方十有一月到北方巡守囬来後第一年東方諸侯來朝第二年南方諸侯來朝第三年西方諸侯來朝第四年北方諸侯來朝這是五載一巡守羣后四朝天子巡行那一方先祭告皇天上帝望祭一方山川然後接見諸侯考驗他天時正與不正禮樂制度合與不合若有不同的都改正歸一這是天子巡守的事已在上文説了諸侯來朝時天子使他敷陳為治的道理若敷陳得有理又顯試他功跡如何若果然有功于民天子便賜他車馬衣服旌異他這是諸侯来朝的事故曰敷奏以言明試以功車服以庸臣謹按先儒解這一段書説天子諸侯雖有尊卑一往一來禮無不答是以上下交通而逺近洽和故在帝舜之時逺方諸侯皆得親見以詢治道况在王朝公卿其朝夕謀議于一堂之上心孚意契從可知矣三代聖王體而行之此所以成雍熈泰和之治而非後世之所以能及也洪惟我聖朝立法定制雖不泥古巡守朝覲之禮然在廷之臣㦯不時召對方面之臣毎三嵗來朝而来朝之日政跡卓異者賜衣賜宴以為榮貪懦不立者罷職除名以示戒推虞廷之意為一代之典葢百餘年矣仰惟皇上以聖哲之資嗣祖宗之統廣納羣言而制治保邦之䇿悉得上聞考察庶官而憸邪不職之人不容倖免葢由此而上幾于有虞君臣相與之盛不難矣伏願始終以舜為法登延耆俊不厭于頻綜覈名實不嫌于察則聖徳日進于髙明聖治益臻于美大此宗社萬萬年無疆之慶也臣犬馬之心不勝惓惓顒望
  二
  帝曰咨四岳有能典朕三禮僉曰伯夷帝曰俞咨伯汝作秩宗夙夜惟寅直哉惟清伯拜稽首讓于䕫龍帝曰俞往欽哉
  這是尚書舜典篇史臣記帝舜命官典禮的事咨是嗟嘆四岳是官名以一人而掌諸侯四方之事故謂之四岳典解做主字三禮是祀天神享人鬼祭地祗這三件大禮帝舜問四岳之官説如今羣臣中那一箇能為我主三禮之事僉曰伯夷僉是衆共之詞伯是爵夷是名四岳與在朝小大之臣都説道羣臣之中惟有伯夷這箇人可以主三禮之事帝曰俞咨伯汝作秩宗俞解做然字秩宗是典三禮的官名在周為宗伯在後世為禮部太常之職謂之秩宗言其職當叙次百神而以宗廟為主葢百神中其位次或尊或卑其祀典當因當章其禮樂度數可隆可殺都要處得停當方為稱職故帝舜然其言以為舉得伯夷最是乃嗟嘆呼其爵而不名説如今特命爾做秩宗之官又告戒他説夙夜惟寅直哉惟清夙夜是早晚寅是敬畏直是無私曲清是潔清帝舜説與神明相交只在一心爾伯夷當一日之間無論早晚常存敬畏以直其内不使有一些私曲則此心自然潔清無一些物欲來汚染這等方可以交于神明伯拜稽首譲于䕫龍稽首是首至地譲是推以與人䕫龍是二臣名伯夷聞帝舜之命恐當不得此任遂拜稽首説這箇職事惟䕫與龍可做請譲與這二人帝曰俞往欽哉帝舜説你譲得也當只是䕫龍這兩箇人雖賢也未能過爾故然其舉不聴其譲復戒勉之説汝伯夷往任是職當要常存敬畏之心不可一毫怠忽故曰往欽哉臣惟朝廷之禮莫重于祭而天地宗廟之祭尤為至重若典禮者非其人何以感格神明致天子仁孝誠敬之意故帝舜不敢輕用一人必訪於羣臣伯夷不敢以寵利為樂必譲于賢者可謂知所重矣然帝舜所命之詞又不過寅直清三箇字若典禮之官因仍茍且而不能敬枉已徇私而不能直昬昧汚濁而不能清這等人神明必然厭惡之豈肯受他祭祀所以帝舜在天子之位五十年郊則天神格廟則人鬼享子孫蕃衍世道隆昌雖其大徳克誠之所致然伯夷相成之力亦豈少哉臣愚伏望皇上以仁孝誠敬為事神之本以恭正㓗清責典禮之官俾乾坤清泰獲大稔于生民祖考来歆集蕃禧于聖體庻幾克臻有虞之盛治而大禮不為虛文矣伏惟聖明留意
  三
  亦越文王武王克知三有宅心灼見三有俊心以敬事上帝立民長伯
  這是周書立政篇周公告成王説文王武王能用賢以事天治民的事亦越是繼前之辭前面既説商紂任用非人失了天命故至此把文王武王的事説起三宅指那居常伯常任準人之位者是見做官的人三俊指那有常伯常任凖人之才者是作養待用的人克知是知之真灼見是見之明心是説人的心術周公説三有宅的人平日無一些圖利的心念念只在愛君憂國上若非知之真縱使在三宅之位也不能盡其才文王武王便真真的知道他是可託之人置在左右以心腹相待無一些猜忌三有俊的人他平日也無一些倖進的心本意只要致君澤民况未曽歴練能見他底藴最難文王武王便明明的見得他有可用之才作養在朝以備任用文王武王委任三宅作養三俊非徒聴他言語也非因他外貌都是著實曉得他心術是賢人君子所以説克知三有宅心灼見三有俊心上帝是上天長伯是管百姓的官長人君所掌的事如惇五典使人不敢亂倫庸五禮使人不敢僣分命有徳討有罪都是奉行天的事人君一身不能獨理必須委任賢才與之共理天下的百姓都是天民寒者要衣飢者要食鰥寡孤獨要得其養都仰賴人君人君一身不能獨治必須委任賢才與之共治若所任不得其人則天道不寜百姓失所文王武王用此三宅三俊的賢才一同敬事上帝由是天職修舉在朝無有誤事的官用此三宅三俊的賢才立做民間長伯由是體統分明在下無有失所的人上帝既有人奉承下民又有所寄託所以説以敬事上帝立民長伯周公以文王武王之事告成王葢言人君位在天人兩間俯仰無愧全在委任賢才上今王嗣位可不法祖以圖治哉臣考之立政之書歴言禹湯文武皆以求賢為事天治民之本於此特以心之一字為言尤是切要葢君臣上下貴乎同心若君臣離心則情意不浹政出多門以之事天則天心為之不享以之治民則民心為之不服然任用之際又須分别君子小人盖人君與君子同心則治與小人同心則亂如文王武王眞知灼見賢人君子之心傾心委任言動無間由是賢人君子都以文王武王之心為心盡心輔佐不拘形跡以致上得天心下得民心享國至於八百年如夏桀商紂當時豈無賢人君子都不相知心或被踈逺或受刑戮那小人毎大奸似忠大詐似信反與之終日相處同心共事彼小人者惟務狎暱以逄其惡以致上失天心下失民心而國随以亡此人君與君子小人同心治亂之明鍳仰惟皇上以睿哲之資嗣祖宗之位時臨經幄聖學愈進於髙明日視正朝聖治愈臻於隆盛天人佑助宗社奠安然臣嘗伏覩太祖髙皇帝御製大誥有君臣同逰之章與文武之事實相符合惟願聖明逺取法於成周近取法於皇祖親近君子屏斥小人廣泰和之風於四海衍無疆之業於萬世微臣螻蟻之誠不勝惓惓
  四
  自一話一言我則末惟成徳之彦以乂我受民
  這是周書立政篇周公說人君任用君子的意思末解做終字惟解做思字成徳之彦是説君子好人又解做治字周公告成王説天下至大百姓至廣人君必須任用君子好人方得治安然任用他必須念念在兹不可斯湏忘了雖開口説一句話道一句言終要思想著君子好人葢君子好人道全徳備上可以正君下可以善俗用之要使他治我所受之民民何以謂之受葢民乃受之於天受之於祖宗非是成王所自有之若人君一話一言之間任用的心少有慢怠君子必然見機而作小人必然乘間而入天下百姓豈得治安周公告成王之意大概如此臣嘗考立政一篇不過説人君任賢治民之道葢生民之休戚繋乎人臣之賢否人臣之賢否繫乎人主之昬明葢人主明於知人曉得孰為君子任之勿貳孰為小人去之勿疑則百姓安而天下治若人主暗於知人以君子為小人反加踈逺以小人為君子反加親信則百姓不安而天下危上文歴言禹湯文武之興桀紂之亡全在任用君子小人上然君子難進而易退民心難得而易失上天之祐與不祐祖宗之享與不享也只在此况成王以㓜冲之年嗣文武之位豈可不加之意乎周公丁寜告戒可謂至矣其後成王果能任用君子始終如一纘成丕緒享國隆長後世稱為守成令主豈偶然哉仰惟我朝列聖親賢愛民之詔布之天下傳之後世載諸寳訓昭如日星伏願皇上萬幾之暇熟復聖言敬守家法親君子逺小人無為空談務求實效使人才収全盛之名四海享太平之福則周之成王有不足言者臣犬馬之誠不勝惓惓
  五
  至治馨香感于神明黍稷非馨明徳惟馨爾尚式時周公之猷訓惟日孜孜無敢逸豫
  這是周書君陳篇周成王使君陳監殷頑民於下都引周公的言語訓告他要勤謹奉行的意思至治馨香以下四句便是周公的言語馨香是物之精華氣臭黍稷是祭神的品物明徳是人所受於天虛靈不昧的道理成王説凡治功之成到那極處馨香發聞感格神明自有箇不疾不速的妙處彼其祭祀之時昭薦黍稷能致得神明來享這豈是黍稷的馨香所以然處都是明徳的馨香人若無有這明徳便無有那治功縱是黍稷豐潔也不過具文而已神豈享他故曰至治馨香感于神明黍稷非馨明徳惟馨式字解做用字言合於道謂之猷逸豫是偷安的意思成王又説周公這等有道的言語你當用他的去行終日勤謹孜孜在念不可一毫偷安放過了故曰爾尚式時周公之猷訓惟日孜孜無敢逸豫葢殷之頑民未可刑驅勢迫必須能繼前人之徳庻幾可化他若專靠周公的法度無有周公的徳化如何了得所以先儒蔡氏解言一章說至精至微非深致篤恭之功孰能與於斯亦可謂善於説經者矣臣嘗聞之敬之一字是聖學成始成終之要此章無敢逸豫這一句即是篤敬的工夫葢能篤敬則大本以立徳豈有不明徳明則物我無間治豈有不成治既成了則休聞四逹自然感得神明神明尚且感得何况百姓毎若不能篤敬則放肆妄為徳如何可明徳既不明則縱慾無度治如何可成既無善治則穢徳彰聞神明必然厭惡他神明厭惡則民心可知以此㸔来昬明治亂全在敬與不敬成王雖是訓告君陳要他遵周公之訓無敢逸豫其實非成王能自遵周公之訓盡篤敬之功如何説得到此其後君陳果能化訓殷民成王允為嗣世賢主漢唐以來聖學不明至治罕見上下恬然不知務本敬徳或妄意於滛祀以徼福或專事於非法以求治政化不洽而移咎於民和氣不臻而歸罪於歳比諸成王訓告君陳之意何止霄壤仰惟皇上恭已守成勵精圖治時有訓勅以勵中外之臣宜乎雨暘時若百神效靈然近歳以來水旱未調饑饉相屬是雖天心仁愛之所致臣愚尤願皇上欽恤民隠敬逺鬼神罷不急之務求有道之言上下之間交致其敬則盛徳大業比隆成周漢唐以下不足言矣伏惟聖明留意
  春秋
  九月戊辰諸侯盟于葵丘
  這是春秋記齊桓公合諸侯以申明天子禁令的事九月戊辰在魯僖公九年即周襄王元年諸侯是齊與魯宋衞鄭許曹六國之君盟是誓於神明以結約信葵丘是宋地即今河南睢州春秋葵丘之㑹齊桓公主霸周襄王使冢宰周公來賜桓公胙桓公不敢使天子之相受諸侯的約束宰周公去了乃以九月戊辰㑹六國諸侯誓於神明以結約信這一日陳設祭神的牲都不殺約信之書也盛在匱中但加於牲上其意只要以威信服諸侯以申明天子的禁令其初命説凡有不孝父母的人誅戮之樹立世子不得擅自更易寵妾不可使為妻再命説有賢徳的人尊禮之有才能的人養育之于以表章有徳三命説有年老的人敬重他使安于夀考孤㓜的人慈愛他使遂其生養四方賔客行旅有至其國土的不可忽忘了務優待他使不失所四命説仕者之子孫恐未必皆賢止許世禄不許世官有司衆職當廣求賢才以充其任不可使人兼攝恐至廢事取士必在得人不可濫舉大夫有罪當請命于天子不可擅殺五命説不可曲為隄防壅泉激水以專小利病隣國隣國凶荒告糴以賑飢民不可閉遏不與封建國邑當告于天子不可自專凡此五命之詞皆天子大禁初命三事乃三綱所繫脩身正家之要也再命以後諸事所以尊賢敬臣子民柔逺人懐諸侯制治保邦之法也世至春秋諸侯犯之而不恤桓公獨能申明此禁以約束諸侯翼戴王室且曰凡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後言歸于和好無得互相構怨不待刑牲㰱血而諸侯皆喻其志奉其説而不敢違孔子作春秋特書戊辰諸侯盟于葵丘所以深美之也臣謹按五霸之功莫盛于齊桓齊桓之盟莫盛于葵丘然桓公盟諸侯凡十有三㳄春秋皆不書日惟此特書戊辰葢雖美其盛而亦憂其衰也誠以霸者假仁義以濟其私所欲未遂則勤力勞心不敢自怠所欲既遂則氣驕志滿不復有為論謂桓公葵丘以前如自朔至望之月日有所増葵丘以後如自望至晦之月日有所損由其心有勤怠之殊故其功有盛衰之漸較之王者之治克慎始終大不侔矣降及後世漢唐之君亦往往以勤始而治以怠終而亂皆不能監春秋盛衰之跡而自致于王道者也伏惟皇上味春秋之㫖撫霸功之卑修身正家大綱既舉保邦制治萬目咸張如唐虞大君無怠無荒如商周令主慎終于始足以成純一不已之徳足以保萬世無疆之休臣民至願端在於斯伏乞聖明留意
  綱目一
  詔二千石勸農桑愼選舉順時令理寃獄
  這是通鑑綱目紀漢孝章皇帝建初元年命官養民求賢恤刑的事二千石是郡守一嵗的俸禄因以為稱章帝即位之初下詔于天下郡守説農桑是王政之首宜及時勸督百姓男子勤力農畝婦女蠶桑以為衣食不要使他飢寒賢才是致治之本凡選舉之際務要明慎舉進善良君子黜退貪猾小人不可徇私使賢否混雜至于感召和氣洗雪寃枉尤國家重事當春月發生之時宜布徳施惠不可㫁刑獄有重罪的必待秋後或有司羅織鍛鍊使人寃枉無所訴告的必詳審曲直與他辨理不可觀望顛倒以傷和氣宋儒朱子於通鑑綱目大書之所以美章帝之初政可為法于後世者如此臣惟治天下之道誠莫切于養民求賢恤刑這三事稽之於古若虞周之世所以致雍熈泰和之盛亦不過此而章帝詔書實有虞周遺意盖舜立十二師周置九牧畧如漢之郡守所謂二千石者舜與成王所以告命訓迪之詞曰食哉惟時曰阜成兆民即勸農桑的意思曰惇徳允元曰舉能其官即慎選舉的意思曰象刑惟明曰以公滅私即順時令理寃獄的意思雖建初之治不敢上比虞周然章帝之賢亦非後世可及今考其時嘗以上林池籞賦與貧民詔齊國省冰紈方空縠又嘗以春時親耕于定陶以秋時觀稼于河内這等愛民必無横征暴歛竒技淫巧之作議貢舉則先忠孝之人求治效則戒矯飾之吏大臣若第五倫袁安之流以清介之行師表羣臣守令若亷范周紆之徒以循良之政撫安黎庶這等用賢必無賣官鬻爵私謁倖進之風念罪人痛苦則禁治獄之慘酷者惜賢才連坐則除妖惡之禁錮者貴戚奢縱非法命三公糾之以正朝綱禁獄逮繫無辜用人言釋之以弭災異這等慎刑必無深文酷罰偏聴不公之失此章帝所以為東漢賢君號稱長者而朱子特筆大書深予之也伏惟皇上以睿哲之資繼祖宗之統盖嘗惓惓于養民求賢恤刑三事明詔屢下聖澤敷賑濟之使相望于道途願仕之臣駢肩于朝宁負屈者無分逺邇必勞宣勘之官繫獄者毎遇炎寒必蒙寛恤之例凡此皆上勤宸慮下厚民生宜有治平之功以繼虞周之盛而陋章帝于不足言者宗社生民莫大之幸
  二
  魏主考績黜陟百官
  這是通鑑綱目紀魏主考覈百官以示勸懲的事魏主是北魏孝文帝與南齊明帝同時那時不曽混一號為南北朝故綱目書法不稱帝而稱主初孝文帝太和十八年下詔定制毎三年一考百官就行黜陟不待九年其制各令本曹官長考他屬官的功績優劣分為上中下三等其上下又各分為三等六品以下令尚書覆審五品以上帝親與公卿辨論考上上的陞用考下下的罷黜考中等的照舊至是帝親臨朝堂黜陟百官面責各部尚書不能獻可替否進賢退不肖録尚書事拓䟦羽無勤慎之名有阿黨之跡退了不許録尚書事其同僚佐貳官做尚書令僕射左右丞的不能以義相導隨其罪之輕重削了他俸禄少保拓䟦澄以氣志驕傲革了他職任尚書于果以不勤政事也削了他俸禄其餘不能盡職的或降或黜皆數其罪過當面發落他由是謹勤辦事的有所勸勉怠慢誤事的有所懲戒君徳以修國政以舉宋儒朱子於通鑑綱目特書之以見孝文帝能綜核名實得為治之要如此臣惟考績黜陟國家之大典稽諸往古唐虞之世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其黜陟行于九年非是太緩民淳事簡在位的君子多小人少故也成周之時三嵗則大計羣吏之治而誅賞之其黜陟行于三年非是太急世降俗下賢否相雜恐小人茍容君子淹滯故也三代而下圖治之君誠當以此為準然北魏孝文帝乃以英年臨御萬幾斟酌古制力行之且親操黜陟之柄不察察于人言專責輔相之臣不屑屑于庻位尤得為治之體後世稱為賢君垂在史册况堂堂有天下者當可不加之意乎我聖朝九載黜陟則用唐虞之典三年考覈則用成周之制良法美意行之葢百餘年矣仰惟皇上臨御以來恪守成規日新聖學慮官乆則不免于阿黨政久則不免於生因三年朝覲之期下考覈加嚴之詔中外之臣凛然向風以君子為榮以小人為耻然庻官稱職本于大臣大臣得人本于君上伏惟聖朝如文王克厥宅心如帝舜任賢勿貳則大臣有亷貪立懦之風庻位有奉公守法之效聖謨益逺聖治益隆匹休于唐虞三代之治而偏安小成如北魏孝文者不足言矣斯世斯民不勝慶幸
  經筵日講
  孟子
  孟子曰有不虞之譽有求全之毁
  虞是料度譽是名譽毁是非毁孟子説人必是有些善處方纔得人稱譽然稱譽之言未必皆實且如有一等人所行的事只與衆人一般他心裏也不曽度有箇名譽却偶然有一兩件事被人稱賛起来互相傳播都説他好這便是不虞之譽人必有些惡處方纔被人非毁然非毁之言也未必皆實且如有一等人小心畏懼要求全美惟恐有些差失却無故被人非毁説他不好這便是求全之毁夫為善得了好名為惡得了惡名本是常理今乃有出於常理之外的這等去處須是要見得透以在已論來不可僥倖得名便勸喜足了還要勉強為善求稱其名也不可因人有些言語便生憂疑只要自家持守得定事久自明以在人論來不可徒取虛名便輕易進用一箇人也不可信人䜛謗便輕易黜退一箇人須要仔細詢訪着實有可用時用他着實有可退時退他這等便有些虛毁虛譽如何亂得這大公至正的常理這却是孟子言外的意思
  孟子曰人之易其言也無責耳矣
  易是輕易責是怪責孟子説人若輕昜開口發言不當必然遭人怪責既遭怪責以後自不肯輕易開口今有一等人發言時不計是非不顧利害只管輕易開口亂説將去這等人只是一向不曽遭人怪責以此放肆了葢常人之情前面既無懲創則後面不知警省所以如此若君子之言當謹而謹豈待有過失了才不輕易說話孟子這一章必有為而發然亦可以為言語之戒
  孟子曰人之患在好為人師
  患是病患孟子説凡與人做師傅的必是學問有餘人来求教不得已而應之乃可如今人却有件病是他心性好髙不待學問充足只管要做人的師傅這等人自家滿足定無有長進處豈不是大病葢上自天子下至庻人皆不可無師但人不可輕以師道自任故孟子警戒學者如此
  樂正子從於子敖之齊樂正子見孟子孟子曰子亦來見我乎曰先生何為出此言也曰子來幾日矣曰昔者曰昔者則我出此言也不亦宜乎曰舍館未定曰子聞之也舍館定然後求見長者乎曰克有罪
  樂正子是孟子弟子子敖是齊大夫王驩的表字之是往先生指孟子昔者是前日館是客舍克是樂正子的名昔孟子在齊國樂正子從著大夫子敖往齊國見孟子孟子意下説子敖是箇小人不當跟著他行已自怪樂正子及樂正子來見孟子遲了孟子姑以此責他説爾也來見我乎樂正子不知怪他何故問説先生如何發這言語孟子又問他説爾來到齊國如今是幾日了樂正子説是前日孟子説既是前日來如何兩日不見我我發這言語豈不宜乎樂正子見孟子怪他又遮飾説我不敢慢先生因是客館未定所以不曽來見孟子又説爾可曽聞得人説直待客館定了方纔求見先生長者乎樂正子聞孟子之説随即省悟自稱其名説道克委實有罪不敢辭矣這一章見孟子教人之嚴而樂正子勇於受責亦自難得比如後世人強辨飾非不肯認錯至於壊事不悔者又樂正子之罪人也
  孟子謂樂正子曰子之從於子敖來徒餔餟也我不意子學古之道而以餔餟也
  徒解做但字餔是食餟是飲孟子呼樂正子説爾這一遭跟著大夫王子敖來更無别事但只圖些飲食而已我不意你平日學古人之道不知擇所從之人是可與同行的是不可與同行的却專為飲食是何道理葢學古人之道則能審於擇人嚴於處已遇可從之人雖無勢利簞食瓢飲亦所不辭遇不可從之人雖有勢利千駟萬鍾亦不為動子敖本是齊王幸臣孟子平日絶之未嘗與他説話今樂正子乃失身于此人宜孟子正其罪而切責之也
  孟子曰仁之實事親是也義之實從兄是也
  這兩箇實字解做結實之實孟子説仁義二者是人性固有的然仁主於愛而愛莫切於事親人能孝順父母便是仁之實義主於敬而敬莫先於從兄人能事兄長便是義之實這仁義之道其用最廣比如一根樹凡愛民利物都是仁之華采枝葉其本却自愛親一件上推來所以見得愛親便是仁之結實處凡忠君弟長都是義之華采枝葉其本却自敬兄一件上推來所以見得敬兄便是義之結實處人之良心發見惟此二者最為切近精實能於此體認躬行而充廣之則仁義之道不可勝用矣
  智之實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禮之實節文斯二者是也樂之實樂斯二者樂則生矣生則惡可已也惡可已則不知足之蹈之手之舞之
  這三箇實字是承上文兩箇實字説這三箇斯二者都指事親從兄說節是品節文是文章生如草木有生意一般惡解做何字孟子既説仁義之實在於事親從兄又説智之實不在於他只於事親從兄這兩件道理知得明白又能固守常常不離去了便是智之實處禮之實只在這兩件為之品節文章使其次第等級秩然不亂威儀文采粲然可觀便是禮之實處樂之實只於這兩件中心悦樂和順從容無所勉強既無勉強這道理油然自生如草木之有生意既有生意自然暢茂條達發將出來如何止遏得住既止不住則盛而又盛形於動容見於四體至於足之蹈之手之舞之有不自知其所以然者孟子這一章說事親從兄良心眞切天下之道皆原於此然必知之明而守之固然後節之宻而樂之深也
  孟子曰天下大恱而將歸已視天下恱而歸已猶草芥也惟舜為然
  已是就帝舜身上説草芥是極微之物孟子說帝舜的孝無人及得葢當其在側㣲之時未登帝位天下之人都仰其盛徳無比的喜悅將要歸服他舜看這天下之人喜悦歸服他只如地上的草芥極微之物一般這等㸔得不希罕為何盖舜的心裏只以順親為重若不得於親而順之雖得天下也不爲重其孝如此所以説惟舜為然以見其不可及也
  不得乎親不可以為人不順乎親不可以為子
  得乎親是曲為承順只要得父母心裏喜悦的意思順乎親是惟恐父母有過失先意承志諭父母於道直要所行都合理不相違悖的意思孟子又說帝舜他心裏以為若服事不到不能得父母的心使他喜悦便不可以為人若不能調順父母使他所行都合理無過失便不可以為子葢舜的心事如此謂之人乃對彼而言猶是泛説謂之子則對父母而言其情親義切無以加矣
  舜盡事親之道而瞽瞍底豫瞽瞍底豫而天下化瞽瞍底豫而天下之為父子者定此之謂大孝
  瞽瞍是舜的父名底是致豫是恱定是各止其所的意思孟子又説帝舜的道理已盡到至極處故瞽瞍雖至頑這時節都致到和恱的去處這便是底豫只因瞽瞍一底豫了凡天下為人子的知天下無有不可事的親都倣效舜之所為無有不孝為父的也都底豫無有不慈這便是化瞽瞍一底豫了凡天下為父的慈為子的孝子孝父慈各止其所無有不安其位的這便是定舜之孝至於如此為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非止一身一家之孝而已所以喚做大孝盖處人倫之常者易處人倫之變者難舜處人倫之變而能盡其孝故孟子舉之以為萬世法
  離婁章句下
  這是孟子離婁篇後一半因簡帙重大分作章句下篇
  孟子曰舜生於諸馮遷於負夏卒於鳴條東夷之人也文王生於岐周卒於畢郢西夷之人也
  諸馮負夏鳴條都是地名岐周是岐山下周舊邑畢郢也是地名孟子說虞舜生在諸馮遷居在負夏沒在鳴條都是東方夷服之地是舜乃東夷之人也周文王生在岐周沒在畢郢大抵是西方夷服之地是文王乃西夷之人也
  地之相去也千有餘里世之相後也千有餘歳得志行乎中國若合符節先聖後聖其揆一也
  符節是玉做成篆刻文字從中分開彼此各藏一半有事則左右相合把做信記揆是度孟子又説舜與文王地土相去有千餘里之逺世代相先後有千餘年之久然舜為天子文王為方伯得志行道於中國以及於天下則與符節相合一般無有差錯是聖人之生先後逺近之不同揆度將來其所存所行的道理則一而已非孟子深知二聖之心豈能形容至此哉
  子産聽鄭國之政以其乗輿濟人於溱洧孟子曰惠而不知為政歳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輿梁成民未病渉也
  子産是鄭大夫公孫僑輿是車溱洧是二水名惠是私恩小利周之十一月即夏之九月周之十二月即夏之十月三代時改易正朔是如此徒是徒歩杠是方橋梁也是橋昔子産為鄭大夫聽㫁一國的政事他因見溱洧二水無有橋梁人往來不便終日把他所乘的車載往來的人濟過這溱洧二水孟子說這子産這箇人所行只是私恩小利不知為政之道盖為政則有公平正大之體綱紀法度之施自然使人得所不在這些小惠利上且先王之政毎到歳十一月農功已畢又將寒凍時節於是將各處可通歩行人往来的方橋都做成了到十二月又將各處可通車輛往來的大橋也都做成了這等則民都便於往來自不患於徒渉何必區區以所乘的車來濟人縱濟得一時一兩處豈能周遍故孟子以此為言盖修治橋梁道路亦王政之一事也
  君子平其政行辟人可也焉得人人而濟之故為政者毎人而恱之日亦不足矣
  辟是辟除孟子因說子産乘輿濟人的事至此又推說君子若能行先王之政公平溥徧使百姓毎飽暖安樂都受恩惠則出行之時雖辟除了行路的人使他躱避也是上下之體所當然不為過分况國中之水當渉者多不止於溱洧兩處豈能一一都把自家所乘的車濟他故為政的人若行私恩小惠箇箇人都要喜恱他則人多日少以有數之日供無窮之人如何勾得用這一章是說為政當以大徳不當以小惠的意思
  孟子告齊宣王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㓂讐
  視是看待的意思國人猶言路人芥是草芥孟子告齊宣王説人君㸔待臣下如手足則臣下㸔待人君如腹心手足腹心相待一體恩義之至也人君㸔待臣下如犬馬則臣下㸔待人君如路人盖犬馬雖是輕賤猶有豢養之恩路人則亦無怨無徳而已人君㸔待臣下如土芥則臣下㸔待人君如冦讐盖土芥則踐踏之而已斬艾之而已而賤惡之太甚故所報亦有甚焉孟子這一章因齊宣王待遇臣下恩禮衰薄至於昔日所進用的人一旦不知所往其於羣臣亦謂邈然無敬故孟子極言報施之道如此然忠臣孝子常加厚於君父㫁不以此自處也
  王曰禮為舊君有服何如斯可為服矣
  君是諸侯國君服是服制齊宣王疑孟子説君臣報施之道太甚故問他説在古禮凡人臣於舊時服事過的國君有齊衰三月之服是如何様的方可為他行這服制
  曰諫行言聴膏澤下於民有故而去則君使人導之出疆又先於其所往去三年不反然後収其田里此謂之三有禮焉如此則為之服矣
  膏澤是惠澤導是引導疆是境田是田禄里是里居孟子答齊宣王説人臣平日有諫諍於君君能容受而行之有善言陳奏君能鍳納而聽之有志於為民君能使他展布使惠澤下及于百姓這等以道事君中間或偶有不合之故去往别國留之不得則人君遣人引導他出境防其剽掠使不失所又遣人先去他所往的國中稱道説這是箇賢臣可用既去之後又拳拳望他歸國到三年之久不歸然後収了他舊時所得的田禄里居若國君㸔待臣下如此一不忍他路上失所二不忍他到别國無有禄食三不忍便収了他田里這謂之三有禮焉如此則為人臣的雖在别國念其舊恩不敢忘故制服以報之也
  今也為臣諫則不行言則不聽膏澤不下於民有故而去則君搏執之又極之於其所往去之日遂収其田里此之謂冦讐㓂讐何服之有
  極是窮困的意思孟子又對齊宣王說如今為臣的諫諍於君君怒而不行有善言陳奏君拒而不聽雖有意為民又不得展布使惠澤不及于百姓中間或有不得已之故去往别國人君不肯悔悟反加捕捉又窮困之於其所往之國使不要用他其去國之日就便収其田禄里居全不念他平日效勞這等相待只似㓂讐一般恩義既絶何有報服之理大抵戰國之時為諸侯國君的多不以禮遇其臣故孟子之言如此然孟子他日去齊三宿出書曰庻幾改之予日望之其待君之意甚厚未嘗有悻悻之心則為人臣的又當以孟子之事為法







  篁墩文集巻五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六     明 程敏政 撰經筵講章
  尚書
  公曰君奭我聞在昔成湯既受命時則有若伊尹格于皇天在太甲時則有若保衡在太戊時則有若伊陟臣扈格于上帝巫咸又王家在祖乙時則有若巫賢在武丁時則有若甘盤
  時則有若言當時有如此之人太甲太戊祖乙武丁都是商之賢君保衡是官名保取其安衡取其平即指伊尹周公呼召公説我聞得在昔商家先王成湯既受天命為天子時則有如伊尹以聖臣輔聖君治化之隆與天無間故曰格于皇天在成湯之孫太甲時則有如伊尹居保衡之官以聖臣輔賢君天下都賴之以安平故曰保衡在太甲之孫太戊時則有如伊尹之子伊陟與臣扈兩箇人以賢臣輔賢君其致治之盛能得昊天上帝之心故曰格于上帝又有如巫咸者也能輔君為治功在王室故曰乂王家在太戊之孫祖乙時則有如巫賢巫賢乃巫咸之子在髙宗武丁時則有如甘盤即髙宗之師盖商之諸君能創業於前守成於後多是這六箇大臣輔佐之力
  率惟兹有陳保乂有殷故殷禮陟配天多歴年所率是循陟字解做升字指先王説所是次所周公又説商家伊尹至甘盤六箇大臣能率循這輔君致治之道有陳力就列之功用能保治得商家朝廷尊安四方無虞故商家大禮尊其先王之既往者以盛大之徳配于昊天上帝而享國歴年之久至於六百年之多
  天惟純佑命則商實百姓王人罔不秉徳明恤小臣屏侯甸矧咸奔走惟兹惟徳稱用乂厥辟故一人有事于四方若卜筮罔不是孚
  佑是助稱是舉事如征伐㑹同之類周公承上文説天意在商家純一不雜佑助其天命所以生賢衆多使有商國家充實而無乏才之患在内則百官著姓與王臣之㣲者莫不秉持其徳無偏私之蔽明致其恤有憂國之心在外小臣與藩屏國家侯服甸服之臣况皆奔走趨事惟此之故惟稱舉其明徳用以匡治其君俾無過舉故其君或有征伐㑹同之事于四方令行禁止如龜之卜如蓍之筮天下之人知其出于至公無有不敬信的周公言此以見天眷人君莫大於生賢人君圖治莫先於用賢的意思
  公曰君奭天壽平格保乂有殷有殷嗣天滅威今汝永念則有固命厥亂明我新造邦
  平是坦然無私格是通徹無間汝是指召公亂字也解做治字周公呼召公說上天福善禍淫其心至公豈肯私壽於人若有坦然無私通格于天的人天必壽他如伊尹至甘盤這六箇大臣能盡平格之實故能保治商家享國長久到商紂嗣天子之位輔以奸惡乃遽遭滅亡之天威為何盖因不能用賢臣輔佐以格于天天豈肯私壽他今召公當勉為我周家永久之慮留佐成王則可以保有鞏固之天命其治效亦明著於我周新立之國而召公一身也有光顯了
  公曰君奭在昔上帝割申勸寧王之徳其集天命于厥躬
  割是災害申是重勸是勉寜王是指武王以其有安天下之功故曰寜周公又呼召公説在前時皇天上帝因紂無道降災害與商家使他失了天下申重勸勉我武王之聖徳集天命于武王之身使有天下為天子謂之勸者非天有言語告人只是㝠㝠之中佑助啓迪使武王之徳日新又新也
  惟文王尚克修和我有夏亦惟有若虢叔有若閎夭有若散宜生有若泰顛有若南宫括
  虢叔是文王之弟封于虢閎散泰南宫是人的姓天宜生顛括是人的名周公又說文王庶幾能修治調和我周家所有的中夏地方使三分有二之國無有廢缺的政事無有乖戾的風俗也非是文王一人之力亦惟有如虢叔有如閎夭有如散宜生有如泰顛有如南宫括這五箇大臣輔佐他如此
  又曰無能往來兹迪彛教文王蔑徳降于國人
  蔑是無周公又反前意說若虢叔毎這五箇大臣不能為文王往來奔走於此勉盡職業開導啓迪其秉彛之常教則文王也無徳澤降及于國人甚言君不可無臣也
  亦惟純佑秉徳迪知天威乃惟時昭文王迪見冐聞于上帝惟時受有殷命哉
  迪知這一箇迪字是踐履的意思迪見這一箇迪字是開導意思周公復正言文王有這五箇大臣亦是天意在文王純一不雜佑助他故生這等秉持明徳之臣踐履工夫到至處著實曉得上天威命商紂有必亡之理以此同心協力務在昭顯文王開導啓迪使文王之徳如日之著見于上如天之覆冐于下而升聞于皇天上帝惟是之故遂能受有商之天命這一節見文王雖是聖人亦不可無賢臣之助
  武王惟兹四人尚迪有禄後暨武王誕將天威咸劉厥敵惟兹四人昭武王惟冐丕單稱徳
  四人是閎天散宜生泰顛南宫括此時虢叔已不在了劉字解做殺字單是盡周公又說武王時惟有閎夭毎這四箇大臣庻幾能使武王蹈有天禄後來又與武王大奉上天之威命去伐紂盡殺其殘暴抗敵之人有了天下這四箇大臣又同心輔佐昭顯武王使其徳覆冐於天下天下之大盡都稱頌武王的聖徳這一節見武王雖是聖君亦不可無賢臣之助
  今在予小子旦若游大川予往暨汝奭共濟
  小子是周公自謙之稱浮水曰㳺周公又說如今在我小子旦承文王武王的基業懼不能濟事比如要浮過那大川水去不知津渡所在一箇人豈能得濟kao我去與爾召公期於共濟方可觀此則周公留召公要共成王業其意可謂切矣
  小子同未在位誕無我責収罔朂不及耉造徳不降我則鳴鳥不聞矧曰其有能格
  小子指成王周公是成王的叔父故稱成王做小子誕無我責這一句先儒説疑有缺文収罔不及這一句先儒説未詳其義耉造是老成人周公又説成王㓜沖雖已即位與未即位同正要賢臣相與輔佐他若召公求去則耉老成人之徳不下降于民我於那瑞世之鳴鳯也不得聞其聲了况敢説道進此而有能感格于天乎
  公曰嗚呼君肆其監于兹我受命無疆惟休亦大惟艱告君乃猷裕我不以後人迷
  肆是大兹指上文猷是謀後人是文武的後人即指成王周公嘆息說召公大宜監視我上文所告的言語我文王武王受天之命固有無窮的休美然其積累締造之功也大是艱難豈可不竭力保守今告召公爾當謀所以自處寛裕之道展布四體使君徳開明不要心中狹隘只管求去我不欲後王迷惑而失為君之道也
  公曰前人敷乃心乃悉命汝作汝民極曰汝明朂偶王在亶乘兹天命惟文王徳丕承無疆之䘏
  前人指武王民極是下民的凖則偶字解做配字周公與召公曽同受武王顧命故周公告他説武王敷布他腹心盡以命汝召公使居三公之位要爾做一箇下民的凖則其告命之詞説道汝召公當精白一心勉輔嗣王如農夫偶畊的一般不可缺了一人又當以心相信如馭車的一般幷力一心以乘載這天命又當追念我文王之舊徳與我周家大受無窮之憂責如民生休戚天命去留都是可憂處武王所以命汝召公如此豈可以求去乎
  公曰君告汝朕允保奭其汝克敬以予監于殷喪大否肆念我天威
  保是太保召公所居之官大否是大亂周公又說召公如今告汝以我的誠意遂呼他官名説太保君奭所願汝能敬以我所言監視于商紂之喪亡大亂可不大念我天威之可畏周公説天威而必曰我天威盖天命在人君的心上不在外面周家雖已受了天命若嗣君無賢臣輔導此心少有放肆則天喪又將移于周了豈不大可畏乎周公之言忠愛懇切如此
  予不允惟若兹告予惟曰襄我二人汝有合哉言曰在是二人天休滋至惟是二人弗戡其汝克敬徳明我俊民在讓後人于丕時
  襄是成戡是勝周公告召公説我豈是不取信于人却如此告汝我只說周家王業之成在我與汝二人汝聞我之言有契合于心也説是在我與汝二人但上天休命源源而來任大責重惟是我二人恐不能勝汝當能自敬其徳明揚我周邦才俊之人布列庻位以盡大臣之職業以答滋至之天休他日在汝要推讓後人于國家大盛之時我不阻爾如今却不可求去
  嗚呼篤棐時二人我式克至于今日休
  棐是輔周公又嘆息説同心協力篤實以輔佐嗣君只是我二人我用能至于今日這等休美盛大周公平日未嘗自有其功此特為留召公而言盖叙其所已然也
  我咸成文王功于不怠丕冐海隅出日罔不率俾俾是從周公告召公説我雖能致得今日這等休美盛大然未可自足我當與汝共成文王的功業不可怠忽務要使嗣君之徳如天一般大覆冐于海隅日出之地凡四逺之民無一人不率從臣服于我周家方可此盖勉其所未至也
  公曰君予不惠若兹多誥予惟用閔于天越民
  惠是順閔是憂周公又説召公我豈不順于理却如此反覆多言告汝我只為憂天命難于保終及斯民無所倚賴所以拳拳的留爾
  公曰嗚呼君惟乃知民徳亦罔不能厥初惟其終祗若兹往敬用治
  民徳是説民心之嚮順處若也是順的意思周公又嘆息説召公你是箇歴練老成的人惟爾知民心之嚮順也都能於其初不敢遺怨上頭人只是當思其終則民心之難保處最是可畏汝其祗順我所告你的言語往敬以治其所當為之事不可怠忽此盖召公已肯留了周公遣他就職之詞臣謹案君奭這一篇是周公留召公的書盖人君嗣位之初全在老成人輔佐若輔佐得人則君徳可成太平可致若輔佐不得人則君徳難成治道無望當成王之時老成人無出召公之右者故周公因其告老再三留他其後召公感周公之言既相成王又相康王遂致刑措之美君臣同休可謂盛矣伏惟聖明留意
  蔡仲之命
  蔡是國名仲是蔡叔之子命是誥命此篇所記是封蔡仲為諸侯誥命之詞
  惟周公位冢宰正百工羣叔流言乃致辟管叔于商囚蔡叔于郭隣以車七乘降霍叔于庻人三年不齒百工是百官管叔是周公之兄蔡叔霍叔是周公之弟武王崩時成王尚㓜周公居天官冢宰之位統正百官當是時管叔蔡叔霍叔三箇人監紂之子武庚于商之舊都以主少國疑流出那無根之言倡為叛亂說周公有不利于成王的心到後來事都明了於是致辟管叔於商致辟是將管叔明正其罪誅戮于商之舊都囚蔡叔于郭隣以車七乘是將蔡叔幽囚去那中國之外郭隣地方拘繫他出入却還把那七乘之車隨從他降霍叔于庻人三年不齒是將霍叔來削爵為民三年之後改過自新方才齒録他復其原爵管叔蔡叔霍叔三箇人雖是周公弟兄其所行得罪于宗社故周公不得不處治他因其罪之大小定為刑之輕重皆天討所加不敢以私恩廢公義也
  蔡仲克庸祗徳周公以為卿士叔卒乃命諸王邦之蔡庸是常卿士是諸侯之官周公佐成王食邑于畿内畿内諸侯當有兩箇卿士周公既囚蔡叔于郭隣見蔡叔之子蔡仲能常敬徳用以為已之卿士蔡叔既沒周公請命成王使他之國于蔡襲封為諸侯盖蔡叔有罪則囚之不以弟而私蔡仲既賢則封之不以父而棄於此見周公大聖人之心真與天地一般
  王若曰小子胡惟爾率徳改行克慎厥猷肆予命爾侯于東土往即乃封敬哉
  胡是蔡仲的名猷是道蔡在成周之東故謂之東土成王呼蔡仲之名説惟爾小子胡率循爾祖文王之明徳改易爾父蔡叔之悖行能謹慎其所行之道故我命汝為諸侯于東方如今去就汝所封之國當敬之哉敬哉是勉勵他不可放失其本心也
  爾尚盖前人之愆惟忠惟孝爾乃邁迹自身克勤無怠以垂憲乃後率乃祖文王之彛訓無若爾考之違王命前人指蔡叔愆是罪過成王告蔡仲說爾父蔡叔以不忠不孝得罪于王室爾蔡仲當要掩盖爾父的罪過掩盖他罪過惟在于忠君惟在于孝親這忠孝二事爾蔡仲當卓然勇往進歩從自家身上做起須能勤力於敬徳的工夫不敢有一時懈怠用以垂法于爾後世子孫方好然所以垂法處又不在他求只在率循爾祖文王之常教不要似爾父蔡叔違背了君上之命這兩句即是申說上文率徳改行的意思
  皇天無親惟徳是輔民心無常惟惠之懐為善不同同歸于治為惡不同同歸于亂爾其戒哉
  成王告蔡仲説皇天上帝他於人無甚麽私親只是有徳的人便輔佐他使其常享爵位故曰皇天無私惟徳是輔下民的心他於人也無有甚麽定向只是有恩惠及民的懐服他欲其常作民主故曰民心無常惟惠之懐善是好事如敬天法祖親賢愛民這等好事雖有萬端不同無一件不是當做的若有一於此皆足以致治使國泰民安故曰為善不同同歸于治惡是不好的事如貪財好色拒諫虐民這等不好的事也有萬端不同無一件是當做的若有一於此皆足以致亂使民怨國危故曰為惡不同同歸于亂爾蔡仲做諸侯有民人社稷之寄可不以治亂為儆哉
  愼厥初惟厥終終以不困不惟厥終終以困窮
  惟字解做思字困是困苦窮是困之極處成王又告蔡仲説人情多是始勤終怠汝今之國凡行事當要謹其初思其終若能思其終憂勤惕勵不敢怠忽其終必不至于困苦若不能思其終茍且放肆不知儆戒其終必至于困苦到極處
  懋乃攸績睦乃四隣以蕃王室以和兄弟康濟小民懋是勉勵兄弟是同姓諸侯成王又告蔡仲説勉勵爾所建立的功績不要怠慢誤事親睦爾四隣之侯國不要輕易生釁用以藩屏王室防禦外侮用以和協爾同姓的諸侯與同休戚康濟在下的小民務要安其生業極其危難這五件事乃諸侯職之所當盡者故成王畫一以告蔡仲
  率自中無作聰明亂舊章詳乃視聽罔以側言改厥度則予一人汝嘉
  率是率循中是人心上道理無過不及處舊章是先王成法側言是一偏之言厥度是説自身上所守的法度成王又告蔡仲説汝當率循着心上的道理行不要有太過不及處不要妄作聰明逞一已之私智紊亂了先王的成法詳審爾目之所視耳之所聽不要惑于一偏之言納其讒謟改變了自身所守的法度若不妄作聰明又不聽一偏之言使喜怒好惡都出于大中至正之道則予一人以爾蔡仲為可嘉矣嘉是褒美的意思
  王曰小子胡汝往哉無荒棄朕命
  成王又嘆息呼蔡仲之名説小子胡汝往之國當用心整理國事不要荒廢棄墜了我所命爾的言語臣謹按蔡仲之命這一篇雖是成王告諸侯之辭然多與伊尹告太甲之言相類伊尹說皇天無親克敬惟親民罔常懐懐于有仁與此篇皇天無親惟德是輔民心無常惟惠之懐説話一般伊尹説與治同道罔不興與亂同事罔不亡與此篇為善不同同歸于治為惡不同同歸于亂語亦相似伊尹説慎終如始又説君罔以辨言亂舊政與此篇慎厥初惟厥終及無作聰明亂舊章罔以側言改厥度尤為相同大抵國家治亂安危之機不過敬天法祖親賢愛民及慎終如始這一段道理伏惟聖明味成王之言以為新政之助天下幸甚
  多方
  成王即政奄國與淮夷再行反叛成王親征滅了他囬到京都作此以告四國及天下因篇中有多方二字故取以名篇
  惟五月丁亥王來自奄至于宗周
  奄是國名即今山東曲阜縣之奄至鄉宗周指鎬京王者定都的去處為天下所宗故謂之宗周成王即政之明年夏五月丁亥日王親征滅了奄國自奄國班師囬來至于鎬京諸侯來朝王乃告諭他故先叙其事
  周公曰王若曰猷告爾四國多方惟爾殷侯尹民我惟大降爾命爾罔不知
  猷是發語辭四國是指管叔蔡叔霍叔及紂子殷侯四國而言尹解做正字周公傳成王之命說告諭爾管叔霍殷四國之民因以曉諭天下的人惟爾殷侯所管的正經百姓爾等反叛不常罪當誅戮我今大降恩赦宥爾之命爾等不可不知既云周公曰又云王若曰以明周公是傳王命不是專擅自家命他周公之命誥終于此篇故發這一箇例以見在前大誥諸篇凡稱王曰者都是傳成王之命
  洪惟圖天之命弗永寅念于祀
  洪是大圖是謀永是久逺寅是敬畏成王說爾奄國之人大起私意要圖謀上天之命自取滅亡不肯作乆逺之計存敬畏之心以保守爾祖先的祭祀盖奄國之叛雖是以興復商家為名然紂之亡周之興天命已定不可妄干故成王首以天命為言乃一篇之綱領
  惟帝降格于夏有夏誕厥逸不肯慼言于民乃大淫昏不克終日勸于帝之廸乃爾攸聞
  夏是指桀而言誕是大慼是憂成王又説惟皇上帝降到災異以譴告于夏桀桀全不知戒懼反大肆逸豫以為樂口中不肯說一句憂民之言况敢望其有憂民之實勸是勉勵迪是開導桀既不能憂民乃大肆意于淫亂昏迷凡視聽動息不能於一日之間少加勉勵于上帝所以開導啟迪斯人者况敢望其能乆于惠迪而不違於是天理幾滅天命遂去凡此都是爾殷民所親聞的成王言此以見桀之失天命以不能憂民順天之故况紂罪浮於桀而失天命爾殷民豈可再三不靖以違天意
  厥圖帝之命不克開于民之麗乃大降罰崇亂有夏因甲于内亂不克靈承于旅罔丕惟進之恭洪舒于民亦惟有夏之民叨懫日欽劓割夏邑
  麗解做依字謂民所依以生如田土衣食之類甲是始靈是善舒是寛裕的意思叨是貪叨懫是忿懫劓割是戕害的意思成王說夏桀矯誣上天圖謀猜度上帝之命自分未必亡國以此不能開下民衣食之原使民飽暖却於民所依賴以為生的都抑塞遏絶住了如横征暴斂奪盡民利乃猶大降威虐于民嚴刑峻罰以殘民生以増亂于有夏之國成王又説桀這等慢天虐民䆒其所因始于内嬖有施之女蠱惑其心喪敗其家家既不齊將何以治國故不能善承受天下的衆庻不能大進于敬大加寛裕之澤于民成王又説桀既不寛裕于民却又於有夏之民數内取那貪叨聚歛忿懫酷刑的人日加欽崇而尊用之以戕害于有夏之國使民不勝其苦這一節是説夏桀慢天虐民縱惡長姦失了天命的實事
  天惟時求民主乃大降顯休命于成湯刑殄有夏顯是明顯休是休美成王説上天之意只是要為天下求一箇有徳的人與民做主桀既不能為民之主天乃大降那明顯休美之命于成湯使他為民之主致刑伐以殄滅了有夏之國謂之求謂之降不是天真去求一箇人降一紙書只是天下無主勢必歸于有道之君有道之君也辭避不得恰似天有意去求有意降下的一般故曰天求之天降之也
  惟天不畀純乃惟以爾多方之義民不克永于多享畀是與純是大義民是賢人君子成王又說惟上天所以不與桀者甚大盖因他無道故喪其身亡其國雖以爾天下之賢人君子不為不衆也不能使其長乆多享其國以至於滅亡言桀雖有賢人君子而不能用也
  惟夏之恭多士大不克明保享于民乃胥惟虐于民至于百為大不克開
  保享是安享開是開導成王説惟夏桀之平日敬信的許多人都不是賢人君子都是些貪饕聚斂忿懫酷刑的人同惡相濟大不能明以安享其民乃相與虐害其民使民無所措手足至於凡百所為無一路可通故曰大不克開如做農工的便害他農工做商賈的便害他商賈政暴民窮所以速其亡也
  乃惟成湯克以爾多方簡代夏作民主
  簡是簡擇成王又説乃惟成湯能使爾天下之人簡擇而歸之以代夏桀為生民之主盖桀無道失了民心故民背之湯有道能得民心故民歸之也
  愼厥麗乃勸厥民刑用勸
  刑是儀刑以他為法則的意思成王又説君道在依於仁成湯能盡君道謹慎其所依者乃以仁道勸勉于上故其民都心恱誠服以成湯為法則用能以仁道勸勉于下孟子說君仁莫不仁即是此意
  以至于帝乙罔不明徳愼罰亦克用勸
  帝乙是商之後王成王又説自成湯傳到帝乙雖歴世不同無不知道明其已徳不敢昏昧謹其成罰不敢輕忽故亦能用以勸勉其民使民都能向善去惡盖明徳慎罰便是慎厥麗明徳是仁之本愼罰是仁之政
  要囚殄戮多罪亦克用勸開釋無辜亦克用勸
  要解做結字謂結斷囚之罪犯盖已之徳不過明之而已至於刑罰有當刑的有當宥的故成王又説商家先王凡結斷囚之罪犯於其中或誅殺那罪多的不敢輕減了他使民曉然知道惡之當逺也能用以為勸勉或解放那無罪的不敢寃抑了他使民懽然知道善之可恃也能用以為勸勉盖刑所當刑宥所當宥皆所謂仁之政也
  今至于爾辟弗克以爾多方享天之命
  爾辟指紂而言成王又説商先哲王世傳家法積累維持得天下相安如此今一旦到爾君維乃不能以爾全盛之天下坐享天命以至於滅亡誠為可憫然天命至公今紂之亡既與桀之亡一般則周之興也與湯之興一般爾殷反側不已之心亦可以自反矣
  嗚呼王若曰誥告爾多方非天庸釋有夏非天庸釋有殷
  誥即如後世詔書一般庸解做用字釋解做去字周公嘆息傳成王之命説如今以詔書告諭爾四方之人知道非是上天用意要去了有夏之國也非是上天用意要去了有商之國只是夏桀商紂無道自取滅亡不干天事這一節先言嗚呼後言王若曰是周公先嘆息而後宣布成王之命乃史臣變例以明周公不曽稱王之意所以謹君臣萬世之大防也
  乃惟爾辟以爾多方大淫圖天之命屑有辭
  爾辟指紂而言淫是淫泆屑是瑣屑成王説乃惟爾君商紂倚恃爾四方之富庶全盛不知戒懼大肆淫泆非為圖謀猜度上天之命以為未必亡國其瑣屑的言語至於矯誣上天之惑衆則商之亡真是自取此以見非天庸釋有殷之意
  乃惟有夏圖厥政不集于享天降時喪有邦間之有夏指桀而言集與積善積惡之積一般意思享是享國有邦指商而言間是代的意思成王乃惟夏桀凡所圖為其國之政事都是無道的所為故不能積而至于享國乃積而至于亡國所以上天降是喪亂使有商湯王代之而有天下則夏之亡真是自取此以見非天庸釋有夏之意
  乃惟爾商後王逸厥逸圖厥政不蠲烝天惟降時喪商後王也是指紂説逸是安逸蠲是潔烝是進成王又説乃惟爾商後王紂不能居安思危以逸居逸却淫湎無度凡所圖為其國之政事都是穢惡昏濁不清潔的怠惰茍且不長進的所以上天降是喪亂于有商此盖隠然説周家當代商之意所以折殷民反側之心也
  惟聖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聖天惟五年須暇之子孫誕作民主罔可念聽
  聖是通明之稱狂是庸愚之稱子孫是説商先王之子孫即指紂而言成王説惟通明之人其資質雖美茍自恃其通明而不加念慮則天命之性日就彫喪反做箇昏愚的人了若昏愚之人其資質雖陋茍自耻其昏愚而能加念慮則天命之性忽然復明便做箇通明的人了紂雖昏愚也有可以遷善改過之理故上天未忍遽絶之猶五年之乆須待他寛暇他望其遷善改過大為生民之主然紂終不能警悟凡所為的都是穢行無可念者所道的都是惡言無可聽者此所以必亡也盖人心易危難安道心難明易昧一念之差雖未至于狂若積漸放肆將去那做狂人的根基便從此起一念之善雖未至于聖若積漸擴充將去那做聖人的根基便從此起周公拳拳告戒之言眞萬世人主之龜鑑
  天惟求爾多方大動以威開厥顧天惟爾多方罔堪顧之
  開是開發顧是眷顧成王又説紂之穢行惡言既無可念可聽者上天於是求民主于四方之人大警動商紂以災異譴告之威示有所驅除以開發那可受眷顧之命的人惟爾四方之人皆不足以堪眷顧之命以為民主故下文歴叙文王武王受天眷命的事
  惟我周王靈承于旅克堪用徳惟典神天天惟式教我用休簡畀殷命尹爾多方
  典是主式是用克堪用徳是能勝用徳之任即仁以為已任的意思教是訓誘成王説上天因紂無道求民主于天下天下之人無可以當之者惟我周文王武王以仁政得民心善承受天下衆庶能勝此用徳之任可以主典神天之祀上天惟用隂誘其衷使我文王武王之徳政用臻于休美簡擇于衆人之中而畀付以商家所受之眷命使代于天子以尹正爾四方之諸侯此可見天之眷顧於文王武王不偶然處
  今我曷敢多誥我惟大降爾四國民命
  成王又説今我曷敢多言以告汝我只是要大降恩赦宥爾管蔡霍殷四國的民命盖舉其宥過之恩所以責其遷善之實也
  爾曷不忱裕之于爾多方爾曷不夾介乂我周王享天之命今爾尚宅爾宅畋爾田爾曷不惠王熙天之命忱是誠實裕是寛裕夾是夾輔之夾介是賔介之介畋也是畊種的意思惠是順熈是廣也成王説爾四國之民懐疑不安故反側不已爾等何不以誠實寛裕之道通之于爾多方乎爾等何不夾輔介助治我周王之大事而安享上天之定命乎如爾等叛亂不知天命若據法定罪當瀦爾宅舍為洿池収爾等田産入官府才是我今都寛宥了爾還得住爾宅舎畊爾田産爾等何不洗心滌慮順附我王室以廣上天之新命乎這三節是責殷民以其所當為之事
  爾乃迪屢不静爾心未愛爾乃不大宅天命爾乃屑播天命爾乃自作不典圖忱于正
  宅是安的意思屑是輕屑播是播棄不典是不法成王又説爾四國之民其所行屢屢的不肯安静自取滅亡爾等之心將未知所以自愛其身乎况商紂無道天之所廢爾等乃不能大安於天命乎我周有道天之所興爾等乃輕屑播棄其天命而不信乎天命已定不可妄干爾等乃自為不法之事圖為興復要見信于正人君子以為當然乎這四節是責殷民以其所不當為之事
  我惟時其教告之我惟時其戰要囚之至于再至于三乃有不用我降爾命我乃其大罰殛之非我有周秉徳不康寧乃惟爾自速辜
  戰是戰兢恐怕的意思要是要結詳斷意思殛是誅戮康寧是安静辜是罪也成王説爾四國之民我惟時用好言語教誨告諭爾等我惟時心裏戰兢恐怕虧爾又要結詳斷爾的罪犯開釋寛宥爾等爾等却不肯體我之意只管反側不安至于第二遍又至于第三遍了若自今爾等有不能聽用我降宥爾命各安其生還狃於叛亂反覆不了我當大用刑罰誅戮爾等到那誅戮的時節非是我周家秉持君徳不肯安静乃是爾等自家做出那凶逆的事以速其罪耳這一節是申説上文迪屢不静之意
  王曰嗚呼猷告爾有方多士暨殷多士今爾奔走臣我監五祀
  猷是發語詞監是監治殷民的官監治之官受命分管地方有君道存焉故他所管的也謂之臣祀是年商曰祀周曰年因告殷民故謂之祀成王嘆息説告諭爾四方多士及殷之多士今爾等遷徙在洛邑奔走効勞臣服於我所命的監治之官非是一朝一夕已是五年了
  越惟有胥伯小大多正爾罔不克臬
  周官多以胥以伯以正為名臬解做事字成至又説爾殷多士及有受官職於洛邑共治遷民的若胥伯小大衆多之正與我所命的監治之官相處已久爾等宜相體悉無或反側偷惰不能趨事務要竭力盡職庶無負我告教之意
  自作不和爾惟和哉爾室不睦爾惟和哉爾邑克明爾惟克勤乃事
  和是和順睦也是和的意思成王説心不安静則身不和順爾殷多士自己身上有做的不和順處如所言或戾於理所行或乖於義爾當勉勵於和順身不和順則家不和睦爾殷多士一家之中有不和睦處如父子不能慈孝兄弟不能友愛爾當勉勵於和睦若身既和順家又和睦便是身修家齊大本正了由是爾所治的新邑之人都觀感興起懽然有恩以相愛粲然有文以相接一邑之中能使百姓昭明如此便是國治之効爾等可謂能勤謹於所事而不負其所職矣
  爾尚不忌于凶徳亦則以穆穆在乃位克閲于乃邑謀介忌是畏穆穆是和敬貌閲是簡閱推擇謀是圖介是助成王又說殷之頑民其叛亂之凶徳最是可畏爾多士如今要庶幾不畏他凶徳亦則以穆穆和敬之容端處其位以臨之使他瞻仰觀法潜消其悍逆悖戾之氣又要能簡閱推擇于爾邑中之賢人君子以圖其助則殷之頑民且將革心向化有何可畏成王誘掖有殷多士之善以化服有殷頑民之惡其轉移感動之機可謂㣲矣
  爾乃自時洛邑尚永力畋爾田天惟畀矜爾我有周惟其大介賚爾迪簡在王庭尚爾事有服在大僚
  畀是畀與矜是矜憫介是佑助的意思迪是啓迪簡是簡㧞服解做事字大僚是大臣成王説爾殷多士能聽我上文所教的言語則自是居於洛邑庶幾可以保有家業得永逺着力治耕爾之田土若本分生理不復思亂上天亦將畀與爾使獲安其生矜憫爾使不陷於罪我周家亦將大加佑助成爾之徳大加賞賚彰爾之善啓迪簡㧞在朝廷之上使爾列于庶位庶幾勉爾之事若果能盡心以輔我周家雖進而任事于公卿大臣之列也不難至矣這一節是以爵賞勸勵殷民之意
  王曰嗚呼多士爾不克勸忱我命爾亦則惟不克享凡民惟曰不享爾乃惟逸惟頗大逺王命則惟爾多方探天之威
  享是奉承的意思逸是放逸頗是頗僻逺是違逺多方二字先儒説當作多士探是取也成王告諭將終又嘆息説有殷多士爾若不能互相勸勉信我所命的言語爾等也只是無識心不能奉其君上爾若不能奉君上則凡洛邑之民都倣效説道君上不必奉他㸔來爾等只是要放逸偷安只是箇頗僻不正敢如此大違了君上之命若究其所由只是爾殷多士自取上天之威罰搆害於身不干上面人事這與下一節是以刑罰懲戒殷民之意
  我則致天之罰離逖爾土
  逖解做逺字成王説爾殷多士若大違了君上之命不肯信服我當奉行上天之威罰使爾父母兄弟妻子播遷蕩柝隔逺爾之鄉土那時節雖欲安爾居力爾田豈可再得
  王曰我不惟多誥我惟祗告爾命
  成王又説我豈是要如此多言我只是敬告爾以上文勸勉之命而已
  又曰時惟爾初不克敬于和則無我怨
  時惟爾初是與之更始的意思周公又傳王命告多方説爾前日叛亂之罪我都不提了如今與爾更始爾若不能敬謹以歸於和順還要乖違倡亂便是爾自取誅戮赦爾不成了爾於那時切莫以我為怨這一節上文稱王曰到此稱又曰乃史臣形容周公惓惓斯民有餘不盡之意臣謹按多方以上至大誥八篇大畧以殷人之心不服周而作盖當紂之虐天下人如在湯火中一般所以見武王之徳歸附如流不暇念殷之先王及天下粗定人自湯火中出來即緬想成湯以下七王之徳如父母一般紛然四起不肯服周雖以武王周公兩箇聖人相繼撫之也一時不能止他盖成湯聖人創業於前太甲每六位賢王守成於後其深仁厚澤六七百年所以天下人終忘不了到西漢時君之徳比之於殷如把石頭比美玉相似然王莽公孫述之徒終不能使人忘漢故光武皇帝中興之勢如建那瓶中之水一般容易何况殷先王之徳人如何忘得他若周家當時無有周公則亦危殆矣然則深仁厚澤固結民心如成湯太甲之君真後世人主所當師法伏惟聖明留意










  篁墩文集巻六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七     明 程敏政 撰經筵日講
  尚書
  立政
  立是建立政是政事這一篇書是周公戒成王任用賢才之道大意説人君建立政事當要任用賢才又當擇任大臣大臣既賢他所舉用的都是賢才而政無不立矣故以立政二字名篇
  周公若曰拜手稽首告嗣天子王矣用咸戒于王曰王左右常伯常任凖人綴衣虎賁周公曰嗚呼休兹知恤鮮哉
  嗣天子是指成王常伯常任凖人這三様官是天子大臣伯解做長字因他有常徳而居百官之長與天子牧養萬民故喚做常伯即後世宰相三公便是任是職任因他有常徳而任公卿之職與天子分理國事故喚做常任即後世六卿便是凖解做平字因他能持天下之平而無有私曲與天子奉行法度故喚做凖人即後世三法司便是綴衣虎賁這兩様官是天子親近之臣綴衣是掌衣服器用的虎賁是掌弓矢車馬的即後世内各府衙門便是親近之臣不止此只舉這兩様則其餘都在裏面休是美恤是憂鮮是少史臣記周公告戒成王之意説拜手稽首敢敬告嗣天子如今爾年長臨政以王天下不比往時了用敢率羣臣皆進戒于王曰在王之左右若常伯常任凖人這三様官任大責重得其人天下便可以治不得其人天下便至于亂然進見有時若綴衣虎賁這各様官朝夕在人君左近最親宻若遇著正人君心便習於正遇著邪人君心便習於邪尤為要於是周公又歎息説美哉這幾様好官當要委用賢才不可㕘以小人只是為人君的能知道是立政常憂不得其人者何其少也按此一段既舉周公率羣臣以告于王又舉周公致歎詞以警于王盖周公為成王首相故史臣記其拳拳獻忠之意如此
  古之人迪惟有夏乃有室大競籲俊尊上帝迪知忱恂于九徳之行乃敢告教厥后曰拜手稽首后矣
  迪解做行字大競是大强籲是招呼迪知是蹈知而非茍知忱恂是篤信而非輕信九徳即臯陶告禹所謂寛而栗以至强而毅者教是教誨周公又告成王説在古之人能迪行這立政之道以不得人為憂者惟有夏之君當王室大强之時知道賢俊乃天之所生以遺國家者於是招呼賢俊布列庶位使他共治天事如惇典庸禮命徳討罪皆得其人以為尊事皇天上帝之實當是時非惟有夏之君能以求賢為心那為大臣的也以進賢為務迪知篤信于九徳之行凡人有九徳之行者既知之明信之篤乃敢進告納誨于其君說拜手稽首后矣言致敬以尊其為君之名也如何説致敬以尊其為君之名盖人君之名至尊無對然非徒尊也必能任用賢才建立政事方可以稱其君之名耳
  曰宅乃事宅乃牧宅乃凖兹惟后矣謀面用丕訓徳則乃宅人兹乃三宅無義民
  宅是居而安之之謂或才徳弗稱或委任不當皆不可謂之宅事即上文常任之官牧即上文常伯之官凖即上文凖人之官謀面是計較人的面貌丕訓是大順義民是指賢人君子説周公又告成王説要稱為君之賢當盡用賢之道若使那有九徳之行的人居常任之官以分畫國事居常伯之官以牧養萬民居凖人之官以平天下的刑獄能用賢如此然後可謂之人君故曰兹惟后矣若不能迪知忱恂于九徳之行徒見那人生的長大豐偉便以為有力量厚貌深情便以為有抱負這等便只是計較人的面貌用以為大順於徳者乃使之當三宅之人而任用之如此則三宅之官豈復有賢人君子既不能任用賢才建立政事又何以為人君
  桀徳惟乃弗作往任是惟暴徳罔後
  罔後是無後周公又告成王説有夏之君傳至夏桀無道但逞其惡徳而不知以得賢為憂乃不肯做那往昔先王任用三宅的好事其所任用的惟是那暴亂凶徳之人助他為虐是以天命去人心離至於䘮亡而無後大抵夏之先王能用賢才則興到夏桀不能用賢才則亡周公之意盖欲成王以夏之先王為法以夏桀為戒
  亦越成湯陟丕釐上帝之耿命乃用三有宅克即宅曰三有俊克即俊
  亦越是繼前之詞陟是升丕釐是大治耿是光明上帝明命如惇典庸禮命徳討罪之類三宅是在朝見做常伯常任凖人之官的人三俊是有常伯常任準人之才作養在朝以待任用的人周公告成王説夏桀不能用賢圖治已不足言了及到商家成湯由諸侯七十里小國而升為天子能大修治那上天惇典庸禮命徳討罪的政事使昭著于天下如日月在中天一般故曰陟丕釐上帝之耿命然成湯又不敢任一己之見在當時用那三等做大官的人著實能就這常伯常任凖人之位而無有曠職所稱那三等有才俊的人着實能就這常伯常任凖人之徳而無有虚名故曰乃用三有宅克即宅三有俊克即俊
  嚴惟丕式克用三宅三俊其在商邑用恊于厥邑其在四方用丕式見徳
  嚴是敬畏的意思惟是思式是法商邑指王畿而言周公又告成王説成湯於這三宅三俊之人知道是天生賢才不敢輕易驅使他故心裏常常的敬畏思量那箇為人公道當管刑賞的事又大取法乎賢者於那文行兼備的使他增廣我的學問忠直敢言的使他匡救我的過失成湯這存心所以能盡這三宅三俊之用使那見做大官的得以効他的職作養待用得以顯他的才賢智奮庸登於至治故其在商邑近處則用能使王畿之間化行俗美恊和于其所都之邑其在四方逺處則用能使天下之大無不觀感興起取法於其所著見之明徳盖商邑用恊則治效極其純四方丕式則治效極其大非成湯能任用賢才以為事天之實其治效豈能至此
  嗚呼其在受徳睯惟羞刑暴徳之人同于厥邦乃惟庶習逸徳之人同于厥政帝欽罰之乃伻我有夏式商受命奄甸萬姓
  睯是强暴羞進也有崇尚之意庶習是備諸衆醜之人伻解做使字奄是盡甸是井牧什伍之法周公嘆息告成王説其在商紂之為徳最是强暴所以他只與那崇尚刑戮以凶暴為徳的諸侯共治其國家而民無不被其殘害又只與那備諸衆醜以放逸為徳的臣下共治其朝政而政無不底于廢壊以此皇天上帝敬致其罰滅了他乃使我周家有此中夏之地用商家所受之天命盡治天下之人井牧其地以供賦税什伍其民以供力役故曰奄甸萬姓盖商之成湯能用賢才則治到商紂不能用賢才則亂周公之意盖欲成王以成湯為法以商紂為戒
  亦越文王武王克知三有宅心灼見三有俊心以敬事上帝立民長伯
  克知是知之真灼見是見之明長與伯都是撫治百姓之官古時不當重内輕外諸侯入輔天子朝臣出為諸侯只是常事周公告成王説商紂不能用賢圖治也不足言了及到我周家文王武王於用人之際便真真的知道那三宅的心是可託之人也明明的見得那三俊的心是可用之才這等真知灼見非徒聽他言語也非因他外貌只是君臣之間終日接見情親義洽自然曉得他心之所存如此故文王武王以這三宅三俊之人敬事皇天上帝則天職修舉而上有所承天心無有不順的以這三宅三俊之人立做民間長伯則體統分明而下有所寄民生無有不遂的故曰以敬事上帝立民長伯盖人君立天人之兩間能俯仰無愧者不過用賢圖治而已
  立政任人凖夫牧作三事
  任人即是常任與天子分任庶政的官凖夫即是凖人與天子持平守法的官牧即是常伯與天子牧養萬民的官三事即三宅以職言故曰事周公告成王説文王武王在位時要建立政事以圖治功故把任人凖夫牧設立做三等大職事委任他
  虎賁綴衣趣馬小尹左右攜僕百司庶府
  這幾様是侍御之官虎賁是掌天子射御的綴衣是掌天子服器的趣馬是掌御馬的小尹是小官之長左右攜僕是天子左右擕持僕御之人百司如内司服司尊彞之屬庶尹如内府太府之屬凡在内之官不止此其餘的都包在百司裏面然周公單提出虎賁這幾様官來説為何盖因他是天子扈衛親近之臣朝夕在左右若用非其人則被其引誘䘮敗君徳所繫非小至於庶府雖是冗賤小官却也一般食天禄治天事也不可輕易便與人做使名器太濫也
  大都小伯藝人表臣百司太史尹伯庶常吉士
  這幾様是都邑之官大都小伯是大都之伯小都之伯互文以見義也藝人是卜祝巫匠執技以事上者表臣是外臣這百司言外臣以見上文百司是指内臣而言如外臣有外府外司服内臣則有内府内司服之類太史是史官尹伯是有司之長如庖人内饔主王之飲食而膳夫為之長鐘師磬師各主一樂而太師司樂為之長凡在外之官不止此其餘都包在百司裏面周公單提出藝人這幾様官來説為何盖大都小伯雖不繫百司之數然分治郊圻之地與其餘的官不同藝人恐怕他作為竒技淫巧及左道亂政以蕩人主之心太史以奉諱惡所以公天下後世之是非凡人主一言一動都要記在書上以為後王之勸戒尹伯所以見大小相維體統所繫不可僣越故周公歴數文王武王設立許多官職却總結一句説庶常吉士言在文武之廷都是有恒心常徳的吉人君子一箇小人不敢倖進
  司徒司馬司空亞旅
  這幾様是諸侯之官古者諸侯之國不敢上同王朝止設三卿以治國事司徒主邦教司馬主邦政司空主邦土亞是卿之貳旅是卿之屬諸侯的官屬尚多周公只舉這幾様以其名位通於天子故歴陳之以見文王武王之時凡諸侯之官無不得人也
  夷微盧烝三亳阪尹
  這幾様是王朝之臣往監于諸侯四夷者夷是總名微在巴蜀盧在西北是兩處蠻夷地名亳是商之舊都分做三處故曰三亳烝阪二字先儒未詳凡險阻之地不以封建諸侯而使王官治之㕘錯於五服之間謂之尹然王官所治非止一處周公特舉其重者以見文王武王之時凡王官之監於諸侯四夷者無不得人也按此一段説上自王朝内而都邑外而諸侯逺而夷狄無不得人以為官使豈文王武王一人之聰明所能周知盖文王武王只是親自簡任三宅大臣既得其人他自去薦舉賢才布列庶位所以内外逺近大小之臣無不得人如此可謂盛矣為人君者最當注意
  文王惟克厥宅心乃克立兹常事司牧人以克俊有徳克厥宅心是能其三宅之心常事即常任司牧即常伯不言凖人者略之也以解做用字周公告成王説文王惟能其三宅之心故知之至信之篤盖文王的心便是三宅的心脗合交契無一些猜忌故曰文王惟克厥宅心文王有知人之明如此故能設立這常任常伯之官委用那能俊有徳之人俊徳謂之能以見俊便是著實第一等有才徳人徳便是著實第一等有行的人故曰乃克立兹常事司牧人以克俊有徳若人君用人未用時不曾慎選已用了却猜忌他這等豈能做出光明俊偉的事業此文王之所以為聖人也
  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獄庶慎惟有司之牧夫是訓用違
  庶言是一應號令庶獄是一應刑獄庶慎是一應禁戒儲備如兵車錢穀之類有司之牧夫是所司典守之官訓是訓勑用是用命違是不用命周公告成王説文王在位時既得賢才而委任之故凡事只總大綱不屑屑去兼理那一應號令一應刑獄一應的禁戒儲備文王雖不屑屑的下侵衆職他那責成於所司典守之官不肯放過時加訓勑那用命與不用命者掌庶言之官能使號令嚴明掌刑獄之官能使刑清訟簡掌庶慎之官能使國之禁戒儲備無一件不齊整便是能用命者文王則訓勑以勉勵之故其事可以不問自理若于號令刑獄禁戒儲備有不如法的便是不能用命者文王則訓勑以懲戒之故其事可以不言自治故曰是訓用違盖文王勞於求才逸於用賢如此
  庶獄庶慎文王罔敢知于兹
  周公又説這一應刑獄一應的禁戒儲備文王不惟不肯兼理臣下的事乃至不敢與知其事所以然者只是信任賢臣之専故如此上文説庶言此不及者號令出於人君雖不屑屑去親理亦不容不知也若并號令不知則臣下或有竊弄威權之漸非所以為文王矣
  亦越武王率惟敉功不敢替厥義徳率惟謀從容徳以並受此丕丕基
  率是循敉功是安天下之功義徳是有撥亂反正之才者容徳是有休休樂善之量者皆成徳之人也周公告成王説文王能任賢圖治及到武王能率循文王安天下之功又於文王所用有撥亂反正之才的人用之而不敢替率循文王安天下之謀又於文王所用有休休樂善之量的人從之而不敢違意如虢叔閎夭散宜生泰顛南宫括之類所以輔成王業者文王用於前武王任於後父作子述用能同享此莫大之基故曰以並受此丕丕基
  嗚呼孺子王矣繼自今我其立政立事凖人牧夫我其克灼知厥若丕乃俾亂
  孺子指成王我字也指成王見君臣一體的意思若是順謂心之所安也亂字解做治字周公既述文王武王做成大基業傳與子孫遂歎息告成王説孺子今既為王矣繼自今日以後王當要建立政務這立事常任之官凖人守法之官牧夫常伯之官王須是能明知其心之所安是如何若明知其心之所安是箇能順天理的正人君子必無有欺罔的事王當推心大加委任使他展布四體以為治故曰丕乃俾亂
  相我受民和我庶獄庶慎時則勿有間之
  相是相助間是讒間周公告成王説王既明知三宅之官是正人君子委任他當使那常伯之官相助左右王所受於天於祖宗之民務要庶民都得其所使那凖人之官常任之官調和均齊之一應王刑獄一應禁戒儲備務要刑獄都得其平禁戒儲備都一一如法這等委任了又不可使小人讒間他盖君子易疎小人易親小人見君子有些寵遇便生妬忌見君子有些名望便生謗毁故周公以此戒之
  自一話一言我則末惟成徳之彦以乂我受民
  末是終惟是思彦是美士周公又説委任君子不可不専縱一話一言之間王則終思那成徳之美士用他來治王所受於天於祖宗之民不可斯須忘了若一話一言之間少有此不在那君子分上則小人必乗間而入矣
  嗚呼予旦已受人之徽言咸告孺子王矣繼自今文子文孫其勿誤于庶獄庶慎惟正是乂之
  旦是周公的名徽言是美言文子文孫指成王説成王是武王之文子文王之文孫如何謂之文當成王之時法度昭彰禮樂明著守成上文故謂之文誤是失誤正如周官宫正酒正之正指當職者為言周公歎息告成王説予旦所聞於人凡禹湯文武委任賢才之事無非至美之言已都告孺子王矣繼自今日以後王為武王之文子文王之文孫當要體文王武王所行不要下侵衆職自家失誤了一應刑獄一應禁戒儲備凡一應刑獄只責那管庶獄之人使治其事一應禁戒儲備只責那管庶慎之人使治其事故曰惟正是乂也
  自古商人亦越我周文王立政立事牧夫凖人則克宅之克由繹之兹乃俾乂
  由如説紬絲繹是窮其端緒言任賢者必詢事考言而後可以盡其才如治絲者必紬繹之而後可以窮其端緒也周公告成王説自古帝王及有商之人君以至我周之文王要建立政務其所以用這立事牧夫凖人三宅之官只是能得賢才以居其職能紬繹用之而盡其才盖能宅其才以安其職則小人不得以備員尸位又能繹其才以盡其用則君子都得以竭誠効忠此其所以能使之治天下之事而治道無不成也
  國則罔有立政用憸人不訓于徳是罔顯在厥世繼自今立政其勿以憸人
  憸人是憸利小人其詐足以飾非其言足以拒諫他心裏喜時便稱桀紂為堯舜不喜時便誣伯夷為盜跖故周公告成王説自古國家無有建立政務却用這等憸利小人者憸利小人所存所行都不順于徳是以他人沒有光顯在世間王當自今日以後凡建立政務切不可用這等憸利小人盖小人陰類用之則降其國于晦昧此周公所以戒成王也
  其惟吉士用勱相我國家
  吉士是吉人君子其道足以正君其徳足以服衆其所存只要推賢讓能其所行惟恐傷人害物故周公告成王説王當要用這等吉人君子使他勉力以輔相我國家盖君子陽類用之則升其國於明昌此周公所以勉成王也
  今文子文孫孺子王矣其勿誤于庶獄惟有司之牧夫周公又説今主為武王之文子文王之文孫以幼冲即王位矣當體文王武王所行不要下侵臣職自家失誤了一應刑獄這一應刑獄只責那所司典守之官使他整理周公初間説罔攸兼于庶言庶獄庶慎三件事中間説其勿誤于庶獄庶慎兩件事到此只説庶獄一件事盖獄乃民命所繫若不敢輕用則為仁徳之君可以比隆堯舜輕用則為暴虐之主與桀紂一般故周公獨舉之以告成王使知刑獄之可畏如此
  其克詰爾戎兵以陟禹之迹方行天下至于海表罔有不服
  詰解做治字戎是戎服兵是兵器陟是升禹迹是説大禹當時所疆理九州之地陟禹之迹言能過之也方是四方海表是説四海之外周公告成王説一應刑獄王固當致謹至於兵又是刑之大者王須是能以祖宗創業艱難為心當治平無事之時修治其戎服兵器武習武備不要廢弛俾徳威逺播還過於大禹所疆理九州之地四方流布無往不通而徧於天下至於四海之外九夷八蠻無有不仰服其徳威之盛這等才好或者疑周公此言啟後王好大喜功之患先儒説周公累告成王惟恐一刑之誤况六師萬衆之命豈肯輕舉妄動盖治兵之戒正所以推廣勿誤庶獄之㫖非後世導其君以窮兵黷武者比也
  以覲文王之耿光以揚武王之大烈
  覲解做見字顯揚的意思耿光指徳而言大烈指功而言周公既以治兵之戒告成王到此又説王果能使武備修舉内而中國外而夷狄無不畏服這等便可以顯耀文王至明之徳便可以振揚武王莫大之功可謂能繼志述事無媿于前人矣
  嗚呼繼自今後王立政其惟克用常人
  後王指周家後世子孫説常人是常徳之人周公又歎息説繼自今凡我周家後王建立政務須是能用常徳之人不可用憸利小人盖君子小人用舍治亂所繫故周公不獨告成王又告周家後世子孫俾為家法後世而不替也
  周公若曰太史司㓂蘇公式敬爾由獄以長我王國兹式有慎以列用中罰
  蘇是國公是爵名忿生以諸侯為司㓂太史是史官列是條列即今所謂律例周公上文以庶獄之戒告成王故於此又以敬獄之事告史官使他并冩在史書以為後人之法説司㓂蘇公忿生他為掌刑之官小大之獄莫不由知而蘇公用能敬其所由之獄不敢怠忽培植民命以延長我周家國命於悠久若如今掌刑之官能於是取為法式而有敬慎之心以其所㫁舊事之條列用其不輕不重而合乎中道者以為罰則刑之所加重不至於暴刻輕不至於寛縱矣按周公將告老歸洛故作立政這一篇書以告成王大㮣説王政莫先於用人用人莫先於大臣大臣得人則百官皆得其人治道無有不成者中間説夏商及周家興廢之故拳拳於進君子退小人尤致謹於兵刑大事無非欲成王以先君文武為法以夏商後王為戒忠愛之至雖千載之下可以想見伏惟聖明留意
  周官
  這一篇書是成王訓迪周家百官言語史官録之故以周官二字名篇
  惟周王撫萬邦巡侯甸四征弗庭綏厥兆民六服羣辟罔不承徳
  侯甸是侯服甸服并男采衛及畿内為六服獨言侯甸是舉近以該逺的意思弗庭是不直謂諸侯之叛逆王命侵削下民者羣辟是諸侯之君史官將叙成王訓迪百官故先説惟周王撫臨萬國巡狩于侯服甸服諸處以察其政治又四面征討諸侯之不直者以正其罪惡用以綏輯安定天下之兆民由是六服之地諸侯之君無敢不承奉周王之明徳威命故巡侯甸則徳之所施者博征弗庭則威之所制者廣此萬民所以綏懐諸侯所以承服也
  歸于宗周董正治官
  宗周指鎬京而言董解做督字史官又説成王既已巡狩征伐安兆民服諸侯有外攘之功矣故又嚴内治之修於是歸于鎬京督正在朝治事之百官以為端本澄源之計盖督之使他各盡所職不敢怠慢正之使他各有所司不敢侵越這以上都是史官記事之詞
  王曰若昔大猷制治于未亂保邦于未危
  猷解做道字史官述成王訓迪百官之意説若古昔大有道之世聖帝明王曉得治有失則亂故其圖為治道常於未亂之前用功曉得邦無道則危故其保固邦家常於未危之前用功其所以用功又無别法只是任賢使能思患而預防之故能得長治久安若政已亂國已危而後圖之豈能濟事
  曰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内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侯伯庶政惟和萬國咸寧
  百揆是在朝大臣四岳是總領四方岳之官州牧是一州之牧侯伯是諸侯之長盖侯伯各統于其州之牧州牧各率其方之諸侯統于四岳四岳以下都統于百揆成王説唐堯虞舜之時稽考古制建立大小庶官只是一百多員内有百揆四岳之官總在朝之治外有州牧侯伯之官總四方之治内外相承體統不紊故在當時禮樂刑政工虞教養一切庶政都順理適宜而無乖錯之事天下萬國小大臣民都安居樂業而無失所之人故曰庶政惟和萬國咸寧
  夏商官倍亦克用乂
  成王又説到夏商二代世變事繁觀其會通制其繁簡其建立大小庶官比唐虞之時只加一倍多也能使天下治安比于唐虞之盛故曰亦克用乂
  明王立政不惟其官惟其人
  立政指上文制治于未亂保邦于未危而言成王既説唐虞之時建官只有一百多員夏商之時建官只多得一倍天下一般治了所以自古若堯舜禹湯這等明哲的君王建立政事制治于未亂保邦于未危不惟其官之多惟在得人而已盖得賢才而任用之官雖少一人可兼數事若所用的是不才之人官雖多只好喫俸禄濟得甚事
  今予小子祗勤于徳夙夜不逮仰惟前代時若訓迪厥官
  予小子是成王自家謙詞祗是敬逮是及若是順成王説予小子敬勤于徳兢兢業業不敢怠忽早夜間常恐有所不及惟仰前代若唐虞夏商所以建官立政良法美意我將於是順着他的道理訓教啟迪百官使百官各盡所職助成化理盖修徳是任官之本若人君自家不肯修徳雖終日訓迪百官人也不信服孔子説為政在人取人以身正是此意
  立太師太傅太保兹惟三公論道經邦燮理陰陽官不必備惟其人
  立如説初立然三公之官非始於此立為周家定制則始於此太是尊無以加之詞師是天子所師法傅是傅相天下保是保安天子公取至公無私之義因以為官名道是天人之理經是經綸燮理是和調成王説如今定立太師太傅太保這三様官為三公不敢勞以職務専與人主講論闡明天人的道理以立天下之大本推此道理以經綸邦國使教化行政事舉萬民萬物都得其所推此道理以和調陰陽使三光全寒暑平四時五行都順其序這便是三公的職事三公之官不必求其備員須是天下第一等道全徳備可為王者師然後委任他若無這等人則寧闕其位不可濫授非人也
  少師少傅少保曰三孤貳公化寅亮天地弼予一人少是位次于尊之詞孤解做特字言其非三公之屬且取獨立無朋之義因以為官名貳是佐貳是大化是道化寅亮是敬明的意思予一人是人君自稱成王又説定立少師少傅少保這三様官為三孤佐貳三公三公既已論道經邦講明大本三孤則大擴充其經邦之治化務使天下無一些違理犯法傷人害物的政事三公既已燮理陰陽調和元氣三孤則致敬詳明于天地之運行務使天下無有一些星變地震兵革水旱的災異用以輔弼人君匡正其過失成就其徳業便是三孤的職事然三公説官不必備惟其人三孤説弼予一人乃互文見義非三公無輔弼之任三孤可以不擇人也三公三孤同一輔弼之任都要得非常之才不比庶官職事可以照例除授也
  冢宰掌邦治統百官均四海
  冡是大宰是治言其任大責重兼五官之事故謂之冢宰成王説定立冢宰為天官卿使他職掌邦國的治道在内則統領百官在外則均平四海凡百官的職事或大或小或司禮樂或掌兵刑宰務要管攝使體統相承有綱有紀賢者進不肖者退斯内治無不修凡四海的風土或剛或柔或重厚或浮薄宰務要調和使做官的都得其人民之寒者與他衣饑者與他食不順者教他使復其性斯外治無不舉所以説統百官均四海後世若吏部尚書即是此官
  司徒掌邦教敷五典擾兆民
  司是主徒是衆取其官主民衆故謂之司徒擾是調習安養的意思成王又説定立司徒為地官卿使他執掌邦國的教化敷布父子君臣夫婦長幼朋友五者典常之教以調習安養天下之兆民如不忠不孝無禮無義的務要教導使他都順理不敢犯法所以説敷五典擾兆民後世若户部尚書即是此官
  宗伯掌邦禮治神人和上下
  宗是宗廟凡祭祀以宗廟為主伯是長言春官為四時之長故謂之宗伯成王又説定立宗伯為春官卿使他職掌邦國的典禮専治天神地祇人鬼之事與吉凶軍賔嘉之五禮和其上下尊卑等列盖凡壇坎昭穆都有箇上下尊卑之序聘享射御都有箇上下尊卑之節不可差失若有些差失則僣亂謟妄鬼神也不享争凌犯民志也不定安得而和所以説治神人和上下周家制度禮樂合為一官和盖指樂而言後世若禮部尚書即是此官
  司馬掌邦政統六師平邦國
  馬是軍政最要的以其主軍馬之事故謂之司馬政是以征伐正人之不正乃王政之大者成王又説定立司馬為夏官卿使他職掌邦國的軍政統御天子的六軍凡天下有干正之人則舉兵征伐以平治邦國使强不得凌弱衆不得暴寡人人皆得其平所以説統六師平邦國後世若兵部尙書即是此官
  司㓂掌邦禁詰姦慝刑暴亂
  㓂是㓂賊禁是法禁以其主㓂賊之事故謂之司冦成王又説定立司㓂為秋官卿使他職掌邦國的法禁使民不犯若有犯了法禁的則推詰究問那姦詐慝惡之徒務要得其真情刑戮那强暴作亂之人使犯者知懼盖姦慝隐而難知暴亂顯而易見所以説詰姦慝刑暴亂後世若刑部尚書即是此官
  司空掌邦土居四民時地利
  空是空土盖古時人穿土穴而居之以其主民安居故謂之司空成王又説定立司空為冬官卿使他職掌邦國得空土以居處四民使士農工商都得其所順天時以興地利如春耕夏耘秋收冬蔵之類若失其時則地有遺利四民便都缺用了所以説居四民時地利後世若工部尚書即是此官
  六卿分職各率其屬以倡九牧阜成兆民
  六卿各自有屬官每一卿屬官六十員通共三百六十員阜解做厚字成王又説冡宰既已職掌邦治為第一然治道莫先於教化故司徒第二教化莫先於禮樂故宗伯第三教化既施而猶有不守禮法者大則加之以兵小則加之以刑都出於不得已故司馬第四司㓂第五暴亂既去而後民得安居故司空第六六卿既已分職各自率領他官屬以倡率九州之牧自内而逹之於外使政治明教化洽由是阜厚民生化行俗美天下無有饑寒愁苦争凌犯之人故曰阜成兆民
  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時巡考制度于四岳諸侯各朝于方岳大明黜陟
  五服即是侯甸男采衛五等諸侯成王又説如今定制每到六年上五等諸侯一次來朝會于京師述其所職又到六年上王乃以春夏秋冬巡狩于四方稽考制度于方岳看他國中制度凡禮樂刑政與朝廷所頒行的合與不合諸侯就各朝于方岳東巡狩則東方諸侯朝于岱宗南巡狩則南方諸侯朝于南岳之類每巡狩到那一方詢察諸侯的賢否大明黜陟之典如稽考他制度其中有不敬的則削其地有不孝的則黜其爵有功徳于民的則加地進陟當賞而賞使天下之人都有所勸當罰而罰使天下之人都有所警故曰大明黜陟
  王曰嗚呼凡我有官君子欽乃攸司慎乃出令令出惟行弗惟反以公滅私民其允懐
  令是教令如後世條例榜文之類反是沮逆的意思成王上文既説建官的體統到此遂歎息呼大小庶官一同告他説凡我一切有官守的君子爾當欽敬爾所司的職事謹慎爾所發的教令凡教令所發須筭計要必然可行不要輕率把不可行的事發出來却至於沮逆行不將去後雖有可行的事人也都不信了爾若能以天下的公道滅一已之私情則教令所發百姓每自然都敬信懐服所謂令出惟行弗惟反只是教他謹言不是教他遂非也
  學古入官議事以制政乃不迷其爾典常作之師無以利口亂厥官蓄疑敗謀怠忽荒政
  學古是學前代之法制是裁度迷是錯繆典常是當代之法蓄是積蓄成王説爾大小庶官須是要習學前代古人之成法然後可以進用做官到謀議政事時却把平日所學古人之成法用他來裁度斟酌則一切度政必有條理不至於錯繆其前代之法又有宜于古而不宜于今的爾之為政須以當代之典常做一箇師法盖周家典常都是文武周公之所講畫至精至備只好遵行不可以喋喋利口逞其才智更改紛亂爾之官守凡有疑當據理㫁其可否若積疑在心而不㫁必反敗其謀為雖有好事也不成了又須要勤謹若怠惰而不勤忽畧而不謹必荒廢其政事如何能舉其官
  不學牆面莅事惟煩
  莅解做治字煩是煩擾成王上文已歴言做官的弊病故此勉其為學説人不肯為學恰如面對著土牆立地眼無所見若使他居官治政遇著事來心無所主也不知那件是那件非舉措之間不勝其煩擾矣盖人若能學則通古今明義理處得事事停當雖萬變而不勞所以人不可無學問之功也
  戒爾卿士功崇惟志業廣惟勤惟克果斷乃罔後艱功是事功業是職業成王既總戒庶官至此又説如今申戒爾在朝的卿士爾等要事功崇髙惟當立志若柔懦而不立志則事功所成者卑下豈能得崇髙爾等要職業廣大惟當勤力若怠惰而不勤力則職業所就者狹小豈能得廣大有此二者又須臨事能剛果决㫁乃無後日之艱患若猶豫固滯而不能果㫁則志與勤都虛用了工夫何益於事這兩句是申説上文怠忽荒政蓄疑敗謀的意思
  位不期驕禄不期侈恭儉惟徳無載爾偽作徳心逸日休作偽心勞日拙
  驕是驕傲侈是奢侈恭是恭謹儉是節儉載解做事字休是休美成王説爾卿士凡居顯位者本不期至于驕傲只是人不知檢束便驕傲自至享禄食者本不期至于奢侈只是人不知撙節便奢侈自至故居顯位當知所以恭謹享禄食當知所以節儉然恭謹節儉豈可以聲音笑貌為之當着實有得於心以成已之徳不可從事於矯偽若果能把恭儉做實徳直道而行表裏如一則此心安逸而日著其美若只要做矯偽之事巧詐百端揜䕶不暇則此心勞苦而日著其拙成王以此戒卿士可謂理到之言矣
  居寵思危罔不惟畏弗畏入畏
  寵是寵榮危是危辱成王説人臣享髙爵厚禄的雖是寵榮然居此寵榮之地便思量有危辱之禍盖寵辱二者長相倚伏當無所不致其敬畏庶可保守若不知所敬畏驕侈放肆必入于危辱可畏之中誠不可不懼後世患失之徒與思危相似然患失者以寵利為樂思危者以寵利為憂所存大不同也
  推賢讓能庶官乃和不和政厖舉能其官惟爾之能稱匪其人惟爾不任
  賢是有徳者能是有才者厖是雜亂稱也是舉的意思成王説爾卿士若肯推人之賢讓人之能而無蔽賢害能之事則大小庶官自然倣傚相和而不争賢者有所勸不肖者可以警若不能如此使庶官不和互相妬忌則朝廷的政事必至於雜亂不可振舉爾等所舉之人能修其職便是爾之所能若所舉非其人便是爾不勝其任盖古時大臣以人事君其責如此
  王曰嗚呼三事暨大夫敬爾有官亂爾有政以佑乃辟永康兆民萬邦惟無斁
  三事即立政所謂三事大臣亂解做治字斁解做厭字成王於篇末歎息説上自三事大臣下至大夫小臣我如今申戒勑爾等當要敬謹爾所有的官職不可怠忽整治爾所司的政事不可廢弛用以佑助爾君永逺康濟天下之兆民庶幾萬邦之廣親附愛戴而無厭斁我周之心矣臣謹按先儒説周官是成王親政之書盖成王受周公之教已成故於親政之初訓廸百官凡三公三孤六卿百執事無不正其官守加以訓詞其言居官涖政之道無一語不精當所以當時百官奉行天下大治真可為後世之法伏乞聖明留意
  君陳
  君陳是當時大臣的名周公遷殷頑民于下都親自監治他周公既沒成王命君陳替周公監治史録其䇿命之詞故以君陳二字名篇
  王若曰君陳惟爾令徳孝恭惟孝友于兄弟克施有政命汝尹兹東郊敬哉
  令是善尹是治東郊指下都而言盖下都在王城之東故謂之東郊成王發命呼君陳之名説惟爾有令善之徳孝順父母能盡為子的道理恭敬長上能盡卑幼的道理惟爾能孝順父母友愛兄弟這等徳行行之於一家若移這道理去做官必能施設那所任的政事上思盡忠於君下思澤於民與治家事一般我如今命爾往治東郊下都之民爾當敬謹不可怠忽盖殷民難化皆因他不知天理民彞之故所以成王不用威猛剛克之臣而用孝恭孝友之君陳可謂得為治之本矣
  昔周公師保萬民民懐其徳往慎乃司兹率厥常懋昭周公之訓惟民其乂
  師是教誨保是安養率是循懋是勉成王説昔者周公在下都有師之尊有保之親所以教養萬民無所不至以此萬民都懐念他的恩徳至今不忘爾君陳去替周公監治殷民不必他求只當慎守你的職事不可廢弛了周公的舊政率循當行的常道不可更變了周公的成法爾若能勉力申明周公之遺訓而光大之則下都之民無有不翕然聽順咸歸於治化者故曰惟民其又
  我聞曰至治馨香感于神明黍稷非馨明徳惟馨這四句是周公之言馨香是説治道之精華處神明是説神聰明而不可欺明徳是説人所得于天的仁義禮智虛靈不昧之徳成王告君陳説我聞得周公有言治化美盛到那極處自有馨香感格于神明至於黍稷本是馨香之物然所以感格神明却不在黍稷馨香必是人有明徳馨香乃可以感格神明人若無有明徳黍稷雖是馨香神明也不來感格盖至治是明徳之效明徳是至治之本同一馨香非有二也
  爾尚式時周公之猷訓惟日孜孜無敢逸豫
  式是用猷是道成王既舉周公之言遂告君陳説爾尚當用此周公所述道理之訓詞惟日自强孜孜不息加篤敬之功無敢縱肆於安逸豫樂之地則庶幾前人之徳而殷民可以感化矣
  凡人未見聖若不克見既見聖亦不克由聖爾其戒哉爾惟風下民惟草
  凡人是庸凡之人聖人是道全徳備之人成王告君陳説那世上一等凡庸之人不曾見聖人的時節他心裏也曉得切切向慕只不能勾得見的一般及至他親見了聖人却又志氣昏惰視為泛常不能依著聖人的所行這等人空自去向慕聖人有始無終有甚麽濟事爾君陳當以這等人為警戒盖周公是箇真聖人爾君陳已親見了他如今居周公之位治周公之民豈可不依他所行且爾君陳譬如風一般爾管下的百姓譬如草一般爾若能依著周公所行去治民則民之從化便如草之從風上行下效㨗於影響甚言徳化之速如此
  圖厥政莫或不艱有廢有興出入自爾師虞庶言同則繹
  廢是革除的意思師是衆虞是度成王又告君陳説凡圖謀其政事無大無小當無一不致其難不要把做容易去做如中間有弊當革有利當興的又不可偏執已見須要出入反覆與衆人商度若衆論皆同則又當紬繹而深思之然後行將出去才好盖師虞是合乎人之同則繹㫁於已之獨孟子説國人皆曰賢然後察之國人皆曰可殺然後察之即庶言同則繹的意思
  爾有嘉謀嘉猷則入告爾后于内爾乃順之于外曰斯謀斯猷惟我后之徳
  嘉是美好的意思嘉謀是所言切于事嘉猷是所言合于道事與道非有二致各舉其甚者言之故謂之嘉謀嘉猷成王説爾君陳比前在朝時凡有好言語切于事的或有好言語合于道的便入來面見告爾君于内説這等好事都當舉行却又能將順于外説這等嘉謀這等嘉猷行將出來有利於國家都是我君之盛徳非臣下所能預此盖君陳所已行者故成王舉以稱之
  嗚呼人臣咸若時惟良顯哉
  良是説人臣的徳顯是説人臣的名成王又歎息説使為人臣的都似君陳爾這等所行歸美於君不肯揚已之善豈不是箇有徳的良臣其名豈不可顯先儒説成王於此為失言盖欲其臣善則稱君乃人臣的細行不足道且人君既有這等臣那阿謟小人窺見了必漸漸的進用到人君有過失時却誰敢來諫諍豈不誤了大事昔禹聞善言則拜成湯改過不吝這兩箇聖人定不肯説這等言語此成王所以不及也
  王曰君陳爾惟周公丕訓無依勢作威無倚法以削寬而有制從容以和
  是闡揚的意思丕訓是大訓作威是凌虐下人的意思成王呼君陳之名説爾在下都繼周公之後若只以謹畏保守為志便不及前人了爾當要奮發作興闡揚周公所遺之大訓使廣被于民才好假如勢位是爾所有的不可依恃這勢位凌虐在下之人法制是爾當用的不可倚靠這法制以行刻削之政御衆固貴乎寬若只管寬將去則至於放縱必寬中有箇節制使踈而不漏行事固貴乎和若只管和將去則至於流蕩必從容以和恊於物使適乎中道不墮於一偏且君陳是箇賢臣豈肯依勢作威倚法以削然喜怒予奪有一毫私意不是公道其流或至於此故成王預戒之
  殷民在辟予曰辟爾惟勿辟予曰宥爾惟勿宥惟厥中辟是罪辟宥是赦宥成王告君陳説凡下都之殷民有犯罪在於刑法未經决㫁的雖我説要當罪若是那箇人其實無罪爾當執法説不當罪雖我説要赦他若是那箇人其實有罪爾當執法説不當赦凡當罪當赦不要曲從人君一時喜怒只當權其輕重務使合乎中道則有罪的不至於倖免無罪的不至於濫及盖上一段是戒君陳不要徇一已之私這一段是戒君陳不要徇人君之私上下之間悉從公道則殷民無有不心服者矣
  有弗若于汝政弗化于汝訓辟以止辟乃辟
  弗若是不順的意思成王告君陳説若殷民之中有不肯順從於爾之政令或不能變化于爾之訓教這等人不可一槩罪他須要斟酌其中罪得一箇人可以懲戒止息了後來的不敢犯罪然後罪之庶幾刑期無刑之意
  狃于姦宄敗常亂俗三細不宥
  狃是習慣姦是在内為惡的宄是在外為惡的細解做小字成王又説若是習慣去做姦宄之事敢於為惡而不悛與夫毁敗綱常壊亂風俗這三様事若人有犯了的雖是小罪也不可赦宥他所以絶為惡之源也
  爾無忿疾于頑無求備于一夫
  頑是愚頑成王告君陳説爾不要忿怒疾惡那愚頑不聽訓化的人便棄了他若是從容不廹漸漸的把禮義開導則無不可化之人矣也不要求全責備于一人之身若是取其所長棄其所短則無不可用之人矣
  必有忍其乃有濟有容徳乃大
  忍是含忍濟是成就的意思容是包容成王又告君陳説為人上的必有所含忍則其為事乃有所成而無敗然此猶不免有堅制力蓄的意思若是度量能有所包容則其徳乃造於廣大而不可量矣盖小不忍則亂大謀能忍以濟事固好但其所得猶淺若容以成徳如天地之量無所不包則其所得者深矣這一節是申言無忿疾于頑的意思
  簡厥修亦簡其或不修進厥良以率其或不良
  簡是簡别修是説人之職業進是進用良是説人之行義成王又告君陳説殷民雖染紂之惡然已薰陶於周公之化其職業有能修的有不能修的爾當簡别那能修其職業的出來也簡别那不能修其職業的出來不要使他混為一途則人人都相勸於立功矣既簡别了然後選於其中進用其能自修而至於賢良者以倡率其不能自修而未至於賢良者使他知所媿慕則人人都相勉于興行矣這一節是申言無求備於一夫的意
  惟民生厚因物有遷違上所命從厥攸好
  遷是改變違是不肯從的意思成王又説惟庶民之生其本然之性無不淳厚只是因為外物所引誘遂把那淳厚改變做了澆薄然淳厚既可改變做澆薄則澆薄豈不可改變做淳厚只是斯民他不肯從上面人的命令只肯從其所喜好的假如上面人自家澆薄却出令教下面人淳厚雖嚴刑峻罰人也不從若上面人常好淳厚下面人便都感化興起也好淳厚盖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故曰違上所命從厥攸好
  爾克敬典在徳時乃罔不變允升于大猷惟予一人膺受多福其爾之休終有辭于永世
  典是典常升是進的意思大猷是大道予一人是人君自稱成王告君陳説爾能敬其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常道以為在已之徳而躬行于上則是自家能謹其所好矣民之從化㨗於桴鼓將見時俗無有不改變其澆薄而信能進之于大道這等化行俗美惟予一人享受諸福無有危亂之虞豈不是爾君陳能成其美爾終有令名傳頌永久而不朽矣臣謹按君陳這一篇書始以敬哉一言終以敬典在徳一言盖徳是化民之本敬又是徳之本古聖賢相傳帝王之心學不出此故成王以君陳令徳孝恭而委任之訓戒之亦不出此其進徳典學之功真可謂守成之賢主矣伏惟聖明留意










  篁墩文集巻七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八     明 程敏政 撰經筵講章
  中庸一
  故為政在人取人以身脩身以道脩道以仁
  這是中庸第二十章子思引孔子答魯哀公問政的説話政是人君治國平天下的政事人是賢臣孔子説人君脩政立事只在用賢臣且如三公三孤得其人則能調元賛化弼成君徳六卿得其人則能使禮樂刑政紀綱法度件件脩舉若不得其人如何望治所以説為政在人身是指君身説天下的人才識趣不同有存心守正的有随時求進的全看人君所好如何人君若好聲色貨利便有佞倖聚斂的人進用若人君自家大公至正則所用的必正人君子所以説取人以身脩是脩為道是道理人君一身舉動必須都從道理上行若稍有放肆則貌言視聽之間便有不公不正處身如何得脩仁是指心説人君一心若能常存天理不使有一毫私意間隔便是仁心既仁了所行自然都合道理所以説脩身以道脩道以仁然道與仁不是兩件道是總説該行的事仁是指那用功親切處子思於前章歴引大舜文武周公的事了又引此段以見孔子若得位時其為政舉措也與大舜文武周公一般臣觀此章大旨要在脩道以仁一句盖仁是本心之全徳心乃致治之大本若心徳全了以之脩身以之用人以之為政無所處不當若心徳上不曾用功則是大本虧了一身所行便多失道羣臣之中豈能辨得孰為君子孰為小人天下之事豈能見得孰為當行孰為當止這都繫於人君一心正如禹湯文武之君能全這心徳所用的便有伯益伊尹太公周召一班賢臣相佐以道政無不舉故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如桀紂幽厲之君不能全這心徳所用的便是觸龍飛㢘衛巫皇父一班邪臣相助為虐政日以衰故曰三代之失天下也以不仁降及漢唐宋時中間或有賢主然心學不明又無格心之訓故其徳之所就雖不至桀紂幽厲之暴亦豈能如禹湯文武之仁脩諸身者純駁相半所用的人賢否相㕘所行的事治亂相雜考其所終皆不足論先儒周子有見於是嘗曰心純則賢才輔賢才輔則天下治方纔就本原上説出與此章意合仰惟皇上受列聖之心法得三代之正傳仁心仁聞布於四海尤願深體聖賢之言監歴代得失之故使皇極茂建於上君子願立於朝治效逺超於古宗社幸甚生民幸甚
  二
  天下之逹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逹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逹徳也所以行之者一也
  這是中庸第二十章子思引孔子答魯哀公問政的説話大意以為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這五倫必有知仁勇三徳然後能行故曰天下之逹道五所以行之者三逹是通共的意思君臣有義父子有親夫婦有别兄弟有叙朋友相交有信這五件乃天下古今人所共行的道理如大路一般故喚做逹道若一人行得一人行不得古人行得今人行不得便不是逹道了所以説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逹道也知是説人的見識仁是説人心天理勇是説人敢做人於五倫上若沒見識如何曉得這道理雖是曉得了若不以天理為心如何能行若不敢做也行不到那去處這三件乃天下古今人所同得的道理故喚做逹徳若一箇人有一箇人無古人得此理今人不得此理便不是逹徳了所以説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逹徳也一字解做誠字即真實的心這三逹徳雖是人心所同得的若行時節不肯著實三心二意半上落下便是不誠人若不誠那原有的知也昏昧不明了原有的仁也被私欲間㫁了原有的勇也懦弱不能振起了故曰所以行之者一也孔子平日論政多指一事説惟此章答哀公之問極言治道如此為人上者最當注意臣觀從古以來治天下國家的必以明倫為本為何盖王道之所以别於邪術與夫人類之所以異惟在於此唐虞三代聖帝明王都能實有這三徳故皇極建於上五教敷於下天下百姓每也都感化知道孝弟忠信共享太平降及後世為人上的全徳者少有以愚弄臣民為智而溺於權詐的有以諂事佛老為仁而流於姑息的有以輕動大兵連興大獄為勇而果於强暴的故在當時上下離心親踈失序天下百姓也都倣傚成風悖理亂倫靡所不至降及晚季世變極矣洪惟我太祖髙皇帝仁明勇智受命於天汛掃羣盜肇立人紀列聖相繼率由典常宣宗章皇帝又御製五倫書嘉天下英宗睿皇帝聖性髙明於五倫大節上躬行心得度越前古親總萬幾延接臣下君臣之契最深追崇太母纂述先猷父子之親益篤放幽閉之宗室以廣昆弟之仁全恩禮於兩宫以盡夫婦之義優待元老召起逸民思得賔友之臣以輔文明之治天下臣民仰皇極之敷錫順帝則於不知者二十餘年伏惟皇上以睿哲之資嗣祖宗之統凡事有闗於五倫三徳者固已常垂聖慮思成治功臣愚尤願加意孔子之言近以先帝為法務臻實行無事虚文則唐虞三代之治可以立致宗社幸甚天下幸甚
  三
  知斯三者則知所以脩身知所以脩身則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家矣
  這是中庸第二十章子思引孔子答魯哀公問政的説話斯三者指上文好學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三句説乃是求入三逹徳的工夫所以二字是指道理説人若知道嗜好學問不肯間㫁去講明道理又知道力行好事不肯徇私以累心徳又知道自家不如人為可耻不肯懦弱務要勉力進脩如此三事便知道這一身雖小可以參天地於那是非美惡上須要分曉於那視聽言動間須要檢束於那事理當行當止處須要剛果這等呵身豈有不脩的故曰知斯三者則知所以脩身既知脩身的道理便知人與已同禀天地之氣同具天地之理若有一箇不得其所的便當體念他使之得其所有一箇不曉道理的便當訓誨他使之復其性故曰知所以脩身則知所以治人既知治人的道理便知一家的人與那一國人一般一國的人與那一家人一般天下的人與那一國人一般務使舉世的人都得安生樂業無一箇失所的都能好善惡惡無一箇抝性的故曰知所以治人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家矣臣謹按先儒説中庸此章可以當一部大學盖大學論齊家治國平天下本於脩身脩身又從格物致知上來此章六箇知字便是致知的意思三近之中以好學為首便是格物的意思盖人心之靈都有箇知覺天下之事都有箇道理若於道理上不能真知便於那當行的事或畏縮不肯去行不當行的事或鹵莽只管去行自家一身尚不可治何况他人一人尚不可治何况一家一國以至天下若能好學真知得這道理久久成熟自家一身全了知仁勇三徳將見視中國如一人視天下如一家都不難了考之三代盛時天子之元子初入大學便把這箇道理教他以培養根本所以後王皆享國長久多至七八百年降及後世學政不脩人君多不知務此故孔子以大學授之曾子曾子授之子思觀此章後所引之言其惓惓為世道慮深矣仰惟皇上徳本生知聖由天縱親視國學以禮先師常御經筵以熈舊學於中庸大學之書固已知之明而見諸行矣伏願成之以勇始終無倦使皇極之化行於四海至治之澤被於萬世三代享國有不足言者臣犬馬之誠不勝顒望伏惟聖明留意
  孟子
  知者無不知也當務之為急仁者無不愛也急親賢之為務堯舜之知而不徧物急先務也堯舜之仁不徧愛人急親賢也
  這是孟子盡心篇説仁知之理至大至博所行却有箇切要處知者是有知識的人當務是當行的事孟子説有知識的人心體光明於天下之事固無不知若所行不論緩急先後都一齊做去亦何以為知必須將要的事先著力去行要的事既行其餘逐旋整理則事無有不治而其知也大矣所以説知者無不知也當務之為急仁者是有仁徳的人賢是賢人君子孟子説有仁徳的人存心廣大於天下之人固無不愛若不分别賢愚善否都一例相看亦何以為仁必須親信賢人君子而委任之賢人君子既用下人自然得所則恩無有不洽而其仁也博矣所以説仁者無不愛也急親賢之為務孟子既説仁知之理又把堯舜所行來証説有知識的人莫如堯舜堯舜於天下之事非件件去理會他如厯象治水齊七政詢四門都是先把要的事行若件件去親自理會則精神有所不逮豈得謂之知又説有仁徳的人莫如堯舜堯舜於天下之人非箇箇去撫摩他如訪問四岳大臣舉用八元八愷都先是親信賢人君子使之分理若箇箇去親自撫摩則事勢有所不周豈得謂之仁所以説堯舜之知而不徧物急先務也堯舜之仁不徧愛人急親賢也臣謹按孟子此章推明仁知之理皆本於孔門論語之言論語説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逺之可謂知矣此則曰當務之為急謂之當則必有箇不當處盖人君所當務者人事所不當務者淫祀若専務淫祀則惑於鬼神而於人道當行的事反不暇為這便是不知如敬天勤民乃當務之大者誠知天心之喜怒不測淫祀不可以享天惟務謹身脩徳以盡敬天的實事則上帝感格災變不生民生之休戚不常淫祀不足以福民惟務省事節用以盡勤民的實事則下民愛戴禍亂不作這便是人君之大知論語説舜有天下選於衆舉臯陶不仁者逺矣此則曰急親賢之為務謂之親則必有箇當疎處盖人君所當親者賢臣所當疎者小人若親近小人則蔽其聰明雖有仁民愛物的心也無所施這便是不仁如任相隆儒乃親賢之大者誠知夫君徳之成否在儒臣將那賢者置之左右則異端之流自疎由是所聞的皆嘉言而仁之道愈明天下之安危在大臣將那賢者委以心腹則邪佞之人自疎由是所行的皆善政而仁之用愈廣這便是人君之至仁然當務之為急親賢之為務急之一字貫於仁知二者之間則又見夫當務之外皆可緩的事在乎舉此措之耳親賢之外皆可緩的人在乎推恩及之耳孟子垂訓後世之意何其至哉仰惟皇上居堯舜之位崇仁知之徳致謹於云為之際加察於用舍之間使敬天勤民所務者無不急之事任相隆儒所親者無不賢之人則治隆俗美上比唐虞臣等不勝顒望之至
  尚書一
  克明俊徳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和萬邦黎民於變時雍
  這是尚書堯典篇史臣紀帝堯放勲的實事克是能俊徳是大徳史臣説帝堯聖人能明自家所得于天的大徳無一些昏昧其徳之大與天一般故曰克明俊徳親是愛九族是髙祖至孫之親舉近以該逺五服異姓之親也在裏面史臣又説帝堯既能明了自家的大徳又推此徳以親愛九族之人使長幼都順其序親疎各得其所九族之人自然和睦無有一箇争的故曰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是均章是顯百姓是畿内之民昭即是明之至史臣又説帝堯既使九族之人都相親睦了又推此徳以均明畿内的百姓畿内百姓每都感化興起自明其所有之徳無有一箇昏昧的故曰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和是和之極萬邦是天下諸侯之國黎民是黑髮之民於是嘆美詞雍也是和的意思史臣又説帝堯既使畿内的百姓都能自明其徳了又推此徳以協和天下諸侯之國那天下的黎民都變惡為善雍雍和順無一人之不化無一俗之不美有莫知所以為之者史臣必加以於之一字見帝堯有此大徳能致天下之人於春風和氣中其神化之妙有難以形容者故曰協和萬邦黎民於變時雍盖深嘆美之也先儒朱子説這一節言堯推其徳自身而家而國而天下即是放勲之實臣觀帝王之徳有全體有大用方可以言治從古聖人全此徳者莫盛於帝堯故孔子刪書把堯典做頭一篇論帝王之徳亦無出於這一段盖克明俊徳即是全體九族既睦百姓昭明黎民於變時雍即是大用自帝堯以後如大舜禹湯文武之為君都能備此全體大用之徳故其治效咸臻雍熈泰和之盛良有以也洪惟皇上徳養春宫帝王之學講之有素故嗣登大寳以來隆大孝於兩宫均教養於宗室賤貨貴徳與正抑邪凡天下之所欲者以次舉行所惡者多罷去所謂親九族而平章百姓協和萬邦者端已兆於斯矣伏願始終以堯為法恒加不息之功俾徳之已明者新而又新澤之已敷者日甚一日則全體大用之學不専於堯而復見於今日臣民何幸躬逢其盛
  二
  列爵惟五分土惟三建官惟賢位事惟能重民五教惟食䘮祭惇信明義崇徳報功垂拱而天下治
  這是周書武成篇史臣記武王政治之本末爵是封爵土是國土武王於克商之後定封爵為公侯伯子男列做五等定國土則公侯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分做三等故説道列爵惟五分土惟三賢是人之有徳的能是人之有才的武王建立治官惟用有徳之人不肖的不用他分職任事惟用有才之人無才的不用他故説道建官惟賢位事惟能五教是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五常之教食以養生䘮以送死祭以追逺武王於這五教三事皆慎重之不敢輕忽所以立人紀厚風俗感發斯人的良心維持天下的教化故説道重民五教惟食䘮祭理之實有者便是信事之合宜處便是義武王於凡事上務要篤守這信字使天下之人不趨於詐又務要顯明這義字使天下之人不徇於利徳是有徳能正君善俗的功是有勞能治民禦侮的武王於有徳者尊之以官使人知道尚賢於有勞者報之以賞使人知道勸忠故説道惇信明義崇徳報功垂是垂衣拱是拱手武王既分封有法官使有要五教脩三事舉信義立官賞行諸般政事都盡了於此之際復何所作為惟垂衣拱手而天下自然化行俗美故説垂拱而天下治臣觀有周史官叙武王政治之本末如此然考之孔子稱道帝舜也以無為而治恭己南面為言乃知前聖後聖所以措天下於至治者無二道也顧人知帝舜之恭己武王之垂拱為可法而不知所以致恭己垂拱之治者豈偶然哉盖帝舜繼堯之後即齊七政去四㐫命九官十二牧敷言試功以察治官明目逹聰以决壅蔽其制治憂勤可謂至矣功成理定而後無所為故人但見其恭已南面而己若武王垂拱則又在克商之後其制治憂勤如前所云殆有甚焉豈真無所作為者哉後世人主不知聖人先憂勤而後佚樂往往以無為藉口恣耳目之所娯窮心志之所欲髙枕肆志委政非人以至於召變速戾可為世鑒者矣仰惟皇上以聖哲之資嗣祖宗之統勵精圖治於兹六年重天工而汰冗官拯弊俗而申教化屢下恤民之詔大新述職之規法先王之憲典則惇信明義之愈嚴録太祖之舊勲則崇徳報功之益厚誠有志於帝舜武王之治矣然邇年以來民嵗之豐歉人才之邪正俗尚之厚薄政令之弛張猶不能不有勤於聖慮也伏望皇上日新聖學以清治原恒納忠言以匡治道慎爵賞勿容於叨冐用賢能勿間於憸讒革澆浮而忠厚以勵士風憫旱蝗而節儉以蘇民困不遑暇豫惟日孜孜逺希武王上法帝舜始不免於有作終可致於無為本一人之憂勤普萬方於佚樂則恭已垂拱之治不在虞周而在聖明矣天下臣民不勝慶幸
  三
  亦惟純佑秉徳迪知天威乃惟時昭文王迪見冒聞于上帝惟時受有殷命哉
  這是周書君奭篇説文王得臣以受天命的事迪知之迪是踐履的意思迪見之迪是開導的意思殷是商家後來改的國號當周成王時召公告老周公再三留他説朝廷不可無老成人比先商家有伊尹每六箇老成賢臣輔佐商之先王上天因此専一佑助商家多生與他賢才凡百官及王臣之微者都能秉持其徳所行的無一件不合天理文王之時也有虢叔每五箇老成賢臣輔佐上天因此也専一佑助文王多生與他賢才便如助佑商家一般凡百官及王臣之微者也都能秉持其徳所行的也無一件不合天理踐履工夫又都到至處著實曉得上天威命商紂有必亡之勢文王有必興之理盡心竭力只要光顯文王文王固是有聖徳這賢臣猶恐文王有未到處左右前後開導啟迪他務使文王之徳著見于上光明如日一般四方無一處不在他照臨之中覆冒于下廣大如天一般四方無一物不在他福蔭之中因此文王之徳升聞于天昊天上帝知他是箇有聖徳之人將殷家原受的命改了付與文王然文王當時止為諸侯至武王方纔得天下如何説文王受有殷命盖當時人心己歸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文王所用的老成人後來又輔佐武王伐紂武王不過繼承文王的功業而已夫以商之先王能用老成人則天命歸之人心向之紂之不用老成人則天命不歸人心不向文王能用老成人則天命轉來歸他人心轉來向他今日召公正當念創業守成之難相與輔佐後王豈可因禄位盛滿難居只要明哲保身而決於求退哉臣觀君奭一篇周公之意大槩以任用老成為主盖老成之人秉心至公知道賢才是得天命人心之本朝廷之上常恐無人賛助有賢臣求退便苦苦留他務要同心協力有賢臣求進便汲汲薦他務要各盡其才人君若用這等人天下自然太平國祚自然久逺那新進浮薄之人秉心不公不識天命興亡人心向背朝廷之上惟恐不得自専有賢臣求退豈止不肯留他還要擠排有賢臣求進豈止不肯薦他還要沮抑人君若用這等人天下如何得治國祚如何得安周公拳拳要留召公意盖如此設使當時召公果於求去周公不肯勉留則成王之時分陜之寄誰可以任康王之初託孤之命誰可以當後世守成之君必以成康為首實皆召公輔相之力周公勉留之功然則人君之治天下任用老成是第一件事伏惟皇上以睿聖之資膺天眷命嗣守祖宗之業不肯輕棄老成之人尚於此篇反覆留意則周之成康不得専美於前宗社生民不勝大慶
  四
  六卿分職各率其屬以倡九牧阜成兆民六年五服一朝乂六年王乃時巡考制度于四岳諸侯各朝于方岳大明黜陟
  這是尚書周官篇史臣記成王總命六卿及定為朝覲巡守的事六卿是冢宰司徒宗伯司馬司㓂司空屬是六卿的屬官周時每卿有屬官六十九牧是九州之長因是職専養民故謂之牧成王説冡宰掌國家政治統率百官均平四海司徒掌國家教化敷五常之教馴治兆民宗伯掌國家禮典治神人以和上下尊卑等列司馬掌國家兵政統御六軍平天下禍亂司㓂掌國家禁令窮詰奸慝鋤治强暴司空掌國家空土以居士農工商順天時興地利六卿守其職掌毋相侵越仍統率其所屬官加勸勉奬其勤作其怠自内而逹之於外那有九牧的都有所觀法興起勸課農桑均平差役使百姓每衣食充足養生䘮死無憾因其富庶申明教化使百姓每興於禮譲不肯犯法所以説六卿分職各率其屬以倡九牧阜成兆民五服是王畿外侯甸男采衛五等諸侯之國五等諸侯各服其事於天子故謂之服制度是朝廷頒降的禮樂法度天子諸侯雖有尊卑一往一來禮無不答故每六年五服諸侯一次來朝京師各述其職又六年諸侯再朝通十二年天子乃巡守於諸侯所守之地考其國中制度如厯書上所定嵗時月日有差則恊而正之律度量衡不同則審而同之民間所行吉㐫軍賔嘉之禮不一則修明之以正其風俗一年之間二月至東岳泰山則東方諸侯來朝五月至南岳衡山則南方諸侯來朝八月至西岳華山十一月至北岳恒山則西方北方諸侯來朝來朝之際考其政績有勤政安民的或進以爵或增以地有怠職殃民的或奪其爵或削其地所以説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時巡考制度于四岳諸侯各朝于方岳大明黜陟臣觀自古以來典章法度至周大備而周官一書本之有虞命九官十二牧及五載一巡守羣后四朝之制尤為可法秦漢唐宋以來乃設宰相之官六卿反為所屬又有藩鎮之將州郡不過受成末流之弊至於尾大不掉患深難除欲國無危豈可得乎仰惟太祖髙皇帝平定天下之後斟酌虞周二代之制内罷宰相設六部以准六卿外革藩鎮設十三布政司以准十二牧凡内外之臣九年通考視其殿最外臣三年一朝覲大行黜陟之典内外相承體統不紊貽謀保治之具誠足以行之萬世而無弊矣伏惟皇上以上智之資當守成之責宵旰憂勤講求治道思欲使四海之民咸有阜成之效臣愚以為皇祖之訓具在良法美意舉而措之其要則在大明黜陟一語而已然明不徒明而謂之大明以見賞罰當出於至公豈若後世之以察為明者哉必如舜之明四目而不専任一己之見逹四聰而不偏聽一人之言夫然後公論以伸國是有定進一人而千萬人勸罰一人而千萬人懼政治何患於不隆教化何患於不洽並美虞周增光祖宗誠有在於今日矣臣等犬馬之誠不勝拳拳
  五
  旌别淑慝表厥宅里彰善癉惡樹之風聲弗率訓典殊厥井疆俾克畏慕申畫郊圻慎固封守以康四海這是周書畢命篇康王命畢公治洛保釐殷民的意思淑是為善的人慝是為惡的人癉解做病字昔周康王命畢公説道殷之頑民已能感化依著教訓也不消用刑了如今去治洛只在勸戒上若衆人之中有一箇為善的人旌異他起來使人知道勸於為善有一箇為惡的人揀擇將出來使人知道戒於為惡且如那十分孝順父母的便旌表他門閭説這箇是孝子之家這等光顯那為善的人以疵病那為惡的人使那善人的風節聲名挺然樹立起來不止當時人曉得後世人也都曉得長逺與人做箇様子這便是旌善的事若有那不孝不弟之人他不依官長的教條不守朝廷的法度便斥遣他另在一邊去住井里疆界不得與善人之家相混使他知道畏懼這為惡之禍仰慕那為善之福這便是别惡的事故曰旌别淑慝表厥宅里彰善癉惡樹之風聲弗率訓典殊厥井疆俾克畏慕圻字與王畿的字一般康王既命畢公區别所部的閭里以革殷民舊俗就教化整齊王畿的地方以消殷民反側説道邦圻千里比先周cq=600公召公經營的時節疆域逺近經界差等固已規畫有定制了還當申明約束不要廢弛封域四塞比先周公君陳保釐的時節山川險隘城池髙深固己防守有定所了還當戒嚴儆飭不要怠忽况根本之地太平日久法制易隳人心易玩若能時時去修緝常常去巡視庶幾王畿尊嚴有備無患將見自西自東自南自北都環視内向震服威徳安家樂業共享太平故曰申畫郊圻慎固封守以康四海臣常因是而論之自古聖帝明王未嘗不以勸善懲惡修内攘外為急務然四者中間又自有箇本末先後不可不察盖勸善在懲惡之先修内是攘外之本若失了舉措則治無由成况王畿所在尤當以寬厚鎮静為要若是不從寬厚専用刑罰不是鎮静妄起兵戎則人心危疑非求治之道矣周之君臣有見於此故其所以懲惡者不過殊厥井疆所以禦侮者不過慎固封守因此殷民終於革非周家長得享國實其君臣忠厚之化保釐之功致得如此後世若秦隋之際往往嚴刑峻罰以虐内地窮兵黷武以事外夷遂至危亡史有明戒至於漢唐宋盛時能知以周為法的或僅至於小康不知以周為法的亦多至於不治考其首末皆不足言仰惟我太祖髙皇帝立法定制以來列聖嗣統恪守成規皇上丕承愈篤前烈盖天下享忠厚之化保釐之功亦已久矣伏望皇上於勸善懲惡之制益審先後之宜於修内攘外之功益嚴本末之序奬賢能慎刑罰勸善即所以懲惡謹邊備恤民隐修内即所以攘外善善長而惡惡短朝廷正而天下治皇上之心即有周聖王之心今日之治即有周泰和之治宗社幸甚四海幸甚
  春秋一
  荆人來聘
  這是魯莊公二十三年的事乃楚交中國之始諸侯互相往來通好謂之聘荆是地名即今荆州乃楚受封之國考楚之先世本有功於周家受封子爵當周之衰僣號稱王傲慢不恭孔子作春秋尊王擯楚故貶他不書楚止書荆待之為夷狄之國又考春秋凡諸侯聘問于鄰國必先書其國號其所遣使臣或書名或書字或書官今楚子使人來聘問于魯春秋止書荆人來聘雖不以列國待之却進而稱人何以進之盖聘問乃列國諸侯往來之禮楚以南蠻之國知魯為周公之後人望之國首先遣使來通聘問聖人樂與人為善故其書法如此臣觀春秋一書最謹内外之辨凡中國而變於荆蠻者叛則懲其不恪而威之以刑來則嘉其慕義而接之以禮故邇人安逺人服聖人之心實與天地之心一般然荆蠻之心則每假禮以行其詐且如楚子當未聘魯之前四五年來嘗破蔡而虜其君入其國橫行淮漢浸及中原一旦遣使來聘于魯其心豈真重魯哉殆欲逞其逺交近攻之術爾當既聘魯之後以為其心誠知慕王化以交望國則宜畏義歛兵不敢萌犯順之舉可也曾未幾何而有伐鄭之師窺覘之謀益不能掩所幸莊公不顧一聘之私而會齊宋以攘之誠足與申内鄰外楚之義矣故聖人雖進楚之聘尤善魯之救鄭夫以中國而變於荆蠻春秋尚謹之如此况純於荆蠻者乎由是觀之中國之於荆蠻固不可以無待之之誠尤不可無備之之䇿稽之楚事槩可見焉伏惟皇上念孔子作經之㫖嚴邊陲固慎之防雖廟算有餘益當延攬羣䇿雖中國無事益當整飭六軍將見來格有苖徳侔虞舜薄伐玁狁功邁宣王四民享安居樂業之天一代際雍熈泰和之治臣犬馬之心不勝拳拳
  二
  楚屈完來盟于師盟于召陵
  這是春秋魯僖公四年記齊桓公伐楚的事屈完是楚大夫師是軍旅住劄的去處召陵是地名楚之先受封子爵本周異姓諸侯世至春秋僣王貪暴比於化外中國諸侯無敢與之抗者齊桓公既相管仲乃以是年親會魯僖公暨宋陳衛鄭許曹八國諸侯之兵將討楚罪以蔡國本文王子孫反黨於楚先以竒兵侵蔡蔡人四散敗走遂以兵伐楚楚子使人問齊所以來伐之故管仲對説我先君太公受周天子命得専征伐爾楚國貢包茅不入王祭不共又昭王南巡不還所以來問爾罪楚人對説包茅不貢是楚之罪昭王不還君其問諸水濵桓公以楚不服進兵次于陘於是楚子使其大夫屈完來盟于軍中桓公遂還次召陵大陳諸侯之兵與屈完説諸侯從齊非是為我乃尋我先君太公之好今楚能與我同好何如屈完對説此我楚君所願桓公又説以此諸侯之衆與戰何戰不服以此諸侯攻城何城不克屈完又對説君若以徳懐諸侯誰敢不服若以力制之則我楚國方城以為城漢水以為池雖衆無所用之於是桓公禮屈完俾與諸侯盟于召陵而退孔子作春秋書曰楚屈完來盟于師楚大夫至此始書其名氏而曰來盟嘉楚之能服義也又曰盟于召陵序桓公攘楚之功也於此見齊兵雖强桓公能以律用之而不暴楚人已服桓公能以禮下之而不驕庶幾王者之師故春秋之盟於斯為盛臣嘗因是考之桓公所以讋楚之强而不敢肆於中國者大抵皆管仲之功盖管仲相齊必先養民而使之富强訓兵而使之知義待其可動然後佐桓公率諸侯正楚之罪而伐之果能使楚君臣震懼請盟之不暇桓公乃退舍而許其成不肯黷兵血刄以輕用民命如此孔子所謂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賜豈非桓公相管仲修内攘外之明效歟惜乎管仲不知聖賢大學之道其相桓公僅能攘楚而正其不貢之罪終不能使桓公不擅天子征伐之權為罪之魁故孔子又譏其器之小而曾西鄙其功烈之卑也然較之漢唐以來有相其君而虚内攻外以不恤人之家國者則又管仲之罪人矣伏惟皇上聖學髙明廟謨宏逺味孔子作春秋之㫖念外攘因内治之修愛養黔黎振揚威武則九土歸心樂盛世熈熈之化萬邦稽首仰皇明赫赫之威天下臣民不勝慶幸
  通鑑綱目一
  以張釋之為廷尉
  這是通鑑綱目紀漢文帝命刑官得人的事張釋之是文帝之臣廷尉是理刑之官所掌的事即是如今三法司事古時法制簡略止設廷尉一官専一理刑初張釋之為謁者僕射官隨侍文帝幸上林苑文帝問上林尉所養的禽獸如何尉不能對有嗇夫小官替上林尉答應甚詳文帝喜他有口才命釋之傳㫖陞為上林令釋之不肯因問帝説髙祖時大臣有周勃張相如這兩箇是何如人文帝説是有徳行的長者釋之説他兩人每奏事時全似不會説話的一般何曽效嗇夫這等喋喋利口且秦用刀筆吏務刻薄逞口辨専求人罪過無惻隐之實以致人君全不聞自己的過惡遂受亡國之禍如今又以利口陞官臣恐天下倣效成風不可不慎文帝以釋之説的是寝㫖不行命釋之為公車令又拜中大夫遂進拜廷尉使平天下的刑獄一日文帝過中渭橋有一人橋下走驚了文帝所乗的馬捕送廷尉問釋之奏犯駕者當罰贖文帝怒不從欲重其罪釋之説法須要合天下之公不可太過也不可不及廷尉之官専持天下之平若不當重的擬他重罪是用法不信於民若用法不信以喜怒為重輕則民將無所措手足如何使得文帝思其言良久乃喜從其奏後又有賊偷了髙祖廟中玉環釋之奏當死罪文帝又大怒説賊偷了先帝廟中之器吾欲誅他一族今爾所奏止誅一人非吾所以敬宗廟之意釋之免冠謝罪説朝廷法度止當如此今偷了宗廟之器便誅一族假如愚民取長陵一抔土又把何等法去罪他文帝怒解也從其所奏盖釋之為廷尉惟知朝廷之法當合公道不隨人主的喜怒故天下號無寃民可謂能盡刑官之職矣宋儒朱子特於綱目通鑑大舉其綱備書其事一以見文帝能任用忠厚之人為漢令主一以見釋之能輔成寬仁之治為漢良臣故其書法褒美如此臣謹按刑者輔治之具帝王不得已而用之然其用實皆出於天討有罪亦非帝王所得私者考之於書虞舜命臯陶則云期于予治刑期于無刑武王用蘇公則周公稱其式敬爾由獄以長我王國二君能委任得人故下服民心上合天道虞周之治有雍熈泰和之盛良以此耳洪惟我朝太祖髙皇帝以仁易暴而有天下既於大明律定一代之制通人法兼用之宜又於皇明祖訓禁法外之刑為祈天永命之本誠可以垂諸萬世而不易者仰惟皇上嗣統以來並示恩威恪遵成憲寬恤之詔不以疎逺而或遺放殛之刑不以僥倖而獲免罷貪殘之選雪正直之誣不必張釋之詳讞而有文帝之寬仁不必張釋之廷諍而有文帝之明見民心恱服朝政清明固有非前代可及者矣尤願皇上念民命之重戒司刑之官刑一人也必體上天好生之心議一刑也必合天下至公之論繼虞周君臣致治之美而陋文帝庶幾刑措之風宗社幸甚天下幸甚
  二
  詔議貢舉法
  這是通鑑綱目紀漢孝章皇帝詔百官計議薦舉人才的事在元和元年夏六月當此時上書陳言的人多説各處郡國薦舉人才都不考他功行優劣所以在任的官都懈怠不謹所理的事多廢弛不振於是孝章皇帝乃下詔百官會議時廷臣韋彪上書説國家以簡用賢才為務賢才當以孝行為首故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且人的才行少能兼備孔子有言孟公綽為趙魏老則優不可以為滕薛大夫人才難得從古己然彼忠孝之人持心重厚嚴酷之人持心刻薄人君任官當揀擇有才有行的人不可専用勲舊子弟然其要尤在選任二千石的官凡郡守之類嵗食禄二千石的皆得薦舉人才若二千石的官得其人則他所薦舉的無不得其人矣韋彪又上書説天下的政務機要全在尚書之職近者缺人多於郎官内擢用雖能曉習法律長於應對然不過以小聰明為事多無真才實徳昔文帝聽張釋之言不用嗇夫利口小人而深念周勃重厚少文有社稷之功宜以為法孝章皇帝覽韋彪之言悉嘉納之宋儒朱子於通鑑特書詔議貢舉法于綱詳著韋彪之言于目以見章帝能納善以求才為重可謂知為治之本矣臣惟自古人君莫不由於用賢才而致治亦莫不由於用非才而致亂若唐虞三代盛時則有一輩致治之臣専一引薦君子以匡不逮若三代以後衰世則有一輩致亂之臣専一引薦小人以固寵禄盖人才之賢否繫國家之治亂考之經訓鑒戒昭然若漢章帝下明詔以祛薦舉之弊聞讜言而得薦舉之要一時願治之君亦可謂難得矣然臣嘗反覆韋彪之言其説有三一則欲薦舉人才先徳行而後才智一則欲郡守稱職以清薦舉之流於外一則欲尚書得人以正薦舉之本於内此三説者真是名言盖非獨可行於一時雖萬世可也伏惟皇上鑒帝王圖治之難體祖宗傳緒之重用人之際或博採公論或簡在帝心舉錯一行士風丕變倘有取於章帝納善求才之事三復其説議貢舉之法杜倖進之門務求才行兼備之人以成内外無疆之治則唐虞三代之盛在今日矣伏乞聖明留意


  篁墩文集巻八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九      明 程敏政 撰
  制䇿
  皇帝制曰朕惟古昔帝王之為治也其道亦多端矣然而有綱焉有目焉必大綱正而萬目舉可也若唐虞之治大綱固無不正矣不知萬目亦盡舉歟三代之隆其法寖備宜乎大綱正而萬目舉也可歴指其實而言歟説者謂漢大綱正唐萬目舉宋大綱亦正萬目未盡舉不知未正者何綱未舉者何目與已正已舉之綱目可得而悉言歟我祖宗之為治也大綱無不正萬目無不舉固無異於古昔帝王之治矣亦可得而詳言歟朕嗣承大統夙夜惓惓惟欲正大綱而舉萬目使人倫明於上風俗厚於下百姓富庶而無失所之憂四夷賔服而無梗化之患薄海内外熈然泰和可以增光祖宗可以匹休帝王果何行而可必有其要諸士子學以待用其於古今治道講之熟矣請明著於篇毋泛毋畧朕將親覽焉
  臣對臣聞中庸曰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所以行之者一也盖一者誠也以之脩身則可以正天下之大綱以之為治則可以舉天下之萬目堯舜之所以帝禹湯文武之所以王者純乎此而已大哉誠乎原於天性於人亘萬古而不息放四海而皆凖人倫舍是則無自而明風俗舍是則無自而厚養民舍是則無所恃而臻於富庶御夷舍是則無所恃而致其咸賔盖天下之理雖衆求其操之約制之廣莫有過於誠之一言者其可視為迂濶不急之談而别求新竒可喜之論哉伏惟皇帝陛下嗣大歴服以來嵗一週矣賤貨貴徳思存此誠而不雜制治保邦思守此誠而不踰内焉聖母太后日夕化導之切外焉執政大臣左右輔弼之勤所以登三邁五光前裕後者殆基於此矣然猶體道謙沖不自滿假念太祖創業之艱難列聖守成之不易首進臣等於廷詢以治道欲以匹休往聖增光祖宗其圖治之心可為健矣然竊思之開茂科䇿多士祖宗以來相承既久未知今日陛下之意姑以遵累朝之舊典備他日之故事而已邪抑真欲周詢衆論愽盡羣情以冀萬分之助也臣誠愚昧不知所出然幼學壯行之志得於聖經賢傳之間者敢不精白一心傾竭底藴以稱淵衷塞明詔臣聞治天下有本焉大綱是也有末焉萬目是也大綱不正則治道有未純萬目不舉則治法有未備然大綱之或正或否萬目之或舉或遺則係於人君此心之誠何如耳臣嘗觀於唐虞之際欽明文思允執厥中濬哲文明允迪厥徳堯舜之徳同一誠也故惇叙九族藹然公族之親釐降二女肅然閨門之禮内承頑父秉䕫䕫之誠外撫傲弟盡烝烝之乂其大綱之正如泰山磐石之根固其勢尊安而不可揺也於是乎近有百揆四岳丞弼於内逺有州牧侯伯承宣於外命羲和以典厯象而敬天勤民之事舉命夷䕫以典禮樂而化民成俗之道明庶政咸熈府事允治則萬目亦無有不舉者焉臣嘗觀於三代之時惟日孜孜大徳是懋小心翼翼細行亦矜禹湯文武同一誠也故彞倫攸叙文命敷于四海人紀肇脩帝命式于九圍后妃有闗雎窈窕之徳公族有麟趾信厚之風其大綱之正如長河大川之源深其流演迤而不可窮也於是乎有典則以貽子孫而鈞石之度無不具制官刑以警有位而風愆之戒為甚嚴六典八法之制無一不備五禮六樂之法無一不周則萬目亦無有不舉者焉盖二帝三王之徳純乎誠故能正大綱舉萬目致雍熈泰和之治卓乎非後世之所能及矣漢之髙帝䘮義帝則君臣之義明尊太公則父子之倫正封同姓以連城非私也所以惇周親祀孔子以大牢非過也所以崇聖道其大綱之正亦可美也然制禮頗襲於秦而用之朝廷者乃綿蕞之儀作樂不稽於古而奏之郊廟者乃趙代之謳定律令而八刑紏民之法隳申軍法而九伐正邦之意泯建官無制太尉御史位乃參於三公養民無法閭右强宗田或連夫阡陌是以世代相承徳化不純而萬目未舉也其所以未舉者未究夫誠之用而雜於霸耳唐之太宗定府兵之制而農無養兵之費立世業之法而下無兼并之患以租庸任民則農有定業以職事任官則官無虚名其萬目之舉亦可嘉也然脅父以起兵則君臣之義暌廹父以傳位則父子之道缺蹀血宫門則兄弟之情薄麀聚後庭則夫婦之倫亂慕和戎之利嫁貴主於方是伉儷非偶也舍天子之尊稱可汗於萬國是名號不正也是以子孫相繼慚徳為多而大綱未正也其所以未正者未悉夫誠之本而雜於利耳宋祖開基仁義立國遵慈訓而不違金匱之盟可見其孝愛晉王而卒授神器之重可見其友家法之正而宫闈之醜未聞也傳授最明而廹奪之禍無有也洞開諸門悟君心之當正盖有契乎正心之學偶讀二典嘆法網之太宻盖有得乎敬刑之㫖然宋之大綱若無愧於三代而法制反有歉於漢唐以詩賦記誦求士無學校養成之法以科名資歴叙位無官司課試之方選宿衛則不能變五代姑息羈縻之俗教宗室則無以合先王親踈隆殺之宜國用病於空虚兵威患於不振其萬目未盡舉者豈非以其徒事靡文而未得夫誠之説乎雖然漢宋大綱雖云正矣然因寵而啟人彘之禍因争而有廢后之失亦烏能深究夫誠之本而大綱豈盡正邪唐之萬目雖云舉矣然禮樂議而不能興封建講而不能行亦烏能真悉夫誠之用而萬目豈盡舉邪是則漢之雜王以霸唐之居夏用夷宋之文浮於實其君徳僅止於小成治效不逮於隆古者豈有他哉誠與偽之間耳洪惟我太祖髙皇帝勇智之資克配成湯寬仁之度逺過漢祖取土宇於羣盗攘敓之際復人紀於一統耆定之初追帝先世則武王尊親之孝也封建諸王則帝堯睦族之仁也立學校以明人倫正祀典以絶誣妄后妃不得與政戚畹不得秉權其大綱正矣置屯設守則内外相承列爵建官則體統不紊律令有定條而人易於遵守田賦有定制而民便於轉輸朝覲會同之禮粲粲乎成周之大典黜陟考課之法鑿鑿乎隆古之規其萬目舉矣然考夫聖徳之所臻治效之所極真有合乎二帝三王立誠逹本之㫖故能正大綱而舉萬目若是其盛且久也繼是以來太宗文皇帝仁宗昭皇帝之茂衍洪圖宣宗章皇帝英宗睿皇帝之丕承駿烈所以超漢唐軼有宋而追踪於唐虞三代者一皆守我太祖髙皇帝之家法而莫敢違焉仰惟陛下即位之初隆大孝於兩宫篤至仁於九族御經筵以緝熈聖學親政務以延攬英才誠有志於大綱正萬目舉矣且儒道所以明人倫也陛下幸太學以重儒道則人倫宜無不明教化所以厚風俗也陛下建皇極以敦教化則風俗宜無不厚親耕籍田而下寬租之令頻發内帑而施賑貸之恩宜乎百姓富庶無失所之憂也講武練卒屢有戒嚴之詔出師命將務收奏凱之功宜乎四夷賔服無梗化之患也然而人倫尚未盡明風俗尚未盡厚生民猶有啼饑號寒之苦四夷猶有乗機犯順之虞者豈陛下之誠有未盡歟臣請為陛下言之人倫之不明由學政之廢弛也今雖有董學之官而食廪縻禄坐待他遷雖有司教之職而倖進茍就無復自振以致為士者視合汙為常情詆好脩為要譽天下茫然不知儒道之可遵陛下誠能使方行端言之士任興學之責遴選國學之生以清其本嚴考郡縣之貢以塞其流大掃夙昔之因仍明示天下之趨向則人將知耻好義而人倫豈有不明者哉風俗之不厚由士習之不正也且苞苴往來者進用而無書抵政府者或至於擯斥左右先容者登庸而同巷不求見者或至於罷歸以致士夫之間正色自持者見踈諛言取悦者得志天下靡然不知名節之可重陛下誠能使正直剛明之人首銓曹之任精揀候銓之庸人勿持姑息嚴察外任之不職勿事模稜杜僥倖之門重奔競之罰則人將歛華就實而風俗焉有不厚者哉民不可以不安而安之則係於守令也今之守令非國學因仍之徒即銓曹陸沉之士跡其平時不遂之心而肆其今日可為之勢以巧取民財為良圖以期會簿書為能事如是而求百姓無失所之憂未之有也臣願陛下復十科薦士之法勿専其柄於銓曹舉八柄馭臣之制勿限其職於資格著循良之勣者特褒犯貪汙之罪者連坐將見守令皆賢才而百姓不難於富庶矣夷不可以不攘而攘之則係於將帥也今之將帥非勲戚之家即蔭襲之子以科斂侵牟為職業以蒐閲訓練為忌諱閒居則夤縁以進事敗則世禄猶存如是而望四夷無梗化之虞未之有也臣願陛下儒生可將即授之兵柄而勿以儒生拘行伍可用即任以閫寄而勿以行伍限有功即賞不以疎逺而或遺有罪則黜不以親貴而倖免將見將臣皆良士而四夷不難於賔服矣然此數者惟視陛下此心之誠何如耳然欲求心之誠非力於帝王之學不可夫格物致知所以明此誠也誠意正心所以體此誠也淫聲美色足以蕩此誠臣願陛下斥聲色而不邇瓊宫瑶臺足以移此誠臣願陛下罷土木而勿營馳騁弋獵迷此誠之鴆毒也臣願陛下戒游田珍禽竒獸害此誠之稂莠也臣願陛下謹好尚忠鯁之言陛下勿以逆心而拒之所以保此誠也謟諛之説陛下勿以順志而從之恐其間此誠也熟之於講授之間嚴之於對越之頃養之於虚静之中存之於紛擾之際以是而脩身以是而為治大綱奚患其不正萬目奚患其不舉由是增光祖宗匹休前聖海㝢内外春風泰和而重華之徳丕承之功不在舜武而在陛下矣陛下之䇿臣者臣既條陳於上然臣於終篇復有獻焉欲陛下正心以立天下之大本使此誠堅於内獨斷以收天下之大權使此誠著於外兩者兼盡内外交脩而大綱之正萬目之舉皆不能外陛下意向之所如矣古之人君其於此心或不自正則必有異端之徒進其前而誘之者故大學謂心正然後身修家齊國治天下平而董子曰人君正心以正朝廷則四方逺近莫敢不一於正臣願陛下敬以直内念此心之不可放而操之使由學問思辨而篤於行則視聽言動莫非天理而外欲不能奪矣古之人君其於此權或不自收則必有近習之臣睨其旁而竊之者故洪範謂惟辟作福作威而孔子曰天下有道禮樂征伐自天子出臣願陛下義以方外念此權之不可移而收之使由形著動變而底於化則慶賞刑罰一出至公而邪氣不能干矣夫如是則大綱自正萬目自舉聖徳之體全聖智之用周彼端居黙以求所謂正心侵官自用以求所謂獨㫁者其何足以與於斯是則誠之一字固聖徳之始終而正心獨㫁二者尤聖治之切要盖敬義夾持直上逹天徳自此而天徳則誠矣此臣所以繁其詞而不殺為陛下極言之雖然孟子謂不誠未有能動者而程子謂一有不誠則九者皆虚文則夫欲求天下之治以正大綱而舉萬目者舍是將何所致其力哉臣學不足以稽古才不足以應變然所言必本於道不敢肆為淺近之説所陳必切於事不敢過為矯激之談惟陛下留聽而採納焉幸甚臣謹對













  篁墩文集巻九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十     明 程敏政 撰奏議 表 䇿問
  奏乞省親
  左春坊左諭徳臣程敏政謹奏為陳情乞恩省親事臣原籍直徽州府休寧縣人直瀋陽中屯衛官籍由進士除授翰林院編修歴陞前職竊思有父信原任南京兵部尚書兼大理寺卿并母林氏俱在原籍居住臣自授官到今一十三年一向為因纂修史書經筵進講并隨侍東宫殿下講讀不敢言私又無在外公差得以便道回還省視不意今年七月初六日有弟敏行在家侍養因身故臣父母俱年六十之上忽遭此變必難堪處為此披瀝衷情仰瀆天聽伏望皇上憫臣哀懇容臣給假回還少盡父子兄弟之義省慰畢日依限前來供職以圖補報則臣舉家生死無任感戴聖恩之至具本親賫謹具奏聞伏候敕㫖成化十四年十月十八日左春坊左諭徳臣程敏政本月二十日該通政司官於奉天門奏奉聖㫖准他去給與脚力著上來該衙門知道欽此
  奏乞終制
  守制太常寺卿兼翰林院侍講學士臣程敏政奏為乞恩終制事治十年五月二十四日有臣本府官奉巡撫官劄付該吏部咨開内閣大臣因纂修書籍奏准起復臣為副總裁官催臣起程者臣聞命驚惕不遑即時望闕謝恩訖伏念臣自前嵗有母之䘮荷皇上諭祭賜葬給驛還鄉天地之恩無階上報况兹纂修書籍正臣職業但臣服制未闋哀疚之中莫由自効伏望皇上矜憫許臣終制前來供職總裁之副非臣敢當分館所修願竭駑鈍臣無任隕越待罪之至具本専令家人親賫具奏聞伏候敕㫖
  奏考正祀典
  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講學士臣程敏政謹奏為考正祀典事臣聞古聖王之治天下必以祀典為重所以崇徳報功而垂世教淑人心也故有功徳於一時者一時祀之更代則己有功徳於一方者一方祀之踰境則己然猶欲以勸一時範一方而不敢輕議焉况先師孔子有功徳於天下於萬世天下祀之萬世祀之則其廟庭之間侑食之人豈可茍焉而己必得文與行兼名與實副有功於聖門而無疵於公議者庶足以稱崇徳報功之意若侑食者非其人則豈惟先師臨之神不顧歆將使典模範者莫知所教為弟子者莫知所學世教不明人心不淑通于天下而施及後世其為闗繫豈特一時一方之可比哉邇者言官欲出文廟從祀諸賢之有罪者詔禮部集議臣愚亦在預議之列疑其所言尚有未盡而議者相持憚于改作臣考之於書揆之於心不敢妄為異同謹畫一條陳上瀆聖覽伏乞皇上丕顯文謨主張斯道仍下禮部通行集議采而行之一洗前代相習之陋永為百世可遵之典使世教有興起之益人心得趨向之公其於治道未為無補謹具奏聞一唐貞觀二十一年始以左丘明等二十二人從祀孔子廟庭盖當是時聖學不明議者無識拘於舊注疏謂釋奠先師如詩有毛公禮有髙堂生書有伏生之類遂以専門訓詁之學為得聖道之傳而并及馬融等行之至今誠不可不考其行之得失與義之可否而釐正於大明有道之世也臣考歴代正史馬融初應鄧隲之召為秘書歴官南郡太守以貪濁免官髠徙朔方自刺不殊又不拘儒者之節前授生徒後列女樂為梁冀草奏殺忠臣李固作西第頌以美冀為正直所羞即是觀之則衆醜備於一身五經為之掃地後世乃以其空言目為經師使侑坐於孔子之庭臣不知其何説也劉向初以獻賦進喜誦神仙方術嘗上言黃金可成鑄作不驗下吏當死其兄陽城侯救之獲免所著洪範五行傳最為舛駮使箕子經世之微言流為陰陽術家之小技賈逵以獻頌為郎不修小節専一附會圖䜟以致貴顯盖左道亂政之人也王弼與何晏倡為清談所注易専祖老莊而范追究晉室之亂以為王何之罪深于桀紂何休則止有春秋訓詁一書黜周王魯又注風角等書班之於孝經論語盖異端邪説之流也戴聖為九江太守治行多不法懼何武劾之而自免後為博士毁武於朝及子賔客為盜繫獄而武平心决之得不死則又造謝不慙先儒謂聖禮家之宗而身為贓吏子為賊徒可為世鑒王肅在魏以女適司馬昭當是時昭簒魏之勢已成肅為世臣封蘭陵侯官至中領軍乃坐觀成敗及毌丘儉文欽起兵討賊肅又為司馬師畫䇿以濟其惡若好人佞己乃其過之小者杜預所著亦止有左氏經傳集解其大節益無可稱如守㐮陽則數饋遺洛中貴要紿人曰懼其為害耳非以求益也伐呉之際因斫癭之譏盡殺江陵之人以吏則不㢘以將則不義凡此諸人其於名教得罪非小而議者謂能守其遺經轉相授受以待後之學者不為無功臣竊以為不然夫守其遺經若左丘明公羊髙穀梁赤之於春秋伏勝孔安國之於書毛萇之於詩髙堂生之於儀禮后蒼之於禮記杜子春之於周禮可以當之盖秦火之後惟易以卜筮僅存而餘經非此九人則幾乎熄矣此其功之不可泯者以之從祀可也若融等又不過訓詁此九人所傳者耳况其書行於唐故唐姑以備經師之數祀之今當理學大明之後易用程朱詩用朱子書用蔡氏春秋用胡氏又何取於漢魏以來駮而不正之人使安享天下之祀哉夫所以祀之者非徒使學者誦其詩讀其書亦將識其人而使之尚友也臣恐學者習其訓詁之文於身心未必有補而考其奸諂淫邪貪墨怪妄之迹將自甘於效尤之地曰先賢亦若此哉其禍儒害道將有不可勝言者矣至於鄭衆盧植鄭服䖍范寗五人雖若無過然其所行亦未能以窺聖門所著亦未能以發聖學若五人者得預從祀則漢唐以來當預者尚多臣愚乞將戴聖劉向賈逵馬融何休王肅王弼杜預八人禠爵罷祀鄭衆盧植鄭服䖍范寗五人各祀於其鄉后蒼在漢初説禮數萬言號后氏曲臺記戴聖等皆受其業盖今禮記之書非后氏則不復傳於世矣乞加封爵與左丘明等一體從祀則偽儒免欺世之名賢者受専門之祀而情文兩得矣
  一孔子弟子見於家語自顔回而下七十六人家語之書出於孔氏當得其實而司馬遷史記所載多公伯寮秦冉顔何三人文翁成都廟壁所畫又多蘧瑗林放申棖三人先儒謂後人以所見增益殆未可據臣考宋邢昺論語注疏申棖孔子弟子在家語作申續史記作申黨其實一人也今廟庭從祀申棖封文登侯在東廡申黨封淄川侯在西廡重複無稽一至於此且公伯寮愬子路以沮孔子乃聖門之蟊螣而孔子稱瑗為夫子决非及門之士林放雖嘗問禮然家語史記邢昺注疏朱子集注俱不載諸弟子之列秦冉顔何疑亦為字畫相近之誤如申棖申黨者但不可考耳臣愚以為申棖申黨位號宜存其一公伯寮秦冉顔何蘧瑗林放五人既不載於家語七十子之數宜罷其祀若瑗放二人不可無祀則乞祀瑗於衛祀放於魯或附祭於本處鄉賢祠仍其舊爵以見優崇賢者之意亦庶乎其名實相符而不舛於禮也
  一洪武二十九年行人司司副楊砥建議請黜揚雄進董仲舒太祖髙皇帝嘉納其言而行之主張斯道以淑人心可謂大矣然荀况揚雄實相伯仲而况以性為惡以禮為偽以子思孟子為亂天下以子張子夏子游為賤儒故程子有荀卿過多揚雄過少之説今言者欲并黜况之祀宜也然臣竊以為漢儒莫若董仲舒唐儒莫若韓愈而尚有可議者一人文中子王通是也通之言行先儒之論己多大約以為僣經而不得比于董韓云爾臣請㫁之以程朱之説程子曰王通隱徳君子也論其粹處殆非荀揚所及若續經之類皆非其作然則程子豈私於通哉正因其言之粹者而知其非僣經之人耳朱子曰文中子論治體處髙似仲舒而本領不及爽似仲舒而純不及又曰韓子原道諸篇若非通所及者然終不免文士之習利逹之求若覽觀古今之變措諸事業恐未若通之精到懇惻而有條理也至於河汾師道之立出於魏晉佛老之餘迨今人以為盛則通固豪傑之士也今董韓並列從祀而通不預疑為闕典臣又按宋儒自周子以下九人同列從祀而尚有可議者一人安定胡瑗是也瑗之言行先儒之論已詳大約以為少述著而不得比於濂洛云爾臣亦請㫁之以程朱之説程子看詳學制曰宜建尊賢堂以延天下道徳之士如胡瑗張載邵雍使學者得以矜式朱子小學書亦備載瑗事以為百世之法臣以為自秦漢以來師道之立未有過瑗者矧程子於瑗之生也欲致其與張邵並居於尊賢之堂其沒也乃不得與張邵並侑於宣聖之廟其為闕典甚矣况宋端平二年議增十賢從祀以瑗為首若以謂瑗無著述之功則元之許衡亦無著述但其身教之懿與瑗相望誠有不可偏廢者臣考之禮有道有徳于教于學者死則為樂祖祭于瞽宗鄉先生歿則祭于社若通瑗兩人之師道百世如新得加封爵使與衡同列祀于學宫最得禮意
  一自唐宋以來以顔子曾子子思孟子配享坐堂上而顔子之父顔無繇曾子之父曾㸃子思之父孔鯉皆坐廡下臣考之禮子雖齊聖不先父食而三代之學皆所以明人倫也夫孔子之所以為教與諸弟子之所以為學者不過明此而己今乃使子坐於上父坐於下豈禮也哉若以為此乃論傳道之功則自古及今未有外人倫而言道者縱出於後世之尊崇非諸賢之本意臣恐諸賢於㝠㝠之中必有不安於心而不敢享非禮之祀者臣考之元至順三年嘗封顔無繇為杞國公謚文裕孟子之父孟孫氏亦嘗封邾國公臣愚乞下有司於各處廟學如鄉賢祠之制别立一祠中祀啟聖王以杞國公顔無繇萊蕪侯曾㸃泗水侯孔鯉邾國公孟孫氏配享庶不失以禮尊奉聖賢之意臣又竊觀聖學失傳千五百年至程朱出而後孟氏之統始續則程朱之先亦不可缺况程子之父大中大夫封永年伯程珦首識濂溪周子於属掾之中薦以自代而又使二子從游朱子之父韋齋先生追謚獻靖公朱松臨沒之時以朱子託其友籍溪胡氏而得程氏之學珦以不附王安石新法退居於洛松以不附秦檜和議奉祠於閩其歴官行已俱有稱述臣愚乞將永年伯程珦獻靖公朱松從祀啟聖王使學者知道學之傳有開必先明倫之義不為虚文矣治元年八月初三日奉聖㫖這本禮部照例會官議欽此
  山先生從祀議
  翰林院為崇祀典以重道學事該禮部手本開送國子監博士楊廷用奏前事要將宋儒山楊時定議從祀孔子廟庭查得成化元年淛江紹興府知府彭誼亦要將楊時從祀及福建將樂縣嵗貢生員何昇亦奏前事内稱宋儒朱熹張栻元儒許衡呉澄俱以有功聖門得預從祀而楊時獨不得預近年南京國子監祭酒謝鐸亦以為言可見後學之心皆有未安已經行移翰林院議擬定奪外合仍照例用手本行請本院查照議擬徑自具奏等因謹按諸儒從祀於孔門者非有功於斯道不可然道非後學所易知也要必取證於大儒之説斯可以合人心之公竊考程氏遺書及朱子伊洛淵源録所載山楊氏行狀墓誌等文俱稱其造養深逺踐履純固温然無疾言遽色與明道程子相似方其學成而歸程子目送之曰吾道南矣然則是道也豈易言哉自兩程子嗣孔孟不傳之統及門之士得以道見許者山一人而己盖山一傳為豫章羅氏再傳為延平李氏以授朱子號為正宗文定胡氏親承指授而春秋之傳作南軒張氏上泝淵源而太極之義闡心學所漸悉本伊洛使天下之人曉然知虚寂之非道訓詁之非學詞華之非藝則山傳道之功不可誣矣崇宣之世京黼柄國躋王安石於配享位次孟子而頒其新經以取士士尊安石為聖人不復知有孔子誦新經為聖言不復知有古訓僣聖叛經凡數十年山入朝首請黜其配享不令厠宣聖之廟庭廢其新經不令蠧學者之心術又請罷綱運以收人心斥和議以張國勢竄權臣以正邦憲培主徳以崇治本竑議讜言雖不盡用然使天下之人知邪説之當息詖行之當距淫辭之當放則山衛道之功亦不可掩或有疑其出處之際而少其著述之功則亦有可言者朱子謂山之出惟胡文定公之言最公曰當時若聽用决須救得一半而文定亦曰蔡氏焉能凂之然則以出處見疑者未考之過也山值洛學黨禁之餘指示學者以大本所在體驗之功轉相授受而朱子得聞其指訣則見於何鎬之書朱子於理一分殊之論稱其年髙徳盛而所見益精則見於西銘之䟦要之無山則無朱子而山之道非知徳者殆未可輕議然則以著述見少者亦未考之過也又按元史至正二十一年因杭州路照磨胡瑜建言已將山與延平李氏文定胡氏九峯蔡氏西山真氏俱加封爵列從祀以世變不及徧行天下此殆近於禮所謂有其舉之莫敢廢者然則親講於山若文定私淑於山若朱張咸在侑食而近私淑於朱子若蔡真逺私淑於朱子若許呉亦在侑食獨其師有傳道衛道之功可以繼往開來抑邪與正者反不預焉揆之人心誠為闕典考大儒之定論㕘前代之故實伸弟子從師之義慰後學向道之心以山躋於從祀宜合公言謹議
  擬武成王廟配享名將議
  臣竊觀先王制禮五而軍處其一置卿六而司馬掌邦政統六師平邦國不聞别有所謂將帥與六卿鈞禮者盖當其時田以井授士有専業兵之出於農者非孝弟力田之人則庠序教養之士也將之見於用者非里閭族黨之師則公卿大夫之選也文事武備實相為用豈有二道哉自周之衰諸侯暴橫井田既廢兵農遂分著書者以權詐相矜謀國者以首功相尚所謂名將者大抵多從衡捭闔之徒或盜賊裔戎之傑而先王之軍禮師制蕩然盡矣唐之中世詔立武成王廟以尊禮太公取歴代之號名將者而侑食焉比於孔子宋元因之則既己失文武一道之義至其所取者又皆秦漢以來匹夫之勇一時之功比類觀之猥雜殊甚雖嘗一再更定而狃於世所習稱之人卒無以致去取之當也夫太公奮鷹揚之勇以誅紂陳丹書之訓以戒君所謂經天緯地之文戡定禍亂之武實兼有之誠聖王之上佐三代之仁人與周公召公相為伯仲者也顧其侑食一堂之上者乃如彼其猥雜尚父有靈其耻與之相處也審矣齋居暇日盡取歴代史傳考其人之出處别加訂定其大意則取其身兼將相才具文武内行淳備經術通明識君臣之義逹去就之理有翊運佐王之勲有匡時賛治之略有足兵裕國之能有危身徇主之節有靖亂復辟之功有綏逺攘外之績者共得若干人雖其所行未能盡合聖軌上比孔庭然亦足以範櫜鞬之士當俎豆之選凡秦漢以來沾沾以舞智為竒悻悻以闘力為勇乗時徼利不耻不忠生事取功不畏不義者悉加刋削庶幾為學者有以知親上死長之義為邦者可以施勝殘去殺之教先王之軍禮可復大司馬之職任可舉而仁義之將節制之師亦庶乎可以復見於盛世矣
  代衍聖公謝修闕里廟庭表
  孔子六十一代孫襲封衍聖公臣孔泰等荷先帝以闕里廟庭嵗久傾圯特命有司重加修葺近告工完謹奉表稱謝者臣泰等誠懽誠忭頓首上言伏以文教誕敷離照普臨於海宇儒宗大慶鼎新復見於宫牆成千載之偉觀匪一家之私幸光覃魯國典邁前王兹盖伏遇皇帝陛下體備中和志兼謨烈乾綱獨運闢四門以廣忠言渙號孔揚奉兩宫以隆孝治登延耆俊屏斥異端講耤田之禮以厚民生却貢獻之私而恢邦計加崇釋奠重師表百王之功常御法筵究刪述六經之㫖當廟宇落成之日應治元初紀之期載念先皇舉斯盛典屢勤大吏督彼羣工出官帑以佐經營發役人以充輸作禮庭中起視昔有加寢殿相髙於文斯稱像設儼衣冠之肅嵗時增俎豆之輝文星逺應乎壁奎化雨再沾於洙泗總賴乾坤之力致兹輪奐之休臣爵與上公身叨主祀孔林無恙企聞詩聞禮之風闕里有嚴愧肯構肯堂之業侍虞庠而觀盛舉已被鴻恩瞻嵩岳以祝蕃釐載申微悃伏願配乎天配乎地慶無疆之治於一人作之君作之師享有道之長於萬世臣等無任瞻天仰聖激切屏營之至謹奉表稱謝以聞
  謝賜鮮果
  臣敏政等謹題今日早伏皇上遣内臣黃昇頒賜臣等鮮果五品臣等猥以末學叨侍經筵曾無啟沃之功乃獲光榮之賜珍品遥分於紫禁菲才深愧於素餐頓首拜受之餘無任感激之至治元年五月二十九日
  應天府鄉試䇿問
  一
  問古聖王必有謨訓以範來裔俾世守之故嗣君有道延祚無疆不可尚已漢唐之治雜霸雜夷而宋之治亦文浮於實雖間有典章之存去古逺矣仰惟我太祖髙皇帝以武功定海内以文徳開太平其所以貽謀垂憲者有皇明祖訓以著一代家法有諸司職掌以昭一代治典有大明集禮以備一代儀文有大明律以定一代刑制育才則有卧碑之條教民則有榜文之布恤軍士則有條例之頒嚴釋老則有清教之録其慮周其説詳盖自身而家而國而天下實與古聖王相傳心學之大要不約而同也嘗竊以為聖子神孫舉而措之可以興至治名臣碩輔遵而行之可以成駿功有不待更張而外求者矧諸士子出於南畿誦服聖訓固宜其習且審也其節目次第良法美意願悉陳之以為我皇上繼志述事之一助焉
  二
  問願治之君輔治之臣必以敬天勤民為首務三代而上無容議矣漢唐宋以來或不俟災變常畏上天之鑒臨或不待嵗㐫先議貧民之賑貸或四方災異郡未及上而輒以聞或諸路水旱無論巨細而悉以奏此皆能防患於未然者或因大水有減樂府省苑馬諸美事或因嵗荒有决疑獄制常平諸惠政或力主捕蝗之令而民不至大饑或周盡救荒之䇿而民多所全活此皆能弭患於己然者其君臣同徳之詳協恭之效可得聞乎山頽孛見天意何如其可回而乃以天變為不足畏然勵精圖治之君方授之柄而不疑何也夏霜秋螟民生何如其可遂而乃以湯旱為桀之餘然雄才大略之主方甘其諛而不悟何也若是者其君臣之間當孰任其責乎我朝列聖奉天子民思所以得萬國之懽心繼三代之聖軌者誠非漢唐宋可及也邇者有修徳弭災之詔聞于庭有振窮周乏之使屬于道然議臣建白未足以當聖心有司奉行未足以宣聖澤兹欲使天意復而民困蘇以副皇上願治之意必有説焉諸士子尚極陳之以觀明體適用之學
  三
  問經史之㣲詞奥義至程朱出而後千百年之疑誤柝之訂之無餘藴矣然天下之理有開必先固亦有生於程朱之前其精識卓見逈出一時豈理根於人心者自不容泯乎如追復彖象之舊使不離附經後存古之義大矣而在魏甘露初有舉之以問太學者表章學庸之書使不雜置記中闡道之功深矣而在宋天聖間有筆之以賜進士者權之一字漢以來儒者所不識也然唐人嘗見於易鎮之疏敬之一言秦以下學者所未聞也然魏人嘗著於法象之篇談命者泥術數而莫知窮理之原相貞元者乃有造命之説求治者急功利而莫知格君之本相元和者乃有正心之對尊孟子性善之論曰此大功也然六條之奏出於後周挈逝者如斯之言曰此絶學也然勵志之詩聞於西晉推蜀繼漢所以正司馬氏也顧有以之著漢晉春秋者矣黜周存唐所以擿歐陽子也顧有以之改呉兢國史者矣凡此皆天下至理所在不容易視之也將其人偶見於此而餘不足論乎或程朱之説反出於此乎否也諸士子博學而反諸約以待問者久矣願悉其人以對kao
  四
  問世之治亂常繫君子小人之進退而人君所患常在君子小人之難知盖大奸似忠大詐似信茍無灼見之明則或以君子為小人以小人為君子者衆矣此知人所以自古為難也昔四國流言人皆以為疑而金縢之啟卒彰於天威辨言亂政人皆以為賢而兩觀之誅莫逃於聖鑒使非天與聖人則二人之邪正終莫能辨矣乃若冲年嗣位之君宜其懵於此然能破上書者之詐而稱大將軍之忠至於左右皆驚何其明也果敢聰明之主宜不為人所欺然舉世皆知其相之奸而獨信任之以為朕殊不覺何其蔽也嗚呼人君孰不欲有治無亂進君子退小人然而往往如彼者豈不以知人為難無道以燭之邪欽惟我皇上清明在躬宵旰圖治於執政之臣任之未嘗不専而於懐欺之徒去之未嘗不决盖逺法堯舜之明而漢以下不足言矣兹欲使所進皆君子而在下無遺賢所逺必小人而在位無留慝以永保國家太平之治是必有道也諸君子學古入官於前代治亂之迹講之熟矣其為我明著其説將以獻於上焉
  五
  問一代之興必有佐命世臣與國咸休自殷周以來則已然矣顧其子孫不能無中㣲之日則為人上者必振之以昭先烈示後勸若漢髙帝功臣罷侯者至宣帝而後復之光武功臣失爵者至安帝而後續之汪濊之恩忠厚之澤見於史者可考也洪惟我太祖髙皇帝建萬世不㧞之業雖出於天命然佐命有功之臣疑亦萬世不可忘者考諸當時不特分茅錫爵之子孫或陪葬孝陵或配享太廟或褒其忠勲於祀典報功之禮逺過前代而其子孫在今日有禄食者盖己無幾試以其大者言之有才本王佐可方漢之留侯者有勇冠諸軍可比唐之鄂公者有從起帝鄉撫定八州有功無過者有貴為帝甥常將偏師有勝無敗者有收方氏而靖海上者有縳明昇而下全蜀者有以禦偽呉前後伏節於淛東者有以拒偽漢前後死忠於江漢者有手殪伏賊而彌肘腋之變者有佯為諜書而收敵愾之功者有以幃幄翼衛之勞兄弟封公者有以方面専征之績兄弟封侯者其大功元勲校諸平時封拜何但霄壌哉然陪葬之一抔尚存配享之祔位不撤祀典之廟貌如生顧使其傳泯焉如此疑非所以昭先烈示後勸豈有司未嘗舉兩漢故事以請而至於斯乎如有以興滅繼絶之説言之於上亦庶幾可以慰髙廟在天之靈而報功盛典嫓美殷周矣諸士子生長南服必能記其運籌决勝之方與其攻城略地斬將搴旗之勇請詳著於篇以助有司之册府勲庸者
  考教職䇿問
  一
  問先儒謂學者當以論語孟子為本然則讀其書而不知其説可乎論語之書傳者别有齊論一篇何以不存孟子之書説者謂又有外書四篇何以不傳論語盖孔門衆弟子所録或者謂成於曾子有子之門人其説孰得孟子盖亦其所自著或者謂出於公孫丑萬章之徒其説孰是治大學在論孟先讀中庸在論孟後學者工夫固不可躐而進歟孔子之言皆自然孟子之言皆事實聖賢詞氣將不可强而同歟後世之於二書也有起刀筆而知論語用為佐治之本者其所見雖懿或未能究其大全而通之邪有為大儒而不知孟子至為疑孟之書者其所見雖偏固未能掩其衆美而議之耶諸士子將來有師儒之責其教人宜莫有先於二書者矣請著於篇
  二
  聖人之道中焉止矣而學之者雖大賢亦不能無弊也自河洛之學行而考亭實嗣其傳然在當時與考亭並出者有湖南之學有金華之學又有臨川之學永嘉之學今折衷以考亭之言則謂湖南之學失之過髙金華之學失之不及所謂失者何所指歟謂臨川之學偏於持守永嘉之學偏於事功所謂偏者何所見歟觀考亭之書所以箴其失藥其偏者屢矣而卒未能使之適中何歟豈尊其師説而弗變歟抑拘於氣質而不可以加進歟茍問之弗審辨之弗明則大繆起於毫釐而望底於大中之域難矣諸士子將出其學以教人其悉以對
  三
  邇嵗河决張秋水溢姑蘇上勤聖衷累遣詔使盖凡有一言一䇿可取者舉得自見而况農田水利之説亦學者所當究心者耶夫黃河之水自汴趨淮以入海而黃陵岡乃河流東下之喉襟説者謂此岡廢而不築故有今日之决然乎姑蘇之水由太湖下松江以入海而白茅港乃三呉泄水之尾閭説者謂此港淤而不浚故有今日之患是乎黃陵岡茍未就緒則青滄之境徒駭馬頰諸處皆河之故委禹貢所謂九道者若聽其北徙而導之勢順而功易第不審於東南漕計可無礙乎否也白茅港既未即功則三呉之間劉家港鹽鐵塘諸處皆江之故委禹貢所謂三江既入者若隨其所在而浚之力分而利博第不審於逺近民田可無損乎否也夫修築之功鉅而國用方匱䟽浚之役勞而民食孔艱兹欲使功成而下不擾患除而民不饑何施而可諸士子將有教人之責計必取法安定而究心於此者請悉言之
  私試䇿問
  世之論士以為年少則浮薄年邁則老成故上之人於士卒待其遲暮而後用之然考諸傳記有年二十四中興漢室為雲臺之冠者有年二十四從定江東成赤壁之功者有年二十八定䇿隆中雖闗張宿將皆安為之愧服者有年三十五侍謀軍國雖李郭元勲皆陰受其建畫者有年二十九當建安之末為參軍筭無遺䇿有年三十當建中之初為内相克濟多難有年三十一而捫虱談當世之務者有年三十二而建節負滅敵之志者有年三十一以學士本兵卒之舉澶淵之役有年三十三以侍郎出督遂能平苖劉之亂或年三十二為參謀卒之拜御史人為之膽落者或年三十六位樞府卒之任招討賊為之膽寒者凡若此皆所謂少年未更事之人也將上之人誤用之而偶中乎則考其平生皆綽有定見非僥倖嘗試者之為也如上之人必待其年邁而後用之乎則尚論其人而退計其事必有後時失機之悔豈古人所以惜老成者亦必自其少壯而用之使其更事愈多閲世愈熟雖衰老而不忍釋之乎抑少壯之時置之散地直待其遲暮昏眊而後乃用之則史之所書又不誣如此諸士子幼學久矣亦必有壯行之志雖用舍存乎人然所以自處者亦不可不豫定也請悉著之
  會試䇿問
  一
  問古昔帝王創業垂統必有謨訓傳之家邦我太祖髙皇帝立法定制製為祖訓以遺東宫親王又命編輯前代善惡為昭鑒録以賜諸王盖重根本蕃枝葉為億萬載隆長之計其視法術之賜詩書之教帝範之作開元之訓仁孝之詩戒子之篇以至承華之有略元良之有述萬萬不侔矣是書雖蔵在祕府而見諸聖政之記儒臣所叙述者天下固已傳之諸士子亦嘗習聞而與知乎聞而知之請述聖祖之鴻猷大㫖以為天下告則於明天子端本睦親之治不為無補也
  二
  問天下之治存乎紀綱而成乎風俗斯二者果相須耶亦各自為用而不能相通耶且二者之名起於何時二者之義何所於取漢唐宋之所以為紀綱者何如所以為風俗者何如其安危治亂可考而知也言紀綱者莫切於韓昌黎朱晦菴彼論議之士或以賞罰或以官爵或以法度或以井田其為説孰要乎言風俗者莫切於賈誼陸䞇彼循行之典或詔公卿大夫或令二千石或遣諫官博士或大中大夫其為法孰善乎國朝統御之初紀綱振肅風俗齊一逺過前代然嵗久勢殊未免有偏而不起之處兹號令詳悉條格具備而救偏補敝返朴還淳之效猶或未臻不知古之人不賞而勸不罰而治不令而行不教而聽何以能然也有志於世道者寧可黙焉而已乎
  三
  問學者於前賢之所造詣非問之審辨之明則無所據以得師而為歸宿之地矣試舉其大者言之有講道於西與程子相望而興者或謂其似伯夷有載道而南得程子相傳之的者或謂其似展季有致力於存心養性専師孟子者或疑其出於禅有從事於小學大學私淑朱子者或疑其出於老夫此四公皆所謂豪傑之士曠世而見者其造道之地乃不一如此後學亦徒因古人之成説謂其爾然真知其似伯夷似展季疑於禅疑於老者果何在耶請極論之以觀平日之所嘗究心者
  四
  問政有名有實名與實應則治成故忠信誠慤可以結民虚偽誣罔不可以為化昔人有是言矣自省成考課之法弊在漢或綜核名實而計簿欺謾户口增偽或責課公卿而屯田警備失實者多在唐或鋭意治功而邊鎮交兵器械幾盡在宋或躬親庶政裁抑僥倖而用刑行政審官納諫之實猶有議焉彼皆願治之君而名實之不相應如此然則將聽其所為而終莫能正邪抑别有其道也今天下之政名存而實弊者不可縷數必欲使上下惇信内外孚感終始貞固復古道於數千載之上不可謂不難矣試與諸士子圖之
  五
  問民為邦本而兵所以為國禦侮有天下者庸可不加之意乎我太祖髙皇帝御極惠民養兵度越前古其在當時民安於供賦而樂兵堅於捍衛而嬉可謂盛矣承平既久民之版籍猶昔也然轉徙者未能招來山澤所藏或有他虞將何以處之兵之尺伍猶昔也然逃亡者莫可究詰戰守所繫恒有隐憂將何以拯之列聖以來增有司以撫民其惠亦周矣何版籍之卒難於復也責憲臣以清軍其法亦嚴矣何尺伍之卒難於充也豈均輸太重不能懇減有假託以為利者乎抑公作頻繁不能加恤有並縁以自殖者乎江南之民雖若稍裕然課辦多矣設有歉嵗孰為之繼三邊之兵雖若素整然役戍疲矣脱有警報孰任其責此皆宵旰之慮當路者所欲聞也如欲使民復而内以實兵足而外以固必有道焉諸士子宜悉所藴以對






  篁墩文集巻十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十一    明 程敏政 撰考 論 説 辨
  詩考
  按孔子刪書凡百篇刪詩凡三百五篇皆遭秦火而絶漢興罷挾書之律經生學士乃敢掇拾於煨燼之餘料理於記誦之末而書之所出者非一時所得者非一手參互考定為五十九篇亡者幾半而識者尚不能無真偽之别今古文之疑也詩也者與書同禍漢初傳者有齊魯韓毛四家而三百五篇完整如舊其蔵之何所授之何人此固已不能不啟人之疑矣三家亡而毛氏獨行子朱子從而為之集傳其深闢小序之非有功於學者甚大而愚者讀之猶有所不能領解者非立異也無當於心而不敢以自欺也劉歆傳云文帝時詩始萌芽皆諸子傳説至武帝然後鄒魯梁趙頗有詩禮春秋一人不能獨盡其經或為雅或為頌推此意也則知今詩乃出於漢儒之所綴輯而非孔子刪定之舊本矣詩之名始見於虞書曰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大抵古詩皆樂也詩雖有風雅頌之分而皆主於樂亦猶易雖有辭變象之别而皆主於占也古者胄子之教過庭之訓皆於詩乎得之所謂養其良知良能者也而今之詩乃取夫狎邪淫蕩之詞襍乎清廟生民之列言之汙齒頰書之穢簡牘師何以授之於徒父何以詔之於子而况聖經賢傳之㫖本以為治性養心之具曰非禮勿言非禮勿聽也曰口不道惡言耳不聽淫聲也其嚴如此詩也者心之聲而發乎性情者也孔子刪而定之放其鄭聲以為萬世之常經顧乃有取於斯則其所刪者為何詩而其所放者又何聲哉或曰古者太師陳詩以觀民風故美惡不嫌於兼取也是大不然陳詩觀風不過曰某地之詩其可傳者若干如二南之類則其風之美可知也某地之詩其可以示戒者若干如刺淫之類則其風之襍可知也至於某地之詩無可采者則其風之惡亦不言而喻矣豈必以其狎邪淫蕩之詞而盡陳之哉且詩者求治之一端耳其他之可以觀民風者固多也施于政麗于刑而見于官府之文法者何限謂參之詩可也而必求之詩可乎亦恐先王不如是之迂也大槩小序不當以淫者自作之詞為刺淫故朱子辭而闢之然刺淫二字則實古者講師授受之言得之孔門而不可誣者何哉漢儒徒見三百五篇之目散軼不存則遂取孔子所刪所放之餘一切凑合以足其數而小序者不察亦一切以其得於師者槩之曰刺淫此其所由失也朱子闢之是也然集傳則又以孔子鄭聲淫之一語為主凡鄭風之中小序以為懼讒思賢刺廢學而閔無臣者皆舉而歸之淫則亦未免於矯枉過直者矣夫諸詩既無指名又無證佐茍以善心逆之則淫可以為雅以不善之心逆之則雅可以為淫漢儒故有以二南為刺詩者矣説詩者豈可棄其已然之疑信者而以臆見懸斷之哉由是觀之刺淫之詩乃孔子之所必存者也淫者自作之詩則孔子之所必刪者也古今人情不大相逺而理之在人心者無古今也如有以狎邪淫蕩之辭與伊川擊壌之集朱子感興之詩俱收而並録之日與學者講肄而誦習之曰此將以示勸也彼將以示儆也其不以為侮聖言者幾希又日以之敷陳演説於講幃經幄之前曰此將以示勸也彼將以示儆也則下流於不敬而蹈誨淫之轍上以為故常而啟效尤之心其賊經而害教有不可勝言者矣或曰春秋亦孔子之筆而所載者多簒弑淫亂之蹟以為不如是不足以垂法立戒云爾詩之所存亦此意也是尤不然詩之與史其體截然不同也故稱孔子者於春秋曰修修則有褒貶之義焉其法不容於不備也於詩曰刪刪則有放鄭聲之義焉其法不容於不嚴也集傳云深絶其聲於樂以為法而嚴立其辭於詩以為戒愚以謂詩之與樂無二道也茍易詩之一字以為史則垂法立戒之義兼舉而益明矣或曰胄子之教過庭之訓太史之陳亦取其善者耳其不善者則姑置之以示戒而不以教不以訓不以陳也如此則直詩耳亦何煩於聖人之刪而謂之經哉其不然矣詩之為教盖無出温柔敦厚思無邪之兩言茍去淫者自作之辭而存刺淫之作則其説可通也不然求其説而不得不失之過則失之不及而聖人刪詩放鄭聲之意終不白於後世矣朱子學孔者也以為此經實出聖人之所刪定故深闢小序之非少袪學者之蔽而豈逆漢儒之欺哉漢儒亂大學矣而朱子訂其章句漢儒亂周易矣而朱子訂其經傳漢儒壊禮與樂而朱子編三禮不究其義集詩傳僅止於此是漢儒之幸而後學之不幸也噫取狎邪淫蕩之辭垂之萬世而為經其罪大且久矣今故重加决擿别為此編雖極僣踰不敢逃避者非立異也無當於心而不敢以自欺也亦果於非漢儒而篤於尊聖經云爾
  老氏論
  釋老二氏同禍天下而人不知老氏之罪甚於釋者不知老氏之本也世之知老氏者有二焉以其有禱晴雨役鬼神驅魍魎與夫齋醮符水之説則謂之正一之教以其有長生久視之説則謂之全真之教是二者皆非老氏之本也予考之周禮太祝掌事鬼神曰禬禜以除㐫荒禱水旱司巫掌羣巫之政令國大旱則帥巫而舞雩是禱晴雨之説也方相氏帥百而時儺以索室毆疫大䘮以戈擊壙之四隅毆方良是役鬼神之説也壺涿氏掌除水虫以象骨午貫牡橭而沉之則其神死淵為陵神謂龍罔象之屬庭氏掌射天鳥若神也則以太陰之弓與枉矢射之是驅魍魎之説也小祝掌禳禱以祈福祥逺辠疾而素問亦曰往古之醫祝由而已是齋醮符水之説也凡是四者在前古之時多掌於官府降及後世官失其職而老氏之徒竊取之非老氏之本也河圖洛書見於火候之説先天後天之圖亦出於此至陳邵兩賢始表章之遂為萬世理學之正宗而參同契一書至勤朱蔡師生為之注釋盖古者士窮無以自見而獨善其身者之所為也老氏之徒竊取之非老氏之本也然則老氏之本何在曰先儒則有成説矣而人莫之知也權詐者老氏之本也當周之末世先王之道不行而人心放溺以孔孟之賢聖而不得位以拯之乃徒見諸筆舌之間以望後世則固付之無可奈何矣老氏之徒窺見其幾以為人性之不能盡善則陰為不善而陽揜之亦足以名世矣夫老氏倡此道於人偽滋甚之時人亦苦其陽為不善之可耻也則靡然從之由是申韓之刑名蘇張之縱橫良平之陰謀嵇阮之曠逹羣起四出以就功名盖不特迷暗者惑之而髙明者亦甘心焉其平生之巧中詭遇自喜以為能事得計者無不出於老氏老氏之權詐流毒至此而人不知其罪者不知其本也夫釋氏兼愛而老氏為我兼愛之道雖足以罔民其意猶欲勉人之為善至於為我乃人人自便之計而老氏倡之遂至膠固纒綿於天下後世而莫之能解如色之迷人豈惟陷其術中而不悟雖悟矣而安處之無如之何此老氏之罪也彼世之罪老氏者乃猶指其禱晴雨役鬼神魍魎與夫齋醮符水長生久視之説亦見其末矣
  伍員論
  父子之親君臣之義一也不幸而處其變則如之何曰君臣之合以人父子之合以天以人者可絶而以天者不可絶故舜禹不敢以非禮加諸瞽叟伯鯀而上有桀紂之君則下有湯武之臣不謂之簒奪而謂之弔民伐罪上有太甲昌邑之君則下有伊霍之臣不謂之䟦扈而謂之廢昏立明書曰撫我則后虐我則讐禮曰人臣之禮不顯諫三諫不聽則逃之子之於親也三諫而不聽則號泣而隨之此可見以人者可絶而以天者不可絶故也然又當權其中使親義不至於偏廢若曰以有過之父而見誅於有道之君則不敢以親賊義鯀廢而禹興是也以無過之父而見殺於無道之君則不敢以義掩親伍奢見殺而子員復讐是也處變之定理盖不易此而蘇轍乃譏員逆天傷義是豈復有人心者哉且平王之為君也堯舜之君乎抑桀紂之君乎太甲昌邑之君乎此不待辯而明矣彼平王殺其子妻其婦奬奸回戮忠良有臣如湯武者弔民伐罪可也如伊霍者廢昏立明可也顧員上不能為湯武下不能為伊霍則以呉之師破楚入郢而鞭其墓以發至憤其志亦可悲矣為轍者但知夫平王前日為員之君而不知今日為員之讐豈惟不知父子之親亦不知君臣之義矣夫君者天下之義主也君而至於使人讐之則孟子之所謂獨夫耳禮曰父母之讐弗與共戴天然則員之所鞭者非平王乃獨夫也而謂其逆天傷義是無父之人也昔王裒以父死非命終身未嘗西向而坐以示不臣於晉朱子取而載諸小學之書以實父子之倫則員固朱子所不棄者然予獨悲夫員之所為尤有可憾者焉昔張良以五世相韓憤秦之滅其宗也則佐漢髙帝誅秦而立韓公子成及項羽殺成則又佐髙帝襲殺羽於固陵讐復恥雪則遂謝病辟穀託從赤松子遊以明其心之為韓也使員當入郢之後投戈解甲翩然辭呉之爵禄而退處於深山長谷之中以示其所遭之不幸豈不可以盡全歸之孝哉惜乎其志不足及此而反以讒見禍於他人之手也
  陳平論
  西漢之士其䇿事率以利而不以義若陳平則其尤者何以知其然以淮陰侯之事而知之夫吕氏之殺侯千古之所共憤而予以為平實啟之吕氏特成之耳方人之告侯反也髙帝自意之不决問於羣臣而不决其不决者豈帝真不之知哉誠有以惡侯之罪而念侯之功故徘徊猶豫持兩端於心胸之間當此時也得好義者一言則生得好利者一言則死侯之生死繫於人言盖不容髪而帝乃取决於平為平者宜對帝曰侯定列國取項羽握重兵在外者十年顧不反今天下已定裂土而王其志願亦足矣且侯素號明智豈不知天命不可以僣跡此觀之則告者之妄不言可知陛下宜抵告者罪而取上變之書緘之付侯以示無他則侯必束身歸朝駢首請罪其戴漢之恩益深臣節益堅而為國之藩籬益固此䇿之上也且告變者其真偽未可知而叛逆大罪固不可以輕加亦不可以末減陛下宜使親信腹心之臣覘於楚之境上人惟不為則已為則自有不能掩者覘之而得其實則使使持節召侯召之不來然後六師移之未晚也偽則宜速斬告者以安功臣之心仍以璽書慰侯此䇿之中也若從羣臣之言不論事之真偽遽興無名之師則侯之反形未具雖家置一喙以喻侯之當誅其孰聽之况陛下新一天下之初事多未遑而首戮元勲則人人自危雖左右服事之臣亦為之凛凛懼矣使陛下果若人言則䇿之下也平計不出此乃曰陛下精兵孰與楚諸將用兵孰與侯如此而兵之是趨之反也臣竊為陛下危之豈非所謂人落陷穽不一引手救反擠之且下石焉者乎及帝問其䇿則曰古者天子有巡狩會諸侯陛下第出偽遊雲夢㑹諸侯於陳陳楚之西界侯聞天子出遊其勢必無事而郊謁謁而擒之此特一力士之事耳是果何等語哉正虞廷之所謂讒説孔子之所謂利口孟子之所謂逢君之惡者也嗚呼平一言而使髙帝為無恩之主元勲受無罪之誅平亦不義之甚矣或曰侯雖被擒至洛陽赦為侯固未死也而遽歸罪於平無乃甚乎曰人之禍福必有胚胎平之計一行而未央之事已兆於此王導所謂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者也平盖不足責矣予獨慨夫古之大聖行一不義殺一不辜得天下不為而髙祖乃甘心於平以得侯為漢子孫無窮之利世降愈下而義利之辨愈乖盖使人有不勝其憾者矣
  孔明論
  或曰昭烈伐呉乃千古之失䇿而孔明略無一字之諫當時武臣若趙雲者乃有國賊曹操非孫權之言然則孔明之智不足以及此乎曰非也伐呉之失䇿孔明諫之不聽而昭烈悔之不及人特未之知耳何以知孔明之諫孔明之初語昭烈曰孫權據有江東已歴三世國險而民附賢能為之用此可與為援而不可圖也孔明之初意如此後來之諫可知矣何以知昭烈之悔永安之詔曰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國家終定大事且昭烈方敗於孫權其慚憤以圖再舉不言可知而託孤之際乃舍權稱丕意必孔明之諫有如雲之言者故昭烈至是乃悟其言而深恨始謀之不臧也曾是而謂孔明之智不足以及此乎曰昭烈之於孔明嘗有魚水之喻矣跡是觀之則孔明之言照烈固有不能盡用者哉曰豈特不能盡用而已盖所謂十不一試者也孔明之言曰荆州用武之國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資將軍也使孔明處此盖必有䇿而昭烈追景升之顧寧舍之以去反為逆操之資赤壁之勝雖幸得其半而終不能守盖非孔明之初意矣又曰益州天府之土劉璋闇弱將軍既帝室之胄若跨有荆益漢室可興矣使孔明處此亦必有䇿而昭烈乃聽法正之詭謀襲取成都雖得璋而理不直又非孔明之初意矣孔明所以興漢之䇿盖素定於草廬三顧坐談之頃其大者則取荆益援孫權而昭烈曾無一之見從而後世乃歸之天不祚漢豈不過乎曰孔明嘗自歎法孝直在必能制主上東行然則孔明之智不逮正矣曰非也孔明嘗勸取益州昭烈不聽而聽於正伐呉之舉孔明亦必諫之不聽而思其人也正言難入詭謀易從雖大賢君子猶所不免而况昭烈乎
  士農説
  天下之人無過士農兩途而後世每病其有遊手之農盜名之士者何哉曰業有所因以廢弊有所因以起故夫以牛墾田而後天下有遊手之農以書鋟梓而後天下有盜名之士且以牛墾田本所以利民而天下之農乃有遊手者何也盖古者以兩人耦耕不知用牛之利而牛惟以服車故易曰服牛乗馬書曰肇牽車牛逺服賈詩曰睆彼牽牛不以服箱盖當時一夫不耕則不得食故農未有不從事於南畆者降及後世以牛代人一牛之耕足以供數人之食而農之業始廢於是從事于南畆者無幾而旁觀以待食者過半夫民勞則不暇乎其他而逸則必至於生事故盜起訟興而治化不能逮古故曰天下有遊手之農則以牛墾田之弊也以書鋟梓本所以便士而天下之士乃有盜名者何也盖士之為學不過知行二者古之人知一事則行一事而竹簡韋編不為野朴至於漢儒力行之力漸㣲而淹貫一經守其師説致知之功猶為近古則亦以其手自傳録之難勢不能泛及故也曹操嘗問蔡琰家書琰所記四百餘篇請給紙筆繕冩送上蘇軾亦謂宋初之人求史記漢書不可得幸而得之晝夜手抄盖當時鋟梓之説未有也自夫後世鋟梓之説一行學者不知致書之難一切趨于茍簡而士之業始廢百家衆技與夫程子所謂有之無所補無之靡所闕者汗牛充棟又足以蠱學者之心志而六經語孟之書反以為科目之具既已得則不復容心其間而世所謂士者口耳之學爾其僅足以名世者則一以辭章髙下為學之淺深夫行不逮古人知不逮漢儒而以辭章為業則是名為士而實則非故曰天下有盜名之士則以書鋟梓之弊也夫古之人其為計雖若甚拙而其利之也深其立法雖若甚迂而其便之也久後世之巧㨗雖可以快一時而較其得失反出其下若二端是已嗚呼出古人之下者又何止於此哉
  報應説
  淮陰侯佐髙祖平列國取項羽天下之大功也而見殺於女主何進與袁紹謀誅宦者安帝室天下之大忠也而見殺于寺人此後世君子所為痛惜者也予獨以為之二人者亦自有殺身之道焉書曰惠廸吉從逆㐫孟子曰殺人之父人亦殺其父殺人之兄人亦殺其兄盖福善禍淫之理相為隠伏其見諸人者㨗如影響之於形聲人但見其感應之遲遂以為彼蒼者若罔聞知殆所謂䙝天者也以史考之酈食其不煩尺矢片甲下齊七十餘城其功偉矣而淮陰嫉之自以己為大將握重兵在外而功反出書生下遂進兵擊齊齊王以食其為紿已也而烹之則烹酈食其者非齊王乃淮陰也何太后專制孝仁董后積不能平而進以太后之兄為大將軍執國政且惡董后之姪重其權勢與己同乃誣奏董后不宜居京師少帝許之進遂發兵圍董氏之宅收重免官俾之自殺董后亦以憂死則殺董重者非少帝乃何進也夫二人者嫉人之有功忌人之軋已必欲取而置之死地乃欲保成功永終譽幸死於牖下其亦不思之甚矣然則二人者之死特假婦寺之手耳彼食其與重何罪哉傳曰行一不義殺一不辜得天下不為也二人者忌嫉之念一萌而殺人之心無所不至然卒之亦足以自殺其身則福善禍淫之理盖可畏矣嗟夫功過不相掩也彼二人者功忠固可痛惜然表而出之特以戒夫世之忌嫉者
  辨河間志程知節墓
  按舊志唐盧國公程知節墓在滄州之將相鄉有土阜二南北相去不滿百武南一阜髙三丈周迴二十丈故老相傳知節從征遼東道卒遂葬於此土人號其地曰程家林鄉曰將相鄉北一阜頗低以為山人既卜葬知節亦卒因附葬之其説甚謬然卒無以審其所從來予考之唐書知節卒陪葬昭陵昭陵在長安距滄州盖風馬牛之不相及其謬一也太宗征遼時知節為瀘州都督實不在行其謬二也且知節卒於髙宗顯慶三年上距太宗征遼將十五年今謂從征道卒其謬三也然則此二阜者果誰之墓乎盖唐橫海軍節度使程日華及其從子懐訊之墓而土人傳訛以為知節耳何以知其然以史考之徳宗時立橫海軍節度置司滄州日華以興元元年為節度使兼御史大夫既卒子懐直繼之官至尚書右僕射嘗入朝從兄懐訊因代為節度使既卒子執恭繼之官至司空封邠國公元和十三年改邠寧節度使盖程氏凡四世據有滄景之地則此阜為日華懐訊之墓無疑也且程氏世鎮滄州將四十年史稱日華家人子弟列宿衛者三十餘人則在鎮留居者必衆故地曰程家林又日華父子兄弟皆建節鉞位兩府封上公故鄉曰將相鄉而土人但見有葬者其勲名爵位輝赫若是莫知其誰何直以稔聞知節之名遂謬為之説如此予恐無以解後來之惑故特為之置辨
  宋太祖太宗授受辨
  太祖太宗授受之際所以致後世之疑者誰乎曰李燾刪潤湘山野録而啟之陳桱附會涑水紀聞而成之不深考者以為實然爾夫燾之所以啟之者何也曰燾為長編以太祖顧命實録正史不載而刪潤野録之事附其下初意本以偹闕文然野録謂太祖太宗對飲燭影下時見太宗有不可勝之狀而燾改不可勝為遜避太祖下階戳雪顧太宗曰好做好做而燾改戳雪為戳地好做為好為之又加大聲二字野録出於僧文瑩之傳聞固不足據就其中考之如所載太宗慟引羣臣環瞻聖體玉色瑩然等語則亦初無毫髪可疑之隙而燾略加刪潤遂不免有畫蛇添足之病夫燾既刪潤之以為正文矣而又細辨其非者何也曰實録正史皆謂太祖有疾命内侍就建隆觀設醮而野録以為無疾方且登閣望氣下階戳雪紀聞謂癸丑帝崩王繼恩始召晉王入宫而野録以為太祖壬子夜召晉王屬以後事遂宿禁中故燾反覆致詰於太祖之病否太宗之出入時日之先後本以為刪潤之地而不自知其刪潤之語未瑩反以啟後世之疑也夫桱之所以成之者何也曰桱止據燾所刪潤者書之又於好為之下妄以己意添俄而帝崩四字復以宋后母子託命之語繫之則遂駭人之聽聞矣母子託命之語本為王繼恩召徳芳而發出於癸丑帝崩之後而桱以屬之壬子且削去召徳芳之事而獨存此語則是不知紀聞野録兩書之文本相牴牾强合於一其附會比燾之刪潤抑又甚焉近世保齋宋論復指桱所書者以為太祖太宗事之首尾不過如此則其不考又出桱下矣然則宋后召徳芳之事信乎曰正史實録載之紀聞又出温公事當不妄燾并疑徳芳非宋后之子則過矣徳芳在當時年最少育於宋后或為所鍾愛皆不可知但事出於兩人所記而不同者當視其人温公可據之人也温公可據則文瑩可出召徳芳之事有則留宿之事無矣或乃謂燾之刪潤盖有意著太宗之惡姑引野録以藉口而又自破其説以避禍則臆度之大過又恐李燾復生不肯自當爾史稱燾博極羣書其為長編専務廣采擇焉不精殆有所不免也或曰太宗子孫繼立故人無敢言者然南渡孝宗以後其事當無所諱亦無一人言之者何也借曰髙宗授受之懿可以盖前人之愆故其跡益泯然元史成於歐陽諸公當時復何所諱又無一語及之盖必有定論矣不然此何等大事而不加之意哉或曰太宗於太祖崩不踰年改元宋后崩不成服廷美徳昭不得其死皆足以追證燭影之疑是又不深考之故也不踰年改元五代常事宋乃太祖第三后長編謂其崩太宗設次發哀羣臣奉慰以后初立未嘗降詔故䘮儀多所貶損百官不成服固當時禮官之過也就使因召徳芳而銜之則其事亦在太祖崩後矣廷美之死趙普為之太宗固有不得辭其責者至於徳昭之死非出於幽囚躪逼之舉長編謂太宗育其子惟吉於禁中日侍中食凡八年始出閣詔邸第供億悉與親王埒諸王子不得偕也况徳昭因他日行賞一言之憤不惜一死乃忍其父為人所戕而噤不出一語哉就使不踰年改元宋后崩不成服徳昭之死皆出太宗則亦未可以其後來之不善而遂逆探其有今將之心加之以無名之罪也胡一桂楊維禎梁寅之流銳欲以簒弑加之恐皆以不見李燾全書之故正猶獄官不據人原發之案而深文巧詆鈎致其罪偶有刻吏見而喜之又從而和之此太宗之事所以不能自解於今日也或曰太祖既欲傳弟何不使太宗正太弟之名考之九朝通略謂唐天祐以後建儲之禮不復講行至太宗立真宗方知討論故事又五代凡當次者多領開封尹故太宗廷美相繼為之則知太祖亦承唐末五代之習兼以年嵗之未邁耳是或將有待焉而遽自意其死乎夫傳疑史法也茍無疑可存則亦何必摭拾小説强為之辭以滋後世無窮之惑此燾桱之罪也或又引宋朝類要載陳摶對太祖火日之説終有可疑是不知摶於太宗初入朝終身未嘗見太祖其説盖不攻而破矣夫千載不决之論其可以懸斷者理與事耳以事言之不過如此以理言之凡古之簒弑者多出深讐急變大不得已之謀又必假手他人然後如志未有親自操刄為萬一僥倖之圖於大内者觀太祖於太宗如灼艾分痛與夫龍行虎步之語始終無纎芥之隙太宗何苦而為此舍從容得位之樂而自處於危亡立至之地病狂䘮心者所不肯為㐫殘絶世者所不忍為而謂太宗為之斷乎其不可信也矧類要野録皆託於佛老之徒之口縱使有之亦儒者所不道而况於無乎予之所篤信者温公紀聞之外一無取焉爾
  太古軒辨
  陶淵明夏日北窻高卧清風徐來自謂羲皇上人此殆以古為高者司馬温公製深衣一襲以餽康節康節却之曰居今之世不敢服古之服又似以古為非者二公皆百世士而意見不同如此何歟或曰二公古其心而不泥其跡不害其為同也郡人劉宗敏先生自號太古其將識二公之心跡者歟不可知也或曰淵明棄官歸隠寄傲一窻之下而宗敏壯年遨遊乎江湖之上日不暇給康節一古衣不肯服而宗敏不惜重購聚竒於一軒日與好事者樂之而以太古自名若是者其有得於二公否乎是誠不可知矣或曰不然淵明以古人為高乃弄無絃之琴以自娯不必舜文周孔之聲也康節以古服為非乃究先天之心學畫而為圖直上泝羲皇而置文王以下不論由是觀之以為不古也而有古者存焉以為古也而有不古者寓焉此先正之所為不可及也今宗敏號精於琴又以先天之㫖為抽添火之説自以為得不傳之學於至人然則宗敏之心跡其不古而古者歟抑古而不古者歟皆不可知也必有能辨之者
  論董公徐洪客
  所貴於天下士者謂其識見超出乎衆人之上也周末之諸侯務相并吞以自强大不復知有君臣之義以項羽之弑君天下不能名其為賊髙祖之初意亦惟惡其分地不平故起忿兵以報私怨而新城三老董公乃獨説髙祖曰仁不以勇義不以力項羽無道放弑義帝天下之賊也大王宜率三軍為之素服告諸侯而伐之此三王之舉也其辭毅然不可犯髙祖用之而漢業以成良平諸公曾無一人能知此義者六朝以來人安於簒竊不復知有弔伐之事以楊廣之無道天下不能聲其為獨夫雖太宗之才略亦且為殊錫受禅之舉昧大計以就逆圖而泰山道士徐洪客乃獨勸李宻曰將軍宜乗進取之機因士馬之銳沿流東指直向江都執取獨夫號令天下宻不能用而其言至今讀者凛有生氣房杜諸公曾無一人能知此義者然則二君子之識見斯不可謂之天下士矣乎世未嘗乏才也顧多隠於抱闗擊柝黃冠野服之流其長往而不返者何限當多事之秋乃或僅出其長以見於世而竒偉卓絶已如此然則為人上者豈可偃然自足以輕天下之士邪
  論曹操
  曹操之在漢人服其智而操亦以之自况曰吾豈四目哉但多智耳以予觀之操豈足以言智哉操之所以不即敗亡者天幸也夫操之圍張繡於穣城攻劉備於徐州也田豐嘗兩説袁紹以襲許矣其拒紹於官渡也孫䇿又嘗定部署以襲許矣其追袁紹擊烏桓也備又嘗勸劉表以襲許矣使三子者之計一行則操之敗亡豈待旋踵而袁劉不能盡人之言孫有暴客之禍謂之非天幸可乎或曰操雖虚國逺征亦必有居守之臣留屯之兵以備非常之變則襲許之䇿烏能保其必勝哉是大不然方闗侯之取襄攻樊也操固已相視無措惟議徙許都以避其銳然則明知敵來不能起為之所而况於出竒制勝者哉操之危盖屢矣而猶以多智自詭吾誰欺乎古之智者必以誠為之主而動不失正無欲速之心而有萬全之道焉若操之幸勝茍免特所謂穿窬之雄耳烏足以言智
  隋論
  隋文之取天下與唐宋二祖無異而身不免於惡名國不免於閏位者何哉亦曰后徳之不臧爾夫隋之亡也以煬帝廣而歸咎於后徳也何居曰廣之立獨孤后為之也夫太子勇以無罪見廢而廣以愛幸奪宗則亡隋者獨孤后也今夫張湯杜周其所以致身起家者何如而能使其業之昌之隆者徒以子孫之賢耳矧隋文以一統之盛得中才之主任守成之責其有不能儷美於唐宋二祖者乎顧乃以大器而畀之酗荒淫虐之子則后之罪也嗚呼周之興也以文王而太姒以聖徳為之配舍伯邑考而人不以為少恩立武王而人不以為溺愛卒之化家為國而膺祚之靈長者莫加焉此無他用天下之公也廢立大事而徇私背公未有不亂者書稱桀之亡維婦言是用盖帝之謂矣雖被弑之際抵牀大恚曰獨孤誤我亦何益哉
  狄仁傑論
  先儒謂狄仁傑未及復中宗年七十以卒所薦張柬之等嗣而成之柬之亦年八十矣使天不假年則事機一失國祚終傾仁傑之不早計於此有遺恨焉是大不然凡事之成雖出於人然其所以成者天也當武后末年中宗已還東宫而仁傑居相位其間豈無事機可乗而遲回以至於死固不可以言智然中宗既還東宫則天下者東宫之天下不言可知智者於此正當持重以銷羣慝而要其成固不可為萬一嘗試之舉此仁傑之心而柬之幸其功凡此皆天也就使柬之不幸亦死而唐命未改天下豈無狄張之徒哉論者乃以其衰莫不早計為恨末矣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夀幾百年事紂終其身至武王年九十有三輔以太公亦年八十餘方始勝殷殺受大告武成由是觀之則文武太公之衰莫不早計甚矣傳曰天之所廢孰能興之天之所興孰能廢之論者烏足以及此
  貍奴論
  家蓄一老貍奴將誕子矣一女童誤觸之而墮日夕嗚嗚然會有餽兩小貍奴者其始盖漠然不相能也老貍奴者從而撫之徬徨焉躑躅焉卧則擁之行則翊之䑛其氄而譲之食兩小貍奴者亦久而相忘也稍即之遂承其乳焉自是欣然以為良己之母老貍奴者亦居然以為良已出也吁亦異哉昔漢明徳馬后無子顯宗取他人子命養之曰人子何必親生但恨愛之不至耳后遂盡心撫育而章帝亦恩性天至母子慈孝始終無纎芥之間貍奴之事適有契焉然則世之為人親與子而有不慈不孝者豈獨愧於古人亦愧此異類已
  祀神考
  我先尚書少保襄毅公之捐舘也治命作堂於先祠之東以奉五祀而附以張仙之神若漢夀亭侯若逺祖忠壯公若唐越國汪公中丞張公惟時走方逺仕京師不獲與聞克儉弟以先公之不忘於此也即以其年庀工而成之暨走歸奉襄事讀祭禮乃復考訂異同著其説於壁以示我後人
  一論定司命竈中霤族厲門五祀
  五祀之名見於禮之月令者曰門行户竈中霤凡曲禮及周官小祀之注無弗同者白虎通則有井而無行至於祭法則又以為天子七祀曰司命中霤門行户竈太厲也諸侯五祀曰司命竈門行公厲也大夫三祀曰族厲門行也此其説經不再見故先儒多是月令而非祭法然王制大夫祭五祀注曰司命中霤門行厲則又與祭法相乗凡此六説雖參互交錯而皆出於秦漢諸儒之所紀録疑有不可偏主者走故從王制之注而獨以竈易行焉夫自天子以至庶人其樂生疑無不同者此司命之祭也自天下以至一國一家雖其地有小大之不同然皆謂之有土可也此中霤之祭也人之動也不能無出入而其居也不能無飲食此門與竈之祭也鬼無所歸則為厲故自天子以至大夫皆有之但以差等而異其名先王之制仁之至義之盡也此族厲之祭也禮繁則亂事神則難户之於門類也井行之於中霤亦類也而復祀之何居儀禮士疾病行禱五祀則司命族厲之當與可知也故今定著司命之祭以春取生育之義也竈之祭以夏火得令也中霤之祭以季夏土旺於中央也族厲之祭以秋取萬物肅殺消弭災沴之義也門之祭以冬嵗交之際有陰陽闔闢之道也夫司命所以主有家之生本乎天也中霤門竈所以資有家之用本乎地也族厲所以督有家之過本乎人也三者備而祭義明矣
  二論定禖氏之祀
  古有髙禖之祭乃天子祈嗣之禮行之於郊又謂之郊禖疑非臣下所當僣然后稷實以祈髙禖而生其事見於生民之詩則古之臣下亦有行之者矣孟子曰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祈嗣之禮古必通於上下而今亡其制也近世以土木為像而嚴事之者曰張仙莫知其所從起老泉賛之謂禱之而得二蘇亦不名其誰也其像張弓挾弹如貴游公子之狀或傳其為周之張仲事不經見而月令髙禖之祭必禮御者帶以弓韣授以弓矢顯其有得子之祥也内則男子生射之以桑弧蓬矢六射天地四方期其有事於逺大也故竊疑此像即髙禖之神其易矢為弹者取誕子之義也獨張仲之事求其説而不得又竊以謂古者祭必用尸如夏郊以董伯為尸周公祭泰山以召公為尸取其徳之相類也豈周之祀髙禖者嘗以張仲為尸乎語曰仁者必有後又曰孝弟行仁之本也詩稱張仲孝友尹吉甫資之以成其徳則祈子而祀張仲或禮之以義起者歟但禖之稱髙涉於僣而禮有别稱禖氏者亦猶天子之社謂之后土皇地祇而庶人之社謂之后土氏也故今定著為禖氏之神庶於禮為弗畔也
  三論漢夀亭侯及逺祖忠壯公唐越國汪公中丞張公之祀
  漢夀亭侯忠義聞天下先公屢嘗夢之每出師則祀於帳中而侯實為漢死節於呉我徽郡故呉境也先忠壯公當侯景之亂越國汪公當隋末之亂皆有保捍州里功歴代著之祀典徽之人家尸户祝而忠壯公又程之大宗禮所謂先祖當有立春之祭者也中丞張公當安史之亂保江淮以遏强虜資中興則江淮以南不汙於腥膻不罹於荼毒者皆其力也江淮以南祀之宜也昔尹和靖先生每旦必誦光明經或問之曰母命也夫異端之説君子尚不忍廢先命而誦習之况一代忠勲之臣有先烈焉有先徳焉我先公奉之實以致夫景慕感仰之意耳亦非欲祀之以徼福也而小子其何敢不嗣敬之哉










  篁墩文集巻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十二    明 程敏政 撰辨
  辨祁譜世次自周秦迄五代了無一闕可疑
  按饒之景徳鎮有宋都官程公名祁者嘗撰程氏世譜三十卷起得姓之初而終於五季其間系次分合履歴詳簡最號精宻盖自宋以來凡程氏之有譜者必以此為按本之者進以為是不本之者斥以為非其説之得行於一宗如此敏政每閲之亦歎其有功程氏而獨疑其自晉以上抵於周末事不見於經史何所稽憑而能歴歴著之使其昭穆分明了無遺闕一至是哉然又疑魏晉以來用門地取人凡大家巨室必有譜牒副在官府而祁生汴宋之時恐及見之不可知也近歳以來欲重訂本宗一房因徧考舊譜旁証他書而後知祁譜之果可疑也何哉以其所書河南房一而因有以盡發其偽也祁稱據林寳元和姓纂謂陳亡忠壯公子孫徙中山五世孫大辨為六合令雖云五世祖忠壯而不知其所從出敏政考之文苑英華得李邕所為程長史碑其載五世祖重安侯嚮正忠壯之孫而嚮生育育生皆皆生生大辨具有履歴最後又得陳留譜證之相同其書皆出汴宋而祁不之見乃於其所著譜謂嚮生二子翻詡翻生三子公順公頡公頴詡生二子公顥公顯反稱大辨不知其所從出以是知祁譜之可疑者當不止此盖祁自負博極羣書蒐獵纂集以成此譜而不知簡册所載固有出其見聞之外者若邕碑是已程以國氏始於休父世望安定而嬰公事趙家邯鄲再望廣平此固程之所自出者也故今定著此譜仍系二公於首以重水木本原之思凡祁譜所述世次出於周秦之間者皆不敢具載以明此譜之可信然祁自序有云倘宗人與我同志或嗣有所見或别有藏書與今譜不同者願以見教尚庶幾改之則其本心亦豈不有望於後之人也哉
  辨祁譜稱漢歴簡侯黒至晉新安太守元譚世次太逺紀述太詳可疑
  按祁譜謂嬰十一世至漢歴簡侯黒黒傳二十世至新安太守元譚中間無一人一事見於傳記今不敢從然簡侯實趙人則其先當出於嬰公故今止據漢書年表世系附嬰公之後
  辨祁譜不知程氏初遷江南出呉都亭侯普之後誤據元和姓纂以為出魏安鄉侯昱歐陽文忠公碑銘亦從其誤
  按林寳姓纂謂唐世程之望分為七而廣平中山濟陽三族皆祖魏安鄉侯昱於是都官祁據之以作世譜曰中山之程出於新安太守元譚實安鄉侯之裔當晉東渡自河北來守新安遂家焉而太守十三世孫是為忠壯公靈洗於是歐陽公又據之以作冀國公碑銘曰程分為七三祖安鄉廣平中山以暨濟陽中山之程出自靈洗實昱裔孫仕於陳季兩説既出凡程氏之有譜者無不宗之敏政竊誦之而有所疑焉李邕所作程長史碑其世次甚明而祁不之見乃妄有所述則等而上之謂元譚之果出於昱其敢以為據乎後得陳留程氏舊譜其説曰唐世程之望分為七而廣平中山祖呉都亭侯普濟陽祖魏安鄉侯昱分南北兩宗乃知姓纂漏書呉都亭侯普五字由是後人襲舛承訛謂三族皆祖安鄉盖由歐陽公與祁為林寳所誤而後人又為二公所誤也陳留譜所書逺有端緒而祁又不之見其自叙紹聖年中求陳留之譜而不得且云無由論定以待異時則宜其所譜之䟽脱視寳為甚也陳留譜謂普從孫堅東渡江歴事孫權為盪㓂將軍賜居建康為南宗之祖晉元帝東渡自建康即位而普之孫元譚仕為新安太守始居新安盖程氏之徙江南始於普而居新安者始於元譚非元譚始自河朔徙江南也會里文簡公大昌為譜序曰自晉以前程氏未有越江而南者居江南其始於東晉元譚公乎噫會里公最號博洽為朱子所禮重者尚為此説則餘譜之不能有所是正又何責焉辨祁譜書新安太守元譚以下世次絶與陳留譜不同及書忠壯公二十二子可疑
  祁譜元譚子超生馮馮子豐生景秀景秀子元政生寳雲寳雲子法曉生隠隠子道樂生次茂次茂子詧生寳惠寳惠生靈洗五子靈洗生文季二十二子文季生子嚮子嚮生詡詡子公顥生絢絢子南金生元諫元諫子季隨生繹繹子昔範生行褒
  按祁譜謂忠壯五世孫大辨居中山不知其所從出敏政既得李邕碑訂之其居新安者自元譚生長民長民生相韶韶生元政元政生道惠道惠生天祚法度天祚生超法度生扞宗景遂超生邕之邕之生修修生次茂次茂生詧詧生寳惠寳惠生忠壯凡十二世又自忠壯五世至皆富二公分南北二宗皆仕隋為涿郡主簿生生大辨為北宗富生炫炫子南金生諫諫四世生行褒為南宗敏政又得陳留譜訂之如右考之宋齊書元譚四世孫道惠二子三孫當宋子業之亂悉佐晉安王子勛起兵其名雜見紀傳中而祁乃止書天祚一人餘皆列諸外譜又稱忠壯兄弟五人子二十二人亦皆與陳留譜不合考南史傳凡當時將相大臣三子五子無問顯晦多書而忠壯二十二子至有尚主者反不以書載考之祁譜二十二子無後及外徙者過半獨嚮一房居故鄉則亦必無之理也史稱文季死於周詔以其子嚮襲封盖謂文季之子名嚮也而祁乃謂其名為子嚮益可占其人之不審焉敏政最後又得二説其一洪武長史通公所編績溪坊市譜䟦云家藏舊譜稱嚮生一子失名其曾孫曰行褒與諸譜不同其一元儒方氏成䟦程氏譜亦云婺源譜稱元譚十三世生忠壯公績溪譜稱元譚九世生忠壯公其不同又如此則知祁譜之後固自有覺其非而闕之者矣惜其未見李邕碑及陳留譜故無從訂之爾
  祁譜又以炫為絢謂絢有弟綸南金有二子元皓元諫皆與陳留譜不合唐登科記止作程諫亦無所謂元諫唐試進士蓂莢賦刻諫公之文尚存又謂繹生二子昔範西範比陳留譜多一人盖昔西二字聲相近而誤也
  辨祁譜不知元皓與皓為一人誤分滄州中山為二房及謬増荆杞一人為河南房祖
  按祁譜以忠壯七世孫元皓生日華為滄州祖而誤以大辨生文英文英生皓皓生荆杞為中山祖且云伊川宗譜一巻宜上附之意以伊川六世祖秀為荆杞之子也敏政每閲之頗疑元皓與皓本一人何哉姓纂謂大辨居中山而唐書本傳稱日華定州安喜人世鎮滄景定州即古中山也日華父子獨仕於滄耳祁乃盡其族而歸之滄非人情矣後於趙明誠金石續録得唐韓義賔定州别駕程君墓誌及陳留譜考之則皓生日華日華生懐直懐直生執恭執恭生世庸世庸生巖巖生秀皓與元皓果一人而猶有可疑者唐書本傳元皓嘗受安史偽署為定州刺史李邕碑稱皓廣宗人發身文學惟此為不同耳既又考唐代宗徳宗實録始復得其所以誤者實録於日華傳下曰日華廣宗人父皓為定州刺史始居安喜而史朝義傳下曰朝義既死其偽定州刺史程元勝等皆舉其地以降乃知作史者不審但見定州有兩程刺史遂以元勝之事附之而又易其名為元皓也所猶幸者新舊史於日華傳中俱曰元皓於朝義傳中俱曰元勝間見互出可從而為尋疑勘誤之地使其改而從一則豈可以復正哉祁不能訂史之失乃謂皓生一子荆杞更出一疑以誤後人今定著以邕碑唐史及韓誌陳留譜為據夫然後百年之疑一日而决又考之宋季有續譜者以姓纂稱大辨不知其所從出而祁譜忠壯公十四世孫有粹實英秀四人遂以伊川之附此秀下則又愈逺而愈失之者也
  辨祁譜行褒以上世系訛舛當正行褒以下世系明白當從及祁續譜所載者諸房多不之見或誤加増損亦畧辨之
  按祁譜之所失其最甚者在於偽作行褒以上祖名以相聮綴若其所譜行褒以下六世支分衍則又最為明白當從之者盖祁生汴宋去五代時未逺而其所譜行褒六世孫承字行三十餘房則皆當時見聞相及住居相邇慶弔相通者也其附載承議公之言曰諸房子孫並請以承字冠於名上置籍注之以辨少長而祁别有續譜二十巻大抵皆三十房之後江南諸程多出於此然以數經兵燹之餘人或莫見之而近世諸程之譜意出於宋季元初之人餖飣為之彼固不虞祁之有續譜也則或脱其世或增其名用求合於祁之前譜舛戾紛紜莫可究極而三十房者反無一人承其後焉所失較祁益又甚矣今訂本宗譜而不能徧及各房因隨所見畧志之以俟續書
  祁譜昔範三子秉彞匡柔行褒匡柔二子適造行褒四子諒幹纂翰宋南溪房達可印本譜行褒生適適生吾吾生諒諒生鳳鳳生纂諸譜或同或異或疑適諒皆犯近祖之諱殊不考適即匡柔之子祁續譜亦明書適生吾吾生凉凉二子長鳳次鸞鸞二子長秔次榮後人不見祁續譜誤以適置行褒之下又不考涼與澐淘為伯叔兄弟名皆從水旁而輒改為諒也達可譜又稱纂五子瓊璿珎琮璊琮為鳯凰瀘口南溪三房祖考祁譜纂止四子無琮字諸譜並稱幹公位下渥生琮㑹通譜又嘗辨定然祁譜載渥南唐元宗初進士達可譜載勛唐僖宗時進士豈有孫先中祖舉八十年者考印本譜旁注云一本鳯生偉偉生琮併志之以備參考則當時固嘗存疑於此而不及正耳今從而訂之固先正之意也【琮即唐忠臣宗楚之誤辨見後】
  祁譜珍生八子洎沚渾澤澐湘淘汾續譜亦如之諸房譜或謂九子或謂十子増減不一其大約則多濬清渝滻四字考祁續譜滻自出幹祖原公下其餘三字則皆疑傳冩之誤如環溪譜渾下注云一作渝㑹里譜澤下注云一作清宜振録則明以洎作濬蓋皆字畫相近而易於舛也
  宋南溪房印本舊譜適三世生鸞鸞生二子長秔次榮秔榮字後來翻刻偶爾糢糊由是後人或以秔為秠為秬或以榮為瑩或并三字悉置鸞下皆非也桃梅譜又以為行褒生四子幹纂翰秔或徑以為適生秔悉與祁譜不合當從印本舊譜
  祁譜盈生一子從讜遷湖南諸譜並同别譜乃謂盈有次子從發為率口考祁續譜渾生郇郇生從發後人誤以墨絲牽於盈下也
  會里文簡公大昌修譜自五世祖文新始考祁續譜澤早卒弟澐擇族人子番為之後始居㑹里曾孫立生四公即文新之父也文簡五世孫天經編慶源録謂家蔵元豐支書載始遷㑹里祖至第七世文新墓經理四至具存與紹興官印支書並同但缺名字行第然則始遷祖即澤公無疑惜當時未見祁續譜耳㑹里裔孫明逺譜序云文簡公時元豐支書匿於長孫之才房下故公弗之見近天經得而補之可以釋公遺憾矣然非登載明白而主信於數世以上之遺籍初何敢空言駕説犯先世之嚴誡哉此言是矣所惜者誤以澤為清則猶未免有察焉弗精之病耳
  祁譜澐下不載所生各譜或謂澐生一子仲繁為祁門浮梁祖或謂澐生四子亮蕪寰季為休寧汊口祖或謂澐生二子仲節南節為休寧古城陪郭祖考祁續譜澐生三子長仲繁將兵戍祁門嚴湖諸處次仲節南節將兵戍歙南古城及休寧仲繁生二子熺燿熺居祁門新府生二子承勲承徳承勲生五子令温令滔令洭令汾令洙燿還居汊口舊府生承武承武生旺旺生二子淮沅相繼為巖將淮生四子亮蕪寰季此最有據後人不見祁續譜於祁門脱去二世謂令洭仕唐為中奉大夫又於令滔五子令洭三子名悉加承字以求合於祁之前譜考唐百官志無中奉大夫階官宋徽宗大觀年間初置令洭生於唐而仕於汴宋之末將二百嵗矣柏溪程山譜五子三子名並無承字其誤甚明於汊口譜徑書澐生四子盖徒以淮沅與澐淘官為巖將相同而名之邊旁亦偶同也中間脱去五世以時計之端明終於理宗之朝而與宋初五世祖同行矣婺源開化諸譜所載與祁續譜世次相同但不知燿與承武之名而謂汊口始遷祖及二世祖俱忘諱字耳
  祁續譜湘當巢賊亂後分兵守婺源官至檢校工部尚書湘卒子全禮代之官至檢校御史中丞全禮卒弟全臯代之官至御史大夫全臯老子遁代之遁一名范官至檢校户部尚書兼國子祭酒入宋罷兵盖父子兄弟四世守婺源以時與事證之最為有據今婺源譜謂全臯無傳全禮生嗣恭嗣恭子思復生筠筠子仁愿生范天祐二年進士入官全失其實按祁前譜於八房止於汾下書無子如淘如全臯下皆無所書盖已書於續譜而後人未之見也遁之後人不知所出或上泝於匡柔位下或俯就於仁愿位下皆非是考澐拒黄巢在乾符五年下迨天祐二年才二十七年湘至范已六世年數太促世數太多縱有舊譜相承亦不能自信矣盖全禮下茂芳范萌凡四昆弟此一范也全臯下遁止一身亦嘗名范此一范也由前言之則全禮下范乃此范之孫由後言之則全臯下范乃彼范之祖後人不知而合為一其誤可勝言哉周溪譜謂遁之子孫居彰睦蓮河而忘此祖却接范為始祖失其源流逺矣樂平小彰睦裔孫宋貴溪教諭珽重編譜系亦嘗置辨大抵與周溪之説畧同惜其累經㑹譜而莫或釐正之者又婺源譜稱全禮為本縣都督考唐史每道置都督多大臣出領一縣不應有此郡志婺源在唐末嘗於腰灘蚺蛇港立都鎮即今縣城則全禮所領乃都鎮譜誤以為都督也
  婺源清源譜稱嗣遜始居清源生承貴承貴子仕修生利涉利見利涉子仁生克誠克誠子邦彦生天則即二十公利見子侃生克敬克敬子宗瑞生椿即十九公乃環溪所自出今環溪譜稱嗣遜二子長十九公次二十公中少六世環溪裔孫潜夫作辨訛以為本宗譜稱湘公生唐咸通三年下距椿公生晉天福十一年世次不逺中間不能復容六世其言可據但淘公譜序稱行年七十位不過巖將且其所序皆天祐三年梁未簒唐以前之事姑以是年為始等而上之七十年則淘當生於文宗開成二年湘本淘兄乃下生於懿宗咸通三年中隔武宗宣宗兩朝反少淘二十六嵗由此觀之湘以下生年甲子亦未可據然以乾符五年澐公起兵拒黄巢之年為準於咸通三年以上更加四十年中間亦不能復容六世故今定著從環溪譜惟芟去湘公以下在唐諸祖生年月日以從其實則上下皆通若從清源譜則草庭以文林隠諸先逹悉與今修譜之人同行不可㑹矣
  婺源舊譜稱嗣恭長子思伯一名仁愿生四子茂芳范萌次子思復一名烈生三子簡筠籍筠生三子曰十一曰興曰護續譜者誤以仁愿置筠下又或改興為仁興以遷就之皆非也考長徑舊譜出於筠且稱萌為簡籍兄弟今從之
  祁譜八房獨書汾無子續譜書淘嘗以姪全禮為子後全禮守婺源又以姪旭為子旭代為巖將兼領開化馬金嶺卒廟食龍山生子玢助防於歙始遷河西玢生四子彦贇彦樞彦榕彦材為槐塘諸祖别譜乃謂汾生四子盖誤以玢為汾也婺源種徳坊龍陂及開化蔗溪所載並同槐塘孟公㑹通譜亦自疑於汾無子著其説於本支譜下以俟後人則今之考正亦豈非孟公之志哉
  祁續譜澐次子仲節鎮歙古城仲節次子蘭生廸字逢吉今㑹通譜謂汾子彦榕生延拓世居河西延拓子文昇生徳曉徳曉子璿生逢吉為休寧簿子照始居休寧比祁續譜多三世考山斗舊譜有後周廣順二年祭逢吉文上距乾符五年澐公起兵拒巢之時才七十八年自汾至逢吉已七世世次與年數太相懸絶又以事證之澐季子南節鎮休寧子孫居陪郭分居小東門先墓多在東山今山斗舊譜載逢吉葬小東門外子照遂居小東門再遷山斗逢吉夫人葬東山又嘗有屋在陪郭是必仲節南節二公之後當時慶弔相通故墓宅相隣如此若以為逺自河西而來大非其實又廸十世孫安節世忠録稱其嘉定中應募為路鈐王徳所舉詔特以其名授征西安撫招討使按宋史傳王徳乃建紹名將下迨嘉定死已久矣唐宋招撫招討使皆宰執大臣出領豈有一人應募即授此任考宋季道傳朝野雜録嘉泰開禧中用兵於金以趙淳為京西招撫使下納粟補官之令帳前總轄王徳和上應募若干人詔悉京西招撫司置遊擊義士軍授正將副將統領之官盖後人誤以王徳和為王徳安節本授京西招撫司遊擊義士軍副將兼統領而誤以為征西安撫招討使也績溪坊市譜稱出於沚云沚二子盈一作蘭旭一作藥旭仕唐為金鄉尹遷績溪葬周藤塢悉與諸譜不同惟文清公古城宗祖墓銘㑹里小彰睦諸譜及祁續譜澐公子仲節始居歙古城生一子煥煥生三子藥蘭蕙則坊市譜所稱盈旭即藥蘭者其實四人强之為兩人也按旭本東密巖將非尹金鄉本葬開化龍山非周藤塢疑坊市舊譜不見藥蘭所出因以附盈旭之下遂失之乂諦考其前後亦多可疑如稱藥尹金鄉在唐光化元年惟玩編譜在後唐清泰元年上下相距僅四十年而藥與惟玩相隔六世盧藩續譜在後周顯徳間上下相距僅二十七年而惟玩與盧藩亦相隔六世且所載子孫每代不下數十百人無嗣者什九盖續譜者本欲侈大其族而不意反滋觀者之惑也獨元儒方成及長史公重訂坊市譜拳拳望其後人旁㑹諸譜正其闕失前輩虚心求益之意藹然可以想見比之偏執自是力戰公議者不同故今以諸譜定著芟其所當芟存其所當存庶幾可還其舊而兩賢之目亦將瞑於地下矣
  富溪裔孫常元朝印本譜稱出於渝云渝與兄澐同時起兵避難生一子榮葬古墓山考榮即涼之孫鸞之子秔之弟後人誤屬渝下以事推之渝即涼也涼亦澐淘伯叔兄弟同出篁墩後人拘於八房之説强躋之澐淘之間盡以涼事書渝下而又脱去一世誤矣端明珌公銘富溪程用之墓謂富溪由臨溪而後散又謂祖壟在古墓山秔本臨溪之祖與榮正同所出而古墓山之説亦與譜合後來續譜者謂富溪遷自汊口又謂榮有兄弟三人分居閔口與宋誌元譜全相戾矣婺源龍陂種徳坊開化蔗溪諸譜謂閔口程氏舊分七大房建昌雪樓之其一也若閔口舊程氏自當出此乃為得之
  吳門譜謂端為呉越營田使生承珤承珤生立信立信生師孟今考蘇舜欽所撰立信墓志曽祖仕錢氏為營田使祖徙籍於蘇父高遁不仕中間脱去一世宜從墓志
  樂平杭橋譜僖三世孫承憲生溥溥生翺翺生完完生泰含泰含生通二通二生沆沆生剛愍公振考汪端明藻所撰剛愍公碑云曽祖承憲祖溥父翺以公貴贈朝請大夫無完至沆四世當以碑為正
  祁續譜開化北原及黟南山出於百之百之生承鐸各譜或以為珍第九子清生専専生宗邁宗邁生承鐸或以為渾孫亘亘生専皆非是盖百之字宗邁其子又以承字為行合於祁之前譜待制俱亦有譜辨謂無清専二世
  祁續譜茂生承穆承穆生二子長大公次二公大生十九公十九公生二子長四公次七公七生二子長念五次念六念六生二子長復次興興生進進生蕩别譜謂承穆生蕩中脱六世蕩羅田上市祖其先有副使思敬嘗與龍首山小彰睦㑹同稱其世掌世忠祠事
  印本譜以鸞為浮梁東鄉程山祖今程山譜稱出於仲繁此必有本但謂令洙生承徳承徳九世生宋龍圖瑀以世次考之瑀與汊口端明珌同行瑀終於北宋之末珌終於南宋之末年數懸絶而輩行同又所譜於令滔令洭諸子名並無承字則承徳亦不得為令洙之子别譜或稱令洙世系無考或稱令洙為黟歙程氏祖皆為未得其實考程山出仲繁子熺乃為得之
  淳安程氏譜稱出於忠壯别子文燦云文燦為鄱陽丞子孫遷嚴州又謂休寧㑹里文簡公大昌皆出其下非也考祁續譜百之下承鐸生利見利見生相遷睦州青溪宜以此為正
  祁門程村譜琬生逵與黟南山同遷自開化宜祖百之但祁續譜及北原舊譜琬生億億生安世安僖安世生舜安僖生逵中間脱去億與安僖二世宜從祁續譜
  績溪仁里譜出於槐塘云文清公兄元定子宏祖瞻祖辛祖乃績溪所從出宏祖無嗣以瞻祖子相字仲和為之繼官至宣慰副使生一子燧考宋吕左史撰文清公父宣義墓誌元定實先父死而誌無瞻祖辛祖之名又考元楊剛中撰宣慰墓誌稱宏祖無子文清公擇族人有能子為之繼績溪程里積慶譜藥十一世孫夢龍生二子有能有為有能次子仲和宣慰副使生一子燧數説不同然槐塘舊譜云文清公從兄元龍二子瞻祖辛祖仁里舊譜云瞻祖辛祖一名有能有為相出繼宏祖今定著從舊譜及墓銘
  婺源種徳坊譜云出徳之後考宋史傳徳鄭州滎澤人善醫術太宗朝歴官翰林使今種徳坊程氏尚世其醫此必汴宋之末從南渡者但謂徳上出於湘與全臯則恐未然蓋湘與全臯子孫未有北徙者而祁譜别有鄭州房本上程之後徳當出於此意其後人因僑居婺源之久遂誤與土著者同祖也譜後同源異圖一巻可取甚多如稱淘為十三公旭為四公且云淘後子孫居開化龍山及歙縣槐塘最與祁續譜相合開化蔗溪譜所載亦同
  婺源城東城西譜皆稱出於南溪房尚書彦光考逹可印本譜並無遷婺源者城東譜有子益子壽子文三人城西譜有繼善者本名饒考彰睦元朝舊譜則子益子壽子文實出於遁公位下考祁譜則饒實出於翰公位下其於南溪了無相渉大抵各家舊譜多散失於兵燹為子孫者不能窮探博訪以求真是之歸以意推之反失其實孝侯三世不修譜之訓可不戒哉【孝侯諱釐漢歴侯黒之孫也今諸譜以為江北延祖亦誤】
  辨龍山譜稱沚公始遷開化及所載諸錯誤
  按休寧東宻巖自黄巢亂後定置巖將一人澐始為之弟淘嗣之繼子旭又嗣之旭從子秔又嗣之秔從孫淮沅又嗣之凡六更傳襲至宋開寳八年滅南唐巖兵始解考郡志及祁譜澐為巖將兼領開化馬金嶺防拓等事歴世因之皆開軍府於東宻至旭之世疑開化事有重於休寧者遂移軍府於龍山則始遷開化者旭也今龍山譜謂沚以巢賊之亂走開化至龍山息肩弛擔因卜築焉土人呼為下擔十三祖其言大失其實下擔之名在在有之豈皆因避亂而息肩弛擔於彼者澐公據東宻正以保全宗族乃使其兄流離異縣而不復相通可乎又謂沚父珍公葬本里孔望塢自今觀之珍公之卒在澐公為巖將之前未遭離亂當葬篁墩在澐公為巖將之後已經貴顯必擇善地於休歙之境無縁先葬於他鄉數百里之外雖曰開化乃其所部揆之人情亦不應舍近求逺如此唐宋以來金石之文古人多葬其父於宦所旭公既移軍府於開化則孔望塢之墓或者淘公譜誤以為珍公也祁續譜開化諸房一房旭生二子宥玢宥居龍山玢遷槐塘宥生二子旦譲旦生四子忠香靖竦譲生二子効升升居上湖一房百之遷白沙生承鐸承鐸生寵寵生六子輔堯宥宣宏宻宻生三子京効天叙天叙曾孫克一嘗修宗系考婺源龍陂開化蔗溪樂平小彰睦諸譜並同今龍山譜乃謂讓生三子輔堯球瑢又謂汾生二子効升錯亂舛誤不可勝道竊意龍山之祖實出玢之兄宥舊譜失書遂與白沙譜相出入而不虞後人之考訂也獨其族人在元有講書名介者為譜圖説曰譜書不可以家之所蔵自宗主天下之事亦至於理而止耳介何敢附會其説乎斯言誠不易之論也
  辨仲節徙居歙之古城山非休寧古城巖
  按宋丞相文清公撰休寧古城巖宗祖墓銘云澐公子仲節當同光元年棄弓矢置田宅依休寧外家趙氏遂居古城巖明年弟南節又遷邑之陪郭仲節卒葬古城巖北園娶金氏葬乾明觀北園由是凡居古城巖者悉稱仲節之後而古城巖譜又謂仲節自黃墩來休寧行李四十餘擔隨行親僕僅五人是時仲節年將四十尚未婚娶以今考之澐公起兵據東宻巖以拒黃巢保州里楊行宻承制授兵馬副統帥開府於歙兄弟子姪悉典兵柄分鎮列邑威勢赫然如古封建之諸侯無縁二子獨退守田野依棲無聊若羈人焉其可疑一也陪郭裔孫峴至正五年譜累累言仲節以光化元年遷居歙城西南古城山明年南節又遷休寧陪郭以史譜參考澐公以唐僖宗乾符五年禦巢仲節南節嘗為兵馬先鋒其年當二三十嵗矣昭宗光化元年分居二處上距乾符五年才二十年正當澐公棄背之後若依古城巖譜及墓銘以為後唐莊宗同光二年則上下相距將五十年仲節南節當七八十嵗矣而譜以為是時仲節年將四十尚未婚娶其可疑二也墓銘及陪郭譜皆謂仲節娶金氏葬乾明觀後乾明在郡治東如以為休寧古城巖則吾邑從古及今即無此觀其可疑三也竊意古城山乃歙休之交去帥府不逺去黃墩祖墓又近故仲節居之休寧自來為徽富縣東宻又在境中當時必有别宅故南節居之揆之於理度之以勢休寧古城巖或者亦出黃墩但非仲節之後恐將來以文清公此文益以傳疑故訂之【按古城山在歙西南意當時屯戍之地故稍西則為古城關然岩鎮東南又有古城岩最竒險今有古岩寺存焉】
  文清公碑稱仲節生煥煥生三子藥蘭蕙蕙生三子承議承諫承諭近考富溪印本譜稱諒公位下嚴生三子沇一名仲節汶一名南節沇生恩恩生令令生三子承議承詢承謀並遷古城疑承諫承諭即承詢承謀之誤而仲節果非休寧古城祖也其書沇汶雙名盖與績溪譜盈旭一名藥蘭之説同為一誤
  辨徳興祖琮即唐忠臣宗楚諸譜更置之誤
  按徳興南溪房逹可印本譜云先世有諱琮者以從僖宗幸蜀官至司徒其孫銀青光禄大夫彦光世為徳興銀山鎮將嘗有南唐保大二年奏狀云祖父某昔在京國累從龍鑾黃巢犯闕隨駕西行受封扈駕功臣檢校司徒遣分符竹又云祖父初則共集義旅固護鄉閭兵收狂㓂即命沒軍盖縁奉上無私所以不顧身首又有宋咸淳二年子孫祭文稱為招討相公者其事與名絶不見於史書傳記嘗竊疑之後因大會諸譜諦考其故乃知琮之為宗楚而譜誤更之也考唐書廣明元年十二月黃巢入長安僖宗走興元入蜀以左僕射鳯翔節度使鄭畋為京城四面諸軍都統刑部尚書涇原節度使程宗楚為副都統會兵討賊是即奏狀所稱黃巢犯闕隨駕西行受封扈駕功臣遣分符竹祭文所稱招討相公者也中和元年四月官軍大破黃巢收復長安巢走還襲之殺副都統程宗楚是即奏狀所稱兵收狂㓂即命沒軍奉上無私不顧身首者也由是觀之琮即宗楚無疑然譜之所以更其名者則以新安程氏多出纂祖之後祁譜載纂四子瓊璿珍璊而徳興房不見宗楚所出遂去楚字加玉字旁以强躋於四子之間不知宗楚之名顯載於史而家乗遺事又足以證之更其所不當更附其所不當附其失輕重之倫甚矣載考祁譜有雒陽房一云諱忠建者實晉上程侯咸十五世孫仕唐為涇原節度使同時有程宗楚者不能言其昭穆忠建以同姓之故收籍牙内遂秉節鉞且稱其二子全暉全曜全曜子渥夫宗楚本出新安轉遷徳興祁以不能自言昭穆之故輒置諸雒陽中盖祁每見仕江北者即書之為江北房如滄州節度使日華本中山人即書之為滄州房也徳興譜琮二孫彦輝彦光而祁以為二子全輝全曜渥本宗楚之從祖而祁反置全曜之下亦徒見五代史有全暉之名舊譜有渥之名而雜揉以成之也觀祁世譜序自謂所得歙人程士忠程立兩家譜文字漫滅因考史傳别為世譜譜成出之太早又為好事者離析卷帙遷附臆説理出厚誣其所言如此則亦何怪其錯亂之不至於此哉所惜者逹可不能正祁之失而復有所貿易幾使一代節義之臣一家忠烈之祖至於淪沒而無聞予故表而出之匪獨以慰其子孫亦使有司有所據而崇奉其烝嘗汛掃其塋域以為天下後世之勸云爾
  辨婺源種徳坊徳興海口樂平東湖及湖州四程氏皆自西北來遷非出忠壯公後
  按江南諸程多祖忠壯公然亦有自西北轉遷江南者或自為譜或遂稱忠壯公後以予所見諸譜而參訂之凡四焉其一婺源種徳坊程氏本宋翰林使徳之後考史傳徳鄭州滎澤人善醫術子孫至今世其業其一徳興海口程氏本宋沙隨先生逈之後考傳記逈寧陵人南渡時為徳興丞因家海口女適董氏董氏世祀之稱已無後然端明珌公文集有䟦云及見沙隨之孫仲熊海口之程疑尚有在者其一樂平東湖程氏本宋榮州觀察使恭愍公廸之後考史傳廸河南人父博古戰死熈河追封忠王立廟杭州號旌忠子昌寓為鼎澧鎮撫使亦死於戰追封威顯侯賜葬樂平東湖其事畧見於小彰睦之譜今歙縣黃坑寺故有程氏祠堂中奉程氏累代神主其間封爵諡號畧與東湖相似而不著其諱訪其譜失於兵燹而後來者遂謂其名為坤厚其事畧不見於史書傳記疑東湖子孫有遷休寧者久而忘其祖烈續譜者見其名位猶存於祠主為之餖飣其事以實之而又或小有增損於祠主之上以成其説歟其一湖州程氏本宋龍圖閣學士忠文公公許之後考史傳公許蜀通義人其居蜀逺在忠壯之前南宋始居湖州子孫在元有名郇者官終婺源知州嘗與汊口族人往還為作世忠祠記盖此程氏前三則北宋之末隨髙宗而南者後一則南宋之時出蜀江而東者皆非忠壯之後也然婺源有翰林應奉以文子孫又有翰林使徳子孫兩公職銜皆侍從也徳興有端先生子孫又有沙隨先生子孫兩公師友皆文公也樂平有侍郎剛愍公振之子孫又有觀察使愍公廸之子孫兩公皆以忠節著諡號略同也湖州有龍圖閣學士休寧文簡公大昌子孫又有龍圖閣學士通義忠文公公許子孫兩公並以碩儒顯官位略等也則安知其後人不有互祖其祖而莫之辨者乎故今定著統宗世譜而詳書其事庶將來者少免於崇韜拜墓之譏云爾辨河南程氏新居休寧建康陪郭程氏舊居休寧及遷徙承繼之由
  按文簡大中子姪十有八人靖康末惟文簡曾孫禮問孚問伊川子端中端彦從髙宗南渡居池州及建康其餘則皆留居伊洛而未及行與夫避亂四出而不可知者也既定居池州建康子孫多至十有一房朝廷又屢有褒録之典可謂中興矣而端彦子暘生謙之為徽州直學嘗與朱子通書謙之生源源生振孫振孫子正學志學正學生祉田宅在休寧而陪郭小東門程氏特盛乃以銓量請為休寧尉既老而相依以居此河南程氏之新居休寧者馬光祖之守建康也創明道書院擇池州房伊川五世孫偃孫俾奉明道之祀盖端中子晠生節之節之子濤即偃孫之父當時禮官定議以節之至偃孫三世單傳宜令三世並繼明道長子端懿長孫昻後會偃孫早世無子制使姚希得又取建康房文簡七世孫幼學繼之盖孚問生舜人舜人子安卿生子材即幼學之父此河南程氏之居建康者初忠壯十四世孫澐次子南節始自篁墩遷休寧陪郭南節子宣生承敬承敬子宿生昭昭子全生先先子永竒分居小東門永竒生瑜瑜子九使生四公四公子六三無嗣以志學子榮秀繼榮秀生文賁季熒祉居休寧無子而季熒繼之此篁墩程氏之舊居休寧者宋元之季池州最受兵而兩城皆嘗被屠由是程氏子孫在池及建康者今無聞焉陪郭小東門程氏舊分十三房兵革以來存者三房其餘蕩析不能復返桑梓而季熒之後亦無聞焉近世凡程氏號稱有譜者轉相授受傳冩譌舛最多其甚者一謂河南房出於節之以為節之生生珪浩珪浩生海海生興興生徳用即河南房之所從出然節之一位三世單傳當宋之時已經申請移繼明道居建康矣安得復有謂名者考之伊川長孫易生原之原之子漸生叔浩叔浩子梅生興興子徳用實河南房之祖但莫知其所以自南徂北之由盖續譜者誤以漸為以叔浩為珪浩以梅為海而不知韻書本無字且叔浩與叔仍叔儀梅與權模杞梓為聮行之足證也一謂休寧房出於文簡八世孫祉又謂出於榮秀祉嘗居休寧當時墓宅具存續譜者不知伊川六世孫正學無嗣而祉實來繼祉復無嗣而陪郭孫季熒來繼兩失書之故以為文簡之後耳其以榮秀為祉繼子則又續譜者不能審榮熒秀季字形相近而誤屬於祉公之下也右譜辨一編舊雜置譜圖之下然譜圖既散之族人不敢剩傳以虞妄者之冒承支系隨毁其梓獨念此辨頗有禆於程氏總譜而又未敢以自是也因撮於終編以俟後之君子云
  元季開化龍山上湖房裔孫斗嘗至率口宗人洪逺家㑹譜留序云宋元豐中景徳房祁撰世譜三十巻同時河西房璇又刋正其本為十五巻二本世次不同所詳者二人之親系耳若於他房或書之而失其實由是後世子孫各出家書與二本特相矛盾斗以江浙憲使程公若晦之命來新安訪諸族將合各房之書㕘考之以决累世之疑他日定本刻梓當以一本寄洪逺使藏為家之信史味其言如此而後未有聞焉則前人固有與不肖同志者矣惜乎其志之不克竟也
  予編統宗譜據樂平石城譜云忠壯十四世孫之柔子振生輝輝子録生處疑處疑子朗生成觀成觀子忠舎生博文博文子若稷若英若稷生起宗即建陽大夫獲友於朱子者近見樂平杭橋舊譜於鄉貢進士楷云之柔子勤生處疑處疑子朗生齊齊子律生拱辰拱辰子博文生若稷若英之柔弟之祥生廣廣子正元生承憲承休承憲子溥生翺翺子振即侍郎剛愍公承休子中行生該該子順生汝玉汝玉子起宗其不同如此疑杭橋舊譜為正謹復志之不敢以統宗譜既成而畧之也成化甲辰二月朔敏政書












  篁墩文集巻十二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十三    明 程敏政 撰記
  月河梵苑記
  月河梵苑在朝陽闗南苜蓿園之西苑之池亭小景為都城最苑後為一粟軒軒名曽西墅學士題軒前峙以巨石西闢小門門隠花石屏屏北為聚星亭亭四面為欄檻以息遊者亭東石盆池髙三尺强質白章中凸而坎其旁云夏以沉李浮者亭之前後皆磐石石多崑山大湖靈璧錦川之屬亭少西為石橋橋西為雨花臺上建石鼓三臺北為草舍一楹曰希古桑樞甕牖中設藤床石枕及古瓦塤箎之類草舍東聚石為假山四峯曰雲根曰蒼雪峯曰小金山曰壁峯下為石池接竹以溜泉泉水涓涓自峯頂而下竟日不竭僧指為水戱臺南為石方池貯水養蓮池南入小牖為槐屋古樗一株枝柯四布䕃於階除俗呼龍爪槐中列蠻墩四槐屋南為小亭中庋鸚鵡石其重二百斤色凈綠蓋石之似玉者凡亭屋臺池四圍皆編竹為藩詰屈相通花樹多碧梧萬年松及海棠海榴之類自一粟折南以東為老圃圃之門曰曦光曦光北為窖春冬月以藏花卉窖春東為春意亭亭四周皆榆杜桑栁叢列宻布遊者穿小逕偪仄以行亭東為板凳橋橋東為彈琴處中置石琴刻其上曰蒼雪山人作西為下碁處少北為獨木橋折而西曰蒼雪亭亭下為擊壤處皆薙草除地為坐石三踰下碁處為小石浮圖浮圖之東循陂陁而上凡十餘弓為灰堆山山上為聚景亭亭上望北山及宫闕歴歴可指東隙地植竹數挺曰竹塢下山少南門曰看清入看清結松為亭踰松亭為觀瀾處自聚景而南地勢轉斗如大堤逺望月河之水自城北逶迤而來下觸斷岸有聲潺潺别為短牆以障風雨曰考槃榭出看清西渡小石橋行叢薄中回望二茅亭環以葦樊隱映如畫盤旋而北未至曦光結老木為門曰野芳出曦光少南為蝸居蝸居東為北山晩翠樓樓上望北山視聚景尤勝出樓後為石級乃至樓下蓋樓據高阜為之故下視若洞然樓下為北牕牕縣藤藍僧每坐其中以嬉蓋畨物也樓角出小墉為梅屋盆梅一株花時聚觀者甚盛梅屋東為蘭室室中蒔蘭前有千葉碧桃尤北方所未有者苑主道深播州人楊氏子性疏秀通儒書宣德中住西山蒼雪菴賜號圓融顯宻宗師而自稱蒼雪山人後歸老乃營此自娛諧者頗寡而獨與予善故輒記之以示夫未遊者天順甲申春三月上已日記
  宋丞相程文清公墓祠記
  歙之古城闗有昭孝積慶寺宋丞相程文清公元鳯之祠墓在焉初公之葬也建寺營墳皆出朝典一時哀榮之盛故老猶能道之蓋于今二百年矣寺旣燬于元季贍墳田亦為前住僧所私鬻公六世孫孟億兩人者大懼祠之寢廢乃捐已貲贖田歸寺又與今住僧常貴募財力鳩工寺為正堂三間左右掖室二間以舊祠湫隘嵗時不能容子孫之展謁增葺五間門廡厨廩賓舍僧房次第告完繚以樊墻塗以丹堊始事於某年某月某日畢工於某年某月某日積乆之弊一旦中興比之舊觀不啻益隆矣億之子熈以予同姓之親求記其成将使後來者謹嗣之予待罪史官嘗考見文清公之平生矣公相理宗不二年適大全逐童槐謀相傾奪公覺而去之度宗初再入時賈似道為首相公與議不協凡三月而罷清名峻節凛然為叔季全人而丁之南遷也自溺死於藤江賈亦竄於漳以死其名節不足道而一死不得正丘首况祠墓乎况能保之於異代之後乎然則一寺之新事雖㣲而世之鑒戒存焉豈直一鄉一家之觀美而已哉孟雅有文學極力蒐訪先世遺事因類次文清公所受宸翰及奏議為明良慶㑹録以傳億勇於為義嘗建樓以奉理宗御書功與祠等熈舉鄉進士同知汀州府綽有政聲其從子儀從孫寛又先後舉於鄉蓋文清之澤未斬也文清兩夫人别歙之禮荘亦有昭孝景福寺今廢矣寺之田存者六十畆與積慶所存者共百畆云
  河間府真武廟記
  我太祖髙皇帝定鼎之初大正祀典而金陵所存者十廟真武之神居其一我太宗文皇帝潜龍於燕入正大統而真武之祠在武當者尤盛蓋燕之境北方而真武北方之神所以隂翊我文皇者其功甚大宜真武之顯有廟於今日也歟河間故有真武廟在城中北隅莫或知其所從起惟梁間有題名知為元大德中所建每郡有水旱疫癘則禱禱輒應而嵗乆廟日就圯太守賈侯忠暨郡寮諸公力謀葺之乃俾道士王慶雲主祀事且鳩工重建神宇門屋及鐘樓若干楹為從臣十有四復以予故邦人託上舍何君隆求記其成予聞知青龍朱雀白虎武之名見於曲禮朱子以為指四方之星形似而言蓋師行則畫於旟旐之上以象天而示武非實有四物者若是其獰然可畏儼然可象也蓋以角為角心為心尾為尾故謂之青龍以參有四足如虎故謂之白虎以翼如翼井如冠而軫如項下之嗉故謂之朱雀以虗危如而騰蛇在虗危度之下故謂之武詩註所謂鳥隼曰旟龜蛇曰旐揚子雲所謂龍虎鳥龜是已夫位在北方故曰身有鱗甲故曰武至宋真宗始避聖祖諱改為真夫四方之星取其形似而畫於旟旐之上以象天而示武亦必有神主之矧其精之燦然列於上者定四時以全民用畫分野以正疆域示先徴以以垂世戒自古聖王莫弗重之則隨其方之所在而祀之以為祝釐之地亦禮之以義起者也或乃謂祀禮莫大於六宗而幽禜所以祭星辰其祀蓋天子所主而庶人不得僣者今廟於一郡掌於巫祝於禮顧弗悖乎是固一説然禮尊天而親地庶人得以祀后土而司命與爟之祭在古可通於民間則斯廟之設亦弗愆於禮矣河間為北方大郡而真武以其方之神廟食其土而福其人事蓋不可不書賈侯為郡而嚴於事神慶雲能任是役以不負郡侯為民祈報之意事皆得附書故輒記其始末而推本二聖之意於首且繫之以詩使凡蕆事於斯者當益敬益恭以致夫神而明之之義無䙝焉詩曰瀛城之北有祠穹窿誰其居之帝之宫帝時下臨火旗雲馬邦人具瞻拜舞驚詫有龜盤盤有蛇蜿蜿協賛化樞虗危之間歘火飛亷悉帝所部駕風鞭霆翊我元度備凶無凶瀛人告荒惟帝之賜時雨時暘沴氣氤氲病我瀛土轉旤為祥惟帝之嘏嚴嚴新祀有寢有堂邦人來享鐘聲鍠鍠時和嵗豐惟帝攸賴眷我邦人敬恭無怠湯湯瀛水日夜趨東惠流無窮惟帝之功
  承澤堂記
  新安之胡其先出於青州在晉有諱宥者為新安太守愛黟南山水之勝始家黟之横岡至諱明星為梁太常卿天監中家居有闢壤穿渠之功去今蓋千餘嵗而民仰其利思其人遂相與祠於横岡之上其事見郡志子孫在宋有嵩崇兄弟者同舉進士第其後繼繼不絶迨我朝有伯安者年九十餘受冠帶之令其弟仕林起明經為廣宗尹嘗扁其堂曰承澤永樂間堂圯不治屬之他姓而仕林之弟以佐力以亢宗起廢為志命其子榮捐貲以復之既又得周王所書承澤堂三大字掲諸堂楣睿藻煥然鄉人改觀以為故家文獻之足徴也榮上京師請記於予予聞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孟子之言亦據夫理勢之大約耳苟有人焉其功被於後世者不淺則其澤亦不能隨其服窮而遽亡若太常是己夫當南北分裂之際立國江左者専崇佛事競詞藻上下化之靡然成風而太常君獨於其時拳拳於農畆講求水利以求濟乎鄉之人亦可謂不羣之士矣惜乎其所施者僅以惠一隅而不足以及天下其所得者僅以善其身不足以挽一時之頽俗顧又史逸其名平生大節天下後世冺然無聞是故有以見當時所崇競者不在此豈非君子之不幸哉然其子孫傳數十世歴八百餘年而家聲不墜愈乆益振處者有夀出者有禄則天所以報君子亦固有在此而不在彼者胡氏嗣人登斯堂也仰而思之尚益毖懋以纘先烈裕後昆則太常君之澤未艾而斯堂之名将與黟南山水相髙於百代之下無有窮已
  同年㑹記
  成化丙申春今天子郊祀既成百官皆有賜假吾榜之士乃以上元後四日㑹於城東報恩僧舍㑹者㡬百人是冬無雪天子齋祈既雪而烈風間作郊回風止㑹之曰春隂熹㣲天氣清淑列坐以齒核肴旅陳教坊又盛張樂以佐酒酒酣各賦一詩留席上相顧甚懽薄暮分散噫丙戌今天子臨軒第一科收士三百五十有三人可謂盛矣然自戌抵申十年之間仕於兩京者於州縣者奉使於四方者以事在告者陟者黜者物故者不可枚舉而兹㑹未及其半焉升黜離合之不常如此雖然同年有㑹豈徒以惜景光叙間闊所以重其出而事君之日同也今百人者各守一官謹毋失職而又當夫國家閒暇時和嵗豐得相與晤言於一堂之上以求樂夫宦成而仰拜天子之明賜獨非幸與繼是以徃凡在逺外者固将入補京秩然仕於内者亦且以年勞晉陟於臺省卿佐藩臬郡長則後㑹之際或加盛焉或加少焉皆不可知後之人把玩其詩而追思其嵗月不可無記斯㑹也主醵事者兵科給事中翟廷光工部員外郎張志學㑹之最長者南京太僕丞馬克毅最少者敏政也
  朝陽樓記
  汪隠君彦德父嘗闢樓於故第之東以居其子上舍文明時文明尚為學諸生也每平旦之交坐以日但見雲濤洶湧之中赤輪上升天海為之一赭顧其樓之内外晴光燦然不自知其身之在何境也隠君乃顔之曰朝陽而以記來屬予聞而異之曰朝陽一出萬方具瞻家得見之而人得有之隠君乃獨以名其樓不亦泛乎是必有不泛者存焉古之君子多取象於物以致乎儆戒隠君之意固非茍以其得日之先居趾之在東而姑以名之也夫仁義之理天所賦於人未有不完且美者及其長也私欲蠧之始有戕其天而貿貿焉者矣使一旦私欲退而天理復歸於我豈不猶之朝陽升而羣氛却掃者乎聖賢之㣲辭奥㫖未易窺也有求之昧昧焉如夜行之人使一旦刮垢磨光而羣言不啻若自其口出豈不猶之朝陽升而萬景呈露者乎隠君之所以願其子者如此可謂切矣抑予聞人之生莫重於君親古之論忠者曰向日論孝者曰愛日然則文明之學成而行之於家推之於國亦當無忘於斯樓可也或又曰隠君篤於教子而文明之名顯其所以名字之者亦不為無意夫易之離有文明之象而說卦曰離為日蓋隠君期其子以文章顯於文明之朝也其言頗與名樓之意合因并及之
  王朔州政績記
  成化丙申知朔州王君上其九載之績於京師州之父老請留不獲相與詣朔之衛鎮撫前鄉進士章丘薛端請状君之政求記於史氏用以繫民之思朔大同屬州古鄯陽郡地也西連東勝受降諸城南迤寜武雁門兩闗東隣宣府北控大漠適大同延綏之衝二邊有事兵即道此州有中貴人及将官守禦而大同山西内外守臣撫按臺臣皆在管内前後為州者多不克終蓋西北州號難治者朔為稱首君至首詣學學初罷於已已之變既復而學田多為兵民所私有事逺人更無寘意者君慨然曰學校興則其餘可從而理也即究所嘗私有學地者令以差出材甓鳩工脩學學遂完美邊人改觀又預簡兵民子弟之俊秀者俾附學躬督教之舉於鄉者嵗不乏至或以經魁省士取大科君嘗苦旱齋沐禱境内諸神及三塔嵬龍祠雨隨至民無大饑而州之貧民負官租者百餘人先有停徴之令成化癸巳部使者忽來發火牌於州縣州縣懼罪不復恤民君方至自入覲有盧玉林者䦨訴曰民父年八十妻哺兩歳兒皆在獄産已罄矣願鬻妻子以贖父君惻然縱之時吏目車玉被首木監徴泣持不可君曰汝為民父母忍坐視其斃耶即日規措二千餘石民出繫大讙遥望州門泣拜不能起君一一厚撫之且免其徭役洪武永樂中為里凡四十景泰中併為八戸口耗而田尚在君以民艱日召人佈種令畆出糲梁三升秋送預偹倉餘地儘民力墾官給種牛已而公無負租私有蓄積鄰郡多來就食者民避已已之難走山南多不復歸遺田為戍卒所侵而責租於土著民力愈困君隨加省詧遣人四招之復業者千餘戸男婦及萬口州二冊有著令而胥吏乗機溷其間民日訴之君召衆前面詰其戸實上中下者别為手冊州與里各貯其一遇徴納則量所定地里逺近租稅多寡均之給印帖具起存撥留之數以諭民使里書不得私增損凡諸色悉準是民甚便之俗健訟君受理無過三日者獄屡空上官入境訟武官者尤甚率委君覆之而武官多横人惡攖之時戍卒走京師訟其參将虎噬地方十事事及中貴人君一一上之由是武官為之斂迹上官益因以是直君宻下守偹将官宋澄失機事君具言澄敗狀而澄預求為之地君厲色曰爾孤任使一方被累尚可幸免耶澄卒以是伏罪丁亥春敵猝近邊時都督張某駐朔以城外民衆軍寡咻君徃撫之而令将官張鼎嬰城君徑揖出民遮馬曰敵情叵測君曰其如城外生靈何疾開城西門烽火夾道放入男女數萬人畜産倍之逹曙敵至無所掠而去總戎者乃大恧州兵民襍居而管兵者弗戢士多去為盗榆次縣民部公帑赴大同道受刼君即時發健兒宻授之方悉捕之管兵者弗知遺衆相聞散走境内肅然山西藩司嵗計芻粟十餘萬預峙於朔以應軍需而太原平陽諸郡縣輦金來輸納者道鴈門輒為豪家所要謂之包納來者不復預事惟俟期取文書包納者得金轉費於媱酗陷輸納者或至死坊庾官貪墨被挾或虗給文書事即露獲重辟君亷其弊自監䕶之豪家以不得志騰謗君弗為動也乆之乃定後朝廷遣臺官鉤考諸路邊儲多虗折被繫惟朔羨餘以萬計每西宿境上及敵使徃來終其去民不告勞城禁歳乆不復嚴整㑹有言此宜屬之有司正官者事下君凡易兵之老穉孱有疾者出官所私役者甚衆浚脩塘隍撤新樓櫓敵自是亦不敢潜使諜者覘城中朔城遂為西路第一君寡嗜好廨西隙地構屋三楹植葵菊階下榜曰宦隠庚寅夏葵忽開並蒂者數十觀者嘆賞以為惠政所致君兩入覲皆賜璽書還治而前後巡撫都憲若東安李公大名王公三山林公漷隂董公雲間張公金臺殷公凡以奏檄留之者再四吏部以君書上最請誥以榮之而進同知懐慶府事噫古稱循吏自漢以來可數也世降俗下人才益難為守令者以集事為能而不復恤民知恤民矣而事廢不治人兩病之其甚者虐黷以取敗行賂而求升徼倖一時受譏君子孰有處難劇之地而獲去思如王君者哉事宜書之以為世勸君名用賓字汝弼華亭人其父墨菴先生德新國初徙寜夏君性亷介是是非非不媕婀善為歌詩景泰癸酉以書經魁鄉闈遊太學甚乆既入吏部銓試居首選筮仕於朔而後此顯擢未艾也若端之與人為善州之父老能不忘其守之德皆良民事宜得附書
  蔓菴記
  武進陸君安之即所居之南園築一菴以處菴之四圍皆喬木古松髙挺離立而蒼藤細葛上嫋旁綴若蛟龍蜿蜒勢與所麗者俱升君坐菴中鳴琴讀書之暇顧而樂之曰是有類於我也夫題其楣曰蔓菴過者疑之曰夫蔓之為性也柔矣蓋非藉於物之髙且大者不能受風日涵露澤以自立焉先民固嘗以之喻匪人君子何取於是君曰不然是所謂同行而異情者也自先子南樂君以儒業我後人吾兄元之暨兩弟順之和之從子亷伯先後取甲科列部署居館閣相與植吾家者如喬木古松其本甚固而吾以病散之軀得休休焉家食以自豫者亦蔓而已矣彼有夤縁以徼冨貴利達於苟得者一蔓也豈吾菴之云聴者憮然曰陸君固有道者哉君之處鄉也性亷而行獨燕㑹不樂聲伎出内不欺孺子不佞佛以徇俗一鄉之善歸焉而君終不以處士自髙伈伈低首曰我之有立者父兄之庇也弟子之相成也跡是觀之有道者與孝弟慈三者之行蓋備矣蔓哉蔓哉君誠有取於是雖然世降俗漓将不有㴑家勢而弗安分者乎有家自相妒而矯激以立異者乎行斯菴也諟斯名也可以知儆矣四方士聞君之風多詠歌之而走與亷伯進同年也又同事於史局講筵最乆述所獲於君者為蔓菴記
  篁墩書舍記
  程之先望北方至諱元譚者從晉南渡守新安有治蹟受代為民所請留賜第郡之黃墩子孫因留居焉其十二葉雲麾将軍忠壮公靈洗以布衣起義兵禦侯景土人德其全郡之功亦祀於黃墩宋號其廟曰世忠其愈盛故凡新安之程皆祖太守宗忠壮且號黃墩程氏予家亦出黃墩而考諸譜及郡志莫知墩之所以名者近得一説云黃墩之黃本篁字以其地多産竹故名至黃巢之亂所過無噍類獨以黃為已姓凡州里山川以黃名者輒斂兵不犯程之避地於此者因更篁為黃以求免禍歳乆而習焉予獨嘅夫循吏忠臣賜第廟食之所而汙於僣亂之姓七百餘年卒無覺其非者因大書篁墩二字掲諸故廬且借重於作者一言使後世知此地之獲復舊名自予始云
  世肖坊記
  績溪程傅佐時以太學生中成化丁酉京闈秋試郡縣大夫相與大書表其門曰世肖之坊以勵其鄉之人鄉之人在京師者聞之以告予曰惟程氏為徽著姓居六邑者代不乏人而佐時晚出将亢厥宗世澤之流乆而益鬯他鄉外姓固不足以知之敢上於太史氏以請初天順中佐時之從父有克和者以鄉進士館於予予兄事之既而舉銓士第一人同知汀州為時良吏成化初佐時之從子有寛者又館於予既而以詩經舉南畿秋試第二人蓋予方喜佐時亦出館中則承諸鄉人之意為之記曰先太守公元譚當東晉初為新安有惠政受代之際民請留之因家是邦傳十有二世得雲麾将軍忠壮公靈洗起義兵以拒侯景保鄉州廟食至今子孫不下萬指其居歙之槐塘者有宋丞相文清公元鳳巋然一族之望從子宏祖始别居績溪之仁里則佐時之所自出者也宏祖以文清公䕃為淮東制置司總幹其再世有浙東宣慰副使相三世有忠顯校尉燧四世有昌化簿景髙皆以故官之裔仕元五世有晉江典史福祖六世有嶧縣丞鄒容皆小試於國朝七世有道軒處士守恱則佐時之先君子也蓋績溪之程自宋以降伯叔昆季舉不失故家文獻之風而科名又發軔於佐時此郡縣大夫所為名坊者與雖然名坊之意固謂其世有宦業書於公府載於家乗足以繼先烈啟後賢是未知其本者惟我太守忠壮以來代有家法忠厚孝友不淪胥於流俗而槐塘一族至文清公益脩明之道軒君嘗戒諸子以毋析居佐時與弟儒倫奉訓惟謹故其家有遺訓之堂聚愛之樓一時名士詠而傳之佐時有四從弟曰侍康愈文一從子曰祚亦皆以學行自奮夫以累世敦本如此其末流之所延施理固有致人爵之榮食天禄之入者矣然則克肖之業在此而不在彼者豈獨我族人當知之寛之從父儀從兄玠亦前後舉於鄉方與佐時同上禮部其得雋而入對天子之庭階此以徃固有可以前卜者哉是歳冬十有一月下澣記
  樂清軒記
  凡宦處京師者每退朝各入其所署中低首伈伈圖了公事抵暮方四散僕僕走馬歸其私寓蓋其甚者有督責之憂而不敢樂其次者有案牘之勞而不暇樂藉有一曰之間則又不過舉盃酒叙契闊慼然使人無復清思也奚其樂既樂而清蓋獨吾曹官翰林者有之翰林所職皆經幃史館兼輔東朝而法從之臣内閣者分東西兩房日直禁中東房所職者古今圖籍及制誥之録副西房所職者書四方詔勅及正字所聴皆清要而無督責之憂也所與皆文字而無案牘之勞也其官清其人又清則何徃而非樂署典籍事吏部員外郎河南焦君廷粲在東房最乆最為前後閣老所禮愛而與翰林諸君子交益厚廷粲嘗構一軒於所居之傍髙廣不踰丈四窻虗敞左琴右書環植花竹蓋軒之内外無長物焉廷粲之父錦衣公年八十有四矣兄弟九人時集軒中以次為夀所過從者多吾曹也興到則投壺賦詩以各適其所適蓋軒之徃來無惡賓焉因榜其楣曰樂清信斯軒也斯人也庶㡬其稱情矣廷粲博雅而好文察其志泊乎其無慕入其家肅乎其無譁蓋日樂乎斯軒而有以見夫古人蟬蛻汙濁之中浮游埃之表者皆我師也然則非夫人之為髙雖有此清弗樂之矣雖然使吾曹之與廷粲得相免於督責之憂案牘之勞而優游逸豫以幸享此清樂於供奉之餘真上賜哉然則斯軒雖小亦不可以無記
  遊九龍池記cq=601
  成化戊戌春二月二十四日有事於西陵自昌平抵齋所日未午因約商懋衡李世賢兩太史尋九龍池跨馬迤西山而南絶小磵磵小騰沸石齒間馬為之前却踰磵望前峯趨之失道徑茂林入灌莽中遇樵者指示乃並髙阜東南行不五里忽聞鷄犬聲出谷中相顧異之俯瞰得委巷草舍隠然成村詢之乃陵卒所居池適在其南未至池石瀨濺濺北流石溝堘稍寛處輒有蒲芷菆翳鵞鴽泳游其間下馬自朱門入池方廣踰十文重垣䕶之覆以黄甓石琢九龍首箝西垣下呀然張頦噴泉沫入池有聲泠然相應池上石壁千仭巉削如斧鑿痕泉脉出其中山脚為小石方井識泉源檜竹桃栁夾池東西一峯蒼然峙其南池中影沉沉紺寒門稍東為月闗洩水水淙淙出闗東為小渠過石梁乃縈廻匝入山下田即前所見者予與兩太史命從者下石磴以碗承龍口泉飲一勺味甘爽毛骨森然聴陵卒道文廟駐蹕泉上事乆之乃去馬上徃反人得詩八章是月二十五日記
  嵩縣重脩程氏兩夫子祠記
  河南程氏兩夫子之故宅在嵩之陸渾勝國時嘗即其地以建廟貌比闕里焉更代而罷景泰乙亥有詔復之且求兩夫子之後得十五世孫克仁者授翰林五經博士世其官以奉祀著為令蓋於今二十有四年矣祠因於舊而成之速庳隘弗稱日乆寖河南左布政使祁門程泰參政時行部至嵩晉謁祠下退而嘆曰惟我兩夫子之道實上繼孔孟不傳之統而神靈所奉乃爾弗䖍其何以本政化厲來學副先朝崇報之盛心乃議興脩且發廩為之倡吏民聞風以為盛舉也樂應之以成化戊戌八月壬寅啟工拓其地宏其規中構堂以奉兩夫子後增寢堂左右各為齋廬繚以周垣而闢重門以是歳十二月癸已次第落成山川相輝過者改觀適監察御史祁門程宏奉命廵按河南嘉之遂相與行舍菜禮掲䖍妥靈且具書京師請為之記走聞古者鄉先生没而祭於社其事蓋以義起而歴代誦法之弗敢後也兩夫子中興絶學以幸萬世非經生學士與夫建功一時一方者比由宋以來雖定祀孔庭自國學以通於天下而専祠之在故鄉者宜益嚴也矧冠舄之藏不逺伊邇髙山景行之思其孰無之而歴時滋乆莫或任起廢之責布政君乃以逺宗後學獨倡為之使官於斯者政有所鄉方生於斯者學有所成式以仰成我列聖興道善俗之意其賢於世吏顧弗逺哉走考之家譜兩夫子之先實徽人出梁将軍忠壮公靈洗之後蓋自徽遷中山又自中山遷河南見於歐陽公所為程文簡公先德之銘靖康末文簡及伊川兩房子孫從髙宗渡江居池州一還居徽之休寜當時録用之牒追爵之詞表墓之文具存可考也而明道之後無聞焉宋淳熈間金陵書院嘗取伊川五世孫繼明道奉祀事再朞而殤又以文簡七世孫承之則明道之後疑有居金陵者矣然博士君乃近出於嵩産之所推擇何與豈金之中世亂定來歸或南北既同之際有返桑梓而求不失其世守者與皆不可知矣走幸出伊川近族又御史布政兩君同祖忠壯公皆竊誦兩夫子之遺書以求自立於世則於祠事可容力者其何敢不勉布政君起景泰甲戌進士歴戸部主事郎中佐廣西河南二藩以至方伯敬厚醇謹有聞於時而此舉益見其知本事宜書其歳月於石俾後人有徴焉以圖繼其志而弗隳也預事有司及諸嘗助義者悉附名其後乃若兩夫子之言行與學者求道之方則遺書具在炳如日星兹弗敢贅云
  夜度兩闗記
  予謁告南歸以成化戊戌冬十月十六日過大鎗嶺抵大栁樹驛時日過午矣不欲但已問驛吏吏紿言雖晚尚可及滁州也上馬行三十里稍稍聞從者言前有清流闗頗險惡多虎心識之抵闗已昏黒退無所止即遣人驅山下郵卒挾銅鉦束燎以行山口兩峰夾峙髙數百尋仰視不極石棧嶇崟悉下馬累肩而上仍相約有警即前後呼譟為應適有大星光煜煜自東西流寒風暴起束燎皆㓕四山草木蕭颯有聲由是人人自危相呼譟不已銅鉦閧發山谷響動行六七里及山頂忽見月出如爛銀盤照耀無際始舉手相慶然山下猶心悸不能定者乆之予黙計此闗乃趙㸃檢破南唐擒其二将處兹遊雖險而竒當為平生絶冠夜二鼓抵滁陽十七日午過全椒趨和州自幸脱險即夷無復置慮行四十里渡後河見面山隠隠問從者云當陟此乃至和州香林院已而日冉冉過峰後馬入山嘴巒岫廻合桑田秩秩凡數村儼若武陵仇池方以為喜既暮入益深山益多草木塞道杳不知其所窮始大駭汗過野廟遇老叟問此何山曰古昭闗也去香林尚三十餘里宜急行前山有火起者乃烈原以驅虎也時銅鉦束燎皆不及備傍山渉磵恠石如林馬為之辟易衆以為伏虎却顧反走顛仆枕籍呼聲甚㣲雖强之大譟不能也良乆乃起循複嶺以行諦視崖塹深不可測磵水潺潺與風疾徐仰見星斗滿天自分恐不可免且念伍員昔嘗厄於此闗豈惡地固應爾耶盡二鼓抵香林燈下恍然自失如更生者噫予以離親之乆諸所弗計冐險夜行度二闗犯虎穴雖瀕危而幸免焉其亦可謂不審也已謹志之以為後戒
  遊齊雲巖記
  環休寜縣山皆平逺不足以當大觀出縣西三十里至白嶽嶺山始髙峰始竒石路盤廻如線不能容馬遊者肩輿縁梯而升至以雙絙曳前後其甚處輒下行拊背或彳亍不能成歩自白嶽西南行五里至桃源嶺重厓夾峙上結小屋以臨風雨曰中和亭立亭心下視巳數百仭野田茅屋秩秩如畫亭下二巨石伏色黧黒中有白質成突晴曰石鼈塢塢旁大壑深不得其底但聞水聲濺濺出草樹間曰桃花磵循磵南行里餘至獨聳巖蒼然峭壁横截一山近西乃有石罅方廣若門蓋天造以通遊者門首石楠一株其大數圍四顧門下諸石如伏犀馴象不可狎玩入石門東南聨巖如城懸石四覆勢欲飛墜其第一曰彌陀巖巖屋不踰丈第二曰觀音巖視彌陀稍劣前一石色正緑昂喙而軃尾曰鸚鵡石第三曰羅漢洞稍加大焉二石龍循洞門旁出鱗骨隠隠蹴之疑為石子所砌諦視之石肉相黏復意其為真龍也洞深二十餘里束炬東出可抵縣之藍渡溪然愈入愈狹莫敢為之導者第四曰龍王巖視觀音加劣巖上飛泉灑灑落厓下如雨四時不竭曰珍珠簾瀦水沸散於西磵曰龍池泉西巘有虎迹如泥淖所印者曰黒虎岑黒虎西行折南里餘至車谼嶺其峻視白嶽倍之車谼南二里餘至武觀觀後一山突起如屏倚天正立所謂齊雲巖也古松數十夭矯如虬龍皆數百年物觀左一峯曰石鼓右一峯曰石鐘夾屏兩峰曰輦輅皆以其形名觀前溪水如帶委蛇而東為石橋以渡南直觀門數百歩一峯挺然拔出莽蒼中不與羣山相屬曰香爐峯橋西數百歩髙厓中㫁一小峯離立磵下曰捨身崖崖西二里餘五峯差列如羣仙冠珮下天際以向齊雲曰五老峯峯西聞有沉香洞人跡罕至草木翳時有蛇虎潜其中不能徃也遊者始入率以白嶽為髙至桃源則白嶽已在其下至車谼則桃源又下至齊雲則車谼益下於此以見天之髙地之逈杳不知身之在何境也舊碑云宋寳慶丁亥有道士天谷子自黟北來居彌陀巖一日見異人相與語曰前山髙空可移隠於彼天谷子許之如約訪其處已有塑像在焉土人驚異徃觀以為類武之神因剏道院巳丑弗戒於火淳祐辛酉大雷雨裂石壞屋而神像巋然者獨存香火日盛跡其事若不經然山靈所鍾亦疑其有不依形而立者予獨慨兹山之勝淪於窮鄉下邑而不當夫周原廣陸之間以名天下爰志其槩以貽好事者且以繫他日故山之思而又慨予文之不工不足為兹山之幸也
  齊山書舍記
  金華王君允逹世居義烏青巖山之下青巖有支山自東陽小龍門逶迤而來曰齊山君家食時嘗登而樂之曰是亦足以居我矣因即山構舍若干楹而藏脩其中已而業成出應有司遂擢進士第且從政四方矣而不能忘情於是山乃上書天子願得教官鄉里将畢其志而事下吏部弗果行凡與君厚善者多為齊山書舍之記慰君之思而君復不鄙予言虛巻首以請焉噫諸君子之言學則詳矣而又何待於予哉雖然竊聞之道在邇而求之逺事在易而求諸難則言者多而聴者厭非責善之道也昔者孔氏之子孫蓋得諸過庭詩禮之訓而漸漬之迨秦漢之間闕里之下乃猶事誦而不失其世守何哉見聞近而易為功也王君之曽大父待制忠文公當勝國時結屋讀書於縣之華川之上其後遂以文章名天下國朝龍興銜使命以諭滇南不屈人到於今稱之蓋平生之所學成就其忠如此忠文之子博士公憤其先人之死難也蓋有繼志之齋日奉其遺書以求不墜其業復以文章名一時而服韋茹素且有終身之喪子孫相承食不重肉蓋平生之所學成就其孝如此夫忠孝士節之大者雖繫諸性分之本然而居業之方致道之所亦豈得無助哉此華川繼志之所為堂而齊山之所為構焉者與君誠有故家文獻之風言温而氣和其所養亦充矣矧國家承平百餘年禮樂明備教化興行固無事乎危身之忠憤世之孝然士君子平生誦法孔氏而欲有所成就於文章事業之間則縁忠孝以為義者尚多也傳不云乎子歸而求之有餘師然則王君於此可不勉哉忠文博士之澤若此其近也取諸見聞若此其易也傳其心不泥其迹而又馴致乎逺且難焉則兹山兹人遂将與華川繼志之名鼎峙而為不朽也已
  休寜烏龍山汪越公廟田記
  唐歙州總管越國汪公有廟在歙之烏聊山始貞觀已亥著於令甲歴代因之號其廟曰忠烈属邑之人走乞靈無虛日又各即其地為行祠其在休寜烏龍山者莫知所從起烏龍據汊川之上琅水東出璜水南下至此而合北流底於淛溪山形蜿蜒泝流而上峭壁㫁厓皆黒色不可正視山因以名而廟占其勝故其神益靈而人尊奉之者不懈益䖍越公逺孫居汊川者曰永荘以祠出衆力之所成因時脩葺而闕世守之規非便乃以成化丁酉於廟之左買地為屋三楹置守者居之又割田若干畆贍其用諏日告於廟下以諗其族與其鄉之人有耆而儒者曰程君士儀嘉其志具以白請記之石以明示後俾來者謹嗣之予時方謁告南歸嘗伏拜烏聊之祠得忠烈紀實與前代之記讀之竊病其叙隋唐之際與越公之事舉有弗當於心者思有所紀述而未能也則為之言曰煬之不道古未有也弑其父而烝其御竭四海之力以事逺夷委棄其宗社而荒於禽色殺僇諌士迷不知返故朱子綱目於大業之盜悉以起兵書之而不曰反明人得而誅之也於煬之死書隋人弑其君廣而不曰帝非共主也誠以天下未有無父之國故討賊之法不得不嚴如此越公生當其時蓋有西向問罪之志而力弗逮乃以一旅之衆仗劍而興全有六州以待湯武之出其得民心如秦之吳芮非叛吏也罪人斯得唐公入闗天下之大勢已合不可以逞則奉而歸諸有道使民免於戰鬬死亡之苦其知機逹變如漢之竇融非降人也出處之正名節之完苟有良史如班范者必将列諸吳竇之間君子從而予之矣顧新舊史皆不立傳遂使越公之迹世莫得詳而記其廟者又不能於此是正為公一昌言之乃獨規規於禦灾捍患之常與其生榮死哀之末紆其詞婉其意有若為公諱者誠不考之過也仰惟我髙皇帝值元季䘮亂之際起義江淮復還舊物而即位之初大正祀典滛昏之祠一切報罷徽之所存惟越公及吾逺祖忠壯程公二廟忠壯當侯景之亂倡義舉兵肅清鄉郡湘東王繹傳檄四方則間道奉表請以兵從卒之賊平而民免於難蓋忠壯之拒景越公之貳隋同一討罪之義也忠壯之奉繹越公之與唐同一救民之心也髙皇帝考其事而並録之所以扶天常立人極由一州而推之天下使人凛然知撥亂反正之為功其有闗於世教大矣豈私於二公者哉二公之子孫半徽郡又蔓衍於四方此仆而彼興前屈而後伸他姓終莫與之抗亦有非人力所能為者豈忠勲之家神明之胄天固有以黙相之歟永莊讀書好義宗䣊稱之此舉尤見其知本非餘子可及士儀與予皆出忠壯公後蓋於汪有世講之好云
  寄寄亭記
  戸部主事邵君文敬理餉事於清口得隙地於公署之南偏中為髙丘襍植桃柳引水環之而結亭其上将以寄寄名之予方自謁告還朝出清口文敬逆而致之亭中舉酒相屬曰吾亭適成而先生辱臨之兹亦不可不謂之遇矣先生寜能恝然無所寄意而去耶酒半請所以名之之意文敬曰清口之理餉事率嵗一更視公署若傳舍然以吾之不能乆於此也故以是名之亭一寄也我一寄也予曰子獨知夫寄寄云爾有不可寄寄者子知之乎人生天地間如海粟如風蓬如旦暮之蜉蝣回視夫身外之物将有不勝其寄者則雖如雍門之哀峴山之感且不暇矣而又何暇於名亭若君子則不然方其出也不敢以其身之如寄而付諸事於不問蓋隨其所寄之任而以能副為賢子之治清口也日坐公署之上簿書相仍吏卒内向固不可委而去之其必思上之人所以寄於我者何如於是竭心思費詞說日不暇給求所以副之退而少閒悠然登亭命筆賦詩引觴獨酌以幸忘其終日之勞焉斯時也其又知夫子之寄於亭乎亭之寄於子乎夫盡其受寄者而後享此寄寄之樂固君子所不廢也文敬曰先生之言是已而建亭之初心則偶然耳必以此寄之意而文彼寄之亭何如予不覺舉白以浮文敬曰有是哉子輩享一嵗之樂者得名其亭為寄寄若我之北歸風帆在泊役夫追呼徒得從子於此徇一日之樂則雖謂之寄寄亦可也遂撫掌而記之














  篁墩文集巻十三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十四     明 程敏政 撰記
  休寜縣儒學先聖廟重脩記
  髙皇帝初下江南嘗駐驆徽郡分兵以靖屬邑拯輯其民人而教養之德意優渥在人心者猶一日也休寜為徽劇縣其廟學則肇遷於宋中更於元入國朝以來又百餘年興脩不常勢漸以圯成化已亥監察御史上饒婁公以提學至方以教之未洽為虞視廟不治曰當有任其責者已而監察御史洧川黄公以廵按至曰廟之不脩士無所景行而民不知向方何以出治是誠不可但已乃屬之同知金城張英維時兵部尚書兼左副都御史三原王公受詔巡撫南畿張君乃與推官舞陽楊宣圖上其事王公是之曰政教之責聖天子所以命我者宜亟為之勿怠張君受命規措不遑而知府武邑王勤以朝事至自北京通判南海婁琮以餉事至自南京議以克合張君乃親至休寜與知縣新昌俞深擇日祭告庀材鳩工重作大成殿宏麗髙敞加於舊觀逺甚飾先聖先師之像更神座之木以石易宫牆之土以甓東西廡㦸門神㕑及儒學重門科名坊表次第撤而新之繕兩齋以居生徒復企德堂以祀鄉賢工出於募不徴調於夫家材出於勸不支費於公帑始庚子夏六月訖是嵗冬十一月舍菜禮成觀者如堵於是教諭莆田王原雍訓導定海陳泰安吉章具以白走曰願有記焉於戯孔子之道治化之所由出者也中古以來士不知道徃徃判心迹而昧義利之辨故學流於異端治終於雜覇下之則競葩藻任文法偃然以儒吏自當於世而不知其去道逺矣至宋河南程氏考亭朱氏者出而後斯道復明故三賢者悉得從祀而其先世皆出徽郡見於載籍可考也今天子日御經筵非聖賢之書不以進讀又加崇孔子之祀比於郊社再脩闕里廟庭而慎擇其宗子其隆師重學有如此者宜觀風之臣有以體上心率羣牧加惠學宮以冀治化之大成也與豈非一時之盛哉雖然求孔子之道必自程朱始矧其故鄉大聖人嘗辱臨之則凡學於斯者可弗敬乎誦其法言仰其德容力以聖賢為師而勿變於流俗言學則夲於經術言政則純於王道使天下之人稱其淵源為有所自慕其過化為有所先則庻幾無負於盛世君臣相與圖治興化之心不然廟學之脩直觀美焉耳於道何有哉走夲邑後學且程氏逺裔故竊誦其所聞以告來者王公名恕正統戊辰進士起翰林庶吉士至今官公忠體國為時名卿婁公名謙黄公名傑皆成化丙戌進士通敏直諒如一人焉其名與位蓋方進未已王君以下皆起科名歴郡縣淑慎有聲而張君舉此大役為之有道民不與聞其政益可推見云
  績溪縣重脩曹渡橋記
  績溪界宣徽之境環縣皆聮巖複嶺四顧然幾不可窮每春夏水暴作自諸山磵奔駛而出滙於縣西之曹渡逕府治之北折迤而東以逹錢塘渡東去縣若干里西去府若干里舊有橋以通徃來乆而傾圯有司以其費之鉅而成之囏也率因舊補新茍焉而已遇嵗漲則行者病渉而近民亦恒苦於脩葺云臨海吳君珏以進士知縣事之明年以為是終不可但已乃請於知府武邑王勤同知金城張英通判南海婁琮推官舞陽楊宣諸公是之方議㩁材鳩工而歙之巨室殷文清者名好義聞郡縣之有是舉也願獨力為之不以勤官而役民郡縣大夫嘉慰之許焉文清乃卜日肇工為橋若干洞髙若干尺長若干丈廣若干尺石堊堅良制加於舊蓋首尾踰幾月而告成過者大説居者改觀以為郡縣大夫平日以道使民而民應之如此其速於是吳君走書請予記之徃者予謁告馳驛還休寜道績溪適過曹渡見礱者斵者墁者畚以鍤者櫛比於水次而橋身若垂虹隠起凌空髙厲予心異之蓋當是時已悉殷氏之名吳君之政與府公不遺餘力於深山長谷之中因是竚立徘徊乆之而後去然則樹石勒文以告後來俾謹嗣之實有利益於我徽人不可辭也竊聞子産相鄭而以其乘輿濟人於溱洧君子譏之孔明相蜀橋梁道路無不繕治而民不告勞君子以為幾於先王之政誠以先王之政細大具舉而無一事之不在於民也若曹渡之橋一細事耳郡縣大夫猶急為之則事之大於此者其理可知文清一部民耳因諸公恤下之故慨然不惜重貲而圖永利與衆共之則其餘之不煩於驅使而可以理諭又可知矣自是以還凡徃來者安行其上而無厲掲之虞其官與民樂處其旁而免於嵗脩月葺之擾實皆出於郡縣大夫之經度而殷氏之力居多焉豈可不知所自哉是宜記殷之先有雄甫者當勝國時剏臨溪橋及築良於堨于績溪民至今便之國朝永樂中臨溪橋壞雄甫四世孫執中五世孫雲訊相繼脩復景泰中丁嵗饑雲訊之子伯禎伯祥輸粟千石助官賑民受冠帶之旌既又伐石砌郡東路二十餘里鑿井建亭割田置守而文清則伯祥之子也亦嘗致名馬於邊受旌于其父其累世好義實有可以勵俗者因附著之
  趙氏祠堂記
  禮之廢也祭為甚蓋中百以來諸侯卿大夫率無廟以奉其先人而况其下者乎至文公朱子制家禮易廟為祠堂使事力可通乎上下而禮易行然當時僅講授於師生閭里之間其説未廣也我文廟頒性理諸書嘉惠臣人然後家禮行天下三二十年來卿大夫家稍垂意於禮而士庻間亦有聞焉豈非禮教之不易洽而然與常熟趙氏世以産雄其鄉至德巽君益讀書好義乃遵家禮之制立祠堂蓋凡慶弔之節自是有所據而可行親踈之族自是有所萃而不散祠堂立而趙氏之世望日著家範日嚴禮之有益於人也如此德巽君卒其嗣子璧既以奉祧而遞遷之來請予記予聞報夲追逺民徳斯厚富而好禮君子所難以一祠堂言之材木瓦甓之工不足以侔燕居遊榭之侈籩豆罍爵之儀不足以齒建齋設醮之費然世之人恒樂為彼而不為此則賢不肖何如哉古禮之不可復厚俗之不可挽有由然已若趙氏父以禮倡其家而子率之豈非賢哉其将識我先皇以禮廸民之意而遂能起廢於一家者乎由一家一人而占之海内庶姓則夫甄聖化而興起者将幾人焉是誠不可無記雖然禮有夲有文趙氏之祀必世守之器服之等威祼獻之節度以時而加葺之乆且習焉不患其不文也若本之弗察則亦何尚於祠夫孝敬祭之本也孝無悖於德敬無斁於禮則上世罔不歆假後人有所持循君子嘉予之而鄉黨取法焉其斯可矣趙氏子孫尚勗之哉趙之先汴人隨宋南遷占籍於常熟之雙鳳鄉今祠所奉者四世曰子安曰孟吉皆隠德弗仕曰文敏曰德巽皆用恩例得冠帶復其家至璧而産益充尚義彌篤授官承事郎比命士云
  績溪縣城隍廟記
  明有禮樂以維民生幽有鬼神以司民命此亘古及今不易之理也我太祖髙皇帝一海内正疆域設官守即大正祀典而城隍之神著於令甲曰廟必視其郡邑之㕔事髙廣為差郡守貳邑令佐必先誓於廟而後視篆有事于山川則載其主以合食於壇有事於厲則位其主於中押羣祀焉凡誓廟之語祀厲之丈皆出髙皇帝所親定惓惓於禮樂幽明之間其大㫖則惟欲神人合德以為民福而戒夫人之不職者獲罪於神為民病也走嘗敬誦之而仰嘆曰嗚呼嚴哉徽之績溪故有城隍廟在邑之東北隅嵗乆而前令佐雖以時加葺之然莫有任起廢之責者晉江江君復來為丞累攝令事約已惠人知祀典之重廼以新廟倡其民民翕然應之富者樂助以貲貧者樂効以力㑹進士臨海吳珏郭紝前後來為令同寅協恭政以大洽而典史江津程剛又克贊之遂作中堂五間以奉神又作東西廊為堂之翼作内外門嚴堂之限凡龕坐几案之設法所宜有者靡一不具經始於成化乙未冬十二月訖工於壬寅春正月為之以漸而人不勞費不乏蕆事之旦神用顧歆於是其士民因予族姪鄉貢進士傳來徴文記其成走考之城隍之祀不經見蓋萌於唐而漸盛于宋元先儒嘗疑其祀與社為複者然竊以謂榖本在木行之數禹並列之為六府所以重民之食也若城隍與社之祀随所在而各致其隆豈非重民之衞乎夫中門井之有功一家坊水庸郵表畷之有功一鄉禮尚祀之而况髙城深池之有功於一郡一邑者哉我髙皇帝以大聖之德為神人主而當制作之任一令之行一禁之止諸侯服采百神效職首舉城隍之祀而貴之使與郡邑長吏分幽明之治禮以義起遂為著令則今有民社之寄者亦惟仰遵聖訓求盡其職無愧於神而福其民人斯為善乎雖然古之善言治者其從事於禮樂幽明之間有本有文嚴飾其廟貌整潔其豆登者其文也律已以公而㓕其私舉民以直而措其枉者其本也本末兼盡神人相孚而後可與遂民生立民命大聖人制禮恤祀之意亦庶幾其弗畔也有事於廟者可不敬歟江君為績溪将九年嘗新其學宫凡興利除害有禆於邑政者猶多以非與祠事兹不著
  休寜口世忠行祠記
  古忠臣烈士有儁功大惠於世有國者必崇祀之著於令有家者常祀之外亦别有先祖一祀著於禮禮法並行不可偏廢而况有儁功大惠於世者置弗祀之可乎専祠矣而復祀於家則䙝置弗祀則簡於是中古以來有行祠之設卜地為之其制視公祠則殺視家禮則隆亦猶民間不敢僣稱社稷而曰義社也我新安程氏之先世祖雲麾将軍忠壯公諱靈洗嘗手殪妖蜃以脱居人於墊溺又嘗起義兵拒侯景以全活其民人於僣亂其後事陳長握重兵居上游戮叛将却戎虜其功益著而惠益宏其没也鄉人思相與祀於故居篁墩有禱輒應自宋以來列之祀典號曰世忠之廟國朝因之公子孫最多散處郡之六邑又蔓衍於旁郡每一聚處不下數十千指輒為公行祠便祗謁由是公行祠布東南若休寜口者其一也初公子開府威悼公文季代領父衆死節於周十四世孫御史中丞都使公澐唐廣明中復起義拒黄巢世守東宻巖事載郡志東宻巖者距口最近中丞十四世孫端明殿學士贈少師珌宋嘉定中倡休歙族人捐田入篁墩廟每嵗合一鄉六社之人迎神至口祀入元以逺弗便端明三世從孫中山府判願學始倡族人作行祠於溪西幹龍山元季兵燹祠漸以國朝宣德初中山從子賞延從孫安等改作於武堂山乆之又以禱祈弗便仍葺舊祠妥神規制弗稱乃成化己亥冬賞延三世從孫隆明請於其從祖弁鳩工重作廟貌始嚴以備不簡不䙝隆殺得宜隆諸弟隠充又議以威悼都使兩公實能嗣忠壯之遺烈威悼嘗侑食篁墩都使又口始遷祖於是充作威悼公之像於左隠作都使公之像於右祠成以記來請敏政嘗以㑹族至口得伏拜祠下諾而記之嗚呼古忠臣烈士祠於公者其家或無宗譜之可尋蕃有後者其名又非祭法之所載求其有儁功大惠進受國烝退享家之饋食至千有餘年之乆如我公者世豈多見哉自兹以徃合族於是則昭穆益明而宗祊不墜有禱於是則雨暘益時而粢盛不乏肸蠁之所通流澤之所被靈一家而及乎一鄉福雲礽而及乎異姓則行祠之設不懈益䖍遂将與篁墩之専祠相高而起廢之功嗣葺之嵗月固不可無述也
  祁門善和程氏重脩報慈菴祠宇記
  人能致其子之孝者必慈慕其親之慈而求所以報之者必孝慈孝立則百行從之人道成而世教興民俗厚矣觀吾祁門善和程氏所謂報慈庵祠宇者有感焉按譜宋南渡初有處士諱兟者娶余氏卒所居和溪之南四子伯源伯椿伯彦伯祥立墓祠用以奉祀紹興十七年上其情於朝特賜額曰報慈蓋嘉其孝云譜不載處士夫婦父子行事之詳獨其子孫守報慈之祀至今不衰意非慈孝之德勤其身教成於家而足感人者烏能然哉徽之程氏皆出晉本郡太守元譚之後太守十二世孫是為陳将軍忠壯公靈洗忠壯十四世孫是為唐御史中丞都使公澐都使長子唐戸部尚書仲繁别居饒之浮梁尚書曽孫宋中奉大夫令洭還居祁門善和里處士則大夫五世孫也伯源兄弟嘗推始遷之義列祀中奉以下諸祖於報慈入田以飯僧每嵗清明蕆事則燕享以合族蓋三百年矣諸房子孫之生毓者日蕃菴之傾圯田之朘剥者日甚天順中處士十三世孫顯韓府左長史顯以致仕歸慨然倡族人復割田菴中以成化庚寅大新程氏之祠功未䆒而卒從弟廣東按察副使宏子河南左布政使泰又夲其志并新其菴住山僧真瑞以其徒世食於程氏亦効力焉落成其族人以予同出都使公後俾長史諸孫儒學生旻等具始末請記嗚呼慈孝之德命於天性於已固不繫菴宇之廢興然目覩夫先世烝嘗之所在裵徊過之漫不加省則孝子慈孫固有不能契然於中者矣此長史公兄弟父子一倡此舉而族之人争先應之者乎秉彛好德之心不謀而協固如是乎繼自今始凡有事於斯者篤先世慈孝之行而毋忘乎興廢起墜之功善之所臻将由一家以及一鄉民德益厚而程氏之望益著乎舊傳處士之配實丞相汪公伯彦夫人之姪故因丞相之請得報慈之額謂程汪為葛有無不可知然考之史紹興十一年汪已病死至十七年始請菴額上距汪之去世已六年且處士既汪公内姪之壻乃名其子為伯彦誠有不可詰者竊意伯源兄弟以布衣而捐田剏菴以報其親雖於道未有聞其孝誠自當有動乎上之人者其非出汪公之力益明甚因并及之
  休寜山斗世忠行祠記
  惟程氏之先望廣平始趙忠誠君嬰再望新安始晉夲郡太守元譚而盛於陳将軍忠壯公靈洗忠壯廟食於郡號世忠其十四世曰澐唐歙州都知兵馬使守東宻巖有全郡之功子孫散居休寜四世曰廸宋主夲縣簿有及民之惠子處士思明定居縣西南六十里下宅林更其地曰山斗聚處五百年無兵燹之罹雲礽四千指無遷逐之譴然嵗時追祀其先合食其宗展敬修睦之地隘莫能容景泰甲戌處士十六世孫天方治方慨然與其羣從子遇霖英䕃應宥相地於所居西北雙溪之上作世忠行祠負庚向甲為地四畆有畸卜於神以吉謀于衆以協鳩金庀工為中堂五間奉忠誠太守忠壯三公嚴所自出也都使祔於左尊大宗也處士祔於右重始遷也未畢工值嵗大侵五人者相繼物故迨成化戊子治方之子宗興天方之子宗振宗雲英䕃之弟紹宗遇霖之子存剛存繹以先世棲神之所剏其始不可不究其終再倡其族為東西兩廡各三間以藏祭器前堂五間横舍十二間以序團拜門屋七間鑿其旁以居守者又為堂於横舍之旁各三間以奉鄉社蓋自甲戌抵戊子閲寒暑十四更厯祖孫三世然後祠克大成先靈以妥衆心以萃若山斗程氏之敦夲繼志在吾宗豈多見哉走於山斗同出都使公後壬寅之春以㑹族至焉觀其地則山水蔚然峙者如斗流者如帶精英翕聚風土厚完曰此非我程氏之所為奠居者歟拜其庭則祖宗赫然定國者以勞勤事者以死史䇿昭彰冠劍如故曰此非我程氏之所為受祀者歟燕其堂則昭穆秩然老者坐少者立情洽而樂禮成而散曰此非我程氏之所為保族者歟蓋走所見世忠行祠其境之勝與其家法之可觀誠未有過山斗者於是遇霖季子存綬具祠事首末與群從永堅天相等來請記嗚呼詩不云乎毋念爾祖聿脩厥德先祠之立豈徒云爾撫宗祊之再興仰前脩之不易為子孫者尚思勉焉學以致用為良臣俾忠勲著於國耕而隠處為良士俾孝弟成於家則庶幾山斗之名世忠之祀相為無窮而程氏之澤未艾也若夫棟宇髙廣丹堊焜煌鐘鼓在陳豆登維旅以取足於事神奉祖之間則觀羙焉耳豈所望於故家文獻之後者哉
  休寜重脩二程夫子祠記
  走少於程氏譜中得雲峯胡氏所為兩夫子祠記讀之即慨然有起廢之志而力未能也成化壬寅春既先襄毅公之服因發書以告巡按侍御上饒婁公婁公復書許之然切懼空言無益於事實乃考訂兩夫子家世南北遷徙之詳以授教諭莆田楊君元俾與諸生吳超孫兆輝等上之縣時安成歐陽君方受命來為令諸務未遑獨以此為興道善俗之首事即上之府府上之行臺行臺遂以公移下郡縣脩復之歐陽君之得請也與走躬相地於大成殿東得鄉賢祠遺址稍斥之廣五丈有畸長如廣之數而倍其半庀材召工擇縣之殷實者四人曰金希傑閔士拱蘇文章汪奉干俾與耆老蘇文玘夏文雅日監莅之諸人者能嚮風承德節縮浮費以畢力於公家中為兩夫子専祠四楹又别為遺愛堂列祀宋丞相吕公大防而下又别為鄉賢堂列祀唐御史中丞程公澐而下榜其門曰企德像主之制龕座之飾既堅既好靡一不具肇工於夏六月十七日訖工於冬十二月二十四日歐陽君率僚屬暨師生行釋菜禮告成衣冠父老逺近畢集以為希闊盛事復見於今咸舉手相慶走惟兩夫子倡明斯道於河洛之間從游之士比隆鄒魯然獨山楊氏以江南諸生號稱高弟兩夫子嘗送之歸而有道南之嘆蓋龜山三傳得文公朱子於吾郡之源則兩夫子道學淵源之盛在新安乆矣據程氏譜兩夫子之先夲陳将軍忠壯公靈洗之裔見於歐陽文忠公碑至宋南渡而伊川先生子孫悉居池州一遷休寜休寜陪郭之程互嘗繼絶馬光祖守建康立明道書院又擇於池州房使奉明道之祀當時録䕃之制牒繼絶之公移文公草廬諸賢之書劄題識具存則兩夫子流裔承傳之真在新安亦乆矣夫為士者誦遺書而不知其師為後者奉墜緒而不知其祖是雖典籍㓕裂於回禄之餘人物銷鑠於兵革之後而亦不考之過也今廟貌有嚴爼豆載興仰焉臨之以宣聖之尊俯焉重之以諸賢之侑凡生於斯學於斯宦於斯者可不以兩夫子之道敬自勉乎敬勉之而有得焉則庶幾新安之名重有聞於天下而此祠為不徒立也已雖然是舉也非婁公心主於上非歐陽君力任於下則亦有不能相須而成者是不可不記之以告後來婁公名謙與走同舉丙戌進士最有志於正學奉勑董學政於江南所至以表章先哲為心足占其所養歐陽君名旦辛丑進士以春秋魁鄉試及禮闈蓋通經學古之士故為政知所先務如此
  唐歙州兵馬先鋒使程府君墓記
  府君姓程氏諱南節行萬二其先自東晉新安太守元譚賜第歙之篁墩子孫聚居積乆彌盛至鎮西将軍開府儀同三司忠壯公靈洗遂大顯於梁陳之間忠壯歿而為神廟食至今十四傳至府君之考諱澐唐歙州都知兵馬使東宻巖将兼馬金嶺防拓等事金紫光禄大夫檢校左散騎常侍兼御史中丞上柱國母夫人趙氏生三子府君其季也唐乾符中黃巢倡亂府君佐父起義兵保休寜東宻巖以拒羣盗捍鄉里每戰必為前鋒賊畏憚之時陶雅為江南都招討使開府於歙承制授都使公父子兄弟官爵俾分屯要害為行營聲援由是羣盗次第削平府君之功居多府君歴官歙州兵馬先鋒使銀青光禄大夫檢校左領軍衞大将軍上騎都尉嘗自以一軍屯休寜遂定居縣之陪郭天祐中薨與夫人曹氏合縣東南三里許壩裏之原負已靣亥子一人曰宣行文一縣之東山失其爵位自文一公四傳至宋開州團練使贈太尉全有孫三人曰帶御器械永正以官居杭州曰格齋先生永竒曰鄉貢進士永彰格齋子将仕郎瑜當紹興經界嘗畫正府君之兆域鄉貢七傳至元處士峴當延祐經理又倡族人捐田以贍府君之塋将仕之後嘗與伊川先生子孫從南渡者通譜互相擇繼蓋七傳至萬戸追封安定侯忠愍公國勝則敏政之髙祖也又三傳至兵部尚書贈太子少保襄毅公信則敏政之考也上距府君十九世矣距府君之五百六十年矣考程氏贍塋録至元九年嘗有不肖子私鬻墳山於汪氏厥後程汪聮姻乃取贍塋支費贖之以歸國朝以來墓鄰有曹吳王金四姓者復相紿售叢墓之四隅於是敏政兄弟又以價贖還餘山之失業者以絶争端并勘明其兆域而助以棺殮之資俾舉其侵瘞者以去惟府君為我陪郭程氏傳業起家之祖子孫不下二千餘指顧其劍佩之藏乃一再侵於異姓守奉弗䖍致驚先靈豈非嗣世者之責歟敏政不揆合諸房子孫樹表墓前大書其爵位又礱石墓上追記其世次履歴之祥如此俾後來者相與謹之以毋自陷於不孝之罪凡經理墳山畆步字號悉附著於石隂
  德興瀘口程氏世忠行祠碑隂記
  惟程氏先世祖陳将軍忠壯公廟在新安篁墩者宋賜額曰世忠蓋以公為趙忠誠君嬰之裔而其子都督威悼公文季又為将死節於周也德興瀘口故有世忠行祠在瀘川書院之東始建於裔孫宋嘉興推官良祐加葺於登仕郎可大再葺於今鄉貢進士崧之父永寜與其諸族人之力初登仕君議以忠壯十七世孫唐檢校刑部尚書涇原節度使贈司徒宗楚㑹諸道兵討巢賊復兩京戰没有大忠勲於國家實始遷德興之祖司徒生金紫光禄大夫行饒州司馬勛總鄉兵捍衢饒信三州傳其子銀青光禄大夫檢校禮部尚書兼御史大夫彦光兼守銀山鎮再傳其孫指揮将使克柔兼守白沙鎮凡三世有功德於鄉邦将使又始遷瀘口之祖乃定著以忠壯為専祠而以司徒金紫銀青将使四公侑焉始建祠事具裔孫宋黃梅縣簿遂之記而登仕與再葺祠事未有記者貢士君以㑹族至休寜請書其碑隂惟縣簿公發揮忠字之義已詳不容復贊於世字之義疑有未盡者因掇拾而申之曰嗚呼甚哉世其忠之為難也昔裵矩佞於隋忠於唐一身反覆且不自保而况於世乎石碏忠矣叛生於其子霍光忠矣弑出於其妻一家乖盭且不相知而况於累世乎若父傳其子祖詔其孫有靖㓂保民之功有危身奉上之節至於累葉而不渝則自秦漢而下求如程氏者可數也上之人寵嘉之亦豈私於程氏者哉所以風勸天下後世之為人臣者大矣貢士君父子生百世之下慨仰先德倡其族人再新祠宇使有所據以奉烝嘗序昭穆非寤寐興起於百世之上者其能然乎是宜識其嵗月以告來者然竊聞之穆王之命君牙曰世篤忠貞大雅美宣王之臣韓侯申伯尹吉甫南仲必本其先世忠勲為言誠以繫君父之倫明家國之盛非示誇詡也為程氏子孫者可不勉歟繼自今始守其家法無愧於祖考之烈如史冊之所載者又進而求諸古訓無愧於聖賢之業如詩書之所稱者則其有光於此之祠也不既大乎
  程氏貽範集目録後記
  右程氏貽範集三十巻敏政之所編也甲集第一至第七巻為王言及公移間附以識跋之文則以事相聮屬勢不可分也乙集第一至第二十巻為行實傳誌碑表之類亦間以記序等作附焉丙集一巻為像贊有未備者稍以奠章輓詞之類補之丁集一巻為譜辨訂其異也戊集一卷為譜號要其同也初敏政最究心譜學嘗請於先襄毅公㑹諸宗族積之二十年理淆伐舛得可㑹者四十四房定為統宗世譜二十巻刻梓以傳又嘗見文簡公所序世録有貽範集之名竊意當宋盛時此集為程門大備之書更代以來亡矣心誠惜之因廣蒐博采追成貽範集一百巻顧其篇帙浩繁事力弗及乃先掇其要且益以諸房所藏者為五集如右集各為巻目而虛其尾者以俟後賢之有續未敢取足於此也行實如傳誌碑表多互見惟舊闕而新有所得舊誤而新有所訂者録之禮以諱事神而於王言則名尊君也史傳公移則名示不敢私也凡訂誤出於不肖一得之見以按字别之其在先正文字下者分書示不敢専也繕寫成奉以告諸先廟嗣刻之以輔世譜而傳焉嗚呼家之有範猶國之有典乎臣人於國而能守其典則忠子孫於家而能守其範則孝舍是皆世之所大棄也惟我程氏其先仁義之德文武之功性命道德之言所以貽後者甚逺殊方異姓且誦法之而况氣體之所傳祠墓之所在家乗譜牒之足徴者如是乎凡我後人奉前烈之餘矩其必上思所紹下思所述以求不失乎文獻之傳庶幾此集此名為無負哉詩云永言孝思孝思維則可不勉歟
  休寜縣方興寺重脩記
  新安舊志休寜在前代寺額之可見者不下四十餘國朝洪武初悉釐正之休寜所存者普滿建初方興寺及仁王院號四叢林以諸小菴院分焉惟方興所轄嘉祥富昨等十餘處比三叢林為多夫上通名於有司而下有聴令服役之人遇事則具文移受成於官府隠然吏民之職也率其徒從事於佛教執經請業而考其成有弗律者罷遣之截然師生之義也夫如是則令甲之所存或不幸而有水火之虞勢固有不得不興者哉方興寺在縣南三十五里臨溪街街分上中下居民數百家而寺當上街之上予嘗徃遊焉川帶其前洶然有聲以下合於淛源之水東宻巖峙其後絶壁如城上方廣有唐御史中丞都使程公澐起兵拒黄巢故壘竊意其山川靈秀之所鍾必有攸在則寺之神将保境禦冦之時有效靈協順之舉故數百年來出入兵燹之交而巋然獨存者乎寺有鄉先生宋左史吕公午所題鐘銘端明程公珌所撰碑記左史嘗攻史嵩之端明以經授理宗皆一代名臣而於此寺不恡於執筆惓惓如此将其神亦或當水旱疾疫之災䖝虎螟之患鄉人固有禱焉而答之弗爽者乎寺嘗兩厄於回禄住山普雲上人者皆以獨力成之中為佛殿翼以兩廊左右為真君伽藍二祠後為法堂丈室與凡倉庾庖湢之所供器像設靡一不具又自割田若干畆以助嘗住節縮浮費用成偉觀兹殆無愧於吏民之職者耶予又聞雲事其師勝公最孝勝抱疾乆雲奉之無倦色其卒也哀毁過禮兹殆有聞於師生之義者耶嗚呼世降俗偷士號讀書知禮者或悖其所事有官守者或視其治為傳舍漫弗省以貽艱於後來彼浮屠者何所授亦何所藉而兼有之則雲之精脩苦行固叢林中之難得者歟雲汪氏子與予宗人逸民游最善因為之請曰願一言以示來者夫以兹寺之神與山合靈為民福甚逺疑禮之而不為佞興之而不為侈書之而不為誣又况吾先世之嘗徼惠於斯以成戡亂之功者乎遂不辭而記之若寺之廢興在先朝者自有金石之刻可互考兹不贅
  嘉興縣東塔寺四進士題名記
  嘉禾郡城東有寺曰東塔其境幽夐無塵鞅之擾而有園池竹樹之盛可以業進脩備游息蓋君子樂之而喜紛華者所不屑也郡人包君汝調以嵗壬午領鄉薦與其弟汝和讀書寺中戊子汝和薦于鄉遂與汝調同登戊戌進士第汝調之外兄曰陳君明遇以嵗辛卯領鄉薦亦與其門人常君汝仁讀書寺中庚子汝仁薦于鄉復與明遇同登辛丑進士第蓋包君以兄弟陳常二君以師生藏修于是游息于是者首尾二十年以次升于鄉而舉于天子之庭棣萼相輝衣鉢相承實一郡衣冠之盛而肇跡于東塔不可無紀於是伐石題名以來告者㑹陳君受命出佐新安以記為屬予惟士必有堅定之志然後可與有為夫其進遊于庠序而退屛于無人之境却家累逺市囂相與切劘其所學而一不以世故嬰其心者豈必於富貴利逹而為是汲汲者哉學之不篤則見之不審用之不雖得于一第而處已接物居官莅政之間失所據而士非其士者多矣傳曰凡事豫則立又曰非靜無以成學其斯之謂歟昔宋范文正公讀書長白山僧舍㫁虀畫粥以自勵其後卒成峻功建大名説者謂三代以下人材未有踰范公者跡是觀之世豈可以無志而偃然以士自名者哉嗚呼處江湖之逺則憂其君居廟堂之上則憂其民此不易之論也今四君子者或進位朝省或出領郡邑名位之來若水涌山出蓋未可量而皆不忘其藏脩游息之故地其不忘初志從可知矣後之人指其名數其實使嘉禾之東塔與范公之長白遂相望於百代之上為士之美談豈直一郡之盛而已乎予又聞之唐韋肇登第後偶題名於慈恩寺之鴈塔遂成故事而肇之名未有聞意皆出於一時之矜詡非所望於志士者故不援之以為例也包君兄名鼎弟名鼐陳君名良常君名麟居同里業同經是為記
  旌德縣重脩王山禪定寺記
  寜國舊宣州也山環其四境多古蹟其在屬縣旌德六十里者曰王山禪定寺據其麓地非孔道幽夐靚深有林㞐之樂無俗鞅之擾剏始宋建炎中乆而益隳舊石刻漫漶不可以句故其蹟泯焉國朝正統中有欲振之者以其費大而役繁也中沮景秦甲戌縣耆宿吕昱等以新安釋以顯方住旌德甘露寺知足以謀力足以任且其地於禪定若東西鄰乃徃語之故議以克合以顯使其弟子普智相與募而圖之鳩工庀材不日雲集拓其趾宏其規中作大雄殿以嚴事佛後為方丈以居住山旁為兩堂左以奉給孤長者右以奉逹磨大師像設莊嚴門墻堅好法所宜有者細大畢具至天順甲申十年矣而功始克究縣大夫以其成之難也不欲以畀匪人事傳京師成化壬辰釋昌聰承檄而來居乆之羣行胥服邑人大歡山若増而髙境若闢而新以是役之不可無紀也謁予記予觀元之終業所在兵燹城邑為墟誦之聲不復有聞而况釋子之宫乎天命真人起兵渡江首開府太平以寜國為輔郡由是槁者蘇仆者起山川草木咸被其澤故雖一寺之㣲一僧之弱有所恃而幸存若兹山者豈非髙皇帝之賜哉事宜記聪號大愚本旌德世家子入大慈恩寺禮妙勝惠濟國師及僧録右街雪峰上人所與者皆一時中貴人勢可以富貴而不屑也幡然來歸處於兹山之下粗衣糲食與鳥為kao伍其清脩苦行可與厲世之湛酣者亦宜記嗚呼後之人居其成功而念其難也尚以聪之心行為法謹嗣而慎守之以無忘天地之德其庶幾乎薌燈之續衣鉢之承寺與山俱境以人勝不然則雖有脩廢補墜之功觀美焉耳於其法何有哉










  篁墩文集巻十四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十五    明 程敏政 撰記
  婺源胡氏明經書院重脩記
  婺源縣北三十里地曰考川胡氏世居之胡之先曰昌翼者嘗讀書其所居西山之麓唐末舉明經遭亂不仕終其身鄉人號明經府君署其族曰明經胡氏習稱之至今元皇慶中府君十四世孫龍泉簿淀暨其弟承事郎澄即西山故址建屋捐田以教養其族與其鄉之人聘其從父雲峯先生炳文入主教事得予額明經書院有司而草廬先生吳公實紀其成計一時誦之盛蓋甲于東南元季書院毁于兵經殘教弛者百二十年府君二十一世孫今鄉貢進士濬慨然思興復之族之人亦恊謀捐貲以應之者既相與言於知縣丁君祐教諭陳君簡上于提調學校御史婁君謙廵按御史胡君漢咸嘉予之而亦樂出俸金以贊之者乃卜日鳩工集材中作堂為講道之所左為祠以奉雲峰先生右為室以居諸生之肄業者前為門屋繚以周垣經始于成化庚子九月朔日落成于丙午十月望日釋菜之辰衣冠畢集山川改觀草木增輝而明經書院一旦復焉不替益隆矣濬與其族之人将圖所以永之者求續書之走嘗以事至婺源見草廬先生之記刻尚存疑非後學所敢僣辭之再三弗獲則掇拾所聞於父師者以告曰嗚呼道原于天性于人具于聖人之六經經也者聖人脩道之教而人所以為窮理盡性明善誠身之學者也自性學既㣲六經常為空言于天下凡師之所以授徒上之所以取士者亦徒曰明經而經反晦者千餘年至宋兩程夫子始得聖學于遺經紫陽夫子實嗣其傳其説經以詔來學於易於春秋於詩皆手筆也於書於禮於樂則指授其及門之士而學庸語孟四書所以為治經之階梯者又皆煥乎炳如無復遺憾夫然後天下後世之人知明經将以復性而足致夫體用一原隐㣲無間之極功囬視夫託空言以矜口耳釣聲利於一時者其侮聖叛經亦云甚矣嗟夫六經明晦而世道之隆汚繫焉洪惟我朝一以明經用人養士而不雜以他道永樂中又表彰六經及程朱之書嘉惠學者列聖惓惓思得真儒以佐化理經之明固有日乎惟程朱之先皆出新安而朱子又婺産也雲峰先生近私淑之其家學淵源既有所從來而書院又昉於此乎後之為師為弟子者其勿堕於俗學之陋為應世之資必窮理明善以求經之明盡性誠身以求經之所以明将見真儒復出于程朱之鄉淑其身以及人躋斯世于唐虞三代為天下先則明經書院之立為大有功於世教也豈不盛哉走鄉之末學竊有慕于明經之風不敢不勉故輒書之以附草廬先生之後既以自愧亦以自幸云
  西湖聨句詩巻後記
  予自歙北上京師道淛淛之仕而顯者多故人或同年友坐是為湖山之遊無虛日憲副張公廷芳獨以行部吳興後至廼以三月三日復請予入湖而約大參左君時翊憲副李君若虛僉憲江君廷緒與俱維時春雨未收湖光荏苒樓䑓出没于烟雲杳靄之間魚鳥翔泳行歌相答蔚有殊意殆蘇子所謂晴好而雨亦竒者非虛語也因請與四君子聮句用紀勝遊約人起一句次苐為之當五章而廷芳若虚吟興俱鋭必以十為期遂自蘇堤上孤山踰六橋問靈芝寺憇藕花居抵净慈寺而返城門燈火相望而吾詩十章無弗成者於是四君子請各書一通藏之俾予記其事於簡末惟古人以上已脩禊於水上而蘭亭之㑹風流至今莫有繼者今兹之㑹本以為祖道而設適當其時景與心融言由趣發有不自知其所止者亦豈非一時之勝哉廷芳家山西時翊若虛家江右廷緒家蜀而予家歙其所居甚逺四君子者或佐于藩或佐于臬典兵守司學政各有分地而予亦将有供奉之役于館閣之間宦轍甚異乃得尋一日之樂於湖上其酬酢也無嫌其笑談也無忌情雖友朋親若昆弟則此遊誠不可無詩而此詩誠不可棄也他日宦成或分陟各方或進陟䑓省而予幸竊禄散地時展巻讀之如即其景見其人雖不能無聚散離合之感而考切學問激勵功名之心隠然溢於言外則是詩也又不獨若留連光景者而已
  遺愛亭記
  成化丙午秋有詔徴諸進士之為郡縣有聲者知休寜縣事安成歐陽君在選中惟時縣之士民悵然如失所依庇将請于上攀留之有言于傍者曰聖天子起衆賢以佐化理霈膏澤于天下君等進用則吾人之幸方有大焉顧可以一邑之故而乆勞賢者于外哉於是相與拜送君于縣東門外即其地為亭礱石其中載君之蹟走書京師請予記予縣人以憂家居目君之政誠有大過人者不可以謭薄辭蓋君之始至也麥秋未卜而雪下盈咫民大驩曰天其或者以賢侯福吾人哉相與號曰随車雪播之詠歌而嵗連熟野無荒萊民無流殍養老備凶咸以罔缺君性明敏視篆才兩月而决訟百餘皆犁然愜人心且主於厚風化崇禮譲雖素譁與强不義者亦退聴無後言賦冊之上君所部獨親覈不以屬吏其等差雖有常制而君每稱停之不少徇曰民命所繫也徽治萬山中盜無從起即起無不獲而近世長民者務姑息盜以滋蔓無敢發者君毅然因其發根治之獲二十餘人惟黠者逸其二益嚴捕斬之令卒獲之乃已瀦其居而隣境亦輯無夜警焉其他若行鄉約之禮防回禄之變禁息女之戕規條戒飭皆可為法踰年政成乃重新學宫政餘坐公館進諸生相與講授而縣人知君用春秋魁兩試多遣子弟入學君益發燈火筆札之費佐之二程子先世本休寧舊祠淪廢君復作于孔殿之東考鄉賢自唐御史中丞程公澐而下二十人名宦自宋丞相吕公大防而下十六人為兩祠且言于朝著之祀典又表章宋孝子查待制及尚書金忠肅公之墓以風鄉人治益閒暇乃更以餘力考訂縣志若干巻梓行甫成而君被召不可留矣予每以古循吏之名見于史者不多得而中世以來號能吏者多刻覈號儒吏者多迂踈去古益逺若能者無刻覈之為儒者無迂踈之弊皆吏之難也而况兼之若歐陽君者哉使世吏皆歐陽君而民生有不遂士風有不興者鮮矣今君進于朝将有䑓憲之擢振華履亨自今伊始其功名與之俱升則所謂吾人之幸有大焉者不有驗于異日哉山川相望輿馬交道過而誦其事者将不慨然有感於斯曰此百世之甘棠所在盍相與謹之則一亭雖小而風示乎四方之為令者大且逺矣君名旦字于相其先與文忠公同所自出即休寜之政可以得其為人作亭礱石皆縣人之志而任其役者耆老汪彦從金希傑蘇文彰輩具其蹟者儒學生吳文䕃陳鰲事得附書
  文㑹軒記
  儀賓易水王君司言搆一軒于賜第之東偏其廣不踰丈虚其四窻而欄檻其兩傍以待坐者其前後皆嘉木翠竹晻藹而靚深隔以葦樊帶以蔬畦有山林蕭散之趣蓋不知闤闠之為喧戚里之為華也司言好文學喜交遊日從搢紳大夫觴詠其中因題其楣曰文㑹或曰文㑹者孔子勉人進學之意今司言已貴矣固無待於學而所㑹者又未嘗從事乎脩詞誦法之間也予曰不煩於此而有得於彼者其善學乎斯之所來㑹者率賢人君子所聞者多嘉言懿行閧然以謔而不為虐陶然以醉而不為湎雅哉其無齷齪之言逹哉其無矯飾之容則司言取友之良樂人之善所薫炙以成其器者将不可勝用矣學止於修詞誦法而已哉司言之父青陽令君本太學知名士故司言有得乎家庭脱紈綺之習而敬章甫畧金紫之貴而慕真率雅歌投壺不知聲伎之為工蔬食豆羮不知肉之為侈由是士林愛之日與之游而不厭也宋駙馬都尉王晉卿讀書能文與蘇黄諸名公相友善世傳有西園雅集之圖其一時賓從之盛尚可想也司言於晉卿姓同貴同所好樂亦同惜文㑹之説無蘇黄者為發揮之而諉之於予予安能使斯軒如西園之不朽也哉
  臨安縣牧愛橋記
  成化辛丑之秋鄉進士古歙方君早廷授知臨安縣事臨安蓋杭屬之一邑君之至也嵗比不登官政多廢而民瘵未蘇君乃舉積弊而一新之撫其民使有所藉而不困一縣翕然强者以斂弱者以立而再嵗乃登君曰是亦足為政矣間出劭農于縣東一里許見民之病涉良苦進而問之則對曰此為長橋之地上通宣歙下接餘杭大溪水自天目而下勢駛且延昔人以長橋名地而實無橋或架以板或濟以航因陋就簡而莫之顧者君停車憮然乆之時有竹林橋亦且廢矣君乃中分縣之殷實而好義者諭之意俾㑹工計材以圖兩橋橋可以興事則又懼董之者有所剥削其中而敗吾役俾矢于神而後即工時親徃督之以稽其力之勤惰與其工之精觕者經始于癸夘之夏落成于甲辰之冬而長橋以成為石洞凡七既好既堅官不以費下不以勞而舉盛事成偉觀于乆廢之後也甚易非君有勤政恤民之心蓋不足致此於是臨安之民駱瑾等感君之惠甚大請以牧愛名是橋琢石其傍而以記請予徴之地誌臨安實吳越王錢氏發跡之鄉釋老之宫相望于境當時縻費以重困民者不啻鉅萬将頽而拯之已隳而興之又出於後世之所謂良有司者不無也顧一橋之役所以病者甚乆而無或容心焉何哉聖學既湮王政不作士之官者徼利益為身計而莫與惠人謹簿書覬官資而莫與力政其有慕于彼而忽于此無足怪者若方君之於臨安法所當為者次第舉行不遺餘力又以義倡其民而民樂應之不惑於流俗之妄而有得於先王拯溺濟渉之遺意其賢於人也甚逺是宜書之以續於地誌以告後之為縣者俾繼其志而加葺焉竹林橋者在縣西一里許為石洞凡九其役與費不下長橋事宜得附書君與予同出新安故永樂進士湖廣參議懋徳先生清德正學可方古人最名有家法而君又濟之俊爽之資通練之才故施於有政可觀如此名位所到蓋未艾云
  具慶堂記
  績溪處士胡君以德嘗延師於家墊以教其三子甚嚴曰是或當有成者間得具慶堂三字因掲之楣間盖隐然有取於進士登科録中語也成化癸卯仲子文光果以一經領南畿鄉薦遂登甲辰進士第克符處士命名之説明年文光遇恩例得賜歸省於績溪将與其兄弟稱夀於斯堂以昭其初命以記為託予聞昔者王晉公家有三槐之堂一傳而得仲子魏公卒以勲德顯樂平程氏有登瀛之閣一傳而得建陽大夫起宗卒以宦學著企之於前副之於後不爽焉何哉交力於善云爾彼誠力於善則雖無所企之而天亦豈能恝然不有以副之哉胡氏之先曰常侍府君當晉東渡來居績溪傳世既逺族大且蕃至國朝曰彦申嘗領洪武己卯鄉薦未仕而卒蓄德不施以貽後昆其子本立嗣德弗墜而處士益以敬正有聞於鄉與其内君聮德偕老跡是觀之其先世之力於善也乆矣以堂構取必於天而天契之也宜矣雖然吾将有進於文光者魏公之相其君也天下謂之大雅聞其風者變浮薄為厚重人到於今頌之非士所當志者歟建陽大夫獲見朱子聞聖賢之緒論朱子稱其寛易愛人而爵之崇庳又不足計非士所當學者歟勗哉文光尚志而願學焉善其身以及人則二親樂之享耄耋期頥之夀荷汪濊貤封之寵胡氏之族益華而績溪之人益勸安知斯堂之不與三槐登瀛並稱於百代之上也哉惜乎王氏之堂蘇公子瞻銘之程氏之閣馬公子才記之髙文盛事足以相當而予言不工不足為胡氏之重也
  棣萼聮輝樓記
  婺源之北二舍許有地曰桃溪潘氏世居之潘之彦曰瑛者尤以力善聞其鄉兄弟四人子姪十有八人族日以蕃而所居日隘以圯於是本其父兄存日之志與二弟祥珏協議相地於舊廬之西以薙以闢以築以構爰作樓居四面相環以楹計者六十諏日落成而入居之髙敞靚深人與屋稱其鄉之長者相與燕賀而嘉嘆曰非篤友於之義僇力同心蓋不足臻此為題其楣曰棣萼聮輝而潘氏兄弟求所以發其義者於予予聞諸古人必有所足法而後有所名非直以資美談示榮觀而已詩不云乎兄及弟矣式相好矣無相猶矣又不云乎常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夫其頌考室而首及於弟兄與同氣而取象於常棣則詩之意可知矣若潘氏之樓名之者得善頌之體當之者有求益之心豈不可尚也哉於戯世之人備嘗辛苦以植門戸者何限亦豈不欲其後之昌且逺也至其子之兄弟則以和而興者什一以戾而斁者什九予未始不三復經言而竊喜潘氏近出於吾鄉也雖然上焉有大衾長枕之樂見於花萼之樓而弗克終下焉有摛詞繪句之工見於花萼之集而不聞道所謂美談榮觀者類如此撫其名而責之於義何有哉潘之父曰炯資君生朱子之鄉而不商以求富隠以釣名獨以耕讀遺其子故瑛祥淳朴質茂可以當孝弟力田之選珏以明經舉進士通朝籍盖潘氏之居一新而慶益宏名益著豈非兄弟以和而興之明騐也哉予於進士有一日之長故記而為之語曰上致味乎古訓中求副乎鄉評而下視儆乎不足法者則所以為斯樓之重當不止此承先烈啟後昆在潘氏弟兄烏可以不自力乎
  太湖縣便民倉記
  安慶之屬邑曰太湖舊有便民倉在其隣邑懐寜石碑之境故尚書周文襄公巡撫時所定也倉距其邑治八十里距其邑之長寧景寧二鄉三百里征賦之期山河水涸民不勝負任之勞而轉運之際莅者請者皆不便焉蓋民數以聞其令與守而乆未有所處也雲中徐君傑以成化甲辰來知府事方以民瘼下詢而鹽山王侯界適為縣新政之餘即以亷是倉之困民矣乃相地之可徙者得之石山潭去邑治三十里負山面河通舟楫轉運輸納彼此適均耆舊亦相傳周公蓋嘗属意于此因請於徐君君諏其詳曰是誠不可己者即上其事於巡撫都憲南海李公復親履其地顧瞻徘徊而吏民擁以千計蓋疑君之尚有所持也君慰諭之而决志以命王侯掄材鳩工其地形繚以坊墉限以門廡每里倉各一區莅以㕔有庋廥次不紊職守孔嚴經始於丙午夏四月落成於冬十月役人歌呼行者相慶以為積乆之困一日而蠲之非我賢守令不足致此於是進士懷寜丁君榮本其父老之志請予記嗚呼私家一物處非其所則其心焦然弗寜况國之征賦民之財力所在顧可坐視而不為之地哉昔人固有改作長府見非聖門然亦謂事之得己者耳若事不獲已權其利害之重輕可以暫勞而永逸則雖怨生刺興亦不敢恤况出於民之樂為者哉獨以上下數十年歴守貳與令丞何限視民之利病莫或究心非徐君協羣議而主之於上王侯坐已責而任之於下求其有濟難矣繼之為郡邑者心其心而謹葺之俾勿壞斯民之惠寜有窮已哉然則斯倉也去思繫焉誠不可以不書亦使夫新廨宇以圖便私飾厨傳以取恱過客興釋老之宫以徼福後來者聞之有警也徐君起進士為刑部主事員外郎介慎有聲王君起鄉貢筮仕即能副其守以利民皆逺到之器而其政之可書者當不止此云
  溪山行樂記
  婺源大畈有隠君子曰汪鼎實氏嘗徃來於鱅溪山水之間行且歌曰鱅之水兮清且紆俯漪漣兮可竿而漁狎羣鷗以終日兮其樂只且又歌曰鱅之山兮秀而縈撫石田兮可耒而耕飯吾牛以卒嵗兮樂誰與争歌已或坐茂樹引壺觴以自適洋洋然有遺世獨立之意或見而異之曰吾子之遊樂乎然吾竊有以語子者昔阿衡尚父之未遇而耕釣於莘渭之上也固将有田翁漁子相樂終其身其後卒應湯之聘與文之載起而成尊主庇民之功中世以還仁人志士亦莫不然蓋非徒隐之云爾吾子喜問學負才識又出於簮纓詩禮之家年且遲莫矣不思有所立於世而自放於溪山毋乃左乎汪君曰不然隐顯之跡雖殊而有不可泥者方今明天子在上薄海内外賢智奮庸彚進偕升不可勝用其何有於一夫且世方以捷逕為榮詭遇為巧稍知恥者有所不為而况迂散者哉然則逍遥容與嘯傲乎山之㘭水之澨専一丘一壑而有之以歌詠太平為盛世之幸民其所得不亦侈乎而又何羨乎此樂之不能已也乃若窺鳶魚之趣適仁智之性以自得於溪雲山月之外則聖門至樂存焉末學烏足以知之問者莫能詰間以告予予曰汪君鼎實蓋嘗聞其為人觀其顧名而以梅軒自掲是豈悠悠者哉殆賢而隠者因述其語以為記
  恩夀堂記
  刑部主事祁門孫君德容禄不逮其父而有母在堂無恙也成化丁未之夏今天子加隆聖母推恩寰區凡在廷之臣有親者舉得被貤封之典徳容與焉於是獲贈其父承直郎如其官母李氏封太安人壽七十矣七月乙卯實初度之辰徳容以不克歸奉一觴為歉鄉之大夫士在京師者本其志為扁其堂曰恩壽請予記之而寓歸為太安人慶焉予觀今之仕者非三載不得推恩而宦績之成斁又不可知則其親之獲恩者恒難也縱三載宦成而親之年亦不可必則夫壽與恩㑹者益加鮮矣孰有如徳容之官未兩月而恩壽並隆於母氏者哉然觀易之稱慶也本於積善洪範之論壽也主於好徳世固未有舍徳善而言壽與慶者祁門李氏族最盛因姓其地曰李源太安人承世澤之餘生有至行其未嫁也奉其父仕忠處士母葉孺人甚孝率姆訓肄女紅甚勤為令女仕忠處士鍾愛之不欲以妻凡庸得休寜雙溪孫氏子文衍而納贅焉即封君也處士器君以家政委之太安人亦克相之時姑已殁舅所居相隔一舍許嵗時問孝養之誠與父均旣老與封君謀所以為久者卜里之玉溪之上遷孫氏之族來合居之綜理百務咸得其宜為淑妻太安人子僅德容一人恒恐其孤弱而無成遣從明師督教之甚力德容奉命惟謹遂春秋舉進士髙第克顯其親為智毋惟太安人之賢實過於人故無待循資不煩於陳乞而受褒嘉之寵開七袠之年於一旦驗之易範所謂善慶德夀者不誣已鄉人艶之而以恩夀名堂宜哉矧德容才美而行端名位所加將有大焉則由太安人以累進於髙品之封由七十而峻躋於上夀之域龍章鳯帔光照家庭鶴髪朱顔歡生尊爼使鄉之為母者有企於太安人之賢為子者有感於德容之孝其所為斯堂之重者不既大乎予與德容生同郡樂其有親而又目覩聖朝慈孝之澤之為盛也輒記之不辭
  臨城縣重修儒學記
  臨城縣儒學在正統中嘗一再建取具茍完嵗乆益弊雖數更其令而莫或究心者成化甲辰之嵗鄉進士婺源張君清受命來知其縣事首謁夫子廟退即學宫延見師生顧而嘆曰是豈可以為故常而諉其責於後人及此哉首割其常禄以倡興脩邑士夫與好義者聞之咸樂助以和積嵗餘而材力具足不以勤吏民訌部使者之聴乃建明倫堂崇二十八尺有畸廣四十五尺有畸左右為兩齋各十有二楹齋之末為門屋各六楹齋之後為諸生藏脩之室五十六楹堂之後别為寢室以備嵗丁齋祓之制繚以垣墉飾以丹堊煥乎炳如地若改闢經始丁未春二月訖工於秋八月張君又率師生舍菜告成觀者如堵以為學宫一新而人才蔚興民俗美好伊始自今於是教諭鄧君寳具其事以請記予於張君獲有同鄉之好竊喜其政之知所先也為之言曰近世之號吏治者可知已一切以文法從事而置風教於可緩稍有識者亦姑曰士貴乎誦書業文耳其居之新與弊也何尤若是者尚可與論治邪泮宫作而采芹之頌出學校廢而子衿之刺興彼誠以為學之隆替而世之治忽存焉爾臨城為畿内大邑儼如古子男之國而際夫重熈累洽之運被列聖之化景先且乆顧可使夫誦之堂有愧於魯哉然非張君之才之識出乎世吏之上則亦不足以致此雖然學校之所謂重者有本有文興修者文也其本則何如在士之求復其性而已蓋其説莫備於曽子之書而學之不以為常談者幾希也曽子傳之子思曰脩道莫先於率性子思傳之孟氏曰謹庠序必申之以孝弟其説一也豈若後世徒事乎口耳以取足於文辭利逹之間為得哉復其性以基之所謂文辭者足以明道所謂利逹者足以匡時而天下之治可以復古矣豈不益有重於新學哉此邦人士之責也張君生朱子之鄉誦服其遺書不為苟簡之習其治臨城也律已之嚴接下之誠守之甚固而部使者及大府有難集之事難决之訟必諉之其於學校又不獨興脩而已親課諸生為之講授敦諭作興士風益振臨城人以為百年來未有也鄧君嘗分教朱子之鄉友於張君甚稔斯舉也教諭馬君德訓導任君道實相其事而儒學生王璽趙琦鄉老侯玘張明咸與有勞法得附書是為記
  友恭堂記
  我休寜之人多勤生而務本無浪宕武㫁之習故率以行義聞東南邑中舊家十餘而胡氏居其一胡氏之先率韜能不施類欲以安遺後人故卒無以考見其世業獨其子弟所謂勤生而務本者徃徃有之曰庭華其兄庭俊其弟獲以友恭聞鄉人蓋嘗以友㳟名其堂比者庭俊來京師因語及之而請記焉予徃時獲識庭俊之大父孟貴翁嘗飲於斯堂翁時年七十餘矣貌肅而言温市之老成人也其父永端甫尤殷碩簡樸能拓其産而大之一時巧㨗者多不能及不幸中道物故而庭俊兄弟實克承之上奉其大父及其母或主於家或客於外壎倡箎和相好而不相猶蓋邑之善為兄者當不遺庭華善為弟者當不遺庭俊矣非胡氏賢子弟邪夫家之興衰繫於兄弟之和盭尚矣然和而興者什一盭而衰者什九故見于經則有鶺鴒常棣之詩見於傳則有䦧墻紾臂之戒見於史則有孝義獨行之名若楊之椿津崔之孝芬孝暐栁之公綽公權誠落落可數而又况夫所禀有知愚所遭有幸不幸以大聖而不得於弟若有庳者不得於兄若管叔者豈非難哉此予記胡氏之堂不能無憾於斯也雖然秉彛好徳之心命於天性於人非强之而然則胡氏弟兄相睦之行亦何必有佔畢鉛槧之功然後可相習而能有衣纓鍾鼎之華然後可相觀而善哉跡是論之亦何必有竒絶不可繼之事而後足以當友恭之名哉見取於鄉評增輝於家乘進而示勸於旌善之亭若胡氏弟兄者斯可矣予又安能不為鄉人子弟喜談而樂書之哉竊獨念夫始勤而終忽者人之常態也故又為友恭堂詩四章既以嘉之亦以勉之庭俊尚歸語庭華相與敬聴而勿以予言為無當則鄉人所望於賢者庻㡬其有成也詩云惟兄之友兮惟弟之恭兮疾行先長惕爾衷兮弗恭之人抑自暴而莫予恫兮惟弟之恭兮惟兄之友兮恃長凌弱失爾守兮弗友之人抑自棄而莫予咎兮惟兄之友兮惟弟之恭兮既友既恭德之崇兮家之隆兮繄古之人其孰從兮惟弟之弗恭兮惟兄之弗友兮弗恭弗友德之否兮家之魗兮彼今之人将焉取兮
  夀慈樓記
  歙王村王君友璿之母程孺人出於歙西下濓程氏而歸於王村為社生處士之配生友璿而處士卒孺人能以節義居其身以勤儉殖其家以耕讀訓成其子及其孫三人蓋姻族稱之無間言而友璿亦孝養備至爰以成化丙午鼎新其居特為樓以奉母而致其隆焉樓成之明年孺人夀届八十孟冬六日始生之辰也舉酒於新堂畢㑹親黨為孺人夀有起而言者曰淇水之澳有慈竹焉其性孤直不可撓也凌雪霜排風日而色不為之少變有嵗寒之操焉種之所延實髙且蕃其頭角崢崢然世北之龍孫不為過也若程孺人者得無似之乎其節清以峻其嵗樂以長其昌以大請比德於是而以夀慈名其樓可乎衆客讙然以為莫宜於是者流聞京師予觀古賢婦哲母未有不本於端一貞淑之行渉幽憂而茹苦辛可以致門閥之新享耄耋之樂受子孫甘旨之奉者諸君子有尚齒好德之心而以夀慈名王氏之樓亦可謂稱情矣夫予嘗過王村覧觀林壑之勝獲友王氏佳子弟而竊聞孺人之賢甚乆且新安之程昔祖梁将軍忠壮公忠壮廟食篁墩湖上今數百年而下濓之地又相望焉然則孺人之所從來者逺矣身益徤心益休踰八望九而躋於上夀之域嵗舉酒於新堂而致隆於斯樓者未艾也豈非一鄉之盛事哉禮部司務方君良弼之子經友璿之壻也請記其事以夀孺人而予於良弼亦託有姻戚之義輒書之不辭
  瘦石野亭春集圖記
  瘦石野亭春集集者十四人集之為主人者鄉進士長洲徐中行取而圖之者其友杜身之圖之為人物者其巾服或官或士或隠其起居或坐或立或行其情之所適或捉筆而書或展巻而吟或隠几而思或䄂手而觀或凭欄而顧或相携而語或聴歌而興其侍從之所職或釣魚或濡墨或随歩或執薫茗或捧壺矢或進巻冊其林木則有碧松有絳桃有垂楊有叢竹幽花可擷豐草可藉其居止則有磵流環之有磐石踞之有苔逕縁之有及肩之牆有容膝之軒有行庖以供有板橋以渡其器用則有石床有磁墩有髹几有古罍爵有古彛鼎有嚢琴有盆峯可憑可憇可觴可可撫可翫諦視之則溪雲之浩浩若可以盪目野水之濺濺若可以清耳又恍然若與諸君子在花香樹影之間而聞語笑之聲於溪雲野水之外雖蘭亭之勝西園之雅有不啻過者亦竒矣哉中行之為人介而癯如削玉如立鶴故以瘦石自名而其所抱負真有特立獨行之操其為詩又清新俊逸若可以脱塵鞅而飽風露者故身之為此圖寫其一時賓友之盛因以見中行之為人然予之所望於中行者豈如此而已乎是集也予亦在數故輙為之記
  碧雲深處記
  丞狄道縣事洛陽周公之謝政而歸也嘗營别墅於洛之郊挹嵐翠於軒窻㫁塵氛於戸庭竹樹晻靄連隂無隙合而題之曰碧雲深處公樂居之甚乆然未有為之記者於是公夀七十餘矣兩寄詩以為言顧後學小子不足以窺公而又念老成耆舊勤惓之意不可以終怫也則為之言曰古君子之連類取喻豈茍焉者哉殆必有所為矣彼雲之為物其始也出膚寸而雨天下以澤羣植君子之進而行其道也其終也斂藏於巖穴舒巻自如而不言功君子之退而善其身也公以賢良受薦而興佐一邑之政有及民之惠可計日以進於通顯之列矣乃厭簿書之勞起尋壑經丘之志髙風峻節出流輩甚逺其有取於雲以自輔豈不稱情也哉昔靖節君解彭澤即歸柴桑愛雲之無心出岫而見於詞陶宏景隠居勾曲山私雲以自怡説而不以贈人蓋雲之見遇於名流勝士如此以今觀之公歸自峽以詩酒自娛不復問世事思置其身於農夫漁父之間蓋有慕於靖節而年愈髙氣愈健朱顔白髪笑傲溪山又将有得於觀頥自養之誼如勾曲外史者其夀未艾也此碧雲深處之所以得名也歟公名端儀故侍御安慶太守公之子閣老贈太師南陽李文達公之内弟有子瑀選尚親藩貴主而文達者予之外舅也瑀每以朝賀至京得聞公起居而莫獲奉几杖聽教言恒以為歉文逹公子尚寳卿璋錦衣百戸玠尤為公請記甚力則書以畀瑀用復於公因以致向仰之私焉
  祁門善和程氏世墳記
  我新安之為郡也自昔少兵燹之虞故生其間者樂耕勤學而重祠墓且其重之也甚力鳩族而守之有定約合譜而識之有定所或侵焉則併力而訟之積嵗傾家不直不已其間自唐宋來名大族者邑以十數我程氏號最蕃曰篁墩程氏皆祖晉新安太守元譚宗梁将軍忠壮公靈洗其居祁門者祖唐御史中丞澐宗户部尚書仲繁仲繁禦黄巢之亂始來居之再徙浮梁蓋篁墩小宗也居善和里者祖宋中奉大夫令淮還自浮梁中興其家又祁門之小宗也自中奉大夫以上至太守府君其祠墓或有司所掌或諸房所業雖相通而莫相一自中奉以下九世為墓十有二則善和程氏世守之每嵗時相與展省祀中奉以下於報慈菴蕆事合食長㓜咸在自宋迄今然墓多荒而不治者子孫雖蕃莫為之倡於是曰貫曰元祐曰珪者慨然協議倡族人為之兩易寒暑以克就工各立石於上識其官爵名諱而以状來請書之嗚呼禮莫大於報本祠者神靈之所棲墓者體魄之所藏為子孫者忍坐視其将圯而不加之意哉故曰君子反古復始不忘其所由生也然勢有所不能者以官為家而墓無所與守親盡則祧而祀無所與共更代之後兵燹之交傳者蓋不能無疑於舜塜而孔子少孤不知其墓問於聊曼父之母乃則合於防然則為人後者思有所恃以保其祠墓於數百載上豈非事之所甚難者哉豈非人之所甚幸者哉是宜有書以示後來者矣中奉之母胡夫人里之下東山中奉塟里之楊坑上塜其子和州僉判津祔津之子十三機宜貴昂里之汪村園貴昂之子頴住後郭背塢口頴之子宿里之下村宿之子兟又汪村園其配余氏其右之宋家塢報慈菴在焉兟之子伯彦楊坑八畆段伯彦之子汝弼伯溪汝霖巧坑汝訓伏村皆在邑八都之境而今之居善和者三房子孫居多且貴蓋汝弼之後有廣東按察副使宏汝霖之後有韓府長史顯暨其子河南布政使泰汝訓之後有兵科給事中原佐暨其弟刑部郎中宗顯貫則泰之弟與元祐珪為羣從而其子昊亦賜進士出身矣善地所鍾是或一道然非夲其先之所積則亦莫能致焉後之人履塋域而剪其荆棘祫祠堂而餕其爼豆将不油然以興愓然以警嗣其志而謹葺之以求附於禮不忘其所生之義哉予於善和之程實同所自出既通譜矣又嘗記其所謂報慈菴者故於先系不復贅特致詳於墓事凡族人預有勞費於兹役者悉附名其隂
  懷鳳堂記
  北海仇君東之以薦起為訓導有年矣其所居在都城北甚僻徃還甚寡然數辱過予凡經史所扣擊下至稗官小説無不立應發而為古文詞力追秦漢及唐宋數大家不作近代語其論事後成敗若何悉有見誠使出而用世必可觀然君性迂且亷故所如輒不合坐以困亦終不自沮也其學益勇間以懷鳳名所居之堂或者疑之曰古賢聖之可以尙志者不有大哉乃獨以其姓之同位之下而於季智乎取之多見其庳且隘也予曰不然君子之為道也行逺登髙必有所從始豈若世之偃然不慙驀自附於古人而卒無以副其實哉武侯王者之佐自比管樂子美詩人顧以稷卨自許天下後世之公論豈可誣也而况季智之未可易視哉羣璫柄國趨者瀾倒顯晦裕如而不以鷹鸇自處獨王渙知之不敢以枳棘處之自處者世不以為矜處之者世不以為比季智固不可及而渙亦可為難也然則安知夫世之人不有如渙之知君者哉知君而以為孔明管樂不知君而以為子美稷卨其於君也何尤然予獨有感焉鳯之為物不常有也當虞周時僅一再見顧後世史冊所書或五見或三十九見何鳳之不憚煩而為世之䙝翫若此哉殆有鳳焉烏可不懼耶予與君交厚善蓋嘗坐君之堂壯其志必有所從始以底於髙逺仇氏之真鳳将未亡耶矧今天子嗣位比德舜文以幾於隆古之治寤寐英賢若飢渇然則君子之顯晦不有時乎哉其音足以中律吕其文足以儀殿庭其德足以昭聖人而興吉士若君輩者行将見之則君之堂且將名於時誦於後而家世之祥益大矣
  慕椿養萱記
  人子之於親生則養殁則思皆根於性而無待於强焉者也然有忽於其殁而遺親者矣於是聖人有事亡如存之教有簡於其生而悖親者矣於是先正有祭豐不如養薄之警二者交盡然後可以言孝而克盡者恒難也吾鄉有范禎氏早失其父景純甫追思之不忘與弟祺禮初䄎養其母趙孺人甚力間來京師語其情於所知者為顔其堂曰慕椿養萱而以記請殆有所志於孝者歟然吾聞之慕非徒慕養非徒養而已禮親之所以為思者五居處笑語之思其粗也而嗜為切親之所以為養者二口體之養不可缺而志為大雖古之人邈乎難及而性之所發今之人豈有異乎患不為耳范氏世居休寜林塘之右族予不及識景純甫然聞其樂善循理以友恭自名范之彦也既殁而趙孺人持家有道訓育五子以不墜其夫君之業賢明人也然則予之升斯堂也目斯名也因父之所嗜與母之所志随力之可及以為慕以為養少企於古之人而求副其實俾殁者享其致慤而益安生者樂其承順而益夀豈不足為范之佳子休寜之良士也哉禎生有美質嘗講學於君子當有所立以顯其親者其從弟祤館甥于予故於范有姻好而記不以辭也











  篁墩文集巻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十六    明 程敏政 撰記
  重脩南山菴記
  南山菴在休寜縣東南五里其來最逺其境最幽勝盖紋溪之水自㫁石蜿蜒而來繞菴之西折南至古城巖迤而去芝山蔚然當其前一支壠虹亘洑行出菴之東其麓有塘冬夏不竭土人號南山菴據其上故因以名焉考舊牘菴始晉泰興二年釋天然者剏建其後興廢不常今菴中所藏田租刻唐賢通字文有小石表刻宋淳熙字皆不可得詳矣然老木大且數圍其髙參天其隂蔽畆意非其來之逺則烏有此數百年之物哉國初菴燬于兵燹景泰癸酉釋誠閏者來住里人張萬山助其財力菴以復新既又得石佛于塘之中丁嵗旱奉以禱雨得雨而熟里人益神之凡有事即禱而香火益嚴非地之靈有以隂主之歟成化庚子先尚書襄毅公賜塟南山之原距菴百餘歩而菴地多程氏業捐之菴者賜塟之制當有祠堂三間因起于菴之東㑹菴亦漸矣閏與其徒恵靖復加葺焉郡縣及鄉之尚義者争捐金濟之菴以再新菴中為大雄之殿以事佛左為伽藍堂以奉漢夀亭侯闗将軍右為真君堂以奉唐雎陽太守張中丞後為方丈兩旁各為僧寮法所宜有者次第以完惟先公之神實棲于是而斯菴出於古跡亦令甲所宜存者修廢起墜之功因不可無紀也閏號性空鮑氏子僧行刻苦人所弗堪蓋非其力弗食非其類弗友用能一再新其佛宫而積其所得捨田為常住若干畆從之遊者服麤茹澹亦相與共之無外慕紛華中藏矯偽之年㡬七十體癯而氣堅蒼藤瘦竹疑其為有道者予以是敬禮之思異日得請而歸占溪山之勝結社以終老焉而閏也遂将為凈土之逺師草堂之凑公矣惜予之迂左不能如淵明樂天之曠逹而徒想其人於異代可愧也哉閏所捨田其畝數及嘗有所施于此菴者其主名悉附著于石隂
  新屯寺鐘樓并續置土田記
  新屯寺在休寜邑南三十里黎陽鄉相傳以為唐寺也肇跡于貞觀賜額于天祐嵗久寝當宋正和中僧法夲嘗一修之又置田五十畆寺瀕于溪侵齧不時迨元至正中僧秀芳復徙剏雲盖山麓縣志云爾寺雖一再更新而鐘樓獨久壞無以謹天時覺徒衆自元季扺國初兵燹之交版籍之易田之寺者亦蕩無餘焉僧志逺程氏子所居曰程子塘去雲盖山五里而近少入寺禮碧雲上人者為師長益淳謹好學思亢其宗乃重作鐘樓于佛殿之東岌立翬飛綵繪相映追蠡在御衆聴一新盖成化丙午九月九日也既又以其餘力構禅房數十楹而尤惓惓于土田為常住之資前後所得三十餘畝由是過者發偉觀于蒼山老木之間居者獲美茹于良疇嘉畛之上新屯之寺得逺公而一日煥然有加于舊焉然獨懼夫來者不知夫成功之難也託予族人志端請記其事予聞佛之為説自以為堅忍而不變净潔而不汚雖天下之珍恠麗好莫可與動其心者固無藉於耳目之警棄南面王之樂而自逃于困餒不給之鄉至或捐軀以濟人之危急而莫之䘏也固無藉於口體之奉天下之物比之風燈泡影一切皆幻而付之苦空圓寂不可致詰之境固無藉於身後之名則夫鐘樓之設土田之增金石之刻彷徨于斯世而為其徒之計者亦異乎佛之説矣雖然是或一道焉無藉乎耳目之警口體之奉身世之名佛已成者也若其徒之學佛者豈能無藉乎此而遽有得乎彼哉宜逺公之有是舉而記不可辭也聞其聲而念戒我者之心食其粟而感飽我者之恵誦其文而徳教我者之言勇徃精進力於其説以求無負于逺公雖於佛未可知然祝蕃禧以酬國恩禳豐嵗以作民福田固寺與僧之所恃而為存焉者也可不勉歟
  仙遊張氏遺像風木圗記
  凡子孫於祖考之生而致孝也承其顔養其志如斯而已其殁也顔則惡乎承於是保其容之遺者于堂不敢死其親也志則惡乎養于是謹其體之藏者于墓不敢亡其親也斯古之道也中世之人不惜懸重購以求名繪結生塋為娛目保身之計於其先容先墓漫不加省何哉予觀于張氏遺像風木之圗不覺慨然曰是可以占孝矣張氏出唐梁國公睦之後曰團練招討副使濬自光州固始遷閩之仙遊招討再世曰宋奉議郎叡三世曰泉州郡學教授弼又十一世曰陽山處士子清十二世曰元承事郎和十三世曰興化路判禮十四世曰臨江路判鉉鉉之弟曰百川處士銓鴻臚序班鐩則入我朝矣百川之子曰樂素君瀚樂素之子曰慎菴君福再世不仕慎菴之子鄉貢進士炫始為此圗且請諸搢紳各為之賛以序為屬盖炫之叔父雪梅君嘗有志為之之弗竟炫之兄煇乃重修譜牒考其兆域而摹其遺像之存者付炫俾竟其志云将使為子孫者按圖而知某為某祖之像某為某祖之兆雖時有後先地有逺邇蔚乎粲然如聞其謦欬于室堂如奉其松楸于庭户又因賛述而知其出處顯晦與其積善流澤之詳俾知所感且知所勵若斯之為圗亦庶㡬古之孝者歟然予竊進於張氏夫孝有夲有文力其夲而後文可稱也升其堂覩其容之遺則思承生者之顔撫其兆感其體之藏則思養生者之志斯可謂之力夲乎未也立身揚名聖有明訓虧體辱親大禮是嚴必也處而學為良儒出而仕為良臣使人稱之曰此仙遊張氏之後以似以續而不匱則張氏之先固有不待生而存不随死而亡者哉然則斯圗之為重又豈獨以其文哉炫好學博雅不伍于流俗他日當有以亢其宗者是為記
  廣對鷗閣記
  吏部侍郎鏡川楊公為學士時嘗續其先志作對鷗之閣盖摘唐人詩中語也然鷗之所以詠于詩者則皆夲諸列子所謂海鷗忘機盖習談之公自為記甚詳而又命予識之故竊有進于公者夫機心之有所中也豈獨鷗哉狠鷙悍烈雖石虎之射可以没羽然有時而自中則盤迴隠伏雖弓蛇之飲可以戕身豈若無機心者可以優遊委順付悲喜於身外之為樂哉此公之先所以有取於鷗而思以貽後者也今公出領銓曹可以黜陟生者入總史事可以榮辱死者固當無所容心其間俾是非不昧賢否不淆為鉅儒為宗臣則天下後世盖将知公之承其先者不徒取於對鷗之適而已予方被放去歸其鄉将漁釣以畢此生于江海之上計盟鷗以自輔而踈慵拙直鷗固不予棄也思公之閣撫公之巻輒廣公之意而識其後亦因以見予之志焉
  重建觀音寺記
  都城西南五里許曰玉河鄉池水村中有古刹曰觀音寺初莫知其所從起傾圯荒穢日甚一曰天順壬午歳鄉之人曰權五合里之善士延釋恩祥重作之為祝釐禳禜之地成佛殿六楹将以次及兩廊未就而祥逝越十年矣風朘雨削殿復傾圯住者取具過者興歎迨成化丁酉嵗而祥之徒徳顯始繼其師之志盡出己貲協以衆募掄材鳩工闢隣地百餘丈狹者以廣汚者以新佛殿之六楹者巋然中起髙敞靚深不替以隆左為伽藍堂右為祖師堂天王殿峙其前觀音殿掎其後外為山門殿左右為方丈鐘鼓有樓庖㕑庫藏有建子屋數十楹居其衆收民田二百餘畝贍其食棟宇翬煥像設荘嚴丹堊藻繪争耀競爽經始于某年某月訖工于某年某月落成之日逺邇畢集蔚乎粲然易傾圯為堅緻更荒穢為精潔可與名山福地勲戚貴近剏建者相長雄不徒甲一鄉而以顯髙足恒裕懼其積久而或冺命其弟善彬因予所善求記予因訪其興廢之故盖近得石刻於土中謂金天㑹七年梁王統軍至杭上謁天竺禮觀音大士像及大藏經異之因徙而北有比丘智完率其徒以從殆斯寺之所由始也石刻於大定十七年九月考之史梁王為烏珠實以天㑹七年己酉入臨安是時為宋建炎四年髙宗遜於海凡玉帛圗籍盡航之經像實與之俱至大定十七年丁酉㡬五十年矣而寺昉於此乎立是為宋淳熙四年孝宗方勵志中興世宗亦賢主盖嘗自儗漢唐之盛圗功臣于衍慶宫烏珠預焉殆夲其志而為此以致夫褒勲悼往之意歟其舉措不暇論然撫時與事則有不勝其感者矣自大定丁酉至皇明成化丁酉三百六十年矣而寺昉於此乎興然予嘗至天竺見所謂沉香大士像者杭僧率指為梁物以金石刻證之梁物已北徙中失于兵燹乆矣而杭僧不知也其廢興之故如此則今寺之以觀音名豈非稱情也哉嗚呼自宋之南金元之入幽冀之間變亦極矣我髙廟龍興天下始定於一文皇繼之而興都焉山川草木皆獲呈露以被中原聖人之澤况斯寺近在郊畿得人焉以起廢而為祝釐禳禜之地其徳澤被于齊民猶甚獨非幸歟後之來者宜悉此意以祥顯二公之心為心嗣葺之俾勿壞則庶幾如國之幹臣家之肖子而斯蹟之可永也祥號瑞菴仕為僧録右覺義顯為性天仕為右善世裕方領祠部牒為住持與彬惓惓思以文字昭其師故予嘉其志而記之如此
  瀛州行樂圗記
  河間之為郡也據滹沱中堡二水之間故因以名城四面皆湖濼一望然魚鳥可食之物茭蒲菱芡可薦之實為民利甚厚其尤勝者菡萏花相屬六七里遊者乘小艇絶流以入釃酒擊鮮使人竟日樂而忘歸故在前代又名郡為瀛州馬君文奎自京官考成來判郡事佐其長以惠利其民人治益閒暇遂得適其所謂樂者於是鄉進士寳應陶君懋學為作行樂圗發其吏隠之趣值予被放南還得觀焉其圗馬君坐磐石以瞰清流不盈尺而妙得其真修篁古松交䕃其上荷芰在下蕩漾水雲翛翛然若凉颸徐來飄人巾裾有不知六月之為暑也童子治茶竈其旁或捧書挾琴各極其態一鶴遡風唳其前長空泬寥有川鳴谷應之勢盖河間郡誠佳勝馬君政亦閒暇斯圖足以發之而予言則有不能盡其妙者乎予家江南中世徙河間有先壠在焉亦將受一㕓事漁釣以終老顧出於病散淪落之餘方挾妻拏走南北而力未能也輒因馬君之請記其事君父憲僉公與先師南陽李文達公進士同年君以庭訓入官累有聲績後此名位當益進時一展巻指其所經遊所眺望将無忘于河間而心語曰此吾宦鄉與人同樂之地也哉則其情之所寄景之所觸将悠然自得於塵之外豈直感嵗華資玩好而已
  静軒記
  歙諸吳以居溪南者為望溪南諸吳以名仁字世美者為望世美君縁其名而以静名軒且求益于士君子得靜之説甚富君之子恕復以請于予予以為静之義大矣其見于經出於聖賢之所教詔者乎炳然言之多則聴之厭予将何以副成子哉雖然吾之所謂静者不以跡而以心則城市窅于山林不以心而以跡則終南巧於捷徑盖君子之所貴乎静者非跡也心也吳君之處於斯軒也其有思乎望溪南之山而愛其如玉之峙曰斯静之體立于吾心者耶酌溪南之水而喜其如鑑之清曰斯静之用涵于吾心者耶近取諸身逺取諸物日復日嵗復嵗而吾心之不克盡者寡矣顧名思義而吾之所謂求仁者亦不逺矣使心失其所養汩汩于名擾擾于利馳騖四出于黄塵赤日之下而不自知乃謂人曰吾之軒将以習静其孰諒之哉予方䝉恩解組而南将弛擔息肩于新安山中且與吳君結净社老友朱槿之開落可撫而觀焉白鷗之出没可挾而馴焉髙才疾足者将笑之以為迂且癖而莫與吾也然静中真樂有不可以强人者茍相悟以心則無徃而非安閒自適之境又寧可以形迹拘拘焉求乎一軒之中哉
  淳安縣儒學重修記
  予南歸扺淳安值江漲不能去乃取道入謁夫子廟於學宫學宫皆經新飾煥然於江渚之上心甚異之教諭許君仁訓導黃君奎王君普揖而進曰初廟學久弗治而櫺星門泮池偏於西非制之宜今劉侯箎來知縣事之始即然曰是豈可泛然不加之意哉乃卜吉鳩工遷正櫺星門俾泮池與㦸門相值南向而池之方廣視昔倍之作泮池石表於西改廩餼倉於東建觀徳亭于射圃至于殿廡齋舍或易其棟梁或加之丹堊或益以磚甓次第興修無弗完者皆劉侯之力也明日燕尊經閣又明日燕魁星樓坐客咸指其臨觀之美與其䖍奉之嚴嘖嘖歎曰非劉侯則日加敝漏而後來者益不可為矣三君子因請記其成諾之而未暇也予歸兩月王可來休寜申其説為之檢舊志及諸先正之記而言曰淳安夲歙東鄉自隋唐以來新安其後割以畀睦而東西徃來者憮然有眷眷桑梓之意况得賢侯以新兹學宫與有逺耀而可以無言哉淳安素稱佳山水生其間者秀而文自宋扺今嘗一再魁天下其餘並芳趾美以出而建勲名於一時可登史冊光仕籍為斯學之重者彬彬焉予獨念夫學以至聖人之道而道豈頓悟之可得鑚研之足盡耶盖聞此邦有融堂錢氏實得慈湖之傳上宗陸子其言淵以慤其行碩以顓真可謂百世士矣然朱陸之辨學者持之至今予嘗誦兩家之書而竊懼夫人之不深考也自艾于粗浮之習而追病夫支離之過其言具在炳若日星今弗究其晩年之同而取决於早歳之異其流至于尊徳性道問學為兩途或淪於空虚或溺於訓詁卒無以得真是之歸此道所以不明不行而師之教弟子之學淵源所承宜有據焉可也矧今天子更化之初學宫鼎新適逢其㑹則凡遊於斯者豈可不敬以心學為勉勉之何如以錢氏為先容上求聖門道一之説而致夫體用之極功以不負賢侯祇承徳意作興學者之盛舉豈非偉然烈丈夫之所為哉其所以重斯學者不亦大哉予不佞生朱子之鄉敢竊書其所聞為記劉侯永新人文獻舊家知所先務而餘政及民尤多屬郡吏治可當首選廟學之修肇工于成化丁未十一月竣事於治己酉十一月相其事者縣丞黃福主簿朱智典史李景董其役者耆宿周甲應乙邵丙皆能體侯之意有功斯學事得附書
  忠孝道院記
  忠孝道院在休寧之商山其先興廢不一當宋南渡有邕州安撫吳文肅公其第與院相邇文肅諸孫曰資淵仕元為建徳路遂安尹生子真常不任昏宦因寄跡歙之乾明觀歴官提舉崇道明徳宏教法師兼知觀事以以是院之久淪于兵燹也至大己酉請于朝得賜舊額重建於村心為居人禱祈之地至正乙酉用堪輿家言復移建於商山之賀里干著于令甲上乾明水秀山環靈氣攸萃禱祈益驗道院之名益顯至我朝正統甲子㡬百年院日就傾圯禱祈者病焉於是文肅裔孫曰士彬以語都紀沈懋清懋清乃挾其徒許中元一再修之中元以傳其徒胡元静元静以傳其徒陳道明間至京師請予記以示來者予觀道家者流率以為出楊氏之為我儒者必詘之然是院獨以忠孝名豈固有感于儒者之説而為是哉亦其法有所謂忠孝而儒者偶未之察耶是或一道也三代而下人臣之賢莫如留侯人主之盛莫如文帝留侯汲汲於君父之讐進退從容有儒者氣象文帝奉藩極其恭謹在位恭儉號稱孝文然皆喜黃老之學則世所謂道家者其法之臧否説之醇駁固宜有審所擇而慎所趨者哉寳清静以為治而謂佳兵為不祥奉遺體以周旋而以忘生為深恥亦忠孝之推也夫忠孝士之大節顧其名乃署於深山長谷琳宫貝宇之間孰不駭聞創見而予則以為不然歸斯受之孟有明訓麾諸門牆子雲是嚴吾豈能外儒先以為學而靳一言為是院之重哉道明邑之仙源人知讀書能自立且以彛名其軒殆亦觀忠孝之名思嚮慕以求無愧于老氏之徒者予故嘉其志特書之
  休寜率口程氏世忠行祠記
  世忠行祠者我率口程氏所建以奉先世祖梁將軍忠壮公而又上推其源以及晉新安太守府君下泝其流以建其始遷祖三三宣議府君者也太守府君諱元譚當永嘉之亂來為郡實有安集還定功賜第郡之篁墩子孫家焉十二傳至忠壮公諱靈洗值梁侯景之變復起鄉兵捍賊殁而為神歴代嚴祀之號其廟曰世忠系蕃昌居他姓十九其别居率口則自宣議府君諱敦臨者始宣議上距忠壮二十有四世自其先葉嘗一遷新屯再遷兖山戾止靡常衆心弗寜乃卜宅於率水之上居焉當宋之季業以復振税之以石計者三百餘爰立師以迪嗣人植産以贍先墓蔚然碩宗與篁墩相髙其卒也子孫相與割田置守専祠于里之齊祈僧舍盖宣議四傳有孫二十二人其為教諭者曰一䕫舉鄉貢者曰夢麟曰應龍號經畬者曰一麟中省元者曰一震夢麟嘗夲伊川家法立宗㑹鄉先生宏齋曹公實序之而祠事未啟也正統丁卯春一䕫五世孫道和一震五世孫玩始倡族人立世忠行祠為正堂四楹東西廡八楹門屋四楹前闕石溪右臨水渠妥靈合族於是為稱然子孫日多祠日隘成化丙午冬道和之弟春和玩之子鈐復倡族人増剏寝堂四楹廣厦迴廊虹貫鉤連周垣相繚扄鑰惟謹每嵗正元日奉三祖之像於堂奠獻禮成長㓜叙拜飲福而散又以元夕前二日為忠壯始生之辰製花燈以樂神凡五日其供祀也有田其受成也有次其散胙也有規行之四十年而祠亦再新矣春和從孫文傑與一麟八世孫祖瑗皆好學勇於義始相與具其事請書之予於率口之程實同所自出嘗伏拜祠下㑹其族人不下六千指盖其處者多良士歸者多貞媛能不以富貴為豐嗇而以禮義為盛衰故其平居徃徃知敬先睦族亢宗起廢之為功有如此者嗚呼世之人華其居室䑓榭以示觀美或罄力於老子佛氏之宫以徼㝠福顧于身之所從出者漫焉弗之省則吾於率口之族嘉羡太息為之執筆不能已者豈獨水木本源之私哉繼自今始凡有事祠下者仰祖烈之如在撫先業之益充思以繩武為志而大振其世風俾有出於輪奐豆登之外宗工鉅儒且将有不一之書擬其後矣詩云豈無他人不如我同姓故記之而竊有告焉
  婺源縣廟學重修記
  婺源儒學在縣西山麓凡起廢之功率有記獨以泮池為闕典學者病之成化丙午之嵗進士即墨藍君章受命來知縣事盖朞年而政成乃以次修大成殿及兩廡剏學門及藏脩之居飾明倫堂而新之科第有表舍奠有器而於泮池用工倍焉盖學宫去水逺無所從出惟衝山有活水可取道而至有識者雖竊計之而力莫能遂也君首捐俸鳩工伐山通渠渠凡數百丈導其流自射圃北迤而左經饌堂歴三賢祠又演而南始瀦為池作石欄以環之告成之日山増而秀水闢而深草木含輝誦得所稱古泮宫之制盖役不及民費不勤官而成兹偉績為諸邑之冠焉非君有過人才力不足語此於是訓導李君仁具其事來休寜請予記於戯君子愛人小人易使皆夲於學道泮宫者道化所從出也我文公先生實産是邦闕里巋然比于鄒魯而於祠閣有記經子有跋凡所以病吾人者以為溺心于程試之習馳騖乎纂組之工而不専業於聖門思與學者深䆒力行庶其俗可以一變至道盖先生之訓炳若日星如此又何假於鄙陋不腆之詞哉獨以泮宫既新則聖澤益宏道化益興在上者益相期以子恵為心在下者益相戒以梗率為恥我文公先生所謂専業聖門一變至道者将見於盛世為天下先以上副聖天子建極宏治之意又不獨輪奐之美䟽鑿之勤可以冠諸邑名一時而已藍君所以治婺源者若廣儲峙賑㷀獨造輿梁禳虎患其政孔多且以其暇日重葺文公年譜語録及編刻雲峰胡氏家集以傳庶㡬教養兼舉不負于學道之君子其名位與日俱升所以利濟乎斯人者将有大焉而婺源初政不可不書也縣丞李君應鐘主簿于君晟典史陳君某及教諭廖君絅訓導張君節皆能捐俸以助生員孫普程禄陳俊王道輔實董其役而李君克相斯舉尤惓惓焉故記其成以告來者使嗣其志而弗隳則婺人之幸寜有既乎
  道一編目録後記
  宇宙之間道一而已道之大原出于天其在人則為性而具于心心豈有二哉惟其蔽於形氣之私而後有性非其性者故聖門之教在於復性復性之夲則不過收其放心焉爾顔之四勿曽之三省與子思之尊徳性道問學孟子之先立乎大者而小者不能奪其言鑿乎如出一口誠以心不在焉則無以為窮理之地而何望其盡性以至於命哉中古以來去聖益逺老佛興而以忘言絶物為髙訓詁行而以講析編綴為工辭章勝而以譁世取寵為得由是心學晦焉不明尼焉不行雖以董韓大儒尚歉於此而亦何覬其他哉子周子生千載之下始闡心性之微㫖推體用之極功以上續孟氏之正傳而程子實親承之其言曰聖賢千言萬語只是欲人将已放之心約之使反復入身來自能尋向上去下學而上逹也此其言之切要意之誠懇所望於後學者何如而卒未有嗣其統者於是朱陸兩先生出於洛學銷蝕之後並以其説講授於江之東西天下之士靡然從之然兩先生之説不能不異於早年而卒同於晩嵗學者獨未之有考焉至謂朱子偏於道問學陸子偏於尊徳性盖終身不能相一也嗚呼是豈善言德行者哉夫朱子之道問學固以尊徳性為本豈若後之講析編綴者畢力於陳言陸子之尊徳性固以道問學為輔豈若後之忘言絶物者悉心於塊坐走誠懼夫心性之學将復晦且尼於世而學者狃於道之不一也考見其故詳著于篇
  兖山汪氏重建祠堂記
  新安汪氏多祖唐越國公號最蕃其居休寜兖山者自歙徙族益盛其彦曰世行君自新昌謝政家居諸務未遑首倡其弟侄本父兄之志新其先祠為六楹焉其中専奉越國公髙曾祖禰左右序列於上諸旁親之主左右序列於旁限以重門繚以周垣凡神厨祭器庫之類悉以如式經始於成化丁未十二月訖工於治戊申八月告成之日昭穆載嚴宗䣊咸喜以為四時祼享之儀有所據而行五服袒免之親有所恃而萃百世孝敬之風有所肇而興不可無記以示我後人於是汪君請于予而予莫能副之甚久間叩其所以立祠之義則曰竊聞吾鄉之先有陳定宇氏一時鉅儒其上世本唐鬲山府君之後陳氏先祠寔中祀之吾之所以主祀越公者本定宇意也又聞淛之浦江有義門鄭氏累世同居其先祠併祀伯叔羣從男女之主上之人嘗旌其門下其家範以風四方吾之所以建祀旁親者用鄭氏例也其餘一遵朱子家禮與國朝頒行之定式並行而莫敢戾焉吾之所以承先志致隆於祠事者如此而已予聞之然以歎曰嗚呼先王報本追逺之禮垂世作程而具於載籍炳如也中世以來章縫之士心知之而力不及公卿之家勢可為而不暇又其甚者華寝室以奉妻孥飾䑓榭以樂燕私於賓友大捐利于道宫佛刹以自媚於鬼神而覬冥福其不知類至於若是而欲民習之正禮教之興道化之洽豈非吾人之所甚憂者哉有志于復古如汪君有志於正家憲後而因以風一鄉之人如汪君豈非今之難得者哉君名道字世行起鄉進士筮仕知湖廣醴陵再知江右新昌率以徳政聞嘗有徙學築城之役皆事之難集者君優為之又建白行家禮崇宗祀十條多匡時善俗之見朝議取而行之誠哉君子之學由身及家而施諸有政不可誣也記而傳焉俾有事於陟降豆登之間者油然以興惕然以思謹禮文崇孝敬而以流俗之漸是懼将不有擴君之志而増輝於越公者乎君之父諱伯善讀書好義鄉稱長者兄諱世寜躬行孝弟以率其族起其家皆惓惓於是祠者故并記之
  恭謙堂記
  祁門善和程氏之老曰用亨與其兄用仁極友愛凡車馬衣服可相共者無爾汝一飲食之嘉者不集不食用仁出抵暮不返必迎候醉歸則扶掖還寝室乃退或有疾竟日夕不離側疾瘥乃己事酬酢客過從與一切家政必議議叶而後行由是家人化之娣汪之事其姒方也若兄弟然相好不二子姪之勝讀者必共業而無敢譁者焉盖用亨之父曰孔隆處士家範極嚴識者占其兄弟之克成有以也里人嘉之為題其堂曰恭謙殆将以孔隆擬楊氏之播以用亨兄弟擬楊氏之椿津焉其得之鄉評如此前進士知黟縣事江侯聞之為大書其扁而未有記之者今侍御佀公來為郡求逸民以佐政用亨在焉里人又為之嘖嘖嘆曰孰有恭謙若程氏兄弟而家之不淑令聞之不翕然者耶其姻黨甥方英林彦方表大懼堂事弗白始以記請曰願無辭以詔來者予觀宏農之楊與廣平之程自魏晉來同列右姓以家法聞天下譜副於有司論其世故等夷耳椿津皆年踰耳順恭謙不衰國史書之而大賢君子有取焉今用亨亦年六十用仁年六十有二老而篤行亦将可以趾宏農無愧於天顯者耶然椿津並登台鼎赫然一時而用亨兄弟以布衣處林壑之下疑其有不可班者殆非也天之所以與我者豈有所限于隠顯而為之豐嗇哉中世以還固有居人上而䦧牆攘臂無所不至者矣顯而慝焉顧豈若晦而淑焉者之為泰哉雖然慢者恭之賊傲者謙之反也恭謙之為徳也和和則吉吉則夀家以興傲慢之為徳也戾戾則凶凶則菑家以否斯固君子之所慎而尤莫切於兄弟之間也用亨之友于恭謙若是其播而為一家之和鍾而為一身之吉進而享耄耋期頥之夀将不兆於斯歟子孫承之是則是效家益興族益荗獲與椿津之賢相望為異代則一堂雖小而有繫倫理世教甚厚記而傳之固宜用仁名恕保號拙翁學春秋數不利於塲屋而隠用亨名元佑號朴菴其先與予同出廣平自晉新安太守元譚府君以請留居郡至梁将軍忠壯公益顯忠壯之後分居休祁昭穆具存而予差有再世之長詳見統宗譜云
  春風堂記
  休寜北郭程氏有名萬鐘者嘗構堂以春風名之取大程夫子在汝隂事以為重謁記於予予然不敢當曰夫子從學於周子以上續孔孟之傳道徳淵涵殆有未易名者所謂春風特出於門人朱公掞氏後世味其言追想其風采若天人然不可得而即焉是豈可以易言哉發吟風弄月之趣人莫與歸適傍花隨柳之樂人莫與識夫子之春風得諸師見諸身者如此後學烏足以知之然驗之以其近似亦有可窺其萬一者夫子嘗與伊川同遊佛舍僧羣然從夫子而伊川為之獨行盖異端且馴于卒然之頃而况士類新法之行不嫌於條例司官而荆公目之以忠信小人且格于閧然之餘而况君子平居端坐如泥塑及接人則一團和氣盖寓公生客且歆仰於邈然之際而况州閭族䣊之人朱氏所謂春風雖若一時偶有所得之詞實足以書夫子粹面盎背之妙豈非善言徳行者哉萬鐘受其説於季父友雲先生文通掲之以名堂豈非能自得師者哉然師之而弗求所以踐焉不可也宅已以巽順無暴慢之作處家以雍睦無乖剌之舉濟事以温裕無忿戾之形夫如是則庶乎不愧時雍太平之民而斯堂可以顯矣孰謂夫子之春風人不可以隨分而有所承式哉若徒以示重謂大賢非所敢企則将有事去名存如昔所譏鐡爐歩者可不懼哉予於萬鐘有同里同姓之歡喜其謹愿好禮不忘先訓友雲又一鄉耆儒所期於從子者甚逺為記之而藐焉末裔行毁業荒不能為役於夫子盖凛然望洋之歎有不知其自失者矣




  篁墩文集巻十六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十七     明 程敏政 撰記
  浙江湖州府新置孝豐縣記
  湖州在前代號吳興郡廢置不一常領烏程歸安長興安吉徳清武康六縣元季地入張士誠我髙皇帝龍興拯生人於潰亂首命將伐取其安吉長興二縣久之下士誠湖州歸職方復領縣六盖百三十年于今矣成化中王君珣受簡命知府事數年令行恵孚每行部輒進其縣之耆老以詢政焉耆老言安吉縣轄十六鄉為里九十有五地險逺人習於不善嘗有弄潢池之兵者至勤王師而太平金石廣苕浮玉天目魚池孝豐零奕兹八鄉者為里四十餘中有漢原鄉廢縣城巋然存焉長興縣轄十五鄉為里二百六十有四而零順晏子荆溪兹三鄉者為里二十有七去長興甚逺去安吉甚近如析安吉之八鄉置一縣轄之而割長興之三鄉安吉則地之逺近適宜民之羣不逞者昜漸以變殆永利哉王君聞其言亟是之且博詢輿情考按圖牒手䟽以聞詔下戸部户部請覈實上狀而布政使張公敷華按察使毛公鸃皆以王公所奏便狀上得請因其鄉名予縣額曰孝豐降印除吏置令丞簿史各一人仍領天目松坑二巡檢司事下王君與分巡參議李公昊躬往相地剏官府立城郭開衢巷分市㕓營廟社儒宫畫一而定有若天啟業恢計宏落成之日歡聲被野力殫而不以勞財費而不以困葢王君不貽艱於後人以一身任興利起廢之責藩臬之臣不以事非己出撓經野惠民之功故議克合而足以有為若此於是王君使來求記其成予嘗待罪史氏竊窺髙皇帝之疆理天下矣葢自戊申改元洪武以來因革增損不遺餘力然於湖州屬邑猶或有不盡焉者何哉豈有憫於長興安吉久戍且勞故當偽吳之平也即以内屬俾少遂其生養不忍再釐正之以勤其人於瘡痍未復之秋與顧王君剏置一縣分三鄉之請實在戊申今天子改元治之嵗嵗律一再更矣分符治理之臣乃能補其遺規而成此鉅美事豈偶然者哉春秋之法凡城某方戍某處皆謹識之為民也而况肇永利於制定之餘弭後艱於承平之日事可不書之使官於斯學於斯生長於斯者相與心王君之心保兹成蹟伊始自今以圗無替焉而為望邑於天下哉王君曹縣人成化己丑進士歴知太康信陽二縣有治行召擢監察御史于南京至今官復以政蹟卓異被薦得一賜誥進階而後此名興位崇實未艾云
  翕樂堂記
  東南之人雖大家巨室以析産為故常然亦有析産而相睦者要以為難也析産之餘相鬪訟至於老而不相能者亦徃徃有之乃若同居友善如祁閶邑南康志髙處士豈非千百之十一哉處士性仁厚而誠慤少失怙恃能奉其兄志仁志忠甚恭撫其弟志英甚篤既娶於方家漸饒裕而一錢尺帛未嘗私也有子三人從子八人猶共㸑無間言乃搆一室為弟兄子姪怡樂之所其從叔亞卿用和為題其上曰翕樂而處士年七十矣五月二日初度之辰也其邑子饒君棨汪君機與處士之子佑從子价有芹頖同遊之好将以是日奉觴斯堂為處士慶來休寧請予記之於戱家之興衰繫于兄弟之和盭尚矣然和而興者什一盭而衰者什九故常棣之詩著於經為大戒而世之人克舉其義者恒鮮焉則何幸康氏之近出于吾鄉也哉夫以一家之和播而為一身之吉此得夀之道也吾知處士自兹以徃由七十而踰八望九以底於期頥之域體益康夀益增白髪蒼髯壎唱箎和日甚一日有司必将禮於其廬俾正鄉飲賓僎之位為桑梓光子姪之賢者又将進與計偕承顔養志以揚處士之徳善見者興起聞者感慕益篤友恭之風而以䦧牆紾臂為恥斯堂之名将不焯焯於時而為祁閶山水之光也哉予不及識處士且病後文萎不足以盡斯堂之勝然諸君子尚齒好徳之心不可孤也輒書之為記
  蘄水縣南門浮橋記
  天下事有可已而不已者有不可已而已者皆非也可已而不已則厲民不可已而已則隳事君子之蒞政也必酌其中以為制使民不厲事不隳而足為吾人之永利斯可矣若今蘄水縣之所謂浮橋者吾有取焉初蘄水有渡在縣之南門當驛路之衝每入冬駕木為橋春漲作則橋壞而濟以舟舟不勝載堕溺隨之秋水涸而灘磧露則橋不時成舟不即逹嵗費白金㡬十斤責以渡夫六人而民恒病渉為嵗滋久莫或究心焉婺源潘君珏以成化甲辰進士擢知蘄水縣事嘗祇謁宣聖廟進其師生與語而前教諭周同倫訓導楊復初周寛暨諸生王泰等首以是為言盖渡當儒學前故悉其事而君亦首肯心計曰是必為浮橋使守者歛放有時庶可久也嵗連歉不克如志㑹巡撫都憲馬公來有令諏郡縣興革事君躍然以状上報可即親徃行水令耆民游泰度河面之廣狹以丈計者六十可當四十艘而君懼民乗河飽急濟以蹈不虞減其數為二十六計嵗造之常費不足以給募之富民得畢銓等捐金以佐官而君又懼吏之有朘削也親徃視役命僧㑹悟智市材鐡集工力肇工于成化丙午七月訖事於十月毎艘縱若干尺衡若干尺砌以巨板繫以鐡維長與河等嵗益夫四人水平則放以渡漲起則斂以俟東西徃來若履坦途行者歌呼居者慶嘆以為永利實始自今非賢令君之究心民事節其勞而紓其費莫與致此於是寛與今教諭傅楫訓導徐賢暨諸生畢鵬等具其事以請記於戱此非所謂事之出于不可已者哉惟事之出於不可已則所為者皆義而非利言於上聴之而不撓倡其下應之而不譁謀之同行之果而成之亟利之大有如此者彼無所酌於事之中起則或坐而任其事之隳或起而為其民之厲又何擇乎義利之説而遑恤夫君子之譏哉矧學校公論所自出乃亟稱潘君之賢雖橋梁一事亦首得於先王拯溺濟渉之遺規則其他政之從善可知矣異時名位鼎升責任益隆天下事所謂可已而不已不可已而已者固當大明乎義利丕見于勲猷而蘄水固其所發軔也然則是橋也将有甘棠之思繫焉豈可無述㦲君字玉汝生於朱子之鄉而誦其遺書甚力且於予有講習之雅故嘉其筮仕未久有恵及民而又知所先務如此俾後來者有所考且有所勸以嗣經久之圗焉
  松巖記
  宗人貫用本者世居祁門善和里盖長史孔著之子方伯用元之弟進士昊之父也長史没已久而方伯以壮嵗卒於官進士亦早世用本恒怛焉莫能為懐将以三思名其堂未㡬得異夢云有縱火欲焚其居後之竇峰者急徃救之至山阿見兩崖壁立水交道中有平坡長史卧其上用本坐其下進士侍焉因及名堂之意進士曰三思出季文子之言疑於事也弗協請以時思易之長史曰時思又不若松巖為雅吾先世居於斯堪輿家善之自武魁府君以來代有顯者近頗戕於人藉爾之力亟完之而松植其上又修復先塋亦多植松以䕃之則思其先之大者宜不過此其以松巖名語畢而寤即手識之使其中子旻來休寜請記嗚呼是不謂之異矣哉古之人謂夢生於因盖晝有所見夜夢隨之率得諸彷彿不可致詰未有耳提面命若此之詳且審者豈非一念之所感而然哉上慕其親中憶其兄下思其子人之至情孰切於是而用本之一身備焉求之誠故夢之真耶詩云孝弟之至通於神明况父子兄弟一體而分呼吸相通精神相屬而不可解於心者㦲跡是論之斯亦有不足異焉者矣夫松長年後凋之物其操至於凌雪霜傲風日非一切卉木早發先萎者比長史以是而名用本雖嘉其脩廢補墜之功亦擬其夀之隆于是其操之堅於是而後可以瞑目於地下乎彼名能孝者於其親屬纊之言必痛心刻骨况得諸既没之後接諸夢寐之間其感何如㦲是将終其身奉以周旋而不敢一日忽焉者矣雖然吾將有進於是焉昔松嘗見夢于丁固解之者曰十八公也其後果然盖松之為祥也尚矣然則長史與方伯進士食其報而未盡者固将開其兆以示用本之後人使知所勉以求副乎斯夢者歟吾知用本始雖不免怛焉而終有所謂釋然者矣予與善和程皆梁将軍忠壮公裔先尚書㐮毅公又素厚長史父子宗誼藹然百世一日而旻與其羣從多美資質喜問學俟捷於功名之塲者森如也夢之徴也或有在於斯乎
  桂巖記
  歙大里汪銑廷潤者吾友成都府倅文明之子固始尹良貴之從弟美風資喜問學每辱過予言動未始越榘度予甚愛之以為大里汪氏佳子弟云一日請曰銑之先六世祖碧山翁嘗植桂所居堂後題曰叢桂祝之曰願吾子孫有如此樹迨今可謂久矣而樹益茂銑父及從兄奉先訓以經術自奮遂上國學對大廷領郡邑之命於盛時庶㡬可以符先祝矣而銑不能讀父之書則以桂巖自名因以示警焉惟先生一言有以啟發小子之志意幸㦲辭不獲則告之曰子之所以自名而有取於桂焉者将不忘其先世之所以垂裕者爾然桂之為物豈直可與况夫士之顯者而已哉小山之歌招隠則以况夫士之隠者舊矣可與却邪而衞正則與芝同功可與堅節而厲行則與薑同操夫其義閎而用博如此乃眷眷於郗生之所為自負者則恐先世之用情将不止乎此爾故吾亦将有進於子者子以英年負才器承故家文獻之後而問學不已必思大有所立以逺為先世之光迓續其父兄之近緒庶乎其可㦲保正氣而不餒厲志行而不變晦則如淮南之所歌雖隠不怨進則如郗詵之所對雖顯不矜夫如是則為無負其先世之厚望而於其父兄且有榮耀焉顧予歸田恒苦多疾藥裹之需實資桂以自輔他日或幅巾藜杖造大里汪氏之居婆娑樹下攀露叢挹天香歌小山之詞求金粟薦茗而啜之以考子業之成當是時也殆將有不知子之為桂桂之為子者乎若然斯誠可為汪氏佳子弟矣
  清風亭記
  凡可以繫去思而示風勸者初不以事之大小與所處之華陋盖有清議焉世之為郡邑固有喜興作崇廨宇而飾厨傳者其舉錯可謂大且華矣然不旋踵為後之人所指目嘆笑者比比也一園亭之小且陋其何足録然後之人相與謹葺之登而詠歌望而懐思聞而歆慕不已則何使人之至於斯㦲是必有道矣吾觀績溪縣治之所謂清風亭者有感焉初濟南李公宗仁當成化中以監察御史坐與時忤謫主績溪簿而不卑其官清勤公恪甚宜其民不踰年邑大治乃以其暇日即公廨之西藝圃蒔蔬縳草為亭每與賓僚嘯咏其間或坐茂樹臨方塘舉酒相屬盖忘其去國之逺而少息其簿書奔走之勞寄蕭閒簡逺之趣於炎熇塵之外因題其楣曰清風賦詩紀之賓寮和之亦可謂一時之勝矣主上更化初公起廢去尹宣城又以薦來守徽州而故亭巋然獨存臨安髙君梁尹績溪數過而徘徊其上曰此君子之遺愛也爰葺而新之用以副其民之懐思介舉子許魁士人程儒來休寜山中請予記於戯廨宇之美厨傳之豐所以恱人家而求延譽于上官者世豈無之顧君子終不以此易彼也然則觀清風之名而使汚者潔暴者仁處困者融融喜功者縮縮則一亭雖小而清議存焉髙君于是可謂知所重者矣宋蘇文定公謫尹績溪嘗郊行見雙嶺甚秀因作翠眉亭傳誦至今然則李公将來名偕位升業與時亨隠然殿文定之後俾兩亭角立於水鄉山郭之間為美談而相無窮也獨非盛歟
  祁門孚溪李氏先祠石橋記
  徽李氏之居祁門者號孚溪特盛有先祠焉合其族而祀之前橋圯久不治治辛亥嵗五月乃克新之其族之人具顛末以來告曰吾族之先有諱徹者盖諸李之祖徹後八世曰府君秀實再入孚溪而光大之以垂裕我後人計其生在宋太宗祥符間有子六孫二十有五曾孫一百有二其實繁而末益分逮元至正庚申裔孫曰見山始倡建祠於府君墓左奉祀事而配以社規條戒約所以為世守者既備且嚴盖于今百三十年祠亦中燬而再新矣惟其橋也蠧行者危之或漲作至不得以時供展謁族人以為憂曰本輝曰以中謀謀易木以石籌之匠氏謂其役鉅費殷非千六百工不可募于族而李源義官景瞻首應之任其責之半橋原查坑福州流口諸族人亦各捐其財力有差而景瞻諸子姪復紏其族之半以相之不一月告完其長虹亘其宻櫛比其圬孔堅其堊孔鮮山若劃而増明水若㵾而增妍盖李氏之祠橋一新而行者坦坦觀者嘖嘖謂非本輝以中不足與謀始而圗終集事則景瞻之力居多焉敬宗起墜之舉於是為盛非伐石紀名其何以昭示我後人敢拜以請則諾而進之曰願有復焉凡李之為後人者亦知夫敬宗起墜之義當上法古之人而不伍於流俗者乎請以橋喻夫一水之隔必藉橋以濟而橋之成壞濟者之利害存焉誠不可茍而况有大焉者乎人之生也其所謂植身保家者至難濟也豈直一水之隔而已㦲然非學以基之行以持之固有朢洋不可及之嘆者矣然則學與行之成壞其為一身一家之利害輕重何如㦲引而伸之其大益有甚焉則凡李之為人後者伊始自今一學之習一行之修必如斯橋之積功而後可成就工而後可濟隠足以利其身仕足以利乎人夫然後無愧於始遷祖之貽謀與諸君子之嘉績由此觀之橋之建雖一事其所繫於興勸者顧不逺且大㦲是誠不可無紀景瞻之先曰昭三自孚溪遷李源傳六世得景瞻以行義重其鄉其卒也又卜地而得吉孚溪人異之為孝誠所致其子彦夫為郡庠生負才器而嗜學從予遊進進不已計其所至當顯其族於異日云
  著存堂記
  祁閶之胡有奉其名大本其字者盖一族之彦云嘗從其鄉先生習舉業業垂成繼失其父仕逹翁及其母饒孺人君以禄不克逮養罷所業不復問功名事間築堂以奉祀晨昏思惟若與親對每嵗時設衣薦食惟謹於是年六十矣其志不少變縣人郡守汪公孝之為名其堂著存以暴其不忘親之意君子壻程循輩走休寜請記其事以傳屬抱疾久無以應也既經嵗而循等請益堅乃口占授之曰子之事親盖恒性無足異荘生所謂無所解於心者也世降俗偷而人性離則生能致養者鮮矣况以時思之常目在之而弗替焉者乎然則著存之義非反躬之切窮理之至者不足與此此汪公所謂名堂而有進於胡君者歟夫子之所以求乎親者愛與慤焉固也然必以繼述顯揚為之目而繼述顯揚又非貴賤貧富得喪利鈍之足云也言行不敢戾古人修之身刑之家以達一鄉使人稱之曰此某之子則庶乎其可哉君通禮記春秋二經學益深事益練逹人碩儒或自以為不及脩兩朝實録有司率禮君預事而君且交仁賢導庸愚賑乏絶孳孳不已訓育其子䝉頥豫巽泰皆有立又遣蒙為學諸生世其經跡是觀之胡君殆知有古人繼述顯揚之説而無愧名堂之意歟雖然予亦将有進於君者盖聞之舜五十而慕誠先正所示法而實則約之為中制爾非故限之使夫為人子者取足於此也老萊子行年七十弄雛親側是豈以老穉而損益其孝㦲吾知胡君年彌髙則徳彌邵思彌切夀固孝之徴也在詩有之永言孝思孝思維則又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君之志亦豈取必於是耶然天之報施善人則有不約而契者吾又知胡君之後将有志纉先烈名與計偕起而為其顯揚之地昌且熾焉者孝固慶之基也夫如是則亡者存晦者著名堂之義豈徒云爾㦲予不及識胡君重其行兾他日杖藜躡履訪君山中登其堂舉酒相屬而固以考其徳之成焉
  保訓樓記
  保訓樓者富溪程氏子太珍所建以奉其先世遺書者也程之先自晉新安太守府君十四傳至梁将軍忠壮公忠壮又十四傳至唐御史中丞都使公值廣明之亂起鄉兵據東宻巖以保族庇民其從孫炳始居富溪炳孫可思嘗列所居之景為八詠歌之而富溪之名始著可思元孫卓仕為歙州學正始以儒倡其家而産亦充卓子汝礪孫思禮曾孫驤三世皆有聞於時而驤舉宋開慶進士歴官中書舍人其族益顯驤孫以忠曽孫存元孫億三世皆有著述藏於家而以忠從弟克紹仕為遂安簿嘗表章太守府君之塋域存從弟嘗又編刻族譜建祠堂而收族貽後之制益備存季子僐生齊齊生三子尚徳尚褧尚質皆能以亢宗起廢為志而尚徳則太珍之大考也太珍自以先世多納交一時知名士在宋則有若宗老端明公珌左史吕公午紫巖汪公宗臣在元則有若虗谷方公回筠軒唐公元杏庭洪公焱祖萬户吳公訥在國朝則有若學士朱公升春坊汪公仲魯主事范公凖或師之或友之故於其生也有慶其没也有銘亭宇丘園有說有記編纂倡酧有序有䟦有詩有詞有賦太珍懼其散遺而無統也乃告尚質暨諸父兄相與闢基别構一樓而藏之凡唐宋以來文書别集與夫宦牒公移之屬悉以類附縹嚢位置錦軸交輝百世之手澤宛然在目而富溪之山川改觀於一日矣乃顔其上曰保訓偕其從父正思請予記以詔其後人於戯訓者先世之所遺為子孫者所當奉以周旋而不可斯湏忽焉者也古之人固有為天子之相廼以山石草木遺子孫而誓其勿鬻有為諸侯之子受簡三年不能習而亡之然則先世之貽謀與後人繩武若富溪程氏文獻之足徴者豈非千百之十一哉雖然念其人必思踵其迹敬其言必思踐其行謹繼述之道於輪奐之外以求無忝其所生則太珍亦不可不自勉也予與富溪同出忠壮公後朅者屛居里中抱恙終嵗一切文事謝遣已久而太珍請之顓覬之確禮之厪徃返十數而不自沮予故嘉其志書以畀之然意荒詞謭其何足副其誠而為斯樓之重也哉
  定宇先生祠堂記
  自徽國文公得河南兩夫子之傳斯道復明於天下及門之士厭飫其說盖充然各有得焉顧未一再傳能不失真者則已寡矣定宇陳公先生生文公之鄉崛然起厭俗學之陋直以公為師其學之博盖無理不窮卒歸於至約其行之篤盖無事不核必底於大中然生當叔季未有能知其徳美者先生亦遯世無悶日以著述為樂由是文公之言微者彰畧者備離之者一溷之者瑩學者有所恃而不畔於聖人先生之道雖不大顯於時然紹前啟後之功則有不可誣焉者矣先生家徽之休寜陳村故宅在焉族人以蕃至四世孫王旬居益貧始不能自存而為里人所據族孫彦威毅然率王旬之子洪白有司請復之知府事福山孫遇及巡按御史莆田陳叔紹相繼下令俾縣出公帑歸地於陳而彦威又率族人性初等鳩材募工建祠其中每嵗正月二日合族人行奠獻禮復本先生意以八月一日祭始祖鬲山府君奉以配焉盖於今三十年矣未有記之者彦威之孫縣學生榮具始末屬之敏政謝不敢當請益堅則然以告曰於戯道未始一日忘於天下而人之獲聞斯道則有説焉自宣聖博約之訓畀顔子以一貫之說告曽子而子思之明善誠身孟子之知言養氣後先立教如出一揆盖知之真則其行也逹行之力則其知也深兩者並進如環之循然後作聖之功可圗而道可㡬也去聖既逺百家肆出為世大蠧至程朱氏而後絶學以傳從事其遺書者盖多以聞道自詭所謂知之真行之力者其孰可當其人耶是固有非末學所敢議而百世之下號文公世適則先生其人矣或乃以訓詁之儒疑先生是豈善論其世者㦲彼訓詁者或夸多鬬靡而流于迂或强探力索而習于鑿或单詞隠語而入于恠間有一二之得亦所謂偶然之知爾先生之書具在竊㐲窺之其言約而義精其文贍而味永非有聞於斯道而充然其若此㦲不以真知為學而指訓詁者為知不以逹道為志而推愿慤者為行是何足與論先生而究斯道體用之大全也㦲因先生以求文公㴑河洛上窺洙泗圗無愧於兩間固士之責亦先生所望於學者鄉邦小子尤不可不勉也詩云髙山仰止景行行止吾人以之又云毋念爾祖聿修厥徳陳氏以之祠成于景泰壬申之嵗力多出彦威而榮能讀先生之書後當有聞于時者其追逺嚮道之誠出流俗逺甚法當書之性初以下與有勞費者悉附名石隂
  尚徳堂記
  文昌胡氏其先有諱大中者本居饒之安仁元大徳中來主休寜簿有惠政及民嘗顔其退食之所曰尚徳以自勉顔之三日而得男因以堂名名之其受代也民不忍其去請留家於縣文昌坊之東遂占籍焉再世有諱仕龍以明經典徽州路教當時士多賴以成者顧大有異焉自元大徳至今治上下百八十年四經回禄左右前隣無弗罹者而胡氏之堂獨無恙豈所謂適然者耶於是典教八世孫昭具其事請予記於戯徳人之所受乎天以為性者尊之吉棄之凶聖賢之垂訓一惟使人尚乎此而已然理欲之辨交于心學者昧敬怠之説則知夫徳之所當崇若樊遲者曽㡬何人知尚之矣而求足稱其名若南宫适者復㡬何人跡是觀之胡氏之所以勤其身啟其家而獲乎天者豈非難哉或乃謂天下胡氏多祖公滿以為有媯聖人之後疑名堂之義嫌於僣且夸者亦大不然夫聖徳固不易以窺然求所以入徳者必自顔孟始顔子發舜何人之言所以廣學者之自小也孟子致不如舜之憂所以警學者之自沮也夫豈不嫌於僣且夸而兩賢者言之若此哉予故竊有進於胡氏者使敬足以勝怠理足以制欲則天之所以性于我者可以漸復而為善人吉士之歸也可㡬矣豈徒諟之於目熟之於口而曰尚徳尚徳云乎哉先正有言天之報施於人莫大於知愚賢不肖而世乃以貧富貴賤得失利鈍為言可謂悖矣胡氏之先嘗有教養之澤於吾鄉食其報而未盡也昭世其儒業為里塾師力學不已乃思白其先徳於無窮其志尤可嘉者故輒記之且以勗其後之人焉
  治績亭記
  聖朝求賢與圗中外之治非一途然莫重進士甲科士之出此者自元臣碩輔至百執事之列大抵多自好以有立於功名之塲視他途盛焉我憲宗皇帝成化初注意守令以天下治忽繫此而令於民益親詔吏部擇進士為縣數十年來實號得人省䑓之選相屬於道若吾休寜則已四更其人矣盖自陳君以庚寅嵗至至五年召入授南京刑部主事俞君以乙未嵗至至六年召入授監察御史歐陽君以辛丑嵗至至五年復以監察御史召張君以丙午嵗至至四年有竒亦以監察御史召每召命之下山川草木與有榮耀父老童穉聚觀歌呼以為聖天子不遺逺外而從大臣之請垂念民牧子恵有勞故湛恩稠叠賁兹下邑如此於是耆民金希傑等合長厚之民鳩帛布市材甓構亭邑治之東伐石請文以上侈天子之明命下昭令君之治績不鄙見屬予不佞顧當屏斥之餘病伏山問才氣孱耗不足以發揮盛舉而畝微忠實私以為聖朝得人慶莫能終辭焉因序其事而記其下方曰陳君名寓字時安寜徳人故大司㓂林荘敏公之甥起己丑進士俞君名深字濬之新昌人故少宗伯欽之從子起乙未進士歐陽君名旦字子相安福人故宋少師文忠公之族孫起辛丑進士張君名錞字汝器定州人近貳文水令鵬之子起甲辰進士凡其宅心端其律己嚴其蒞事勤恪其聽訟明審其督賦均平與夫優崇儒學敬恭祀典延詢耆艾約束公人恤鰥寡弭盗賊諸善政雖不必盡同而要其歸則無不同者一出於保護名節求不失所以為士者而已於戯窮經将以致用用不本於經則或師心而入於不情或任術而流於不誠其弗至於政舛而身躓者寡矣烏在其為士哉四君者皆起經術學優而仕類能以古之循良自期許故十餘年間顯有成績後先相望以不負進士之科與先皇所以慎簡民牧丕圗治理之意是誠不可不記之俾賢者因之而益勸不及者聞之而有警也陳俞歐陽三君已别有紀述兹不贅張君承三君之後其政甚勤其心恒以不得民是懼巡按御史趙君英上䟽乞旌異之事下未及報而召命來矣盖君之獲乎上者如此君筮仕休寜恒有似續之憂居無何得四男議者又以為其政之平心之恕殆於是有可徴焉者乎希傑等請附書之是為記
  展墓圗記
  治庚戌嵗錦衣衞千戸李君玠上䟽言先臣太師文逹公賜南陽鄧州刀河之原二十有二年臣不佞備位禁近不得以時展省心愓焉弗之寜惟聖主賜告俾少遂其孝思不勝大願章下兵部請如令詔可君以是嵗冬至鄧州嗣嵗春敬詣墓下行禮牲牢在陳奠獻有章親黨偕來郡官畢集山川草木赫有光輝行者擁路瞻者咨嗟連數里不絶以為希濶之舉始見自今君又上推其世走奠其先大父少保之墓於紫金山之陽又上及其先江川府君之墓與宋元以來祖墓于長樂林及光化之蒿堰皆行禮如太師之儀且率僮僕履丘壟整塋垣之頺者幾處葺亭室之隳者幾所畫其兆域而還侵地若干撫松檟而増新木若干親畚鍤以倡工捐金榖以勞衆不遺餘力悉還舊觀而鄉人念文逹公之勲徳方請於朝秩諸公祠君又協力有司作新廟於城巽隅堂寝廡門輪奐有嚴纓簮珮珩像設如法蕆事之際隂消日月神靈顧歆上下胥説乃退而與郡官父老親戚友朋飲讌彌月告别祠墓束装還朝取道新安訪予南山之下出圖相示請記其上方予受而嘉歎不已曰於戱是亦足勸於世之為人臣子者矣惟我文逹公以河南鄉試第一人舉進士甲科事宣皇英考憲宗首六卿進三孤在帝左右典機務贊宥宻格心之功佐王之業視古大臣無譲而休休樂善汲引忠賢為列聖燕翼之謀未始有毫髪傷人害物之舉措天下於治安還士風於忠厚盖自天順以來一人而已主上重其功而備飾終之典鄉人慕其徳而有烝嘗之託去世彌逺風烈彌著是豈權位勢力所能為哉矧二惠兢爽於時其伯曰太常少卿而仲則君也受學家庭負有竒略用公䕃及累樹功于比邊授錦衣百戸進千戸識逹之明建立之果後此名位将不可量而展墓一事尤足以占其忠孝之大端非一時豢養自好者比天之報施善人不於其身必於其子孫觀於文逹公及其嗣人益驗予少從公遊公不鄙而妻以子謭劣無似負知為深見公子之奮發英特克世其家盖瞠乎莫能為役而廢斥之餘抱病經嵗文氣卑弱筆力萎凡其何足與發揮盛事而增重於斯圖也哉
  不瑕堂記
  知東陽縣事祁門蒋公秉彛之謝政里居也年届六十矣嵗正月一日寔始生之辰客有合其友二十二人将舉酒於堂以賀之者公固辭曰倫不佞耄以去官又不慎於言動以弭菑警愠謗疊生為玷孔多是奚足賀客曰不然不容何病不容然後見君子古之賢聖未有不罹愠謗於當時者以文王之憂心悄悄而詩人歌之曰烈假不瑕周公之維音嘵嘵而詩人歌之曰徳音不瑕聖若文王周公亦何瑕可指而不免於辱且讒焉下此可知也然愠謗生於小人公議定於君子故詩人之言出而天下後世為善者弗怠為惡者弗敢逞焉彼巧於避謗而茍禄自安者鄙夫之長也媚於銷愠而竊名自嘉者鄉原之良也吾何取於斯人而吾子亦何病之有請以不瑕名子之堂因以為夀焉何如蒋公謝不敢當曰此聖賢之事小子何足識之於是客介其友一人來休寜以告予予嘗聞蒋令之名也稔則諏其詳客對曰蒋公性荘重勤恪出文獻之後其父曰武忠君竒愛之遣從學今亞卿康先生之門以春秋薦於鄉作令東陽政聲出諸縣之右既而謝歸端居自適有男六人有孫三人其男之長者曰光紹公之志受業於庠若公羣行亦可謂有常者矣而憂愠謗之來不受賀盖慎之也然則古之人年愈髙徳愈邵而躬愈下者殆蒋公之謂乎夫瑕玉之疵也假使有瑚璉圭璧於斯精純㮚温孚尹旁逹可以器宗廟瑞諸侯而青蠅汙之則蠅之罪也豈玉之罪哉君子亦自玉其成而已矣昔公明儀謂文王我師之言出乎周公非欺我者真後學之法守哉而蒋公謝不敢當過矣斂者亨之基也伸者詘之隨也故曰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吾知蒋公将有得於聖賢之緒餘而膺上夀集遐福自今伊始庭階玉樹亦将森然無少玷缺以昭公之徳善於異時可知焉然則名堂之意甚善輒書以畀之客為汪表其一人來休寜以告予者為程啟皆祁學之彦光之友而啟則近出予族云
  桂巖書院記
  戴氏居婺源之西桂巖里其先曰彦亨君當元之亂嘗糾義旅捍一鄉主将上其功畀鎮撫之秩於閩非其志也弃歸創書院於桂巖之東延師以訓子孫割田食之曰國兵新戢而文治興我後人當世業此無廢也其子道謀孫希英奉訓唯謹然嵗久而弊誦中輟希英之子善美當成化辛卯力修復之浮梁族人侍御君實紀其成而善美猶病其隘以陋也間與其子瑞珉瓉暨其孫銑之為儒生者議希英君有廢宅在里之翁村境幽勝而材尚堅好養士居業於是為宜乃募工撤而新之為堂十有二楹為門屋十有二楹兩廡各六楹衡以畝計者四縱倍之中一室祀彦亨君暨道謀希英兩公左為書樓十有二楹以書右為私庾十有二楹以藏榖樹其隙地繚以磚垣浮梁族人參政君琥為作桂巖書院四大字刻其上仍議割田供費以畝計者三十而私庾之材甓則亦出於道謀君之嘗所遺者也書院之教一遵白鹿洞規私庾之藏亦放社倉遺法至於四時之祭合族序拜之儀則雜用家禮及鄭氏世範經始於丁未秋八月落成於冬十二月以銑之從予遊也請續書之用詔來者久未之應而治壬子銑上南畿秋試中尚書第三人書院之名益暴乃克記之曰君子之學必本諸身心然後可推之一家以及一鄉而進施於邦國顧其出於天而垂於謨範者非養之有定所居之有定業則亦豈足自遂而逹諸聖人之道哉我兩夫子嗣聖傳於千四百年之後徽國文公繼焉盖嘗有志復黨庠術序以還隆古之盛而厄於厲禁識者憾之國朝龍興學徧海宇列聖嗣統率心於道化百餘年儒風丕振書院之作數有聞士之出以用世而助成治理者不無其人焉若戴氏此舉豈非興起於先正之風而然哉矧我文公實出婺源膏馥所漸最先且邇求所以誦習其遺書而服行之不知其要可乎居敬所以立本精義所以通用盖聖學肯綮所宜交修而不可闕焉者也人誠至此則淵乎其有得於心學粲乎其有啟于身教享其先則孝孚萃其族則仁鬯周其鄉則恵流推之邦國豈外是哉其有禆於興道善俗不亦大哉豈徒曰修復其先業侈觀聴之美於一鄉一時而已善美君嘗大發粟助官賑饑恩授承事郎有子六人孫曽十餘人而銑最秀頴淳碩所以顯其宗於異時者當不負其學云
  友恭堂記
  凡愛之理施於下曰友施之上曰恭施之無當而以友為恩恭為謟者比比也惟兄友其弟雖篤而不曰恩弟恭其兄雖過而不曰謟豈非出於天典民彛之定則有不可易焉者哉自干戈琴弤之事出而恭義乖鴟鴞狼跋之詩作而友道缺後之人得以藉口曰大聖且然况齊民㢤然中世以還愚若普明而知感㓜若文舉而知譲則所謂天典民彛者果終晦於利放於慾而不足與為善哉新安陳氏居祁門石墅者曰宗逺友其弟本清甚篤本清亦嚴事其兄邑人嘉之題其堂曰友恭舊矣曰程時勉者始具其事來休寜請其說予亦嘉之而語之曰懿哉其所以名陳氏之堂者乎彼堂之喜名者或以貴侈而張其榮或以家世而施其矜或以物玩而取其適皆具焉耳夫堂者所以承先澤禮賔賢而走集乎子姓非燕私之室可比宜有大書常目在之庶可以垂法戒詔後昆豈直以示觀聴之美而已哉昔者考室之詩奏於落成之際其首章願其為兄弟者式相好而不相猶論者以為善頌則兹堂之以友恭名也其所謂善頌者歟孔子有言惟孝友於兄弟施於有政是亦為政盖不仕而有仕之道焉今宗逺推其一家之愛入粟於官預活民之功而膺冠服之令則兹堂之以友恭名也其所謂亦政者歟予雅聞宗逺且重名堂之義故推本愛之理出於天典民彛之定則者以為告俾知友恭亦人之常事非由外鑠而思以圗其終焉則宗逺兄弟遂為陳氏百世壎箎之倡斯堂之焯然於後來也其孰禦之宗逺名濙曽大父曰思學號徳星大父曰汝彦號慎宻父曰振文號飬心皆事儒學有行義至宗逺益以孝聞所業不出耕讀之外盖一鄉之良士堂作於治三年冬十二月二日題其名者今禮部侍郎康公永韶而時勉與予同族於宗逺為親家云
  竹窩静趣記
  古之逹者於植物中多好竹以自標置或居之而以為可友或無之則以為俗而不可醫盖竹誠有可好者至其所適之處則惟静者知之迨中世不然雖有竹而莫知其可好也莫知其可好則有俟其長而戕之課園丁之利以甘鼎爼供器用其不知竹也甚矣若吾汪時春氏則又不然時春家竹甚盛結竹窩其間每掩扉謝客嘯傲終日挹清風於溽暑之而莫知其炎撫勁節於雪虐之際而莫知其寒蒼翠之色足以清目琮琤之聲足以清耳嗒然虚心足以相契有不知竹之為君君之為竹者因題其居曰竹窩静趣一日過南山竹院請曰夫子素有癖於竹者其為我記之予不覺辴然謂曰夫竹一也其何與於人而受其好惡哉惟人之性静躁不同而趣亦異故静者以為可友而其趣也長清竹之遇也躁者以為可物而其趣也長下竹之烖也由是觀之植物且然而况人乎哉時春於是其所適之趣将有不求人之知而求知於竹焉者矣竹亦将幸其遇之有合而以時春為已歸矣雖然静之為趣不可宣也宣而名之安知不有哂之者曰竹有何好而公等乃好之若此其酷哉吾又恐古之以竹相標置者亦且有不免於今之譊譊者矣而况我輩乎予於時春有内外兄弟之好而其大父尚古先生博學勵行隠不樂仕惟鳴琴咏詩適趣於恬澹靖逸之境故時春得諸家庭而卻紛華守儒素其所好遂與予同如此好天良夕當䇿杖携壺逕造竹所擊琅玕之節歌淇澳之章與子訂嵗寒之約於此君為永好焉何如時春起謝曰可哉是為記
  懷德堂記
  德者人之所得於天而具於心散於萬事懷之則為福棄之則為盭然有已徳焉有先徳焉有嗣徳焉皆不可不懷之也懷之何如亦獨於已徳而思以進於先徳而思以紹於嗣徳而思以啟則庶㡬為福而不為盭焉爾乎吾邑查以華氏於所居之北構堂為進修之所名之曰懷徳屬予為記予考查氏譜其先自歙黃墩徙休寜瑞芝坊至諱文徴者仕南唐為工部尚書諡宣公生五子其長元方仕至殿中侍御史生道為宋龍圖閣待制以孝聞其次元規生陶為秘書少監陶生拱之歴官尚書職方郎中兼權中書舍人傳十三世至惟聡有子三曰徳軒怡軒介軒鼎足以立為鄉善人而思静翁者尤以齒徳名則介軒之元孫以華之考也自尚書至以華凡二十有二世上而祖考有以基其始中而一身有以承其緒下而子孫有以綿其業於無窮者孰非斯徳之相為流通也哉宜其名堂以懷徳而常目不忘之也詩云毋念爾祖聿修厥徳言徳之出乎先者又云予懷明徳不大聲以色言徳之出乎已者又云欲報之徳昊天罔極言徳之啟乎嗣者盖聖言之昭晰炳煥若此而查氏有焉豈非賢哉查氏之後登斯堂瞻斯扁仰而窺焉念祖徳之可繩退而處焉患已徳之弗稱勉勉孳孳惟日不足則福日臻盭日逺則查氏之族益盛而斯堂之名益暴将俾懷義者慕懐利者警豈不大有益於風教㢤以華出衣纓詩禮之胄而篤於孝友之行予嘉其志之知所本也遂書記其堂
  務本堂記
  祁門程村之族曰宏者以叔大父事予嘗請記其家之務本堂予病未能也休寜孔道宏毎以事還徃必過予請焉将再朞矣而予疾少間乃克語之曰務本之義美矣大矣惜予不足以發而又不能終嘿於吾子也自天子以至庶人皆以修身為本身一修而百行從之人豈可不知乎本之為務哉務之云何亦獨曰重其所重急其所急如此而已夫徳本藝末吾徳之務焉徳成而藝可為也義本利末吾義之務焉義舉而利安所逃乎彼輕其所重緩其所急惟藝之業而利之求是皆所謂不知本者思能有所立於世而號為吉人良士烏可得哉如積土之基愈大則山可成如培木之根愈厚則材可兾然則程之族人與後之子孫登斯堂繹斯名勤勤焉尚徳秉義以修其身所以副名堂之意而為程氏之望者将不在於斯乎徳藝有貴賤之分義利有君子小人之辨其㡬甚㣲其科甚嚴而不知本之為務可乎吾告子不踰此矣程村之先與予同出梁将軍忠壮公之後忠壮傳十二世曰逍遥公纂其曽孫百之始自歙篁墩遷開化白沙北原百之孫琬則程村始遷祖也琬三世孫夀當宋時為貴溪學官始以儒發身而廸其人夀五世孫天禄始入田於頥真道院以奉其先之祀類皆知所為務本者天禄七世孫存徳則宏之曽祖也其族益盛祖汝靖丁家之變能拓其先業不替益隆父彦禎思力學亢宗不幸早世母李氏守節以終事載實録而宏美器宇敦行義能孝其親事其叔彦禄如父與其四弟甚友誨其三子甚力視務本之名則其志可知他日以才諝入仕籍當不忝其世云
  留春軒記
  中世以來鄉里之自好者新其居率製佳號大書以顔之盖出於銘座之遺或以為未足至請於君子識之歌之發其義焉則又近於考室之頌雖名之者若襲識而歌者若贅然人之自淑與君子之所望於其人以為善則寜有已哉休寜葉君志道世處城北嘗一新其室堂有軒而挹蘿山之勝環植花竹蓊鬱葱蒨芬香襲人君坐而樂之題曰留春識而歌之者盖多矣君復請於予予於君居同邑相還徃不能辭則告之曰人之所得乎天以有生者仁也而仁之徳在天為元於時為春見於經者可知也然庭草之留傍花隨柳之樂知其為春而加之意者寡矣君乃取而專之乎一軒孰不以為囏哉顧予竊有進於君者且君之燕處乎是賓禮乎是子孫之承養乎是家人之奔走乎是其亦将有所思以求副乎斯名者乎使吾身之所得乎天者和而不盭所資乎賓友者睦而不爭所教詔乎子孫者順而不悖所服從乎家人者輯而不譁煦然以養陶然以樂則将鬯之為五福薫之為百祥而所謂春者庶乎其有得矣有得乎春則求仁之道不外此矣夫留有二義焉本其身言之則有弗去之義本其後言之則有貽謀之義能存諸身而弗去則有所貽以為其後之謀者必逺昔龎公之於子孫稱人皆遺之危已獨遺之安仁固所謂安宅者歟温公稱積金積書不足遺子孫而以積徳為久計留春固所謂積徳者歟矧君壮年拾遺金不受而歸其人鄉閭莫不髙其行今七十餘矣貌澤神腴類有道者兩子皆克家而諸孫亦多秀頴為諸生葉氏之盛其兆於斯軒之名而弗爽乎予嘗登君之軒愛其有城市山林之勝為留終日然多病之餘才謭詞絮不能如古之善頌者稍自附於銘座之義用以副君之請焉
  篁墩文集巻十七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卷十八     明 程敏政 撰記
  徽州府婺源縣重建廟學記
  徽之婺源儒學重建廟學成學之師生相與走不佞請記以詔來者謝不敢當請益堅則斂衽復曰自虞周建學逮今餘三千年矣學記一篇尚見戴氏後世之紀學事者孰加此哉徒見贅爾自堯舜以至孔顔又至周程而文公朱子生婺源道化所漸比於鄒魯後世之課學本者孰加此哉徒取僣爾雖然生朱子之鄉而復其遺規亦不敢不竭所聞為吾人誦之夫上之育才與士羣居而受之師者何學哉程子有言言學便以道為志言人便以聖為志今之人有志於學聖者孰不謂之妄乎然亦弗思爾士之希聖猶射之向的其中否存乎人惡有舍的而從事於射者哉太極肇而兩儀分五氣布人眇然得之以生者而聖人者獨可參天地何也盡其性也cq=602人失其性而後視所謂聖者不啻天淵然則上之育才與士所以自養者舍性何以哉夫性之徳具於心心之為物也易放而其要括之一言曰學學之為術也易舛而其要括之一言曰敬心非若異端之掃幻即空者也必具乎寂感學非若俗儒之洽物守陋者也必兼乎博約敬非若異端之一於攝念俗儒之工於稽狚者也必貫乎動靜凡此皆以復吾之性而敬也者聖學始終之樞紐乎推而極之積而不已則其體天徳其用王道用有小大而吾之所養者殆無施不可也自堯舜以至孔顔又至於周子其所謂學者盖如此乃吾窮聖性之原究心學之妙而歸宿於一敬則程子發之朱子闡焉實有功於聖門而有大惠於來學者也生朱子之鄉而為師者以教為弟子者以學其志之所存亦将有出於斯焉否乎執所業以應上之求者無閡也反躬踐實加之意而得失利害不撓焉庶乎此道之不孤而學校之興為有益哉避贅之嫌而不告人以老生之常談懼僣之罪而不勉人以希聖之大志自暴自棄者也儒宫鼎新共學伊始竊願與吾黨之士樂成而究心焉若其學之興仆自宋以逮皇明具有記其仆則多以回禄之變莫甚今兹今兹所建者大成殿十二楹㦸門二十八楹兩廡五十楹神厨宰牲房二十四楹在西明倫堂十二楹門屋二十八楹兩齋四十楹在東三賢堂㑹饌堂藏書閣射圃亭師生廨舍及諸庖廩祭器次第就緒繚以髙墉悉用磚石以備不虞肇工於治辛亥某月某日訖工於是嵗某月某日主兹役者提調學政監察御史王公鑑之知府李公延夀承委者同知甘公昭而通判王公惟哲推官李公珍皆協力焉府檢校楊君忠績溪知縣髙君梁繼署婺源咸與有勞今知縣事常君濟亦作興是念而前丞李君應鍾今丞石君俊主簿曹君亮則受分委者也奨助相成者清理戎務監察御史吕公某縣人按察司副使汪公進知府汪公奎通判孫公冠暨義民陳原方等五人而鄉貢進士汪嵩王夀暨耆民汪思立等七人典其出納尤謹用底於成請記者教諭姚君志仁訓導潘君紹朱君貞貞盖文公十世孫以特奏來職教事兼奉祠云
  竹南書舍記
  流塘去予南山不一二里而近予毎行溪上見西南山蔚然深秀有竹林髙出若一島然人輒相指曰此詹氏世居也恒欲一逕造看竹不果已而識其彦曰貴存中存中喜問學尤善為古近體詩因相還徃佳時良日命車出遊若㫁石村古城巖諸勝處率在流塘上下必存中與俱倦則必望流塘抵宿酒酣論詩意甚樂也一日存中指其屋後山上竹曰此植嘗燬而益茂僕於衆卉中獨愛之近為屋數椽山麓謂其在竹之南也以竹南書舍名之僕樂遊建陽毎瞻禮考亭遺址窅然有髙山景行之思而建陽書産也益購古今圗籍以歸置斯舍中展卷而長吟則此君之聲戞然不已者若我和焉掩卷而況思則此君之心洞然中虚者若我契焉盖僕之有得於竹者如此幸夫子記之一言予曰不能也惟我先世發跡篁墩而南山竹院子熟憇者近復得北山别墅竹益蕃而吾曽不能吐一詞以重此君乃欲為子記竹南之居乎存中曰是有説焉盖聞之人情多不暇於故常而有得於新見夫子無靳也則告之曰古之人有取於物者豈徒充玩而已哉将藉以為輔爾夫竹節勁直而不屈色青而不艶故比徳於君子若其用之可貴則小足以備器物大足以供簡書調律吕非他草木可比子之隠於此也讀書求志而不思其用之在将來者當何如是未為有得於竹者存中曰不然人之所為有立於世者亦各循其分而已僕生於斯長於斯其見諸用者孝弟之外何所事其行耕漁之外何所事其業哉若吾竹之不生於市朝而生於山林與山林士結嵗寒之好而不渝者其迹一也夫子謂之何哉予不覺撫掌曰姑試子爾雖然子喜為詩者也他日當結詩壘於竹南刳新籜之粉臨風擊節與諸君子為存中賦之
  耕讀記
  宋碩儒竹洲先生吳文肅公家休寜商山其子孫率能守故業而藏其遺編至於今弗墜若雷亨君則亦一人焉君間以耕讀自名其壻曰蓀田程陸來請一言記其事予謝再三曰耕讀之説古矣鄉先逹若秋崖師山二公所以為吾人發其義者盡矣余復何言哉陸請之不置則告之曰夫凡世之以耕而讀者為士之常乎則因有偃然以孰為夫子譏之者矣有毅然以不如老農拒之者矣夫若是則将惡乎從而後為得哉是或一道也荷蓧丈人有激之詞而夫子所以荅樊遲者陋其志也豈謂稼之真不可學哉豈謂后稷阿衡之不足法哉所處之地其所值之時有宜不宜爾君以詩禮之胄而生治世獲與擊壤載芟之人誦先王之詩書禮樂有生於畎畝以耕讀自名宜哉陸又進曰君少涉江湖今老矣伉儷無恙子孫有成且年皆六十矣僕将以是夀之何如曰可也耕讀之樂又何間乎若郤缺之相敬龎公之遺安率見録於古之人為美談則吳君夫婦聮徳偕老而以是夀之不亦善乎或以為郤與龎公皆貧而耕讀者君富人也不得擬之然予聞君雖富而尚義秉禮思自好以副文獻之後君子人也夫若是安知其追而與之同耶然則君之寘意於耕讀者固将兢兢然杜其侈靡之習警其非僻之念不特勤其身又将以示法子孫爾豈必服襏襫如東臯之農而後謂之耕乎事鉛槧如兎園之士而後謂之讀哉陸起拜曰是誠得吳君之所以自名者且如先逹之説未始不有發也請識於堂使後來者有考焉
  李源書院記
  李源書院在祁門邑東五十里今徽郡儒學生李汛彦夫之所剏置也李氏世居李源因姓其地源之人多業儒至彦夫尤力學有聲塲屋其志盖不止此也乃於所居之西百舉歩闢地為樓十二楹購古今圗籍其上東西兩廡各八楹廰事十二楹花卉之屬咸以位置前鑿小渠引活水其間種竹數百竿又前為碧照亭亭下随地鑿兩半月池蒲栁交翠墻外引水環之為橋以通徃來者澗上曰鏡山萬木森然下照水中蔚有殊意亭因以名亭右有圃圃中為蓮池結草亭以供吟眺此書院之大凡也彦夫以其父景瞻君嘗給田二十畆資其學不敢私作倉二儲粟以膳其族子弟之可教者同志徃還亦取給焉彦夫以嘗學於予也來請記其事予觀天地間無適非道亦無適非學學者徒溺於常駭於所不可及其去道逺矣水哉之嘆鳶魚之察庭草川花之樂夫豈逺於事而有所謂道哉誦説之與歌藏修之與游息一也動静交養顯㣲不二知道體之流行者無一不備於已而大倫大法初不外是豈非善學者哉事佔畢假聃竺而曰我學在是斯胡子之所謂非襍即陋者也或曰無適非學固也然必有所從入敬者入道之樞也今驟語夫道之大者而遺敬豈初學事耶此大不然敬者主一之謂非終日危坐之恭而力不得自安者也當歌而歌當息游而息游取足以制吾情養吾氣縝宻而不拘優柔而不踈夫然後見諸誦説藏修者可以精義焉可以育徳焉積之恒而居之深理既窮而詞亦逹其於道也㡬矣此善於持敬者也彼以㝠晦入息為非敬者非也敬何適而可離哉彦夫之書院美矣所以廣其考君尚學之心而為其族人子弟計逺矣予恐來者疑其多臨觀之樂而歉於専心壹志之功故語之以此他日以所學起而取大科躋顯仕未足侈也知道在天地間無一不切已而不敢溺於常駭於所不可及俾其學足以淑身而用世使人稱曰是真紫陽夫子之鄉人其始無負於斯院也夫其亦無忘於斯言也夫
  重修仁王院記
  我髙廟混一初嘗命官考正祀典而釋老二氏之宫獲存者視前代不啻十之一二若徽之休寜計其額㡬以百數而獲存者四焉其嚴如此然又私以謂當時亦姑欲損之云爾廢者何咎存者何功比勘休寜故志而後知令甲之非出於適然者也休寜所存者四焉其一為仁王院在縣北二十五里其鄉安樂其山萬松盖自唐咸通六年釋惟諒者始乾符中釋道淵號正覺子悟國師始請於朝得賜額曰護國仁王之院宋寳祐三年釋紹堅撤其弊而新之勝國元統中釋静恵上智廣銑者以撫衢及徽郡僧官前後住兹山值嵗旱禱而雨至正中連旱邑人汪教諭一麟兩奉檄禱立雨迹此觀之則當時所以存而不廢者庸非出於斯乎自洪武以來院日就圯天順中釋徳善再起新之屋宇増崇像設又嚴亦多出於鄉人好善樂施者之助然未有紀之者今嗣釋明道恐久而蹟湮乃詣南山勾予記夫佛學之得失與祀法之應否在先正已詳不必論予獨見天下釋子之宫多據名山故佛乘其靈多顯蹟為其徒而食其所出者多材士否則亦苟然而已盖山靈有等差而佛與其徒隨之為髙下殆亦出於理之所有者非歟若仁王之佛恒主兹山出雲雨以澤吾民於艱食之秋功載郡乘其存而不廢固宜若惟諒紹堅與徳善者居其地食其所出其材率皆足以有為吾人或難之者其仆而屢興也亦宜或者聞予言以為佛一也而絲棼之山川著於祀法而參之以佛無乃舛於禮乎是殆不然佛猶龍焉龍固有能變化興雷雨以澤物者亦有豢於人而為其所醢者仁王之佛殆所謂龍之澤物者歟佛猶尸焉古者夏郊以董伯為尸周公祀岱嶽以召公為尸尸固無常也仁王之佛殆可以為山之尸者歟或者以予言為然曰子之説不獨可以幸一邑之為佛者因書以畀明道俾刻之庶後來之人嗣其業享其成知兹院出於髙廟所不廢而著之令甲者其意主於濟嵗拯民而已凡鄉人預有勞費於兹役者悉附名石隂
  静軒記
  婺源汪君坤字文厚以静名其藏修之軒盖顧名思義而求副其父師之教也不鄙予授簡俾發其意将掲之以自警焉予聞聖人於易之乾明聖人之學於坤示賢人之學其義廣且大矣然坤之道可一言而盡曰静焉爾履霜而不忽含章而不露括囊而不言内直而外自方美中而文自見戒其亢爭而利在永貞大抵多静之義宜文厚之有取乎此而奉以周旋也歟雖然坤至柔而動也剛至静而徳方疑静不足以盡坤之義而學之偏勝也奈何是大不然動静不可相無而静者動之基也静有所養而不昧然後見於動也有所恃而不舛烏有置其心於糾紛膠轕之中而可以酧酢事變者哉故周子曰主静程子以性静為善學學者烏可不首事於静耶静之何如必從事於中庸之戒謹恐懼大學之誠意慎獨體之以柔而濟之以剛方至於徳成而業修則所謂賢人之學而其積之也厚矣由是其行可以不疑其出可以有終其處可以無咎其含可以成物其餘慶可以裕其後之人謂其非静乎得之而克有是哉文厚勉之汪世居婺源浯溪本越公之後至文厚之髙大父春坊司直貞一先生為國初名臣盖有志於聖賢之學者文厚之父贈監察御史宗煴府君生四子其長子成都太守文燦公復以忠言直道有聲於時盖文厚於父兄間得相師友靖重簡黙思淑其身以世其家如此予子壎實太守之倩故於文厚親且稔而記不以辭
  休寜縣蓀溪程氏忠壯㑹記
  我先世祖陳将軍忠壯公以禦菑捍難保境全民之功在令甲則有祠在子孫則有㑹㑹之在休寜若蓀溪程氏其一焉㑹之約嵗輪一人為之首以孟春望前二日忠壯始生之辰合族人為位於家行奠獻禮禮畢序長㓜飲福而散盖自其族之諱浩逺者始浩逺之子参亨又将申定規立常貯為逺圗而具其事以記請夫祀之有㑹莫知其所從起然易萃之象曰王假有廟用大牲吉彖曰萃聚也㑹因放於萃之義而為之者歟禮立春祭先祖儒先曰立春之祭以祫祫合也㑹固有近於禮之所謂祫者歟祫之名通于諸侯及大夫而先祖之祭又伊川夫子以義起則忠壯之㑹行於孟春固起於義而非所謂僣者歟然則聚一族之精神以假祖考攝衆志豈徒豆籩之潔豐飲食之充溢而已哉是必有大焉者矣覩先祏之巍巍後之蟄蟄與其勲猷徳業文章節義之表表見於譜而有光於忠壯者何如哉誦其言踵其跡俾出者為聞人處者為良士與諸族相高庶斯㑹之無忝也不然㑹之名雖佳而其實則藐焉未之有聞亦何取乎㑹哉譜忠壯十四世孫澐唐御史中丞歙州都知兵馬使中丞三世孫迪宋休寜簿云二子長大公諱碩次察公諱照同居邑之山斗碩生行仁行仁生諸四再居蓀溪而浩逺去諸四則十六世矣成化中予作統宗譜㑹者四十四房山斗子孫自祖其所自出而蓀溪以事不克㑹故泰亨奉其所藏至正譜請訂於予予訂之良是因續其以合於山斗畀譜一編而又記其忠壯之㑹如此嗚呼世之人方寳田籍重逋劵或致禮於非族之祀徼福於老子釋氏之宫醵金鳩廪日遑遑而不為恠也其有能究心力於世譜先祀若蓀溪程氏者亦何可多得哉因併書之以告後來者其受譜之詳别見予所識云
  筠谷幽居記
  朱君彦榮所居休寜城北松蘿門下折南以西草徑盤迴樹林隂翳而竹尤盛盖雖邇闤闠而不聞喧當藴隆而不知暑因題其屋之楣曰筠谷幽居予時訪君輒坐語終日曰此非逸人隠士之所樂以終老者耶君一日過山中請記予謝不能不可曰予之先世曰篁墩子之所常居曰南山竹院又近得竹林清溪上善居竹者宜莫如子矣請必無辭則告之曰竹之為物所以排風雲傲雪霜比節君子為昔賢之所愛而詠嘆者不容賛矣賛之徒見其贅爾亦何足以軒輊君竹哉君之先出宋侍郎子淵之後嘗獲觀其所受誥牒及賜塟處規制巋然更代猶存盖徽國文公實同所出而侍郎顯髙宗朝與韋齋相後先今所居猶宋第也閥閱相承不替益隆過之者尤相指曰此侍郎家也顧君不以此相矜詡欿然若不及享園林之勝而名之筠處城郭之中而號之谷生軒冕故家有輪奐之美而於所居命之幽其髙情逺識蕭然有逸人隠士之風而不與馳騖者競是誠宜記哉昔文公所居有雲谷谷之中有竹塢皆杖履所經為藏修息游之地其見於記於詩者可徴也然則所謂谷與筠者君家固有之有之而不副其實焉可乎視筠之節以勵已視谷之虛以受人視居之幽以習静而逺俗若是者以勗君何如君起謝曰可矣予從子塏委禽朱氏故予得與君游嘉其志而記之又從而歌之歌曰有緑者筠䕃斯谷兮彼居之人媚幽獨兮又歌曰有深者谷蔽之筠兮孰與之居彼幽人兮君聞之喜而擊節和之三終遂命侍史書寘之壁
  壺天秋月記
  葉君孟竒所居在休寜城北朱紫巷華搆新啟甲於一隅又取其直前隙地一方數畝周以堊垣中為一軒鑿池其下環之石䦨因以壺天秋月名之祁門李生彦夫雅善君為請一言記之予於孟竒亦善亦每過其軒盖嘗有詰君者曰壺天秋月之名美矣然不以日而獨有取於夜不以他時而獨有取於秋無乃不廣乎予曰不然君子之所得不於其恒於其暫恒者其常暫者其變也春草之夢夜雨之詩因一時之感而千古以為美談何哉善取其變而安常處故者不足以知之也君之與客觴此軒也偶值夫凉秋永夕水空月明之時撫纎塵之不驚奉一盃以相屬金風徐來沆瀣交下天景劃出妙與心期有不知軒之為蓬壺方洲而遺世獨立者矣此其所以名軒而善取其變者歟或曰孟竒家號饒裕又嘗旅於四方盖日不暇給而又以専壺天秋月之名為已有可乎予又曰不然君之所得不以其境以其人不以其名以其實若孟竒者孝友之行孚於鄉且倡其族為敬宗修睦之舉而周窮賑乏捐廩弗計也好客而慎交遇賢人君子必延致請益不倦雖不有壺天秋月之境而其人可書也雖不署壺天秋月之名而其實可與也况兼其境與名而有之者乎雖然人身一壺天也人心一秋月也逹人觀變有得於言表則所謂境與名者固無待於外求亦何必取足於一軒而後為得哉或者憮然曰夫子之言進於道矣請書之軒以夀孟竒俾得覧觀焉
  梅竹軒記
  臨溪吳君尚質構新第於舊居之旁闢一軒以處軒之前後梅竹森然君玩而樂之因以名之其壻程文杰者予族子也為言君之為人嘗與之賦詩矣心以為未足請廣其説予久不能為之辭盖梅與竹在江南家有之非難致之物而其髙標雅致出乎古之人愛重品題者亦略盡矣君則何為有取乎是哉中世以來文勝俗靡起居服食之間無不求異乎人者若軒齋堂室之扁其尤也吳以豐碩名其鄉至君益盛當華構鼎新之日宜有佳稱以自標榜而獨於梅竹乎取之亦惟從其實焉爾跡是觀之則君之行已處家接人應事之際務實而不求異於人豈不從可知哉雖然君之所謂務實者豈茍焉而已實者吾所有之恒徳而人之不克有者恒鮮觀於梅以自潔則有以愧夫世之汙不亷者觀於竹以自植則有以愧夫世之懦不立者是雖謂之異乎人可也然豈求異於人哉吾又見梅竹之經見者不以韻而以材不以華而以實與後世詩人文史之論梅竹亦異盖其大者必可以協箾招之奏供鼎鉉之調而後足貴也豈徒冩烟梢雨葉之圗吟水香月影之句取足以充玩適情而已哉凡新居者必以頌古道也故竊意吳之後必有興者書以記之而取徴於是軒
  挹秀樓記
  休寜邑南四十里曰蓀溪蓀溪有程氏自山斗徙而來居三百年矣程氏之彦曰泰來氏嘗建樓二十楹於居之東虛其中以禮賓客髙明爽塏雄冠一鄉一日與其友黄景初吳雷亨及其塾賔吳以傑馮虚四顧見山之秀而蔚然以峙者如揖水之秀瑩然以環者如帶烟霏出没魚鳥泳翔林巒髙下一覧可以盡得之於是三君者舉酒相屬曰壯哉斯樓請以挹秀名之越翼日託以傑來請記予曰是未可記也俟好天良日駕巾車訪蓀溪之上登其樓覧觀其勝槩而後執茟焉可也㑹予有召命則語以傑曰吾不獲登斯樓尋山水間求一日之樂矣然記烏可已哉夫山川之以秀名者物産不足以當則鍾之人盖得其清淑之氣者為才行為文學為藝能得其長厚之氣者為夀康為富碩為多理勢必然不可誣也休寜邑南數山水之秀者蓀溪與焉而程氏實鍾之程氏居櫛比鱗次於山之椒水之澨而斯樓獨擅之則斯樓之以秀名也将以昭程氏人物之盛豈獨挹之而已哉泰來之父浩逺亦智士有子六人泰來行七孝弟有聞知尚義秉禮之為貴而産益充泰來亦有子六人率負幹局分綜其門務之勞而泰來豐頥偉髯老而益徤非鍾其山川長厚之氣久且多而克有是哉雖然山川之所以為秀者不但此也泰來之孫曽宜數倍於今兹則所謂清淑之氣當不有鍾其人而顯於世然為斯樓之光與山川相峙而髙者乎景初家五城雷亨家商山於泰來有姻戚之雅而蓀溪之程予同姓也故記以貽之若其山川之美厭飫之餘臨風賦之者必盛當悉置樓壁以俟予晚嵗乞身南歸與諸君登而評焉
  時習齋記
  國學鄭君萬里自以其名鵬因號二溟東人間諗於予予曰不可是荘生之寓言爾非吾黨所宜自命也君請更為時習習者鳥數飛也其義於鵬亦近則又諗於予予曰善哉是可居子矣君因名其齋而以記屬夫魯論二十萹首學之一言然必繼之時習者豈伸其佔畢而已乎盖朱子之所以釋此學者炳如而人莫之省也夫學以復性性者受之天具於人之一心心苟放焉則雖效於人而妙似之亦何益於我哉出入無時而操存舍亡於瞬息反手間可畏如此此學所以貴時習而中庸之戒慎孟子之收放心其説一也故善學者必首事於言動加謹於念慮内外交養而窮理以輔之力行以終之則天之所以相畀者向雖不能不敓於外誘一旦炯然來復於我善益充學益熟其中心之喜何啻楚弓之獲趙璧之完而已哉朋來而樂世不我與而不愠斯為君子人矣積而進之體備用宏而純亦不己之妙亦可馴致焉豈非時習之極功也哉或曰時習者窮理事也在大學為格物致知子何得反之嗚呼是心學之晦而誦朱傳之不審也古者小學之教嚴人生而為治性養心之地者蓋什八九矣故大學以格致為始教俾因其已知者而益明之以求致乎其極云爾小學既廢則人之為性早已鑿矣而遽先之格致是猶水之原未浚而汲其流木之本未培而擷其實未有不涸而瘁焉者也然則後世之學豈不勤勤於時習之訓自以為勞且得哉髙者堕於訓詁卑者梏於詞章而古人所謂性學者㣲矣老佛之説烏得不横流於世而幽闇髙明者胥為之陷溺哉鄭君與予家同郡元師山先生之裔孫其學有源負氣節恒思以聖賢為師故因其請而畢其所聞願相與共勉焉
  古城書屋記
  應氏居淳安縣西半里曰古城土僻而境勝有園池之樂無輪蹄之擾盖可居之地也應之産曰惟善君者構屋數十楹命子顧藏修其間榜曰古城書屋當是時顧之孟兄顥歴官南京大理丞而惟善君亦受恩命封御史矣其諸兄煥焞暨熔或長區賦或綜其家之有政巋然鉅宗為邑之望顧其族日繁其舊之居日隘至不可容而惟善君亦捐館矣顧遂與熔議即古城書屋徙而居焉時丙申季冬也於今十有八年矣而顧以太學生授山東陵縣司訓以其昉居古城而有開業起家之責於将來不可無紀乃以記屬予觀世之人凡卜居者或喜近城市而取便於貿易或樂就林畝以求足於收穫皆以為其子孫憂而圗永利者也然商有時而斁農有時而歉則所以為永利之圗者反失其故業徃徃有之若孟母之遷必近學宫書以肯堂肯構責人之子豈非後世當法者哉今應氏之父以書屋居其子而子定居之是固有得於孟氏之遺風而能以堂搆為志者歟吾知應氏之居此者以經史為菑畬以道徳為長府出為才官處為良士老有養少有教無商斁農歉之足虞則所以保此書光此屋者寜有既乎斯干之雅著於詩輪奐之頌善於禮盖凡有所定居而落成者誠不可以無紀也矧淳安與吾徽接壤順流而下瞬息可至他日南歸當拏舟訪古城下求其先之遺書而閱之凡應氏佳子弟習詩禮而志堂構者必益衆吾将以是卜斯居之吉而後賦頌之是為記
  香山永安禅寺觀音閣重修記
  西山之刹以數百計香山號獨勝層樓疊屋翬飛岌立於林巒紫翠中若晝圗然觀音閣據寺東隅視諸閣尤峻慿䦨四顧令人毛髪森聳如將脱塵氛而與造物者遊真天下之竒觀也閣久漸圮寺主左善世定皚東白嘗語中貴諸公擬募修之計兹役之不易舉也太監李公興陳公冕為之上聞詔賜内帑白金彩幣倡之逺邇聞者咸樂為助乃以治四年七月二十六日啟工以明年某月某日竣事觀音之閣巍然復完財力所餘不敢私有凡所居之狹者闢缺者葺敝者新由是香山之刹視昔益勝東白以是役之本於上賜與衆力不可冺也具始末請記予觀浮屠氏與諸公貴人生太平之世受國異恩徃徃能捐重貲以舉大役思以祝上釐造民福事雖邈乎不可致詰其心則亦出於愛君之常無事乎記獨其所以奉觀音大士疑久無發之者恐其徒亦未有見解則不可無一言夫佛之為說宏肆演迤莫之可竟也惟觀音號圓通其法以為身之圓者弗通通者弗圓獨爾根圓通可以普濟非若目之所極有限而不足以盡宏慈至願也佛之說如此然西山先生真氏則直以為寓言作一轉語以利慾熾然為火坑貪愛湛溺為苦海一清净烈熖可以成池一警省覺舡可以抵岸災患纒縳随處而安無怖畏将如械自脫惡人侵凌待以横逆無忿嫉将如獸自奔西山之言如此則後之登是閣保是役者即寓境而思寓言所以祝上釐造民福将不有得於堂構輪奐之外而怳然自失者乎是殆不可無記東白常熟人宏慈禅師玉磵清公再傳之弟子也季方曇公與講經古儀縉公皆主是寺古儀以傳東白東白以傳左覺義宗銈咸以興教贍徒為已責而東白讀儒書習詞翰憲廟時嘗被選入内廷率衆書佛經受賚賞獨優盖一時緇流號有材局者必曰東白云
  勑賜廣恵寺記
  崇文闗之東十里而近曰深溝實都城孔道凡中外官僚之出入與計偕之士輸貢之吏兵民之漕商旅之走集徃來之所必經顧其地也下霖暑不時則泥淖轉甚行者苦之道傍古刹曰觀音菴莫知所從起天順初有釋宗喜來葺茅居之浚井以濟渇服衲茹澹節縮其所有則具畚鍤以崇其基施衣鉢而易可食之田餘二十年矣司禮太監黄公司設太監覃公嘗奉詔有事於外過焉相與健其志而憫其成之囏也乃各捐金相之拓其地宏其規召工庀材而遣人董其役中為大雄殿八楹後為大士殿八楹左右為伽藍祖師之堂十有大楹前為天王殿八楹鐘皷樓各四楹在中門之外方丈八十楹分峙於西東巍然翬飛爛然綺錯輔之長廊繚以大墉為山門三為石梁二凡位像之設經幢之飾香燈之供法所宜有者咸備罔缺不踰時而得偉觀於荒墟灌莽之間困者有憇渇者有飲祝聖釐而禱豐嵗者有歸其繕之精成之亟視出於公者反有所弗逮盖民之宜佛如此於是覃公具其事以聞憲宗皇帝可之賜名廣恵寺俾宗喜為住持又以釋宏義為僧録司右覺義兼住持實成化丁酉春二月八日也宗喜既即世其徒恵清嗣之始以記請予聞佛之為教非一端其大要則覬以普濟為事盖凡可以救燔溺而拯疾苦雖捐其生弗恤故後世罹災負屈者瀾倒歸之其教至數千年不替益盛於虖博施濟衆之說堯舜之所病也而况為瞿曇氏之學者哉追惟先帝大聖至仁恩浹海宇雖一寺之建亦寵嘉之至以廣恵為義其欲使天下之大無一物不獲其所從可知也是不可無記黄公覃公在帝左右富貴尊榮而能推利濟之心捐所有以成兹舉則申其功以告來者亦宜黃公名賜延平人終於南京守備覃公名文廣右人今掌御藥房兼惜薪司仍督上林苑及南海子為國老成委任益隆宗喜嘗居西山崇化寺有戒行而恵清淳謹能繼其業圗昭其師於四方事得附書
  禄養堂記
  翰林編修蒋君敬之将請假於上省其母太孺人於湘源乃前期告予曰冕不佞官史局侍講帷三年獲推恩老母受顯封而聖製有永綏禄養之言拜稽奉誦感激無已敬摘以名我奉母之堂幸執事為記之将歸夀以獻固譲再三踰嵗矣而請益力則嘉歎曰禄天子所以養士士資以養親恒典也敬之乃獨以之名堂何哉豈非侈上恩昭母徳而不敢以恒典例視之哉敬之於是知所重矣太孺人出鎮南陳氏歸河西令蒋公壼内之行號稱賢明不幸中嵗而寡殚力茹苦以成諸孤敬之其中子也年十四舉嶺右鄉試第一人擢進士入翰林為庶吉士授今官以文名四方其有兹禄也無歉太孺人夀㡬六十親教子而享其成其有兹養也無愧若是者誠君子之所予也而以之名堂示不忘宜哉雖然編修今從官所受者古中士之禄也君子予之非謂其子職之稱而親享之足樂哉使實與名盭才不副其官則上之人雖加以殊禮禄之萬鍾徒足以貽其親之不韙爾綸綍在堂湛恩汪濊敬之時奉一觴拜起為夀曰此太孺人之教也太孺人亦将囅然盡觴而喜曰吾誠安汝之養哉登蒋氏之堂者企敬之之孝而仰太孺人之慈行賢者益興不及者益勉則一堂雖小而繫風教於一鄉亦大豈直歸榮而已耶敬之才器清粹志識冲逺其功名日新禄日榮則其母夀日臻養日豐誠有如聖制之所期者矣鄙文惡足以重斯堂獨念敬之相與深不可無紀太孺人長子昇與弟同年舉進士為南海令以循良被旌異當召季子冔治經儒學亦有聲塲屋間堂搆之業盖未艾云
  保翠堂記
  凡宇中以晩翠名者在植物為松范魯公所謂鬱鬱晩翠者也在峙物為山子朱子所謂翠屏晚對者也故世之人有矜晚節介晚福者必以是擬之而吾友金君希傑乃以保翠名其堂豈自以其家特殷盛思保其所有於晚嵗者耶金君世居邑南為巨室好義秉禮鄉人亟稱之至君而産益拓族益華巋然一邑老成人尤審交畏事以豪侈為不足道也鄉飲行有議及賓位者人必曰金君有司嘗署耆民聴一邑之訟議可當者人又曰金君君每固巽謝不能人必羣起言部使者部使雅君行義亦每固强之君終辭耆民退處於家其髙風逺識如此年七十謝家事付兩子而以保翠名有以夫君間以記屬予予盖嘗登君之堂指其輪奐之美而嘆曰盛矣當不思所以保之乎既而目其堂之顔則又與客頌曰是誠知保之矣夫仁者樂山故夀而君子之節非松莫能嫓之也故松之後凋載於聖訓山之不騫詩人頌焉既節而夀在古為難金君思有以保之将何如其保之耶毖言行而使其名之不隳也嗇起居而使其身之不疵也夫其名之不隳則可與勵世之貪得冐進者矣其身之不疵則可與警世之忘生徇慾者矣然則後之登斯堂也行其庭有松焉其翠蓊然可撫也望其門有山焉其翠矗然可仰也人以物髙物以人勝則安知夫松之為君乎君之為松乎又安知夫山之為君乎君之為山乎盖至此而知保翠之義可以名鄉閭憲子孫矣予雅與君厚善故記之又從而歌之歌曰有晚翠兮松之堅兮君子保之徳履安兮匪保其翠保其節之凌寒兮有翠晚兮屹彼山兮君子保之福履蕃兮匪翠是保保其夀之不騫兮是為記
  天津重修湧泉寺記
  我文廟入靖内難自小直沽渡蹕而南名其地曰天津置三衛以守則永樂甲申也都北以來兵備加嚴地重事殷無所責成乃治辛亥置按察副使一人奉理置司天津巴渝劉公首被推擇而來適百度之弛也久公悉厥心以次修舉爰先事城櫓次及閱武塲次及學宫不四三年皆告厥成公以毎嵗聖旦令節及元㑹長至四大禮必先習儀於所謂湧泉寺者寺止舊堂十有二楹庳陋弗稱且其前地狹容僅百人講肄禮文多不能如式方嶽入覲者前期集此或拜於舟中展敬而已莫可致力公惕然曰是亦在我乃募工鳩材拓地若干歩值他寺在令甲當廢者三悉撤而用之湧泉一為正殿一為前殿一為伽藍殿而移舊堂於後為具服所僧舍則聴築於垣外由是習儀之際階墀髙廣宫宇靚深儀衛具陳冠裳就列儼乎若六龍當御八佾在縣典謁者有所藉而周旋入覲者咸得與事而免於苟簡觀者嘖嘖知禮之當肅也若此於是三衛具寮書來京師請記惟公治天津總一道兵刑之任而無利權可展布乃能節縮浮費修城浚隍簡戎器剏樓櫓興文教使櫜鞬之士兼爼豆之習屹然京師一巨屏又以其暇日修兹梵宫示人以禮其施之有序為之有法惡可不書之以告來者俾謹嗣之而毋忘斯役之所自哉或疑釋子之宫非吾人所當起廢是亦不然彼徼利而千鬼神破吾民之力為異教者倡是誠舛矣今所葺者特藉此寛閒清寂之境伸逺臣敬上之至情其奚不可之有昔韓子謂浮屠氏有慕吾之道者拘其法而未能入今即其地與其廷修禮樂之容明上下之等設賛相拜起陟降進退之即秩乎粲然先王之制而昭代之所因也安知不有如韓子之説可化其徒使歸聖人之教者哉是亦可書公名福字天䕶起進士甲科屢更中外以公勤練核著稱一時其功名當益有大焉是役也董之者指揮周棨千戸唐玉佐之者指揮倪雄黄溥吕昂装繪梵像者士人張俊民等而主是寺者釋某也法得附書
  義塜記
  山東按察副使太原陳公奉璽書飭兵備於臨清一再朞境内輯寜盗訟衰鮮政益精明而有餘力乃令於州曰臨清南北之衝也兵民襍居商估大集四方之人就食日滋不幸而死無主者有漏澤園以塟其有主而無地或客死無所歸者徃徃寄櫬釋老之居嵗久若忘甚之有畀水火者暴骼露骴行道嗟憫寃穢所蒸上干時和自吾之來莅於兹也得罪人所上公楮甚富既以之糴粟賑吾人之生者餘八萬有畸其令知州事張竲易亢爽地河東西岸各畝二十繚以崇垣井畫之井方廣以丈其隅對樹所宜木四而中葬其一櫛比碁布使無相亂置籍以記死者嵗月竪石以識其姓名州邑竢遷改焉各剏屋八楹召僧二以守立坊表之曰義塚亦庶㡬足安吾人之死者乎其為之毋怠張君聞命奉行惟謹悉本公志不日告成居者興感聞者加額謂公之固存恤亡雖古仁人何以踰此於是張君使來請記惟周六典大司㓂之屬曰蜡氏掌國之骴禁有死於道路則令埋而置楬書其日月縣其衣服任器於有地之官以待其人盖先王仁政必窮民是先故死逺外者主維周恤若此其至恒懼一夫之或失所也而後世缺焉治不逮古豈一日之積哉陳公起名進士歴監察御史司刑外䑓能職思其憂修復周公之遺法廣聖天子仁政於一州其賢於人逺矣古之君子觀人也由一事而占之得其大焉夫公楮不留以自殖而捐之人俾生有養死有藏亷也死者且矜恤之而况其生有不獲焉者乎明法訓兵以刺貪刻戢奸盗俾枉者平危者安勇也亷以基之勇以出之非志仁者惡足語此而陳公有焉是可無書以告後之人而為受詔分司者之義倡哉公嘗以是楮費重建州學宣聖廟甚偉又造公宇六十四楹養壮士五十配以名馬授之甲胄弓矢日肄其間而亭之曰蓄銳浚鹵井得甘泉而亭之曰潄玉士馬沾足旁可及家食者殆恵澤之徴也以非與塚事不詳著公名璧字瑞卿慎操履喜問學屢有正論聞於朝更踐所至不為勢怵懋勲碩畫在異時有丞轄之望焉張君河隂舉子自知新樂來為州能副公託以成兹舉亦一時良有司法得附書
  董子祠堂記
  周衰道否極於秦至漢中葉乃有董子董子生孔孟之隣封自其少時力學至三年不窺園遂究極斯道獲有聞於坑焚之餘西京諸儒不及也盖其論道之大原出子思分義利伯王合孟子對天人三䇿又有得於孔門體立用宏㣲顯不二之義致君三代比跡伊吕誠有其具焉顧武帝方喜征伐求神仙相公孫宏等而樂詼俳詞賦之士有道如董子者惡能舍所好而致之用哉斥之以相王國於下邑俾不得妨吾之有事豈世運使然亦斯民之不幸耶尚論其人雖兩程朱夫子未始不推尊之以為度越諸子采其緒言為法於學者可考也至元道否甚秦我髙廟龍興文運復盛洪武乙亥即從行人司副楊砥請以董子侑食宣聖廟廷憲宗又用輔臣言追爵廣川伯董子之道益顯而廣川實其故鄉舊屬平原平原今徳州也有書院在儒學東久廢正統辛酉知州事韋景元得石碣於廟廷東廡下大書深刻董子讀書䑓五字急詢其故址復焉繼知州事王縉及分督庾事戸部主事畢孝剏祠堂八楹於䑓後合鄉賢以祀名之曰聚賢則成化癸巳也今山東參政林君按察僉事鈕君行部徳州以舊宇圯陋且位大儒於叢祠非便請於巡撫都憲熊公以命濟南府同知王從鼎俾為専祠八楹寢堂十有二楹門樓八楹前後廂屋十有二楹仍築䑓樹故碣於寢堂下作亭覆之肇工於治乙卯孟夏踰兩月落成凡工料所需皆出規措不以煩官舍菜之日士民大恱以為盛舉不可無記於是兩君入賀京師詣走以請走以謭學辭不獲謹書之俾生於斯學於斯者嘅鄉邦之先哲當暴秦絶學之後獨為其難者我乃優游暇豫誦之區可致力斯道而忍自負於盛世耶勗哉其未逹如董子之志毋燕游廢業其既逹如董子之䇿毋曲學阿世又因以進於程朱上窺鄒魯以副我列聖主張斯道之盛心庶新祠之成不止於潔豆登美輪奐而已道泰之徴由一州而占海内可知焉兩君之功顧不大歟林君名元甫戊戌進士歴吏科左給事中鈕君名清辛丑進士歴監察御史並以才行推擇起為方岳觀此舉可知其政而得其人是為記





  篁墩文集卷十八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十九    明 程敏政 撰記
  先壠碑隂記
  敏政不孝既奉葬我襄毅公暨太夫人於休寜東南山之原迺號慟而識其襄事首末於碑隂曰先壠山起自邑西甚逺至紋溪之南聨岑複嶂抵流塘山麓隠然别孕一土阜若古榦之新枿蜿蜒出田間過蜈蚣嶺為兩陂所阨而復紓凡起伏數十前走却顧左蟠右廽至南山塘突然中止圓岡殿其後兩水交其前則今穴是也蜈蚣過峽之右復孕一阜佐正支以行裹穴而北若一玦内向紋溪之水與山俱來直㵼如練忽虬屈繞穴而南越古城巖始演迤東注然為巖所障不見其去也升圎岡而望四山環合無少罅隙一屏山適相拱焉稍左一峯秀挿雲表盖吾歙人謝子期之所擇而定焉者也先公賜葬以成化庚子七月念四日當是時術者雲集或以為小成或以為全舛或以甲寅向加艮為非是獨贑人曾守經與子期論同而凡位置髙下增損通塞一惟子期之聴穴深七尺土正黄其半有鵞子石數升具五色光彩相射其下土膏融結若錦繡紋者尺許遂作䨇壙虛其右藏二栢簡二油缶以取驗後來有目者知為吉壤也葬七年弟敏徳謫官而卒又明年敏政被放歸田由是議者閧然歸咎子期以為非改卜其家難未已又四年敏政被召還朝明年進秩三品又明年得次男議者少戢而太夫人棄背以治丙辰正月六日奉詔祔於先公值子期他出未歸因别致諸山人諸山人者復倡言方位誠戾法當有水且隂戒家人多置灰炭畚鍤戽桶之屬以俟敏政雖不謂然實切内懼爰先一夕親督啓壙則有氣蓬勃上騰其土若曝甎若焙栢簡尚新而不朽缶油悉凝為蠟而不敗於是先公之葬十七年矣衆共駭嘆以為地靈所鍾不誣如此若子期之為術精確明䆳亦豈近世所易得哉嗚呼凡所為擇葬者欲親之遺體乘生氣獲安妥而已餘非所恤也世之術者既不察此又忽於郭氏之書與考亭西山之論一從事乎羅經謂地美惡人吉凶皆繫星卦方位之合否附㑹傳習以訹人而牟利敏政盖深悼其非而獨幸左見之定以少逭不孝之罪於終天也故詳著之以告後人且使聞者因鄙説而審於擇術或可為仁人孝子慎終之一助云三月既望
  夀徴圖記
  南京工部尚書胡公還政居淳安十年矣治丙辰嵗三月朔夀當八十客有以古夀仙圖上慶者遣書抵京師告走曰凡人之以詞夀公而各致其隆焉者比比也顧公之所以受知上下者或未之及盖公以御史考績都憲陳僖敏公書之曰清慎公明太宰王文端公書之曰勤慎初受勅則有詳慎端方之褒再授誥則有清慎之褒三受誥則有清謹與全節之褒言無間於朝野無間於久近目擊耳聞翕然一談謂美之者非溢詞當之者無愧色公議確然不可易如此予職史氏願書之為公夀而因以儆夫名實之不可爽也走家新安往來青溪必拜公於里第竊窺其徳容撝謙詞氣淳雅操履峻潔將使夫側媚者自沮淺薄者自慚躁慢者自失誠有如列聖所嘉與前輩所許者宜其享髙年備盛福而為之逺祝前期者未艾也相昔畢公以四朝元老保釐東郊康王稱之曰惟公懋徳克勤小物仲山甫為王喉舌而吉甫美其令儀令色小心翼翼且以明哲保身夙夜匪懈為言盖古之君子進徳修業孜孜焉不以老壮而異也考公平生自擢髙第仕中外歴五朝官大司空典留務恭勤畏慎效法畢公而明哲始終比跡山甫書所謂吉人為善惟日不足詩所謂瑟彼玉瓚黄流在中其公之謂乎矧今八十伊始精力堅强將由兹而九十以底於百嵗巋然偓佺之流安期羡門之屬如斯圖所繪者有司因鄉射之行而問政天子舉養老之禮而乞言號夀俊於一時稱人瑞於天下垂盛美於後來誠邦家之光也豈直吾黨私慶而已客為金陵貝珙盖公故舊子弟而託為之言者吾宗人禮部郎中愈亦公姻家云
  客星亭記
  嚴先生祠之東故有客星閣久廢治丙辰夏五月廵按監察御史吳公至嚴州進謁祠下詢閣之故址所在不獲乃歩度於祠之西得地焉秀爽殊勝以語分守參議吳公及知府李公曰懿哉客星之名惡可冺乎宜易閣為亭以還舊觀咸應曰諾遂集材繕工以是月經始又一月亭成丹堊巋然上出雲際下臨江滸而境益勝於是吳李二公專書來以記屬惟先生祠事有范記與諸先正之論備矣獨客星之説載范史或者疑先生於光武交布衣一夕共卧以足加腹無大異事天至為之動星文以表異無乃䙝乎予以為不然天人之際甚邇也道徳勲庸風節材藝非常之人天實生之代不數公况百世之士哉先生當西漢末避莽亂棲此待天下之一遇光武之主猶以為未慊而去之非其君不事也侯霸亦先生故人位三公矣仁義阿順之語凛然下若凂焉非其友不友也先生之學雖莫知所從來殆必有揆之中而安放之逺而準將與伯夷相望而興者所謂非常人也故一起居之間天必示重焉而或疑其為䙝豈善觀天者哉開東漢之風節大有功於名教孰謂其無徴哉予既嘉諸君子起廢之功記之且著鄙見如此後之有事祠下者退而登亭指釣逰之處㪺桐江之水致髙山景行之思尚相與嗣葺之而無替焉可也御史公名瀚歙人奉命按浙一年公恪有聲思以亷貪立懦為己責故於先生祠亭注意如此予家休寜每道河下必瞻禮乃行而釣臺孤峻山路嶢崅恒不克一登為怏近吳李二公爰先亭事規措剗拓去險即夷凡四里餘費鉅且勞事得附書吳公名紀衡山人李公名徳恢東安人皆勤政宜民故能副觀風者之志表先賢以興士習清治原非世吏可及是為記
  慕親堂記
  祁門西城方君克振以治丙辰之夏為夀五十矣里黨姻戚將舉酒相屬為慶於其堂克振黯然蹙額而辭曰我先人負才亢宗不幸年二十六賫志以殞英時甫三嵗我先妣孀居自矢年五十九抱節以殁此終天之慟也程子有言人無父母生日當倍悲痛而乃置酒為樂何心哉衆共嗟異而罷克振舅氏程君用仁進而語之曰子之罷慶是也古稱至孝者曰五十而慕吾將以慕親題子之堂以著子之孝何如克振則又然歛袵而辭曰英聞在昔惟顔子有睎舜之説我何人斯而敢當是用仁曰不然上有建極之君則恒欲納民嚮之以五福夫豈以其分之貴賤資禀之智魯限其所至而禁其為善哉孟子有言君子有終身之憂憂其為鄉人而不如舜也孟子豈為是大言以罔天下後世哉是必有道矣故曰雞鳴而起孳孳為善者舜之徒也反是而為利則蹠之徒矣盖天下之事出乎此則入乎彼子豈可不自力於善利之間而决取舎以副里黨姻戚之望哉kao周子嘗有取於顔子之學矣其曰過則聖及則賢不及則亦不失於令名賢聖之士固不可企乃若服田力賈而業詩禮求不失其令名為歸極之民以庶幾於舜徒獨不可乎克振矍然自失曰命英矣請從事焉以無負長者之教於是用仁之子啟來休寜以告請記之予以其問對不舛於道且用仁吾宗也輙次第以授之然則克振出入以時觀省尚期由五十進於六十七十而底於期頥求所以為終身之慕者吾將考徳焉
  洞元觀重修記
  祁門縣東一里有山曰祁山髙㧞深秀縣因以名而洞元觀實據其麓山三面壁立中窽為石室曰青蘿巖亦曰棲真巖乳泉出焉考之圖經盖漢將梅鋗故宅唐大厯中置觀曰龍蟬宋太平興國中改通又改洞元相傳有孫元明者於此仙去元至正末悉燬於兵殘甓斷礎無孑遺者宣徳壬子道㑹周允中與其徒方志良始言有司募工修復薙荒而勝剗險而夷贖其侵疆拓其故基為玉皇樓八楹紫㣲閣十有六楹三清殿八楹東寮十有二像設有嚴鐘鼓在御置田立籍還其舊規而允中卒志良為道㑹益嗣葺之既老則以付其徒鄭碧鑑碧鑑以兹役之不克竣也殫智畢力節縮浮費告所還徃助者益衆而前知縣事御史曹君鳯今知縣事韓君伯清皆憐其志佐其費遂為四聖殿十有四楹東廡十有二楹方丈十有四楹祖師堂十有二楹道室二十有二楹過廂庖屋十有六楹鐘鼓樓各十有二楹又為獨秀樓八楹髙者翬飛下者鱗次金碧焜煌丹堊鮮好而凡為闌為墀為街道為坊表咸以文石堅緻如法盖自成化庚子抵治乙卯十有五年而洞元之役始告厥成於是碧鑑因予族孫啓來休寜南山以請記夫世之號有起廢創始之功者非其人志之堅行之恒則不能以有成幸而有之類必為肖子為能吏為服采榦方之臣不可得也而碧鑑一方士無所承於家藉於官以其獨任之勇積久之力成偉觀於一墟繼前功而丕振非庶幾乎志堅而行恒者其孰能之彼有所承藉而反忽於其所當為至無以副其前倡其後予固惜碧鑑之功有在此而不在彼者後之人撫忠賢發跡之地而想其破秦拯民之烈徇羽人巖棲之志而企其遺塵髙世之躅重前代祝釐之意而仰戴我列聖咸和並育之澤益堅其志恒其行心碧鑑之心而俾無替焉可也碧鑑家邑南塘司徒傳之後治九年歳次丙辰秋九月望日
  義路亭記
  歙溪南吳以時過予請曰以時之姊氏適歙信行汪元玘中道而寡無嗣有女一人歸故少司馬新墟吳公之孫潜今且老矣恒自念曰吾不幸不及終事君子以畢養於舅姑然治家弗敢怠也歳計益豊顧世之人喜從事釋老之宫以覬身後之福者吾不欲為也吾少時歸寜則見信行至堨田路值霖潦即濘淖沮洳行者甚苦吾甚念之因語以時俾召諸佃傭募良工伐琶塘之堅石甃為長衢肇以某年某月某日告成突者夷之凹者實之如練之紓如砥之平路以里計者八金以斤計者三十又為亭以俟行役之倦者休焉徃來之人無不嘉歎為名之曰義路而以時以記為託夫以孀居之姥而憂人之憂不出户而號召揮斥以成大役此非奇男烈士之所難能者哉義路語見孟氏書言義人所共由如路然不可踰也後之人履斯途憇斯亭也為女婦者可自省曰彼一未亡人爾乃能推其夫子之所有以恤人矧吾輩處順境也可弗求自力於義以賛家政乎為男子者可自慨曰彼一巾幗人爾乃能捐所愛以公利濟矧吾冠圎屨方者也可冐非義務相競以取譏里黨乎然則一徑雖小而所以繫勸懲者亦不可無紀也吳汪皆歙之鉅族而吳氏之父曰斯隆舅曰廷郁尤一鄉長者家範有素故吳氏之所植立過人如此若其行之懿節之堅他日當有綽楔旌之彤管書之兹不預道也
  竹記
  凡人情景之所適不在於瓌麗偉大之觀而恒得於卒爾偶然之頃睹逸態之駿發聆天機之自鳴躍然於心囅然於面而㗳然於口視所謂瓌麗偉大之觀直若枝拇贅疣無所用之而人亦莫能與知也柴桑處士把鞠於東籬康樂公得句於池塘之春草是二物者何地無之山籬野塘又非有臺榭位置之巧而兩翁得之卒爾偶然之頃喜極忘言謂終身不可復置而畢天下之情景不足加之也髙情逺韻翛然出塵千載之下惡能識之哉吾邑孫君以徳所居汊川有竹二三百本一日獨坐下見竹之清隂羃間㣲風徐來金摐玉鏘其直節挺然又若介士武夫相峙於前顧而樂之曰有是哉天下之情景莫踰此矣乃顔其所曰竹聞者多為之賦詠久之君出遊金陵諸勝處隨所寓而掲斯名盖不能忘情也從子儒學生茂請予記之夫君之居汊川也堂階庭戺之間嘉花異卉之植瓌麗偉大可以娛四時勝一鄉者固足以樂之不厭乃獨有取於竹而又有取於之下何哉其情景之所適殆㝠會於東籬之鞠池塘之春草而君亦莫能以語人也乎陶謝之事尚矣然竊有感焉余家篁墩中歳居南山有竹一園適與對方竹之未盛也啓閱之惟恐其不猗然也邇歳以來竹日以盛隂日以繁翳我踈櫺恒不見日且老目昏矣展書而不能讀伸巻而不能書每至下索然而返苦竹之蔽也君以竹而樂予以竹而戚則天下之情景其有所適不適又繫其逢焉不可一律也他日策笻訪君汊川上坐此下擊琅玕之節從諸君子賦詠取新籜而書之以為君夀雖不敢與陶謝爭能然情景所適得之卒爾偶然者留以備一時故事獨不可乎
  訥菴記
  訥非不言之謂謂不敢盡其所有餘爾古之人必有取於訥者非行不副之為懼哉言顧行則慥慥君子矣行不掩其言則嘐嘐狂人矣鄒魯之遺訓如此訥誠學之首事而終身不可忽焉者與祁門汪君叔玉以訥菴名久矣門人子弟與予還往者為求發其義予不及識汪君聞其人端恪靖慎寡訾笑凡事一於禮法不茍止而妄隨殆其質之近訥也父疾亟欲多畀之田資其學君頓首固辭曰瑨兄弟四業宜均不可以獨厚兄仲琦沒無嗣嗣琦以中子亦不私其所宜得者舉以均其季瑞君早以春秋鳴邑庠從講授者多取㨗科名顧君乃屢舉弗第以貢授訓導定海升教諭新安所至本經訓立條約以身先之學者多服從而君以親老在洛兩年即請致其事上官留之弗獲也跡是觀之君豈一於不言者哉春秋聖人之律書也王伯之分夷夏之别正譎功罪褒貶得失之際衆論蝟興不一也而君於是經考詰問難不底於犂然不已成教於一鄉又成教於兩邑曾謂訥者能之乎當義利之辨則力辭田於父再却貲於弟毅然不貪非訥也行宦逹之途則急親之為養雖挽留之不可翩然請罷非訥也盖君之為學必有所見於行而後言之必可覆其行者也非不識訥之為義如釋子之瘖老氏之黙而後為得也君年七十矣力其學不衰視其家皆治其配程與君齊年有靜専之徳二子洋溢皆執業守禮不敢譁焉殆習君之教而然乎昔師尚父年八十陳丹書於武王為銘其几曰皇皇惟敬而繼之口生㖃口戕口衛武公年九十猶箴儆於國中其抑戒之詩曰慎爾出話而白圭之玷之喻至使人三復不能已然則古之人年彌髙徳彌卲者其要亦不出此君由七十以抵八十而九十固將心尚父武公而以一訥為歸宿之地乎郷之人欵君之廬而誦鄒魯之書者宜知所擇矣余不佞嘗以言獲咎於時誠有愧訥者今踰知非矣故不辭而為記諗於君且以自儆焉
  重造休寜縣㕔事記
  休寜縣㕔事肇造於丁酉之歳後十二年戊申始建元洪武迨治壬子則一百十有六年其甚矣乃請於朝而復作作未完而三山李公以丙辰秋至踰歳而完焉以予縣人屬記其成初李公之來見㕔事起而未之飾也㕔後之正已堂欹未整也儀門未修也門之外有東廊而西獨闕堂後之東北有秋水亭故址荒塞不治也則喟然曰以是壮縣而舉諸役何有乃若未遑焉者弗為耳爰注於心日規措之凡所需丹堊鉛黄以暨木石甎甓之屬不兩月而川委雲集度可舉事則庀匠氏傭庶工繪㕔事竪正已堂各八楹葺㕔事之東西廂若庫各十有六楹儀門屋八楹西廊踵興與東相嫓三十四楹作亭故址畚土濬池仍宋額曰秋水以虞政暇而休焉由是環其治所欹者正闕者增髙者翬飛宻者鱗次蔚然而彩張岌然而鼎峙勞不及民費不勤官百年之廢興於一旦非李公之才充惠孚誠不足致此予考縣志休寜境餘二百里户口十七萬有畸殆與古子男之國相垺也而堂宇頺焉弗之理豈所以示出政涖民之重哉惟丁酉首事為六安徐公弼丞也門之葺為山隂杜公貫道正已之扁為雷陽周公徳成秋水亭之立為宋丹陽葛公勝仲而壬子之請為清苑髙公忠皆令也以肇以繼雖出前令而李公實成其終底丕績焉後之人可弗思乎登堂則因己之享而思民之失業退食則因己之佚而思民之作勞憇亭則因己之樂而思古遺愛之在民者求與之齊焉如此則斯役之成庶於政乎有益非徒以準時制備職守而已李公名字文輝成化壬辰進士歴知秀水錢塘二縣以績最召拜監察御史賢聲翕然乃坐事謫武平衛幕未始以夷險介意其治休寜靖慎亷平視民如子規措所成乃緒餘之一二非能盡其所展布也起而司專城佐藩臬入臺省盖有日焉而愛尤在於休寜不可以無紀公垂意學宫嘗斥僧地規為講堂及鄉賢祠而夏紋溪橋以石易木工費尤鉅皆力任之不沮余每稱其仁者之勇事當各有述兹不贅凡僚吏及耆民之與有勞者附名石隂
  祁門縣重修平政橋記
  徽郡在東南萬山間地斗絶水自髙㵼而下若建瓴然當其平時可掲也一經霖潦則不崇朝而水暴至激鬬迅奔勢若排山操渡者少失尺寸即覆溺相踵故度其滙流孔道而橋焉然水駛役鉅恒難於久民病之而有司數更代視簿書不給又遑䘏此哉祁門徽屬縣之一縣東有橋曰平政剏自勝國興仆不常而修於我朝洪武元年戊申盖知縣宜春余侯寳也迨治元年戊申一再甲子矣橋之也滋甚有釋法通募衆為之費尠力孱成而復毁值江夏韓侯伯清來知縣事過而歎曰古之人憂民之憂視有溺者猶已溺之而况受其直任其責者哉是誠在我不可以緩乃首捐俸之入以庀工親徃規畫而民之尚義者勃然子來助惟恐後百需川委取給無飢歉爰命法通及耆民三人司貨之出納而董其役以乙卯四月肇工畚土疊石為隄於橋兩旁減舊石垜之一而為七長為丈二十有四形南正方北小㨊而剡其上以殺水怒髙去水幾二丈架巨木為梁設闌檻為唇左右而構亭隄上使行者無恐勞者有所憇踰月告成由是居民脱險而夷去危而安歌嘯驩呼頌侯之徳請記於予予觀事之成毁民之休戚恒有數存其間若斯橋之再興也適兩戊申之歳而今兹之役又必待韓侯之來乃克成之則祁人休將自兹始然竊因是有感焉橋之得名非出孟子之説乎而孔子於子産目之曰惠人稱其有君子之道四聞其卒出涕曰古之遺愛也意子産之以輿濟人盖不忍冬渉之艱偶一為之爾豈所以盡其人邪世至戰國士益卑政益陋非極論以拯之則人知取足而已故孟子之所言者政本也子産之所為者仁術也充子産之心而進於孟子之説斯政平而仁不可勝用矣韓侯誦法孔孟以掇科入仕有不究心平政之説者乎矧以公勤材敏稱於時而於鋤奸惠民興學養士尤力兹橋固仁政之一端也遺愛所存將有大焉是為記
  重修龍宫寺記
  休寜邑南三十里有地曰藍田藍田有寺曰龍宫始唐天祐二年興仆不一而名見邑志不泯也令不得擅興佛舎而凡古刹得不廢於是有音祥者當國初來住是寺傳其徒福勝福勝以傳徳琮徳琮以傳文髙文成寺漸以壊乃募財力而新之作大雄殿八楹左為土地祠右為真君祠十有六楹中為法堂八楹東西為方丈十有六楹前為門屋後為庖湢之所二十有四楹輔以修廊繚以崇垣畢工於成化戊子以今計之盖三十年矣里人黄景思年九十餘嘗有功是寺謂文髙之徒法華等曰斯役之工費甚鉅而不紀厥成將後來者何所徴以嗣其業於永久盍圖之於是法華等具其事來謁記予觀四方郡邑志凡寺宇多起唐天祐中考其時國危如綫而佛宫遍天下可慨也豈上之人素所重者在此故雖叔世益崇奉之以覬其祚之復興乎抑諸鎮皆有監軍使相與為此而不恤其下之不堪命乎歴宋暨元或因或革有不暇論次者矣我髙廟龍興凡諸小寺悉叢林由是佛宫之減什九列聖嗣統恒用議臣言毁新寺獨恕其舊者盖不忍一夫失所之霈恩也而龍宫寺獲在古刹之列得重修以嚴其所事獨非幸歟雖然予則有進於其人者佛書謂水行莫如龍陸行莫如象能負荷大法者比之象然則寺之以龍宫名或以此邪予不及逰是寺而閱法華所獻圖實幽勝地大溪出其東古渠環其西渟蓄瀞深殆龍所窟宅而寺因以名又未可知也使為其徒者能相戒以事其教而承大法於已又能禱而獲豐歳於人則已之居是寺也無慚人之出財力以新是寺也無負否則兩失之矣可不勉夫
  同知寜國府事姜公去思記
  治十年秋八月同知寜國府事姜公用吏部言擢知廣西之慶逺府事行有日寜國諸生暨厥耆民羣起議曰公佐郡三四年嘗攝守事殫力勞心日不暇給其所食者宛陵之水耳今除命下臨進服金緋差少慰中朝士望不可復請留以私大夫之澤於吾人也宜列治行伐石勒文著吾人之不敢忘公為來者勸則以告宣城諸邑之為令者同然一詞而李君夣龍張君瀚發使與書來請於新安予素則聞姜公名有學識能其官家居三年得其政甚偉矧宣徽隣也而予方受命入與史事惡可得辭邪盖公之治寜國也以摧豪右惠小民為己責杜請謁守官常而不以利害自沮剔政蠧屏吏奸以清庶務而振舉其廢弛待同列督所部侃侃忠告不隠忍坐視以為賢曽不踰時而民安於里士興於學百度犂然上承下御有緒而不舛隣境之民訟不决者必言上官願屬姜同知而上官亦曰非姜同知莫能辦此由是受委叢沓走旁郡無虚月所在歡呼有寜國别駕姜老愈辣之謠致禱雨暘叶應官屬受成無後事之愆生徒請益有致道之所衆善萃止孚於上下而公欿然如有所不及政暇手一編披諷不輟或以行部覧觀山川發為篇詩道其所適怡然忘其身之在逺外也廵撫大臣奏治狀於朝請加旌擢廵按憲臣相繼論薦乃有慶逺之命而公論猶未滿焉公名綰字玉卿江西弋陽人舉成化戊戌進士知湖廣之景陵縣六年以治最召授監察御史莅南京屢有所建白尋與同列奏劾柄臣中貴人被謫公得判桂陽州六部及兩京臺諫請還公等䟽十餘上不果其議論風裁談者至今壯之而公尤不以夷險為戚欣恩詔量移遂有寜國之政如此相昔董宣之果於鋤奸吳隠之堅於勵行張允濟之敏於斷獄光照史册不可尚已有若姜公英毅亷介而加以周練明決充其所至有不幾如古人者哉今被命領郡符於嶺表職守所在專行獨濟又非佐郡之比政益精澤益廣功名當益新而寜國者去思在焉不可無紀也立石者儒學生王彦耆民楊玘等若干人
  靜定山居記
  靜定山居者浮梁戴公廷節之别墅而因以為夀藏者也公嘗讀書青峰山莊自署曰青峰生年尚少也而其志己恬然若有不凂於世故者矣既而舉進士為監察御史進知紹興府事再進參廣西布政事中嘗受詔廵視江防職思其憂以致疾黽勉在公久之出守浙東凡九年政成譽孚而勞益甚有歸志焉又自署曰靜翁然以受恩公朝求所以稱其報者未敢遽請遂其私也屬在嶺右理邉務於安南日走瘴鄉疾益侵遂上䟽懇辭得請歸老營此以居盖距其邑南二十里居之後為夀藏樹石表曰明戴參政宅而書其隂曰希安居前鑿石塘廣袤可二畆形若半月塘之中架木為亭闢四牖各因其泉之來立名之而取以自况曰出本其學之始也曰盈科志其成也曰朝宗不忘君也曰臨深示歸全之意也居之外山徑委蛇䕃以竹木越三百歩許樹石表曰靜定山居猶云靜翁之居定於此也噫若戴公其真有得於靜定者歟世之人行乎利害之途日惶惑而不知止其至於顛踣乃去既去汲汲焉為後計撓其心而不自苦孰知靜定之為樂哉公之處也能以靜為學其出也守而不躁仕方亨而遽歸力方健而營一丘以自適曠懐雅度豈常情之可及哉然予竊有進於公者定而后静曾子之所受於孔門也定而主靜周子之説太極也靜定而動亦定程子之答横渠也盖必究心程子之説而後至善之地中正仁義之指可窺也夫靜定之義大矣公之從事於斯也久矣以是自名又以是名其所棲止將守其道終其身而弗變者歟豈徒曰適山水之趣姑賢於世之喜動者而已公之先居新安婺源視予同鄉公兄廷獻舉進士與予同榜公子顯以鄉進士來署祁門教事恒過予請益執禮甚恭且獲見其上春官乞終養之䟽二庶有庭聞於靜定者祁門諸生王臣軰樂其教仰其尊君子山居之勝不獲一造以考徳問業為憾也請予記以夀公是為記
  靜夀堂記
  人之為徳也靜而後有夀之象焉大抵夀者多靜也心恬而不競志定而不惑神安而不躁以一身應萬變有所恃而不舛故孔子語仁亦不過靜夀而已茍置身於糾棼龎錯之塲舞其智力與世之人角勝以逞而求其能夀者寡矣祁門汪君孔昭庶乎其能靜而夀者歟汪君早負大志治春秋究筆削誅賞之㫖思奮迅蹈厲以見於世視世之齷齪淟涊者殆不足道也郡邑大夫多遣子從學其子率取進士云君不幸而失怙三舉弗偶遂罷不試退修於家肆力羣經子史從者益衆成化初提學陳御史士賢釋奠祁門學中聞君名以布衣辟行分獻禮其為一時名流推重若此所居西莊泉石佳勝君晩嵗徜徉其間即其可釣逰吟望者凡十有六日詠歌之且自號曰梅峯益有契於孔子仁者樂山之説而忘其閱世之久也或曰君非靜者教其子福之甚勤福之果以世經中南畿秋試邇嵗家人弗戒於火君亟救神主以出而目為烈熖所燻遂失明其自苦乃爾何有於靜乎是大不然君子之學非一於靜而凷焉弗之動也其動以義猶靜也周子之主靜義也於是君年七十矣福之構堂以奉君而卿大夫為題之曰靜夀亮哉其可謂稱情者歟夫外物無所嬰其前則心益恬志益定神益安耄耋期頥之夀可坐享矣彼世之僕僕然躁競惶惑舞智力而角勝以逞於終日與草木俱腐者其相去何啻霄壤哉予不及登君之堂然夙知君賢者而福之材器英偉所以償君異日者將有大焉輒因其請而記之君名顯徳其先自歙徙祁門井亭里出唐忠武將軍越國公後至宋丞相忠定公益顯堂成之又明年治丁巳十月望日記
  陳塘寺彌陀殿重修記
  新安郡西三十里有寺曰陳塘寺之後有彌陀殿者故元嘉議大夫徽州路總管府逹嚕噶齊仇公諱鉉之所建也仇公本名大都朔庭貴族而自署曰仇鉉亦猶狀元忠介公本名台哈布哈而自署曰逹兼善酸齋學士本名哈雅而自署曰貫裕實勝國之中世彌文也仇公之為此役甚壯盖以寓祝釐之意者故梁間所題無量夀三字以金飾焉公之卒也子孫奉葬寺北立祠寺中而占籍歙之王充至國朝成化丙戌始弗戒於火八世孫永顯永清等鳩衆再作規制有加住持永署督視惟謹然未有記之者於是永顯之從子富從孫爵恕隆宗等具其事以請公之没去今二百年矣斷碑故牘無復存焉居人亦但知其為監郡之家而莫與究其詳者予為考郡續志及諸傳記知公以延祐初至郡嘗剏作江東建康道肅政亷訪分司一新徽州路緫管府署而名其堂曰率正經理一郡六邑之田而蠲贍學之莊稅一路之鐡冶凡五奏減其三嵗旱率屬䖍禱於命祠而復稔跡其嚴風紀之司慎出令之地厚於養士而薄於取民神孚其誠而下被其澤一時良有司也彌陀之殿殆其餘力所及而亦當時上之人所崇事者在此有不得不然者歟公夫人洪氏别葬古岩寺之牛角塢有子八人其長曰道亨葬里之靖山堂諸孫曰保珍者别居王塘曰自堅者為揚州路學録又别居仇家塘各房子孫不下四千指豈循良之後造物者固相之而致其盛焉若此乎公之神既棲於是永顯等力修復之其尊祖之誠奉先之孝亦非世之喜自殖而徼㝠福者可比予故不辭而書之俾刻石祠下庶來者有考焉
  延齡橋記
  鄭氏之居歙西者有渠亘其南跨二石梁以便徃來人因號䨇橋鄭氏尚矣橋之右渠水支分而南與溪流合未有橋行者病焉鄭氏之老曰邇祥方聚謀之其侄鯨之妻汪氏使語衆曰夫君之未捐館也盖嘗志於是弗及為也諸子又相繼不幸今老婦獨與小孫居而夫君之業故無恙請捐之以舉斯役用成我夫君之志衆偉其説悲其意而從之乃召佃傭庀匠氏伐石畚灰諏日肇工爰自其門甃石抵渠而作巨橋其上來水東注作丁字洞導水南出砥石長丈有八尺廣如之而殺其二浚支流東南行三十餘弓作稚橋視巨者功半之而稚橋之南剏新路取㨗以逹通衢路甃石長八十餘丈廣五尺凡若干日告成行者無苦居者改觀衆喜而名其橋曰延齡謂汪氏以暮年撫孤孫而頌之且期之也於是鯨之從弟舉子時士人燦具首末來請記予觀三代之時橋道皆領於官不以勤民其法具在後世因之而踵陋襲常不復注意視先王之政逺矣於是有好義之民起而圖之世以為難而况一女士能本其夫之志有奇男子良有司之所不暇者哉昔巴寡婦擅丹穴之利上之人為築懐清之臺不聞其能兼濟也蘇文忠公夫人乃舎所有繪浮屠之像以徼㝠福比而觀之若汪氏之舉可謂賢矣鄭汪皆歙舊族節孝相望而鯨又儒者謹身好學以詩鳴一時君子以是知汪氏之所得於家範與其夫教深矣是尤可書者因并著之以告其後俾無忘斯役之所自云





  篁墩文集巻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二十    明 程敏政 撰記
  黟縣重修縣治記
  凡有所興作於其治者非必其才之充於已惠之浹於下夫然後事易集而功可圖也才不充則僅僅自守而憚於為惠不洽則上下之情隔而民不樂求集事而圖衆功之成於一旦烏可得哉若髙君之治黟而百廢具興殆所謂才充而惠浹者與黟之儒紳義民耆宿合詞而言於予曰髙君下車即剗其宿與民更始繼振其學之政而均其邑之賦使民知向方而足以自裕盖期年政成知其民之可與有為也而縣之㕔事視諸廢獨甚前為令者茍安而已君曰是將以出政而涖民不可但已也言於上官請羡財以為之而凡學宫以暨憲司院若公舘若祠廟若食庾若橋梁若街衙若坊表壞者葺之者新之皆捐俸以倡募工以作一無所取於民而民樂君之政相與趨事惟恐後以兹衆功舉之甚易而成之甚速山川增輝士女胥慶吾邦遂為壮邑非復舊之為黟者矣令君之功豈可泯乎請記其成為來者勸黟人之言如此予觀近世之有作興於其治者或舉其一而遺其二或僅以取具而莫克圖其全者才不充與或兼舉圖全而傷民之財力遂至於僨事者惠不浹與才充而惠浹若髙君豈非世吏之難得者哉是可書已君名伯齡福州長樂人起鄉進士治丙辰授知黟縣事以公恪自勵凡他邑之訟多願請决上官委之而廵按憲臣遣使勞之黟人恒恐其遷擢而去也盖予方家居目擊其事云
  瑞蓮記
  三山李公自侍御謫令休寜之明年得秋水亭故址重作之浚其池種荷花其中乃七月既望蓮盛開有一蔕三花者數本雲錦爛然照映池淥如鼎之峙如台之躔父老聚觀而加額曰異哉蓮也偶而花者尚不可得况其三乎非令君之徳政烏足致此僚屬師儒張宴於亭為公慶而邑之人遂播之詠歌余在倚廬不及聞也子壎實預宴末爰裒衆作為巻以贈公巻成而余禫乆矣間日造之徘徊池上以語客曰昔葛令君為祠部郎官以議禮不合謫兹邑而構兹亭後起入朝位至大司成子立方知制誥而其孫邲遂相光宗流澤之有自也如此今去宋逺矣亭荒水寒過者興歎李公至而亭一新境益勝草木為之開祥雅度髙風相望異代而後此名位之升系之昌將不兆於斯乎諸君之詠歌殆去思之張本也歟客曰然遂書之以備圖經盛事
  佘氏義宅記
  佘氏自宋南渡時居歙巖鎮迨今三百年傳十有七世族益蕃蕃則不能無親䟽亦不能無亨屯矣於是佘氏之彦曰養浩有義宅之舉君子取焉其法為屋若干楹凡族之䟽而屯者聴入居之其地已産也其所費己貲也其事在治甲寅之嵗義宅成而佘之屯者得所䟽者不至於途人義聲流聞至有詠歌以頌之者養浩蹙然弗敢當曰不佞賈人也幸而讀先人之書獲聞賢者之緒論其初意收族而已間具其首末以請記余得而然曰賢哉養浩之義舉也世之人同氣且不相恤况䟽族乎或小臨泉谷之私則處亨而訟者比比况捐所有以施於䟽而屯焉者乎養浩於是賢於人逺矣嗚呼義利之説不明而政益駁俗益偷究心於孟氏董生之論者寡矣若范之義莊鄭之義門世可多見乎况出於一㕓之下布衣之士能居其族而不使之淪沒可不謂義乎宜君子之有取於斯也雖然由身而家而族以及州里此古之人善推其所為者之漸也佘氏後人其尚心飬浩之心相朂以義而利是懲安知不有旌其門見錄於史册如范鄭之炳然者乎與人言而不以逺大望之非厚之道是為記
  節夀堂記
  箕疇五福先夀而主於好徳明齒必有徳之足貴也閨闥之間耄耋之老世孰無之然徳弗齒於人雖夀奚益哉祁門汪母胡孺人之夀也里婣致慶而名其堂以節夀殆貴徳之義乎胡孺人為士人璟之妻為養浩先生思敬之冢婦其考士顯與其叔考侍御公深弟郷進士安皆一時名流故孺人得於圖史之警鞶匜之戒甚稔年二十歸汪氏居三年生一子而夫亡矢不貳適養浩先生慟而嘉之曰是誠吾婦也孺人不逮事其姑方氏而祀之極誠事繼姑徐氏更謹誨育其孤曰復者為之娶而有立内外斬斬幾五十年如一日衆欲以其節聞有司乞加旌表者孺人力辭之曰此婦道之常耳人以是益髙之而孺人年七十矣以節夀名堂用侈其徳以示勸一鄉非所謂稱情者哉惟人之徳出於天性於已而實有觀感視則相成之道焉若胡孺人之聞於家而淑其身者固有其地矣矧汪氏邑著姓世載令徳至養浩先生復以文學行義為鄉碩儒動師古人治家孔肅道之足以形其内者如此先生之母廖氏年二十而孀居時先生之生甫三月爾撫孤勵志凛然氷霜節之足以開其先者如彼謂非有得於觀感視則之深以成其徳烏克有是哉或者謂婦行不踰閾而乃名堂以侈之於義何居是概言之而非通論也采蘋之章栢舟之什頌夀母而傳列女以致詳於内行者炳炳也胡孺人節與夀非詩之所可詠而傳之所宜附者乎由七十而躋八望九以底於期頥所以稱慶兹堂者未艾也尚齒貴徳固人心所同然而不能但已者哉璟之弟璪本其里婣陳振新等之意來休寜請余文余夙聞飬浩先生而節夀之事又史氏所當紀者故不辭而為之記
  鄭氏四節堂記
  先王之治必自内始而其事見於國風備於大學之書矣中古以來士畧於自治而詳於人於是有位尊朝著而名不齒於鄉里威加兵民而道不行於妻妾者烈女貞媛世豈無之而吾於歙鄭氏之四節有感焉鄭氏世居歙西之䨇橋曰昌齡之妻洪氏夫亡無子孀居六十四年年九十一而終元至順初旌其夀節昌齡之姪曰國英曰子美子美之妻程氏以夫死忠亦死於義見錄元史次室何氏能守志撫孤而底於成國英之亡也次室王氏行與何同而又不汚於暴㓂洪武未並加旌表嗚呼何鄭氏之節萃於一門若是其烈哉考之郡乘史傳鄭之先有諱安者宋季之亂以布衣止屠城之師因授歙令廟食其鄉號令君祠有事必禱令君之子千齡以儒起家歴休寜尹所至有氷蘖之操其沒也鄉人私諡貞白先生號所居為貞白里而昌齡其兄也子美諱玊貞白之子元季大儒嘗被徴為翰林待制不赴有著述在學者學者築室事之號師山先生國初下新安被執不屈自經死程氏殉之而國英諱璿其從兄也夫以令君貞白師山三世相承百餘年間位不尊於朝著威不加於兵民而推其所學為仁人為亷吏為忠臣其自治可謂詳矣幽貞女婦得諸觀感而閨門之化成焉主閫者非獨有子矢志而已或孑然無所覬於後而抱節以老副室者非獨能惠順以安其分而已乃毅然不辱其身以力存其宗祀後先相望如蹈一轍雖其資禀之美本乎天而出於身教之懿者豈少哉上之人從而旌之為世勸豈獨鄭氏一族之光而已哉世逺人亡里門傾圯追説故事行道傷嗟於是師山五世孫曰鵬者以國學生需次於家奮當起廢之責言於廵按侍御廣陽方公方公然以付歙令豐城熊君爰諏吉旦立坊故處榜曰四節鄉人流聞士女駢集傾竦嘉歎不能已已而鵬復以之名堂謁余記余承乏史臣且獲觀鄭氏家乘稔矣樂覩節義之家有賢後人而行臺之臣與邑令君又能發揚幽潜以奉宣我列聖躬化成俗之意比於先王士興起於自治將由身而家以圖治平之效於異時如詩書所紀皆事之大者故謹書畀之而不以謭陋辭焉
  徳徴堂記
  徴者有所取必而不爽之謂也農取必於稔商取必於利士取必於禄與名然有得不得而爽焉其所取必者外也徳修於已無所慕而所徴於天者不爽何哉其所取必者内也以農則稔以商則利以士則禄與名自然之應焉豈俟外求而後可取足者哉或曰已徳修矣而亦有爽於徴者何也曰非是之謂也天之徴於人也君子以福小人以極固也否則不於其身而於其子孫顧世之論天者恒責之近而弗要其終爾吾於鄭氏有徴焉鄭之族甚衆所居歙西曰鄭村世有令徳再徙髙舉曰積才君始為醫其子曰存濟君彦隆方業儒而失怙故嗣醫以養母存濟之子曰恬菴君文慧亦從儒而業舉子矣以多疾更嗣為醫盖其三世皆有活人之功而恬菴之醫益顯徳益修與人交甚忠有所言必主於理家未裕而急於濟人葬三世之喪無違禮教三子甚篤其季尊守其醫仲敬嗣主家事孟賢世其儒以治己酉舉於鄉鄉之人嘖嘖嘉歎曰非徳之徴乎郡邑大夫為題其綽楔之上曰徳徴又以名堂而其所善者間請記於余余素多疾恒藉恬菴以自輔且知賢之將進顯於時以取必其可得者不爽也則為之記曰昔丹溪先生因其師白雲許文懿公有宿疾棄儒而為醫論者稱其所著書醫之考亭也范文正公之未第也禱於神曰異時不獲相天下當為良醫古大賢君子無一念不在民物也卒為宋賢臣第一彼皆無所取必而天應之或予之名或予之禄如執左符合於右契抑非重内輕外而勤其徳者能之乎恬菴之學出於丹溪而賢方以經術進先憂後樂之志舎文正其誰與歸夫其徳益崇則其徴益大豈若農之足於稔商之足於利而已然則與人言而厚望之非諛也縁堂事而立説以致頌禱之義也
  復真軒記
  休寜呉君廷順構一軒於所居之商山而榜曰復真余族子師魯與君有子女之好也來為之請記復真靖節詩語也讀者不審疑其有剖斗折衡之意豈其然乎真當謂性之本然者故其詩以遑遑魯叟彌縫使淳繼之盖天真鑿而人偽滋工詞華者習口耳慕清談者判心跡靖節之意以為非聖人删述垂憲則不可以復此真而使之淳矣淳殆性善之云也今讀其言冲逺古澹可以嗣風雅之逸響考其行則大之彞典小之起居皆不為無見而恒發於髙懐曠度之餘使人視之邈乎其寡儔也然則復真之語誠孔門之緒論惡可置議哉呉君以是名軒其有得於此乎亦徒愛其言而以之重其居室也余聞之呉君性孝友樂交一時名流且集圖史知從事於簡策有白社之風紙筆之好長區賦聴鄉訟人稱其賢而君不久即謝去獨以其先出宋廣南安撫文肅公之後輯家譜編世美録以暴其先烈若贈長沙公之為者然則呉君之所景行取法得之靖節為多此軒之所由名而以之自警者歟雖然復真之義大矣君年六十而進徳尚友之心若此可謂健矣羲皇上人不可跂也樂琴書理丘壑釀山中之秫餐東籬之英寄傲於南窓課農於西疇世鞅無所嬰其中督郵無所致其傲坐閱髙夀於盛世而怡老於斯軒較之靖節其所得不既多乎
  杭州府儒學科目題名記
  浙江左布政使陜右閻公仲宇按察使西蜀劉公福既相與新其杭州府學宫舎菜禮成乃合僚屬進其師生而語之曰惟我朝自洪武己酉詔郡縣立學養士百三十年俊秀畢逹而山林之下無逸才自庚戌詔開科取士凡四十餘試賢能足用而雜進者無所容於朝宁盖科目之得人盛且久矣而兹學之題名闕焉將何以侈前聞示承式於後學其稽故典考名氏及里出分年彚次而刻之為來者勸亦作新之一始乎衆曰善乃命工輦呉石從事而未有記值余被召入朝過焉則具以請辭不可為之言曰甚哉士得名之難而副之之不易乎古之人知其然故因其得之難也有所廸之則謂之名教因其副之不易也有所礪之則謂之名節廸之而成礪之而興其名炳然與實符者士所貴也廸之而無與成礪之而無與興則為無聞為虚譽究其所至卒與郷人等而重得罪焉豈所望於士哉杭東南大郡三司之所治也山川之佳勝物産之豐麗甲天下士生其間多秀且文而以材藝徳履勲猷義烈聞四方豈一日之積哉逮我朝而士習益變崇雅黜浮名與之俱方嶽之臣悉取而列之貞珉示表異焉則凡學於斯者指其名責其實懼其得之難而副之不易也將不知所警乎憂其為鄉人而求逹之家邦其必念累朝養士之厚取士之公得士之多肅行檢慎官常而勉於仕優之學俾令聞令望如巻阿之所奏無惡無斁而永終譽如振鷺之所美以無負於名教無玷於名節斯亦無廢於諸公作新之盛心矣乎然則號稱名臣以致主而澤民於盛時將有人焉以嗣書之其為杭學之重又寜有既乎
  宜興徐氏義塾記
  少師兼太子太師吏部尚書華盖殿大學士徐公世居常之宜興族甚鉅而收教之法則自其先大夫啟之未成也公既貴乃撥已田千畆以贍其昏喪服食之費曰義莊又以為養之不可無教也爰置學一區曰義塾嵗延有學行者一人為師凡族之來學者束脩食用咸取給義莊且具條約以聞聖天子嘉與之而下有司加維䕶焉公以義塾者風教攸繫不可無紀屬筆於不佞弗敢辭則述所聞以對曰古君子之學必家始而後可推之天下其教有章其施有等然其學也豈俟他求而後得哉尊吾之徳性而輔之問學使智長心成行與言副薰然禮義之域而悖親傲長之風無自生焉於是徴之百聖而合放之四海而準此三代之遺法也秦漢以來去古逺矣學不足於自修士非出於里選求治之隆安所得乎公歴事四朝及今青宫凡三任輔導為師臣其所以沃上心正王度而式是百辟表儀當世者天下誦之矣又本先志捐所有以贍族推孝之始以永淑其後人其心公矣其善之所被廣矣昔文正范公之置義田也百世尚之而義學無所聞何哉盖嘗考之當宋盛時學校之在郡邑者且未有定議况其家邪我髙廟革前元之陋而建學育才取法殷周列聖相承講求益備餘百年矣故公得以論道之暇經畫家政而為文正公之所未遑者豈非文運亨嘉之盛亦有所際會而然哉凡為公之子弟族人者誦詩習禮於斯體公之心而服其訓盡其學力之所及處為良士出為忠臣以古君子自勵使安於豢養之人踣其身僨其家者聞風而慙撫事而悔求自於義塾不可得其有繫風教豈獨一家之重輕而已義莊事當别有書兹弗贅
  吕梁洪新建工部分司記
  余被召北上之濟江也工部主事蕭山來君遣人逆致書曰不佞分司吕梁再期矣覽觀治所見役夫漕卒之在者千數而地隘無以容公廨處於委巷而與所蒞相閡周防之弗及也雖職思其憂而莫之遂朅太平李公以都憲縂漕之節入覲南旋過焉工部郎中建昌謝君緝亦以行河至與之議而是之則進以告公公曰經逺之圖也宜亟為之爰下徐州時陕右何君宗理以進士知州事謂封域所在力任之而以兩洪所貯折價有餘請取辦焉庀材召工舁石畚土出内有典贏縮有稽以價易隣地之在民者而斥其陋巷除為道司瞰於河中為視事之㕔十六楹前樹坊曰分司為大門為重門左右為歩廊㕔之南為狀元亭則以今贊善費君宏嘗從其伯父員外瑄讀書於此也經始治丁巳之春踰三月告成規撫亢爽内外有嚴士民聳觀山水増壮李公之功也敢請記以示來者讓不獲道出淮陽會李公語之故公憮然曰此來君之所經畫締構吾何力焉夫天下之事成於同敗於異若兹吕梁之役可以觀政矣夫自國家都北以來漕東南之粟由淮入泗以逹京師而吕梁要衝也幹方之臣上計之吏蕃漢入貢之使四方貿貨之商旅又往來無虛刻下上之不時濤石之所鬬激恒為舟患乃置篙師戈夫以濟而或有相先之爭相觸之愬故工部分司一人領之三嵗一更著為令及今百三十年至者取受成竣事而已來君不以艱遺後人而李公主之謝君贊焉何君又專其責相其成費不勤官役不民可謂賢矣夫任事者不以喜功而嫌合議者不以策非已出而沮此古同心同徳者之所難也使進而致主以澤天下亦不出此况河防一事哉後之人升其堂而思政憇其亭而思學皆有益世教非一時飾厨傳闢苑囿以樂燕私者比是不可以無記李公名蕙字徳馨成化己丑進士今都察院右都御史來君名天球字伯韶治庚戌進士是為記
  濟美堂記
  濟美堂者江都嘉㑹處士髙公以其孫之得雋而搆名之以勉其子姓者也髙氏之先自節度使秦王行中暨其子渤海武穆王懐徳以材武顯於周宋世望恒山其後從髙宗南渡有安撫鎮江及扈蹕海道者子孫散處温台間衣冠蟬聨奕世不乏至希㣲者當國初為勸農官退隠於醫生惟虚嘉會之考也嘉會丈夫子三曰鑑以勸分入粟補承事郎曰欽號敬齋尚徳不仕曰銓舉成化己丑進士歴官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敬齋之子曰濟舉治癸丑進士授工部虞衡主事乃具首未以告曰嘉會府君實始堂構而敬齋先生亦恒指堂額以勵不肖言尚在耳也今先大父已受封大理左評事先子以不肖故亦將得貤封之典而斯堂之記闕以是有請焉辭不獲為之言曰甚哉美之不易得也由一身則善始而或毁其終由一世則有賢父兄而或斁於其子弟比比也其本弗大其源弗深則何怪其未流之不瘁且涸哉若髙氏戡亂之功惠民之績衛上之勞所以開其先者甚逺至於希㣲生值興運而劭農之勤活人之徳又弗大其施食其報以終故一發而得都憲再發而得虞衡學業相承行治相髙非一身之榮一世之積也濟美名堂其不謂之稱情矣乎雖然本大矣益圖其所培源深矣益圖其所濬斯其美益臻而堂名益暴此虞衡請記之意非是侈於觀美而已都憲公内司廷評出領方嶽至今官公恪周練譽望日隆虞衡起南甸秋魁識逹才敏鄉用未艾而余繆有一日長盖嘗登其堂悉其世者故記之而致三復之意焉
  臨清州觀音閣下浮橋記
  臨清據南北之衝四方商旅所輻輳而運河出焉徃來者必藉舟以濟然水不時發暴激迅奔一操渡失謹覆溺相望而河南之觀音閣下病渉尤甚州人王珍廷璧家河之北岸不忍嵗溺者之多也以成化乙巳捐已貲作浮橋焉為舟凡八為白金六斤有畸後五年為治己酉漸而舟之更造者六又三年為辛亥再而舟更造者十維之以巨絙䕶之以周楯虹亘櫛比既固且堅爰置守者防其觸拶而時其開合上下幾十五年東西行者去險即夷無不嘉歎適余過焉吾鄉之客於斯者曰汪儀輔呉斯敏素善廷璧具其事以請記不得辭為之言曰視人之溺猶已溺之計聖愚之心未始相逺而有不能者無他焉錮於利而昧其所受之生理爾臨清利區廷璧以貲鳴里中乃能識所錮而惻然於斯人勤其力於不報之地若此非有俟於有司之督好義者之募而然也豈非難哉視彼厚自殖而闢亭館以貯歌舞鼎新佛老之宫室以徼福田利益者其賢不肖又何如哉是宜記之以告來者廷璧以嵗祲出粟賑饑用恩例為義官又嘗以獨力置樁石修運道二百餘丈士夫過臨清者多禮遇之而廷璧益謹弗肆教其子鎬以鄉進士需次於家孫淮亦治經待試其義舉不特此橋也儀輔斯敏樂道人善事得附書
  立本堂記
  有歙鮑善與氏從其婣友鄭上舎萬里謁余南山之下以告曰玲之先六世祖有諱琚璨兄弟者嘗築堂於所居而名之曰立本中值兵革燬焉玲不佞重作之而未有記敢請於執事余諾之未暇也會有召命將入朝而萬里實來曰當坐伺以必得為期矣乃執筆而語之曰本從木從一謂木之根柢而立之訓則植也天下之物未有無本者其在人為心心之徳為仁仁者性之本而孝弟者行仁之本也孝弟立而百行從之故曰本立而道生孔子之意也然本心之徳不能不壊於物慾必敬以直内則心不累乎私而仁可幾焉故曰主敬以立其本朱子之說也然則鮑氏之先所以貽其後者大矣善與之為人後而有肯構之美非賢而能之乎顧余竊有進於是者萬物之本出於天而植之存乎人植巨木於庭戺與植小草於盆盎一也巨木之植至於干雲霄而傲霜日柯條之布也益蕃華實之成也益碩本大未茂理之常也彼小草之植其根柢拳曲而不獲紓其華實所成取供人之玩好而已朝榮夕瘁其本不足稱也鮑氏後因其先之所植立者封培之愛䕶之其本益深以固則其枝葉益盛以久殆見其老而夀者比於徂徠之松漆園之椿其少而秀者比於王氏之槐燕山之桂所以重斯堂而名後世者可不勉乎鮑世居歙之永豐郷族人孔多姓其地曰鮑屯琚璨兩公宋季碩儒從學先正鮑魯齋先生誓不仕元而貞白鄭先生嘗序其譜璨之子椿元季名士西溪鄭先生實狀其行盖其善之積甚逺而未食其報者將於是堂有徴焉萬里為貞白之後西溪之族慎許可而於鮑世戚故力為之請也
  翠筠軒記
  吳氏居歙溪南世逺族蕃有斯敏君者尤志識清曠族之彦也嘗闢一軒於竹間而樂居之因題其楣曰翠筠既而出逰江湖心恒不忘乎是繪圖為冊得名人詩文若干篇其所以發明軒之義備矣君猶不自慊造余請記久未之應也既而思之古之人所以取名其室堂而紬繹詠歌之者連類引喻比於銘坐以輔徳云爾若君之名軒不以竹而曰翠筠豈姑以更變名目取其新而已哉殆必有意焉夫翠以色筠以膚皆竹之外也然因其外而求其實則其心凈虚其節堅貞挺然自立經嵗寒而不改其在人則衣錦尚絅之君子也彼蒨桃穠李紫丹紅藥非不嫣然其色膩然其膚也顧其中頑窒脆柔早發先萎無所恃以自植於搖落之塲在其人則美如冠玊而中無所有者也然則君之居是軒也撫琅玕之節誦淇澳之篇將視其色之正膚之勁以自考曰勤於禮而求逺其暴慢於外者得與竹類乎又進而忖其中有實行之可以符其外焉者乎夫如是則將無媿於竹而軒之名可以輔徳非直以具觀聴之美而已然君之意其果出於斯否乎余世居曰篁墩新居曰南山竹院日夕與竹相周旋盖嗜之酷而得之深者莫我若也然記君之軒至累閱嵗而不能執筆豈故為緩哉思有以副君而難其言爾
  明逺樓記
  余徃嵗過古林黄氏見其秀山相環碧溪縈帶竹樹茂宻屋宇鱗次意非有樓閣起莽蒼空翠間不足以領其勝而盡大觀且聞其族有思馨者好逰而樂義喜納交名流余未之識也或日具刺來見曰思馨歸自江湖圖所以脫塵鞅而豁其心目者作樓八楹於所居之西不百武負隂面陽靡雕以飾鑿池於庭而置琴書於上列委積於兩廡開家塾於前楹憑闌四顧則神山之揖其前者如墮几上清漪之水繞其後者如出履下朝暉夕隂變態萬狀有使人應接不暇者盖樓成而境益闢視益曠客為顔之曰明逺敢請記於執事者值余有召命治行弗克應也爰使其侄彪尾舟至錢塘不獲過姑蘇入毘陵不獲則出書以告曰斯樓之不得記於夫子巖壑為之索然過者為之不惬惟撥冗半刻宜無不成者乃矍然為執筆而語之曰禮不云乎可以處臺榭升髙明逺眺望古之人殆未始不樂乎此也思馨之逺渉江湖有年矣僑身於舟車憊力於㕓市若煩促而厭湫隘者不知其幾也既而來歸觀溪山之清空羡魚鳥之飛泳作樓以居客不時至命觴而酌置局而奕壺矢載陳嘯詠間作若與安期羨門相期八極之表而向時懐土之感洒然無復存者亦平世之一快哉雖然委積之收公視其族之逺者賑之而不自殖也家塾之教顯示其業之逺者朂之而不安於凡近也夫如是則所謂明逺者將有大焉豈清豁心目於一時而已
  敬齋記
  歙溪南吳恕本忠氏嘗並縁名字之義以敬齋自署或者疑之曰敬之義大矣先正之以名其齋者顯有人焉本忠乃襲而有之無乃贅乎不然則亦徒見其僣焉耳矣本忠患之以質於余余曰子無惑乎人之有是語也以前言之則厭常喜新者之所為以後言之則自棄不振者之所諉無一可者聖經賢傳浩無津涯而入道之門曰一敬舎是無與致力者如贅之厭則將取諸異端而後為得乎聖賢教人惟恐人之不同已也故曰塗人可以為禹又曰顔何人哉睎之則是如僣之懼則將甘於庸衆人而已乎子無惑乎人之有是語也然余有進於子者道該體用心具寂感而敬貫乎其中故曰敬者聖學之要也其道簡而約其工夫節目莫備於晦菴夫子之箴夫子吾郡之孔氏也莊誦而服行之大則為碩儒為貞臣小則為上農為良賈無所施而弗宜也烏可以贅而求新以僣而求下哉本忠然曰是誠非不佞所敢當者敢請其畧以為服膺之地何如曰可也先聖之告仲弓以敬嫓恕告樊遲以敬嫓忠其功之切則出門如賔承事如祭其守之確則雖之夷狄不可棄也况士與農賈哉子能從事於斯將無媿於父師之所期待而名齋之義非贅矣非僣矣本忠朂諸
  依竹軒記
  黄氏世居休寜之古林族甚盛而業儒不樂他技雖或事農賈亦嗜書崇禮有文獻之遺風若思潤君闓爽和易號其族之賢者而愛尤在於竹曰竹我依也夏則藉其隂蕭蕭然不知炎熇之為酷也冬則撫其節挺挺然不知雪霜之為虐也於是開一軒以居顔之依竹曰竹誠我依哉其子彪來余南山之竹院以記請余盖嘗一至古林訪黄氏求其遺書雖未及識思潤而觀其命軒之意殆賢者有激而云乎彼誠見夫依勢利者毎見羞於端士或遂淪胥以敗而為世僇笑者比比也又見夫仁者之難得而無所依以為已歸則求之乎植物而見夫竹之可依爾昔人故有擬竹為君子者矣視竹為君子而取之以輔吾仁則依之故曰有激而云也思潤年七十矣愛竹不衰將有嵗寒之好與竹為一而余亦癖於此君者宦途鞅掌不獲一造思潤之軒而諗之曰子依竹乎竹依子乎思潤必有契於余言而為之一噱者矣或曰黄氏所居自上世以來喬木相望而多竹古林以名思潤之父文中隠君又别號節菴節從竹思潤之以依竹名軒將守其世業而圖嗣其先之徳也其言有相發者因併書之
  太監鄭公夀藏記
  都城之北安定闗之南距光熈門有地一區太監鄭公之所營以為夀藏者也兆在其先府君壙左其後岌然奠之以土峯其前瑩然環之以清流誠堪輿家所謂吉壤者爰畫其内以為域繚以崇垣限之石門作堂其中而屋其左右致享有嚴守奉有常訖工而境益勝公遣人以狀詣余曰不佞荷國厚恩被簡任日夜思惟圖報稱萬一無媿先人於九原惟是地也將以委身焉宜有記以示後人用無忘君父之賜敢以為請乃按狀而書之曰公名旺字徳懋世家廣州順徳其所居曰瀧水都先洞甲六冲尾自祖以上率以力善聞考諱梲福號處靜居士贈武畧將軍錦衣衛千戶妣霍氏繼廖氏俱贈宜人公霍宜人之子也生有美質以景泰庚午被選入内庭勤慎自將若老成人遂命進學司禮監書堂從故學士永新劉文安公講習課試恒先諸生久之通經史大義詞翰並工而於暇日兼業武事恒語人曰文武一道也癸酉選侍乾清宫奉宸扈蹕一循矩度甲戌授長隨一日演武萬嵗山下公馬歩騎射連發皆中的其諸武藝亦精絶過人觀者歎服英宗皇帝臨御有蒐岐狩圃之志乃轉公御馬監治獵事屢出畋永平山海諸處還奏稱㫖憲宗皇帝嗣位再轉尚膳監益善其職成化庚寅升奉御選侍昭徳宫升織染局右副使辛卯進左副使莅局事特賜蟒衣壬辰升太使癸巳升御馬監太監仍署局事賜五品帶禄甲午許内府乘騎庚子命掌安喜宫事凡内帑所貯珍異纚纚然著之簿歴出納周慎畧無遺爽尋選侍今上皇帝於春宫丁未兼侍乾清宫受恩賚無虚旬治紀元例左遷織染局大使甫九日上知公素謹畏復御馬監左少監又以公富文學命教書乾清宫内書堂踰月復重公材武命兼督神機左掖兵辛亥復太監壬子督鼔勇營團練諸軍乙卯兼莅鞍轡軍器二局事丙辰命縂督皇城四門并京城九門丁巳領東厰機宜缺員内司以數時名上皆無當聖心者特以命公越八日召兼侍乾清宫又三月仍兼莅監事其在東厰凡宻告骫法事無大小皆躬自審覆情狀允當而後行無辜免坐者甚衆戊午有惡黨謀逆者前後未發公獲之以聞詔捕誅之以其功授弟雄錦衣衛百户又從破敵凉州進副千户公年踰六十手不釋巻雖貴而服用泊然若儒生因自號朴菴以見志焉惟漢唐以來中貴之賢者若史游之育著訓吕彊之殫忠奉公楊復光之撫軍伐叛流芳史冊談者尚之公歴事四朝幾五十年内掌宫教外典師旅司筦鑰刑暴亂以謹弗常藝兼文武守勵清恪寵榮盛矣而行之以撝謙委任隆矣而持之以簡靖視古人可匹休而無讓者則傳所謂盡瘁之忠歸全之孝公將有焉余承乏春坊侍今上講讀十年實與公相聞不可以終遜也遂撮其要而著之使來者知公之為人因以取徴焉
  太監何公夀藏記
  都城之西香山鄉有地一區其土沃衍其山水深秀而面合今太監何公之夀藏在焉公遣人以事狀一通告余曰不佞少時荷先朝恩命與奉御夏君欒父事故尚膳監太監金公興金公子視吾兩人甚厚顧嘗作生塋於是鄉且建寺以守而請於朝得賜額曰永夀卒而葬焉始公無恙時不佞竊有請曰某等敢徼惠墓傍地以俟幸沒而有知獲侍左右以終我公慈煦之徳公惻然許之成化甲午也未幾夏君卒舉以祔焉不佞慮其兆域未釐四垣取具非所以謹終而計逺乃庀材鳩工畚土伐石中為享堂八楹左右為廂房十有六楹前以石為門一為碑二繚以崇墉樹以名木凡百所需咸備無盖四閱寒暑而以丁巳落成非君父之賜其何以致兹其何敢不記之以示後來輒具以請固讓不獲按其事狀何氏世居廣州順徳縣之仕版村其先盖有顯者故因以名其居然兵燹之後譜逸莫可考公生而俊頴以景泰庚午被選入内庭一年即奉命賜學内館從故學士永信劉文安公通經史大義講授課習同輩鮮及丙子選長隨值英宗皇帝復位以公淳謹召隨侍乾清宫憲宗皇帝初以年勞升奉御公齡既茂諳練益久成化癸巳進尚膳監右監丞己亥莅監事辛丑進右少監癸卯進左少監甲辰升大監每被顧問多稱㫖賜蟒衣今上皇帝嗣位尊聖母皇太后居仁夀宫以公老成命掌宫事治辛亥春賜玉帶許乘馬禁中加嵗支禄十二石壬子改莅惜薪司事甲寅奉命送興王之國歸日遣致祀武當山秉禮奉法所至晏然盖其出處履歴如此余未及識公然觀其所以事金公及處夏君皆本於孝歴侍四朝暨聖母一出於忠敬在掖廷五十年受列聖之簡知委任寵異赫然而行之以撝謙守之靖黙求之一時豈多得哉宜其名著内朝夀幾七袠而先享碩大之福獲於已者未艾也是用撮其大者書之俾刻焉公名琛字某父諱某母某氏有子三人公行二其兄早世其弟居順徳故里亦有子三人當受公䕃於異日云




  篁墩文集巻二十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二十一   明 程敏政 撰序
  瀛賢奏對録序
  瀛賢奏對録凡十巻走所編次起漢董子終宋龔節肅公凡十有八人奏對之文凡七十有一首走嘗熟復再三然後知古人之所養者甚充故其見諸言者如此夫惟其所養者不遺餘力故取之左右逢其原不費辭説而意已獨至使人誦之自覺明快後世之士其所養者既不逮古人遽開口論天下事而意不能畢逹於辭故辭愈滯事愈晦乃欲以感人心動主聽不亦艱乎由此觀之士固未有無所養而能有為者也走雖無似竊有慕於鄉先正之所養故手録此本藏之以俟當世之君子與我同志者天順四年嵗在庚辰夏五月既望書
  皇明文衡序
  文之來尚矣而後世詞華之習蠧之故近有為道學之談者曰必去而文然後可以入道夫文載道之器也惟作者有精粗故論道有純駮使於其精純者取之粗駁者去之則文固不害於道矣而必以焚楮絶筆為道豈非惡稗而并剪其禾惡莠而并揠其苖者哉漢唐宋之文皆有編纂精粗相雜我朝汛掃積文軌大同作者繼繼有人而散出不紀無以成一代之言走因取諸大家之梓行者仍加博采得若千巻其間妄有所擇悉以前說為準以類相次郁乎粲然可以備史氏之收録清廟之詠歌著述者之考證繕冩成帖以俟後人或曰朱子嘗譏文自文而道自道者其語甚力然則近世道學之談未易非也子之是舉無乃勞乎走曰不然考朱子之云盖為蘇氏之文駮故耳至於楚詞韓文註釋校訂不遺餘力則我先正固嘗以文為意矣必如子說則是釋家不立文字之教走豈敢以為是乎
  送河間縣令孫良臣序
  濟南衛經歴臨漳孫君良臣上其九載之績於吏部課其能而言於朝得進知河間縣事其鄉之仕者以余河間人知其地為詳請贈之言固遜不獲則告之曰河間古瀛郡也領邑十有六而河間邑附郭有軍衛三其治瀕京師其部多遷民其田羡而腴其民夥而役繁盖治瀕京師則國用之來需也勤部多遷民則生理鮮田羨而腴則勢力者敓之而民是用瘠民夥而役繁則人日事乎委輸而不暇乎其他且邑附郭則郡長貳有錢榖刑獄之事必責成焉又有軍衛三則兵農雜處民無所從乎聽教令而訟滋熾非循吏有不僨事而隳職者鮮哉雖然古之人圖難於其易告之近者則其逺者可企也徃年鄢陵李君讓為邑數年野無游民庭無滯訟勢力者來則身任之而不以困民民之就役者為立科條使更休迭逸而不告瘁處戎伍間不少假而治用不擾且承邑久之餘有巨猾其間捕之而置於法者前後數十其請老而歸也貧無以家闔城士及所部挽而留之者千餘人不獲命則相率出泉布贐之一無所受民至有泣下者古所謂循吏若李君非邪良臣於李君居同鄉入太學也同業其仕也先後同官出處之同如此其政容可以弗同邪然則近繼美李君而逺追蹤於古循吏良臣能不朂之以求所謂圖難於其易者哉今郡守賈侯忠良二千石也郡倅劉侯邦寜仕河間最久亷介人也良臣徃得賢守貳其職尤易舉矣故并以告云
  送張彦質赴南京户部主事序
  余童子時從家君宦蜀時華陽人張君彦質王君良輔輩讀書武侯廟中余間徃逰焉聞伊唔聲琅然出牎間退竊歎曰諸君子勵志亦良苦使他日出有位寜肯負今日哉厥後余被召去蜀遂不知諸君子出處者十有三載成化丙戌余第進士時榜中蜀人頗班班焉雖彦質良輔於廣衆中有一面之雅然亦漫不省其誰何盖余去蜀也久又不及與諸君子叙平生歡故相昧如此今年彦質得户部主事分司南京又始與良輔相晤語方愕然知二君子者曩時廟中讀書人也俯仰今昔若有感焉則告之曰夫蜀彦質之所家也夫武侯故嘗仕彦質之鄉彦質之所景行者也矧寓其棲神之所誦詩讀書於斯其得於歆豔者必深故請以武侯之事為彦質告夫武侯之學世莫得其師傳之所自然静學之言實洙泗之緒餘大儒君子每有取焉盖静則志不分而學有以足乎已學則術不踈而才可以周於用循是而為之則上焉為人之官長而有所蒞下焉為人之幕屬而有所承殆無施而不宜矣此非彦質之所當志者邪夫以余見彦質求志於十載之前思彦質逹道於十載之後則彦質之徃也緬懐舊逰景行先哲將不畏人曰斯人也今有位矣寜肯負徃日哉
  送醴陵縣令汪世行序
  天下之治惡乎繫曰繫於相與令曰相至尊也令至卑也其勢邈然不相侔矣顧使之均天下之責毋乃非人情乎曰不民也者天下之本也相雖尊其於民也䟽令雖卑其於民也親踈者難為功而親者情易孚政易逹令之賢否民之休戚以之令豈可以易視哉故太師楊文貞公嘗恨不為令盖君子之思得民如此休寜汪世行令於長沙之醴陵吾黨之士或榮之或惜之榮之者以世行故家子起布衣為令得善地以奔走百里之人惜之者以世行之才當舉進士通朝籍不則倅一郡長一州顧乃屈之為縣二者皆非也夫天下之責令與相均吾知世行於此求盡其責之不暇而以為榮且惜者過矣董子曰守令者民之師帥夫帥所以治民師所以教民也治之遂其生教之敦其彞治教兼舉而令之責始盡且令之於民有事造於庭相告語若父子然豈若相之據髙享大其通以閽其見以刺於人扞然不相能也然則今之令患不為耳茍有為焉民豈有不治教之澤者哉迹是觀之情孚政逹其易易如此而已無賢稱民無休聲不可以言令矣今天子臨御法古畏民上圖任於輔臣下責成於守令誠以之二者天下之治繫焉然則世行今日之所勉副者亦為之而已矣進士吳肅清上舎汪汝温約鄉人以餞世行而走僣為之言且以喻夫世之不足於令者
  河間府志後序
  河間郡守太原賈君忠及其倅寜夏諸君廷儀取郡志梓行而走書京師請敏政序其後敏政邦人也不可以辭則為之言曰河間為郡在前代廢置不一至唐宋為邊州當河北三鎮及五代宋遼金元戎馬蹂躪之間兵燹交馳文獻滅裂杞宋之徴盖使人有不勝其追惜者焉迨我文廟定都北京而河間為畿郡承平既久文物日滋於是二君子始得修復故事為志以傳夫周官小史掌邦國之志則郡之有志尚矣盖為人上者於凡所部之山川道里民風土俗與夫人材物産有所不知則無以考求其跡施於有政而成治功此河間郡志所為梓行者也或乃謂英廟嘗命儒臣修大明一統志分賜在廷書坊既以摹本翻刻則列郡之志可廢是大不然夫一統志天下之書也其法畧列郡志一方之書也其法詳畧者非簡詳者非贅可相有而不可相無者也然則斯志之行豈徒以飾吏事夸美觀而已將使夫行部之臣筮仕之士不煩於詢訪咨諏而一郡二州十六縣之事舉目可以盡得之由是而出治無難焉則二君子有功於斯郡大矣賈君守河間八年威行惠流治益閒暇而諸君贊成此舉之力尤多其同寅者亦皆淑慎自持故議以克合使數百年之闕典於是而備其視世之汲汲於簿書案牘之間者其相去顧不逺哉志凡二十巻本多挂漏譌舛敏政不佞為之慱采羣蒐重加訂正凡古蹟山川人物詩文之類彪分臚列頗詳整於舊云
  送南京工部主事金公器序
  成化壬辰之冬金公器以工部主事考績來自南京倡為同年友之會會者百十有四人以嗣嵗春正月多賜假乃以上元後一日畢集於朝天宫之東堂結綵署其門曰瀛洲佳會而教坊又盛張樂以佐酒酒半羣起謂曰非公器則兹會有弗成因舉觴為公器夀薄暮方歸騎從塞道道旁觀者咸嘖嘖歎賞以為衣冠盛事噫公器之意豈徒然哉會以友名是必有道焉夫丙戌之春同日奉廷對者三百五十七人七八年來或物故或以事去或宦走四方者强半在朝者亦各有職事之拘雖同舎郎嵗不三四見今乃與諸君子為樂於一日之間而晤言於一堂之上則豈直杯酒之足樂乎是必相責以善使相顧無慚色則庶幾斯㑹之不辱而友道成矣且諸君子為給舎為羣察其亦有敢言以折憸壬者乎有朋昵以摧善良者乎為署郎為百執事其亦有清恪以保名節者乎有苛黷以隳官守者乎是是而非非則庶乎後㑹可尋斯樂可繼不然其有能靦顔頳頸以自列於樽爼之間者哉公器之意殆出於此若留連光景以為好事之舉則友道無所藉而斯會不足齒矣敏政在榜中年最少無善可稱而辱為諸君子所不棄使執筆為公器南還之贈故序其事以道其行公器吳江人籍京師倜儻有才畧蚤以事忤權貴人毅然不屈至今談者尚之
  送吳思齊還治遼州序
  國朝之制凡仕者三嵗一考三考則視其殿最而黜陟之然三考之間惟再考為難仕之初鮮有不自立者故一考率得書最於有司至於再考則以為宦成矣其心不能無少緩以肆亦或有技止此而力不逮者於是乎前不足於人之初望後無以為明陟之地舉其有而并失之故凡仕者慎焉吾友呉思齊知遼州六年矣書最於有司如其初其西歸也鄉人餞之而請余重之以辭夫并晉之土勁食其土以有生者鷙而難馴而遼大州也思齊以江南諸生處其士民之上言如不出諸口而令無不行也身如不勝衣而頑者化暴者革部使者以為能羣試之而書最於有司者再夫豈掩襲而得之者哉是必有道焉思齊以淑慎自持少而壯如一日故無緩肆之安儒者之分不分其力於他道故無不逮之恥以無所緩肆之心而加以可逹之力守其道久而不渝雖終身可也何有於再考雖服於大僚可也何有於一州陟之明之不足為思齊道也鄉人之餞者刑部主事謝恭而下若干人
  送内兄林文秀之官淮隂序
  内兄林文秀與余同學詩於家君晴洲先生時先生參政於蜀余與文秀侍行道荆江泝巴峽以逹成都凡途中山川古蹟先生必命題以試吾二人吾二人者亦思盡天下之大觀以昌其詩故在峽中每每攀蘿葛上峻峯題名峭壁之上或跳石弄水於奔川激流處相與為不經人道語嘗記作巫山十二峯詩余語不能奇因竊兄者以為已有相與爭笑不已時雖未知詩之工拙然自以為有足樂者其後余被召來京師文秀亦束書歸耕瀛城之南不相見者數載天順末余謁告歸省晴洲先生於金沙嶺之别墅文秀乃復相余行馬上時時説舊事數日不了時深秋曠野天長木落頗快人意既出瓦橋關過䧺縣余與文秀因馳馬遊鄚州古城上有騎而劍者數人羣僧荷殳擁其後文秀以為暴客心甚恐余時獨挾三矢躍而出適有奔犬起叢薄間客與僧相謂曰公子能追殪之乎余控弦應聲一發而斃客與僧相顧眙散去文秀偉余因口占一詩後余每思壮遊盖未始不徃來於懐也余舅氏既棄官安東而文秀家益落數益竒乃欲就升斗之禄以為養親計時太守賈侯召試之案牘文秀曰僕安能事此願試一詩賈大驚異試以冬無氷之詩文秀舉筆立就乃得為宣使大寧都司大寧多武臣不識好惡獨見文秀能詩乃禮之不敢後用是文秀安為之下者三年始得上吏部為驛令淮陰夫以文秀偉然長身生北方兵革之地人識字以為難而獨以詩出其羣則其通名天朝以躍馬食肉於此豈曰幸哉文秀既戒行李出都門余因與之約曰第他日復得謁告南歸子當市柳魚豆酒坐我皇華館上呼取伶人作韓王孫受辱戲劇相與大醉十日然後放巨艦入清河下長淮問古戰場及騷人釣遊處相從賦詠以尋舊盟慎勿以謂余方奔走舟車之下求盡其職寜克從子嘲詠風月留連光景作少年郎邪酒盡告行書以為贈
  夀吳孺人序
  子之於親盖無所不致其極而稱夀則其大者故觴斚不足以盡歡歌舞不足以養志幣帛不足以將誠惟文字可以揚厲徳善有古詩人頌客之至情說親之道於此為盛然士夫間類以之為虚文不屑為豈以請者多而作者厭乎夫稱夀孝之大者而厭其多是惡天下之為人子也故凡有以夀文請者不肖未嘗不欣然應之無難辭推已之心知人之我同耳淳安諸生吳君禮之母方孺人夀七十而加健因與其二兄祥裕及其友生盧鴻輩謀所以稱慶者乃走書其從弟監察御史祚外弟禮部主事邵君新於是兩君過余乞為之辭余不及識吳君而獨重其孝則起請孺人之為人曰孺人故宋蛟峯先生之孫嫁處士吳本輝父本輝父棄世二十年孺人不為竒絶之行而家庭間為子者不悖為婦者不妬為僮僕者咸職其職而不敢肆人以是賢孺人兩君又各言孺人教愛之如已出且黯然以不克親拜堂上為歉夫子之當孝常理稱夀常事獨從子之於從母率以為䟽矣而慕之如其子其親戚子弟又加逺矣而慕之如其從子其子之友生異姓矣而慕之如其親戚子弟吾以是益知孺人之賢夫賢者有後孺人之兩子皆克家而又有才行如季子者他日起諸生與御史聨歩朝行以底於顯親揚名之孝則孺人享禄養以介夀祺方自兹始孺人始生之日在嵗之秋九月二十九日余不能製新詞畀舞童歌以侑觴竊聞之閟宫之詩曰俾爾昌而熾俾爾夀而富黄髪台背夀胥與試又曰俾爾昌而大俾爾耆而艾萬有千嵗眉夀無有害余不敏敢以是為孺人敬誦之
  送晉寜州邵醫官序
  鄉貢進士王景陽開塾於太師李文逹公家間道其鄉人邵景暉之醫學公子尚寳司丞士欽及其二季士敬士貴因樂與遊且諗其醫之良也又以道於余余方思識其人而景暉受薦起為典科於晉寧州醫學去矣士欽相率來請一言贈之行嗟夫天下之事未有不資於學而能成者百家衆技必有師焉而今之公署在天下以學名者三儒也醫也陰陽也儒之學自三代已然醫與陰陽二學肇於宋而盛於今國朝置官與儒學鼎峙夫二家之學在周禮曰醫師在書曰羲暨和盖儒者之學非百家衆技之所謂學也儒者不得而專攻故使良者為之長率其徒以相守令而治民焉其任雖卑而責則重矣盖禮義乖則民之俗也漓疾疢興則民之生也弗遂寒暑紊則民之業以隳三者之教行而治道成故曰二家之學非百家衆技之所謂學也夫道徳性命之理六經載之醫與陰陽之先其所以察脉理而知受病之源測象而得運行之度類非神聖之士不能以前知特後之學者泥其迹不察其理故世以百家衆技之流目之而為其徒者亦安處其名盖二家之學失其職也久矣晉寜於滇為屬郡而景暉之父故為醫學師景暉世其學且世其官盖庶幾所謂良士者夫滇在京師萬里外其地與夷獠雜處國朝以來禮義之漸洽視内郡而况於醫乎吾見景暉之教將大行於一州而逺人其休也余故學於文逹公而景陽又於余有講學之舊亦深慨夫儒者之失其職而無以自振也故以學之說告之
  文母王宜人輓詩序
  輓詩之作何昉乎左氏之歌虞殯荘生之紼謳古樂府之蒿里薤露皆是也然考其實乃當時送葬執引者聲之以相其力耳顧近世為之者異於是憫其人命之不淑則近於黄鳥之詩本於人子所追慕則近於蓼莪陟岵之詩頌彼之善寄此之哀雖不相知可以請託為之習於見聞遂成故事不如此則人且有無所用情之譏盖士夫之告哀乞詩類於俗人之飰僧追薦勢不能自已也户部郎中文君志貞奉其母宜人輓詩一帙過余泣請曰詩必有序余讀而悲之曰此亦可謂用情矣夫古詩幾三千篇孔子刪之存者三百有畸而致哀於人追慕其親者僅一再見又每不過三疊六疊而止焉盖如此其慎之也慎之故足以昭當時訊後人而近世為之者動輒累十百不止徵之累年不足借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稱則亦何其詞之費慮之周一至此哉蓼莪陟岵之詩人子所自為未嘗借重也黄鳥之詩得諸其國人未嘗出於大人先生之口皆孔子所不棄則人固實有善之足貴乎宜人姓王氏世家山東徙陜蘭邑之東川既嫁從其夫君子謫戍凉州中嵗而歸晚就養京邸受封恩年六十有六以卒葬蘭之華林峯下本其為女若婦若母皆有善聞其鄉郎中起進士為行人至今官其顯揚之業固將有出於此帙之外者雖然此豈不猶善於世之飰僧追薦者哉
  送方君引
  方君秉彞歙諸生也少從鄉先生學春秋學成赴南畿秋試屢弗利而年益茂學益䆳會其家有尺籍死無繼者有司將逮君而儒生從戎者令當送試其才否罷遣之君持牒走京師兵部請就試文淵閣閣老彭安成先生才君君乃得釋予與君家同郡竊為之嘆曰周禮凡國子遇兵甲之事則授之車甲合其卒伍置其有司以軍法治之夫周盛時如此而况叔季乎於國子如此而况郡縣諸生乎惟我列聖以文教古之治恒患人才之遺故於儒生曲成之如此方君不已大幸哉詘伸者數之常也君之去此其必翹然出羣以上副朝家涵煦之大恩乎然則今日之詘固後日之伸兆也君族兄貢士良弼與余善故輒書此以為君之歸
  洪氏族譜序
  知鄭州徽人洪君寛奉其世譜一帙請走序其前曰將板行族中庶其所藉而不朽也洪出共工氏受封河内之共城子孫推夲水徳之緒加水於左世望燉煌在唐有諱經綸者徳宗朝為河北黜陟使議罷方鎮兵左遷宣歙觀察使自下邳徙婺源之官坑徽之有洪盖始此觀察七世孫鈸又徙休寧之黄石鈸七世孫中孚宋進士龍圖閣待制贈少師徽宗時嘗諌伐遼忤内侍落職致仕待制五世孫大六再徙歙之西南境因姓其地曰洪源則今洪所定居也大六十世孫伯祥自號洪厓老人元至正中與其弟震為洪氏木本水源録序而藏之鄭州上距震盖四世矣然自洪厓兄弟剏譜之後子姓益蕃為世益逺而舊編之傳者日益譌於是鄭州又復定為今譜凡若干巻洪厓之譜有鄉先生唐仲實及史官徐旭之文所以叙譜之故畧已盡之然走獨念徽之洪氏自唐至今視他族積久彌盛亦有二公所不及言者夫唐之亡成於方鎮宋之分裂始於伐遼而觀察待制兩公獨於其時慨然以天下為念不恤强臣巨閹之害已而言之君父雖其言不行而守官之正謀國之忠建事之勇萬世如一日也其子孫之盛且久不有自而然哉是則斯譜之行豈直叙親踈别真偽所以不忘前烈而廸其後之人固鄭州謹嗣葺之意也鄭州起鄉進士自桂陽徙治鄭皆有賢聲子逺亦舉鄉貢進士而鄭州故與走之宗兄同知汀州熈有婣好知洪氏者莫如走也故論其世而以兩公為首稱使後之觀斯譜者有考焉
  贈廣東按察副使張君詩序
  廣東凡十郡七瀕於海一居海中環其境諸蕃相望而倭人最慓黠難制朝廷為設按察分司於海上副使一人奉璽書以巡視海道為名一方安危隠然繫焉用失其人必且僨事故擢任之際徃徃慎之吾友華亭張君汝欽之赴兹役也同年友一十人約賦詩道其行退余為之序廣東大藩水陸之交警備甚嚴三司皆治廣州而按察又分五道各署印以糾諸郡獨海道上下數千里責之一人然比年以來倭人出沒最少而猺賊弄刄於谿峒之間無虚歳至於焚縣治逐長吏俘戮其子女屢勤大將出兵攻之稍靖矣而復熾此其故何哉危者平易者傾理之常也汝欽長身玉立性敏而志鋭自翰林庶吉士為監察御史出按滄濟荆湖之地不縱不刻所至然有聲焉海道一事固優為之雖然巨浸排空戰艦如林以孑然之身日虞㓂至而圖其成此水道之所以長安也谿峒不險於海猺賊之慓黠不勝於倭人然事未至而議之甲可乙否有事相顧莫可與當者此陸道之所以多危也夫廣東偏師屯境上至今不觧其勢殆有可平之漸而海道之無虞也久矣易曰無平不陂無徃不復艱貞無咎勿恤其孚于食有福汝欽徃哉服金紫食大夫之禄日坐行臺兵民環立以聽乎教令豈可一日而忘艱貞邪謹自治勿恃其安而毁於盈事之渉利害者亟罷行之使海波不揚戎備閒暇島夷聞之不敢乘其隙素餐者望之有儆焉則豈惟無負其平生與今日慎選哉福禄日臻誠有如易之所云者矣諸君子詩多致愛助之意而無留連光景之詞固將有可傳者不待序也
  送范邦祥知嶧縣序
  徽之貢士范邦祥以戴氏學凡七上禮部舉進士不第既入吏部銓其下邦祥者類得府上佐及州長而邦祥僅得為嶧令又逺去其鄉數千里於江之北徽人之客京師者重惜之因相率請余為贈别之辭嶧山東之縣也秦漢帝王率嘗逰其山之下刻石頌功或道海上求仙人以徼永譽而逞其大欲計當時扈從輿馬紛然交於馳道供億之需百出而嶧之士民奔走服役轉竄死亡為之令者亦疲於事上日虞罪責雖有子惠循良之志将安所施方今聖天子端拱於上無盤遊生事之好四方靖謐不特一縣為然然則邦祥去此而綰黄綬為郎於大府之下以今百里之人所據者儼如古子男之國謂非聖天子之明賜不可也而又何重惜之有雖然古之善治不過富之教之耳三五年來山以東非水則蝗疫癘薦興郡縣之間十室九空村墟蕭然至於無人此豈君子可樂之時邪邦祥徃哉尚旁求舉措之蹟使饑者得食蕩析者反其居而病者無夭札之苦然後乘國家閒暇之時進其諸生相與推明孔孟之遺書而復行之俾嶧之人忠信長厚無盗無訟以還鄒魯之舊此則余所重望於邦祥者餘不足道也
  送太學生于君還鄆城序
  我朝准先代之制士必養於郡縣學升於太學以次入官盖儲之有素而後任之得人也余獨怪夫近世士不知所自養凡在郡縣者恨升太學之遲在太學者惟恐出之不速故未升則上粟馬以求進甫升則投牒吏部願就禄學官甚哉失其所以為士者夫士之居學其猶農之在田賈之坐肆乎農蔑其田則餒賈厭其肆則貧士疾視其學則為棄人士之在郡縣學所讀者先王之書所友者一鄉之良士無耕耨貿易之勞而有誦之樂一日居之則修已治人之業有一日之長其上太學也亦然且所與遊者天下之士歳考月計而吾之業鮮不成矣顧皆僕僕然有濡滯之嘆幸而去之動色相賀是何所見之與農賈異邪于君本深鄆城世家為縣學弟子貟以所業尚書赴山東鄉試者屢矣每赴輙不利於有司而業益精成化丙申始升太學其同升者多願就禄學官君笑曰方將受教於人而强為人師士之恥也乃謁告省親東歸噫若于君跡其心顧豈可以今之為士者求之邪國初太學生逕授京秩而進士多外補凡試禮部未第者増廣諸生不得入太學太學之重如此正統以來斯例漸塞由是科目重而太學輕假使人皆好修如于君則世烏敢有輕太學之士者哉惜乎蘭茝之一二不禁蕭菅之千百也于君之歸奉親讀書其所養益厚必且大成於科目之間以副上之任使抑豈僅為一鄉之良士已乎監察御史佀大器亦鄆人余同年進士也素厚于君請余文以為君之别大器之友即余友也故不以辭
  贈兵科都給事中章君序
  給事中非言官也唐宋之制給事中治門下省佐侍中詳命令封駁章奏别有拾遺補闕司諫正言謂之言官其治曰諫院我太祖髙皇帝罷言官而毎著之令曰凡朝政缺失軍民利病許諸人直言無隠大哉王言其視唐宋之淺謀狹制盖萬萬矣國朝給事中設科六有長有佐其責愈分而職愈専然今之人見給事中猶曰言官其自諉亦曰言官予恐責之者非其罪而自諉者無當也鄞之章君元益天順中與余同領京闈鄉薦成化初同舉進士同教養於翰林元益長余四歳磊落䟽闓余兄事之余承乏史官而元益擢兵科給事中朝夕敬共以求盡其職而竑論崇議見於設施者士論徃徃以為得體既進都給事中凡同年者又皆喜以為吾榜得人而鄞士之喜尤甚於是刑科給事中盧欽玊刑部主事楊志仁來請余重之以辭余於元益交久語熟盖無可為辭然余所以敬厚元益者寜有已乎夫内科外部實相對峙雖禄有崇卑而其責常均矧兵國之大事固難乎其為長矣今之仕者為寮佐遇事則曰有官長在吾何能為至於為官長將何所逭其責哉上嗣位以來屢勤兵於四方雖不旋踵帖然無虞意所以弭之之術尚有所未盡也元益嘗佐兵科有聲矣今為官長焉其必有以審處乎此語曰有官守者盡其職有言責者盡其忠今之給事中固非若古之言官有專職然令許諸人直言無隠則夫職之所在法無不得言者合羣議而告諸朝布之天下偃兵息民以輔成今上垂拱之治余寜不有望於元益也哉
  贈鄧州守禦千戶黨侯序
  天下武官自開國靖難兩功之後有事於四方則以㨗進者千萬計由是衛所之上多者數十少者十數蠶食其下戎政以隳徃時天子用廷議詔簡汰武官拔其尤者為軍正衞三人所一人俾之綰章以治事餘不得預三歳則聽行臺守臣覈其稱否為進退焉冗貟肆虐盖庶乎鮮矣成化十有二年河南鎮守中貴人暨巡撫巡按者籍其所覈軍正官於朝盖河南一都司所八衞四十餘所進者若干人而鄧州守禦千户黨侯隆居其一侯陜之甘泉人世為將家自其祖父以靖難功至千户侯謹嗣之率其所部練於京營有年矣士卒甘苦軍務弛張閱知之甚稔其膺遴選殆可謂無負者與所悉寓治衞中有事可仰成於上諉辭於下鄧州一所雖附南陽而軍於外以守禦結銜其勢儼然與衞敵專行獨濟無不可者然則黨侯舉措固將繫一州之重輕也哉鄧於前代為重鎮地瀕襄樊山川阻修劇盗徃徃生其間朝廷一遣偏師問罪必先駐鄧故為鄧也難邇者天子命大臣行要害立官府綏流人為久安之策鄧之易易盖自此始矣雖然古語云太平不可忘戰侯勉哉慎隄封恤士馬戎政之渉利害者罷行之使一州晏然兵民胥悦則豈一得之足慶將三歳之覈亦孰能易之侯勉哉鄧之仕者相率請余言為贈余外舅鄧人也故不辭而與之言
  贈工部主事吳文盛序
  世有謂文學不足以得士者非通論也余觀兩漢之人鄉舉里選雖若無事於學至誦其所著述皆平實可法大抵人必深於學學必本於經故見諸行亦有所據而不悖今之所謂學者何學哉以詞翰之工拙為髙下遂使經生不齒於才子士習之不迨古有由然已吾徽之人於所謂詞翰者類出列郡下惟舉於兩京上禮部者率以一經占首選盖徽之為郡自朱子以來儒先輩出經學之漸被者久後生小子口誦手録者不雜於他岐故也若休寜呉文盛其一焉文盛之春秋有聲郡學成化辛卯以是經舉南京鄉試第二人壬辰魁禮部會試主司皆録其經義式來學廷對賜進士出身值外艱而歸丁酉服闋乃授工部都水清吏司主事出莅淮安清江浦河道云文盛為人恂恂儒者若不勝衣至扣其所得亦霈然莫能窮雖性和易人樂親之家居三年未始有私謁盖非深於經者不能也彼施施然驕其詞翰之工於人實足以暴其浮藻耳其中豈必有本哉雖然詞翰之工拙不足計而近世乃復指談經者為迂濶甚矣乎士習之陋也窮經將以致用春秋者聖人之用在焉文盛㓜誦習之今壯矣是非舉措如辨黑白數一二推而行之豈不綽綽然有餘地哉矧簉屬列部有不能事事者多借上官以自諉文盛之去此也本之以平生之學加之以獨任之力將賢聲翕然起於淮之壖矣振華履亨必兆於此淮南北徃來之通衢也吾願與鄉人士之客京師者拭目焉
  宋遺民録序
  余嘗讀宋王鼎翁謝臯羽唐玊潜三子者之事而悲之且名不載於史而其平生著述兵燹以來又多淪喪獨其倡和稱述之間見於諸家别集中者猶可考也齋居之暇因褎輯以傳而附以其一時意氣相與之人為十二巻題曰宋遺民録序而藏之曰嗚呼甚哉宋待士之厚而獲士之報如此也江南北矣帝子臣矣勤王捍難之卿相擄且死矣而三子者皆布衣為文丞相客初未始都髙爵享厚禄也乃獨拳拳思宋之不置或欲死其主於方生以成其名或欲生其主於既死以暴其志或欲存其廟食於既亡續其王氣於已斷以求盡此心而不負其主天理民彞藉之以不冺焉夫然後知宋貽謀之善而士厚報之可以為有天下國家者鑒矣吾嘗見前代亡國之君暴虐備至其臣有駢首就戮甘九死而不悔初未始繫於國之貽謀焉者誠以君臣之義截然有定而秉彞好徳之良心不容已也然亦有以其綱常之身與其君父之國委而與人以偷生茍活倖富貴於一時且自以為得計者雖本諸其人之知愚賢不肖而國之貽謀亦容有未盡耳此秦隋之君一經敗亂即如潰不可復救而靖康之末忠臣義士死者接踵又相與維持立國至於百五十年之久國亡主執而猶有如文丞相者挺然以其綱常之身百折不屈就死如歸以明大義於天下後世而三子者之志於是誠可悲矣至今言者每以其名不載史為恨然余嘗竊觀三子者之事而得其心矣方其運去物改之後徬徨徙倚於殘山剰水間孤憤激烈悲鳴長號若無所容其身者茍可容力就白刄以不辭環而視之非不自知其身滄海之一粟也而綱常繫焉故寜為管寜陶潜之貧賤而不悔者誠有見夫天理民彛之不可泯者然跡其平生則亦將求以不負此心而已豈必人之已知也哉而其志則已光耀硑鍧於青天皎日之下雖歴萬世光景常新不與海桑而俱化矣固非若世之淺丈夫建尺寸之功必待銘之鼎彞刻之琬琰而後名可永也由是觀之夫三子者豈以史之載不載為加損者哉區區孤陋每摭拾其殘編斷簡而伏讀之其言勁如風霆煒如日星而黍離麥秀之感溢於言意之表殊使人不能終篇固以毛髪上指涕泗交頥如見其人於九京凛有生氣欲從之㳺而不可得也矧夫一時相與者又皆慷慨悲歌之士或倡和焉或稱述焉皆足以起人心之忠義振末世之委靡百代之下讀其文想其人將必有任天理民彞之責於一身而與之㝠契神交於百代之上者矣然則有天下國家者可不鑒於此哉編之末復附以元主為宋裔之説一本諸故老之傳聞參之史傳之豋載卓卓乎可以信後世而無疑盖又將以慰夫三子者不忘宋之心於地下而宋貽謀之善之報亦於是乎見焉









  篁墩文集巻二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二十二   明 程敏政 撰序
  贈三氏學録孔君序
  成化丁酉春衍聖孔公上䟽言三氏學官闕員族人公璜有行有文請注為學録上京師吏部以聞詔可公璜字輔文宣聖五十八代孫也治任東歸凡姻於孔氏者醵而餞之又過余請贈之言謝不敏不獲則告之曰聖人之言具在方策學者所共習也雖得之有淺深小大皆足為教養之資顧余之蕪陋縱强之有辭亦輔文之所前知者矣將何言仰惟我列聖於宣聖之宗子世胙為公開府置官屬得自辟三氏學其一焉學之為師者不考績為諸生者不貢試優游卒歳視諸王府近世始更著令考績貢試比於郡縣學提學按察官得臨之盖因時制宜勢不得不然則今之為學録者視昔加難矣且郡縣學之師徒誦法孔氏云爾非其後之人諸生亦雜出於兵民子弟不必皆聖賢之裔或一不副其職人尚得訾議之曰非孔氏之徒也而况輔文乎如使聖賢之裔有一之違越禮法學行後於庸衆人則人責備其師矣又况主鬯者聞其賢而舉之則夫酬酢事變周旋禮文固將挾之自輔以求立於無過之地不思其難可乎輔文之考經伯正統中為學録曾祖克堅仕元逺祖頴逹仕唐俱為祭酒而安國仕漢為慱士皆師儒之官其聲光播於史牒家乘者炳如也輔文淳行篤學雖漸漬乎其先世者有素是職之舉無難焉然未可以自足也踵芳邁烈由考而祖又上之以闖於頴逹安國之堂奥使禮庭之訓勃然一新於鄒魯之間斯下無負聖孫之推薦上無負明天子崇儒右文之優渥矣經不云乎惟斆學半此贈言者之意也輔文勉哉
  山川鍾秀圖詩序
  新安山川甲於東南而婺源又一郡之勝晦菴先生文公朱子之闕里在焉初文公父子生時有紫白二氣出家之井中宋號曰虹井建亭其上其後韋齋因仕而家於閩迨元至政暨國朝洪武有司皆請還其子孫一人於婺源俾奉祠墓曰湛者距文公八世矣用長子檼貴封户部主事檼起進士歴浙江都轉運使景泰中詔禄朱子後於是居閩者曰梴世為翰林五經博士居婺源者曰楙世為國子生楙於檼梴兄弟也歴餘杭永年丞兩並顯於時而推其慶之所繇來則婺源其祖也考之朱氏家集韋齋常以紫陽書堂鍥其印章紫陽盖新安之名山又聞之長老淳熈中文公歸展祖墓慨然思返其故廬因挾西山蔡氏與俱蔡氏雖精於堪輿之説而實則閩産力勸文公還閩則二先生平日眷眷於新安之山水可知已噫大賢君子之生其身繫天下後世斯道之絶續其後之昌否皆天也豈悉假於一郡縣之山川哉然尼山禱而得宣聖有賢嗣人世不失爵則地之靈或相之亦理之所有者吾以是訊井虹之説焉雖然陟降於廟庭行視其丘壟使觀者指其父子兄弟紆金拖綬相望於松楸爼豆之間而曰斯山也斯川也其秀之所鍾如此則未也賢者之後固有在彼而不在此者夫朱氏之言著於書而行傳於史天下後世人知誦習之而况其子孫也哉矧簿尉茶鹽之職二先生皆嘗為之迹其舉措無非道之所在茍為子孫者言行不失其世守則豈惟名位之進足以榮一時將赫然增輝於故鄉山水而大賢君子流澤之長所以出乎天者愈可徴矣湖廣按察僉事汪君希顔於朱為婣家既作山川鍾秀之圖以贈永年又託諸公賦詠之而以走新安諸生也請為之序
  送孔君廷佐知環縣序
  環於前代為邉州宋至以重臣開府控諸路以扞夏金國初天下平一西土歸於職方乃易州為縣属慶陽盖自是令於斯者晏然與其民相忘號為善地中世以來有敵騎潜於河間入我西鄙而邉人燕安敵稍得志以蔓於内地若環則亦嘗有小警焉募既興奔走不暇由是繼令者始以環為難今天子嗣位十有四載屢勤兵於闗陜諸將遂以㨗告而敵益衰環益壮鄧之孔君廷佐以諸生待次吏部而得令於環余與尚寳丞李君士欽皆於廷佐有葭莩之好則相與慶其行曰甚矣廷佐之宜於環也何哉業本於世守而才成於積學廷佐之先家靈璧其曾大父烏舍府君從髙帝起江左自將五千人北渡取鄧州而城之創宫府綏流人戢羣盗掌兵民之政者十五年後雖去之而鄧人懐惠禮其子孫之留寓者不衰廷佐在諸孫中翹然秀頴得諸其家者既深而又發跡庠校通經術友國士以充其所未竟使環如昔者之難且將易之而况戎馬載旋河外無事治環之蹟固有不煩於旁求逺睨而得之者矣雖然居安思危相古所戒廷佐徃哉劭農飭吏之餘按行其山川與其故砦遺城之下進其父老以考知前代扞守之宜暨我朝更化以來治狀難易之故凡事力可及者罷行之其大者或專逹或舉以副行部者之周諏使因廷佐而有取焉以福環之人則究其所施以無媿於祖武者將不止乎一令矣廷佐勉哉
  贈覺義祖庭上人序
  我國家董正治官於内外文武諸司悉准古制又以釋老二氏前代處之無定法而禄其徒也無定貟故或尊禮之太勤以至於速咎或偏重之升彼抑此使不相能之二者皆非也於是定京師置僧道二録司禮部秩視六品又置僧綱道紀司於諸府二正司於州二會司於縣並二録司俾率其徒事其事以自别於齊民盖髙帝之仁如天地之覆載雖荒裔之逺外者思有以綏之俾無一夫不獲其所而况老子中國人釋氏之先本慕中國而來者乎故不問其説之何似一切以官府處之由是二氏之徒得相安於徳教之下而無過寵之虞偏重之厄者我髙帝之仁也祖庭上人良家子不樂昏宦而從釋氏者游其師曰翠岩仕為僧録右講經翠岩之師曰本宗仕為僧録左闡教皆以能官名於時上人既得衣鉢之傳遂出游四方廣其見聞以求所以嗣其二師之業者既乃浩然返於京師於時御用太監傅君方肇建大刹於都城之北西湖渠請於上賜其額曰廣慈又特薦上人為僧録右覺義使兼住持上人於是可謂能嗣其師之業者歟雖然正會率其州縣之僧以聴於綱綱率其府之僧以聴於録猶令率其民以聴於守守率其民以聴於中朝之大臣也其秩雖甚懸絶而正已率下以求盡其所當為則皆然已反是豈有不干憲於官府者哉上人朂之仰思我髙帝之仁以無替上之寵命則庶幾乎有光於所師而不忝其所舉者哉錦衣户侯趙君廣本太監公之客將而余赴兩試之館人也將合所知者以慶上人固請余為之序
  送湖廣布政司參議林君序
  今之升朝官惟戶部所理諸場廪帑藏自京畿以逹四方其事比諸曹為繁難子部十有三計官屬常五六十人其轉遷比諸曹為濡滯故仕者憚居之居之而有成績被顯擢則其人可知也以余所識若林君允吉其一人焉允吉以一經試魁其鄉既而舉進士為工部主事天順中覈羣工於荆湖荆湖之人稱之至今其在户部自主事進員外郎中課其績盖二十年矣部長貳任之不疑而寮宷推遜之無後言其有所歛敬通融終其去而下人罔敢嘵嘵者其為人如此成化戊戌之秋吏部舉之遂拜湖廣布政司右參議奉璽書專督區賦焉盖吏部之不忘其前政也者懼朝廷用枉其才也允吉將陛辭就道其同官主事任君文遂合鄉人出祖之請余言為之贈余觀布政司古方伯之任自使以下皆尊官然其徃莅率以部牒行惟兵馬食貨繫國用之大者置官專領則特降敇以告諭其人焉盖重之也昔文王罔攸兼於庶慎惟有司之牧夫是訓用違而尤謹於吉士之求憸人之戒我朝之任法與人盖體諸此然則允吉之膺慎選其不思有以副之可乎荆湖地數千里視諸司最大又多羨腴之田其民樂土而厭他徙獨其西南境二廣貴州者屯控蠻之師西北境陜雒者多流人其間盖不能無坐食之費轉饋之勞則起而為之所者非允吉乎其誰属之允吉閩人外若長厚而内亷隅處事精覈其於職務之難易繁簡與其進之遲速小大盖無容心焉久矣其去之荆湖固當益修其平生堅其守宏其施以不隳其舊望而卒有以副乎上下也他日績成而來加再命三命之寵焉以増輝其鄉邦而成余之論亦固有可以前卜者哉
  贈同知徽州府事張君序
  同知徽州府事張君拜命之明日余徃之國門之外之寓舎君留欵焉語馴而色温心竊幸之曰豈弟之君子也我徽之民庶幾其有瘳乎時通政參議李君和在坐屢顧余曰張君昔判我彰徳其政也不亟以困民不徐以廢事彰徳之人頌之至今今去而佐徽子郡之幸也敢竊以為賀又明日行人洪君漢與徽之仕者相率而過余曰漢嘗奉使道出黄州識張君盖及其境則士民相與誦其倅之公平漢謹識之今起而佐徽我郡之幸也敢請所以賀余不敢當曰我聞張君之治彰徳也巡撫都憲廣平賈公上其政於朝其治黄州也巡撫都憲太平吳公江右劉公又相繼上之盖更兩任踰十年前後不易其守故吏部長貳重其人奏其最加大夫之命焉以幸我徽人則張君之功名固已升諸廟堂通於天子可以聞四方為後勸其賀之也亦奚假於余言雖然我輩皆徽人也若徽之詳則豈非張君之所欲聞者哉夫徽南畿之一郡耳僻處萬山之中非往來通逵無迎送之擾征役之繁其四民各安其業而良賤秩然有等差無游惰之習陵犯之風若上之人以無事臨其下則下之人以無事應其上而徽之政成矣失繁簡之宜篾良賤之序一切拂其下之心以求異政則徒見其紛紛惟日不足而曰徽不易治此豈徽之罪哉張君連治二劇郡有聲焉其何有於徽而我軰獨不能自已者愛助之意也張君其終聼之君名英字廷傑陜之金州人其先君子嘗為浙江都司都事君侍學焉遂以鄉貢進士入仕而後此名位之來者盖未艾也
  東谷遺稿序
  東谷君死西事之又明年余從其壻錦衣指揮使孫璉求其平生之稿得所謂五雲漫稿風雅遺音蛙池鼓吹演雅秋聲東谷集者若干帙大抵皆零落之本也云自其家東歸時失之而又間亡於借者之手故所存止此以余平日所見東谷詩文之可傳者盖多不在焉其亦有可惜者矣臨巻憮然為就其中詮擇之得諸體詩若干篇文若干篇釐之為十五巻付錦衣君與東谷繼子府軍衞鎮撫齊俾刻以傳未幾兩人者相繼物故鎮撫所生父嗣東谷之母弟也來自江南為即其工焉余觀東谷君邁徃之氣髙世之才當其抵掌䧺談奮髯長嘯謂世事無足為者固自以為一代之人豪矣而志卒不遂以身徇邉於此盖有遺恨焉豈獨以是稿為輕重哉或乃以東谷之可傳者在此而不在彼何也豈旁觀者有定見而厚善者固有所不知邪雖然是非不定於身後而尤有望於千百世之下則其人可知已余於是盖有感焉東谷姓湯氏諱勣字公讓濠梁人故開國功臣東甌襄武王之曾孫初用周文襄公薦入京師又有胡忠安公薦迎裕陵於沙漠晩受知於李文逹公歴僉都指揮事充參將守禦延綏西路以終
  椿萱齊夀堂詩序
  人生之最可樂者盖莫如具慶若既賢且貴而又偕老於一堂之上不尤難哉元楊仲宏夀饒國吳公之詩盖具有此意味其詞想其人亦可謂善頌者已三山林太史亨大析其首句十四字為韵與搢紳大夫各為一詩以夀户部員外郎葉亨叔通之父母莆田呉太史汝賢又總十四韻為一詩離而倡之鏗乎其金之始也合而和之戛乎其玉之終也諸君子其又可謂善頌者哉叔通之獲是詩也將萃為一軸馳歸為親夀以詩必有序請余為之叔通之先徽之休寜人迨其祖始以客遊而家於閩故登科之記猶署其籍曰休寜云余家亦休寜也與叔通相識於京師而知其世之詳盖叔通之父仁甫君最孝友嘗追慕其親作官林風木之圖人重其志為詠歌之嚴事其兄凡資槖能少取而多讓然愛育其從子與子埒無厚薄也别墅之間有古松數株引泉作磵徜徉其中自號松磵道人其髙情逸韻談者尚之而其配林君復以敬正慈淑之徳佐成其家盖凡閩之為父母者有不如志輒相與歎曰安得有賢如葉翁林姥而家之不淑者邪其後叔通以進士歴官户曹當成化乙未之嵗用考績書最恩受敇封父為承徳郎母為宜人奉品服以華其身積郎大夫之禄以供其養而兩君俱年六十無恙在堂盖凡鄉之為子者有不如志輒相與歎曰安得有才如葉氏子而親之不樂者邪所謂具慶而賢而貴而夀備一家盖一鄉樂如葉氏者誠寡諸君子之詩其果謂之善頌不誣者已叔通方以其學術進於用名位之來益髙則二君受封命之榮益多夀益臻徳益邵其樂當益有大焉能言之士聞其風而播之渢渢乎益且有不能自已者哉余聞之莊子大椿以兩八千歳為一春秋本寓言至宋人有一椿五桂之句乃始以之况父而兼致夀意詩焉得諼草言樹之背背北堂也禮婦洗在北堂而醫書又稱萱草為宜男萱之况母殆取諸此然萱諼實不可以相通説文萱一作蕿盖自唐改古文六經説今文而遂易蕿為諼也不知者乃謂諼為本字萱為俗書豈其然哉因序此堂而并及之盖先義意而後訓詁亦著述之體所不廢哉
  慶通政使司右參議王君序
  靈壁王君必照與余同舉丙戌進士第出知江西樂安者三年其政有成吏部請於上而召之還授監察御史一日奏事奉天門下音吐鴻暢舉止不愆上為之動容既退朝薦紳大讙輒相與問奏事者為誰盖王君之名一日播諸朝而聞四方久之鴻臚以少卿缺聞上注意焉不果成化戊戌通政以參議缺聞上復注意而吏部適以君名上遂拜命焉廷謝之日薦紳又相與嘖嘖曰宜哉王君當是時吾榜之士為御史者最盛於是楊君維禎屠君朝宗合諸同官之意請余言致其私余不得辭則告之曰虞廷九官龍為納言中古以來置門下省與中書尚書分宰相之責葢即今之通政也夫中外百司章奏文移叢至山委一一審之以告於上而下之所司又受其成一一審之而後行天下嚴矯偽之防謹功緒之稽固非一二人所能理者故有參議兩人分日莅事以副其長貳其出入謀議進退恩禮率與六部均茍非其人則固不足以當上心恊士論而王君通經學古為名進士律己愛民為良吏守法盡職為才御史其聲稱在人非一日也知遇而被顯擢固所宜有豈獨以其言語之暴於外者哉然竊聞之舜命龍之詞葢深懼夫讒説殄行震驚朕師而望其出納之允則其責任之難可知已今之通政古之納言其職雖稍不同而士君子抱體用之學懐致澤之志則固無所徃而不究心焉矧於食大夫之禄日對揚於天子之庭者哉王君勉之崇階楙恩所以待成績於異時者盖未艾也
  存思四詠序
  存思四詠一編薦紳大夫士為無錫人華春所作者也初春之祖源長有至性嘗刲股以愈其母顧氏之疾不幸年二十有六以卒鄉人稱為孝子源長之卒也以子屬其母而不及其婦鄒氏鄒以夫之未諒乃心也乘其疾未革潜入室自經時年二十有二鄉人稱為節婦遺孤本常才三歳賴顧氏教育之比成而顧亦去世矣本常以早失怙恃而不克竟其祖母之養又不克顯其母之節題其所居之堂曰存思感憤終其身計華氏自顧以迨春盖更四世歴數十年音容不接亦已久矣而春方且拳拳焉思慕之不忘亦可謂之賢也已四詠者其一曰託孤撫所以著顧之慈其二曰舎生明志所以著鄒之節其三曰烏鳥私情著本常之好其祖也其四曰陟岵瞻慕著本常之孝其親也慈節孝義萃於一門在朝家當被之旌典以勸一鄉在史氏當為之立傳以風一代固不以四詠為重輕然朝典史傳其所繫在一鄉一國者公法也非其子孫之所得為也旁求名公碩儒之詠歌播其事於後以存其思者家法也豈非子孫之所當為者哉豈曰補家乘之闕而示人美觀者哉余嘗考南齊書有華孝子寳方八歳時其父當戍長安與之約曰俟歸為爾上頭其後長安陷寳年七十不冠人問之輙號痛彌日盖凡無錫之華皆出寳後而源長之髙祖鉉仕元為都功徳司都事早世其配陳至老不奪志當時旌其里曰貞節之門然則華氏之慈節孝義所以開於先者非一日矣宜其繼於後者代不乏人焉如此記云致愛則存致慤則著詩云永言孝思孝思維則其華氏之謂乎春淑慎好文有故家謹厚之風盖華之佳子弟云
  西巡紀行詩序
  詩有六義而風居其首焉故先王五年一巡守命太師陳詩以觀民風因其聲之正變以求俗之澆淳而國之治忽從可知已中古以來巡守之禮不行乃有繡衣直指採訪觀察諸名猶號觀風之使國朝歳命監察御史十有五人巡按四方所以酌古今之宜廣求治之端也我外舅御史公志徳先生以成化丁酉出巡山西盖自其始至黜吏之不法者若干人破獄之不决者若干事恤民之隠興俗之善所以罷行之者不遺餘力盖山西之仕者服其公而行者歌其化居者恐其去而幸其復來也先生既受代東歸走伏拜於邸第得其紀行詩一帙於槖中而讀之則仰而歎曰此先生之所為有得於西人者與記節之過續道山川之險易與其閭閻畎畆之苦樂豐歉盖凡耳之所聞目之所擊口之所咨諏者一寓之詩雖近代之聲不能不互出於正變而忠君體國之念藹然詞意之表可以觀民風察吏治不必工而自工者也彼世之言詩者率不過流連光景嘲咏風月其至於蠱善人而壊雅俗則先王陳詩之制如之何其可廢哉有編皇明正音者擇此巻之詩而附入之以備六義之一體當必有識者為之監賞小子烏足以知之謹為序以授公子珍俾什襲而藏焉
  送湖廣按察僉事汪君詩序
  成化丁酉之秋吾友婺源汪君希顔以山西按察僉事服闋改湖廣刑部員外郎黄君宗器行人汪君仁夫於希顔有鄉族之雅約薦紳賦詩道其行而余為之序焉湖廣楚地延袤數千里視諸司最大所轄府州十七衞所三十有六而按察者得以時刺其吏之勤惰平其刑罷舉其事之利害士君子至此亦可謂得志之秋矣雖然䝤峒蠻區相望於境内而荆襄故地又易以變朝廷長宿重兵簡命内外文武之臣彈壓之悉開幙府與三司共治武昌則為三司者職務繁勞亦不可不謂之難已夫蠻夷盗賊恒起於訟之不平政之不理與吏之不得其人嗣歳以來方以征苖之㨗告而盗起岳鄂之間至燔刼官府戕殺其吏民勢以滋蔓明天子盖不無南cq=603顧之憂跡是論之則湖廣四境之責按察首事無所與辭者希顔以春秋舉進士歴刑部主事員外郎嘗奉詔治獄於四方亟有聲稱又嘗試其能於山之西其於湖廣固優為之然古君子恒恐不得盡其忠而時之難易事之繁簡已之勞逸弗計也吾於是知希顔矣當其提印分巡專制一道慨然恥其四郊之多壘而周思其職務益佐其長官以飭乎其所部文武之下吏使其訟清其政平蠻夷不興盜賊用寜而廟堂益無事乎兵豈不庶幾與古君子同其功名哉受薦而升循次而遷皆無足為希顔道者考諸公之詩意亦多與余合盖不待序也
  無逸子詩序
  句容有凌永澄先生者躬孝弟之行而旁力於衆善至於老弗衰因自號無逸子其鄉之人無問旄倪亦合口一辭稱之曰無逸子翰林學士丘瓊山方職太史采其事為之立傳好事者聞江南之有是人也多為無逸子詩由是無逸子之名益暴無逸子之子鄉貢進士傳上禮部以其所得編次成巻奉以見余余讀之竟則為之憮然良久曰世降俗偷人之去道也益逺故有逸於其身而勞其心者有勞於其身而逸其心者身心之勞逸相乘而人之徳偽繫之矣若無逸子則固勞其身以逸其心者與余竊怪夫世之頌無逸子者皆徒知其無逸而不知其有逸存焉爾周武王受丹書之戒退而銘諸几席諄諄乎敬怠義欲之間衛武公作抑戒之詩以自箴而尤致力於慎出話敬威儀考之當時二武皆年九十餘而不自暇逸者如此此其卒皆以聖稱而記禮編詩者謹取之以垂訓後世者也無逸子少而為士喜誦法詩禮今年且八十其有得於斯乎否耶夫既以施諸身又以成其子而不失其令名其心休休焉其資固近於道矣宜乎聞之者有取於其人而詠歌之也彼利趨而欲征以求逸其身而勞其心者讀無逸子之詩考無逸子之行其不慨然有感於是編者幾希
  戚里重慶録序
  今戚里中以敦睦好文稱者曰孫氏孫氏之耆彦曰夀樂翁為之父雪亭君為之子當成化戊戌秋八月丁巳夀樂翁年七十而雪亭君亦年五十矣雪亭之子頥奉其父與其母周淑人舉酒於堂為翁夀甚樂已而親黨畢集以次稱慶彌月未巳相與嘉羡歆慕其祖孫父子一時慈孝之盛因大書其堂曰重慶頥徴諸聞人而得賦詠若干篇彚次成帙題曰戚里重慶録鋟梓以行而以序屬余孫氏世家山東鄒平夀樂者翁别號也名續宗字光裔故贈會昌侯諸孫太師安國㳟憲公第四子聖烈慈夀皇太后之母弟昆季子姓自太傅大總戎而下以勲戚並進官禁衞服金緋者十餘人翁歴事宣宗英宗曁今上皇帝官錦衣僉都指揮事巋然叔舅之尊而不驕當宣宗臨御日奉宸扈蹕翁必在行賜賚駢蕃不可殫紀其大則龍敇鳯詔蠎衣繡鎧番國之貢刀秘府之圖籍内地之嘉畛名園翁必預賜隱然與國之富而不侈翁嘗侍射上林馳馬左右發皆中宣宗稱之曰竒才而英宗復辟翁兄弟擁佑之功居多嘗一將命徃訊臨川王入奏稱㫖居然良將之能而不伐盖翁之所得如此故慶之鍾其身則既夀且康衍於後則由子及孫非偶得倖致者比名堂之意於是為稱而賦詠之作不可無傳也雖然慶本於善之積夀富康寜主於徳之好然非上有膺乾錫福之君則亦烏足致之是編之行使居戚里者知皇太后以備徳盛福誕重華之主啓重熈之運推一人之慶而錫萬邦其聖善所積逺且大焉如此孫氏獲際其盛而尤於夀樂翁父子見之誦其詩想其人益思秉禮奉法為植身保族之基而以驕侈矜伐為戒則是詩雖出於一時嘉羡歆慕之餘其所以範子孫警流軰而興起其尚齒好徳之心將不有大焉者哉豈徒著觴詠之樂而已翁性清簡喜儒素種竹甲於京師余每過之必留欵凉陰蒼翠中竟日逰從歌嘯之適不自知其身之貴且老也雪亭君名瑛字廷璧其官為錦衣指揮使以雪亭自名思與文人韻士角而逺外聲利所以承翁之慶而啓其後者未艾也頥字養正益敦睦好文如其父且拳拳於是編尤可謂孫氏佳公子云
  篁墩十二詠序
  凡我程氏在新安者其先出梁將軍忠壮公公之生也甚異嘗手殪妖蜃以奠民居起鄉兵以拒侯景遂為大將屢破魏周之師而卒於軍其卒也尤異鄉人感其全郡活命之功相與祠焉水旱疾疫靈應如響自宋以來遂奉以王爵而神事之今千餘年矣子孫益盛鄉人之祈報益嚴禮所稱以勞定國以死勤事而兼有禦菑扞患之義者殆公之謂乎公本居休寜篁墩後割其地以畀歙凡窀穸壇壝之所奉與一臺池之所遺一木石之所峙居人過客尚能歴歴指其處於山之椒水之澨類有川靈河伯為之呵守禁衛而莫敢䙝焉其盛烈在人如此走不佞邇者獲請於朝來展墓於故鄉始克伏拜祠下顧瞻徘徊得遺跡十二處病其散出無統也各為一詩而繫之事奉以質諸大人大人甚喜俯而和之諸昆弟子姓與鄉人寓公聞之亦羣起而有作焉遂成巨編人書一通藏之家以示來者嗚呼公之盛烈豈待小子有所稱述而後煥然於世哉特其存殁之間所以獲乎天而巋然炳靈獨異乎庸衆人者或逸於史氏而未書或登於郡乘而弗備或相傳於故老而失真者取是詩以訂之將有禆於故實之萬一云爾成化十四年嵗次戊戌冬十有二月哉生明三十四世孫敏政拜手書
  贈朱克紹處士序
  徽歙大夫以成化已亥春正月望日舉鄉飲之禮於學中而歙之人有朱克紹處士者與焉屬酒之際介僎相與遜其坐郡縣大夫相與嘉其來學官弟子相與樂其食禮成又將相率而致敬於其廬則使伻來請曰願有辭焉以勸於故鄉之老者時余方以賜假省親南還盖未及識處士而得之人曰朱氏世居環溪之上有希生君者以文行稱於時號止足構亭以居而佚老焉故大司㓂楊公實銘之處士其孫也性淑慎喜問學嘗出逰西京以及呉楚齊魯之邦浩然來歸却掃一軒以事琴號友桐聞之者曰雅哉朱君治親之䘮盡禮斥浮屠法不用結廬墓側號慕菴見之者曰孝哉朱君夷甃黄茆嶺及徐潭諸畏途以濟徃來割汪村林地以瘞貧者號義塚過之者曰義哉朱君由是處士之賢隱然盖諸乎一鄉故鄉飲之行也郡縣大夫禮之莫敢後焉夫鄉飲之禮所以示敬讓而明教化者也敬一人而民不偷讓一人而民不爭不偷不爭教行化成其繫於王政也甚大使夫齒徳之爽者一或位其上當其人則幾何其不為虚文也哉觴豆之間可敬可讓若朱處士者其無愧矣學官弟子從而張之是故君子與人為善之意與孔子曰吾觀於郷而知王道之易易也由一郡以占海内則我朝列聖涵煦滋久教化聿興當不有大老者含哺擊壤以歌太平於春風土屋之下者乎輒因處士而置思焉處士凡九男其為郡學弟子員者兩人曰祺祐皆淳謹好修當顯其家於異日云
  夀汪君尚愉夫婦六十序
  余以舊嵗冬請於上得省祭歸新安抵家之三日即伏謁先世祖梁忠壮公廟於篁墩行視墓田所在則程氏子有居長翰山者以所居甚邇世掌其入長翰之程雖多有名瑞者能歴歴指示忠壮射蜃禦㓂諸遺跡盖不負吾族子矣明日又進謁唐越國汪公廟於烏聊山盖二公者皆有大功於新安故廟至今子孫繁盛亦畧相等嗣歳之春余還京師諸族人子弟多送至浦口别去獨瑞依依有不釋然者又明日至淳安拜請曰瑞之外舅尚愉汪君亦出越公後其人以好禮尚義聞鄉閭鄉閭人謂之長者今年盖六十矣其生在五月十有二日外姑鄭氏進士永清令行簡之女與外舅同庚其生在十二月十有五日偕老一堂樂有子女之奉而無衣食之憂願宗長賜之一言盖程汪世姻家余平生所為致慶者惟汪氏得文字最多自余之南歸也以賜假甚逼諸應酬之作皆謝絶之獨以瑞尾舟而來其情真其請篤故莫能辭焉新安在萬山中其人樂耕而務學歳歉不轉徙良賤有等差故大家世族得相保而不散若程汪其尤也山川四塞風氣厚完人食其土以有生者多夀以余所聞見考之若濳口汪氏横岡胡氏之老皆以九十被冠服之寵又有節婦葉氏至百歳乃旌其門其夀盖不獨聞於鄉而遂通名於朝堂之上如此况於先世積累既厚而已之徳又足以迓續之者乎吾知尚愉夫婦之夀由六十而踰七以望八九又或至於期頥盖未可知也因書以授瑞俾書以張其堂為稱觴者先云
  志雲先生集序
  志雲詩集若干巻錢唐方先生之所著也先生名冕字元服别號志雲雖家錢唐而居金陵最久少嘗有志為世用中弗利於場屋乃盡棄其所習大肆力為古文辭有聲搢紳間正統中翰林侍讀學士石溪周公以其文行薦於朝不報先生益濳心六籍以及百代之書開門授徒無復用世之志時周公分院南京職務清簡約先生數人者為詩社日徜徉乎白下山水之間故先生雖諸制作皆擅所長而尤莫如詩也平江侯陳莊敏公受詔留守南京雅知先生復薦之俾授諸子經於是始有訓導之命莊敏既沒先生亦且秩滿其嗣子平江伯陳公懼先生一旦去已失所師資上書請留於是再有教諭之命成化初公視師二廣既又以漕運之節駐淮揚凡易兩鎮先生皆在行由是南渉湘踰五嶺下蒼梧以盡百粤之地北渡大江歴重湖徃來徐邳以極楚之故疆所與皆名公碩儒所聞既廣所見益壯而詩益昌足以鳴一時之盛矣公於治戎之暇取先生之藳各以類從輯為是編將刻梓以傳屬余序余閱之累日而得其大端其詞豐其語鬯其格調皆有所從來非茍作者然竊聞之三百篇而後若楚之騷若漢魏之選邈乎不可及矣叔世以來詩愈變而格愈卑惟唐杜子美力追古作號為正宗其次則楊伯謙所輯唐音詮擇精審成一家之言談者尚之先生風神清峻性資淵頴而又加以學問之功固自以唐為師法思有以薄騷選上求風雅之遺極其才力所到遂超作者之域有如此者良可傳已然子美夙與嚴挺之善挺之子武為劔南節度使子美在館武厚遇之而未嘗事以執友公世勲之胄貴為大將於先生執弟子禮益恭過武逺甚觀其分閫於外懋著聲猷凡入朝有所論建一皆剴切可舉而行退坐幕府徃徃進其遺老講求民瘼或從賔客雅歌投壺以適其所適依然古儒將之風考其淵源所自其有得於父兄師友者深矣跡是觀之先生之所為可傳者豈獨詩哉雖然詩心聲也讀其詩逆其志可知其人此公所為拳拳於是編者與昔有評子美者謂其入蜀晩年之詩尤精盖渉歴之多也今先生年七十矣平生足跡亦不為不逺精力方健應酬不衰異日詩之所成余惡可得而窺之哉
  恩養堂八詠送王世英員外南還序
  皇明以孝治天下凡庭臣之離親久者許歸省親老而無他子者許歸養著於令盖曠典也户部員外郎王君世英家於閩有父年八十在堂無他子而閩又去京師最逺音問孔艱乃以情上得如令拜恩而南且預以恩養扁其堂盖志喜也同年友禮部侍郎施君彦厚而下九人私世英者亦為之喜本其意賦恩養堂八詠道其行而退余序之余聞諸孟氏孝子之至莫大乎尊親尊親之至莫大乎以天下養以天下養者天子之孝等而下之則諸侯以其國養卿大夫以其家養可也自封建之法廢而諸侯無食邑卿大夫無采地則以上之恩為養者孝不已至乎世英嘗以考最恩受褒封養其親之志又積有郎大夫之禄養其親之口體其恩養也固矣而猶為未足務觧其宦鞅而退侍親側欲奉其晚歳之懽如嬰孺之為者使其親慰悦之而夀益増身益健乃為盡其平生之心噫是心也推而極之可以光四海通神明盖公台不足為之榮陶猗不足為之有士大夫徃徃能言之而求如世英之行者無幾也世英早以春秋魁多士登甲第入翰林為庶吉士歴户部主事員外郎同考禮闈者一總覈東廣兩淛錢榖之事者再文名政蹟表表一時而此舉尤足以占其大節是雖天資之高學力之勇有過人者而我朝孝治涵煦之深老人庭訓之篤斯亦不可誣已世英歸哉閩之人有登斯堂而諷斯詩者其必仰而誦曰聖天子能體羣臣不遺其親之心而施恩於人之父子如此又必俯而歎曰世英之忠於其職而獲乎上遂得養親以恩如此有父善教而致其子之恩養如此殆於世教有補矣雖然古之善治者必責忠臣於孝子吾知異時有起於子部之下名位聿升播人口而當上心者其必在吾世英也夫
  夀封刑科給事中怡菴楊先生八十序
  走每讀前史見孝友獨行之士言若訥而不能出口行若椎鈍無以踰人至考其平生則其信順足以大維世教其忠厚足以隂利人之家國視彼能言㨗行之人雖足以快意取名一時而君子終不以此下彼我祖宗以來若文華殿大學士權謹起孝子禮部尚書鄭沂起義門皆自布衣受官秩不次百餘年來風俗人心未甚底於乖盭者豈非先朝有以倡率之歟走之友淮人楊君貫之之父怡菴先生盖庶幾士之所謂孝友獨行者矣先生性謹飭讀書明理不為口耳之習早失怙居嘗授徒養母母亡廬墓三年部使者及郡守相與上其事於朝大書旌其里曰孝子楊某之門中䘮其偶劉獨挈二孤教養之不再婚恐繼者之非人也盖鰥居三十年長子貫之奉訓力學惟謹遂舉進士歴官大理左寺丞嘗貤恩封先生為刑科給事中云貫之迎先生就養京師走嘗風采聆緒言再拜堂下曰是每讀前史思見其人而不可得者也成化已亥六月二十有三日實先生初度之辰於是年八十矣凡納交貫之者多作為歌詩以夀先生俾走序之竊聞之詩天生蒸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彞好是懿徳而傳又云仁者夀世豈有好徳如先生而不獲髙年享盛福者哉世降俗移民徳不厚寸長片善侈然自多而况受旌門之典被貤恩之令夀踰耄耋慶延子孫幸而得之其侈必甚先生方且言若訥而不能出口行若椎鈍無以踰人此其所為不可幾及者歟矧有子如貫之其徳性醇朴而不華其才猷雋永而不露駸駸乎執政之途權鄭二公之業固有在此而不在彼者天之報施善人固如是哉謹序其事以俟且為稱觴者先云
  送南京户部主事汪惟中序
  士必有所試而後天下無難處之事矣今士之發身者盖莫如令之難中外鉅官臨之於上民恃命於下秩卑而事繁令試之有成斯其人可大受也已歙人汪惟中令福建之長樂將六年民徳之不捨上官才之薦諸朝吏部覈之曰是也請於上如例旌其政召還擢南京户部江西司主事秩尊矣而事加繁然余則意惟中於此無難處者有所試焉故也惟中少以春秋取進士不熱中於朝貴而安於縣久之不病人之詘已也不逺外其民而子惠之可謂逹政之體已矧泉榖者令之常乎雖然一縣之泉榖耳南京户部江西列郡之泉榖在焉易視之不可也符歴山委衡量在庭務俾人之輸者輸之人者交頌之曰是不加以釣名損以負公者也長官禮其屬而譽之曰處分精悍有所試者也豈不副旌召之寵哉抑未也國朝之制六部諸司聞其清吏結銜清者士之常也非一試為之者也惟中之為令也清矣進於子部將大受之昉於此乎克終焉鄉人之所覬也





  篁墩文集巻二十二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二十三   明 程敏政 撰序
  贈都昌令呉君廷端考績南還序
  吾友呉君廷端治都昌六年上其績於京師而歸也諸鄉人之在官者率相過余以請曰疇昔之歳吏部閱宦籍考薦書而得起鄉進士為縣之賢者若干人將請於朝而徴之用備臺臣之選廷端與焉已而事中格不果行今兹之來也政成而名孚矣宜有異旌以勸四方之為縣者顧乃書一再最而歸之與常吏等於廷端固無所預而吾人若有所不足豈長銓司者固將有大意於廷端乎哉吾子以為何如余曰是固有説焉夫羣庶官而彚次之豈無求知向徃之人顧進之太亟則或僨於中途或隳其晩節故長銓司者慎之若廷端之不克就徴非吏部之故為此遲遲者也養之也久則其成之也鉅在萃之六二曰引吉無咎吏部以之夫仁者之初心亦孰不鋭於功名哉然一得之則或矜恃以棄其平生一失之則或銷沮以遂至於無聊而不能自立者盖多也是故必有慨然自許之人若廷端者知敬正以盡其職而進之遲逺弗計焉是雖若泰然無求於人而功成譽興有人將求我之不暇者矣在晉之初六曰晉如摧如貞吉罔孚裕无咎廷端以之執此以觀則吏部之不亟於處賢者謂無大意乎不可也諸鄉人以為何如則皆憮然相應曰諾哉以余與廷端有世契之雅也請紬繹其語以授行人洪君朝宗鄉進士方君良弼使書以為祖道之贈廷端之呉出徽歙之新墟少司馬致政先生之季子其識廣其才充其志宏後今所建立者余盖弗及也而廷端弟廷章及從子瀚又相繼舉於鄉其世澤亦未艾云
  審濟録序
  成化丙申丁酉之嵗聖天子以星變水沴之告警也於是乎有審刑之使賑濟之使奉徳意於四方惟時吾友張君存簡以刑部郎中連嵗在行張君之審刑也分地在畿郡釋大辟之囚若干人大約主於肅風化正倫理而抑强暴其賑濟也分地在兖州禱於神謀於衆經畫勸分無遺思焉其全活者盖不可數計由是感不死之恩釋倒懸之苦者或歌於途祀於家至今不衰噫聖天子一念之仁敷錫下民思得才賢共圖治理卒之天意感而民生遂是固非張君一人之力而上體聖心下慰民望求諸當時有不可概論者矣張君以兩使皆有關於民命之大者乃手輯其所經斷之案規措之方聨為巨編題曰審濟録間持視余余反覆數過而歸之殆庶幾乎稱物之平衡療病之良藥傳之後世而可行質之明神而無愧者與昔裴行儉論士之致逺先器識而後文藝歐陽公多教人吏事曰文學止於潤身政事足以及物古者賢人君子之心為上為徳為下為民之心也而近代以來論士以詞藻為髙凡梓行石刻者非詩編即文稿也士而至此其器識可知矣有取張君兹録而讀之其弗以為案牘之勞形不終卷而思睡者幾何人哉張君名文泰州人起進士髙第性端謹不茍隨憂時澤物之念未始一日不宣諸口逹諸用近受薦為淛江按察副使盖廷臣重其平生而上悉其名也
  夀段叔誠先生八十序
  走敬聞之家君尚書公河間為畿北大郡當國初兵後居民鮮少其以宦學相承名郡中者率多自他郡來徙非其土著之人若交河段氏其一也段之先居山東禹城有諱凖者永樂中通判河間府事有惠政在民其卒也貧不能歸留葬交河里村之原五子從而家焉其長曰愉賢而早死其仲曰恂即所謂叔誠先生者也宣徳中稍出就禄食為隂陽學正術先生仲弟恒仕為唐府審理季弟慎歴官湖廣布政司參議兩人者皆起科名與家君同學相得最深其後皆宦走四方弗及事生産而叔誠先生與其長弟怡身任家政修明其父兄之遺教以益大其門閥而成其子孫人以是知通判公之澤盖未斬也中世以來先生之昆季多物故又念其髪種種乃引退家居以自適於田野之間若與世相忘而長子裕克世先生之官次子祐為郡庠生治經術以待用從子十餘人諸孫六人每旦暮以次升堂問起居杖屨所經人必以為榮盖一邑之間語世家者必曰叚氏而先生年八十矣參議公之壻禮科都給事中唐君章間相謂曰叔誠先生夀辰在嵗十月之吉章繪為圖縉紳士夫聞其徳風而與章厚善者又為之賦詩凡若干篇子獨可無言為之倡邪走生也晩不及拜先生牀下而敬聞諸家君得先生之為人知其醇謹之行老而彌篤康彊之福當久而益昌也則謹應之曰諾而著其世徳之詳與通家之好如此噫走家出新安唐君出姑蘇亦皆自他郡來居河間且數世矣傳曰光逺而自他有耀則於先生之夀寜不樂道之使吾老者益安其上而享有子孫之養少者有所觀法而求不失其世守焉豈非一鄉一時之盛事也哉
  績溪坊市程氏族譜序
  惟我程氏居新安者距今千餘年族之散處列邑又蔓於旁郡其大且顯者凡以百十數族各以其地為望而一望之聚居者無慮數十百人譜不能盡之也於是各望之族自譜其中世以來之祖下迨其孫曽以叙昭穆别䟽戚若等而上之則其始皆出篁墩祖晉新安太守元譚宗陳鎮西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忠壮公靈洗百世不能易也程氏有總譜起周而終五季宋都官郎中祁之所論次盖續譜者必置之首簡而後及夲宗若績溪坊市之程其一焉忠壮裔孫有諱藥者唐光化中為金鄉令績溪諸程祖之金鄉裔孫曰念五公始遷縣之坊市念五之曽孫遂分天麒天麟文鳯三大支天麒之子曰宜曰祥曰瑞天麟之子曰福曰平文鳯之子曰潤曰康福子以恭精書數洪武初事靖江相府授漢陽河泊大使潤子以忠洪武庚申以人材舉知河南永寜縣改潮之程鄉里有惠政在民平子以誠以誠子彦亨平坐事謫陜之延安彦亨以太學生上書請還其大父辭甚切髙廟憐而釋之彦亨以洪武庚午舉應天府鄉試時遣諸王行邊以封建策諸生彦亨所對第一擢遼府紀善進左長史永樂初以忤靖難事獲重辟彦亨嘗手編坊市譜傳其族人而宜之孫今太學生愈大又加葺之盖其先世忠孝之行詩書之澤見於故春坊司直汪公仲魯諸君子之制作者具存也亦可謂盛已余不佞嘗有志大會新安諸程發其所藏參互考訂以為一族之定譜顧宗法之廢已久勢不能合盖每有望洋不及之歎獨幸族之賢者有如愈大之忠厚博雅拳拳於斯求不失其世守而思有以迓續之豈不可尚也哉余見程氏各族之譜多其間脫誤訛舛亦徃徃而是如忠壮公十三世孫有洎沚渾澤澐湘淘汾八房者最盛於唐季黄巢之亂澐起鄉兵保東宻巖以捍休寜開化之境累官御史中丞號巖將盖澐卒而淘以國子祭酒繼之淘卒而沚之子旭又繼之旭即坊市譜所稱金鄉令一名藥者也然諸譜皆稱旭為巖將而旭有廟在開化龍山宋賜額曰顯祐以坊市譜証之不同豈始遷者乃旭之子姓作譜有推原其本而并書之乎雖然世逺人亡欲究其既徃者於數十百世之上此勢之所不能也尊祖敬宗思篤其方來者於數十百世之下此理之所可勉也愈大之族人其尚有以體此意而後可與讀斯譜也哉愈大有才識好學兼通諸家異日顯揚之業殆有光此譜者故為序之
  詩壇叢韻序
  滁陽呉君孟章雖世將家而博雅好文喜為歌詩與學士大夫相遊處嘗以韻之類書詳於平而畧於仄乃為詩壇叢韻若干巻四聲咸備總若干萬言余得而觀之叙事纂言有倫有要誠有益於近世之為詩者盖其蒐輯之多已數十百家而志猶未滿其筆札之費已一再易稿而鉛槧未釋其工力之勤則積之十有餘歳而後克成之兹亦可謂難矣聲詩之説始於虞廷而備於孔子之所刪定其義大而能博散出而莫可窮也於是乎有類書之編以便學者盖不徒以為詩之詁而并為學詩之地考七畧之凡崇文之目可見矣然其間聲之偏正不倫事之去取失當觀者病之我髙廟當南北混一之初首命儒臣為洪武正韻以一五方之音祛舊習之陋嘉惠天下以求復乎虞廷詩歌聲律之制萬世之功也我文廟入繼大統亦首召天下儒生為永樂大典其法以韻統字以字繫事凡有渉於興觀羣怨之㫖可以為博聞洽物之助者囊括幾盡亦近古所未有也然藏之秘省世不獲見若呉君之為書本其獨任之力加以能擇之功其弗畔於二聖之製而有得於多識之教者與方今同文之治洽宇内百年矣竊意有能言之士當出其間著於雅頌以鳴一代之盛以馴致乎古之作者呉君之書必有合焉盖夫舎繙閱之勞而圖簡便之樂者固人情之常也余又聞之康節邵子之為學也起聲音律吕以盡天下之詞括天下之象極天下之變統天下之占與易聖人之道相表裏盖儒者先天之正學也而其傳已泯世之學者不得其説徃徃訾之以為異余竊愧之思學之而未能也呉君究心於聲詩之學也久進而求之觸類而長之儒者正學庶幾其有聞焉又非特乎詩而已呉君名綬舉孝亷歴贊荆湖諸軍入典詔獄僉錦衣指揮事别號藻軒孟章其字也是為序
  太守孫侯政蹟録序
  余嘗觀前史謂何武為郡無赫赫之名而有去思竊以謂史臣之溢美耳世豈有實不副而名乃過之者哉厥後得吾郡孫侯乃知史臣之書何武誠有未易非者孫侯為徽郡幾二十年去徽郡亦餘二十年然人之思之無間逺近無間知愚無間小兒婦女無間武夫悍卒思之不置則言之於行臺於朝省立生祠而烝嘗之猶以為未愜問之至有泣下者曰孫侯良我父母也世豈復有如孫侯之惠我也哉問其政嗒然莫知所對余然後知何武之不可及而史臣為不誣已嗚呼人情不大相逺治之者徃徃怫其所性此循良之書於史者常少也詩曰豈弟君子民之父母孟子曰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若孫侯者其知此乎歙漁梁姚君浩宗輯侯之行事為一編題曰孫侯政蹟録余得而駭之曰孫侯之政誠幾於古人矣然蹟之所著有未易窺者余烏得而書之閲之累日不覺歎曰史法不傳久矣古之仁王莫盛文景賢相莫盛房杜循吏莫盛西京之世然編史者於文景無可紀之徳於房杜無可傳之功於何武軰無可蹟之政何哉功徳政化之盛如慈母之煦子如春雨之潤物發於至誠泯於無迹而受惠者莫能為之辭也姚君慕孫侯懼其政之不傳乃為此集然所書者多簿書期會之常舉措禁戒之末夫人能之而欲以是為孫侯去思之地亦異乎前史之書何武者哉雖然古有善觀人者舉其一可以槩其餘善言徳行者因其所當然而得其所以然姚君此集雖不足以盡侯然觀者因是以得侯政蹟於言外其亦不為無補於世矣因序而歸之孫侯名遇福山人起進士始以户部主事知徽州終以河南左布政使致仕姚君讀書好義能不忘於故守而惓惓於是又捐金刻梓為不朽之圖其忠厚之至亦賢於衆人逺矣
  唐氏三先生集序
  監察御史歙唐君希愷嘗奉其先世三先生之集請校而刻之余盖素慕鄉先逹之為人謹為之校已且定著為若干巻而序其出處之大畧以告觀者大唐先生諱元字長孺少喜誦鶴山魏文靖公之書因有所悟入同時若雲峰胡文通公定宇陳先生師山鄭待制黟南程禮部皆相友善既老矣始以文學起家為平江路學録再調分水教諭遷南軒書院山長以徽州路教授致仕學者稱筠軒先生筠軒之文紆徐而典雅有汴宋前輩之風故元名公張起岩王士熈呉師道諸君子皆盛稱之詩則蓄而雋永不作近代人語虚谷方公為之序美其格髙世以為知言筠軒第五子曰桂芳字仲實少從學鄉先生杏庭洪公潜夫筠軒在平江再遣從龔公子敬學成受䀻而起為明道書院山長調崇安教諭清碧杜待制稱其清才懿徳為儒官第一升南䧺路學正以母喪不赴會元末兵起避亂山中不復仕龍鳯丁酉秋我髙廟將兵下江南駐新安延訪耆舊而衞國鄧公愈以先生及風林朱學士允升二人名上召對稱㫖有尊酒束帛之賜會駙馬王公克㳟來鎮新安强起為紫陽書院山長未幾以疾喪明學者稱三峯先生三峯制作雖本之父師而精采呈露有脱頴出竒之意三峯長子曰文鳯字子儀以字行其學得之家庭以薦起為歙學訓導再用薦知贑之興國縣有惠政及民永樂初文廟封建諸王妙簡府僚被親擢為趙府紀善以終學者稱梧岡先生梧岡制作專以上世為法而克肖之不復以髙視濶歩為能梧岡曽孫三人曰佐希元成化辛卯貢士同知寜波府事曰相希愷乙未進士今御史君也曰弼希説丁未進士皆有文學世其家嗚呼筠軒生于叔季私淑考亭仕不大顯而三峯適際興運其對髙廟率皆應天順人不嗜殺人之語今其集中每稱大丞相呉國公乃髙廟渡江時事考之實録皆合宣廟之下樂安也趙簡王亦在危難之地其後卒以㳟順孝友坐銷其變則當時輔導之臣若梧岡者容有力焉不可誣也然則三先生秉徳蹈義以勤其身隂利人之家國而不食其報天必大昌其後矣矧希元兄弟方繩其武以發軔於功名之塲異日所至必將増光前烈而三先生之志益以伸澤益以長名益以顯豈徒託之空言而已哉
  重訂丹溪心法序
  醫之先謂出於神農黄帝儒者多不以為然余嘗考醫之與卜並見周禮曰醫師冢宰筮人宗伯並稱於孔子曰人而無恒不可以作巫醫巫筮字盖古通也然卜之先實出於羲文周孔則醫之先謂出於神農黄帝亦必有所從來大約羲文周孔之書存故卜之道尊神農黄帝之書亡故醫之道卑然其書雖亡而緒餘之出於先秦者殆亦有之若今本草素問難經脉經此四書者其察草木鳥獸金石之性論隂陽風寒暑濕燥火之宜標其穴以施鍼焫診其脉以究表裏測諸秋毫之末而活之危亡之餘類非神人異士不足以啓其機緘而發其肯綮則此四書誠有至理不可謂非出於聖筆而遂少之也然則醫之與卜皆聖人之一事必儒者乃能知之其不以為然者不能通其説者也醫之方書皆祖漢張仲景仲景之言與前四書相出入亦百世不能易者自漢而後代不乏賢中古以來余所取五人曰孫思邈氏其言常見録於程子曰張元素氏曰劉守真氏曰李杲氏皆見稱於魯齋許文正公曰朱震亨氏實白雲許文懿公髙第弟子斯五人皆儒者也而朱氏實淵源於張劉李三君子尤號集其大成朱氏每病世之醫者專讀宋之局方執一定之法以應無窮之疾譬之儒者專誦時文以倖一第而於聖經賢傳反不究心乃作局方發揮格致餘論等書深有補於醫道而方書所傳則有丹溪心法若干巻推脉以求病因病而致藥皆已試之方也朱氏沒而其傳泯焉近世儒者始知好之稍稍行世然業醫者樂檢方之易而憚讀書之難於素難諸書盖皆不能以句而於五人者之著述則亦視為迂濶之論其茫然不知所用力無足怪者其以藥試人之疾間一獲効則亦如村甿牧竪望正鵠而射之偶爾中焉或從其旁問之射法瞠目相視不知所對彼老成者日從事乎内志外體之間雖或小有所失而矢之所向終無大逺此觀射之法也審醫之能何以異此余宗人用光世業儒而好醫其讀素難之書甚稔最喜朱氏之書嘗以丹溪心法有川陜二本妄為世醫所増附深懼上有累於朱氏乃為之彪分臚列釐其誤而去其複以還其舊凡朱氏之方有别見者則以類入之書成將刻梓以傳請余序余故以多病好醫而未能也輙以醫卜並言於編首使業醫者知其道夲出於聖人其書夲足以比易而非可以自卑則日勉焉以致力乎本草素難脉經之書以及五君子之説而尤以朱氏為入道之門則庶幾乎上可以輔聖主拯世之心下可以見儒者仁民之効而醫不失職矣用光名充休寜㲼口人與余同出陳將軍忠壮公後
  麻衣相法序
  近世相人之法多宗麻衣麻衣者初不知其姓字亦若鬼谷鶡冠之流盖隠者也或又傳其嘗以易授陳希夷希夷之後有康節邵子意麻衣之學殆不止於相人相人豈其一事邪相人書有石室賦金鎖賦銀匙歌諸篇相傳以為麻衣所著也好事者從而習之試之多中由是益相與喜其術誦其説而師其人焉昔荀卿子著非相之篇相若可非也然余考之世未有無理之器亦未有無器之理日月星辰之象乎天山川草木之形乎地耳目口鼻之貌乎人器也而有理存焉不可以弗察也班固藝文志占天為一類相地與人為一類其知此夫盖占天之災祥與相地之吉㐫相人之死生窮通據其所已然而得其所未然使人慎修弭審趨避而安義命豈非窮理格物之學哉非相非也吾友揚州同守鮑君栗之以明經登上第而兼通諸家以麻衣之書散出無統集而刋之凡他説之有渉於相人者又取附之其有意於窮理格物之學者與惜漢以來古相人之書多亡而世獨知所謂麻衣者吾固不能無憾焉宋季傳麻衣心易朱子以為出於南康簿戴師念至著論以决其真贋若此編者又安得起朱子於九京而一訂其説哉
  雪心賦句觧序
  相地之書盖無出郭氏葬經者矣然班固藝文志已有形法家相地與相人書並列疑塟經雖出郭氏而郭氏實不足以與此豈先秦之緒餘乎今考其文精深雅奥誠有至理而不出於乘生氣之一言唐曽楊諸君子盖得其説而行之驗矣後之陋於術者心目不逮古人乃相與鬬合為天星卦例諸説舎形勢而論方位其義淺其詞俚其行之易售故其學之易入也夫執羅經而以卦例格地以天星論水合則吉否則㓙如是則人可以為曽楊而何取於生氣之乘使孝子慈孫陷其親之遺體於水泉虫蟻之患而不自覺甚可憫也孔子曰人而無恒不可以作巫醫甚矣術之不可不慎而擇之不可不審也聴於庸醫而閼其親之生年聴於陋術而危其親之遺體其為不慈不孝均也先少保襄毅公之喪朝廷特遣使者賜塟南山之原四方術者川滃雲集言人人殊大約多以天星卦例為説其誦塟經者盖不能以句而何望其踵曽楊之故歩哉獨吾郡謝昌子期專以塟經為主旁通儒書尤究心於文公及蔡西山父子之説於天星卦例則深絶之其為人扞穴率有證佐非出於揣摩億度之為庶幾如妙於醫者之用鍼巧於射者之中鵠也然陋於術者反從其後訾且壞之孝子慈孫亦從而惑之盖世之真贋不分徃徃類此非至明者不能用其人非至健者不能聼其决也子期以唐卜則巍雪心賦專祖郭氏註者亂其彚次而失其肯綮因句為之觧譌者以正晦者以明誠足以袪積習之謬説而大有益於世之慈孝者矣余竊因之有感焉世之號儒者舎聖經賢傳而從事乎詞章比之庸醫舎素難而執方書陋於術者舎葬經而瀾倒乎天星卦例之説其失一道也然則使子期而服儒之服專致力乎儒者之學吾黨之士或當愧之此余所以三復其書而不能已於言也
  諫議遺芳序
  謝氏得姓始於周申伯以王舅受封汝南謝城其後子孫之顯莫如江左江左謝氏之顯又莫如太傅文靖公安石其家世人物見於史者居他姓什九可謂盛矣新安亦江左輔郡盖有謝氏焉在宋曰諫議大夫泌塟歙東問政山土人號諫議塢按宋史傳稱泌為安石二十七世孫意史之言當無不實則新安之謝亦誠有出於文靖公者歟歙岩鎮謝文逹氏嘗取諫議公遺像一幅史傳一通奏議二通墓記一通遂為一帙題曰諫議遺芳屬余序初余考新安先逹最多郡志所載事實最畧盖拳拳焉訪録其餘文尋視其丘域存問其後昆而於諫議公風節之偉文學之優徳業之盛尤所注意然卒無以副之者成化初受命修宋元綱目以續朱子之書盡閲秘府所藏得諫議公之行事與其奏議則誦而歎曰其人雖亡言不可泯也嵗壬寅家居之暇又親至問政山訪其葬處或謂與南唐聶真人之塚相隣或以為諫議塢者别在山外豐草茂林不可復識則望而歎之曰其骨雖朽名不可滅也孰意此帙乃出於文逹而余獲見之也哉巖鎮為歙休孔道謝氏實居其間文逹凡四昆弟有子四人孫七人其長子廷懋又與吾槐塘丞相文清公之裔聨姻故余徃來其間謝氏昆仲必要致其家盡欵曲之情焉文固不可靳也嗚呼諫議公立言初不計其名之有無而得名亦不繫其後之存否余獨喜文逹知先烈之可宗而敬述之由是觀其儀而思有以繼其躅數其行而思有以踐其實誦其言而思有以咀其華率其弟兄訓其子孫推孝恭之心篤夲原之義以為今謝之倡俾後來者嗣而守之其誰不健羨曰此諫議公之後也哉
  新安程氏統宗世譜序
  封建之制不行大小宗之法不立天下無世家久矣然小宗之法有非令甲之所禁者衣冠之胄詩禮之族徃徃忽而不之講焉何哉今有人焉訂千百年之異同於一書合千百人之昭穆於一家見者必駭聞者必疑彼誠以為事有所不可詰勢有所不可齊而安於久俗之不可驟變也惟我程氏自周大司馬休父佐宣王中興封程伯子孫因以國氏望安定其後國除有適晉者曰嬰立趙孤封忠誠君再望廣平忠誠之後在漢初起趙將從滅秦者曰歴簡侯黑傳其子孝侯釐再世失爵歴侯之後在漢末從孫氏定江東破曹操賜第建業者曰都亭侯普子咨襲封至晉初失爵都亭之後曰元譚當永嘉之亂佐瑯琊王起建業為新安太守有惠政為民所請留賜第郡之篁墩家焉太守之後曰陳將軍忠壮公靈洗當侯景之亂起兵保鄉州陳封重安縣公子文季孫嚮世其爵而文季為將死節於周是為重安威悼公嗣繁昌世族彌著乃更望新安嚮之後分南北兩宗曰大辨者始北徙廣宗孫皓為定州刺史又别居中山博野皓生日華當安史之亂戰河北有功為横海軍節度使日華卒子懐直代之入朝封歸誠郡王從兄懷信代之懐信卒從子權代之封邢國公盖程氏凡四世有滄景二州至權不欲自同諸藩鎮再請入朝而程氏之兵始觧此北宗也當隋之亂曰富者與汪華起兵定六州賜廟食宋追號輔烈侯當黄巢之亂曰宗楚者以涇原節度使會兵討賊戰沒贈司徒而其子金紫公勛亦以鄉兵守徳興銀山鎮捍衢饒信三州傳其子彦光彦光以御史大夫兼領白沙鎮傳其子克柔盖程氏凡三世守徳興曰澐者起兵休寜守東宻岩以拒巢副陶雅為歙州兵馬統帥兼捍開化而其弟湘以工部尚書守婺源子仲繁以户部尚書守祁門浮梁仲節以兵馬先鋒守歙南節以領軍大將軍守休寜澐傳其弟淘淘傳其繼子旭旭廟食開化龍山賜額顯佑傳其從子秔秔傳其從孫淮沅盖程氏凡五世守東宻岩湘傳其子全禮全禮以御史中丞兼領婺源都鎮傳其弟全臯全臯傳其子遁盖程氏凡四世守婺源至宋下江南而程氏之兵始觧此南宗也入宋以後忠誠忠壮皆受王封賜廟食而族益華雲礽益多且賢其大者若文明殿學士羽太師中書令文簡公琳既以勲徳重一時而明道伊川兩夫子遂以道學嗣聖傳覺來世迨我朝特録其後為翰林五經博士世其官以奉祀其盛於北方者如此宋顯謨閣學士邁華文閣學士荘節公叔逹吏部尚書文簡公大昌樞宻正惠公卓丞相文清公元鳯工部侍郎元岳端明殿學士珌起於新安刑部侍郎剛愍公振徽猷閣待制俱參知政事章靖公克俊龍圖閣學士瑀起於鄱衢之間兩夫子子孫亦從南渡居池州再遷新安而程氏女適朱氏者一傳得韋齋再傳得文公正思登庸前村月巖徽菴林隠六先生者又皆宗朱氏以上求兩夫子之學為鄉碩儒稍後則學士承㫖文憲公鉅夫太史以文顯於元我先髙祖萬户安定忠愍侯國勝暨先人太子少保襄毅公顯於國朝其盛於江南又如此不有譜牒則亦何以正其本聨其支而為子孫無窮之計也哉漢晉隋唐以門地用人有古封建遺法而程氏率居大姓之一自江以南稍經變故則程氏必有保障之功故譜牒不罹於兵燹子孫之世爵世官者後先相望而宗法未始不行乎其間也宋紹聖中鄱陽都官祁著總譜歴世因之分合本其族繁簡繫其人卒未有會之者我朝正統中歙處士文實嘗會之而未盡敏政不揆盖嘗有志於是積之二十年頗盡得諸譜異同之故因定著為譜辨三十七條凡例十條猶未敢自足也成化壬寅春先公之服既除乃發書以告諸宗人諸宗人是之各以其譜來會理淆伐舛將六踰月始克成編為巻凡二十有畸會者四十四支名之登於譜者踰萬人先墓之可以共業者五十三世相與告之先廟而命之曰新安程氏統宗世譜鳩金刻之俾敏政言其故於編首嗚呼是豈徒以閥閲之盛驕四方夸後代而已惟先世有大功以得姓於其始有大忠以保姓於其間有大惠烈於鄉邦以著姓於今日故以敏政之不肖而得衆族之賢者輔之遂使統宗之志可充而譜可成豈非幸歟凡我宗人其因是而毋忘水木本原之思篤尊祖敬宗睦族之義守其世業誦其遺書保其體魄之藏而不失謹其名分之稱而不紊宗法既立則彛倫益明風教益興可詰者雖久而弗晦也可齊者雖多而弗離也若然又豈獨一宗之幸而已駭者安疑者釋天下後世之有家者將不取法於程氏也哉奉斯譜者其共朂之
  祭掃録序
  嗚呼祖宗之所以望其子孫者祠墓而已為子孫者孝kao乎則以祖宗為有知而於祠墓謹焉不孝乎則以祖宗為無知而於祠墓忽焉二者甚可畏也雖然獨不反諸心乎今日之祖宗前日之子孫也今日之子孫後日之祖宗也即是思之而不動心則其逺於禽獸也者幾希惟我程氏自東晉新安太守府君暨陳將軍忠壮公唐御史中丞都使公以下有墓焉有祠焉以子孫之分處而難下經理也則或立為廟户有司為後人者無容慮矣自中丞次子兵馬先鋒府君諱南節始鎮休寜定居陪郭凡祠墓之可見者十有九世先五世叔祖諱峴處士當元盛時倡族人作永思亭為烝嘗之所捐贍塋田供拜掃之用節目之詳有圖有録傳之一宗俾世守之今考其書則其事廢於至正丁酉戊戌之間距成化壬寅盖二百年矣敏政始得而讀之觀其所以貽謀者甚逺中遇兵興繼遭家難族衆散處於大江之南北盖自給不暇矣雖有孝子慈孫欲持麥飯一盂以澆墳土豈可得哉國家承平既久荷列聖之恩休養生息日甚一日業墜而復振族散而復完顧無一人倡言修復以還其舊則不覺始焉以悲中焉以幸而終之慨然以歎不能已也惟先尚書襄毅公以疾賜歸故里不久遂捐館舎以是諸務未遑祠墓之責在敏政不得而辭焉因與諸族人定議取處士舊規而裁酌之稍寓宗法為合族之本兼用鄉例通隨俗之宜舉墜典以廣孝思庶幾祖宗之所以望其子孫與子孫之所以報其祖宗者兩得之也反是則為不孝之歸獲罪於名教貽羞於鄉評見削於宗譜生無以㑹族衆於先祠殁無以拜祖宗於地下可不慎歟凡我族人勉之戒之
  歙槐塘下府程氏續編譜序
  余會新安及鄱衢程氏同出陳將軍忠壮公者為統宗譜凡四十四房歙槐塘程氏居其一槐塘程氏以宋丞相文清公而顯自分為四房下府居其一下府之先曰元亮元應元亨又分三房皆文清公昆弟元亮元應之後已見統宗譜元亨之後以稽會故不及詳詳者元亨以上世次而已於是元亨之後曰添生將續而刻之間請余序考下府本宗譜元亨嘗贅歙琶塘胡氏生二子長光祀沒於宋季之兵亂次道孫憤兄之死以復讐自誓後果獲其人正其罪而籍其家終祀其兄不衰其義如此元初亂定還居槐塘増葺其田廬不替益隆乃置贍塋田作孝思集畫一以示子孫子孫奉其遺訓不懈益䖍其孝如此父兄人之大倫孝義人之大節而備於道孫君之一身是誠不愧於故家文獻之後者哉道孫君三子曰觀辛山辛四世孫蔭宗有五丈夫子及見五世孫又及見其長子添興之子玠舉南畿鄉薦夀九十餘獲冠帯之寵乃卒尤他族所未有也添生為䕃宗君仲子尚禮而好義故為此譜以貽後昆昭前烈補其闕畧用備一族之書可尚也哉余觀槐塘四房號正舊上下四府隠然奠處於歙西凡數百年子孫不下數千指甲第與人物相髙皆祖忠壮譬之隂陽老少四象其末分而同出於太極伊洛澗四水其流異而並入於大河也可謂盛矣雖然巨家碩宗盛若槐塘者固鮮然為子孫者亦不可不以先世起家裕後之心為心如有能廣孝思而崇義讓篤親䟽謹昭穆培其本濬其源使末益茂流益長弗至於悴且涸焉則庶幾乎前有光於統宗後有光於續譜云爾
  詠史絶句序
  詩美刺與春秋褒貶同一扶世立教之意後世詞人遂有以詩詠史者唐杜少陵之作妙絶古今號詩史第其所識者皆唐事且多長篇讀者未能遽了胡江東有詠史絶句則自上古以至南朝分題紀要殆庶幾矣顧其詞意併弱作者未有取焉余家居見塾師以小詩訓童子乃首以市夲無稽韻語意甚不樂因以所記古七言絶句詠及史者手書授之上自三代下及宋元凡二千餘年以時比次得數百篇又以其猥雜而不便於一覽也加汰之存者二百篇其間世之治亂政之得失人才之邪正賢否大抵畧備然以其不出於一人一時之手也故或婉詞以寓意或正言以示警盖有一事而史更數十百言記之不足詩以二十八字發之有餘者徐考之亦不獨可教童子也觀者諷咏而有得於美刺褒貶之間感於善創於惡其於經學世教豈不小有所益哉
  徽州府同守張公輓詩序
  張君諱英字廷傑始以金州學生領陜西鄉薦上春官弗得久之用吏部選人出通判彰徳府尋以内艱去起復改黄州九年考最受勅命之褒余未識其人也既而進同知徽州府余始識之其為人也慧而逹余徽人相與樂郡之得賢佐也以言慶焉君為郡不二年嘗新府學宫又新休寜縣學宫余徽人又相與樂郡佐之留意乎斯文也以言頌焉居三年上其績京師余徽人又相與樂其政之有成也以言餞焉言皆出於余而張君以為最善名我嘗謂余曰某死亦何必誌墓得子文足矣盖余言之非諛故君當之無愧而余尤恨其詞之不足以逹意也未幾張君道卒於静海舟次年甫五十有三靜海距京師不三日乃不得上見天子下掄於有司以考其成而君又前一嵗喪其偶一子為金州學生逺在數千里外旁無强壯之僕綱紀其家可悲也已余徽人樂君之生不能不哀君之沒於是聞君之櫬泝江而上將道黄州踰襄沔以入於漢中盖不勝其攀挽悲戀之情咸作為歌詩悼君之不幸太守王公推府陳公裒而傳之請余序其首簡嗚呼哀樂之情出於情分所固有感之而興觸之而動有不知其所以然者而莫甚於死生之際然人於生者或因其可樂而後樂之惟於死者則不問其賢否親踈而惻然哀之無異詞焉此薤露蒿里之歌所由作歟張君故陜之賢者其佐徽州盖有成績焉至於王陳兩公之厚於僚寀寓公遺老之厚於邦侯皆發乎情止乎禮義宜不可廢也若余情之哀樂則亦無不與人同者矧嘗賢君而厚之者哉厚余而重余言者亦莫如君也余其能喋喋於前而黙黙於後耶
  䨇清圖夀汪君克敬序
  汪氏世居休寜城北者自宣徙其先盖出唐越國公後與元尚書文節公族相近世居藥而尤以製墨聞邑中四方人之來者非汪氏藥墨不售曰恭克敬君者益以其暇日讀古聖賢書非其業弗之修也樂交一時知名士非其人弗之友也構屋松蘿門下題曰松蘿書屋蓄書數千巻日詠歌其間非可踐之地弗之徃也其為人如此故余兄弟與之善而莫逆恒相語曰子之藥足以濟醫而夀人之身子之墨足以濟儒而夀人之心之二者有功於人非一日之積也子之夀將無與之同乎成化癸卯春余北上京師族弟宗弼實君之壻告余曰明年七月二十七日君夀六十謹繪松竹為䨇清圖寓慶頌之意請一言序之未暇也則又託人尾舟至姑蘇少間乃言之曰凡植物之難老者盖莫如松竹非一時早發先萎者擬古人率取象於夀而松之堅貞竹之勁直排風雲傲雪霜有不可犯之操古人取辟若孔子稱松栢後凋詩以竹美衛武槩可見矣宗弼所望於汪君之夀之徳其有取於斯乎徳者夀之基也徳厚則夀益増矣夫孔子大聖老猶玩易三絶韋編衛武睿聖年九十猶作抑戒以自儆古人年彌髙徳彌劭如此汪君朂之將無忝於故家文獻之裔而足以副斯圖者哉汪君父應祥處士夀八十為鄉大賔弟讓克和治春秋為國學上舎最相孝友成於家而見重於鄉評其世徳固有所自而君之夀必有以副斯圖者矣
  送翰林五經博士朱君南歸序
  封建之法壞而上古聖賢之胄鮮不降為輿臺矣惟孔子之孫歴代受封至上公以守闕里之祀孔子明王道以師萬世其功大故其受報也獨逺我朝景帝嗣位文化寖洽乃復求顔孟周程朱子之孫一人俾為翰林五經博士世其官以奉祀著為令盖六君子傳孔子之道皆與有功於萬世者也博士上公秩有崇卑而承恩綸被命服率其族之人以時從事乎籩豆陟降之間則皆有封建之遺意徽國文公子朱子九世孫益齡父景泰乙亥實應是詔成化癸已捐館子孔輝君服闋上京師吏部以聞詔如令於是中書舎人楊敬夫合建之大夫士請余言以榮君之歸君初為郡學諸生治春秋屢上有司弗利退而好修不懈益䖍性恂恂如不勝衣而發言中理望之可知為賢者之後兹之榮雖令所宜有然非君之克家則亦不足以迓承之也嘗觀商周以來聖賢子孫之有國有家者不一再傳或侵或削以遂失其宗祧雖不能繩武之過亦上之人無以維䕶之故爾今君生有道之世借文學侍從之官優㳺奕葉而不知有督責之苦奉祠之暇所不可廢者繩武之道耳夫繩武莫切於經史我文廟嘗取諸經傳及性理書頒海内今上又以通鑑綱目嗣傳之海内之士皆知誦法朱氏久矣而况其世適者乎君勉之毋藉先澤以自榮而克世其學如孔子子孫在漢有安國在唐有頴逹垂芳史冊增光廟庭顧不偉歟余家新安與君之先為同鄉承乏詞林為同官而韋齋獻靖公又程氏之甥見於譜者可考也故於敬夫之請匪直不敢辭且重言之以致區區之意云
  送新城僧會煚上人序
  吾同年友吕君廷揚知建昌之新城慎許可凡撫民馭吏與夫戢訟姦弭盗賊之方盖為之不遺餘力下至釋老之徒亦處之有道不以其㣲而畧之也於是僧會缺員咨於衆而得懋煚上人時上人隠天峯山中聞命逃避不就者久之吕君强之來盖非其志也既受牒於吏部將扶錫南歸其縣人御醫張君復興方以嬰醫鳴京師供奉内庭盖之者恒屨滿户外而張君多不暇應獨禮重煚上人請余言以贈之其辱過余者數矣煚上人何修而得此哉余聞之張君煚上人俗姓李其祖克宣嘗為廣昌學訓導父翔羽嘗為新城儒學生而上人獨不樂婚宦絶葷飲去從釋子廣照寺戒行修潔其徒難之又間以其餘情為詩畵亦徃徃可觀然則孔墨異同之説煚上人固嘗聞諸父師矣余亦不暇為上人言之獨以上人昔而隠今而仕請言所以仕之道孔子曰不患無位患所以立盖仕非難而稱其職之為難使佛復生其告人者亦不出此然則煚上人可不勉乎若吾廷揚之為縣令即稱其所以為令者復興之為御醫即稱其所以為醫者何哉以有為令為醫之實故也吾又見中代以來世降俗偷士風不立讀孔子之書者其進或不以道屈膝而援上挾賂以求升者盖有之矣釋本出墨氏其徒之卑瑣凡庸者率以為常而煚上人乃獨肯逃名避利於一時中不得已而後出應有司之求豈非賢哉吾於此盖知其必有立也而亦不能不為世道惜也於是乎書
  程君志亨輓詩序
  治已酉夏余以言者去位里居臨溪族人天然過訪持其父志亨君輓詩二冊請序之余既諾之而未暇也越明年余遘疾瀕危者數天然請不少置乃力疾而為之序曰人之處世也生樂而死哀本乎人情非有所强而然者故樂有頌哀有辭亦縁情而生足以致備物之孝而世徃徃厭其數譏其繁豈不過乎夫禮始乎脫成乎文終乎隆隆則仁人孝子之厚其親者盖無或不用其情也豈獨哀輓一事哉頌其生者余弗暇論若哀其死而為之辭則蓼莪黄鳥之篇薤露蒿里之作班班見乎經著於傳記其數與繁固隆之意古者不以漸為之槥衾卜其竁兆置之祠饗所以安其體者甚備銘其堂之内外而又奠之文哀之詩則固將以暴其行也夫人孰不欲其體之安行之著為子者本其心而為之殆出於備物致隆之不能已者烏計其繁且數哉孔子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稱謂其無為善之實也况有其實哉君嘗佐余編刻統宗世譜而進退語黙雖不事矜持而自中乎禮節余因占君之所負必有大過人者盖於今才十有一年矣孰謂遽有死生之隔也哉君諱永禎與余同出陳將軍忠壯公其家世之懿事行之詳則具於族儒志榮之狀茲故可畧云















  篁墩文集巻二十三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二十四   明 程敏政 撰序
  贈福建按察副使胡公序
  淛江按察副使臨江胡公希仁以服闋至京師陛見不數日而有閩憲之命將陛辭矣監察御史陳君叔振合閩之仕於朝者餞之以古者行必有言以贈乃因詞林舊誼來屬之余初胡公以景泰甲戌進士授户科給事中最以文學鳴兩僉憲於廣東一副憲於淛江皆奉璽書提學有聲今兹之閩也乃始莅提刑之任焉由是士夫間有以釋教養之勞而獲考訊之權為公喜者余竊以為不然經律之不相能於世也久矣吏之詆儒者曰專經而迂儒之詆吏者曰任法而俗皆非也淑人之心以求治與刑人之身以弼教其澤恒均二者盖相為用而經者本也經明而餘無所難理者矣士君子安可輕此而有取於彼哉余嘗道淛江見胡公廸士之勤律士之嚴閱士之公心愛重其人以為由淛窺之則廣人之所感慕可知矣然則胡公教成於兩藩十餘年化行不啻數千里經生學子之出而授政於中外者彬彬焉斯不亦難乎為之難若是則烏有本立而末之不舉者乎閩自常衮興學人知向方而宋之南渡也子朱子産於其邦政教之説所以繼絶學開至治者隨其力之所及而為之必效也遺言昭晰可舉而行胡公亦既講之數矣矧加之通練之才英發之氣推平生之學以副聖天子之明命使閩人被政教之澤而士君子収儒吏之功不在兹行也哉余於胡公嘗獲交徃同議論知其人盖深於經律者故竊以解提學之難而得提刑之易為公喜也於是乎言
  贈錢揮使序
  成化十九年冬五軍大將伏闕言天下武臣子集京師者請大閱之如令詔遣中外文武近臣徃監莅之得雋者若干人大同中屯衛指揮錢鐸警時預焉凡與警時有親好者相率請余贈之一言警時之内余之從弟也愛莫助之亦烏能靳不一言惟國朝之制武臣得世官然自諸衛以上都司都府官雖尊而不克世衛自使以下諸部屬雖克世而非崇階若服金紫食萬户之禄而世不失尊者惟衛使為然官及衛使官亦美矣世官之功在洪武為開國在永樂為靖難其出於近代非一途惟開國者上佐髙廟却戎敵以清中原萬世之功也功預開國功亦矣世官之傳或一再或止其身至於削秩投荒者比比也有傳其子若孫五世世其官若禄百有餘年非其祖考積慶何以致之慶至累世慶亦矣官之美功之儁慶之斯三者皆世之所難也而錢氏則庶幾乎錢之先鳯陽臨淮人自永寜府君以鄉人子仗劍從髙廟渡江起虎賁幢主累官明威將軍僉指揮事南收吳楚閩粤北戰山西遼東畧地摧堅所向有功而卒於閩葬懿文園特禄其長子於錦衣親軍未幾繼逝而弟代之改大同中屯永樂初移戍河間從文廟北狩卒於軍而子代之子老而孫代之即警時之父也警時年未三十而襲先世之美官承先世之雋功享先世之慶又褎然得雋於天子閱武之場如此宜諸君子歆之而思有以張大之也雖然今之號武臣子者坐有先禄為著令其多驕人恃其先勞可自逭其多玩法負其先殖以從事於聲色其多虐下斯三者皆有家之大忌也而武臣子恒甘心焉寡學故也古者文武無二道俎豆櫜鞬動必相資非若後世之恝然兩途不相能也警時為人外和易而内亷隅喜讀書嚴於奉法無紈綺之習樂從賢士夫㳺伈伈若諸生先少保尚書襄毅公暨仲父瀋陽使君咸愛重之兹之還任也振祖烈報國恩知三難之不易獲而三忌之不可少徇也益進修於問學而不與凡子伍以無負館甥之心與諸君子之厚望語位語功必有大焉者矣警時朂哉以無忘於斯言
  贈南京太僕少卿唐君序
  邇者聖天子以北人假息塞下數勤邉吏以動京師詔發兵擊之而國馬以時平多耗於是下令修馬政而兩京太僕適以少卿員闕聞有詔吏部推擇一二臣名以上俟親擢焉於是尚寳丞河間唐君章受簡命之南京士夫交慶以為得人有嘖嘖於傍者曰唐君起家經術取進士歴禮科都給事中職封駁者十餘年以才以能佐臺省長藩臬無弗宜者乃轉丞尚寳屈為郎者數年拔滯而通奮跡以興足自慰矣乎余曰不然唐君豈遽以職之大小為戚欣者哉南京實祖宗定鼎之地兵備不可一日闕而馬者兵之本也聖天子不惜左右近侍之臣俾徃任夫攻駒考牧之事豈直以君勞而姑以厚禄慰之者哉起廢墜於積久之餘振事功於維新之日此聖意所望於臣下者唐君其知之矣古者問國君之富數馬以對而大司馬以馬名官誠以馬之増耗而兵勢之强弱國計之豐匱繫焉其重如此今兩京太僕之臣終嵗勤勤奔走四出非不求舉其官而馬不加多何哉上臨之以姑息下應之以文具雖天下之事常然而馬政又其甚焉者爾雖然恭儉惟徳無載爾僞此有官者之法守也如有能恭以奉職儉以律已上下一於誠而不敢欺且肆焉天下之事可從以理而况馬政乎迹是觀之馬政之舉不舉亦存乎其人爾唐君辨博警敏於天下事固嘗論諫於廷又親見聖天子赫然詰戎兵以揚大烈兹之徃也固將佐其長倡其屬善於其職如唐貞觀開元之盛以副一時之慎選與士夫之厚望斯非君之可慶者與若夫貳九卿於留都服金紫安坐以食中大夫之禄雖君之榮而非所以慰君也君勉之南京太僕治江北滁州盖出髙廟所親定謂其地沃衍宜馬故不與在京諸司相屬先尚書襄毅公天順中嘗莅之其後余省覲南歸亦道滁過太僕治所望瑯琊之深秀勺醸泉之甘冽探醉翁醒心諸遺蹟之佳勝立馬道傍徘徊不能去者久之蓋至今徃來於心猶一日也唐君於余家同鄉進同年又素為先公所器愛名位所極將先後之而未可量也余故因其同寅諸君子之請序其事以贈蓋於上之所以用君與君所得於人余所望於君者三致意焉
  贈馮君克逺知建安縣詩序
  馮君克逺世家徽之績溪少以俊秀為儒學生業尚書有功蓋一鄉之談經者莫或尚之然以是經赴南畿秋試輙不利最後以貢入太學始克以成化甲午舉於京闈赴禮部試又輒不利乃就吏部銓以甲辰夏廷授知建安縣事以去初君不利於兩試而退修於家也以其經授之徒蓋不數年而舉於鄉者六人舉進士於廷者三人其餘待㨗者又若干人故君之罷試也多以大器晩成之説為君留者其入銓也又多以不與府佐州正之列為君惜者君不色動曰是有命焉吾知安之爾由是君子知君之所業久所得必精且深蓋不獨淑其身及其徒而又將推之以澤民也與夫君子之學成已成物而已成已難成物益不易而君則知志乎此矣矧建安在閩中為壮縣有先正徽國文公之寓宅在焉而君又徽産也淳樸而靖恭碩大而疏通誦其詩讀其書仰其遺風而施令於其邦其所志將不伸於公乎傳曰守令者民之師帥帥所以長民師所以教人闕一不可也以君之資而加之經術施諸其徒者既如此兹之徃也均賦以厚民生興道以善民俗嵗時俎豆進趨於鄉先正之庭而無愧焉則成已成物之效益大於前而名之興位之進不卜可知矣雖然君知命人也因其業而究其成豈役志於名位者哉獨以三百篇風雅之間所望乎其人者非譽聞之淑則寵禄之光也豈不謂名者實之賔而位者徳之章乎君學徒胡進士光方裒諸君子餞别之詩以余同郡人以序請故輙道君之出處與君之志而致逺大之望焉亦將使後之人樂君之政成而相與取驗於發軔之初者於是乎有考也
  贈崔君廷佩判歸徳州序
  我髙廟制報功之典文蔭武襲著於令甲澤厚而禮均將俾世守焉其後令格莫知所從起竊意當文廟渡江後有司者不能以時建請之過與成化初始下建請者議廷臣三品以上許一子入太學如例授官自鹽山王忠肅公而下三十六人聖明仁厚思還舊制以勵羣臣預者感激聞者興起戴恩圖報之心惟恐或後豈非一時之盛與蓋於今十有八年矣廣宗崔莊敏公嗣子珂始獲廷授判歸徳州事珂字廷佩在衆中特醇謹無紈綺之習種學績文屢入秋試弗偶莊敏公訓育之甚勤公位冢宰總百官於兩京兼贊留務責重望隆不得顧其私於是綜家政應賔客廷佩惟所命而不失公之捐館也奉襄事無違禮又翼成其弟璿請於上得中書舎人之禄以守公祀孝友清白之風求諸大臣元老之後若莊敏公者豈不鮮哉歸徳開封支郡也領縣五有衛兵雜處其間地大事殷號稱難理判之上有守有貳其下也有幕有屬又時臨之以藩臬大府之臣仰承俯御而中處之必有道焉廷佩平日所得於父師者必熟宜無待余言者然余聞之禮以蒞官不敬為非孝則廷佩於此宜必有所從入乎夫公徃矣公之盛徳所暴白於天下後世者莊敏爾莊以律己而弗肆焉體之立也敏以應事而弗滯焉用之行也二者不可偏廢也大用之則大成小用之則小成亦不可諉之為難能也廷佩勉之下不墜故家文獻之傳上以答聖天子優崇耆俊勲賢之典且使公卿家得相視其賢否為勸戒此余之望也若官之内外職之崇庳豈君子所足計哉先襄毅公典兵於兩京實與莊敏公同時又先後領留務交莫逆余弟敏徳入太學復於廷佩同齋舘聨硯席通家之好非一日也故於其别有愛莫助之之歎特序以贈之
  文昌坊程氏族譜序
  文昌坊程氏族譜一帙為巻者九為圖者二十有二為詩若文附見者凡若干篇故湖口令叔武之所編今儒學生昭之所續而儒士弁之所参訂者也江南程氏莫盛新安新安之程實出廣平又上出安定安定之得姓以周大司馬程伯休父廣平之著望以趙忠誠君嬰迨新安則晉本郡太守元譚以其政顯陳將軍忠壯公靈洗以其勲顯姓益昌族益蕃而望益有聞於天下其詳則具於宋都官祁之世譜休寜為新安屬邑程視他姓為多市道之間村落之交若櫛比然皆程氏而居文昌坊者其一焉考其譜謂忠壯十六世孫秔周顯徳中為東宻巖將捍休寜有功定居臨溪四世孫秦宋宣和中避方臘之亂遷泰塘子康建炎初知泗州嘗續都官譜中失於兵燹泗州三世孫克明生煒煒再世生應護通譜於歙宗人丞相文清公此則叔武所據以為編者煒弟烜生可績遷麋村可績四世孫叔恩元至正末避紅巾之亂又遷五都湖村叔恩生二子以安以善始定居文昌坊以安二子長志逺次宗逺始以尚義得官子孫復多㳺庠序間此盖昭所據以為續者二譜參訂出於弁而口宗儒隠預討論焉要自以為覈矣志逺子五人宗逺子四人皆淳謹有立志思亢其宗蓋不踰時而良産華構將甲於一邑昭之兄景厚嘗及見先尚書襄毅公公甚嘉之故其昆季於余甚厚間以此譜相屬而為禮甚恭以勤則為之序曰譜之於人大矣然豈獨以昭門閥博昏宦以誇世俗如魏晉隋唐之際之所為哉明昭穆以崇孝敬廣恩義則雖無譜也奚患焉使有譜而本之不立則雖賢聖之後人且賤之亦何貴乎譜譜固不可無亦不可恃也昭兄弟知譜之足貴矣而不求所以大斯譜者可乎哉讀為良儒耕為良農出㳺而為良賈力其本焉弗怠使昭穆以明孝敬以崇恩義以廣則文昌坊之族將以徳善名其家豈徒見重於文字之間而已余不肖亦幸出忠壯後嘗會諸房作統宗譜刋布之惜此帙晩出不及會以遡其原而要其歸又因以念新安之程如文昌坊者計尚有之顧宗法不行於世莫能盡其親踈離合之由益可嘅也
  王同守贈行詩序
  成化甲辰秋朝廷有事於北邉議者請發畿内山東河南之粟以濟師各責其上佐一人董之而同知廣平府事王君原常實預是行原常董其所部諸縣之粟凡若干石親跨馬屬櫜鞬謹其茇次而撫其勞瘁出居庸以逹龍門又走大同致命於大司徒青神余公惟時余公方受詔督諸路兵得專閫以便宜從事而戎装所需莫良於陜擇知兵者一人徃辦之而原常世居熈河為大司馬戇菴先生之子又特有是行焉過京師告别於所還徃得詩若干章而余為之序曰若原常之行可謂壯哉矣夫古者文武一道而士之有文事武備者其常也中世以來始稱横槊賦詩下馬草露布者為難得蓋士之齪齪者不足語此而號儒者亦諱言兵士之失職久矣原常以精悍出羣之姿加以倜儻用世之才濟以家庭三禮發身之學所養既所閱既熟故一出而以書生集難辦之事以有司成佐軍之功超乎等夷而無忝於為士者如此諸君子壯其為人播之聲詩以為行李之華而備離筵歌吹之奏宜哉雖然董軍儲於北邉預有賢勞以禆國計者臣道也治戎装於關西便途歸覲以夀雙親者子道也二者兼盡則忠孝之端也士之大節不可一日而不求所以充焉者也戇菴先生以三朝元老還政家居正色昌言聞者興起况其愛子得於耳濡目染者有素亦何藉於人言兹行也喜於暫會而樂之必深念其遄歸而誨之益切原常敬受而加勉焉壯嵗功名當不止此則是詩亦不可以不序而留以取驗於異時也先尚書襄毅公於戇菴先生為同寅交相孚而不比故通家之好余得以兄事原常而原常壯哉之志則余瞠乎莫知其所從矣
  贈周君徳中同知蘇州府詩序
  初成化乙酉之秋安陽周君徳中舉河南鄉試第一人京師傳誦其程試之文而歎曰中州竒才也然徳中數竒弗偶凡七上禮部退而好修不懈久之年幾可以服官政矣門生子弟多舉於鄉試於廷矣甲辰之夏乃入吏部銓復舉銓試第一人尚書以下覆其文而歎曰制科遺才也奏授同知蘇州府以行於是薦紳能言之士善徳中者分韻賦詩以餞而余為之序曰士之負卓越不羣之才見用於時者其自待必重而君子亦必有以嘉予之燕之以飲食贈之以車馬而或貽之以聲詩其禮勤其意周然飲食以適口也車馬以佚身也其予之也淺詩也者所以作其氣而感其心也其予之也深此三百篇多贈行之什學者誦法之至今而莫之敢廢也今天下東南大藩莫如淛大郡莫如蘇國家財賦所自出而蘇以一郡敵淛之一藩劇可知矣徳中一發解於鄉士再擢冠於選人其才亦可謂卓越不羣者矣以卓越不羣之才佐財賦最劇之郡位相值而力相當其舉錯之權出内之等利病之策所以厭人心紓民力而大有為於句吳之區以増輝於古循良之傳不有日哉矧其家食之日長而學益精出宦之日遲而事益練其自待之重久矣亦何俟乎人言然君子成人之美者愛莫助之則禮勤意周而予之深者非詩亦莫能致之也况諸公之詩或頌焉或規焉亦安知其詞之温醇意之忠厚不有脫凡近而上得古詩人之風㫖可傳者乎徳中為故鴻臚卿拙逸先生之子江西左布政使徳明之弟今駙馬都尉徳章之兄門第之華文獻之盛甲於一時然貴而不矜富而不侈皆士之常不敢以是取足於徳中也故不著
  贈宋君廷貴知泰安縣序
  太學生宋君廷貴於國賔王公司言有鄉曲之雅公因聘主其塾訓其子焉余數過王公識其人蓋君名在吏部銓籍甚久將注官矣然君念有母八十在堂毎對人語及之必與涕俱一旦束行李告所知將徃省於故鄉或沮之不可行且有日而吏部忽得請揀府佐縣正其法甚嚴君裒然在選中廷授知秦安縣事以行聞者嘖嘖曰舎宦鞅而急親闈若宋君者孝矣哉天不負之命與事會不徒一慰倚門之情而遂司百里之民社為母榮得七品之禄食為母養計君之為心視毛義之喜殆有甚焉然使宋君前期而行則人必為君後時而悔於是王公歎異而嘉樂之請余序其事以贈噫忠者孝之推也而鬱之久者發必宏君誠孝矣又所業者三百篇之經上秋試十有一科不利於有司而學益充授之以政宜其逹矣而余竊有所進焉者今關中劇旱民饑荐興廟堂蓋不能無西顧之憂勉哉宋君促駕以徃拯秦安之人於溝壑之中而措之袵席之上為諸邑先以無負遴選之公昭宿學之成答故人之厚望不在兹行歟諒矣忠孝之相為用而士不可以偏廢也先是有著令勲戚大臣必進修於太學宋君嘗與恭順侯者聨硯席諸公亦相率友宋君而禮之故餞君以酒贈君以言王公倡之而諸公悉附名其後云
  封奉直大夫知薊州汪先生七十夀詩序
  汪氏在新安六邑最盛率祖唐越公華而越公實始居績溪之登源故登源之汪尤盛曰裕清先生者仁厚人也以儒醫鳴其鄉嘗用薦為績溪醫學官以奉其父甚謹父安其養年九十有二及見五世孫無恙在堂而先生亦今年七十矣先生訓育其子孫甚力諸子曰溥起鄉進士守薊州曰瀅起進士尹玉山諸孫曰度繼舉於鄉而先生亦受誥命封奉直大夫如溥官矣奉耄耋之親於堂見曾之孫於家而又迭享牲鼎之養於官顯受綸綍之命於朝有一於此皆世之大慶而獲備於裕清先生之身亦可謂難矣頌聲不作其何以昭世徳而風鄉人於是其婣友上林苑丞程君京輩告諸搢紳播諸詠歌將寄夀先生而謂詩必有序以見作者之意爰屬之余余聞宣聖論夀必歸諸仁易賛家慶必本於積善盖不易之理也汪先生始以醫起家夀其親及其身推之以活其鄉黨宗族甚衆其仁之施善之積不已厚乎而又兩子競爽為國家司民命於大郡名邑之間仁聲淑聞足以最考功之書膺宣室之召語善與仁益又大焉則宜其夀開於先者將底於期頥幾於人瑞而迓續敬承其後者殆不可量也哉先生誕辰在嵗之九月二十有二日張筵於庭長㓜咸集稱慶之際命童子歌諸公之詩以侑觴吾知先生心益休體益康禄養恩封與夀俱進鄉之人顧瞻咨嗟又必以為仁人長者其所獲如是有景仰企慕之心則此詩於尚齒好徳之勸不既多乎余嘗過績溪訪登源拜越公之廟而裵徊於丘壟亭榭之隅崇山複嶺秀㧞環峙大溪水經其前盤廽百折而後出竊以為地靈所鍾必有異人况盛徳之後實家於此庶幾見之以為快乎蓋今得汪氏而後知人境之足以相當也是為序
  户部郎中官君輓詩序
  平度官君汝清與余同治尚書就天順壬午之試君魁山東余亦繆魁畿北蓋相聞而未相識也既舉進士成化初先婦翁太師李文逹公卒君以工部主事受命徃治葬於南陽始識君而未悉其人也戊戌嵗大侵君以户部主事奉璽書賑河間余亦得請省覲還新安乘傳而南適與之遇見君規畫舉措不遺餘力所活數萬人心竊異之既又訪余公館聴君言弭災六事鑿鑿可行其一論水患尤切云河間界滹沱中堡二水地最下有九河故道疏其委以入於衛河河道久而淤為腴田則民據之或舉而歸之貴近勲戚之家知利而不知害也由是水無所洩加以霖潦則四潰浸淫以壊民田嵗以為常誠使水有所歸則嵗入當倍且疏濬視賑貸其費不啻什一而議者或病於難集蓋世之樂因循而憚興作者常多也余家中世自新安寓河間嘗考圖籍詢故老按形勢得其説而莫可語者聞君言為之驚喜曰吾人自是其有瘳乎君亟草奏言於朝而議者果以為難事竟沮然畿北人感君紓國之心裕民之策口之不置而有遺憾焉余既遭先少保襄毅公之䘮與君契濶甚久癸邜夏始上京師道諏君出處則已進郎中再奉璽書督儲於薊其所建白益多聲望益振余方覬其再見相與傾倒而君不幸已矣嗚呼悲夫世固未始乏才而求夫好古之學經世之務可以備將來大用之選若君者蓋屈指可數奈何其年之弗永才之弗究而余亦安能不為世道之惜也哉君捐舘時年四十有一有弟曰賢亦學於鄉長子曰熈載方為儒學生能收君之遺文狀君之遺行又告哀於所還徃得輓詩若干章奉以視余余既悼君之早世又幸君有佳子弟足以引其有餘不盡之澤而益長也序而歸之俯仰今昔有不勝其然者矣
  贈葉君茂卿通判廣平府序
  成化甲辰冬十月葉君茂卿得入吏部銓廷授通判廣平府事凡同出新安而寓京師者相與榮之又從而餞之俾余有言以重君余於君交久勢不可以無説乃諗於衆曰世率以地南北異宜人馴悍異性治之所施者寛猛異法若君之行何如哉君生江南然一儒者筮仕而佐大郡於北方將孰不以為難乎余則曰否夫難者勢也而有不難者存理也學足以明理則舉措之間無施不可其何有膠於一偏而不相能者哉廣平古晉趙之境號漳河間一都會風氣剛勁士多義俠若程杵之忠亷藺之烈望諸君之風槩清河崔氏之孝友遺風習俗千載猶新而例以北方為難馴欲一切以猛從事亦烏可哉君學道三禮於王制之詳民志之辨皆已素定又數屈於禮部齒益健學益䆳人情世態閱歴之益多兹之徃也將大展其所藴佐其長率其屬綏迪其士人地之北猶南也民之悍可馴也寛猛相濟而政無不成也矧君以歙人莅廣平皆帝都輔郡何南北之不相通被仁義禮樂之澤最先何馴悍之不相化政令之頒建白之上朝發夕至何寛猛之不相為用而私憂豫計之哉竊有所告於君者比嵗以來暵荒民饑江以北為甚廣平其一焉雖聖天子憂勤屢有明詔問民所疾苦而有司奉行力不力恒均也若是者將誰之責歟夫建官以為民也民不被其澤而安居以享禄食循資以待遷擢儒者之恥也君學術老成宦途云始舉而措之將必有出乎常情者哉願與鄉人共拭目焉
  贈平江伯陳公還鎮詩序
  平江伯合肥陳公志堅將漕運兵十餘嵗矣嵗一朝京師以為常乃成化甲辰冬上書乞解印就第優詔不許於是節鉞還鎮有期凡搢紳内交於公者咸賦詩贈之推余為序惟我朝文廟徙都北京國計悉仰於東南特遣文武重臣建牙淮水之陽以經制之而公之曾大父恭襄公首膺是任論者以為中興計臣第一人其大功盟於册府其遺愛存乎廟食者不替益隆也公以元勲世胄起而繼之兵强食足為諸鎮之冠而又識逹政體每有建白利病之策昌言於朝以是主上嘉其忠勤慰諭勉留而搢紳懐憂國愛士之心不能已於言者如此余竊觀召虎征淮南之夷而周人有江漢之思李愬平淮右之賊而唐人有方城之雅傳之後世以為美談今國家承平兩淮晏然非叔季可比雖連丁嵗侵得公坐鎮其地拯之輯之不遺餘力休兵恤士以收足國裕民之功視虎與愬殆無愧焉矧江漢之詩必舉公奭方城之雅亦頌西平視公之於恭襄又將以濟美並稱於百代之上盛矣哉世臣之足為國重有如是者然則諸搢紳之作雖比之江漢之詩方城之雅亦何讓哉公少承其父莊敏公之訓喜問學隆師親友迨今不衰每士夫道淮必禮接之或就而問政有古儒將之風故人樂與之言而余交公尤稔輒為道所以作者之意雖然出入均勞盛世所以優大臣也公之勞於外也久矣上下之屬望於公者厚矣不日召還留衛天子建封侯之業以増輝於家乘史册之間諸搢紳嘉予之者又將不止乎此協聲律被管絃以鳴國家之盛豈特公一身之榮而已
  怡雲錢翁六十夀序
  先民之夀大率以百二十嵗為期六十則夀之始也出而仕於朝五十服官政六十則指使處而飲於學五十者立六十者坐示將以漸而致其隆焉蓋先王所以優六十之人如此而况子之於親乎當喜懼之交而致夫耄耋期頥之祝固情之不能已邪無錫有怡雲錢翁者本呉越武肅王之裔自其祖父伯叔以來世以尚義聞至翁益篤於孝友盡父之喪隆母之養推讓田宅以與兩弟而又屢矜其不立三撫其遺孤雖已産藉是以日朘而不恤也方且延師以誨子捐粟以濟饑輯其先世遺文為襲慶編以傳世而翁亦年六十矣於是翁三子因余所善户部趙夢麟主事以請曰願有言焉以為翁夀余不及識翁而得觀其所謂襲慶編者又及識翁之從子所謂鴻臚君楷者知翁上顯其宗祊而下成其子姓不遺餘力盖孝友人也語不云乎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仁則夀矣翁雖不仕而以尚義恩授承事郎又以徳善重其鄉鄉之為介為賔且自兹始跡是觀之其心休其體豫由六十而底於上夀不庶幾乎雖然蘧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進徳之功不以老而倦也豈惟六十哉萊子年七十而孺慕申公伏生皆年八九十而傳經張蒼年百餘為漢計臣多著述古之人年彌髙徳彌劭者如此翁思古之人益策其所未至而不强其所不能使年與徳俱進祝以漸而致隆將有不一之書余言則其兆也翁名會字孟津别號怡雲始生在嗣嵗之元旦後八日其配長洲徐氏少翁十嵗賢而偕老三子曰本相榦皆孝謹克世其家云
  吕母太夫人夀序
  走少以童子執灑掃之役於嘉禾吕文懿公先生之門先生以清徳正學輔英宗退而執經以授今天子蓋蚤莫汲汲畢力於公而弗顧其私凡區畫家政一出於太夫人徐氏太夫人淑慎之姿貞靜之徳賢明之行可方古人蓋一時卿大夫家率自以為弗如也走獲與及門之士從公子今主客郎中秉之以歳時升堂拜舞為夀太夫人推愛子之心以及諸生由是諸生自幸為得所依庇率事先生如父事太夫人如母迨今幾三十年而先生不可作久矣太夫人居嘉禾故第無恙在堂而春秋亦六十餘矣及門之士或顯或隠多以星散而走於秉之得侍同朝篤世講焉雖無復向時展敬修謁之勤而此心蓋未始一日忘慈煦之澤也成化己亥春走自新安省親還朝過淛始獲拜太夫人於堂癸邜夏復自新安起復而來又獲拜焉凡再見而太夫人體益彊徳益劭内政益修而明僮僕益恪而嚴蓋不以老而怠其家者如此然獨念秉之不置曰庶幾王事有間乎其遂迎我我將從之撫諸孫以為樂乎人以是知太夫人之慈走之至三月秉之果以太夫人故力請檄而南將便道奉板輿北上遂天倫之私而不廢乃公人以是又知秉之之孝夫慈與孝皆出於天而性於人順之則為福斁之則為盭若太夫人之慈歆其子之孝而有不獲福焉者寡矣吾知其心之廓如身之胖如將夀之隆如不可以言贊也走之先尚書襄毅公於先生為同年母夫人於太夫人有娣姒之義方迎養於京聞秉之之行喜不可遏知二母之相見有日而獲伸其私也輙先序其事以貽之請為歸夀之獻
  驄馬行春詩序
  成化乙巳春監察御史姑蘇奚公克新奉命出按於南畿搢紳大夫作驄馬行春圖賦詩贈之而以序屬余余竊觀國朝著令每嵗必遣憲臣分行天下以飭吏事恤民隠其責最重而在南北兩畿者為尤甚蓋畿内郡縣地逼而事殷地逼則毁譽易逹事殷則舉措不遑誠非一藩省逺外之地可比奚公少以明經領天順已邜鄉書久之舉成化壬辰進士有起家之學筮仕知青州樂安縣凡三年有及民之政受薦而入為御史嘗奉勅理鹽法於河東又奉勅綜邉務於居庸諸路有奏最之績兹之徃也固將有所罷行而適於緩急之宜有所糾薦而明於賢不肖之察使七郡之吏民畏而懷之非議不興而廢政畢舉如是則亦何責任之重之足慮哉昔桓典為御史時人有行行止避之謠蓋予之也鮑宣為司時人有三入再入之歌盖期之也今送公之詩多出名卿才士之口予之深期之逺亦皆本於善善之公可以附古風人之義而傳者行臺瀞深職事有暇時取而諷之固將惕然思有以副之而莫能已乎不日還朝風裁益増而名益振天子益寵嘉之將有進擢之命以比跡於桓鮑且有徴於是詩俾一時號良憲臣者曰有奚公焉豈不韙哉
  贈守禦滄州正千户趙良玉詩序
  滄州為河間支郡古燕齊孔道而其境東極於海擅魚鹽之利盗出不時蓋嘗宿重兵委將吏號横海軍節度使國朝既一海内於滄州罷兵置牧專蒞其民民相安而莫相恃者餘百年矣成化乙未朝廷始用議者言徙河間衛一軍於滄州號守禦千户所以漸復前代之舊有牧以養有兵以衛民有所恃以無恐而益安盖修廢之良策經始之逺圖也維時武進趙君恂以正千户將其兵以行至則畫疆界立營壘開屯田而建牙於州中不遺餘力以成偉觀庶幾一時良武弁乎而間以勞役得未疾久之弗瘳乃遣其子瑛請代於朝許之瑛字良玉余季父之壻也其為人通頴而識事謹愿而好文余嘗器之而愛莫助之也青宫直講之暇為請於同官得詩十章以華其行且序而告之曰守禦之官誠美矣顧知夫朝廷所以不憚徴調之煩規措之費者何哉凡以為民耳夫兵民一體勢若輔車政扞則上之毁生情否則下之怨興而亦何有於守禦之設哉如使莅民者曰兵所以衛民也吾民不可以不勞典兵者曰民所以養兵也吾兵不可以不戢如此則情相孚政相濟而為滄人之慶也大矣良玉自曽大父以來預有開國靖難之功載於冊書而其父又以老成膺選擇首事於滄州者也良玉繼之而年甚壯志甚勇他日不有以邁前烈拓後效以答世將之寵而無忘於搢紳大夫與進之盛心是豈所望於舘甥者哉然則良玉亦安肯取足於是而不加勉與
  張氏世美集序
  涪人有雲菴張先生者以易名家嘗魁正統辛酉鄉薦有㨗髙科取顯仕之地而先生念失其父也早獨頼母守節訓之成欣然就乙榜以去又援就禄之令而得蜀之廣安學正自署其堂曰榮養虀鹽之樂不必鍾鼎也既而親終改陜西華州九年升山東濟南教授凡三主師席門生多列官中外而先生亦年才五十一耳毅然引疾西歸或署其堂曰恬退盖先生之出也可以勵禄養之子其去也可以勵患失之臣豈非一時忠孝人哉今兵科都給事中本謙其長子也本謙世其經舉成化丙戌進士官瑣闥久之受貤封之寵且得請歸覲於涪維時張氏子弟以輸粟賑饑而為義官者三人以執經入學而為儒生者四五人或署其堂曰恩榮而先生未嘗以喜本謙奉璽書覈邉廩於湖廣貴州兩藩袪宿杜私謁竟為譁者所誣訟謫判陜西耀州將署其堂曰遂休而先生未嘗以戚蓋先生飭其躬以淑諸人而施諸其家有如此者本謙懼弗克承之將取四堂所得名公記序詩歌類為巨編刻梓以傳或者為題曰張氏世美集間以序屬余久無以應也會本謙上疏伸雪荷特恩進今官而母訃又適至則是編之託余豈可以無説哉惟古人號世濟其美者蓋有之矣而美之小者不足言若忠孝則美之大者然亦必不以外至者為戚欣而後能之若雲菴先生殆有見於斯乎先生通經學古且聞道於至人徃徃有脫屣世塵之意宜其芥視軒冕進退從容而先立乎其大者如此朂哉本謙尚以平日所聞於家庭者充大而光敭之使功名焯焯於盛時上報天子知遇而下昭先生之徳於無窮他日所以世其美者將比迹古人而無愧當世名流所以嘉予之者亦寧止乎是哉先生名字成功封兵科給事中雲菴其别號本謙名善吉余同榜進士云
  贈知婺源縣事董君序
  知婺源縣事董君惟和既受命將之官而婺源之仕者大理評事汪君守貞合一郡之人在京師者徃餞之而以贈言托余余亦素相還徃其何言之贈而為有益於董君哉雖然則嘗聞之矣為政者必悉其土地人物而後可與言治不悉其土地人物而惟吾意之所如其治之有成者鮮矣徽之為郡也領縣六而婺源獨於前代嘗為州五嶺奠之其峻極天水之東出者為淛源西出者入鄱湖山川相帶風氣孔完其土地沃矣忠賢之臣史不絶書節孝之坊門巷相望而子朱子之闕里巋然中處道徳之澤萬世一時其人物偉矣夫惟其土地之沃則有所資給而民易足其人物之偉則有所漸被而民易化使為縣者知其然易足者安之而弗朘易化者導之而弗尼如是而吾治之弗成者亦鮮矣董之先蓋淛之鄞人永樂初方占籍北京鄞山水之勝甲東南計與婺等而君又喜問學負才力從禮部尚書箐齋周公㳺周公器之中成化辛邜鄉舉舉進士凡五不偶年益壯學益成閱歴益多且熟筮仕而得婺源其治之有餘地也可必矣董君行哉履其山川而考其題名前代之為縣有去思與人所弗錄者為誰奠於先正之堂而服其遺書求夫為令者之所當勉與所當懲者何在切問近思而無待於外求則其舉錯之宜好惡之審事上撫下之節必有可觀以無愧於為士其較夫走阡陌繙案牘而役精神於僕僕之間者相去逺矣竊誦所聞以答諸搢紳致之董君以為少益而終聴之則庶幾婺人之慶也哉
  贈麻城縣丞張君序
  故華蓋殿大學士贈太師南陽李文逹公中子錦衣户侯士敬嘗求塾師而未得以語國賔易水王公司言王公憮然曰吾友太學生成都張君孟誠其人也哉士敬即日禮於其廬而致諸賜第之塾中以教其二子鏞銓焉張君學顓而行馴二子者受教惟謹士敬之兄曰尚寳公士欽每語而器之曰此殆蜀才之遺者乎久之當上吏部遂以成化乙巳春廷選為湖廣麻城縣丞士敬過余曰子獨可無一言以惠張君之行哉惟不佞執經文逹公之門且託有姻好凡所以愛厚君者蓋與士敬同顧夫平日飲燕過從之間有會必俱服官行已之方亦畧傾倒矣又何俟乎離觴繾綣之際而後有所譊譊哉雖然士敬之請堅矣則亦無已而為之説曰子之欲得良師與民之欲得良吏一也是故師不良而子無所成者一家之憂也吏不良而民無所仰者一邑之仇也出處仕學之道烏有二乎哉夫丞佐令者也過則有犯分之嫌不及則有曠官之議而麻城又故楚之劇縣境多秀民尤長於春秋非其人政之公行之亷求有能足乎一縣之望者鮮哉張君之大父子英以布衣被徴為蜀府寳賢堂訓讀父宗器以鄉進士歴官同知河東轉運司然則君得諸家庭深且久矣處為良師出為良吏以弗墜其先烈有餘地矣余言不足以輔君君行哉不自足而益求盡夫在我者固君子之志也歟
  贈監察御史汪府君孺人江氏輓詩序
  新安諸汪共祖唐越國公其居婺源浯村者在國初有春坊司直蓉峰先生號最盛諸汪皆莫之及江氏祖梁宗室云梁亡避地更姓今不能復而獨署其族曰蕭江以自别於土著所居曰江灣皆碩宗也汪府君宗煴出浯村六嵗喪母十嵗喪父能自立以不墜其先而振其後配江氏出江灣又能佐其夫拓其田宅而訓成其家人賢翁姥也府君卒年七十有二江氏卒年六十有七當昇平之世而偕老獲全歸之樂其生也府君贈文林郎監察御史江氏贈孺人受天子之寵命於身後足以發潛徳昭令名其終也長子奎舉進士職風憲出按於兩淮七閩皆有聲嘗抗䟽論天下事不以利害動聞者壯之餘三子坦圻坤亦相與承其父兄之志力善而無弗肖者長婦為太師徽國文公世孫諸婦亦皆出良家其後也府君夫婦之喪告哀於逺邇逺邇之人無不䀌傷有奠有輓聨編累帙上足以勸人之親下足以勵人之子其徳之徴也夫其生於碩宗動有師法而無過舉故其累行之賢由一身以及一家名一鄉至於如此而人言之可徴者固不可無述也不佞獲與今御史君同年進士有交承之誼蓋嘗過江灣入浯村望其山水之勝而敬弔府君夫婦之賢讀其哀詩竊有感焉故因其請而不辭有説以告來者尚徳之義也












  篁墩文集巻二十四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二十五   明 程敏政 撰序
  贈都督李公承㤙展墓西還詩序
  李公明逺世居陜之西寧而以才武有聲於一時盖佐督府以賛廟謨統京營而修武偹以進于通侯宿将之列甚乆一旦具疏言臣曩以母喪賜歸祔先臣㑹寕伯之墓而還朝命嚴莫罄孝思至於今不能㤀敢重以請惟聖明恤之得予吿展墓且命有司給車馬續廩餼自京師逹西寜聖天子加禮還率以勵爪牙心膂之臣甚厚於是縉紳士内交公者繪圗賦詩贈其行而博士陳君啓先來屬予序惟李公實先少保襄毅公所薦士予辱知之不獲以鄙陋辭竊聞古者軍旅以墨衰從事而傳有臨敵忘親之說故中古以降不以喪祭之禮責武臣非不責之也事有急於彼則緩於此而不以常處變者禮也國朝因之武臣請歸塟及展墓者不數見見之而㤙數優渥如李公亦難矣哉漢世祖中興諸将得過家者令有司具少牢行拜掃禮以為榮而宋岳武穆亦嘗以母喪還廬山前史特書之若聖天子以仁孝撫世俾有勞于國者得遂其私比於建武之詔而李公不㤀其親两被殊典殆有慕於岳侯忠孝之名宜諸君子播之聲詩冩之毫素以侈大㤙勵大莭豈直離亭繾綣之際輸其仗劍對酒之情而已邪雖然關陜之境兵荒相尋宵旰之餘屢勤西頋發南甸之粟出内帑之金拯濟之策不遺餘力盖自今嵗以來天心稍協民力僅蘓九重之憂漸釋而大臣之私始可白且遂焉此公之所以得西也河隴之上山川相望松楸鬰然棨㦸生光使西人老稚因公之歸而舉手加頞曰吾君之不忘勲舊如此又披圖誦詩而擊莭嘆賞曰中朝縉紳之樂予人為善如此其美談榮觀不既多乎然此猶孝之小者公尚促還闕之期乘時建功於四方申河山帶礪之盟致珥貂横玉之貴以續先公之烈以答聖天子之寵以無負諸君子期望之盛心斯孝之大者公可不勉與公之子㺬舉進士官中書舍人以經術顯於朝詩云孝子不匱永錫爾類盖識者又以是占李氏之澤方盛而未艾云汪君自吏部待選還新安省覲送行序
  成化甲辰乙巳關陜并洛三省民大饑亡者相枕籍於道或連數村蕩無居人木葉草根發之一空人相食至不恤其骨肉以茍活旦暮流傳之語盖不忍聞聖天子惻然軫念元元時下寛大之詔與民休息屢出大臣挾内帑徃賑䘏之又建行入粟補官之令于江南北由是生貟得齒國子胥吏得附銓選粟入既多民稍得濟而吾鄉之為生貟胥吏者亦徃往來預若汪君文其一也夫其所以傾槖不恡而上之有司者盖不獨於我有發身之階而已亦将於官有活民之力焉其名雖利而隂則義行乎其中較之他途猶賢乎已鄉人居亰師者榮君之歸請贈言于予辭不獲則吿之曰民瘼復有甚於今日者哉言之愀然于色聞之戚然於心盖人人同也汪君之所親覩也傾槖而濟之以預有活民之功者非汪君之徒歟然則使異時受㤙命於朝有民社之寄亦何政術之暇於他求哉惟無忘今日而已汪氏為新安著姓皆祖唐越國公其自唐模遷鳯凰者曰希旦為宋直秘閣自鳯凰遷章祈者曰傑為元徽州路推官率有民功著於鄉邦而君又將有禄仕以承其先祀啓其後人諒哉其歸之榮矣於戯水旱之災堯湯之世所不能免惟修人事則可以弭之故上勤於公有所儲而不匱下儉於家有所恃而不窮則交相得而水旱不足以相病矣君之歸也在上者吾不得而議之在下者其為我相吿語相勉而以儉為四方之倡則庶幾吾郡之福也哉
  贈魯公知膠州詩序
  初成化戊子秋河間魯君舜卿以尚書亞魁京闈京師人翕然誦其名而稱之以為大科可拾取也上禮部乆之弗偶君年益壮學益邃而無餘子瑣瑣得失之心乃乙巳夏上吏部舉銓士第一人太宰以下又憮然曰此所謂名下無虚士也廷授知膠州鴻臚髙君時舉於君生同鄉學同志請縉紳之詩以贈别謂予亦鄉人也宜屬以序夫士釋韋布一蹴而至大夫秩五品持一道之印以奔走數百里之人榮孰甚焉然官髙禄厚則其副之也難故不以為榮而以為懼者君子之心也膠為山東大州擅鹽鐡之利地瀕于海設守禦之師兵民雜居征調蝟興而又有諸縣郎吏受成於下藩臬大府之臣責成於上守失其道則榮非其榮而士之望也孤矣學古入官志大而才足固不借聼於人而贈言之義則亦不可廢也竊聞之清慎勤三言古當官之法可以終身服之而不易者也言雖熟於人口而克踐焉者或寡矣請以是為君誦之可乎君世父曰山西大參公父曰邲陽令君政聲徳望實相後先且諸贈言者又皆有責難之義而無流連光景之詞吾知君承乎家庭漸漬者既深獲乎朋友愛助者益多其知所懼而不輕其土地士民也審矣官足其在公之分禄稱其惠民之澤豈弟君子之稱然起於山東為諸州之冠受朝家旌擢之榮增輝鄉邦無負所學發軔于兹乎魯之先两君於先尚書㐮毅公實相友善近者吾弟敏徳筮仕官僚又實從君之後通家之誼誠非一日之好一面之雅者比故特序其事於羣玉之首既以規之亦以期之
  送都閫蕭君赴四川行都司序
  四川去京師萬餘里而行都司治建昌領六衛之師以控扼諸畨尤西南重鎮也邇者兵部以擇帥聞蕭君大用受命以徃鄉進士馬君謙合諸婣友壮其行乞贈言於予予不及識蕭君然竊聞之縉紳間而得其人矣盖蕭君承其先世之烈數奉詔使虜庭從征伐起忠義衛正千户至僉都指揮事智名勇功出列營諸校之右故總戎者以将才薦於兵部而上亟用之如此豈非得人也哉建昌古越嶲地南接滇池西雜吐蕃誠蜀之要衝然國家承平百年王化之漸被者日廣冶塲塩井之利足以裕邉學校誦之風足以興俗近者諸畨又鮮出没之患則建昌之為樂土也乆矣蕭君提一道之印而守其土撫其人固綽乎有餘地矣或以為蕭君夙将且有志於功名疑建昌一道不足以盡其才者是亦不然千里之行始於足下所以試之者固将有以待之也君豈可以所轄為荒服分閫為偏師而遽忽之也哉視篆之後簡其士馬修厥戎器廣屯田禮師儒毋狃於宴安而常若㓂至使西南號令斬然一新又以其暇日履渉山川指其不毛之地曰此諸葛武侯之所談笑而禽孟獲者也按行城壘撫其樓櫓之具曰此李衞公之所經營而奪蠻險者也忠賢徃矣遺蹟具存慨然興起於百世之上而思見其人焉則三軍足食諸畨嚮風朝廷無西南之虞而方面果不足以淹君矣大鎮元戎之選珥貂横玉之貴皆上之人懸之以待諸将之有功者蕭君朂哉
  贈監察御史汪君序
  御史秩雖下而實有天下之責天下事無巨細御史鮮不預者大朝㑹則糾儀大祭祀則監禮大征伐則督軍學校選舉行河决獄一切禁戒之政與夫稽考積糾察非常必参用御史一人出按於外則自羣有司以及文武大吏悉聼約束視其言為進退其立朝也自宫闈以及将相勲戚有過大政令有闕必庭論之一歸於禮法乃已御史之責重如此而祖宗以來亦重其官其理刑也必試可而後與其竣事也必覈稱而後復一不如令則外補甚則速竄其出處與諸曹絶異盖慎之也予嘗以謂御史皆其人得其職則天下無不集之事無不韙之臣明天子可垂拱而治矣汪君從仁舉進士為行人試監察御史一年都憲報可以實授請于上從之從仁起江南諸生如不勝衣而所居事理不以難易為戚欣胸中涇渭確然私謁凛不可犯殆知其責之難副而不取足于聲勢者歟其尤難者性敏而力學有求益嚮徃孳孳不足之心視彼發無當之言以規大利樂不覊之行以取大辱者誠不可同日語矣飭羣工熈庶績以上副明天子責偹風憲之盛心固不繫一從仁而從仁克當慎選以倡其同寅以比迹於古司直之臣不在兹乎從仁世居徽之婺源其從伯監察御史文燦從叔按察副使希顔從兄大理評事守貞皆起進士敭歴中外為時聞人故從仁有得于父兄師友之間而加策以自進于髙明光大之域有可必者如此予不佞於汪氏最厚輙與諸鄉人舉酒相慶而又緝為之說以致萬一爱助之意焉
  贈中書舍人姚君歸省詩序
  國朝進士甲科惟正統壬戌翰林侍讀贈禮部侍郎吉水劉文介公榜最盛而後嗣之通朝籍居京師者視他榜亦盛然嵗時還徃踈宻不齊未有能合之者吏部尚書贈少保嚴郡姚文敏公之子中書舍人吉甫首倡為之四十年通家之誼藹然如昨日由是喜有慶戚有弔麗澤之益有加盖自隋唐設科以來其嗣人之有㑹寔自今始未幾吉甫将歸展文敏之墓且省太夫人于故鄉舊之㑹者或注官而出或予吿而去離合勿偶也而吉甫又為此行於是兵部尚書贈太子少保新安程㐮毅公之子左春坊諭徳敏政詹事府主簿敏徳兵部尚書贈少傅南京白恭敏公之子錦衣千户鑌翰林編修鉞太學生銓翰林學士贈禮部侍郎嘉禾吕文懿公之子禮部郎中㦂太子少保禮部尚書昌黎韓公之子兵部郎中忱鄉進士慥太子少保工部尚書固安王公之子鄉進士太學生璟刑部尚書廬陵王㳟毅公之子翰林侍講臣户部尚書濡湏薛公之子錦衣百户靖都憲東安李公之子訓導徳容大理寺正徳恢中書舍人德仁學士金城黄公之子琳方伯二山王公之子兵部員外郎政参議慶陽倪公之子鄉進士英暨兵部尚書陜右陳公之婿大理寺副余君淵共十有九人相與醵而餞之且各賦詩以道繾綣不已之情而推敏政為之序於戯士生斯世富貴利逹不足計而能不失其世守之為難也盖國必有世臣而重家必有肖子而興士必志於忠孝而貴典籍所傳不可誣也今吾與諸君子藉先人之澤誦詩讀書以有禄位於朝或藏噐以待用于異日而又獲講世好於斯豈直世而已哉喜有慶戚有弔固人情之常不可缺也而有大者焉善相勉過相䂓使言行不戾于先訓忠孝不忝于古人聞者欣慕觀者效法而後斯㑹之光可書也崇階之襲懋賞之延世豈無之而君子所貴則有在此而不在彼者矣吉甫居近侍奉清光者九年其才猷盖未能盡見然夙夜在公謹恪不少懈忠之端也進陟之㤙旦夕將下乃翻然吿歸惟掃松楸奉甘㫖之為心孝之端也忠孝士之所難為人後者之所當共勉也然則文敏公之澤其未艾乎諸君子之詩所以惜其逺别徯其速來者将責善於吉甫有逺大之望焉亦非直逰從之私而已
  北觀序
  寳應陶成懋學早負大志以經術取南畿鄉貢如拾地芥其天才横發如天馬之不可覊識者疑其所出或難中䋲矩而懋學當作意處反伈伈類處子拂士一㸃畫不茍盖士之所負有不可知者如此懋學以其暇日隨筆作山水花鳥人物徃往逼宋人不說近代五七言古律詩宛有思致篆書亦髙古不逐時好予心異之曰世乃有才子若斯人者邪惜力不足以振之而懋學亦崛然必思有以自振雖居當路強有力者恒藐之不恤也一日吿予曰成嘗登金山眺呉門縱舟西湖觀潮淛江思起古豪㑺而上下之呼酒放歌以盡東南之勝不知者或目成為俠今成數益竒諧益寡矣然氣則益振自分非師成者不可以屈成也聞自亰師出居庸踰上谷入雲中其山雄㧞其木悲壮其人勇而尚義将徃逰焉歴訪古戰塲及虜所出沒勝敗或得其詳于退校散卒之口其必有可喜可愕可頌可罵者豈惟足以昌吾言進吾之所能成異日不棄獲進南宫奉大對當以紓胸中之竒以自効于聖代然不知者又将侠成矣成豈恤是哉予奉使南京既歸則有見之於上谷者矣乆之云已在雲中凡文武鉅公開閫建牙其地者爭延致之恒恐其去然懋學性疎爽不可拘縶雖甚相好者得其字什五得其詩什三得其畵什一亦卒有不得者其性然非固閟以求售者也間一還京師乆之又将北行曰成志未惬将極登覧以盡西北之勝且吿于其所徃還維時仲秋闗塞早寒禾黍既登草木漸變吾知懋學撫流光而飫大觀其所藴益充所發益工清曠之懐益浩乎其不窮豈以一世之榮悴為戚欣者哉昔宋陳亮負才卓犖俯視一世雖遇考亭亦不為窘其後卒魁天下而論者以亮經濟之策迄未得施為深惜士固不可知也矧懋學近更其字為敬學益将歛華就寔而慕為處子拂士不獨其製作然也其所至殆将有予不及知者乎於是西涯學士為作北觀二字于巻首予特序之而匏菴諭徳諸君子繼聲其後焉
  贈工部主事程節之序
  我文廟徙北都以來國用悉仰給東南河防之臣每置司于要衝以專責之濟寕其一也盖泗沂洸汶之水畢㑹於濟寜而分流於南北勝國時開會通河以漕東南之粟永樂初從而濬之置牐以畜水時其啓閉工費而事殷於是工部都水主事一人受命蒞之兵民長吏有事於河者悉受約束牐壩庶官之進退丁夫衛卒之發遣湖泊津波之修葺木石茭泉百需之歛散皆受成焉得其人則安坐而事集非其人将委頓而事隳故主事之蒞濟寧者必慎選也而吾宗節之適受命以行行有日其鄉之仕者曰是可謂得人矣乎相率而請贈言於予予觀節之以春秋魁淛江舉進士髙第通經學古明於當世之務盖無官不宜而况水部哉節之以進士觀政於工部有聲出其同行奉使于畿北于閩南于江之西無虚嵗皆以公勤聞盖無施不可而况河防哉諸君子以慎選得人為同鄉之光是矣乃諉言於同姓之鄙人其何足副之雖然予嘗徃來河上得河防之詳成規燦然可按而行行之力弗力繫其人不必論然事有出河防之外者不可不知也中朝士之徃來有事於東南者南郡及江淛嶺海閩楚滇蜀之供奉于尚方者貴倖勲戚之家貿易於両淮於三呉者聨檣大舶必駐濟寕旗鼓相望若神人符檄追呼急于星火而有司之疲於應命従可知矣水部之臣受命而中處俯仰之間毁譽乘之榮辱繫焉中人以下能無動乎處之難殆有甚於河防之常者矣莭之行哉先正有言君子求盡其在已者爾在人者所不強也在已無愧則人之譽者不足為榮毁者不足為辱将自治不暇而又何暇于徇人也哉以是心求之慎選得人之慶又豈直同鄉之光而已莭之先世自新安徙淳安與予皆出陳忠壮公之後而予於節之行稍尊竊意其名位所極行業所就當有亢宗之望焉故不得以同姓之私而已於言也
  贈五官保章正周君序
  古之傳經者有專門之學故其業精可以淑人其術良可以用世豈若中世之剽竊緒餘髙自標榜偃然當其名而不虞有識者之議其後哉盖經學之不克世也乆矣縱有之而上之人取士不以此故經學益微而經學之中有厯象方脉二家猶有克世之者然上之人亦以此取士于二家故厯象方脉之術業自國初言之誠有其人私淑之餘引而伸之或祖孫相繼顯于鄉或父子相繼顯于朝若周君良輔則亦其一焉周君世家彭城自其先公以明象厯數受薦而興歴官欽天監副以終君少而誦法于家庭不自等於中世之士殆其業不底于精術不充于良其志未巳也監試其所學率中式乃者五官保章正缺員遂共以其名聞詔可拜命之日親知之士咸以為榮其内之兄劉君佐亦予之近戚也間請一言予竊誦四代之書亦嘗反復二家之說方脉未暇論若厯象之學豈易言哉堯舜之初政也諸所未遑而兢兢于欽若敬授之令惓惓于璣衡七政之察彼誠知所先務矣我國家稽古正官立欽天監以總厯象之事有長有貳其分蒞也有屬其受學也有徒且著令凡術業之在官者毋他徙不在官者毋傳習其慎之如此而保章氏在周官則掌日月星辰之變者也周君以世學膺慎選承涣㤙是誠榮矣不思有以副之可乎厯象一也而象為重象所以察天也察其常以合於厯則下有所據以興作于事功察其變以麗于占則上有所警以勉修于徳政㦯舛之失次或諱之取容則職非其職而失其所以為榮者矣周君朂哉厯象之得失固不繫君一人然下淑其徒上輔其長益進于術業以求無玷其先且勵志于古人而無勤于士議庶幾足以稱朝廷選舉擢任之公月課嵗計而有成績不自己焉将次第以進于長貳之列無難者區區經生之談又将不一書而已也
  贈葉君與謙南歸詩序
  故吏部侍郎崑山葉文荘公之貴介弟曰與謙君素以孝友聞而又喜讀書無紈綺之習盖文荘公歴四朝出入中外三十年奉親理家皆於君是賴而君亦能副公之託公雖貴有勲名手不釋卷所蓄古書名帖盖不下鄴侯與歐公且校讐如法而文章製作亦傑然髙出一時獨宗譜亡失未備盖嘗以屬君君求之累嵗得石夲於松江由是闕者完譌者正而公乆已下世不及見也乃者奉以入京請題于館閣諸公乆之以太夫人髙年在堂應例入粟賑饑恩授承事郎以歸國賔王公司言都督袁公冢器允功喜君之來而不忍其去與交㳺縉紳繪圖賦詩以贈諉予序之予聞昔郭有道隠不違親貞不絶俗雖不求仕而間至京師人之未嘗立異千載之下想其風采盖邈乎不可及也君将志乎有道者歟百世之譜既失而復以成文荘公之志俾無憾于地下又託名世之文以傳此君之所以來也髙年之親雖無恙在堂而定省不可乆曠又得官比于命士足以慰親庶幾如毛義者此君之所以去也所以來者弟道也所以去者子道也以是心推之則獲乎友朋而受麗澤之益濟乎貧乏而預活人之功非有道者不能也隠不違親貞不絶俗吾又安得不以是期君也哉先少保㐮毅公與文荘公同在諌垣又並命為參政于山東西號最相契而文荘公尤爱予每有竒書佳帖必相視顧予之鄙樸不足以副其教為可愧也故因序贈君之詩而述通家之好焉
  贈中書舍人楊君序
  中書舍人楊君應寧官九載上其績于朝其同寅樂君之宦成而君乃請賜假歸展其先壟又不能無惜别之意焉以予辱交于君請言為之贈於戯仕必九載而後課其功者虞周聖王之制而秦漢以來未之能行也或一嵗或間嵗不覈其殿最而遷陟隨之故士習奔競治趨茍簡日甚我髙廟有見于此慨然復虞周之制為著令今百餘年矣而乆則勢不能盡然於是才足以逹變力足以受知者徃徃不俟考績而進進且不次焉惟侍從之臣無事功得自見而又慎靖謹恪耻于自逹故九載考績之格守之甚堅罷常禄以俟後命有至三四載者勢固爾邪楊君與予少受國㤙最厚前後教飬于翰林又前後舉進士為侍從之臣而君學問宏碩可以當師儒之尊議論嚴正可以受䑓諌之託才術優裕可以偹藩府之長予盖不及也而君伈伈自守夙夜在公退與諸生講習不輟泊然有足樂于其中欿然無所暴乎其外與布衣無異而有識者固策其為端人良士也豈終于人下者哉雖然枉尺直尋大賢所戒行義逹道君子欲之君既上其績于朝矣循資而升以晋于大夫之列重其禄而責其成君之所安也有如君者因其宦成相與昌言于上而有不次之擢焉君亦将安所辭哉傳曰夲之大者其實茂膏之沃者其光君之為從官也乆矣閲歴之多持守之確為士類之所拭目也深矣掃松之後式遄其歸推所飬以自樹立于聖明之朝不可失也振士風而賛治功固不繫君一人脫君有焉使人稱曰此朝廷涵煦作育而得之者宜其過人如此豈不偉哉諸君子亦寧不有望于楊君也哉
  太子太保㐮城侯李公夀詩序
  古之號良将而獲上夀者若周師尚父呉延州萊季子當八九十嵗時或勝殷誅紂或却楚救陳千里将兵一何壮哉計其後皆百餘嵗漢營平侯趙充國唐汾陽王郭子儀亦年皆八十餘而収中興之功福禄榮名與國咸休至今想見其人邈乎不可及盖四公合乎孔子之所謂仁人箕子之所謂攸好徳者其獲乎上夀有以也夫中世之為将者則不然相矜以利而謂武人但取其材勇耳他所勿計焉其功固燦然照乎册書其名亦喧然播于人口其富貴尤赫然動乎一時然較諸古之為将者其所得多寡則不可同日語矣若今太子太保㐮城侯李公良用其庶幾有志於古之所謂良将者與公世家和州自其曾大父以鄉人子仗劍從太祖渡江遂長燕山左翼之兵其大父事太宗于潜邸舉靖難之師受封㐮城伯而公之考以世爵屢扈從北廵歴仁宣兩朝總帥鎮山海者一守南京者再受知楊文貞公而與黄忠宣公同典留務實嚴事之於祭酒四明陳公司業臨川呉公皆執禮甚恭其師友淵源所資既深故名徳勲猷所就甚逺殆庶幾古之所謂良将者矣公承世烈之餘敦詩説禮謙已下賢而又嫻于武畧有祖父之風當英宗時嘗領宿衛暨今上之初遂受股肱心膂之託入則總五軍預大議出則佩将印攘四夷進封列侯上保儲極勳望日隆而心愈下以寳貞道人自名其䋲武之志許國之忠槩可見矣今公年五十有一嵗八月之望初度之辰也儀賔王公司言於公有婣好作夀意圗而聲之詩歌将與縉紳舉盃相屬俾走為之序惟先尚書㐮毅公夙與公同事西南夷而走又承乏宫寮之末故竊以其所聞者為公誦之天眷皇明必有世将之臣獲上夀為一代之慶庶幾見之而幸於公有世講故祝之深期之切不自知其辭之費也雖然師保之職茅土之封比隆于尚父季子營平汾陽者公所有也身膺百福為國元老由八十以至于百嵗者人所望于公也乃若陳丹書以格君聞六義而知徳陪廟謨則以不殺為武守爵禄則以不欺為忠增光前人比跡四公而為一時良将使功垂竹帛慶流子孫非仁人攸好徳者不能也公豈可退託而不自力也哉中秋令辰夀燕伊始敢以此先諸君子之作南山之圖崧嶽之章嗣是而有不一之書者當未艾也
  賀禮部侍郎康公序
  於戯天人之際微矣其職㳂于羲和之命重黎之司其理出于禹箕之疇羲孔之易非賢聖之士類不足與此迨秦漢以來設專官而付之星工卜史則僅傳其厯法象器之遺天人之理知者益鮮矣惟漢廣川董子對天人策以闡道原宋文靖李公陳灾異章以匡君徳元魯齋許氏定律厯志以成大典庶幾先王之世體用一原顯微無間之學惜乎當時不究其用或用之而不能乆也乃若熒惑守心變亦大矣而進三可移之説山摧孛見天下旱蝗災已極矣而倡三不足之言有道之世願治之君将焉取于斯人而用之也哉吾郡康公用和自其少時受學家庭即熟于春秋災異兼通易皇極両家筮仕而為監察御史遂以經學才術見重士林未幾被詿誤出宰閩中乆之聖天子經筵之暇留意筮法有以公名上者驛召至京累授欽天監正力辭還江南適有先大夫之䘮服闋再被召進太常少卿一年特㫖進禮部右侍郎皆仍掌監事盖公平素有志于廣川魯齋之學思上窺易疇之㫖以究天人之藴辨博之餘自不可掩宜聖天子知之深眷之異而畀以羲和重黎之舊任如此豈輕也哉夫天下之治忽繫君與相而尤繫欽天之臣天有災祥君相不即知或知之而不以懼則治忽從之矣使如文靖李公者日陳無所諱而疾視两宋之臣由是上思正體元之職下思盡調元之事六沴不興天清地寧兵可戢嵗可登民無夭閼而躋于仁夀之鄉欽天之臣之功豈不大哉反是而求天下之治未之有也或曰康公誠有志於廣川魯齋之學歟人莫得窺也若文靖則相也公烏得擬之予曰不然國朝以六卿行相事今康公進位卿佐矣聖天子用公之意願治之心不言可知矣天下之治忽殆繫公言公言之而使天下蒙其福且知儒者之效至于天人交孚厯象可徴非星工卜史可比豈惟同鄉之光天下之光也及時與鄉人舉酒為天下慶而此特發其兆云
  贈知易州羅君考最復任詩序
  成化乙巳冬山西太原民數百人具疏言知易州羅某嘗通判太原得民心願補我府正缺員易州民聞之亦羣然曰奈何奪我良守上疏請留事俱下吏部未報適羅君以三載考績至得書上最而還易人大喜惟時易人之在朝者儀賔王公司言最顯且文将乞縉紳之詩以贈君屬予序予方嘖嘖羅君而莫能致其詳者詢之王公王公謂予言羅君羅山人起鄉貢進士歴通判平陽太原督山塲薪事于易州有才而亷常為八府五州之冠㑹我州正缺員易人赴闕請畀君獲命當是時易方苦于嵗侵而賦役夫征保馬三事民患尤甚君審于民而省常徭九之一請于上官而减征夫之金五之二又懇請於朝而蠲保馬逋負之徴五千有畸由是易人少蘓而君於他政始克次第為之勵生徒之業戢戍卒之擾申闗市之禁修廢窒罅不遺餘力扺兹三年政以大成徃時僕以掃墓恩西還始識君得其政之大端恒徃來於心不能忘又竊懼其有遷陟之命而吾州弗克終其惠也予雖不及識羅君然聞其所至得民且因王公而知其名實相副如此憮然曰於戯今之為政者懵於舉錯而甘置其身于無聞之地則幸而不為其民之所賤詈者亦已鮮矣又其甚焉怫民之性而一切以苞苴黴纆從事則幸而不為其民之所疾訟與瓦礫之所掊擊者又加鮮矣况能望其匍匐請留至再至三至於兩境相争以不得賢守為戚者何相去之逺哉若羅君者豈非賢哉雖然慎厥初惟厥終終以不困羅君之政則誠美矣使加以黾勉不怠之心而求進于西京循吏之列将易人之感戴益深朝廷之旌擢益至或進守大郡佐大藩其名實不益孚而仁民澤物之功不益宏哉王公以貴戚惓惓于故鄉知其民瘼之所在而求諸君子詠歌其賢守以比於鄧侯賈父之遺音尤可謂難者故序其事而不辭
  賀順天府通判馬君序
  京府通判其禄秩雖與列府同而禮體則甚異盖其入則懸牙符與朝臣序立丹陛之東出則擁騶從與丞尹大臣聨署而蒞政三載奏績則受天子之勑命貤封其父母而及其配焉視外臣之必俟九載乃得請而又有得不得云者獨非榮幸哉吾郡祁門馬君汝才初以太學生屢試不偶而考銓士第一人廷授順天府通判今三載矣鄉人之仕京師者相率請慶言于予曰非是則何以勵宦成侈上賜而為里人之光耶嗟夫士讀書而有志於用世居朝行者或閒逸而不獲自試以親民處州縣者或困屈而不獲自致以近君皆士之所不滿者若夫有近君之榮而兼親民之權得行其志而顯有成績若馬君者亦誠可慶哉雖然慶之而不有以規之者市道也非桑梓之義也詩不云乎夙夜匪懈以事一人又不云乎豈弟君子民之父母斯士之法守而不可忽焉者也夫近君而不圖所以致君則忠勤之道缺親民而不圗所以澤民則公亷之行暌皆士之棄也君寧有是哉由韋布而積之以有今日由今日而積之以至於六載九載如一日焉斯無負于士而慶可申也抑孰有負經術如馬君有治才而不怠如馬君必俟乎六載九載而後遷陟之也哉
  贈太學生郭君南歸詩序
  郭君錬卿家蘭溪之湖世以易學聞其先多以是經取科第為䑓憲部郎中舍至君獨早失怙恃而奮志有立亦思以是經發身數竒諧寡屢弗利于有司其鄉之人鮮不為君惜者㑹河南大侵始循例入粟賑饑得上太學乆之以省親南歸其友進士知莒州葉昌伯之子澤實君之婿求諸縉紳贈行之詩而以序請僕觀士之發身不必盡同要之其出也有名而不戾于法則其終之所成亦必有足見于世者不可誣也方邇嵗之大侵也陜洛為甚民流亡相仍守吏坐視莫之能救主上有之元老大臣不得已而畫理荒之策由是諸生得入太學亦偹一途則諸生之來者豈有所自覬而為是僕僕者哉上以仁倡下以仁感雖非先王偹災之政而其情則有足亮者矣彼唐宋之季士不知所法守而茍進趨名挂于斜封官出于内批屢興屢仆而不為之慚沮卒并其所有者失之其視君軰發身出于明詔所載而預有活民利國之功飬其才以俟用者其相去豈不逺哉昔黄覇以入粟為郎至二千石進秉國鈞為漢名臣士固不可以例論也矧未必恃此以終身而挟有志望者哉郭君勉之他日自太學生以世經取髙第繼美其先之人而以功名自見于盛時豈不益有光于斯途而無負于縉紳贈言之意哉中舎時頥力學好古以詞翰妙一時僕亡友也故於君之行序不以辭
  贈南京太常卿翟君詩序
  成化乙巳冬詔特以尚寳少卿翟君廷光為南京太常卿初南京太常以留務簡徃徃置佐貳未有卿有之實自君始豈尚寳之臣職親而地近非逺外庶僚可比故上屬意之深耶於是同年友之在朝者各賦一詩致慶餞之意而屬予序之惟今制官至于三品則㤙之所推上逮其祖下延其嗣出入肩輿比元老而飾終之典賁其先以及其身士一生所願欲而不可兼得者至是可畢遂矣夫其受之也深則其報之也至而况巋然被非常之㤙膺不次之擢如君之受知者哉南京我太祖髙皇帝定鼎之鄉陵寝在焉而太常卿秩三品實典祀事君固不能不勉焉惕焉以求所以副之者矣仰惟髙皇帝創業垂統奨忠良僇奸慝以追迹唐虞三代之治法令昭彰百世如新茍勉於其所當慕惕於其所當戒則名與位亨身與寵偕天下臣工宜莫不然而官南京者觀省過化宜所先也又况官太常握印章而嵗時執祼獻之禮于橋山之下者乎吾知君之所以副知遇者有餘師矣君成化初舉進士即教飬於翰林文學之進才氣之充人率以為逺噐已而給事黄門益究心職務章疏之陳封駁之出又足以禆闕政而樹成績一遷鴻臚再遷符䑓聖天子特超擢之而不與常命者等固簡知之有素哉君世家洛陽中嵗定居南京君之兄廷瑞方佐南京大理兹之徃也盖有桑梓之榮有塤箎之樂然君子不以是取足于君也年方壮氣方鋭士之所當為者宜有大焉勵所操而慎所擇理其所舊學而擴之以古之名臣自期待此有志者之所為也異時非常之㤙不次之擢輿論又将歸之而君亦且有不得辭焉者哉竊不佞以是為贈言者先亦自附于朋友責善之道云爾
  篁墩文集卷二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二十六   明 程敏政 撰序
  陜西河東都轉運鹽使雷君贈行序
  國朝以鹽法之重置專官理之秩三品在列郡守之上亞方伯一等厚其禄以飬亷重其以弹壓四方之富民與中朝貴人之骫法者得其人則可以収天下之公利救嵗凶實邉廪故鹽法清而國計充舍是而欲歛一切無名之小利以為裕國足民之良謀可謂放飯流歠而問無齒决者矣故都轉運之官常難其人焉邇者户部郎中江陵雷君大亨以推擇為陜西河東輿論宜之而同官者益以喜曰吾黨之光也欲相與致古者贈言之義託汪君克容趙君夢麟来屬之予予聞鹽之也不見於三代之世疑非令法然後代事與古異井田廢而兼并之家興車乘亡而府兵之制出則鹽於軍國實有賴焉故其法最宻且嚴善守之則國裕而民紓不善守之則國匱而民困盖鹽之有繫于國計民命若此其甚也承平既乆法玩而不行将决其隄防而聼之出乃責成於都轉運之一身豈不岌岌乎難矣哉則諸君子以為君喜者吾将以為君之戚焉雖然君起經術擢進士不出户曹者十五六年嘗奉使于淮東于北邉處錢穀嫌疑之中而行足昭其潔當簿書倥偬之交而才足剸其繁殆非無所試焉而倖以得之者是固不足以戚君矣謹之乎蒞政之初振之乎積之後倡其同官相與守職而不為有力者所揺奪則國用可以漸裕民力可以稍紓雖有㓙年不必鬻天下之爵而莩者以生雖有邉警不必出内帑之金而戍者以飽鹽法得人之明效不至此乎使他時課塩最者曰陜西河東稱良計臣者曰雷君則庶乎朝家三品之禄秩所以畀君與君之所以圖報者為两得哉此贈言之意也亦君之素心所欲勉焉者也
  贈苗君知合江縣序
  天下之治忽繫牧民者之賢否而當今號牧民者惟令為難盖凡政之利藩下之郡郡下之邑而邑不敢專民之休戚牧分之守守分之令而令無所諉令之秩在人下而其責恒在人先此令之所以難也雖然令誠賢乎則於利得昌言之於休戚得身任之有所云而莫吾奪有所建而莫吾撓則牧守雖大且尊如令何哉夫如是吾又見為令者之易易也已苗君時雨之知合江縣也其鄉之仕于京者周君麟榮君之行而欲致古者贈言之義見屬于予予不獲辭則吿之曰士明經孰不欲以致君澤民為志而或言盭其所行政非其所學何哉利汨之也利豈賢者所當齒耶賢者正義而不謀利則上之致君下之澤民皆恢乎有餘地而天下之治可幾也况於令乎令之于民也最親則賢者抱澤民之志宜自令始苗君行哉推所學以試於百里之間當不求所以副之者哉蜀去京師萬里而合江治瀘水之東其境接牂牁其民習于刀耕火種更化百年比于内地而所以綏輯之訓廸之尤令之所當䆒心者也苗君其足以辦此乎天下之治固不繫一邑而士之志亦未必安于一邑政之所通不奪其公民之所瞻不撓其亷吾見上之為牧守者将大有合焉以福東川之人而令之不難也果矣君世家錫山屢不利于塲屋而卒業大學學益老行益堅且明于義利之辨乆矣其入吏部銓也試在人上崛然有聲殆非悠悠者比予故因周君以不腆之説為賢者告而終以逺大期之
  推府陳公考最榮還贈行序
  嘉禾陳公明遇以成化辛丑進士擢推府于徽三年部使者以為賢俾奏績京師吏部憲䑓交以上最聞廷謝之日徽人仕京師者相與幸其邦之得賢佐以司刑而福民請予言為慶方陳公之下車也予適居松蘿山中聞人言陳公最名有經學嘗與友人讀書其鄉之東塔寺諸生從之攻苦茹淡不底于成不己已而先後舉進士甲科傳其學而待㨗者尤衆且出其所長于詩典則而清新三呉之工詩者或未能過之此其人疑不足於吏事者歟予曰不然經律之可相為用也乆矣伯夷䧏典折民惟刑而漢人引經㫁獄惟世之不可以两有也故或彼以此為迂儒此以彼為黠胥皆非也烏有深於經而淺于律者哉矧八音與政通而謂詩不足以逹政豈知夲之論哉吾知陳公必将有闇然日章之實固非若淺丈夫沾沾自喜而徼名于一旦者矣子姑待之哉乆之則聞人言陳公果有過人者其性不忮以刻其才不露以逞其坐署也門庭肅然無私謁其行縣也必以奉公自誓無後言亮哉其非深于經者不能也則又對曰未也易戒無恒詩謹克終世固有始雖明㓗而中斯變焉者矣子不更需其成哉盖及今三易寒暑其莭愈峻而刑愈平民愈孚外之則部使者賢其人内之則䑓部大臣書其最名通于天子俾還蒞其士民盖經律之相為用如此不誣也邦人樂終其惠而慶之宜哉夫刑國之所重也刑清而餘無所難理者矣亷闇于事與才蔽於私者其為民病恒均世烏有庶幾兼兩者而向進不已如陳公者哉近著令御史缺員取具于府推則公早晚必有還朝之命而邦人求終其惠将不可得矣東南僻郡號大佳山水者莫如徽而公辱臨之凡有所登眺與夫劭農問俗多寓於詩每録以見示藹然古風人之義也别後再見而公之篇章益富且工則詩與吏事偕進矣而其後之所至又孰能禦之也哉
  贈無鍚醫學訓科施君克文序
  舊嵗有詔求名醫于天下畀有司禮送京師而常之無錫醫學訓科施君彦清預焉彦清既北而無錫遂以訓科闕吿官吏相與議於公士庶相與議于私曰醫拯人之疾病夭瘥以佐一邑仁民之政其利害不小况訓科之官所以領䄂諸生取决羣疑其舉措尤不可不慎而施之醫無鍚之望也盍徃求之得彦清之從子克文克文業醫而善書能詩益以孝友聞於是自令以下聨檄署名上之吏部吏部送太醫院而試之良焉乃廷授無錫訓科以歸盛君舜臣方為禮部官屬於克文有親好請予一言為賀予每以謂醫之為道類出古之聖神其書具在其明之甚難而後之學者若以為易列肆而居執方而應盖不可数計而人之遇之其幸不幸則亦有不可言者焉予嘗過鍚山識彦清君于舟次其在京師益相還徃以為清才妙思固文苑詩社之英而其醫尤不易得本之素難而参以守真潔古明之彦修諸家推以治人鮮不獲驗盖儒而醫者也克文嗣其官矣可不嗣其業哉醫以學名将以佐一邑之治科以訓名将以教一邑之醫學非其學而訓非其訓皆君子所不與也克文歸哉思古醫之難而以為勉睹今醫之易而以為戒他日起一邑而召入尚方踵家世之烈而収醫國之功斯無負上下之所望于克文者哉予又聞施之先在宋有為翰林醫官者在元有為南雄路醫學教授者在國初有為無鍚醫學録者盖皆一時名流必有著述存焉而予素多疾喜醫學倘因克文預見一二又非快歟
  思逺詩序
  宫保尚書大學士夀光先生之謝政而東也門下士與鄉人後進仕京師者賦詩若干篇将寄夀先生而翰林編修敖君山題曰思逺俾走為之說走竊觀先生起進士為文學近侍之臣歴四朝位元老又實傅今天子于春宫尭舜君民之心殆未始一日忘者乃忽然上疏觧組以去又竊觀聖天子于先生資其啓沃置諸宥宻将有太平之責焉殆不可一日無者乃居然從其請而去何哉走以謂天下之大美必相胥而成古之人盖有廹於衰暮貪進不止至於斥逐而後行者先生年甫六十去志堅决且乆視古賢不少譲而聖天子於先生之去則有璽書之褒有内帑之賜有給驛之榮有嵗禄之贍有公人之役恩禮稠叠度越前古盖去之者振亷耻之風從之者篤始終之義也君臣之間相尚以道而天下之美於是為大矣矧先生有父焉年踰八十無恙在堂得歸而飬之有諸子焉競爽並秀而又多納禄以從先生之後玉帶朱衣照映門閥杖屨所至溪壑増輝適慈孝之樂而並進於期頥之夀使後來者仰前軰之髙風以為逺乎不可及則先生之歸在我朝一人爾雖然先生齒髪未衰精力方健天下之屬望在焉而古之賢相亦固有再入三入者矣聖天子重違舊學之臣而優遂其雅志于一時然賜環之召在前代以為盛典者有故事也講而行之非天下之福哉若然則醉白之堂耆英之㑹将不能乆魏公于鄴都終司馬于洛社也可知矣頌盛世君臣之美而致門生後進之思此詩之所由賦也
  雲中寄興詩序
  户部郎中瀛海戈君勉學之督軍餉于大同也鄉進士寳應陶君敬學作雲中寄興之圖餽之圖既精絶而又重以詞林諸君子之詩金舂而玉應疑不可措手矣而敬學以予有同鄉之好復請一言惟大同西北重鎮古雲中地歴代宿重兵以備之而我朝益嚴常遣宿将建牙於斯而軍實所需必付中朝才諝之臣總之俾以璽書從事文武大吏不得干其間為法之嚴在吾勉學者盖遴選也夫塞垣非佳麗之地計臣非逸豫之官亦何興之足寄乎而陶君圖之諸君子歌之何居是不可以槩論也方今聖天子在位屢以偏師出塞敵益北徙而諸将亦屢以㨗吿烽燧稍閒牛羊被野而邉人之晏然足食也乆矣勉學職事之餘輕駕徐出以按行其山川考覈其營田下馬而坐展巻而賦四顧悠然景與情㑹而忘其一日之勞固君子所不廢也雖然予則有進于是者夫以吾勉學長身豐頥氣度軒豁有封侯萬里之相而又當盛年立要津顧可以小就邪昔張魏公幹辦公事于熈河徧行邉壘而進其老校退卒于頺垣廢堠之下相與覧觀形勢指授方畧以詢夫戰守之宜與其前人成敗利鈍之故後起䟽逺而位将相受鉞專閫于四方區畫邉事如指諸掌卒以成捍衛之功而名後世盖古人之所謂寄興者如此非徒流連光景以相慰勞而已勉學其尚無甘于自棄而以為非我所及也哉此贈言之意也
  應天府鄉試録後序
  應天府臣以成化丙午南畿鄉試前期請官主考惟臣諧臣敏政適皆承乏被命而行以七月望前一日陛辭八月朔濟江七日鎖院廿七日撒棘盖其在行也兼程其在公也通夕得士百三十五人取其氏名邑里及文之優者與凡内外典事之職名刻為鄉試録以進而傳焉臣敏政竊書其後曰應天古金陵也我太祖髙皇帝起而都之遂定中原掃羣孽啓一代文明之運于萬億載而無疆所謂清談之俗浮艶之詞浸滛乎輔郡而雜出於偏安叔季之所尚者蕩無餘矣太宗文皇帝閔幽冀為元之舊邑雖訓化之未孚也思以南濟北又徙都焉所以建大中制諸夏而南畿帝業所由興比周豐鎬士之應期而出者固宜其盛哉自洪武庚戌試畿甸之士於京府迨甲子而飬材取士之制益嚴以備制純于經術而不雜故士習正而儒效昌非漢唐可及者百年于兹夫以聖化之所薫陶命吏之所甄㧞名登天府而程文行四方則凡有在錄者固一時之選哉角海内之賢奉廷對而服官序實昉乎此然則宜何如其圖以副之䔍問學而以矜已嫉人為大戒慎名莭而以貪得躁進為大耻安職分所當為而以矯情立異植羣扇俗為大戾使文與行兼名與實符則庶幾乎天下士哉豈直南畿之秀益加勉焉則雖進而為聖賢之徒也孰禦豈直科目之榮臣愚獲奉經幃及侍學春宫也乆仰聖天子求賢圗治克纉先猷稽古右文聿修家法隆太平之業以上躋于唐虞三代之盛非士則孰與副之士之出畿甸者宜思其職以取先天下誠不可茍于一得負列聖作育之㤙而為掄材者咎且慚也樂斯録之亟成也僣為之説用相吿焉
  贈應天府學教授黄君序
  三山黄君思賢以鄉進士教諭河南陳留九年其門人若户部主事馬輅軰則皆已先顯矣於是吏部考其績書上最第其文居首選言于朝進其秩與禄俾教授南京應天府學其友人太僕少卿王政夫軰又皆喜其進而惜其去也請予言為之贈惟士起儒生而至于教授亦可以為難矣夫治莫大于政教而教授與郡守分其責是不難乎而又况于京府哉然教授九品秩秩如彼其小也食下士之禄禄如彼其薄也而責均于京尹教施于都人其終嵗所瞻望而致禮者非留後之臣則均逸之老也寝廟之美宫闕之壮江山之佳麗足以發才氣而充見聞非一藩方逺外可比又與大司成同處乎都城之中其師道可仰而教條可規也夫如是則非上最首選之士吾未見其責之足勝也黄君少學于家庭有明經之譽長官于庠序有育才之功試可而進擢之以補京教之闕員誠莫宜于君者然得于前或有所缺于後長于彼或有所短于此則夫秩小禄薄而求與京尹大臣均政教之責思足以勝之疑又莫難于君者君可不勉與昔宋起歸徳建南京亦號應天府而范文正公嘗職教事于學官其率以身其所造就多名士而其篤志苦莭見于傳記者可考也又况其平生以中庸之説唘大賢以先憂後樂之心佐世主誠有得于聖賢政教之大端則今之以後學而領教事于舊京所當企徳而景行者其不在兹與雖然文正公百世士孰不願立下風而求踵其後塵者中世之所難也與人言而不尚論古人以振厲之者薄乎人也不自力以跂望其一二焉乃至于自沮以為不敢當者薄乎已者也
  慶戚里張君榮授鴻臚卿序
  成化丁未之春有詔得興濟張君來瞻之女上配青宫前期特授君鴻臚卿禮成凡在君同鄉而仕于朝圗所以慶者請僕為之言僕謹對曰此豈直君一身之慶而已竊聞張氏之先自河南徙山西徐溝再徙河間興濟君之祖知事公暨君之世父樂素先生皆以文學起或賛政大府或主教名邑至君之兄都憲公來鳳遂以進士甲科顯于時君承父兄之教屢試秋闈有聲太學秀之所鍾欎而未洩䔍生淑媛以儷元良其長厚之澤詩書之業培植豊而漸漬乆矣駿發其祥益熾以昌此非一家之慶邪河間志載漢魏之間母天下者間有其人然或出于追崇或出于旁親入繼而致隆未有光膺封冊視膳两宫如今日者使山川改觀草木増輝一郡之慶莫加焉夫自文皇帝以來聲容文物偹矣獨青宫嘉禮未之有聞有之實自今始曠典之行快覩彌月流聞四方忻忭無極然則綿宗社萬萬年無疆之緒亦自今始請以為天下慶焉夫慶至于天下大矣夲其慶源之所出君亦嘗惕然求所以持之者哉妙選徳門豈無珥貂列㦸之族而得之乎儒家推㤙近戚豈無奉車驃騎之銜而授之以禮官是殆聖天子念承祧之重嚴正始之文顧非儒非禮不足與言治者君可不朂諸以九卿之尊居戚畹之盛而能不忘于爼豆之故習則豈直身家之榮與國咸休進進未已凡椒房之親将莫不退歎而興起曰儒者之學禮官之守真檢身保族之規而裘馬之娯聲伎之耽田園邸宅之競誠有不足言者芳聲美譽逹諸宫庭益進于儉慎之德以基王化于無窮顧不韙與僕無似偹員宫僚今十年矣嘉禮之成實際其㑹敬惟學日新景福益臻而又得外戚之賢如張君者可自輔也樂與諸公致大慶焉亦非直同鄉之好而已
  贈黄君宗鎮同知處州府序
  邇者聖天子以為政之在人也而官人之效乆未克臻赫然思有以作新之於是中外之臣無不祗畏澡雪圖自奮以副徳意乃成化丙午冬十有一月吏部銓人適當首選而黄君宗鎮得同知處州府事專董銀課云處州在浙東古縉雲之墟領十縣襟帶千里而又有軍衛並處其間以地言之巨郡也銀課所在上有藩臬專官有制使兼領而同知位守之次職五品食大夫之禄下之無敢均其責預其事者以官言之上佐也矧擇才更化之初以四事考之而褎然在數百人上名稱其實無或異詞以人言之遴選也當遴選之公膺上佐之榮而臨巨郡之重黄君之行得毋愓然于中求所以副之者哉而吾人則有以知君之足副乎此也夫銀課有國之大利存焉急之則失民緩之則曠官此有志者之所難也而君治春秋之學是非予奪素有定論義利之辨其見之必明祁門黄氏世為碩宗而君之父封刑部主事舍先生操行甚髙教子姓甚嚴故君之兄宗噐今刑部員外郎起明經取科第刑書政典具有家法受父兄之訓非一日也其習之必熟君偃蹇塲屋幾二十年聞見廣而渉歴多於世途險易公務弛張其慮之必周夫其見之明習之熟慮之周雖以之處天下之事将無難焉而况一郡乎况郡之佐乎然則黄君雖若愓然於其初而實有沛然于其間者哉他日政成播其績于一藩曰此吾屬之浙東良有司也又播之于一鄉曰此吾黄氏之佳子弟而横舍生之經術有成者也又播之於四方曰此吏部擇才更化之遴選人也其旌之有誥命之頒其擢之有晋秩之寵其書之有郡乘之編有去思遺愛之刻則君之沛然于其間者又将炳然于其後矣夫豈不足以驗官人之說于上下哉與人言而不以逺大期之薄乎人者也聞人言而不以逺大自期薄乎已者也於是監察御史謝君廷獻合吾徽之仕者相與餞君而予為之序如此云
  贈沙縣丞葉君致政南還序
  休寧葉君尚莭以成化癸夘之夏用吏部銓廷授福建延平府之沙縣丞丙午之冬述職來覲得致其事以歸於是有以君為縣三年齒髪未衰精力尚强而請去太早為君惜者予聞之曰不然士君子之處已也莫難於初尤莫難於終固不以禄之厚薄責任之重輕為前却也彼讀書于庠校勤苦終嵗日不暇給有遭斥而不獲齒于諸生者其得上太學則以為幸矣然其勤苦益甚有不獲一伸而終困以老者其得上吏部則加幸矣然不勝其勤苦之甚且乆焉有請職名而去歸其鄉迄不獲一施其所存者視君由正途出佐巨邑上官嘉其能小民樂其惠平生所學畧見于用者其初何如哉矧入覲之臣無論大小固有以墨以殘禠職而除名者矣此猶置之乃若平時藩臬大臣固有不職而為部使者之所劾或吏民之所訟至於身謫而名汙者矣此又姑置之乃若平時䑓省重臣固有不檢以獲罪清議去國投荒而甚之至于編氓列逺戍求為下官冷局而不可得者視君之既壮而仕其仕之小也易稱未老而歸其歸之健也可樂且又以引年納禄為詞人無得而訾之者其終又何如哉予于是盖為君慶而君之所以自處與人之所以處君者亦不可不自慶矣獨念正統中先尚書㐮毅公以公務過家實始送君入縣庠俯仰今昔踰四十年而予復得與君握手都門預祖道之席不能無感焉故鄉山水宛在目前君之朋㳺計多無恙社飲之行鄉射之㑹洩洩融融其樂可知而予方鞅掌于世故瀾倒乎簡册不能從吾人觴詠于一丘一壑之間可歉也哉故於葉君之行序以贈之凡鄉人在京者悉署名其後将以為君之歸榮焉
  贈知松陽縣事謝君致政南歸序
  祁門謝君文瑩知處之松陽縣事五年端慤亷公為浙東諸邑之冠旌擢之榮可計日矣而文瑩素恬静不屑宦走慨然有去志白于布按兩司兩司知其賢留之又白於監司監司留之既而以述職上京師時文瑩之諸父知武陵縣事文英諸弟鄉貢進士文温監察御史廷獻知其志微諷留之毅然不可以情白通政司以上吏部凡兩司之入覲者交留之不獲司銓者亦歉然曰知縣年尚壮而才何决去如此於是文瑩得請而南鄉之士大夫相與悵然曰吾人之仕者非無佐廟堂列朝著或貳藩臬長州郡求其性識操行有志鄉而不茍屈如文瑩盖不可一二方覬其踐亨履要以漸伸其所抱負為鄉邦之光顧力不可留也奈何則相與言于予請有以為君之歸予竊聞有國者必以耻勵下有官者必以耻自勵則士風振治道成故孟子謂人不可無耻而孔子稱鄙夫不可與事君有以哉丙午之冬聖天子以士風不振赫然下明詔督察羣吏以圖治功而述職之臣猶有請托以兾倖免者有自陳状或隠其年之遲暮而願留者有聞退報而失色或至于欷歔不自勝者士風如此宜上之人以耻勵之而進有及民之仁退有决去之勇如文瑩何可得哉然則為鄉邦之光又豈待位之崇禄之鉅勢之盛而後為快哉予獨念古之君子盖未始以進退而忘世文瑩夲祁門碩宗其髙大父子温以儒行號東野汪環谷先生實友之傳祖暨考積累有聞旁施逺紹甲于他姓凡為族姻者将于是乎考徳文瑩䆳春秋之學少舉于鄉以儒飾吏而有成勣無斁事凡為後進者将于是乎問業方壮而仕未老而歸其渉歴已多而聞見益廣鄉射之行必推尊焉凡為令丞與耆宿者将于是乎訪政而觀禮使從之者多好義知耻之人而足為盛世興道善俗之助文瑩将無意于斯乎請以是為歸贈若杖屨所經林壑増輝觴詠所加魚鳥獻樂此退居謝事放情適意者之常殆不足為賢者道也
  贈陜西按察司僉事潘君序
  成化丁未之春大理左寺正潘君世隆用吏部言出僉陜西按察司事其同寅評事汪君守貞軰相與榮君之遷諸予贈之一言予惟聖天子以臨御之乆也慮官弛而法隳當天下述職之時特下明詔考覈之典比舊加嚴由是銓臣憲臣奉詔惟謹貪横不職與人望所不協之人或罷或謫庶位竦然知上意所在思自澡雪以圖報稱既又選于中外得才吏若干人以補諸闕員而潘君與焉誠可謂之榮已然比者闗中大饑民流亡相食聖天子屢下賑恤之令不足則遣大臣禱山川出内帑濟之又不足至于鬻爵而方面之臣多以病民停禄乆之災患稍息矣然屏鋤貪梗扶植傷殘以還于舊觀實有藉于按察之臣則潘君之行雖榮而亦豈可不加之意哉夫不以上之寛嚴為敬忽不以任之乆近為勤惰不以地之難易為前却此人臣之法守而潘君之所當朂焉者也雖然君起進士甲科筮仕大理自左評事歴副與正八年數奉命讞獄于四方有賢稱而無訾議乆矣膺遴選于考覈之初當劇任于凋之餘宜若不可易視之者然夲之素練之才持之不懈之操佐其長以舉刺其官屬清雪其寃滯使傷者以甦仆者以起用答一方之厚望而副聖天子綜覈名實以圖治功之盛心遷陟之榮固将與功名偕進豈止為棘寺之臣増輝而已潘氏之先家錢塘中徙京師君父年八十有二母年七十有五聨徳在堂而子又克肖能世其學以待㨗于科名人以是占君之持法夲恕而崇階峻秩當未艾云
  贈温州教授汪君序
  祁門汪君秉忠以景泰丙子鄉貢士凡两上禮部弗偶以順天庚辰就乙榜得河南新蔡教諭去去未幾以外艱歸乆之起補撫州金谿任台州臨海以成化丙午升教授于温州於是君走四方守一氊餘二十年矣在金谿考順天福建山西鄉試者三在臨海考河南山東鄉試者再門生不下二三百人或取甲科入顯仕而君之子浩亦繼踵領鄉貢矣受知巡撫大臣及藩臬郡守或上奏牘以薦或下公檄以委一攝政于上饒再攝政于樂安當嵗荒吏之餘而所藴亦畧展布矣然則當今之為教官者其負學之優操行之卓奏績之多孰有過于汪君者哉縣令之選䑓憲之擢以君稱首孰得議之而又使之典教一郡何居予以為不然士學聖人之學固将明體逹用而用莫大于政教教一邑者責均于令教一郡者責均于守教一國者責均于六卿教之責可謂重矣而禄之崇卑位之亨否又非志聖人之學者所足計也汪君歴教三邑號為良師薦者雖衆而不獲進于通顯於君固無所損縦使進于通顯而志不獲伸乃與齷齪淟涊者並居而無尺寸功以自見於君亦何所益矧君讀聖人之書尤䆳于春秋春秋者聖人之用存焉予奪之間榮辱繫之則其所自處者審矣吾知君欣然其行而亦将隐然有憂其教之加難者矣夫憂其教之所以加難者責均于守也然則如之何而可邪吾聞温州在宋有周行已先生者程門髙弟舉進士為夲州教授邑人始知有伊洛之學而汪君之官亦教授也又有林石先生者當王安石新經盛行之時獨以春秋教授鄉里而汪君之學亦春秋也如周先生之道源而不溺于詞華如林先生之守遺經而不媚于時好庶足以成教而輔其守之政于一郡無難焉然亦豈非君之志而吾軰之所望于賢者哉近朝廷著令䑓憲之擢取具于教官之有成績者君之志雖在彼不在此而禄之崇位之亨驀然而來坦然而得亦有人不獲辭者予不佞尚與諸鄉人拭目以俟而預道之以贈焉
  雙桂堂詩序
  句容之徐有號樗軒君者及其配虞氏名能教其子子凡四人多務學有立而名在秋榜者两人曰玉琢之舉天順己夘才弗克夀曰欽承之舉成化丙午鄉人以為難名其堂曰雙桂士夫間多貽之詩者承之請為之序予讀之歎曰天下之為人父母者孰不願成其子然子之才不才及受教與否常不可必茍得一人焉則以爲幸矣而况相繼舉于鄉為其親榮若徐氏兄弟者哉昔郄詵以對策當居首選猶桂林一枝盖妄自侈譽之言非出于鄉評竇禹鈞五子登科時人有丹桂五芳之句然其得隽多在五季而入仕于宋識者憾之乃若樗軒君夫婦聨徳髙蹈于句曲之下而兩子成名于盛世其賢足以教其才足以受教鄉人榮之士夫頌之使登其堂有所慕誦其詩有所興其為世教之勸不既多乎豈直一門盛事一時美談而已丙午之秋予實奉詔試士南都承之之文校諸詩八百人最優而不為分考者所賞識予得之落巻中驚惜不已擢魁其經同寅汪公憮然曰非其先人有大積徳不及此既啓巻則欽也一堂閧然以為得士乆之聞人言承之有至行親䘮廬墓而cq=604又事諸兄極友愛讀書攻文不事口耳盖有志古人為已之學今取以魁一經士宜哉予不及識其父兄而每以不失承之為幸輙序而歸焉承之後此學當益深行當益堅所樹立當益逺且大而斯堂之名益顯矣士夫之作所以頌徐氏之先徳而嘉予之者亦将不止乎此此特為兆云
  奉送沈君出判徽州府序
  仁和沈君文進初舉進士歴刑曹出僉江西憲事凡十餘年雖所職不出刑名家能以洗寃澤物為志大有聲于搢紳間既乃以詿誤左遷判郡于逺外人有為之嘖嘖者君怡然曰求無愧于心耳若民事則豈敢不勉今易地徽郡徽杭近境也知君特詳則相與言曰沈君雖暫屈于是然所以大伸吾人于異日者将有賴焉又相與請言為君贈予嘗以謂士力學用世當以民之休戚為已責而祿位之小大前却弗計焉夫士固有宜于小不宜于大者矣有安于大不屑于小者矣若沈君則不然君以易學起家於人情物理否㤗屈伸之説䆒知之甚明故一出而官諸曹則有淑慎之譽再出而專一道則有平反之績其得之不喜其失之不愠非其中有過人者不能也矧今所佐一郡郡不過六邑非有逺邇圖囬補罅苴漏之虞所理一事事不過閭巷田畆非有舉刺禁詰周思叢委之難然則號召之際規措之間固将有不勞而辦不令而孚者亦何藉于言哉然徽畿郡也其地位隠然可敵一藩其民之富庶居然可冠列府則夫利有所興而為吾人之休有所蠲而不為吾人之戚亦不能無望于賢者易曰官有渝貞吉敢以是為君誦之可乎然予獨念君雖不以禄位之小大前却為心而士論殆不可釋牽復之㤙藩臬之命将擬其後而吾人必有不得終其惠者於是相與奉餞于禮部司務方君之宅天氣清和南薫伊始酒肴維旅情文两洽吾郡之士在坐者六曹两法司及宫僚近侍藩府州邑庶官畧備沈君欣然嘉其多士而樂其吏民之可與言治也為之盡觴乃散而予竊序之以贈焉
  贈徽府儀衛副黄君序
  黄君驛近受命副徽府儀衛司秩五品視武畧将軍之階與禄得世襲㤙至渥也於是廷謝将還凡在鄉戚者思道其家慶而侈上賜為府僚之榮請予一言惟君為仁廟貴妃之姪孫中兵馬指揮昱之子神策衛指揮鍾暨秀王妃之弟徽王妃之兄駙馬鏞之從兄也一門貴盛甲于一時而君又從王之國鈞州入奉燕閒出偹扈從甚為王之所禮爱乆之王為言于朝獲兹命焉是雖聖天子篤宗藩之親而君恪慎之将撝謙之守孝弟之修則固有得禄之道而不可誣焉者矣黄氏世居徽之休寧得山川之秀實多且專故生子為竒男生女為淑媛秉萃精照耀後先足以聨玉牒之書偹國史之編盖非特門閥之慶而已然則諸君子夲其先世敦徳履善之裕仰聖天子宏仁沛澤之施榮君之還朂君之行以為黄氏方興未艾之祝亦非特桑梓之好而已矧一府之中文臣惟長史左右武臣惟儀衛正副皆號元僚輔王之徳義而掌其禁衛之防所繫甚重也以况義兼親賢而又出於天潢戚畹連姻嫓徳之舊者乎黄君朂之巽以持己而不矜約以處家而不侈勤以居官而不懈親賢士樂善言以自輔而不為流俗之所移使行與齒増名與位升斯無忝于家乘無負于㤙典而有得于鄉戚之贈言金緋之榮将儷美乎父兄之貴盛于異時也可前卜哉予與君同鄉邑嘗拜其大父于堂既夀之又銘之故知其家世為詳而交君父兄間非一日之雅也輒序之不辭
  慶許孺人呉氏七十夀序
  吾鄉之為女婦者其性行之美殆諸方所不及盖其自少而壮而老未始一日廢其紡績之業而於倉囷之入栖栅之飬中饋之治督視惟謹不敢以其身之貴家之豐而少縦焉首餙服御樸而不華有上古荆布之風凖已嫁者其足跡未始踰大門近親至戚有終其身未熟其面者而獨惓惓于教子隆師取友不憚勞費盖勤于婦功而刺繡剪製無呉越之巧恪于婦容而粉白黛緑無燕趙之都謹于婦之徳言而應持門户陳詞理訟無恒代之健故宅里之旌相峙于境夀考之樂相望于家閨閫之譽相髙于族黨閭巷之間者炳如也若歙琶塘許君示惠之配孺人吴氏則亦一人焉孺人性行之美至于孝舅姑而夫君以為賢教飬其二子文昇文瑾至于有立而知孝家庭内外肅如雍如皆世之所難者而孺人未始以自異雖其子與其近親至戚亦且以為常豈非吾鄉之人安于善而不為流俗之所變易有如是夫成化丁未七月二十日實孺人始生之辰於是夀七十矣其婿汪惟用走書京師乞予言為稱觴者先惟聖天子以孝治天下邇者恭上太母徽號加㤙寰區俾老者有飬萬世一時而孺人身際其盛七十伊始吾知其心益休體益康享子孫之飬益厚踰八望九以底于期頥之筭有不難致者哉雖然孔子論夀曰仁洪範五福主于好徳明夀必有所夲而後為足稱也予故道吾鄉女婦性行之美而仰窺盛世錫福之隆書以授惟用之從子鄉貢進士祥俾寓歸為夀予雖不及拜孺人而祥於予子為友壻有親戚之好焉是為序











  篁墩文集巻二十六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二十七   明 程敏政 撰序
  贈李君知大名府序
  成化二十三年春刑科給事中臨汾李君廷玉出知大名府事廷謝之日多嘖嘖以為李君起名進士出入黄門青瑣間幾九載矣内而封駁諸司之章奏外而勘大獄于四方必協諸公議不茍止而妄随也維時給諌之臣當上意者恒難其人而李君積有年勞無訾議宜膺峻擢以勵一時乃出之為郡疑未足以盡其才者予以為不然人臣之義在書有之為上為徳為下為民而已郡于民最親守也者所以宣上徳而為民之師帥者也責莫重焉而輕視之豈知類者哉李君昔者以言為職凡羣吏之廉貪仁酷得論列于上而舉錯之民情之淑慝與其事之利病得進説于上而更新之然獨言之云爾執政之臣有可否焉則其言之行也豈可必哉今出而專城不言則已言必見之於行不行則已行必繫民之休戚吾知李君求舉其職之不暇而疑不足以盡其才者殆非所以重君也然則律己之㢘恤下之仁君之素志不可渝也興民之淑而懲其慝講民之利而祛其害皆君之所得為者也豈徒言之而已然予知君之足辦乎此也君為近臣則有成績矣為上為徳恒恐弗逮而况得可行若郡守者哉或曰大名今輔郡䑓省之臣更迭出入以督吏治郵傳旁午文移山積為之守者雖有為下為民之志而不免于俯仰牽制之難則所謂可行者亦莫之可前必也是又不然君子之居官亦盡其在己者而已在己者盡則彼之賢歟固将善我以為民福彼之不賢歟亦将自恧反走不足以病吾之政而又何私憂過計之有大名在前代守者多名臣或起領大藩或入賛廊廟其遺愛具圖經而大莭著史傳炳如也取而師之則其功之崇譽之興将不儷美前哲而庶幾乎盛世之循吏也哉於是李君行有日矣其同寅趙君良度軰知予素善君托鄙言為祖道之贈而予不得辭焉輙次其說如此
  贈鄭君知臨髙縣序
  吾郡有負通才抱成學而乆不獲見于施者一人曰鄭君文振其就試于南北也人率以魁選目之而君數竒率不偶非獨後進師之同舍遜之外而提學憲臣内而大小司成老于文行而不妄許可者亦相與惜之不已非獨良有司禮之寓公傳客過而訪之外而分陜重臣内而天子之元輔暨六卿之甄才好賢者亦以逺大期之盖君學長于春秋於古人髙下得失及世務之成敗利鈍皆見之明决之審且以其餘力旁通諸家若六書之法與方脉之象堪輿禄命之書予嘗以謂若鄭君豈待試而後見哉觀其人可以得其中聼其言可以知其能惜吾力不足振之而君年亦踰強仕矣成化丁未之夏合同志者入言于吏部請得官遐方以自効吏部為言于上許之授君知廣東臨髙縣廷謝而行予因禮部司務方君良弼於君有姻好聞而壮之曰昔人固有過卭崍九折坂畏乘其險而却馭者矣有持被入直三省丁寧内顧語刺刺不能休者矣夫臨髙雖瓊管之巨邑然處南海島中古遷客流人之遺蹟多在焉君得之而恬然若無不可為者将藉是以發其胸中之耿耿者乎才通而不伸學成而不試宜君之勇于行而不可留也歟君世家歙之貞白里其先曰鄭令君當宋季以一言觧屠城之師廟食至今曰師山先生以節聞事見元史君承累葉之傳學術政典具有家法疑無俟乎人言然君子不以其所能者自足而忠吿之言又非其所厭聞者君以為何如哉别利器于盤根錯節之餘騁六轡于輕車熟路之上毋逺外其地而忽其民使循良之聲翕起于嶺海之間為列邑之倡大府書其賢部使者薦其能陞佐一郡長一州其又甚焉或進而官于朝皆平日故人之所望于君者君志固壮哉君從弟逹以名進士知浙之黄巖方以才亷有聞被召将至異日二惠競爽以増輝于貞白之里使締交聨姻者預有榮焉尚當執茟為君續書之
  侍衛承㤙詩序
  國朝禁衛之制凡諸将軍魁幹有勇者别簡勲戚一人統之入侍殿陛出扈乘輿率佩櫜鞬御劍以從其職號最親且重不輕以畀人焉邇者闕員詔遴選以充而得駙馬都尉洹溪樊公大振受命之日大夫士與公有文字之雅者相慶于其第且為之詩而以序屬予竊聞有周盛時在王左右者自三事而下莫要于虎賁綴衣之臣故周公慎焉必以庶常吉士處之誠以君徳所繫必自近始也今天子嗣世守文比隆成康凡一材一藝之人務盡其用恒恐或遺而况于侍衛之臣受簡知之素若樊公者哉公雖以少年居戚里然偉容修幹有老成夙将之風劬書績文有經生學子之志知時逹變有謀臣策士之能聞諸縉紳盖亦乆矣一旦而起驂乘之親膺殿巖之選當心膂之托宜其播之聲詩更倡迭和以紀一時之盛為邦家之光也古之聨姻帝室者盖更僕不可盡矣吾於唐得一人焉曰杜仲立嘗一居衛尉再領金吾三進常侍皆奉宸宿衛之任史稱其居官精明屢進忠益大為上之人所禮重於宋得一人焉曰王晋卿以詞翰妙一時而與蘓黄諸名勝相友善風流文雅談者尚之今樊公所任則仲立之官所負則晋卿之業顧豈可居其有而安其常之為得哉必於其所任乎益恢於其所負乎益崇思上幾于成周吉士之列以無負今天子簡任之隆則諸君子之詩誦而傳之亦不徒以重交㳺侈㤙禮而已
  旃溪十景詩序
  予素聞旃溪張氏所居當吾邑山水之勝處相宅者亟稱之盖張氏之彦曰士貴始卜居焉今四世矣士貴之曾孫尚相以事來京師因謁予言所居在金山之麓山秀㧞不羣而徐谷之水出焉其清可鍳毛髪山之四直其夷而可耕者為富疃深窈而入可樵者為桑塢蜿蜒若虹有竹萬挺可徑而陟者為横岡循溪而行出灌莽而升可與客徙倚者為荆䑓水沸而渟有翠壁掎之可坐而釣者為亭潭坻㟁相峙有松千餘人行蒼翠中雖盛暑可憇以風者為髙港山之背有峯如筆卓然冲霄使人望之不極者為瀛尖溪之東層巒叠巘若堆螺列障嵐靄蔚然使人應接不暇者為擁埵盖旃溪之景于是焉萃而張氏盡有之故嘗離其景為十且得縉紳大夫詠歌之然未有序者敢固以請予不獲辭則序之曰旃溪之景勝矣然非其先世積徳累善基之其子孫績學砥行承之則亦烏能樂此而使夫山川人物之交重哉張氏先居歙紹川以殷碩聞與宋祝半州等曰光國者最好義嘗建臨清橋以惠行人結凝翠亭以甦暍者構雙溪書舍以誨其鄉族子弟盖士貴之考也而士貴亦能紹其父志悉以先業譲諸兄來居旃溪為遷善堂以自朂置義田立義倉剏金山橋與臨清功埒至子以明孫斯寛皆克家益大捐金發廪助有司濟邉餫遂為挹秀軒盡金山之勝鄉人取世義名其堂而尚相復能襲其遺芳以求亢宗而為其山川出色計焉豈非其地之靈足以産材之美材之美亦足以昭其地之靈若此乎是可傳已予又聞尚相築嵗寒䑓于富疃闢瀟湘深處于横岡園池之䆳亭舘之幽嵗時觴咏之樂甚盛予他日得謝事南歸當挟童子榜小舟訪旃溪而問焉從張氏之老者尋盟于巖穴濯纓于澗流撫寒松而弄修竹與釣翁樵子耕夫野人浩歌相答于清空寥廓之表穿晴雲歩凉月道荆䑓而後去則予雖病散尚能臨風作賦以殿羣玉侈張氏之勝而此姑序其槩云
  順徳堂詩序
  天之為徳也有順而無逆故人之有得乎天也亦然順則為君子而吉逆則為小人而凶如水行地逆之則湮如鳥遡風逆之則却此不易之理也然人之所得乎天其順之大者莫若孝弟然故先王以孝弟為順徳著于經雜出于傳記其大約則以謂孩提之童無不能之而其效至于通神明光四海且深慮夫天下後世之能順者或寡也祁門謝君以敬嘗以順徳名其堂示箴警焉跡其平生奉二親甚孝必得其歡心乃已從其兄以美甚友處六十年無間言庶幾無愧于斯名者好徳之士聞而嘉之多見於賦詠其子文温奉以請予序予讀之竟而嘆曰古之后王立愛敬以先天下而措斯世于大順者盖有道矣司徒之職有教有刑而典樂之官所以惠廸乎斯人者盖無所不至其見于詩則南陔白華之萹常棣斯干之什尚可考也后王䧏徳之典不作人性益離而俗益偷由是貴為王公名為師儒誦其詩習其業知其為感發懲創之地者或難焉又何怪乎以徳色慮父以誶語對母而求食以紾其兄之臂者哉然法之在朝家者不廢而徳之根于人心者未冺也故夫不孝則望而知其為可僇之人不弟則坐而計其為可敗之家此人心之同也惜乎寕蹈凶而不為吉之圖甘小人而不為君子之歸者常多也亦何幸謝君之出于吾鄉而予獲序其事哉然則是詩之傳豈獨以勵謝氏之為子弟者而已或風焉或誦焉使見之者慚聞之者興或有得于詩人之遺意而為天理民彛萬一之助不亦善乎謝君今享年八十有一無恙在堂而文温以春秋魁京闈主教長垣所謂順之為君子而吉者此殆其兆也然徳之積也有漸則其獲報于天也必厚且長吾固知将有大焉者擬其後而為斯堂之光于無窮也哉
  却金詩序
  故諸暨馮君履吉以鄉進士知沛縣有介特之操嘗䟽便民十餘事于朝多報可遇疾痛死亡水火盗賊饑餓於其境者未始不捐貲給之雖傾槖弗恡有俞繪者落魄江湖人也君憐其貧以鎰金貸之不質劵去未幾而君卒俞亦登科典教湖湘不相聞者十五年成化乙未繪遣其子以金倍息來歸君之子朋玉朋玉不知也亟辭不受曰先人未嘗以語我且無劵君豈誤耶其子不獲命則奠置君墓下而行朋玉不獲辭則以予鄉人之貧者當是時太平恒齋李君分教諸暨其二子惟誠惟敬與朋玉實同硯席盖未嘗不歎異其所為有古人之難者然朋玉未嘗以自多而人亦鮮克知之於是惟誠兄弟相與謀曰使吾友之行不白于世無以勵世之貪者乃繪為圖請縉紳士詠歌之而以序見屬於戯自義利之說不明世固有縁利而鬬且訟以至于離親悖交者矣有偽相質劵而誑人之有以自殖為得計者矣烏有權義之所在有可受之理而毅然固拒揮利而去之如瓦礫者哉充其心而民風有不厚官守有不亷者寡矣朋玉之所為與宋開封人譲寄金適相類盖去今四百年而事一見則士明于義利之說者誠難也抑朋玉豈故為矯然不情之行以要譽一時哉見義勇而燭理明求不失其夲心而已惟誠兄弟篤友誼而汲汲乎張之有相觀而善之益諸君子之言夲六義之㫖渢渢乎有挽頺波振末俗之風是誠不可無傳焉雖然開封人史不著其名得包孝肅吕榮公表章之而事始白若朋玉則何患乎名之不著予獨以為官愈顯則責愈備而義利之辨愈嚴其所以副友朋之望而取徴是詩當有大者若予言則豈足為士之重輕也哉朋玉名珏今刑部貟外郎分司南京惟誠名賛今吏部主事惟敬名貢今户部主事皆起進士方将以功名競爽于時
  贈甘君同知徽州府序
  豐城甘君廷望起成化戊子鄉貢進士凡七上禮部皆弗利乃上吏部舉銓士首選廷授同知徽州府事於是徽之人客京師者謂君之拜命也宜慶君之行也宜餞慶與餞皆不可無詞也爰屬之予謝不敏不獲則為之言曰吏之治民也猶醫之治疾誦醫聖之書既精而又見證多用藥審則疾之愈者十九雖精于誦書而恃其性之敏也至以藥試證其證素非所諳也特以意料之而已則疾之愈者十一置書弗誦而證與藥漫無所知也聼其所如而妄意于幸中則其疾之愈者鮮矣彼治民者何以異此甘君數竒諧寡偃蹇于塲屋志愈厲業愈修羣銓士而試之經莫敢為之先焉誦醫聖之書而精者也君不獲伸其志于用者二十年然偕君而升後君而起固有大利逹而名與之俱者矣亦有碌碌于時而毁譽之不聞者矣至于為郡縣者或宜民或不宜民某事之可法某蹟之可戒皆君所目擊而非耳聞見證之多者兹之徃也因民之所欲興其利因民之所惡祛其害視有餘不足而損益之以無伐其天和使病之仆者興瘠者肥變呻吟為笑樂将自此始所謂用藥之審者固君之能事也哉徽南畿輔郡處于萬山之中其俗樸而不奢簡而知耻昔人恒以為愛土而吏治有善否遂從而和之以為難徽豈難治也哉夫天下之郡邑固有坐視人之疾而不能為之者矣盖得夫愈疾之十一者幸焉而况愈疾之十九者乎此吾於甘君之行竊誦所聞以吿而私幸夫吾人之有瘳也
  夀處士汪君廷悦七十序
  歙西有地曰訊行汪氏世居之其地之原田甚腴故汪氏之業甚豐而人之生者甚盛有處士廷悦君者尤以樂善好施敦族睦鄰見稱于一鄉子二人曰道銘道常又能勵行以承其業致孝于其親故君安之無事物嬰其心而居有滫瀡之奉出有杖屨之適不自知其嵗月之攸邁也於是夀七十矣宗姻戚黨以嵗之十有一月九日為君始生之辰舉酒升堂以次稱夀而徐君昊其甥也夲二子之意繪日出扶桑圖以致慶請予申其說予聞化國之日舒以長而古之稱孝者曰愛日宜徐君有取于是以為其舅之夀焉如此夫日麗于天明于晝故取以名時日之日而積之則為月累積之則為嵗盖日者嵗之所由起也奉一日之飬則人子盡一日之心况一嵗乎由一嵗積之以至于七十則謂之古稀而致飬者宜日嚴也由七十而踰八望九以底于期頥皆人子之至願而况有敦族之仁則族之人期之有睦隣之義則隣之人期之有樂善好施之徳則一鄉之人無不期之矣况徐君為其甥而受其教育有子道者乎吾知汪君心日益休體日益康夀日益増将與康衢擊壌之老共樂于尭天舜日之下正賓席于鄉飲受命服于天朝也有日又豈特一時稱慶之盛而已
  城北汪氏譜序
  徽郡惟汪氏姓最著族最多故昔人有十姓九汪之諺然毎族各以其居名若休寜城北其一也其所出皆祖唐越國公華公當隋末起兵拒亂保有歙宣杭睦饒婺六州之地暨亂定入附于唐生胙土田沒享廟食故子孫在郡最多而譜不可無作也舊譜稱越公之先出魯成公支子汪食采頴川至孫誦因氏以其王父名誦二十九傳至文和漢末從討黄巾事孫氏為新都守而家焉新都則今徽郡也文和九傳至叔舉宋䕶軍司馬又定居郡之登源凡四傳得越公盖其先之可見者如此疑魏晋隋唐官譜之遺也越公九子皆顯曰俊右衛勲府叅軍凡十八傳至彦一復遷登源之梧村彦一孫徳彰宋直秘閣值咸淳徳祐之際再遷休寕依外家曹氏以居則今城北諸汪之所始也直閣長子瓛宋亡不仕嘗建樓為藏修之所孫元京先生實記之瓛曽孫群亦儒者有北荘集而所續家乘則陳定宇先生為之序群孫永昌始以儒業醫生二子應麟應鳯益世其學而應鳳五子皆賢曰克敬隠居能文曰克和太學上舍始以其暇日因克敬所續舊譜益修明之為兩卷寄以示予求是正焉夫譜也者所以合衆體之離昭衆名之晦而示夫衆心之勸懲者也彼一飲食之譜闕則五味不可得而調一草木之譜廢則羣芳不可得而遂一技藝之譜亡則百工不可得而理况一家一族之盛又出于神明之胄忠勲之傳詩書禮樂之澤漸摩涵泳于數百年之乆者哉克和兄弟盖于是乎知所夲矣矧其為法畧所疏詳所親括之以例證之以圖附之以行録開卷之頃粲乎秩然誠可以昭繼述于先世示勸懲于後來者矣予與克和兄弟交厚善且噐克和而逆其駿發于功名之場所以光斯譜者有大焉故樂其成嘉其志特為之序
  贈南京吏部主事呉君序
  呉君一清以成化戊戌進士為南京工部主事未幾以憂去丁未春用起復改南京吏部合两任為三年上其績于朝得㫖還任於是禮部司務方君良弼合同鄉之士在京師者謂一清之考最也宜賀其逺别也宜餞餞與賀必有燕值國䘏不可請易之以言竊視我髙廟定鼎南京其即位以戊申之嵗所以開萬世太平者實肇于此惟今上以聖嗣統改元治而明年適當戊申天運再周庶政一新薄海内外引領嚮治而况舊京之臣乎相勉相規以興起衆功而為天下倡固士君子之素願也然則賀一清而與之為别寧能已于言邪一清世居徽歙其先盖有守節之媛有業儒之老所以植而培之者甚深迨一清益通經學古以承其後以有兹顯榮而今之考最也昌其家則有貤封之寵揚于廷則有遷陟之階位漸以升責漸以大鄉人所屬望于一清者固不但今日而已惟髙廟之垂統也其教甚肅其法甚偹聞之猶足以凛然而南京臣民誦習加稔稔故宦成而寡過為一時良有司者常多也一清在工部預孝陵之役嘗取材于两川歴馬湖卭部諸險阻之地竣事而還卒其功焉仰瞻太寝思食其祿必稱其事則所謂誦習加稔者非其人耶予又見諸司考覈惟南京南䑓公論可畏而端人正士以名節相髙者亦徃往見之相觀而以其可進者為勉相規而以其不若者為戒則吾一清之所成必有過人者矣夫恢宏治道以纂聖祖之謨烈此上志也中外臣工羣起奮庸而副之雖不繫一人顧才力所得為者在一清豈可後邪上佐其長官下倡其寮友以古之忠賢自期待将不有炳然出色于舊京郎署之中而名四方者哉矧如是又非特鄉人屬望而已贈豐潤伯曹公奉勑總南京操江兵序
  自六朝五季與宋之南皆畫江以守而江防重于諸鎮我髙廟自淮西渡江定鼎金陵遂一中原而江防視前代益嚴每操江之日舳艫相銜旌旗蔽空所以懾姦宄奠南服者甚盛故置搃操江兵者一人非世勲宿将莫預兹選或難其人則勑南京守臣兼領其慎之如此治紀元之嵗今天子始朝羣臣以南京帝業所基而操江之帥闕用廷臣公議命豐潤伯曹公賜璽書以行行之日諸與公舊者相率餞于郊且俾予贈之言盖聞都南者莫利于舟師都北者莫先于騎戰我國家自文廟徙都北京置三營為居重馭輕之策而南京操江之偹乃習故常戰具弛焉莫之振有識者恒以為憂先帝時用南寧伯毛公始克修復舊規績用有成進副居守之任而曹公代之公議所歸殆不誣哉昔漢穿昆明池以習水戰魏作武池以肄舟師勤逺畧圖非常皆不足齒惟我髙廟風沐雨以平僣亂作生民主為聖子神孫立萬世之業率用舟師其遺蹟尚可考也然則操江之任重矣矧今天子嗣大厯服之初首以慎選而用公當不求所以副之者邪惟公之考荘武侯在先朝顯有㑺功藏在册府為中興名将而公以元孫敦尚詩書克䋲其武居宿衛典京營積有年勞非建功一時者比吾知其徃也士心豫附軍政修明上足以答聖天子授鉞之心下足以顯其先元戎登壇之教使江防得人過前代逺甚斯亦無負于故人之所以期公者哉先少保㐮毅公在遼東督餫時與荘武侯同事交好公嘗受學館中故予于公有世講之雅獲預離觴之末因序其事以贈
  夀蒋翁八十序
  維成化丁未之夏我憲考恭上徽號于清寧宫以隆大孝推恩寰區有耆年碩徳者賜冠紱榮其身而吾鄉蒋翁廷槐與焉越明年戊申改元治孟春之朔後一日翁始生之辰也於是夀八十矣禮部司務方君良弼於翁為近戚且夙重其為人乃道其詳于予予不覺為之嘉歎曰是豈可無傳耶昔者有虞氏貴徳而尚齒箕疇五福莫先于夀而主于好徳徳者夀之基也然有剛柔之分焉予獨怪世之論徳者必以其煦煦如婦人伈伈如稚子然後為足當之而祝其享修齡介遐福曰此徳人也而不知柔之不足以言徳也柔者隂道也彼其秉剛之徳者其性必果其氣必昌果而昌則獲乎已者有嚮善嫉之公獲乎天者有光前振後之懿是豈可掩襲而為之剛者陽道也吾聞蒋翁最孝友而天資嚴勁處已接物公而不阿郡守孫公俾聼一里之訟一里之人帖然則間以一邑之訟委之其操乆而不渝也又間以一郡之訟委之訟益理人益孚更龍公周公二王公凡四守其委益不替而翁則老矣所謂秉陽剛之徳性果而氣昌若翁者殆其人耶是宜夀矣使翁早致專于儒業得少進而位乎民社其所作為又寕止是邪然膺霈㤙于極隆全盛之時獲與康衢擊壌之人為伍鄉射禮行巋然賔席衣冠與爼豆相輝則受畀于天亦侈矣矧今上以聖嗣統奮朝綱開景運以躋斯民于仁夀之域伊始自今而翁誕辰實際其㑹心休體豫増重山林以迓夫方興未艾之福固鄉戚之所望于翁者哉蒋夲歙西舊家其先居河南有諱義者宋翰林學士其孫繼為歙縣令始家黄山至翁之祖擅又遷山垕殆其譜云爾然翁有子五人曰顯曰耀曰光曰榮曰巖皆倜儻有父風間業儒謂将拓翁之所至而大之以夀翁之名于無窮人孰得而涯涘之耶予於良弼亦託有姻好輙本其志而序之以為翁之慶焉
  奉使湖南詩序
  聖天子改元治之春詔遣勲戚文武近侍之臣吿即位于山川古帝王及宗藩陵園維時景帝儀賔王公司言實有事于㐮陽安陸二藩諸與之厚者皆賦詩為贈而予特吿之曰子少年美質業進士舉将成而被選得富貴宜為富貴人矣然性之所便不出觴詠故一時名流上自元老下至韋布多樂與之逰宜其使命一出不十餘日而珠玉爛然盈巻有他人積嵗所不能得者矧㐮為湖南重鎮方城漢水之勝如故而羊杜之流風餘韻在焉祀事既成與其府僚寓公登臨懐古厭飫其清淑之氣而後放舟北歸豈非平生之一快哉公又謂予言憲家易水之上而官京師甚乆幸今兹之逰得上㳺比日當順流而踰漢沔下武昌艤赤壁扣蘓子之遺蹟㳂九江汎彭蠡訪白樂天聼商女歌處登陸而道新安出桐江窺子陵釣䑓直抵錢塘觀潮于海門放逰于西湖憇呉門眺虎丘循毘陵以止京口登金山酌中泠苐一泉渡江駐揚州問瓊花所在濟淮趨彭城泝百歩洪上黄樓過東兖望尼山以逹畿北之境乃入京師復命天子然非故為是汗漫遊者道之所經便也然亦豈非上之賜我哉予聞而壮之曰子志亦健矣雖然開明其心目充拓其見聞増益其問學亦非直逰而已子交㳺半海内名能觴詠者所至必将有遇焉觧歸槖而求之視今之所得者其多寡勝負何如吾又将以此卜子之髙興也
  贈大理左寺副汪君歸省序
  聖天子之嗣大統也赫然思法祖以宏至治去邪進賢賤貨貴徳而闢諌争之途庶政一新小大之臣無不思自進于圖回展布之列而大理左寺副汪君守貞上疏乞歸省江南或者疑之以問予予曰不然君親無偏重随其勢之緩急而致隆則善于忠孝者也守貞之考君既不幸而祖母夀九十有一母夀七十有五盖自其擢第時獲分祿以為飬評事時獲貤封以為榮然不克燎黄塚上稱慶膝下且二母年髙日薄西山勢無急于此者能偃然無所愓于其中哉徃時朝官非十年不得請假自憲考推尊聖母易六年歸省為著令今上隆孝治以率天下而守貞獲先與焉豈非知所緩急者哉守貞家新安自唐越國公之後聚處婺源大坂以忠孝相傳凡七百年以經術發身于近時者後先相望若守貞之從叔希顔副憲八閩大有聲稱不乆當進于朝列族叔文粲弟從仁皆以御史直道而被黜于郡縣計今次第收召矣然則圖回其謀議展布其才猷以輔今上始初清明之治在汪氏不為無人固不以守貞暫歸而加少也守貞行哉鱅溪之上展墓之餘綵服登堂舉酒為夀親鄰畢集二母樂之心益休體益康雖百嵗無恙可也私情既盡趣装還朝與諸父昆弟殚忠于盛時以答聖天子教孝之㤙意為桑梓光是誠知緩急人矣守貞之弟姪舉于鄉者數人曰璽與予弟有子女姻婭之好曰儼曰星皆予主考所得士曰嵩亦善予而程汪世戚又不但今日而已故予樂守貞之歸祛問者之疑序以贈之
  贈推府李君之任徽州序
  治改元之春吏部始取成化丁未科進士請于上而官之如令維時髙邑李君相儒得徽州府推官凡徽州之人仕京師者例有贈言以致其私而予承乏詞林最乆例必見諉不得以鄙樸辭焉則諗于衆曰李公以詩舉于鄉而上禮部其得于詩教必深其逹于政也必易進于大廷又嘗取天下事極言之上自廟堂下及民隠悉無所諱避天子親第之以為進士然則徽州一郡耳推官郡之下佐所理者一郡之刑耳李君出其中之一二固足以號能官驚服其吏民亦何俟于人言獨以君先世出河北中占籍遼東而吾郡僻江南山中民風土俗或有所未諳請為君一言之可也夫徽州者程朱之故鄉而朱子之言曰山峭厲水清激食其土以生者不能不過剛喜鬬然君子務以其剛為髙行竒節尤以不義為羞故其俗難以力服而易以理勝此數語者殆不易之論也而過剛喜鬬之言後世遂以為口實夫徽州之訟雖若繁然争之大要有三曰田曰墳曰繼其他嵬瑣固不足數也其所争或更大吏不决或積數嵗不决若誠健矣而其情則有足諒者焉田者世業之所守墳者先體之所蔵繼者宗法之所繫雖其間不能不出于有我之私然亦有理勢之所不可已者君子於此盡心焉則徽州之刑清而訟簡也過半矣夫以力服人者私也以理服人者公也以公㓕私雖以之聼天下之訟将得其平而况一郡哉然則朱子之言固學者之法守而官徽州者益當服膺而勿忽之也哉令推官有成績者必召入補御史御史盖分聼天下之訟者也李君以經術發身觀政于刑部益稔于徽州徽州之人當延頸企躅以大被其洗寃澤物之惠而俟其勣之成召之下耳不敢淹君子之轍于山中以自幸也
  白太夫人六十慶序
  宫保尚書贈少傅南宫白恭敏公以進士甲科歴四朝出入中外顯有文武之㑺功為時名臣然家政一出于夫人棗強孟氏公不以自累也在當時公卿間率稱白氏為有英配暨公之没夫人教育其五子率能以材武繼戎功以髙文取及第或待次于國學家塾之間四女之歸亦多取里之俊乂及朝之勲戚内外僮僕各職其職而莫敢逞視恭敏時益偹以嚴盖凡後公而興者又相率稱白氏為有智母於是夫人夀六十矣計其壮年翟冠霞帔三受榮封入朝太后及中宫數霑㤙賜迨其老也享文武之祿飬而端居自適于髙堂大第之間有孫男女十四人環侍膝下競爽玉立人莫不為太夫人榮艶歆慕不已然太夫人終不以貴自髙以有自足以婦業母功之過人者自多也是豈常情之可及哉古者諸侯積行累功而致爵位率夲于内助之徳故鵲巢采蘋諸詩首召南以為訓而洪範五福夀莫先焉然攸好徳其夲也夫徳既崇矣則夀益増福益厚而福澤益宏以長皆理之必然者若太夫人非其人與走之先尚書襄毅公與恭敏同舉進士晩為同僚若異姓昆弟然故走於公之子錦衣鑌太史鉞上舍銓與其二季銃鈁數還徃為通家每嵗時拜太夫人于堂窺其徳容則充而腴聼其教言則質而章竊仰歎曰夀徴如是矧今六十伊始将階此而踰七望八以馴致乎期頥之域黄髪兒齒巋然無恙使人因太夫人而思恭敏公之所遺與其諸子之所由成且未艾者有所觀法焉又豈直一家之慶而已安鄉伯張公之子恂公壻也以仲春花朝莭旦為太夫人懸帨之辰将合諸親長為夀而張公來屬文以道稱觴者之意走不獲辭
  奉使贈言序
  奉使贈言一巻諸縉紳大夫以餞尚寳卿李君士欽者也士欽世家南陽鄧州故少保吏部尚書兼華盖殿大學士贈太師文逹公長子性明爽喜問學無紈綺之習其才識可以與大政當劇任顧欿然安其職分以躐進為羞樂交一時賢人君子以自益而賢人君子愛重之視文逹公在時尤甚盖以門第入官謹操持負譽望者士欽為稱首使命一出而獲贈言如是其富有以哉士欽之奉使也實以今天子嗣位吿祭淮瀆及唐鄭二宗藩天恩汪濊香幣有嚴齊祓一心以逹聖天子之敬命然後便道還鄧州掃文逹公之墓以展孝思退而飲燕其宗族父老以修婣睦公私交盡勿淹其行使人於天子禁近之臣故家文獻之後歆其榮嘆其知禮豈不益有副于諸君子之厚望哉古之人有過里門下車者矣有俾縣令負弩矢先驅者矣其賢不肖固士欽之所悉無俟乎云云雖然士欽老成人也當憲宗時常持節一使于楚再使于代皆稱㫖不愆于禮度其何有于今兹之行哉予於文逹公為舘甥且門人也於士欽愛莫助之而特引作者之意如此
  太叔父三處士士熈甫夀七十慶序
  治紀元之三月二十九日維我太叔父三處士士熈甫初度之辰於是處士之夀七十矣内外宗戚以其日維暮之春天氣和適最宜于老者之起居咸舉酒稱慶而小子不肖逺仕京師不能操几杖侍賔客恒歉然於中不能已然竊自慶我太叔父之獲夀如是而未有發其所以夀者則序其事以附致稱慶之私于萬一自先髙太父昌祐府君生丈夫子二人其長為先曾太父徴君其次為曾太叔父尤溪府君最友愛不幸徴君當洪武中以詿誤北遷河間尤溪府君以才諝自奮當永樂僅獲官尤溪縣幕盖吾家之中阨如此徴君兩子其長為先太父尚書公尤溪三子其季為吾太叔父尚書两子其長為先少保㐮毅公其次為先叔父明威使君則吾家中更一再顯矣自成化以來處于家顯于仕者多已下世而吾太叔父巋然獨存端居自適耳目聪明為一族之冠太叔父两子曰彦英君彦華君皆㐮毅公諸弟而能卓然有餘力亢其宗增闢其田園鼎新其居第加葺其先世之祠墓以求不失文獻之傳於是吾太叔父心益怡體益健樂其子之能飬而不知閲世之乆至于四百二十有餘之甲子未艾也然小子聞之齒者四代之所尚而有虞氏主于貴徳徳者夀之基也惟我太叔父秉性淳樸渉獵書史丁家之阨而志不隳際家之興而心不矜嘗再至兩京一入八閩持身有義接人有禮迨其暮年韜晦里門又庶幾古者退靖髙㓗之士此其夀之所以過人而非偶然倖得者歟太叔父之配孺人出西門汪氏以鉅家之裔來歸于程今年夀七十有二聨徳偕老于一堂可以播之聲詩見之圖繪傳之子孫使有所企慕觀法而力于徳善者當謹俟于後來嵗一為之祝其踰八望九而茂臻于上夀之域増輝于統宗之譜豈非一家之盛事哉小子何知輙以蕪詞頌長者之行而㤀其塵凟之咎觀者恕之而取其誠焉可也
  送禮部司務方君南歸序
  禮部司務方君良弼謝事還新安将行為其部之長貳及僚吏者慨然太息以不能上書還君為已責憲䑓諌院之持公議者憮然謂君未可去而去之何居從君逰者索然以為誦業請益将孰從而為之所同鄉而宦處於京師者惘然以為勸導規正與夫慶弔徃還之莭将孰從而為之倡盖凡有一面之雅于君者率依依然有不忍遽别之心則相過而質于予予曰不然君子之出也猶處也不特以其富貴利逹誇諸人而已方君之出也最晚其學最深練逹而不迂和易而不回故於事不為則已為必有益於公家有益于人已将意其明揚顯擢在旦夕或長一郡佐一藩其為益且有大焉忽以去吿故聞者駭留者愧相知者惜之不已如此然君則豈以得失榮辱為戚欣者哉屏山練水之間昔人之所謂佳勝者不改也既壮而出未老而歸舍軒冕之累而得林泉之樂比之據髙享大名不稱徳雖權勢可以動一時而為人所指目者其所得孰多孰寡孰強孰劣将不有能辨之而為上之官箴下之語柄者乎君所居在歙巖鎮出漢黟侯逺有端緒至君益思亢其宗而人亦孚君之行也乆則凡有情事之未睦禮文之未周者必将於君乎决之後生小子未底于有立者必将執經問難于門下以君為歸郡縣大夫有興道善俗之事亦将咨君以自輔中朝鉅公行部過郡詢吏治而察民隠者亦将廉君而進之吾又知夫君子之處也猶出也亦不特其嬉逰逸豫便其身之私圖而已雖然諸君子贈言之意則豈止於是哉古人有言留不盡之巧還造化留不盡之福遺子孫若方君則誠後于世之巧者矣然君二子師旦師䕫俊爽聪悟學業並進挺挺乎有揚芳邁跡之風識者謂君食其報而未盡者天将于是乎發之推此以俟則巧者豈能奪而強有力者豈能遏之哉予承乏史官嘗於君有姻婭之好然序其事而不以為嫌者亦非特有私於君也
  陽湖八景詩序
  孫氏在江東者率以為出呉諸公子各有譜莫相通若休寧陽湖者其一也陽湖之彦曰公潤嘗學于郡庠雖不仕重然諾一鄉之是非率參之曰是當為人觧紛者有司亦進禮之公潤有子曰用彰年少而務學間來京師以其所居之八景者請品題于搢紳大夫乞予序予盖嘗過所謂陽湖者去今之七八年雖其景歴歴如目前然其詳則不可得言矣於是用彰為予言曰居之東有地十畆繚以崇垣襍植花木蔚乎爛然為樓焉以供眺望曰萬春别墅西南鑿池引流為亭焉以事燕適曰鑑泉幽亭孫氏之居舊名王侯社者逺自宋季疑當時以孫氏為烏程侯長沙王之苗裔故名其社曰王侯古蹟禮不㤀其初也居之中偏列為樓于長林古木之外挹南沼西澗之清尤于賞雪為宜故名其樓曰雪林清隠景不以常以其變也居之西水漘有鋭峯翠入雲表水聲淙淙與石相搏擊繞峯而出因以響山龍吟目之居東南有七里墩相聨比墩邉塘其深可漁因以海塘魚躍名之湖之中有洲洲旁楊木三萬株風清月明之夕榜人櫂郎欵乃相續曰楊洲棹月而居之前嘉畛良疇可耕者皆孫氏世産故以河田耕雨終焉此其大畧也幸夫子一言則居為之改觀山川草木亦赫然増光矣乎予聞其言嘉之曰公潤有子哉為之言曰天下之景盖未嘗閟也然有顯不顯者何邪繫其人爾彼酣于貴富者既不暇為累于賤貧者又不能為懵然于誦者又不知所以為此佳勝之地不幸而淪于荒煙灌莽之餘不得揚厲洗濯以登于騷人墨客之場者什九也若用彰者豈非賢哉雖然謝康樂好山澤之逰人以為癖李平泉酷于花木山石之玩人以為愚盖天下之kao事流而不返者皆足以戒也若孫氏生于斯丘壟于斯教子孫業詩書而無湛乎貴富無戚乎賤貧林壑之經行樓亭之吟眺取可適而已不窮幽抉勝以為癖取可傳而已不好竒貪得以為愚盖吾鄉之大家碩宗所自為計者類如此歴世雖乆不匱也孫氏有焉此予所以誦其詩想其景而樂道之歟然則之八者其焯焯乎四方而公潤父子名與之俱也可前卜矣
  夀呉節婦汪孺人八十序
  今天子嗣位之初有詔命史官修先帝實録徴事蹟于四方凡士女之以忠孝節義聞者舉得送官偹採擇而吾歙溪南呉君仕榮之配汪節婦在焉予時方承乏史氏誦其名與其事之畧而嘆羡之猶以未得其詳為憾暨予被放南還而溪南友人呉君巒數相過道故舊一旦乃請予言以夀其叔母汪孺人則所謂節婦者也為之憮然不能辭盖孺人為同邑潜川汪處士孟先之女由處而嫁兩族無少長稱其賢初呉君以儒而疾卒孺人年二十四矢不偶獨與其姑居而教其子時姑以老無他偹飬孺人紡績織絍以為家而奉祭祀供甘㫖不懈益䖍既而姑以天年終其子廣亦早世之祭之各盡其禮益撫其五孫而教之成人皆以為呉氏之宗祀不墜於後者孺人培植之深也呉氏之家業不替於前者孺人綜理之勤也今夀且八十矣而無恙在堂是嵗三月二十有二日為設帨之辰凡在親族者宜不可以無慶也雖然世之人可夀其身而不可夀其名可夀其名而不可夀其子孫何哉盖有享耄耋期頥之夀而名不齒于君子者矣叨一善於一鄉一邑之中而子孫已或不振者矣孺人守志五十餘年歴四百八十甲子而抱終始之節享康強之福其名與行播諸史傳諸後而孫曾滿眼振振且賢必将有傑出以光大其門而彰其内廸之所成者則巒之拳拳于孺人豈直出於一時祝頌之常禮哉然猶未也我列聖以來皆以美厚風化為治夲故凡民間號節婦者例有旌門之典他日丹書賁臨光耀里閈雖孺人不以是自侈然所以昭大閑囘末俗而有關于世教者不亦大哉予不佞輒書此以為之先兆云












  篁墩文集巻二十七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二十八   明 程敏政 撰序
  贈刑科給事中吕君使安南序
  聖天子既嗣統改元遣使班恩四方而安南素稱文物不與諸夷等詔禮部上文學侍從之臣可使者於是刑科給事中新昌吕君丕文實副翰林侍講安成劉君景元賜一品服以行陛辭之日或諗於予曰安南境越裳古南交之地雖世有文采足飾其國之逺陋而其人實狡焉弗恭阻海為險每偵中國之政為向背當周之盛也重譯獻白雉而宋之中葉則大入作露布以聲青苗助役之罪其所以為向背者類如此使其國者不亦難乎予曰不然偵之而為向背者雖出於狡焉之戎心然以徳則服以虐則叛固夫人所同也安南之為國在我朝最先内附至文考章聖以義滅之而以仁復之今百年矣懐徳畏威之餘雖有戎心無自而啓矧今天子初政㧞去讒衺登崇俊良誅異端屏婦寺而放斥貨利之臣虚心聽納以圖治功不底於堯舜之盛不已也慶澤之敷刑書之布如風行雷厲兩浃旬而遍天下天下之人無不舉手加額思自放于太平之域而况交人之善於偵事者哉吾知其有仰于聖徳也深矣計天使之下臨也有日拜跽頫伏思傾其忠順之心以藉逹于九重之聽也審矣然則吕君於使事之成也何有君通經學古舉進士而官瑣闥之間以端謹直諒聞更化之際數與同列進讜言以定國是固有大於此者將屬之君而况宣命下國哉予獨聞之詩曰載馳載驅周爰咨諏言為使者非詢訪不足以副上命也君自北而南䟦涉萬里所過郡縣不下數十百民情苦樂吏治緩急與其人之賢不肖皆目擊而非耳聞者比歸而告於上弛張之進黜之豈不益有裨於新政而為使華之重也哉於是君同寅長洲陳君玉汝廣陽趙君良度醵以餞君而請予序其事以贈
  奉贈南京吏部尚書王公序
  聖天子嗣統未兩月首從廷議進户部侍郎毘陵王公為尚書蒞任南京去未三月復有詔進吏部皆異恩也然猶有嘖嘖于旁者曰王公當景帝初舉第一甲進士入翰林歴英宗憲考為太史為宫僚為學士祭酒卿佐于兩京幾四十年負衆望而簡列聖之心久矣被召入朝柄用漸隆士方以為慰乃今一再有南京之命何居予曰不然我髙廟定鼎於南文皇徙都於北皆據形勝臨四方為萬世計勢均體敵不可以重輕而南京王業所基也自髙廟凖周制升六卿罷丞相之官而尚書政本所自出也矧吏部六卿之首在周為太宰掌六典以佐王治邦國周公之任也而周公則嘗分陕矣聖天子所以用公之意不出于此乎人固嘖嘖於公而公未始不乾乾焉求所以稱上之眷任者矣上之嗣統也登英俊放憸衺而聽納忠言斥玩好屏異端嚴宫府之禁者不少假求治之心若飢渴然懐憂國致主之誠者無不感説思自効而公碩學髙文卓乎不茍必思起古人而與之上下其論議赫然儒宗也諳練當世之務而宏才逺識足以濟其用非嘗試以取倖一朝者比隠然吏師也則所以幹政本振士風以比迹周公而仰成聖天子治之意公能不中分其責哉公豈若唐東都宋西京之諸老以自暇自逸為得者哉户部尚書㐮城李公侍郎南海李公淮陽葉公惜公之南不得共政而又以首任異恩為公之榮請所以贈者予不佞承乏詞林實從公後辱公之愛也深輙以是為説若夫聖天子念均勞之義徵夢卜之祥而引之以自輔且有日矣然不敢以之瀆公也
  半山亭後序
  廬江丁君繼仁嘗卜居其縣治之西北一舍許黃銅山下又自其山之西南循麓而升二里許得平石一區兩山環其旁嘉木蔭其上雖盛夏亭午無暑氣磵水潺潺出堰中其聲鏘然若金石君顧而異之為亭焉據其勝又上而抵其顛攅峯列巘争竒競秀于逺近者應接不暇以至于漁舟樵彴之往來叢祠古刹鐘磬之隠響互答轉盻之間率有殊意盖攬之不能飫其清圖之不能盡其妙也君與客徜徉于亭或觴或詠往往抵日之夕而忘歸焉因題其楣曰半山志其地也又副題之曰盛世逸樂志其遊之所從得也君之子鉷嘗居京師以告搢紳士搢紳士聞而嘉予之得半山詩若干篇俾予序其後或疑宋丞相王臨川自號半山老人後世習稱之而丁君之亭適與之同者予以為不然古幽人韻士之所以自喜者或觸景而得或會心而名是何必同也而又何必其不同邪彼臨川之學術相業固在所不論獨其罷歸築第蔣山卒無嗣以守至棄之寺盖顯而為人之所訾議者是一半山也丁君生國家全盛之時以布衣而享山林之福無簮組之累有子如鉷足承其後而養其志盖隠而為人之所稱詡者是一半山也亦何同之為嫌亦何必其不同之為隘又安知夫諸君子之詩不遂傳於後世使此之或勝於彼者是誠有不可懸㫁者矣予往嵗奉詔歸省夜抵濠梁問前途所如往或請道定逺以趨巢縣或請道滁陽以趨江浦曉入定逺山中甚愛其有臨觀之美然非孔道無以給傳寓一宿返趨滁陽而定逺之山固往來于心也今觀丁君之為亭與鉷之所自叙則廬江之林壑誠佳勝矣安得一往登君之亭從其山中人坐磐石酌磵水而和小山叢桂之篇之為快乎予不及識丁君因呉地官彦華以識鉷知君盖幽貞博雅之士而鉷亦俊頴稱其為子且又與予同出南畿有鄉好焉故序之不辭
  前御史劉君受封編修贈行序
  士之出而仕也行與世忤則逺謫不辭事與心違則求歸不暇夫豈便其身之私圖哉不敢悖其所學故也君子知其然故於其逺謫也申救之於其有所託而去也留之夫豈有所私其人而為之地哉知得士之為難不敢不為公家計爾若劉君應乾之行予烏得不有感於斯邪君巴人取成化己丑進士今二十年矣中間嘗知餘姚麻城兩縣召入為監察御史奉璽書勾稽邊餉於湖湘出按山東以劾其長吏之貪縱者忤㫖謫判鬱林州盖其循良之蹟激揚之風無愧其所學非便其身之私圖者也今天子嗣統澤霈四方詔量移言官之被謫者君進知新淦未獲命而奉表入賀得除自喜曰是亦足以有為矣苐某有七十之母在去家萬里不得朝暮膝下乃更作縣以茍禄為便私計邪再上疏乞歸養不許會君之子春舉第一甲進士為翰林編修用徽號恩遂就其封以歸初君之就封也鄉人多沮之者曰若明於春秋之學髙才逺識他日當有所樹立以見於世為聞人乃遽休焉毋乃太早計邪然計不可留也乃相與請贈言于予予固惜君之行者則為之言曰夫君之歸而承其親之懽也享其子之成也皆世之至願極樂而不可兼得者然君子獨不為公家計哉天下之大人才之衆豈以君一人加少而君則有所試矣以有所試之人而去於羣賢彚進之時此予之所為有感與蜀多佳山水君方壯年奉親之暇日與故舊登眺飲燕自適于功名富貴之外固可與厲世之貪得冐進者則君之歸亦無愧其所學哉編修君清才妙器屹然一時其名位與日俱積所以為君之榮者將有大焉特於此乎昉之盖天之惜才祐善每昭昭乎事久論定之餘雖樸直者不可得而辭巧力者不可倖而致也
  送邢揮使襲職還莅嚴州序
  我朝著令凡武選則都督府引諸武臣子孫陛見請大將軍試其騎射稱比之能試已則兵部覈其世次勲庸具等威以聞惟時上御奉天門召兵部于黼座下面命之是日皇城門西東鼓樂喧闐蔭襲者歸第儀從甚都道傍觀者嘖嘖歎賞以為紆青拖紫不勞而致報功之典之盛如此治紀元秋當武選昭勇將軍指揮使邢公子志尹預焉志尹世為畿内良鄉人其祖忠歴武功至京衛千户以才略出蒞嚴州守禦正統中從大將討閩㓂累進指揮使既老授其子尚義尚義早以俊秀被選為庠生折節師友謙恭若寒士博窮諸子史而邃於詩凡七上秋試弗偶也其治戎務盖不勞而辦部使者每舉以勵人為稱首晚被薦總備倭之師于金鄉海寕諸衛以疾卒于軍志尹亦自諸生起無紈綺之習而習於庭訓有象賢濟美之志焉夫以朝廷嵗武選凡六七一選不下數百人其受蔭之榮雖同然克振前烈以不負報功之典者寡矣若志尹之先祖父子孫簮弁相承悉有勲庸冊于天府而櫜鞬之餘不忘俎豆庶幾説禮樂敦詩書慕古儒將之為則校諸當時求之同行尤可謂難矣然則志尹得受代之命以歸寕不惕然思自樹於功名之塲以圖報國恩篤世忠使山城無宵警之嚴營屯享嵗成之利以益大其鞶金襲綺之業而為其先人之光也哉予家新安每道出嚴州尚義必迎候觴詠之樂往往傾倒而嚴又有江山之勝古名蹟居多臨觀之餘志尹方以子弟在侍盖與尚義别五六載而存歿離合之感有不勝其慨於中者矣故因其鄉之仕於朝者請言以贈兼致故人之私云
  英國太夫人稱壽序
  太傅兼太子太師英國張公之母太夫人呉氏世為呉郡人自其考君選侍晉邸生太夫人於太原明淑莊静及笄而事太師定興忠烈王得古賢女奉君子之義雖不及事其舅河間忠武王然嵗時奉祀執事唯謹生今太傅訓育兼隆不底于徳器之成不已故今太傅奉慈訓以周旋而不敢失簡知列聖進總六師陪廟謨領國史位冠元樞寵兼懿親識者謂河間王有孫定興王有子將足以昭前聞而名後世使天下知本兵之重四夷仰中國之尊非天祐世勲育秀毓靈不能有此而太夫人之功於是大矣然太傅之事太夫人左右備至雖壽已髙而心豫體康比於壯者盖其揄揚閫徳則有天語之褒厭飫鼎烹則有宫膳之錫輝煌命服則有内帑之頒諸孫八人自勲衛欽錦衣千户銘以下長者幼者皆嶷然膝下如鸞鵠之停峙所謂稱其家者然太夫人不以貴而忘謙不以富而忘儉不以有所恃而忘教殆庶乎箕範之所謂好徳閟宫之詩之所謂純嘏者其福又可謂盛矣然孰不以謂太夫人之功以太傅之賢益著而其壽以太傅之孝益臻可頌也而予竊有感焉維昔二王當文考南渡及英皇踐祚之時先後以忠聞天下夫忠人臣之大閑而不可一日忽焉者也然豈仁人志士之所願見哉天之祐之有由然已則今太傅之忠賢誠孝與太夫人之盛福遐壽豈非其先王以身徇國之遺澤食其報而不能自已者乎夫其遺澤益長則太夫人之壽益增由兹而踰八望九以底于期頥之域享悠久盛大之福不替而益隆也可知矣矧今天子嗣統適國家太平極盛之時薄海向化邊圉益寕則太傅之所以圖養者益備肖子哲孫繼繼不匱而益培其忠孝之業垂之史編知我朝有世臣如是而太夫人名與之俱豈特張氏一家之盛而已哉嵗之九月二日實太夫人設帨之辰於是春秋七十有五矣史館諸君若大理寺副于君淵李君通鴻臚主簿胡君清光禄署正陸君華偕請予文道所以慶之者予久辱太傅知且善故書之而不以鄙樸辭焉
  慶封翰林侍讀學士成齋李先生暨其配宜人徐氏序
  憲考之二十三年祗上太母徽號禮成詔廷臣之有親者許貤封不拘于常令維時翰林侍讀學士李君世賢之父成齋先生夫婦與焉暨明年上嗣統之八月綸命始頒凡在令者皆朝服拜受而出雲錦絢溢于街衢奎畫昭回于室堂無不感激二聖之誠孝下逮臣隣其輝赫若此於是成齋先生自翰林編修文林郎進侍讀學士奉訓大夫其配徐氏自孺人進宜人誥詞有敦徳履仁讀書尚義及勤儉孝慈儀範閨壼之褒盖嘉其行之成且克成其子云爾豈非盛典哉凡與學士君進士同年者樂君之有親歆豔企慕謂小子亦在榜下俾道所以慶之意竊聞天下之事恒以善而成以不善而斁故易稱積善曰餘慶書稱作善曰降祥皆先民成説不可誣也李先生世居海虞以善聞其鄉以成榜其蔵修之所用自朂焉而又得慈賢靖淑之配若徐宜人者相成於内其致慶之與祥也固宜矧學士君清才妙器博學髙文居法從甚久上重其舊學而進之俾長青坊侍經幃㕘國史為柄用之漸推本泝源恩典有加而先生夫婦徳善之素又足迓承焉實有如綸命之所褒者豈非上得於易書之説而不負其齋之所以名者哉今先生壽七十有五宜人壽七十有一矣目其子之宦成則其為善之心益力而體益康由七十以並躋於期頥之域受學士君之貤封益顯以上底於六卿三事之列巋然一鄉老成人使海虞之士覩先生夫婦之光榮益思以裕其後覩學士君之養志益思以顯其親成者法之而斁者愧焉且知夫致慶與祥者非有聖天子御極歛福而敷錫之仁則亦莫能自遂也然則學士君又烏可不自力以助成皇徳為志而求所以報稱哉記往時嘗為先生解成字之義請教於下執事盖二十年矣其説滋驗則今之所以致慶考成于先生者固當執筆而不可辭也
  慶太僕丞方君序
  鄒孟氏之言曰人有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盖觀人之法莫切于此夫士居而學出而仕也皆不可不以此宅心不以此宅心則一切以嵬瑣從事所立者不定所施者不良而望其有為惡可得哉若吾友方君維新誠有可與者君始以戴氏之學當天順壬午舉于鄉謂功名可拾取也而君偃蹇不得意凡六上禮部未嘗少貶以徇人其學益邃行益篤當成化戊戌始第進士于廷其有為之志若此已而出知台之臨海畧以所藴施諸百里之間凡所謂興學劭農舉利鋤害者無一不具獨不能善事權貴人至以事動君而君泰然處毅然應卒銷其變焉臨海之民則仰君如慈母如良師有不可一日去者台多聞人若今黃侍郎世顯謝侍講鳴治故陳方伯士賢皆稱道君不置口兩司之賢者報君之政亦必以㢘幹為詞所謂有不為而後可有為者觀吾方君豈不較然出乎流輩者哉於是君政成被召有風憲之擢矣會拘于嵗年而止論者必以部曹期之乃進補太僕丞或有所不滿焉予則以為是何足介介者哉士之居而學出而仕者固不以官内外秩崇卑為重輕特視吾所立與所施何如耳矧軍國重務莫甚於馬緩之則責有所叢急之則民不堪命吾見太僕之難為而君之有所為者當復見於斯也雖然以太僕為歉於臺部者市見也夫太僕秩三品其丞必擇而後授入朝遇大事則服緋與省部大臣相鱗比而結銜居署則佐其卿据一堂之上有事相可否京府環衛之臣悉聽約束遇薦而升非大府之長則巨藩之佐等而上之則次卿或都憲可馴致而得焉其視臺部之属分曹而署抱案而請言有所不得盡志有所不得伸則人之所願亦固有在此而不在彼者哉吾又見太僕之尊且重而私為吾方君喜之也乃次其言與鄉人在京師者致之君以為慶亦非特桑梓之好而已君子將於是乎觀人焉
  送辨上人詩序
  方外友辨公居京師隆福寺十五年矣開館授徒以詩鳴叢林予毎見其服弊衲行吟道間遇友人輙出詩稿嚢中相倡和為樂暇日摘園蔬手葅之為食品味倍于常時分其餘以惠吾黨吾黨食必相顧大噱曰此辨公菜邪其髙懐雅韻視世之紫衣玉食者漠然若將凂焉今年秋忽動歸興去主其故鄉頥浩寺告别於所還往得詩若干篇属予序惟昔名僧之耽詩者若惠勤參寥皆號正眼法蔵而六一眉山相與結翰墨縁于山水間上下其論議至今談者尚之若吾辨公殆將有慕于兩師而予之荒謭則豈足以副相託之意哉姑序而歸之辨公號如海别號訥菴嘉禾人嘗住徑山
  祝倡和詩序
  西涯李學士賔之家有蔬圃種絲嵗結實甚盛偶分以餽友人之未有子者取綿之義而祝以詩適友人得男以祝為驗自是凡未有子者必徯其餽石城李學士世賢適未有子西涯餽而祝之一乳兩男由是益自神其與詩詩出必要人和不肯但已士友間相傳為嘉話而石城之卷自西涯倡之和者數十其事在成化已亥庚子之間時予方抱憂居新安山中不與聞也癸卯之夏予還京師石城以序見属未幾其兩男者失其一予每撫卷為戚然久之石城復得男亦終未有以應者又踰年予獲歸田屏居暇日乃盡讀諸君子之詩而撫掌曰有是哉絲蔬族之賤者倐然品題而使之貴則如獲拱璧人有子否何與于而祝之孰不謂妄邪閧然附和而使之真則如合左契其初本出善謔推之世事則夫貴賤真妄之不常可以然驚冁然喜者何限然烏特此哉蓮之為君子槿之為小人其於世教何與顧談者不敢廢則又何嘖嘖于祝之有矧三百篇出比興者過半又綿詩所從出事固貴乎有徵云爾然則斯卷之傳連類引喻雖儗諸古風人比興之遺響將不可乎哉西涯才名滿天下經史之餘時出善謔最醖藉一時名流多樂從之祝其最雅者因序而歸之石城
  金坡稿序
  昔者朱子謂歐陽公知政教出于一而不知道徳文章之不可二因筆之以詔學者真不易之論哉夫天下之理一而已矣藴之為道徳發之為文章皆是物也而岐之則為異端為小技學非其學而不得罪孔子之門者幾希我髙廟以聖武起南服滅前元還中國古帝王之政教于一旦列聖相承道化益隆士習益純以備自洪武以來鴻生碩儒後先相望而鏡川楊先生起近代文名滿天下而尤以道徳為志功名富貴未嘗縈其心盖先生世家四明自其大父棲芸先生得慈湖心學之傳至先生益大發之遂取髙科入翰林三十餘年凡朝廷稽古代言之事必與執筆有諷有規不為譁世取寵之作侍經幄則正言不諱總史事則直言無隐典文衡則因言考行收士最多而群從子弟得于家庭以經術發身掇魁元官侍從服金紫者六七人先生退食自公恬澹怡愉日以品題風月為樂不自知其身之在散地廹晚境也遇今天子登極恩始自學士進拜吏部侍郎於是年六十餘矣感上之知首進讜言屢騰辭牘上眷留之再三人以是知先生之文誠有志于道徳而不茍為空言者哉先生不鄙棄走每有所得輙以見示走實不足副先生之知而先生以其所著金坡稿若干卷俾序其首走得而讀之曰休哉是所謂文焉者乎其體裁不一一主于理不求合于時好盖嘗僣評之其論政也首格君則可以位丞弼其論財也究民瘼則可以為計相其論兵也悉邉防則可以督元戎其論刑也務洗寃則可以當士師其論法也先去讒則可以總憲度誦其文而未識其人者必以為有魁梧不可狎之姿有懸斡不可窮之辨有橫逸不可羈之才而先生素多疾鶴立蒼髯山澤之臞若不勝衣靖黙之性若不能言擇足而動務合䋲矩若處子若韋布之士盖惟徳之飽而以道為腴故其所藴者深而粹所發者正而昌視世之規規于求工以為伎者固霄壌之異哉今天子日勤聖學益明習天下事計當崇王道黜霸功使政教出于一如古帝王之盛而先生年益髙徳益邵位益尊其文之所發必蔚乎炳然于大制作大政令之間所謂道徳文章之不可二者行當見之又不但如兹稿所存者而已顧走方以庸猥見屏于時其言不為世重輕而先生命序不已然使異時讀者開卷之際謂走以無似而知頌先生之文若此徳明才辨之士鄉仰歆慕從可知焉則雖不慙而序之可也先生所著别有諸經私鈔皆擴前賢所未發使及朱子之門必有起予之歎後此亦必將輔朱傳行世不在集中
  東軒十事詩引
  隆福徴起宗上人自號東軒列其日用起居之常為十事曰試香曰品茶曰勘書曰課詩曰臨帖曰鑒畫曰談碁曰理琴曰翫占曰製藥為賦詠之者甚盛然有疑上人為西方不立文字之教不宜如此多事者有因其事而為上人道其本色語以調之者予皆以為非也上人雖從釋氏學然博通儒書能文章尤長於詩視唐九僧宋契嵩恵勤之流志将與之下上則所謂十事之目者亦将發舒其閒曠自得之懐以愧夫世之沉酣於寵利陷溺於葷飲聲色者耳吾黨或疑之或調之豈知上人者哉上人與予往還為文字交深以不得予詩為歉顧予悟世網之不早為時所擯斥方有愧於上人烏能為之賦他日上人飛錫而南遍歴名勝得胥㑹於青山之中澄江之上相與話弛擔息肩之樂於掀髯一笑之頃或當為上人倚歌而和之此姑與之訂約治二年己酉春二月望歸田學士程敏政書於潞河旅次
  葆貞堂序
  予每過鎮江率聞人道喜節婦事心識之而莫與究其詳者節婦子春以儒為醫間因其所善識予始克知而為之賛久之春奉其郡人丁易洞所立傳楊石淙所為葆貞堂記附以諸君子詩致書一通請序之而傳焉未有所復也會予恩去歸其鄉道出鎮江春復以請則知節婦已去世而旌門之典亦垂下矣嗚呼盖棺事定而况其行之焯焯不可掩焉者乎共姜之節風於詩人列女之名傳於劉向中古以来君子言壼事者誦法焉良以治化之成必自家始好徳之心夫人所同非盡出彌文以夸世也若喜節婦事班之乎一鄉求之乎一時又豈多得哉諸君子詠而傳之誠懼其名跡之或湮而世莫與為善者雖間有所藉以副仁人孝子之心然實有聞其風而激烈奮興為之執筆不能自已者矣閭里有所倡而上其事以為異郡縣有所感而覈其行以為實上之人有所憑而旌其門以為難吾以是知節婦之烈足以自昭其徳而諸君子之言出於一時所謂好徳者固不可少也雖然推節婦之平生而考其心亦不過盡在已者耳豈有所要譽規利而為之顧天之報施炳焉不爽予之子以興其家予之名以華其躬與之全歸以完其節視彼行汚而名随之雖或富有子且夀弗齒於人乃與草木同盡則天所以厚節婦而為世勸亦昭昭矣諸君子之言於是益騐序而傳之豈獨繫其一家之私也哉節婦姓法氏鎮江丹徒人其先徙自大名為處士用寛之女蚤有至性隣弗戒於火節婦方樓居幾不免有宋伯姬之貞長適郡名士喜一華不及其舅畢力事其姑有栁家婦之孝歸喜僅四閲嵗而夫死當是時春方週嵗含悲茹苦卒底於成有曹令女之節春嘗得遺金以奉節婦節婦亟命物色還之有崔氏母之介盖其羣行多可稱述類此而獨以節名舉其重也葆貞名堂亦此意而丁楊兩君慎許可其言當必有徴焉故予不復致詳一堂事而獨取其大者書之為序
  謝令君張公禱雨活民序
  治已酉夏六月不雨稲之早者将敗而不實晚者将萎而不秀低田戽塘水以蘇旦暮而塘以涸髙田龜拆将遂不可以復拯米價翔踴物色憔悴民老穉告急於令君張公張公曰噫是誠在我於是合僚屬進吏民以是月十九日悉齋於公禁市中勿殺以斁和氣禱於山川之神不雨則又禠衣免冠徒跣行禱以示罪已越翼日雨又越翼日大雨霶霈不止逺近霑足早稲遂登晚稲勃興塘水溢增米價斗落如戰北而勝如病危而生耆民金希傑等相與慶曰惟聖天子錫賢侯以福吾民上天假賢侯之誠以活吾民不可不知也請頌令君之徳而責之予予方恩被放還里中盖有耕鑿之役於令君之野亦方以旱為憂乃更以雨為慰則為之言曰天人之際雖若懸絶然所以感通之則有道焉不越乎心而已心仁則天為之昭假予之以福心酷則天為之震怒畀之以盭必然之理也前代之為令者何如其人哉固有因旱而卧積薪欲自焚以捄民饑者矣亦有指庭樹葉未枯而笞告旱者矣此其心之所存仁酷之異何啻霄壌乃謂神理有靈否民心有愛憎或怨天而尤人豈不過哉若張公之所以假神感民豈獨一時修省之誠而已盖其平日之心思以仁民為治本求不負其所學故其誠之所致在天為甘霖在地為嘉穀在人為豐年如執左符不約而同吾以是知天人之際可畏如此而頌聲不作其何以昭令君之功而為長民者之勸哉張公名錞字汝器定州人起名進士為休寧予不及其初政暨南歸而嵗無麥民以饑告公親發廪以貸貧者走四鄉冒大暑廢常餐或篝燈呼召至夜分不倦惟恐畸人寡婦病翁弱子有一之失所饑民歡呼如得慈父而公又勤於職務日不暇給方未雨之前憂不及視政既雨之後常一日省遣八十餘事皆予所目睹者間嘗推其所學授諸生經親督教之當賔興之期士之就試南都者作興尤力盖其教養兼舉政刑兩優當為一時州縣巨擘循良之旌臺憲之徴可屈指也故因禱雨一事而並著之以為異日去思之張本云
  林泉養浩詩序
  吾友汪思恭氏将夀其親家程景厚氏廼為長巻題曰林泉養浩乞諸名人詩之而屬予言其故於首予久未之應也夫予與思恭景厚皆夙相好者顧豈有所靳其説哉殆亦有不可易言者矣夫林泉士之適乎其外者養浩士之充乎其中者有所適乎其外則官府之尊市㕓之富不足儗之有所充乎其中則聲色之美口體之甘不足動之凡此皆世所不能及所不敢當者今取而歸之一人是豈可易言哉既而思之事固有不可執一論者夫以聖歸之人則孰不為之駭視而却走邪然能吟者謂之詩聖能書者謂之草聖能飲者謂之酒聖則聖亦有時而可以歸之人矣景厚為人豐斡而偉髯敦實而謙虚雖處闤闠之間其所適者往往有林壑之勝所謂充其中者雖未敢儗諸孟氏之云然仁者見之謂仁智者見之謂智其所有者将不得比於詩聖草聖酒聖者之所謂聖哉吾聞景厚明年夀六十矣思恭以是為之貺其諸異乎人之所為慶頌者歟蘧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進徳修業之心不以老而衰也于于而行兢兢而言雍雍而處年與徳俱業與時亨安知景厚之不有所進於浩浩者歟或者疑思恭厚於所親予以為不然士初昏用大夫墨車奠鴈之禮士入學歌宵雅鹿鳴四牡皇華之詩盖古之人忠厚類多以逺大期諸人也思恭之意何以異此矧詩人於魯公祝之耆艾而比之乎岡陵豈真岡陵哉欲其介夀而昭其徳者也思恭於景厚儗之山林而期之乎養浩非欲其進徳而致諸夀者歟程汪徽舊家予皆嘗序其譜故於二氏家世之詳不復贅特誦其詩而序之
  道一編序
  朱陸二氏之學始異而終同見於書者可攷也不知者往往尊朱而斥陸豈非以其早年未定之論而致夫終身不同之説惑於門人記録之手而不取正於朱子親筆之書耶以今攷之志同道合之語著於奠文反身入徳之言見於義䟦又屢自咎夫支離之失而盛稱其為已之功於其髙第弟子楊簡沈煥舒璘袁爕之流拳拳敬服俾學者往資之廓大公無我之心而未嘗有芥蔕異同之嫌兹其為朱子而後學所不能測識者與齋居之暇過不自揆取無極七書鵞湖三詩鈔為二卷用著其異同之始所謂早年未定之論也别取朱子書札有及於陸子者釐為三卷而陸子之説附焉其初則誠若氷炭之相反其中則覺夫疑信之相半至於終則有若輔車之相倚且深有取於孟子道性善收放心之兩言讀至此而後知朱子晚年所以推重陸子之學殆出於南軒東萊之右顧不攷者斥之為異是固不知陸子而亦豈知朱子者哉此予編之不容已也編後附以虞氏鄭氏趙氏之説以為於朱陸之學盖得其真若其餘之紛紛者殆不足録亦不暇録也因總命之曰道一編序而蔵之治二年嵗己酉冬日長至新安程敏政書
  水晶宫客詩引
  吾邑汪君廷器自號水晶宫客客多遺之詩者間持視予予觀諸詩人之意大率以為呉興苕霅二水之勝聞天下宋楊次公登明月樓賦詩有溪上玉樓樓上月清光合作水晶宫之句呉興以此得名至元趙魏公居呉興又自號水晶宫道人鍥之印章廷器以嘗客於斯也亦因以自名焉然予考之水晶宫無所見獨唐逸史謂盧丞相未第時遇異人引入藥蘆中若夢然第覺其身在碧霄之上見宫闕樓臺晃朗照耀有女子曰此水晶宫也其説出乎怪誕然唐人習言之疑宋元人所謂水晶宫者當本於此則因以詰廷器曰世之人以幻為真而或啟妄者之慕倡隘者之争子知之乎盧相之事如此魏公之號如彼安知不有僧孺之紀安石之墩啟而倡之或慕焉或争焉真幻相尋於無窮而子之所謂水晶宫者将得為已有乎将不得為已有乎廷器曰不然盧相所見者碧霄之上吾所遊者罨畫之間吾豈若僧孺之所謂慕者矧魏公於呉興為世家吾於呉興為旅寓亦非若安石之所謂争者且人之生也籧廬天地瞬息古今亦孰非客哉古之人固有居異鄉而自號曰蜀山友先正而自題曰陶菴者矣吾客呉興而曰水晶宫客獨不可乎予為之撫掌曰逹哉子之志可以語矣因讀其詩而序之廷器名鎰喜書史雖間出遊江湖有鴟夷子皮之風遇文人韻士鑒别古法書名畫觴詠竟日惟恐失之盖其情致清灑足稱其名非盡出於好事之舉也
  新安送别詩序
  臨川曹璉宗器以星命之學遊新安三十年矣其為人内慧而外樸有林野之風其為學兼通諸家如詞翰之類亦時能出其長與名士角以故新安名世家多延致之而與吾汉口宗人用光尤厚善一日謂用光曰子之宗彦學士公運将晦而不佳急為歸計庶其免夫聞者率咎之曰公方嚮用於時而獨為此語是不宜聽然用光雅重宗器即具書勸予省人事謝應酬并以宗器之説聞書未逹予果得咎荷天子聖明不加竄殛畀去歸其鄉出城三日得書則為之憮然曰中古以來貢諛以内交聞佞而自詡有如用光宗器為人謀而忠者豈可多得哉因賦一詩志喜以報用光然猶以未識宗器為歉既抵家宗器來見予於南山與之語諒其為有識之士而用光之能審交也宗器将歸臨川以詩贈予謂且有後福噫吾方求入山益深入林益宻事樵牧以畢餘生尤懼側目者未巳而子乃云云吾懼子之言将不驗於異時并其前之驗者而棄之乎因述其語以為行巻序宗器将有味於予言
  梁園賞花詩引
  京師養花人聨住小城南古遼城之麓其中最盛曰梁氏園園之牡丹芍藥幾十畆每花時雲錦布地香苒苒聞里餘論者疑與古洛中無異成化戊子春夏交予以詩約同寅汪伯諧彭敷五倪舜咨李賔之宋爾章五太史及同年張汝弼駕部倡為兹遊是日諸君子以予詩分韻各當四章而飲宴歌呼相與竟日故詩或成或不成或半成既歸久之而詩案卒不能了也癸巳之夏再往遊焉會者同年商懋衡陸廉伯李世賢三太史章元鎰張天瑞二給事復以向所零韻各分四章而詩之所得畧如戊子盖更兩會卷弗克成豈景物之都未易以盡而亦出於休沐之隙奪於匆遽之餘将為樂不暇故莫能役志於斯耶治戊申冬予被放還江南束裝而得是巻念當時遊者惟伯諧舜咨賔之廉伯世賢五人者在而天瑞出佐外藩敷五汝弼爾章懋衡元鎰皆已作土中人感歎久之輙請五人者或重書或補作而向之卷始成盖自戊子至戊申俯仰二十一年矣辛亥之夏山居病起因命童子曝書册繙閲之際此卷在焉追想帝都風物之美與一時朋遊之盛不可復得而予之去國又三年矣撫流光之易邁歎佳會之不常序而蔵之姑紀嵗月云爾是嵗五月二十有一日留暖道人程敏政克勤書於水南山房
  竹洲文集序
  昔我兩夫子倡此道於河洛間門牆之士比於鄒魯盖自龜山三傳得文公朱子自上蔡三傳得南軒張子而東萊吕氏自榮公以來世受程學一時及門者與河洛相望若吾邑竹洲先生呉文肅公其一人焉先生初在太學即有志當世而於俗學之陋蔑如也龍川陳公稼軒辛公咸竒其人而友之先生盖不以自足又與止齋陳公水心葉公石湖范公上下其議論而參請於東萊為歸宿遂舉紹興二十七年進士第歴官知邕州時南軒方經畧嶺右而先生獲受教焉既終更南軒薦之朝手書論語之剛中庸之强孟子之勇三章為贈又以胡子知言相付曰此程氏正脉也先生之當對也即上論天下大計在恢復朝廷大事在近習不當與政其言甚壯南軒書報文公稱其忠義果斷而文公亦曰聞其對語不茍真不易得然獨恨世之不能盡所長而用之也晚見知孝宗寖鄉用矣先生以親老固請為崇道祠官以歸築室縣南竹洲上學者雲集先生一以所聞於南軒東萊及文公者轉相授受盖自南渡以來號多士必曰乾淳而左右私淑若先生輩實與有力焉先生既沒曾孫資深始裒其遺文為二十巻上之得易名之典兵燹數更板刻亡矣今十世孫雷亨始取家藏本嗣刻之俾其從子俊來属為之序走觀其間彚次欠審恐不足以盡先生之大致因重加校訂以授俊而序之曰嗚呼是豈可以才人韻士之作例視之哉本之嚴正之資濟之明碩之學故其見於言者皆民彞物則之餘而無枉已徇人之意盖其所得於先正者粹且深矣先生之道既不獲行於時地逺位下又不獲登名史册獨其往返之札稱許之詞見於考亭諸書者昭如日星不可掩也四方之士取而讀之因其言語文字之所存考其師友淵源之所自使河洛之墜緒可尋而斯道不為空言於天下則如先生之文亦何可少哉雖然今去宋逺矣文章道徳之士與先生相後先者計多有之而不得如先生有賢嗣人引其遺響於無窮不又可慨也哉走程氏逺裔幸與先生皆出文公之邦而於斯文獲與討論之役不揣蕪陋僣書其事以諗觀者如此先生初名偁字益恭以避國諱更名儆世居休寧上山其兄俯字益章仕至國學録亦有文一巻附其後云









  篁墩文集巻二十八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二十九   明 程敏政 撰序
  新安文獻志序
  新安在國朝為畿輔踞大鄣山之麓地勢斗絶視他郡獨髙昔人測之謂其地平視天目尖而水之出婺源者西下為鄱湖出休寧者東下為浙江其山川雄深若此秦漢以來多列仙意猶不足當之於是我開府忠壯公及越國汪公前後以布衣起義旅坐全其土地民人於禍亂沒而為神千餘年不替益靈迨中世則休寧之程北徙洛而得兩夫子婺源之朱南徙閩而得文公嗣孔孟之統而開絶學於無窮其人物卓偉若此一時名公碩儒與夫節孝材武遺老貞媛之属文煥乎簡編行播乎州里而紀載之書散出無統有志於稽古尚賢者盖屢属意焉然或自秘而失於兵燹或據所見而為之詳畧讀者不能無憾也齋居之暇竊不自揆發先世之所蔵捜别集之所録而友人汪英黄莆王宗植暨宗姪隠充亦各以其所有者來餽參伍相乗詮擇考訂為甲集六十巻以載其言乙集四十巻以列其行盖積之三十年始克成也嗚呼宣子聘魯而嘉周公典籍之大備孔子説二代之禮而歎杞宋之難徴則生於其地而弗究心於一鄉之文獻非大闕與凡吾黨之士撫先正之嘉言懿行萃於此發髙山景行之思而日從事乎身心由一家以逹四海使言與行符華與實稱文章徳業無愧前聞又進而誦法程朱氏以上窺鄒魯庶幾新安之山川所以炳靈毓秀者不徒重一鄉将可以名天下不徒榮一時或可以垂後世而此編亦不為無用之空言也哉
  重恩堂詩序
  古之賢者受賜於其君必有所志以昭不忘其意以謂吾之所為盡心於職者臣道爾上之人顧以為功而嘉賚之其何徳以堪於是退而銘諸器物或號其室堂使後之人嗣其志以圖報稱非欲誇世而已一時君子聞而詠歌之則亦以其事也繫勸懲焉亦非欲侈其榮而私其所厚者也予讀濟南李公重恩堂之巻為之歛袵李公起國學知慶都縣不一嵗徙龍陽有捄荒活民之勣又治隄以捍患紓財以濟公戢過兵之譁者以保境事章章播人口以薦得旌異受敕階文林郎封贈其考妣若室進同知常徳府事政益修施益溥中一署長沙府事嘗督民兵與靖㓂辰沅縂餫武崗諸州餉足而民不困監造上供幣費省而事給復以薦得旌異受誥進奉政大夫加恩其考妣若室盖民之望公方深而公去有决志矣里居之暇爰作堂奉綸命題曰重恩以不忘上之明賜焉跡其所以圖報之心殆未始取足於是而復以望其後之人也豈非賢哉今之令一邑佐一郡號循良者固不謂無其人然僅僅自保求不失其禄斁其名者則已難矣進而被旌異之典荷汪濊之恩至一再又獲引去俾民有遺思而不能忘若李公詎非千百之十一哉公之心雖不以誇世而芳聲茂實自不可掩宜諸君子有作使賢者勸不及者懲而加勉焉至於盈視而傾聽如此也公有六子皆克家次子宗仁舉進士甲科歴監察御史直亮有名而與時忤謫徽之績溪復以卓異聞值更化初起知宣城進知徽州府事未三嵗行臺者兩旌異之盖名堂之意所望於其後之人者益驗綸命三錫金緋在躬則詩人之詠歌益盛而堂名益顯觀風者有采焉昭聖明待下之恩表循良世濟之美比隆西京而陋近代豈直一家之榮而已走不佞歸耕之明嵗太守公適來胥會之頃出巻相示俾有所述不敢讓則著其大者如右而并論其世云
  休寧志序
  安城歐陽君以成化辛丑冬來知休寧縣事明年春以縣志為属會予服闋将還朝久弗克成也乙已秋掇拾而成焉盖書之為圖者一為志者十有八文之附者十有六詩之附者四總之為卷三十有八君得之又大加蒐輯而校刻之刻成以監察御史召故書雖就緒而其間字之譌者未整也乃復以摹本來俾有所是正而後印布焉戊申冬予以斥歸田君亦出按於蜀庚戌秋則又以書抵予與繼知縣事中山張君請卒其事值予病中不能執筆明年夏疾少間而張君復有臺憲之徴始克繙繹舊本則知張君嘗以其暇日重加校閲可傳矣乃為之序曰古者地里有圖有志盖周官職方氏與小史外史所掌而道以詔王者非徒以飾吏事廣人之見聞而已計田賦而知公歛之厚薄因物産而知民生之豐儉察宦迹而知吏治之得失按人物而知士習之浮正俗尚之澆淳其於政乎繫焉若此其大且要也休寧徽属縣之一其境據鄣山之麓而浙源之水出焉在前代為郡治又嘗析其境為縣者三曰黎陽歸徳婺源自後郡徙治歙而省黎陽歸徳來入則是縣也故郡境也且民風土俗見於朱子所記新安道院者今二百年道化之所漸其人當益醇更代以來徽為畿郡被聖治之澤最久且先其俗當益美則所謂圖志者可取足故常而漫弗之省哉然予於是竊有感焉自丑抵亥十有一年矣歐陽君之惠政如昨日而張君當績成就召之際取是編而繼圖之俾無遺憾則天下之事無巨細緩急類不易成如此顧以病夫退士於賢令君何能為役而獲挂其名於圖牒之上分尺寸之功焉獨非幸與歐陽君名旦字于相辛丑進士張君名錞字汝器甲辰進士是為序
  城北查氏族譜序
  休寧邑中所居大姓以十數查氏其一焉其先曰長史昌者南唐時居歙篁墩生工部尚書宣公文徽遷休寧瑞芝坊遂大顯江左尚書生五子曰宋殿中侍御史元方生龍圖閣待制道子孫再遷泰之海陵曰元規生秘書少監陶陶生職方郎中兼權中書舍人拱之葬縣北朱紫巷則今查氏所從出也拱之傳十三世至惟聰當元季為一鄉之望學士風林朱先生亟稱之惟聰生三子曰徳軒怡軒介軒皆以材傑能殖其有家為肖子一女適萬安汪徳遂及事我髙廟於龍興初保捍其井里而徳軒子繼祖從學汪克寛先生號藏宻以殷碩長區賦繼祖生允中洪武間起太學歴官兩淮運判有能聲介軒亦嘗一徴覲京師不樂進取盖嘗有志續先世之譜而未竟也介軒子招祖生道蔭道蔭生思静最名有齒徳中以介直為耆宿人敬服之其子以華始取宋開禧元至正二譜大考其承傳之緒遷徙之由與其内外履歴之詳葺成巨編奉以請予序予於以華往還甚稔且愛其簡厚誠慤而御族之有道也則告之曰夫譜有本有文皆不可闕者盖凡所以别親疎序昭穆謹先祠祖域之守以增夫衣冠閥閲之輝者文也而行則其本焉然行豈待於外求而後得哉考查氏之先若龍圖母病冬寒思鱖羮不得泣禱於河鑿氷取之得鱖尺許以饋母母疾遂瘳其孝如此尚書聞人之困乏雖不識必濟坐貧不悔而龍圖當赴試時假貸三萬錢道中值故人有母及兄之䘮不能舉将鬻女以襄事即傾橐與之罷不就試其義如此秘書與龍圖極友愛士族流離者聚食常數百人得任子恩以與族人無親疎之間其厚如此夫孝義忠厚士行之常宜無難焉者然自途人可以至堯舜推一身可以準四海即凡民可以通神明皆不出是而世常忽之以求甚髙難繼之節或輕之而有取於富貴利逹之人斯愚之甚矣予觀查氏譜得其先烈為之歛袵焉故輙書其端俾其子孫者思自立以圖無愧於祖徳庶有光於斯譜且不負以華君尊祖敬宗收族之心将益衍益盛流聲實於四方非特名一邑而已否則為彌文取觀美豈故家文獻敦本力善者之所欲哉
  應詔揮毫詩序
  惟我憲廟以天縱之資篤意經史凡稽古禮文之事必遴選儒臣討論刋定而於燕閒之餘游心釋典雖考閲繕冩之責亦不輕畀廼一時供奉之臣仰副淵衷多克以材藝自見者若今僧録左善世皚東白亦其一人焉東白世居蘇之嘉定以儒名家其從父當宣徳間仕為刑部郎中郎中之弟實生東白東白之生也不樂葷娶因從釋留光寺景泰中入京禮右講經古儀縉公為師而縉則左善世玉磵清公髙足内典之學具有家法然東白猶以為未足復從游駕部東海張君汝弼授儒書攻古律詩學楷行書法業日以進同行者率自以為不及成化初被選入大内漢經館書文光禄給饌凡朝廷有禳禬禱祈之舉東白必與焉丁酉嵗晏上閲法華經而説之命近臣下經館擇能書者近臣悉以其名上御筆獨標定皚第一人命率衆書法華經又奉詔書金光明最勝王經朞年事竣授階左覺義兼主香山永安寺仍在經館被賞賚甚厚癸卯進左善世治初罷冩經尋復召入供奉如故而其髙足左覺義鍷振威代主香山則來請曰吾師被遇先朝在内經館幾二十年中朝縉紳不鄙與吾師還往自東海而後若今庶子匏菴呉君原博諸公每每有詩相贈遺集以成巻将題曰應詔揮毫而虚其首願得一言序之惟古釋之以詞翰名者若陳智永唐懐素輩盖非獨出其儕行雖號儒生者或歉於斯殆其志専而業精故也夫歉不歉未暇論乃若其徒在後世有所遇以克成名於一時者亦固難其人焉則東白之所遇斯不謂之隆哉諸公之詩雖以為東白而作然本經幃之餘力以及梵典而用人集事至於無一材一藝之遺則先帝之霈恩餘澤在人者其何可忘哉東白號梅樂又號游幻道人奉清公居都城北隆福寺予每過之必觴詠竟日恒愛其豪放有藏真之風而又好儒書逹世務議論侃侃不落人下凡釋政多取决盖方外之偉人騷壇之佳友視世之嵬瑣者殆不足道也
  毅齋熊公夫婦輓詩序
  輓詩之作昉於中古而莫盛於近代盖有不待其人之相知及其人有可悼可慕之實與否或請為之或代為之請至以所得之多寡矜孝心之厚薄以是知天下之事無鉅細未有久而不至於甚可斁者豈獨輓詩哉若毅齋熊公夫婦輓詩一帙則不然盖毅齋之子實甫為令於歙有子諒豈弟之政子視其民故歙之人頌其政而不已上及其親皆誠之所孚非有出於請焉應之者也嗚呼是亦可謂僅見者矣毅齋之葬也吾友太史張君廷祥實誌之張君以正學聞天下慎許可其稱毅齋諱楷字爾機世居豐城其先有世基世琦兄弟盖嘗受學朱子曾大父曰荆陽處士大父曰樂泉君父曰植桂翁咸世其業而毅齋克承之早孤有志以孝友敬義聞其鄉又得聶蒋二孺人繼為之配内外肅雍成諸子以植有家至於今兹盖誌云爾嗚呼是亦足以傳矣而又何假乎輓詩之作耶雖然述徳以詔後者莫如誌風徳以感人者莫如詩詩之體有風有頌頌毅齋以風人之父頌聶蒋二孺人以風人之母頌實甫之克肖以風人之子而因以感夫他之為令者則是詩也雖出於一邑之人與一時寓公之賢者音調體裁不能皆一然要之則未為無補於風教而實甫之政為有本益於此乎徴焉是豈湛而可斁者哉實甫通經學古起鄉進士以清簡為政確乎有守淵乎有見不求赫赫之名殆昔人所謂日計不足嵗計有餘者雖目之為古儒吏可也行臺憲臣特請旌異於朝盖繼此而毅齋夫婦當受綸命膺顯爵以賁於九京又不但下之人風頌之而已然予聞之子之於親也永懐其徳而莫可與言報者則惟欲顯其名於罔極焉爾上之人知其然故於臣之有勲庸者不特禄其身必貤之恩體之至也下之人於長人者之有惠利於我也亦不特頌其身必推其先之人愛之深也秉彛之心上下攸同自不能已者如此傳曰事父孝故忠可移於君居家理故治可移於官聖師之言不可誣也然則讀是詩者尚知此乎儒學生汪祚從予游奉其帙來請吾是以序之
  歙江村江氏族譜序
  江村在歙西北江氏世居之故因以姓其地嵗久族蕃有耆而文者曰思尚君始倡族人續其譜請予序盖十年矣未有以應也暨予還山恒抱疾不能親筆札之事然君每辱過必以序請久而不斁會予疾少間乃克繙閲一周而書之曰江氏之族可謂盛矣自伯益之裔仲受封於江其爵子見於春秋曰江人後并於楚廢為濟陽郡即今陳留考城圉城地其顯於漢曰轑陽侯喜顯於晉曰散騎常侍統統與其從子侍中逌之後並從晉東渡居山陰統六子其顯者郡功曹儼國子祭酒霦霦三世生宋太子洗馬億吏部尚書湛侍郎智深湛死凶劭之難贈開府儀同三司諡忠簡以子恁為駙馬都尉智深以女孫后贈金紫光禄大夫億生法成法成生子一子四子五並以梁将死侯景之難子一贈侍中諡曰襄子四贈黄門侍郎諡曰毅子五贈中書侍郎諡曰烈儼再世生左衛将軍淹封醴陵侯諡曰憲恁生齊秘書監斆贈太常諡曰敬斆生四子其顯者秘書郎蒨驃騎諮議參軍禄舊贈光禄大夫諡曰肅生陳孝子䋔䋔生隋上開府總盖濟陽之江名見史者凡十人計其爵禄榮名實與六朝相終始而江村之江則出億長子法存之後法存生建徳令道興始别居清溪道興生䕶軍将軍世源又以仕開化家於衢世源傳十有一世生唐衢州節度同討擊使中軒中軒再生第十軍事押衙仁揆仁揆生呉越侍御史景房即世所傳有沉籍之功者景房生宋兵部侍郎用晦都官郎中用缶職方員外用圭大理寺丞用之分甲乙丙丁四房其彌盛而江氏遂望於三衢矣用晦三世孫基以贅居番陽傳五世生丞相萬里國亡死節贈太師追封益國公謚文忠用缶生鎬鎔鎔生枚枚生汝剛仕為歙州倅卒葬雲嵐橋因家焉子培生嶧㞦岩而㞦則思尚之所自出者也鎬生揖揖生汝言汝爽汝爽九世生司經局正字秉心仕於國初終襄府紀善汝言九世生監察御史濟與予同舉成化丙戌進士嘗為言三衢諸江之詳盖自魏晉唐宋以來家牒具存而廸功郎仲長泉州倅師心兩譜則稡甲乙丙丁四房而一之者請予校刻不果若思尚此編則雖惓惓於本宗實欲合衢歙兩房而一之者其心可謂厚而其力可謂健矣嗚呼大家巨族之所貴乎譜者豈徒矜閥閲聮昭穆紀其名與字而已哉固将曰亢宗紹徳之為難爾考江氏之先而論其世盖有危身之忠有顯親之孝有戡亂之武有華國之文有利人之功有惠民之政其巍然可仰凛然可畏者非獨可以儀其家實足以憲來世况肇之有原承之有緒而丘壠如故文獻昭然者乎不求所以紹祖風而亢其宗以自立於吉人君子之域則閥閲雖美昭穆雖盛亦何有於譜哉思尚之弟昌方以鄉進士知攸縣其族人之服章縫而業詩書隠林壑而篤行義者往往不絶矧譜書既修則宗盟益厚廣孝敬崇禮譲而不伍於流俗使江村之與三衢相望不替而益隆則庶幾此譜之足貴而思尚君尊祖敬宗睦族之心力亦於是乎為不負矣江氏舊譜序記之文若吾宗老宋徽猷待制北山先生元翰林修撰張公子長及我朝學士承㫖潜溪宋公輩皆一時名筆而予之謭才末學乃踵為之其何足以副仁人孝子之心而為斯譜之重也哉
  篁墩録序
  程之先聚居歙篁墩有逺祖晉太守府君及陳將軍忠壯公之賜第廟食存焉然莫知墩之所以名者間考之家譜云墩本以産竹得名至黄巢之亂所過無噍類惟土名黄者歛兵不犯當時居人因更篁為黄以冀免於荼毒習稱至今走閱之而心動以為是不可但已因請於先尚書襄毅公而復之又告於當世縉紳君子而得記賦銘詩若干篇嗚呼名實之不相副久矣以吾墩論之則篁其名而性可以耐嵗寒節可以比君子者其實也巢賊之亂吾竹之名可汚而吾竹之所以為實者孰能為之加損哉彼槿籬棘圃而盗夫伊周孔孟之美名固士之恥也是則君子一惟務實之可貴而名之汙隆曷計焉然名之汙者有時而見雪於君子豈非天理之在人心者終不可冺耶若吾墩是已雖然事必久而論定又必得君子之言而後足以取騐於人使當巢賊肆虐傷人害物之時吾人或難之曰是不當汙墩之名則固異於孔子危行言遜之㫖亦安能弭夫亂臣賊子之不致人於虀粉哉然則諸君子之言雖假寵程氏而所以抑邪與正者豈直一丘一壑之幸耶因命工人梓以告我族人使為士而學為農而耕者知徇名責實之可畏而無㤀於君子之公議庶幾比徳於竹為此墩之幸民豈徒譊譊然與彼沙蟲鬼蜮輩校得失於一旦哉
  丘先生文集序
  文之說何昉乎盖嘗考諸古矣凡物之粲然可指者謂之文文者道之所在也故見於上曰天文見於下曰人文見於世煥乎其有迹者曰文治曰文教非若中古以來指操觚染翰者謂之文也夫文固非操觚染翰者可盡然詩書所載詞命之作雅頌之篇類非偶然卒爾者可辦而孔門亦有文學之科盖道術未裂言與行俱本厚而末茂詞出而文成正大光明敷鬯條逹見於治則民格著於教則民孚所謂吐詞為經而文之盛不可及也漢毛公董子之徒始以經術名而鄒陽枚乗之流乃専以文顯遷固亦岐而稱之盖以操觚染翰為文而别於經術昉此日寖以盛而瀾倒乎隋唐之間雖一二名世鉅公知文之不止乎是亦略見道之彷彿矣顧一時談經者専訓詁為文者尚聲律而上之人又以經義詞賦更迭取士其逺於道一也至宋而程朱大儒者出斯道復明曉然示人以徒文之不足濟物然不得任道揆之重於斯世則亦安能盡刋其故習而卒反之一旦哉盖經術文章之流弊甚矣不得已而為說以通則若之何亦獨曰為毛董而不為鄒枚為韓李而不為燕許為歐曾而不為楊劉為陶杜而不為徐庾温李則亦庶幾可以廣道術求不倍於孔門而後可乎走不佞嘗以此質之瓊山丘公先生先生是其言以為知道然走實不足與於斯也先生門人翰林吉士蔣君冕及其嗣子太學生敦輯先生平日詩文為若干巻間奉以視走請序其首簡走讀之累日得其大端而歎曰何其養之深而出之霈然一至此哉先生嘗為走言世之作文者類喜煆煉為竒不究孔子詞逹之㫖或剽竊以為功不識周子文以載道之說雖有言無補於世無補於世縱工奚益故予平日不欲以詩文語學者其言如此盖先生懼學者之無本也則有學的之編懼學者之不知變也則有世史正綱之作懼學者之明體而不適於用也則有大學衍義之補其言鑿鑿乎必可見之於行行之必可以興文治洽文教而致吾君於堯舜三代之上流聲實於兩間作楷模於來世使道不為空言盖先生之志如此而文亦足以發之不可誣也顧此集雖出於所學之緒餘然閎肆而精醇明潤而雅潔究本之論扶世立教之意郁乎粲然將上班于毛董韓李歐曾陶杜之間視世所謂訓詁之陋聲律之卑殆將揮逺之而以為羞道者矣所謂一代之豪傑若先生豈多得哉先生名濬字仲深世居瓊山起進士甲科歴官翰林學士國子祭酒累進禮部尚書掌詹事府事名位之崇聲華之美固不可謂之不遇而士望猶未滿焉然則天下後世求以知先生者著述具在而此編輔行亦不可少也走辱知先生也深又同事經筵史局獲副詹事與僚寀之末故因冕與敦之請序先生之集而極論文之所以為文者如此
  公餘愛日詩序
  髙邑李公相儒以進士甲科廷授徽州府推官三年㑺爽之資介特之操明决之才見重於僚寀下孚於吏民而上逹於部使者久矣然公有父年八十餘無恙在堂每言及之則悵然興懐或至泣下見者咸以為若李公者真孝人歟府學訓導進賢艾君英實公之子師請諸縉紳大夫詩若干巻以相贈而題曰公餘愛日者本公志也不鄙來休寧山中請序其首顧不佞以多疾不能應酬諸文字獨於李公喜為之執筆焉憶當天順初先少保襄毅公以都憲之節東巡視師錦州識李公於童子中選入衛學且戒其守將俾善遇之曰此逺大之器也盖於今三十年而李公果以經術致身為時聞人且得晤語於山鄉叙疇昔又因以知其孝之感人若此而先公不及見矣嗚呼不可得而久者事親之謂也故揚子以愛日為孝夫孝百行之本也以之事君則忠以之撫衆則慈以之處友則睦以之莅官則敬以之治獄則平古之人善推其所為而有孳孳不已之義者豈不以此哉宜諸君子於李公之事歆動之詠歌之而不能已耶竊聞之李氏世居真定髙邑自公曾大父伯居中徙遼東錦州生子榮早逝而其配梁氏以節聞梁之子克明則公之父也雖當播遷之餘惇本力善所蓄甚厚且久故於公乎發之而公又能奉其先訓以底今日旌異之典臺憲之擢不日有焉吾知其嚴君之心益恬體益康夀益增獲貤封之恩以昭其子之孝也益大所謂公餘愛日之詩宜隨所處而益富豈直此而已然此其發軔也是不可以無序
  静軒序
  人之為徳也静然後可以制天下之動故求入徳者學必自静始夫静則心恬而不競志定而不惑神安而不躁以一身應萬變有所恃而不舛禮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易曰吉凶悔吝生乎動是知動者静之随静者動之基也茍役其心於逺外而置其身於棼糾龎錯之塲方且舞其智力與世之人角一日之勝以逞則雖語之静而能識其為何說者寡矣歙雙橋鄭氏有恒性其名存良其字者以重厚聞其鄉予嘗過之而悉其世風焉盖其先有令君之仁有貞白公之㢘有師山待制之節鄉人誦而傳之類皆自静學得之至存良君席先世之烈益讀書知大義奉其父士賢處士甚孝與其弟袁州倅守道甚友教養其五子昌澤禄育冠甚力又遣禄為儒學生嗣其文獻之傳而君方以尚質好禮周貧睦隣之為務見鄉族人厭静喜動而有所未慊於中也復以静題其軒端居以自怡而春秋則六十矣八月十九日其懸弧之辰子婿汪椿氏求予文以夀君峻辭不獲則序而告之曰聖門示教不出動静二者然謂智者樂水而以動属之動不失正動斯樂矣謂仁者樂山而以静属之静而有養静斯夀矣存良君知静之好而世故莫能攖其心將嗣是以往心恬而志定志定而神安可以膺不騫之夀享無競之樂使鄉族之人見者易其行聞者企其徳遂以為一鄉之彦一徽之耆俊而播嘉譽於四方遺茂實於子孫豈非静徳之所致哉予屏居山中疾疢相仍近方獲愈冀他日杖藜躡屩訪君雙橋之上登君之軒相與問静之說君儒者當有以告我夫豈若老氏之黙釋氏之空寂而遂至於嗒然者哉
  紫陽紀别詩序
  新城李公宗仁受命守新安之明年予獲觀其尊府常徳同守公所得制誥二通盖旌異之典也而吾徽之人愛戴今太守公者亦不啻湖湘之人為之嘉歎不已曰有父如此宜其有若子耶又明年同守公之次子宗徳自國學需次來省太守公於郡齋居數月驩如也而宗徳喜問學負才器持之以不矜識者盖䇿其逺大而知其得諸父兄師友者固如此也同守公以今嵗夀躋八十無恙在堂而宗徳不能久於逺外乃束裝東歸歙學教諭宋君昉司訓涂君耿繪紫陽紀别圖合能言者賦詩餞之而遣諸生吕佐程氷延來請序予不佞退耕於新安之野太守公慰藉之甚勤有知己之辱焉故宗徳過山中言欵彌日亦不予棄也然則贈言之道雖不敢齒於仁者亦豈能黙然自己哉夫有所贈人以言亦必有所擇於其言擇於其言豈能外仁之一語哉夫孝弟行仁之始也諸君亦知夫宗徳之平日所為致力者乎方趨於功名之會而篤塤箎之雅以來者弟道也未厭乎臨觀之樂而急綵侍之養以去者子道也一去來之間倫理繫焉宜諸君之扳留不得而形諸毫素播之聲詩有以也夫豈特出於敬兄之心而已古語云事親孝故忠可移於君事兄悌故順可移於長言家國一道也士君子抱體用之學者宜亦不出此矣然則宗徳異日㨗髙科躋美仕與太守公競爽於盛時以增喬梓之輝於家乗豈有他哉亦推其所為而已紫陽山在新安城南歙溪上以朱子益名於天下凡禮送行者必載酒具麓覽觀勝蹟上懐古人足以脱塵氛振遺響發志士之氣然則宗徳行李之暇撫景而吟諷其一二將不南望悠然有慨於中曰此吾兄之所治者此吾兄之仁政所漸被而及於我者也將益勉於進修以紫陽夫子為師而求無愧於洙泗之邦人則吾人之所為贈言者有責善之道焉亦不特惜光景叙離合而已
  湖上青山詩序
  中世以來大道隠而人慾滋士之髙者或汲汲乎貪生其卑者乃戚戚於身後死生之際盖不足齒於是有幽貞之士出其間服韋茹素終其身不䙝其所有於已者視死生為旦暮全而歸之不私其所受於天者若晉陶淵明自為輓詞唐司空表聖預作塜棺歌飲其中而宋林君復亦有湖上青山之句其迹若竒其人若逹然髙風逺韻流傳至今殆庶乎古之所謂逸民者豈常情之可識哉越之山陰有隠君王晉菴和甫當正統甲子之嵗放遊鑑湖上得佳境於亭山朱家墺之原布席而偃卧其地曰樂哉斯邱命其子鑌之曰死必葬於是仍用和靖詩語題諸墓曰湖上青山小子識之明年隠君卒奉以窆焉鄉人士多詠歌之者後四十餘年中子侍御君明仲舉進士入官於朝得貤恩贈隐君文林郎監察御史所謂湖上青山者煒然有光矣既又請於縉紳續書其事凡得若干篇而吾友定山莊君孔陽序之侍御君恐久而散軼因刻梓以傳值方奉詔董學政於南畿行部至新安復以序見屬焉嗚呼聖賢逺矣其學百出而有所成以自見者盖不能盡同要之其生也不以外物動其心而死不失正焉固士之難得者與隠君之少也以父疾而輟舉子業存致養沒致禮斷鄉曲之訟而斥餽金不孝者見之改行而餘慶足以成其子其所學固善而所養不亦充乎原其始而不貪生以自愚要其終而不畏死以自訹有以哉淵明表聖之節偉矣君復生侈靡之鄉操可以富貴之具乃退然與寒梅野鶴自放於湖山而求和答於樵人牧子以為樂其人品髙潔宜為一時諸公所敬屈而况學聖賢之學者哉隠君系出侍郎凝之書得永和家法更喜吟詠而獨愛君復之詩其所成者計將由是而與表聖淵明神交百代之上用以愧夫沉酣世網誖道以濟其慾者則夫幽貞之士世豈可少而此詩豈可以無傳哉雖然湖上青山固隠君之身所託以存者侍御君清才碩學歴官有聲不愧瑯琊世胄而後此所立益逺且大是又隐君之心所託以傳者故誦其詩尚論其世為羣玉之先驅焉
  絃歌清政詩序
  學古入官者令必以絃歌為首事然其流或至於上迂而下玩何哉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其所謂道非特不事事而已徳有剛柔政有弛張故禮嚴而泰樂和而節使為善者感其而不善者服其威其為易使一也中古以來乃誤以柔弛為徳政而不復事事其不底於迂且玩者幾希歙在徽為鉅邑且附郭兵民雜居事劇而訟繁令於是者往往號難理劍江熊君實甫居三年有治行行臺薦之朝予嘗聞諸歙人曰熊令君慈祥視百姓如子然其用法嚴予心識之曰是服其威而憚於不善者也或曰熊令君惡乎嚴其為人純然儒者事審而後决予心識之曰是感其惠而樂於善者也有志於學道而愛人者君非其人歟是豈曰徳政徳政莫知其流於迂者歟徽郡儒學生汪祚從予游則以告曰熊君將入覲我歙之人頌之不已播諸篇章題曰絃歌清政乞先之一言則以復曰絃歌清政不可尚已世之以徳政藉口者雖流之迂然其政也恒寛寛直事之不集耳民固無損也一切以徳政為不可恃視民為龍蛇而起圖之故其政也恒猛猛則不勞而事辦若可喜然然民則有不堪命者矣上求於武城之政以為師以剛濟柔弛張合宜而不敢私焉若熊君豈非令之克持者哉熊君治歙事多不能紀其平大獄於累嵗不决之餘者一二尤嘖嘖在人口可書也然君治劇而不衒其才律已而不矜其㢘人而不有其功君子人也入覲之際其功與名必黯然以章勃然以興雖欲自晦不可得也諸君子之詩頌之無愧詞期其來而有企其圖終之心殆出於學道而易使者之緒餘固應爾邪學道易使而以徳政為可玩者未之有也難以力服而易以理勝先正之所以論吾人者可徵也是不可不序之而使其有傳焉
  松蘿山遊詩序
  松蘿山在吾休寧縣北十五里號幽勝予十年前嘗一遊焉每以為未愜暨南還值抱病連嵗不克往治壬子春鋭作一行而雨連月亦不敢必也莫春廿一日忽霽天氣清和人意甚適乃以詩約縣庠司訓黃倫汝彞鄉進士張旭廷曙而同遊者五人陳榮天爵詹貴存中胡昭静夫及族人正思用禮天錫敬之侍行者三人弟敏亨及子壎姪塏也或馬或輿聮翩出松蘿門而東折北過石羊干崇岡複壠麥香襲人桐花盛開如雪而紅紫則不可得見矣行七八里松蘿水一脉演迤南出兩山夾峙盤迴斗折入益深境益竒每一折即古松盤踞怪石錯立飛泉淙水禽交蔚有殊意疑所謂蘭亭武夷者正復如此而已行又七八里抵山麓古佛菴在焉與客小憇解衣登山引瞩四望聮峰屬巘杳莫知其所窮第聞樵斧聲丁丁與磵谷相應而畊者漁者隐顯出沒於煙雲虚落間相顧恍然疑與世隔乃據松下盤石而坐呼童子掘筍作茶供聮句一章還飲小閣心鬯神洽如有所得而忘其登陟之勞酒半限韻各一章興發而别有所出者不禁已而夕陽冉冉過山背汪氏亭子適當路中復邀飲數行日益下乃出山途中有作或和或否亦各取適而已惟汝彞遊最勇詩最工予輩不及也昔羊太傅鎮㐮陽病不得謝每至峴山至於泣下然有所如往賔佐皆從笳鼓載道貴而好遊者也栁栁州在謫籍捜抉巖藪幾無遺勝其序所會者謂皆大半不遇之人困而好遊者也予不佞挾册入官所典者冷局得早休自適無羊公之顯且絀吏議荷天子恩不加竄殛而遊不出其鄉所與遊多一時寓公里族之賢者子弟相從為樂孔嘉無栁州之困則斯遊也亦不可不自幸也雖然子朱子平生好佳山水嘗請納官於朝願為白鹿洞主領泉石是豈直遊而已哉逺眺望以玩心於髙明法仁知以適情於夀樂皆自山水發之則吾之遊也方自此始觀者無誚其荒於嬉而不足與進於聖門也哉遊之明日書倡和詩為一巻序而藏之
  送汪承之序
  新安郡學生汪祚承之從予講學南山精舍其資盖可進於道者將赴秋試南京壎子與之聮研席相好請一言道其行予因取案上一巻書謂之曰此予所輯道一之編也子嘗誦習之矣然則吾之告子庸能出乎是哉夫尊徳性而道問學二者入道之方也譬之人焉非有基宇則無所容其身終之為佃傭而已徳性者人之基宇乎基宇完矣器用弗備則雖日租於人而不能給且非已有也問學者人之器用乎盖尊徳性者居敬之事道問學者窮理之功交養而互發廢一不可也然有緩急先後之序焉故朱子曰學者當以尊徳性為本然道問學亦不可不力其立言示法所當審矣中世以來學者動以象山藉口置尊徳性不論而汲汲乎道問學亦不知古之人所謂問學之道者何也或事文藝而流於雜或専訓詁而入於陋曰我之道問學如此孰知紫陽文公之所謂問學者哉尊徳性而不以問學輔之則空虚之談道問學而不以徳性主之則口耳之習兹二者皆非也噫其弊也久矣此吾所以拳拳於學者而犯不韙之罪於天下不得而辭者歟子輩勉之庶幾吾紫陽文公之道所望於後學者將不淪胥以斁而莫之振也壎子曰祚也將上其藝於有司大人以是發之何如予曰小子烏足以知之道固無往而不在也象山於白鹿洞開講之言曰名儒巨公多出科舉要之其志之所向則有與聖賢背馳者矣誠能深思利欲之習怛焉痛心而専志乎義因是而進於塲屋之文必能道其平日之學胸中之藴而不詭於聖人由是而仕必皆共其職勤其事心乎國而不為身計豈得不謂之君子乎我紫陽文公深取其義刻之書院以示來者斯豈非今之學子所當從事者哉於是祚起謝曰先正所謂道問學而發其所藴不詭於聖人者正惟尊徳性為之本耳謹受教而行於是乎叙


  篁墩文集巻二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三十    明 程敏政 撰序
  心經附註序
  西山先生真氏文忠公嘗摭取聖賢格言為心經一巻首危微精一十有六言而以子朱子尊徳性之銘終焉走每敬誦之盖儼乎若上帝之下臨聖師之在目也然尤疑其註中或稱西山讀書記而凡程朱大儒開示警切之言多不在巻意此經本出先生而注則後人雜入之故邪齋居之暇謹為之㕘校且附註其下而識其首曰嗚呼人之得名為人可以參三才而出萬化者以能不失其本心而已顧其操縱得失於一念俄頃之間聖狂舜跖於是焉分其可畏如此古之人所以為涵養檢防之計者至不敢徹琴瑟而廢箴儆於左右使體立用宏顯㣲不二用底於希聖希天之極功有以也聖學不明人心陷溺寄命於耳目騰理於口舌狂瀾莫回變怪百出將有淪於異類而不自覺者此先生之所深悲而心經所由述也然則學者宜何所用力而後無忝於人之名哉盖嘗反復紬繹得程子之説曰天徳王道其要只在謹獨又曰學者須是將敬以直内涵養直内是本朱子亦曰程先生有功於後學最是敬之一字敬者聖學始終之要也然則是經所訓不出敬之一言故附注之中特加詳焉豈敢以是求多於先生之書哉圖置心於聖經賢傳之中為研窮熟復之地云爾追惟先生生宋之季時方以心學為偽乃獨與鶴山先生魏文清公慨然以程朱為師直探此心於千載之上得之深居之安嘗為大學衍義上之講筵思格君心復隆古之治志弗克遂而前此論者至有真小人偽君子之目盖道之不幸如此雖然先生之心雖不白於當時實有企於後世若此編者豈非障川之柱指南之車燭幽之鑑大有功於斯道而造次顛沛不可忽焉者哉晚生末學何所知識輙手録成帙以告同志者願相與畢力於斯
  慶致政同守李公八十夀序
  無所積而獲聲實於天下烏有是理哉積土而為山積流而成川積徳而獲夀與福一也世豈無夀與福者而不必其徳之能積則予之説將無窮乎是大不然山必積土而髙水必積流而深人必積徳而髙夀遐福從之常也君子之所貴也突焉而山於平地潰焉而川於大陸見者必駭之以為怪也惟夀與福之於人也亦然幸焉得之而不懼偃然居之而不慚是豈足貴於君子哉若常徳同守李公之獲夀與福可以驗理之必然矣李公世家濟南新城其先之所積甚逺至公以經術發身知兩邑佐一郡急公家之務而利其民人其心甚仁其施甚博雖古之循吏不是過於是奉檄署府事者一被薦而受旌異之典者再年未老而幡然乞身思以其有餘者遺後人盖逍遥林下與造物遊而不自知其夀之八十矣若李公之所積豈淺之為丈夫者可得擬哉公有子六人其仲曰宗仁起進士甲科歴監察御史以忤權貴人被謫不屈值今上更化初迭起知徽州事存心制行一以公為師而宗仁之兄為醫喜濟人其弟齒胄監負才氣其餘之為昆季者皆各有所立以並承於公之後則其所積者益衍而益長譬之山焉愈積則愈崇將極于天譬之水焉愈積則愈大將匯於海由是毓靈秀以蕃衆植普潤澤以下土皆理之常不可誣者吾知李公由兹以進於期頥之域享諸子之養而膺金紫之封見之者興起聞之者企慕將有不一之書使人知實厚而聲宏見貴於君子者在此而不在彼也噫積善之語著于大易積功之説周典載焉人豈可不力於善而自處於無聞之列哉今太守公將入覲於朝公之誕辰在明年正月九日便道山東上堂稱慶而不佞於太守公有一㕓之故縁其請論其所積以夀公而因以為世之勸焉
  夀呉君世美六十序
  予嘗過歙之溪南見其山秀而水妍其間土田沃衍園池宅榭占幽而擇勝者巷陌相望盖呉氏世居之呉之彦曰世美君尤以勤生植家亢宗睦族著令聞於其鄉時雖不及訪君然心識之甚久邇者北歸道清源因識君之從弟以時及君之子本中兩人者率以鄉人子弟禮予言温而貌恭業商而好儒有大家鉅族之風矩以時嘗得詩若干篇以夀君請予序盖諾之而未及為也乃嵗之己酉五月十三日實君始生之辰而其夀則六十矣於是以時復以書來速予不得辭焉夫古之人以百嵗為上夀八十為中夀六十為下夀盖人至六十始足言夀顧豈可以無慶哉卿大夫因射而行鄉飲酒之禮則六十者坐五十者立示尊於一鄉不特一家也先王因視學而行養老之禮則五十養于鄉六十養于國致優于一國不特一鄉也然則夀至六十而人之所為致賀者非彌文已之所為受賀者非侈心皆古之道也予雖不及悉君顧因其弟以占其兄因其子以占其父知君之夀必且有大焉者乎然竊有進於君者古之人豈徒夀之云爾年彌髙徳彌卲則由六十而踰七望八以底于期頥巋然為溪南之望則地益勝而族益華予言將益有徵焉盖不必貳膳常珍而三賔之尊六豆之奉卿大夫之所舉行者今猶古也不必養于學杖于朝而肉帛之賜命服之華聖朝曠典所以申稽古養老之令者亦時見之予不佞輙先為之執筆如此而與鄉人共拭目哉
  程氏節夀堂序
  凡吾族之老而夀者必需予文以頌孀而節者必需予文以白盖夀者人之大慶節者人之至行故有求者必欣然應之然夀者什九節者什一節而夀者益加鮮焉是豈可不頌而白之以為吾族之勸哉槐塘族人泰亨甫之配朱孺人出於堨川右族年十六來歸于程門内之事無不盡禮而又有髙見逺識舅姑竒愛之其大者則捐已之奩具以助夫子復祖壟之見侵者族人迨今能道其事不幸中道夫客歿於廣孺人誓死不貳教育其四子一女皆克有立而今則年六十矣四男者曰輪亦早世曰恩曰轍曰軾一女適岑山江氏之子諸孫繞膝而轍為邑庠生力學亢宗業將有成恩軾協心以植其家而業以裕由是族之老者無不稱其為婦少者無不敬其為母乃以其設帨之辰在二月九日將合慶之以文見屬噫夀出於天而不可必節本乎性而不可渝惟其渝者多而後有不可必者矣節而夀焉豈非天之有可必者乎槐塘之族與予同出陳将軍忠壯公其族又得宋丞相文清公而重昆弟子孫號為四府泰亨出舊府之後予嘗過之文獻之風慈孝之澤百世如新盖有非他族所及者然則朱孺人之節行雖本諸天性之美由於姆教之素而名門碩宗家規閫範之懿相胥而成相觀而善豈得謂之無助哉跡是以往由六十而耄耋底于期頥年益髙心益休體益强徳益劭享滫瀡以為養撫曾以為樂一鄉慕之六親宗之將自兹始盖仁者必夀作善降祥天道之公不可誣也頌而白之豈直一家之私言而已
  慶封監察御史謝公夀序
  尚齒與養老之禮盖通於四代由朝廷逹乎里閭故當其時禮行而俗厚降及後世先王之制泯焉其所見者鄉射而已然里閭間相與為夀則情殷而義縟豈非老老之道自古已然而禮之在人心者自莫能已邪祁門謝公之夀七十也其子壻休寧李瓊於予為同邑請一言以夀公予不獲辭盖嘗聞祁門之謝出晉太傅逺有端緒其在元季有玉泉先生俊民者一時宿儒予每誦其遺詩知其為志士而阨不及伸者至公復以簡靖之資敦樸之行嗣其世風而公之子監察御史罃又於不佞有友道焉為之嘉羨曰七十之年昔之人以為古稀者豈不誠然哉禮仕者七十而致事休者七十而貳饍燕享之則七十者養於學優崇之則七十者杖於國盖所謂尚齒與養老之禮如此若今謝公雖不必仕於朝而天爵在躬被恩封之典豸冠繡衣足以輝林丘而重門閥雖不必養於學而禄養之榮比於貳膳雖不必杖於國而行坐先一鄉足與正大賔大席則公之所以致夀與瓊之所為夀公者雖曰親黨之私而於勸善敦俗之助豈不兼有所得哉自今以往公心日休體日康侍御君之清才儁望躋華履亨日逺以大則恩封之來益崇禄養之入益豐常珍之所以待八十六豆之所以奉九十者公雖欲避之而有不能者矣雖然祝其年者非有以致隆則不足以盡老老之意禮稱百年曰期頥盖人夀以百年為期而老者飲食起居動作無不待於養也綺席肆陳春酒在酌惜居異縣不得預稱慶之末輙援古典而以是期公焉庶幾瓊之情為能有以盡其萬一者乎公名用和其所居之地曰賜原其大父曰贑州知事子周其父曰處士顯光其弟曰武陵縣尹用傑公之先配曰章君繼配曰王君章有子三人其長侍御其次曰光曰甦有孫二人曰鳯曰麟先生生之辰在嵗之三月十有二日瓊之所道如此是為序















  篁墩文集巻三十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三十一   明 程敏政 撰序
  奉送太子少保工部尚書賈公致政榮還序
  治六年冬太子少保工部尚書束鹿賈公凡三䟽乞罷政歸老上不許嗣嵗春復上䟽辭益堅乃許之詔給驛還鄉有司歳給禄二十四石及從者四人公時以告在家得㫖起謝卜日就道侍郎徐公謝公率僚屬設祖帳都門外而以贈言屬予予素辱公知歳時還往非一日雅亦將有以為公贈者惟中古以來士鮮自重年及而不知止必俟乎讁于言斁于事厭薄于人而後行使上下之間不能無憾豈古今人誠不足相及爾邪公事英祖憲考暨今上自御史歴佐外臺進都憲少司空正位六卿兼輔儲極所廵歴則南抵淛西至陜走山東西河南北又奉璽書督三關鎮靈武視畿甸足跡半天下匡時之䇿活民之功禦侮之績彰彰在人口不置其長冬官最乆綏羣工省邦費繕太室而與大政其勞多其勲著樸茂之行介慎之節始終不渝殆近所未有也然公以守邉苦寒得末疾不任朝謁顧其精力健且未及引年之期坐理省事無弗可者而章上至再三得請乃已葢保晩節而不貪其所可止者古大臣之義也聖天子以三朝舊臣不可釋故於其告歸也優詔慰留至四請而後從之班公廪以佐其養畀從者以給其勞恩有加焉葢示殊禮而不强其所不能者古聖王之仁也義盡則事上之禮得仁洽則逮下之恩溥若是者固非繫一人之重輕而已束鹿去京師六七百里安車坦途不日可逹鄉之父老子弟奉几杖而候謦欬者絡繹于庭寧不嘖嘖歎曰視有所讁斁厭薄而後行者賢不肖逺矣其歸榮哉比使後來者知自重而以得為戒其為士風之勵不又多乎哉予不佞嘗偹員史官竊窺公之所以事上與上之所以待公葢千載一時不可弗之紀也故因二公之請不辭而書之乃若釋軒冕之羈而獲田園之適如鏡湖香山故事此便私計非所以屬公也
  都尉周公贈行詩序
  予嘗讀雲漢之詩仰見宣王之謹災恤祀省躬憂民其一念之誠至於易災為祥更歉為豐使主徳盛而國歩亨雖去之千載誦之惕然如生其時感其事者又因以知其臣若仍叔之為賢而詩之教可與政通不誣也乃治七年春言者以南京帝業所基而去冬有風雷之警宜命一大臣奉奠孝陵禮部為之覆請上凛然是之顧在廷之臣以親以賢葢莫有踰于駙馬都尉周公者乃為告文寓省愆至意副以香帛致齋臨遣又賜璽書飭其行葢儼如皇祖之在宫也於是公頓首陛辭即日就道凡朝之大夫士自尚書倪公都憲大理二屠公給事孫公以下多形諸篇章為贈而平江伯陳公屬予序仰惟聖天子謹災恤祀省躬憂民之心宣王之心也在廷同徳之臣於公之行而有贈言之舉意擬于仍叔雖古今異時聲律異調而願忠與善之情一也吾知公晉謁太寢之下精恪一心以逹帝命俾我皇祖降監聖天子孝誠而孚佑之諸福畢臻海㝢清晏視宣王之盛徳大業儷美無極後之誦其詩者知親臣之中有賢如公焉是宜序之以申警于執事者公號草庭嗜書博雅喜為詩兹行也周履山川而感于聞見亦必有不能已于言者復命之日予將請而觀焉則公之所以副隆委而増重使華者益可徵也
  贈貴州按察使汪公序
  治六年秋七月三日實今上皇帝聖誕之辰凡方嶽大吏悉表上京師以慶而山東按察副使新安汪公希顔實預在行公抵東昌而得報云有㫖已進公責州按察使矣至京師陛見之明日始入謝慶禮成而後入辭往赴任焉監察御史謝君廷獻詣予言曰前此七年吏部嘗進擬汪公山東按察使不果乃今以副憲有今命焉凡知公者孰不為之喜而况有桑梓之義者哉是宜有言為祖道之贈敢以請而予於公有婣好不獲辭則告之曰凡吾人之所以為公喜者豈不以其滯之乆而亨之難哉古之典銓者任資格若裴光庭或失之固不執例若冦萊公或失之通仕途譊譊非一日矣而中世以來益又不然意在資格則曰是豈可以紊令甲哉否則曰是其人之才智宜擢之不次也葢一切以造命自任故滯之乆近與亨之易難誠有非輿論之可預料者矣雖然士豈以是易其平日之所操者哉其滯也不以戚取安吾分而已其亨也不以喜懼吾職之弗勝也夫如是則君子人矣滯之久亨之難若吾希顔亦何有所加損於其人哉希顔自進士入刑部為主事員外郎出僉憲事以副以長歴閩楚山西東及今貴州前後三十年足跡半天下凡難决之獄難集之事經希顔者决之明集之勇葢不知幾何髪雖亦漸變而志愈健識愈精政體愈熟矧當一道提刑之首任可以專行獨濟者哉吾見其職之克舉無難也貴州去京師西南萬里所轄皆羈縻州郡近方詔邉帥出兵伐叛夷其地弗靖者數嵗希顔往哉展布其才猷以佐軍實振風紀綏逺人用副上之寵命而答公議之少伸者名位鼎來將自兹始士為公喜且有甚焉大抵久滯而大亨者數之常也人固莫如之何也亦求為君子而已矣
  贈四川按察使洪君序
  治癸丑秋七月江西按察副使錢唐洪君宣之以賀聖壽而來道中得邸報云以薦得㫖進四川按察使矣君猶到京師禮成而後陛辭赴任於是時鄉人翰林侍讀江君文瀾修撰李君子陽以君之進擢實異數不與常選者等宜有言為祖道之贈而屬之予憶在成化乙未科先皇帝䇿士于廷予備員受巻洪君之名已當首選輔臣以鄉曲避嫌置二甲第三聞者葢莫不惜君而予親見其事每每歎士之出處恒有數黙存其間豈人所能置力哉君筮仕刑部主事進員外郎中中嘗兼署他司或按事四方其才之敏識之通所操之公上官實倚之而同列要自以為不及也吏部嘗進擬大理丞不果有江西之命乆之江西人無不稱其賢吏部又進擬大理少卿不果而有今命葢自舉進士及兹十有九年矣凡其學所成志可行者或佐其長或專逹于上而洗寃澤物之功及乎人殆不可縷數才猷所積聲聞所施如水湧山出宜其致位三品當一靣提刑之責而有今日哉中古以來士或厄于權要而不得行或廹于衰晩而行不逮或困于讒忌而無可行之地雖顔學伊志固莫如之何也使君以䇿士居首選優游乎翰墨之塲廻翔乎班行之間於自暇自逸如退夫如處子則有之矣烏能使其學之逹而志之有若是之然者哉夫刑聖王之所重也昔穆王命吕侯訓刑四方所謂司政典獄者非今十三提刑之任邪然先儒以布刑廸民舎臯陶而稱伯夷為探本之論則今之長提刑者豈可不以是為監哉蜀去京師最險逺其訟之難理與其吏寛暴亷汙之難于舉刺從昔已然吾見君之學與志將大有所作為以上師古人而求以副今天子汲汲用君之意崇階懋賞以顯君于異日者人豈能復置力其間乎然予竊有告焉葢嘗以謂顯不顯數也守其學堅其意始終一致而不以時為前却則不可諉之數矣君寧不悉乎是而予不能不有言者亦愛助之意哉
  贈康君召和赴曹州判官序
  治六年春予自新安被召入京鄉友國學生康君召和亦將謁選上吏部得聨舟以行葢抵京五月有曹州判官之命予往賀于寓邸君作而有懼色曰某不佞承父兄之誨亦思有所樹立而十試塲屋弗利今且倦矣試吏大州甚恐無以稱塞為人佐者之責惟鄉先生何以敎之予曰君烏用懼是而需人言之為重哉吾聞之飬之深則施之大困之極則亨之初也君之先子以進士甲科授主事歴户兵工三部知辰州府為時聞人廸諸子以問學而斥紈綺之習由是君之兄用和自監察御史歴禮部侍郎大顯于憲宗之朝君之弟致和為學正鄧州嘗典文衡京闈葢新安以世經名一時者必曰祁門康氏而君數竒不獲蚤以其才見晩乃出佐一州殆所謂養之深困之極者歟然其據者不足以盡所志其莅者不足以當所蓄以勢觀之宦履之亨宜自兹始而猶若有懼色然者謹其小則大者可以馴致持其初則其終之保而不渝可知也曹兖府轄二邑地千餘里在前代號富州嘗以建宗藩領節鎮而近世以來數罹水患按行之臣與上官分司者輿馬旁午文書委積雖州有長貳任其責而判官實均其勞事成則譽興而斁則咎至非操慎而力勤者亦未見其有濟也然則君之作而懼者亦誠有見於是而非養之深困之極者殆不足語此也君學熟于春秋既足以應變而政典文式出于家庭者又足以得師吾見君之所施者日大以成名與位升上顯其親亦儷其兄向之所自懼者終更以自喜而不腆之言其何足為君之重輕也哉雖然辰州使君先友也予不及奉几杖聆誨言而獲與侍郎公交厚善學正君又予丙午京闈所論之秀也通家契分非一日之雅則於君之行安能噤不一語以自例于恒人而不少致夫愛助之意哉
  瞻雲逺意圖詩序
  富陽何處士秉彛年五十即為其鄉飲介賔邑大夫又恒書其行義于旌善之亭為一鄉勸盖以徳善重其人甚乆處士生五男皆廸之成五男者亦皆以孝聞曰洽以明經舉治庚戌進士第而處士則年六十矣嵗十一月十六日其始生之辰也進士君以官守弗克致一觴膝下乃繪圖曰瞻雲逺意而相之以詩將寓歸稱夀請予為之序予聞之宣聖父母之年不可不知而先正亦有孝子愛日之說盖知其年則思有以引其樂愛其日則懼無以致其隆皆人子至情不能己者終嵗且然而况其嵗甲之一周乎終日且然而況其始生之日乎夫思有以引其樂而懼無以致其隆則將如之何其可也采色不足說其目絲竹不足娛其耳於是乎為之圖以宣之為之詩以聲之使其親目之而說耳之而娛曰此吾子之情也其神怡其體休其所歴之甲子雖由六十而底于耄耋期頥之域焉可也然則進士君之所以樂親之心而養其志者不異乎人之所以為壽者歟望雲事出唐相狄梁公凡後世之懐思其親者例以為說而士之能有志梁公者盖鮮也梁公之父雖不顯而後世知梁公之有親者以望雲之事播人口也進士君以清才妙器進為世用在他日當有貤封之典為其親之榮有禄奉之入為其親之飬有莅官行已之業昭其親之徳所志于梁公者不但已也處士居富陽山中少失恃而事其祖菊莊翁夫婦極孝迨其中嵗自號怡菴放情山水以適其所適而無外慕殆有類于古之所謂逸民者吾知其年益増徳益邵則進士君愛日之情益篤引其樂而致其隆則所以為圖與詩益富其志之可企于大賢君子者益大且逺矣予於石埭張進士輝有一日之長而輝與洽也善嘗與俱來本是舉而知其人之可與也以是序之俾為稱觴者先云
  大司馬致政薛公八十壽慶序
  世之膺備福享高壽者亦必其有拯溺靖亂足國裕民之功夫然後食其報而未艾引其慶而有餘非薄之勞而淺之積者可比若今濡須薛公先生非其人哉公之曽大父當元季從高皇帝渡江實侍幃幄參廟謨歴官大司空而不究其用以終家徙瓊州公生七齡即負有亢宗之志已而登甲科為地官屬以至侍郎佐工部晉大司徒又晉大司馬嘗治水汴梁餽師二廣總餉京師賛機務于南京當憲宗時凡一再乞休致始得請賜勑褒諭閒居十餘年而壽躋八十間以恩例晉階榮禄大夫位一品焉葢英廟之臣起壬戌進士而至六卿事三朝恩禮始終福壽並隆者公一人爾盛矣哉中世以來未有也然竊窺其所以獲是福壽者以公之在汴梁也出其城郭王宫廨宇廬舎于墊溺潰决之中所全活甚衆又浚陳留河道餘四十里而汴人始有奠枕之樂其在二廣也適嶺海凋瘵之餘悉心規畫使士無饑色民不告瘁又賛其主帥破積年之逋㓂而廣人始有息肩之幸盖公平生勲績在朝著孔多而拯溺靖亂足國裕民誠有大焉此其為福壽之地而非常人之可及者歟中書舎人李君㺹等於公子丕有同官之好繪嵩嶽春光圖而詠歌之將以嵗之十月三日壽公于第請走序之走之先少保襄毅公與公同年進士兄事公極友愛故走以通家子獲拜堂上親几杖焉盖目其貎則清勁古雅而側媚躁慢者自失聽其言則詳練洞逹而回衺淺陋者自慙考其行則忠厚畏慎而傾險浮薄者自沮世惡有如是之大人而不膺備福享高壽者哉圖取詩維嶽降神之義又兼取所謂如日之升如松栢之茂者然則八十而議軍國如宋文彦博九十而位中書令如魏高允百嵗而為計相如漢張蒼俾我朝有人瑞之符聖天子行乞言之禮杖于朝飬于學昭君子陽徳之健示吉人晩節之堅取徵是圖可前卜者宜有巨公名筆為國家老成人頌而藐焉小子所稱述者惡足以重公而副尚齒好徳者之意哉
  贈知霸州徐君考績榮還序
  近之為守令者多不獲以時上其績于朝盖或錢榖之縻或簿書之絆上官必持之而士亦每患其跡之淹弗克自振焉有克振者必其才足以適用而過乎人者也然君子豈以是為得失而加諸心哉亦求盡其職以不負其所學焉爾治癸丑八月知覇州長山徐君本良上其績于朝書上最廷謝而歸教授仇君東之其鄉人也請一言為賀予素愛仇君知其友必端而不以辭則告之曰考績之典尚矣本其操之嚴縱吏之臧否而治之隆汙繫焉其法葢均于内外而於外加詳者重民也予每見守令之以考績來者必上官先覈之而後歸于吏部吏部覈之以送憲院憲院又覈之而後引之陛見曰某也稱某也否稱者因任否者責效于後來於是玉音可之其為勸懲甚大士惡可自例其身于恒人而不求所以稱其名哉霸州在畿内為支郡轄縣三地之下者多水患上者類并于豪強故其役繁而事殷其民恒饑而治之成也弗易徐君以其學施諸有政錢榖不足為之縻簿書不足為之絆上官嘉之下民頌焉謂非其才之足以適用而過乎人不可也矧君以進士發身歴知趙之寧晉閩之松溪兩縣嘗上其績獲書最而進一州迨今三年其政再成則繼此而外陟大府内長部署其施當益大聲當益閎君雖不以振為得然課吏勸功在廟堂以為吾君重民命而圖治理者顧豈可緩哉予家河間與霸接壤時聞人道徐君之政之良不獨其州為然凡異境之訟難平事難集者上官多以委君計君亦嘗至河間故予雖不獲識其人而熟其名意其能不負所學者故輒書以貽之非能以重君也用以為後㑹之張本云爾
  贈南京刑部員外郎白君序
  每嵗日長至南京諸留司例有表上賀則委其子部一人奉之以行惟治癸丑冬南京刑部員外郎武進白君圻輔之寔來當是時君之尊公自右都憲進刑部尚書寵任方隆而君適至獲視膳者月餘其言旋也刑部諸司屬設祖帳以餞而請予言為之贈惟古之人於行者必有言何哉葢將因離合之不常而致夫責善忠告之義焉言之必有益乎其人也白氏在毘陵為巨族自永樂以來奉廷對者六人舉于鄉者三人政典刑書具有家法可自得師矣亦何俟乎人言矧尚書公歴事三聖出入勤勞幾四十年其立朝則有匡時謀國之忠其奉使則有詰奸拯溺之功所存重厚所履清恪君皆得諸朝夕熟耳目無外求者縱有言亦不過迂左之常談其何足為君之益哉然古之君子不以所已有者自足而益求底乎逺大亦不以人之已能而不以逺大朂之故予於白君亦竊有進焉夫兩京之為仕者衆矣而君獨有親位六卿佐天子秉禮而來供子職而後去橋梓相輝簪笏後先既盡乃公而克遂其私求若君者寡矣此誠上之賜與其家之慶而不可兼值者也然則君何如其副之而後為得哉愓然不以門地自侈而益晦欿然不以才力自足而益勤退然不以譽望自多而益敬持此以答上恩而大其世烈以繼尚書公之芳躅斯固諸公之所為贈言而以為君之益者乎雖然君豈不知此者顧友朋之情愛莫助之則固不能已于言爾君叔父廷臣尹崇仁以治最聞亦以是冬考績至父子兄弟胥㑹一堂計相告語者非理官之良規則禔身之彛訓付受勤惓殆有非常情可及者迂左之言正可備祖道故事而已其何足為君之益哉予不佞辱尚書公之愛良厚往者同考禮部嘗得君從父尚寳卿宗璞考南畿又得君弟坊世契之乆且深宜有進于君者而况重以諸公之請哉
  贈成都太守魯君序
  治癸丑冬吏部以成都闕守請擇官踐其任而以大理寺正魯君永清名上詔可廷謝日有識魯君者喜曰得人哉魯君起進士為評事大理進寺副正十餘年於刑曹憲院所讞獄無慮千數重輕疑决惟所處而當今上初嘗叩閽論天下事多見采納而况今之為郡及藩臬有聲者類自理官出魯君誠宜膺是選乎哉或曰不然有司以牧愛為職理官以清強為能故言治者必曰措刑而子方以為稱其官何也是非乃所知也夫刑輔治非以厲民則清強者固以為牧愛之地乎伸一人而善者勸辟一人而不善者懲夫然後惠可逹政可理而謂措刑者推極之論爾豈獨施諸人者為然哉因怠棄之令而益恭案汙墨之條而益亷撫誕欺之文而益忠葢古君子之律已也必刑之懐其愛民也必刑之監而謂今之理官為郡及藩臬類有聲者豈不誠然哉並縁其手以吏胥為治刻覈其中以仇盜視其民此用法者之過而豈法之過哉成都去京師萬里所轄幾一藩之半鎮撫重臣及三司皆治焉其地要其事劇其民勞非他郡比魯君以詳練之才通碩之學而司天下之平也乆兹之往也以清強倡其僚與屬而牧愛其人其人之善者有所恃不善者有所警則其惠之逹政之理也可必而論者益將驗夫理官之善為郡雖進而一藩何有哉彼一切以徳化藉口無所事事曰將以措吾刑使善者弗伸不善者日肆而已優游其間以規善治盖未之有也吾郡汪公文燦自御史言事左遷歴成都守近參政陜西魯君實代之而文燦之姪守貞以起復至又代魯君故君之行也守貞率同官餞之請予言予於二汪為姻家且知魯君而亦竊為蜀人喜也故述或者之言為贈若鈎考治辦之嚴縱與繕徭供傳之簡繁繫有司之常者皆不著非不著也無事乎告也
  送學士曽君之任南京序
  治六年冬吏部以南京翰林闕官長署事聞詔下内閣大臣大臣以左春坊左諭徳泰和曽君士美名上凡一再乃得㫖進侍讀學士仍加禄一秩以行盖聖天子垂意儒臣首選不輕畀人故特示重于庶官若此曽君卜日陛辭故事自元老以下皆有言贈而以次授之序敏政不佞適承乏不可辭惟世之持議者謂翰林之臣有簡逸而無繁勞恒竊以為未然夫翰林之臣日從事簡編考求聖賢成法以為學而無吏事則疑其為簡逸者然其學將歛之一心而安散之萬彚而合放諸四海而凖非極繁勞莫之有獲而况所典者上之為講筵為記注為貢舉所以輔聖學裁一代之紀而招俊乂于天下類非可以責人而代之理下之為文章為歌頌雖其用非大業所關然以之宣人情而逹政宜飬之不豫亦不足以酬物行逺然則官翰林者誠日不暇給而謂之簡且逸哉彼徒見吏治之冗弗勝而疑此之有宴安之適則云爾然士有弗用用之斯其操有要其出有本亦烏冗之足虞哉曽君當成化戊戌舉進士第一人入翰林為修撰時年已加長在館中退遜如後學嘗連考禮部號得人而遇菑沴即扣閽論事更化初自南京侍讀召還與修先帝實録成始進官春坊侍講筵以有兹命然君之生也甚健其才力精敏雖英妙或有所弗及故衆論猶惜君不亟見于用者是亦不然君子之學為已而已將何所見而後為得哉從事簡編考求聖賢成法以為學而幸免于吏事所謂日不暇給者計曽君之心豈以老壯而異邪學之愈邃則操之愈約出之愈鬯亦何簡繁逸勞之有古之人盖有收效于遲莫而其聲實華茂炳然至今者矣前此南院為張君廷祥以親老得請歸南昌曽君實代之張君之門生為祭酒謝君鳴治其年加張兩嵗謝君之門生為侍郎董君尚矩其年加謝四嵗董君之門生為曽君其年又加董六嵗盖老生竒士乆閟而不克自見非具眼者亦莫之識也曽君行哉所以答聖天子慎簡儒臣之意而副贈行者之言亦惟有不負此學而已敏政在翰林最迂鈍無所與齒輒因曽君而道其職務之所得為者共加勉焉
  送馬君知堂邑縣序
  溧陽馬君世傑以鄉進士需次于吏部乆之乃治癸丑夏授知東昌之堂邑縣事其鄉友人户部主事史君文鑑請予畀一言時予方奉召入朝未有以應也於是馬君赴任踰年而史君亦將董餉事于淮上行矣間過予申其說念終不可無復于君者則為之言曰堂與館陶接壤漢陳午以尚館陶公主封堂侯後世因之以堂贅邑以為縣唐宋以來或魏或博博即今東昌也夫堂一邑爾在漢為侯國與貴戚湯沐地當武帝縱侈之時其民之苦于供億有不可勝道者矣在唐宋屬河北介魏慱間當三鎮與遼金之俶擾蹂躪之患殆有甚焉自我高廟有國初即命將下山東還定安集其民人今百餘年而堂邑之為樂土乆矣王賦有常而守臣各安其職分以求副徳意所謂供億之苦蹂躪之患蕩無聞焉即今之為令于兹邑可不謂之幸哉推所學以自見于吾民豈有不得其職者哉雖然自比嵗來山以東恒大侵暵澇不時民流亡什八九天子惻然有東顧憂至勤大吏出大農之費以佐賑恤則堂邑之為縣又不可不謂之難理者矣豈天下之大勢困而樂樂而困往來相尋必俟賢者隨其力之所及為之而後可以向治邪馬君治伏氏書明于治術其居南畿所聞見博而能擇非一時迂陋者比夫其非迂則才足以建事非陋則識足以長人推而大之無施不宜而况一邑哉今東土之沴者平饑者興逋逃者漸復此治幾之一始也勉哉莅之以不懈持之以不矜還堂邑于樂土而功名與之偕升使人知儒吏之效若此此予之所以為馬君贈者也
  新昌縣尹佐時姪壽六十序
  佐時少為績溪縣庠生性樸而學勤作經義文字恒屈其長老年十九即上南畿秋試然數竒不獲雋將強仕矣乃上其業太學從予遊乆之試畿北始獲雋有司則年四十有三矣又十年始入吏部銓獲廷授知淛之新昌縣事新昌政劇而民譁號難理佐時為之六年稱治盖其始至即躬履民畝勘實而减其稅十五令再嵗糧失賦者停其禄佐時戚然曰吾不忍為此急征也寧吾饑以俟民熟乃親劭農無問逺邇果連熟而賦亦完佐時自處極清約子舍出入有禁有所貿食用書之簡以稽之其聴訟重輕惟所當不以權勢家撓故為前却訟有持至五七年者徐解之勤惓敦諭以大義所在至使暴者革頑者化度其政已孚則以其暇日興校庠築義塜建津梁闢新路修飬濟院而於廣儲蓄一事尤詳由是民之秀者有教困者有恤居不告饑行不病渉生有養死有藏威行惠流盗戢奸弭其效至於猛虎就禽茄菊呈瑞部使者屢奬勞之以為一郡六邑之冠㑹巡按侍御與憲使交惡凡為其所賢者必致之理而佐時與焉然實無一纇可指也佐時乃自請解印去吏民大讙走上官懇留不獲攀挽而泣送者千餘人又相與樹碑頌其功佐時殊不色愠謝父老曰吾方樂歸爾築歸樂窩于故山日與兄弟子姪治家講學益敦行為族黨先初佐時壯未有子晩得男曰範甚慧而不凡人以為善積之應而佐時年六十益健其弟素時壻馮語各以書來曰願有慶也佐時雖於予為族姪然實老友誼不可辭惟物之蓄乆而發遲者其凋必後其實必堅若長松古柏之凌風日飽雪霜歴千嵗其色不改其膏液之餘化而為茯苓凝而為琥珀往往有焉佐時以四十登科五十入仕雖澤被一邑而弗究其所施以老則晩福之備其身肖子之嗣其美如松柏之茂無不爾或承者不卜可知矣予故歴道其政績如右盖匪獨以為夀筵之光亦將使夫郡乘之間有采循良而為之立傳者得有所考焉若其家世之詳與平日孝友之行已見世譜及他文者兹不復贅云
  贈進士徐君赴寧國推官序
  治甲寅春武清徐君文淵以進士廷授寧國府推官瀕行有言于祖席者曰君方釋簡䇿去鈆槧無幾乃遽出為有司左簿書而右法律意其於吏事也未習奈何予曰不然士之學豈徒空言而已固將以適用也况君之祖尹東阿父尹稷山嘗有聲山東西矣政典家法具在君誠所謂駕輕轂而就坦途者其何有于一郡哉或曰君之先二令君所主者養民之政也君所佐者制民之刑也惠鮮子育與禁詰考訊如之何其相能邪予曰不然飬民者懼傷其生刑民者懼戕其性刑者所以輔其養也交相益而不可相無者也孰謂其歸之弗同哉或曰君畿北人也其先所歴者齊魯晉絳之境今寧國舊楚郡在畿之南相望數千里風氣不通民俗異尚吾又見其筮仕之為難也予曰不然四方者男子所有事也君明于經術負才逹而憾其世澤之未廣也將有康濟之志焉其奉大對則已紓所藴思有以自見矣試政朝省間則又於中外庶務畧窺其大凡矣矧君為故太保大冢宰鹽山王忠肅公之外孫其得于内訓私淑于元老者有自器業之閎門閥之耀逺當基于此而論者乃以南北為虞殆未之思乎近世著令凡御史闕員取足于推官之有成績者雖暫出其入也可期亦在乎勉之而已勉之而俟其成使人稱曰此士之有用者也此刑官之無訾者也此畿北之秀也此循良之孫子也此忠肅之訓澤所敷遺也夫如是則君為無負其先與其學而於朝廷命官之意亦庶乎其可副哉於是衆以予言為然予早受知忠肅於公子錦衣揮使君相還往甚厚而休寧於寧國之太平隣境也舊嘗受一廛亦誠私幸其惠澤之漸被有日因次第之以為贈行序
  太淑人江母陸氏八十夀詩序
  古者内行不踰閫近世乃有以文字揄揚稱慶其徳與夀者何哉葢所謂不踰閫者槩論其常爾成周盛時諸侯大夫之夫人其親蠶奉祀相夫逮下之美風于召南而母之夀頌于魯則所謂内行者固以焯焯人耳目其孰得而掩之邪今有人焉被綸封於公朝示儀軌于宦族則於其徳與壽而揄揚稱慶之毋亦有得於古詩人之遺意者乎太淑人陸氏世居錢唐故山東大㕘江公之配今翰林侍讀文瀾君之母自其初歸大參公歴相之筮仕黄門而有孺人之勑訓育侍讀君趾美甲科官cq=605詞林而有太淑人之誥賢智之性儉慎之徳慈孝之行未始以貴而驕老而怠婣黨師之宦族慕焉侍讀君之兄曰澄濚皆克家其弟曰深溥洵亦多在庠校世其學而侍讀君又分禄故鄉以供養太淑人安之起居康強八十伊始其徳與壽視詩鵲巢采蘋諸篇之所風與閟宫之所頌者殆無歉焉於是修撰李君子陽於侍讀君同官且同鄉也以太淑人誕辰在嵗五月望後一日不獲登堂拜慶命工繪王母蟠桃之圖而請諸薦紳詩寓上為夀屬予序予先尚書襄毅公與大參公嘗同給事中號莫逆而予於侍讀君獲通家之講也乆因不以辭而嘉歎曰淑人之夀與徳盛矣使其聲實之不踰閫得乎然則是詩也傳之鄉人而聞四方頌其克相足風人之室頌其善教足風人之母雖古今異時聲律異調而出于尚齒好徳之心一也序而白之宜哉侍讀君以清才妙器侍經幄其嚮用于時而振其家者未艾則太淑人心益休體益健由八十而九十以底於期頤茂恩嘉命所以褒徳而引其年者將有不一之書擬其後鄙言特為之先驅云爾
  送揚州同守方君考績還任序
  治六年春予被召北上道出揚州旅次聞揚州人談其同守方君之賢甚悉而君亦不鄙予出相見邸中目其貎聽其言懿哉君子人也葢審其政之良矣渡淮入徐遇巡撫都憲及巡按侍御諸公語及所部吏長貳在旌異之列者亦必曰方同知予心重之既抵京而君亦以考績至葢君之治揚州於是嵗六更矣覈于吏部曰稱又覈之于内臺曰稱無異詞焉於是廷謝已將辭還蒞所任凡與君同鄉而仕于京者若今尚寳丞商君汝謙禮部員外郎程君愈相率詣予請畀之一言且更道其詳曰方君璿名文璣其字世居淳安學克而才博氣温而行方領浙江鄉薦書屢上㑹試弗利遂舉銓士第一人佐畿内大府於吏事民隠若素習然循良之聲籍籍動人而君不以自侈方求舉其職之不暇豈非一時守貳之特出者哉商程之言如此予以是益諗方君之為賢而言不可已也雖然方君之政則誠有緒矣逺大之階亦將兆于此矣顧書有之慎厥終惟其始葢言終之難保也君還揚州迨其績成而通考之祗三嵗爾益加勉焉守其道而不變吾見方君之政不止賢于今之為吏者雖古人可企也晉服金緋以當專城之任俾有光于朝家陟明之典則方君之所以勤其身以施及乎人者將有大焉予言豈足為之軒輊哉淳安本歙故地若東西家然往者友人禮部司務良弼實與君同所自出亦嘗道君之為人今十餘年矣盖予於君夙相聞且兼鄉曲之雅故期君之深而致夫愛助之義焉




  篁墩文集巻三十一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三十二   明 程敏政 撰序
  贈河間太守謝君考績序
  金城謝君道顯知河間府事六年將奏績于朝前期以狀上巡撫都憲張公巡按侍御武公二公合詞以河間畿輔民方告饑而謝君在任乆民恃以安不可以解郡鑰俾仍舊涖事益究厥施以俟豐嵗狀下君不果行而同寅諸君咸相慶曰吾屬自今可受成而逭于吏責誼不可以無賀以予家郡中走書京師俾有言焉予觀天下之才必有所飬而後足以致用士之負才者往往自于成殆失飬之過也謝君起關西諸生舉進士被遴選作飬于翰林諸老先生恒進之以為大器逺業非猥瑣者比而君亦自刻意問學乆之授監察御史在班行中風裁隠然出人上已而理鹽法于長蘆勘漕事于兩淮稽軍儲于四川所至偘偘有成績而望益閎由是吏部請于上有河間之命焉君治河間一切以惠民為務吏事精敏百廢具興凡訟難决事難集者雖在異郡渉武衛亦多委君盖閱嵗者六被旌擢之奏者四入覲于朝而書上最者一錫誥晉階封贈其親以及其室人示褒異焉夫君一出而履憲臺再出而守大郡為名御史為良二千石雖其負才有過人者使非有所飬以成之則亦烏能致聲實之若此哉彼見逐于上官取妒于同列而為民之所疾視者其相去不啻霄壌哉雖然士之養也固出于上而能自飬以副上之求者恒鮮謝君以戊戌進士改庻吉士同時升者二十八人今存者十五六起御史而克終為時聞人者亦不過什二三則謝君之能自飬而無失焉尤士之難也豈獨郡政之可賀哉藩臬之升燕幣之賚皆朝廷遇循良之盛典而懸之以待其人者異日舎謝君其誰與歸予承乏翰林即重君斯文之雅殆非一日且河間者程之先壠在焉一廛之下受惠侈矣故因君之留不能無喜計君且遷秩而吾鄉將缺望于利澤不能無戚然願君之逺且大以増光斯文而為儒吏稱首則又不能不三復以致吾愛助之私焉
  參政李公二親夀詩序
  雲南參政富順李公克諧之受命赴任也將便道之蜀省其二親于堂其在工部舊同寅曹君元而下榮公之行作雙壽圖各賦一詩俾歸致慶而請予為之序予聞諸君言李公性最孝其仕京師即分禄為飬而即其年勞獲貤封之典者再焉於是公之父自營繕主事進屯田郎中壽今七十有七母胡氏自安人進宜人今八十有三聨徳偕老一鄉鮮儷又目擊其子位三品象笏朱衣奉觴稱壽以致隆于膝下如此榮矣哉耆耋之老世孰無之而李氏二親獨著焉謂有子也服勞奉飬之男人孰無之而參政公獨為人所稱焉貴且賢也然則諸君樂人之有親儀圖而詠歌之豈非尚齒好徳之不可遏哉古詩三百篇有頌有風其體裁不一也葢凡世之致壽于人者出于頌因致壽而可以備世勸者出于風要之其有可尚可好者必其有可述焉者也參政公起進士歴冬官屬最乆謹輸作計邦費能不以朘下奉上為忠士論多之以有兹今而雲南大藩也地險逺宿重兵民夷襍居綏輯孔艱以公之才局當之固足以惬士望而副上之寵命所謂貴且賢者將益有大焉貴且賢益大則誥之崇其階禄之陪其賦所以為二親榮者益盛郎中公夫婦樂其子之能飬而宦成則心益休體益康由耄耋而進于期頥為君子之所頌也益多聞其風也益勸是不可無序以諗觀者豈徒以畀歌童侑觴酌備壽筵故事而已哉蜀多佳山水予少嘗遊焉而李氏所居聞在富順之鴻鶴鎮者尤號秀麗昔人謂蜀多仙非誠仙也受氣之淑積行之深致飬之篤有得壽之道也而不知者疑其為異吾於李氏有徴焉耳矣
  送高君赴光山縣尹序
  高君時宜以鄉貢進士乆需次于銓曹乃治甲寅之夏廷授知河南之光山縣事凡在鄉曲者莫不為君榮率醵以慶之而屬予言為之贈高氏世居河間之獻縣號碩宗其為人多樸茂而文曰溥者始以儒起家歴淇萬兩縣尹有惠愛善其民時宜奉親顓顓厥誠事兄鴻臚司儀君時舉伈伈謙牧而不敢肆教諸子弟恂恂守儀矩入庠序畢力于簡䇿無紈綺之習課僮僕勤樹藝而戒末作牢醴葅醢餤餌之屬亦精潔以時不煩購置親賢禮賔必樂而後已家政彚修祖孫相承幾可為一邑之冠葢予弟與高氏有婣好因獲交時舉昆仲間最稔知其詳如此今時宜一出而有百里之地人孰不意其為筮仕者宜借聽以自益而予則以為無煩于外求何哉孝親者奉上之推敬兄者處僚友之道訓子弟即所以教民勤樹藝即所以飬民治家有緒則行已之方課僮僕使各職其職而無譁則御下之義夫如是其何有於一邑而况政典家規炳然在人耳目者哉謹而行之守其道而不渝雖有大於令之責甚於邑之政吾見其無難理者世或謂人之與己也殊觀家事之與官政也異致豈其然哉予獨念光山之為邑也其上有州又其上有府又其上有藩臬諸司監臨孔多則任劇而身煩非飬之深閱歴之乆詳核而通練若時宜者豈可易視之而不為之所哉朝廷著令知縣有成績者起為侍御及省部官屬自進士者什九自鄉貢者什一以時宜之才䇿時宜之志固將有逺且大焉豈直取足于一邑之間而已此鄉人之意而予葺之以為告者時宜勉哉
  陸君廷玉哀詩序
  金陵陸厚仁甫之以貢升太學也亟奉其考君哀輓之什若干篇請予為之序仁甫往嵗嘗寓書京師請詩夀其考君及相聞矣嵗丙午予考秋試南畿仁甫弗克薦乃辱相過甚恭予因以諗其考君之賢而善教故能不以得失介心若此距今則九易寒暑矣於是其考君之葬已乆哀輓之什繼繼不已而况於仁甫有素者烏能辭其序之請哉人之處世也生樂而死哀本出人情非有所強而然者故樂有頌哀有辭亦縁情而生足以致備物之孝而世往往厭其數譏其繁豈不過乎夫禮始乎脫成乎文終乎隆隆則仁人孝子之厚其親者葢無或不用其情也獨哀輓一事哉頌其生者予弗暇論若哀其死而為之辭則蓼莪黄鳥之篇薤露蒿里之作班班見乎經著于傳記其數與繁固隆之意也古者不葬而後以漸為之槥衾卜其竁兆置之祠饗所以安其體者甚備銘其堂之内外而又奠之文哀之詩則固將以暴其行也夫人孰不欲其體之安行之暴為子者本其心而為之殆出于備物致隆之不能已者烏計其繁且數哉孔子曰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謂其無為善之實也况有其實哉陸君之葬也太常莆田陳公師召銘之稱其尚禮秉義有儉樸靖慎之行殆不誣者至於斥㸃金之妄却之譜則尤卓卓可幾古人然未躋上壽而不及見其子之成是真有可哀者己君有孫鳯愿而文能刲股以愈母疾今學士長沙李公賔之為書其事而傳焉殆君身教之懿所及君諱瓊其字廷玉嘗以輸粟賑饑為義官今不書而字之者榮不逮徳且以俟其後之昌也
  贈福建按察使朱君序
  治癸丑春予被召還京師道出東昌得邸報云吏部擬山東按察副使朱君朝用為淛江按察使士論以為宜而不果用明年夏上始用吏部請以君為福建按察使士論咸伸曰宜哉國朝酌古制罷藩鎮置都布兩司分蒞兵民又慮其政之與其吏之刻且貪也置按察一司俾監其中使正三品其下有副又其下有僉事分道提印以督列郡而緫于使使得人與否而一方之治忽繫焉其選顧不嚴且重哉朱君舉進士為縣有異政起而為御史風裁凛然其在山東威惠益著兵民之有寃抑求理者必之朱憲副而後已行部之臣有訟難决事難集者亦曰非朱憲副莫能辦其望如此故憲使之選一淛再閩若不可以易君者君不足以副該選而有獲于私好若是哉或曰福建去京師地險逺其民之苦于吏者多不能自逹至怨以變朱君亦不可不自勉也是又不然君為憲副山東其任偏其責分尚為之綽綽有餘地而况今兹之可以專行獨濟無敢撓乎其間者哉吾見君之赫然有聲嶺海間而為閩人之福也矣穹官厚禄擬君異時而大其洗寃澤物之地也審矣然此皆不足為君道者憶當聖天子踐祚君與二三同志數扣閽上言請斥姦衺進忠賢誅左道却貢獻朝政一新天下望治而不便者知君之不可以利啖也不乆而有山東之行名為進之實外之也豈徒外之又從而論之盖自是紛紜者六七年今國是再定君亦進長外臺而公論翕然如更化之初矣予於是不獨慶君之升而亦竊慶夫善類之可以無懼也君便道歸省河間太守謝君道顯將合寮宷舉觴餞君而走書請予言為之贈予與君同里閈辱相好特厚固將有所藉以贈君而况謝之諉重哉
  贈侍御陳君知松江府序
  治七年夏侍御光山陳君遜之用吏部言進擢知松江府事命下日有言于傍者曰國家財賦悉仰東南南畿為府十有三獨蘇松常鎮號四大府非才弗畀而松江視三府尤難其縣二析之可為州其區十數分之可為縣葢米之輸京師者嵗以百萬計而雜征弗與焉其地瀕海列軍戍盜不時發而訟益滋然峯泖環之郡境佳勝其人多秀而文往往出占魁選名一時非藝且逹焉之君子則亦莫可與得其民者然則求松江之治亦真有所謂不易者哉予曰不然陳君通才且明于經術無施不宜而於松江必有所不難者有所試也君舉進士為邑安東有子諒之政起而入憲臺有淑慎之譽嘗出按順天四府又稽考積弊于應天自其筮仕來二十餘年畿南北地固所謂輕車熟路安行而無虞者矣民情土俗亦有不俟乎索圖經詢故老而後得之者矣夫親民莫如令建事莫如御史君皆優為之若是而况一府哉吾知君所以待其令與奉乎部使者必皆有道以中處焉則財賦可不督而辦訟盗可不戢而弭士民可不諭而孚芳聲茂實可以冠諸郡而上幾于古循良之臣將昉于此矣時有疑君不屑于郡而解之者曰畿内大郡守可目之小方伯予亦以為未然夫王畿千里有事可徑逹而聖澤之下也恒先非一藩方逺外者比東周之際劉子單子班齊晉宋魯列侯之上豈以其地廣狹爵崇卑而為之先後哉雖三代以下沿革不同然所以尊王畿制諸夏之意一也君固知夫畿邦之為貴而無所羡于彼焉者也况崇階峻秩所以俟君子治績之成于異時者又未可量哉予族孫寛嘗尹光山道陳君之賢予心志之既來京師始克識君諗其為臺憲之良而及見其有今兹之寵命焉於是松江之仕于朝者自大理卿王公以下相率餞之京兆檢府袁君佩又申其意請予文予素重陳君遂不辭而次第其所聞以為贈
  贈營繕所正張君壽七十序
  昔文皇之徙都于北也凡天下材藝之士徴上京師者數十萬計而長洲張氏亦其一焉其剥金為楮號最良用以供殿庭宫閫及乗輿服御之飾每每稱㫖四方來者咸以所售配其姓而稱之若今營繕所正君克仁尤謙牧好禮樂親一時賢士夫士夫之自逺至者多主其家用是君之聲稱益著而春秋七十歩履益健不覺其老也所居之東為洹溪樊都尉大振西為南陽李太常士欽皆與君善以君誕辰在嵗之季冬望前一日暨諸縉紳繪海屋添籌之圖賦詩為壽而請予序予亦數與君還往知君之履行有可書者故不以辭而書之葢當成化中輦下之人爭進獻以牟利府庫一空識者憾之而張君處其間獨不預既而今上更化凡以牟利進者悉敗其身家竄之荒裔其財貨歸于内帑其田宅屬之異姓向之赫赫動人自以為得計者蕩無有也而君巋然中存其世業無恙其所自殖者有加君子謂張君誠智人也不可得也或曰張君非巧者特安其分而已然君淳樸出天性當其人之以豪侈相高也姻送之不貲燕集之非時獨外張君而君未始與之相角客過從者茶話而已半泉勺粟不輕以畀人而獨時時少捐以資士之困乏其為人如此夫其慎乎保家而不徼非分之福儉于處己而不恤流軰之是故有服章縫事佔畢者之所不及况羣于市道者哉諸君子為祝其夀考而不能已者殆出于斯乎夫夀五福之首非徳無以致非富無以飬也君富矣而以儉慎為徳其所自奉者又嗜薄而厚亷壽之所積安知不由兹而八十而九十以上企于期頥如詩畫之所祝者哉君之先考君彦政始以吳人來居京師至君以中貴人薦為營繕所副受勑命之榮再進所正其晩福殆未艾云
  慶處士汪君本忠孺人洪氏壽詩序
  汪與洪皆新安碩宗汪祖唐六州總管越國公華洪祖唐河北黜隲使經綸子孫散處郡之列邑甚盛汪之居稠里者至宋而有提刑應元洪之居洪源者至宋而有待制中孚其族益顯提刑之族在近世曰處士本忠君其配洪孺人待制之族也葢自其少而為室家則和敬相先壯而有子女則慈孝相成老而享田園之樂則夀愷相高一里之間誠莫有尚之者於是順天府判吳君廷璋過予請曰洪孺人生乙邜五月十二日今夀甲一周矣而本忠君生戊午十一月七日嘗以輸粟賑饑被恩例冠帶榮其身有子二人皆克家曰俊傑俊傑後有子三人某之次稚潭則其壻也潭來京師得縉紳詩若干篇將持歸致慶于堂願一言申作者之意予於汪洪皆還往甚稔且嘗觀其譜牒而知文獻之所自又嘗一至稠里及洪源覽其山川之勝而知其代有賢者顯於朝夀者名于鄉每健羡其祖澤之深風氣之厚下鍾于人而不可誣有如此者夫尚齒之說通于四代賀夀之義所從始也祝其人而不曰俾爾耆艾則曰錫公純嘏賀夀而見于聲詩情之不可已也古今人雖不相及而好徳之心敬長之禮善善之義豈以世殊而有間哉諸君子之詩於本忠暨洪孺人稱其徳之懿而期其夀之永渢渢洋洋亦可謂善頌者矣而本忠君夫婦伉儷之賢實足以當之而無歉顧其門地之逺且詳則諸君子生異方容有不能盡知者予故序其詩而不以贅為嫌將使讀者有考焉
  贈編修吳君克温南歸序
  翰林編修義興吳君克温自言其㓜失恃鞠於其大母以有今兹而大母疾且老不得恒起居因悒然抱病不可以任朝謁請暫去歸其鄉詔許之未行而有講幃之命或者私議其不可去也而克温持甚堅閣老以下固留不可遂行靳君充道與克温同官其家京口又與義興皆南甸也且其交厚善不與他等而謂予亦善克温請一言為贈初克温上秋試予承乏主考是時南甸士幾三千人業尚書者尤號多佳士而克温名在五六人中五六人者以平時論之皆首選也繼而舉進士者四人克温與焉予以是竊自負不失士而與克温還往乆之知其人懿哉不獨其文之工而已飭身嗜學恒歉然有進進不自足之心故被選入翰林為庶吉士即以病謁告去踰年上京師授編修聲聞日閎而孰謂其毅然復有兹行哉士得一命即計日取禄以贍其家積階以為其身之榮恒恐人之先己也而克温以美才踐亨途兩以疾去豈非所重者義而利之輕有不足容其心哉讓不失始利而得名益高如劉清江所云者有矣若吾克温其始之去也以疾得敬身之義今之去也以大母得致孝之義一皆出於至情而無他故其有所請也必遂乃已君子殆以是占其人而得其所存之懿不可及也夫士非有所明于義利則不足以言學葢理欲之分若黔白净穢然豈可以弗謹哉士謹乎此則為亷夫為吉士為休休之臣主上頼之而天下國家隂受其利澤矣反是而有所成于功名之塲者士之恥也克温方進侍講幃與羣彦並遊館閣間其學益䆳行益成世所謂逺且大者可有也其疾旋瘳大母無恙翹首庭闕駕言遄歸以無負聖天子飬賢優士之寵亦因以見君子敬身致孝之急而他日有所成者果異乎衆人斯吾之所望于克温也斯充道之所以惓惓于友朋者也
  澄江文集序
  太子少保兵部尚書兼翰林學士泰和尹公先生既還政退居其里之澄江之上門生子弟相與詮次其文號澄江集為二十有五巻以進士吳君必顯亦門下士方知縣事畀而刻之刻已值考績上京師因趨視走請序之以傳走誦之終巻而竊歎曰盛矣哉皇明啓運百二十年于兹文化大行作者輩出其篇章所存誠足以飾治功而廣道術若尹公先生固其一人焉然非其才識之高師資之美際㑹之亨則固未有能卓然名世者矣公生有異質而濟之以問學舉㑹試第一人擢進士高第識敏而才充恒思以身任天下事而不為淟涊之態其得諸天者甚厚泰和前軰若楊文貞公王文端公及梁伯菴陳芳洲諸老先生公及事之或私淑之又以庻吉士得盡閱中秘之藏所與游必一時才傑而視迂左者為不足與也其得諸人者甚博公在景泰天順中為編修即有名先師南陽李文逹公首器遇之既而事憲宗為侍讀進學士再進侍郎官兩京歴三部遂入内閣贊機務加宫保尚書迨今上訪落之初而公有所引避獲請矣其得諸上者甚隆葢公之文始見塲屋者已足名一時式後進其侍講筵職史館直筆昌言無所顧忌以至於考多士議邦禮司帝之制命則甄收善類援據古典懾四夷而惠黎元天下之人固有因事考言而惜其未盡者矣然則本之才識傳以師資而又值亨泰之㑹卓然得見于用如此刻而傳之使人知天之生材也不偶其篇章所存將與前軰相下上而皇明文化之盛可考見焉吳君之功豈直不負于門墻之舊而已憶當成化丙戌故永新劉文安公眉山萬文康公並主考㑹試公與今吏部尚書鉅鹿耿公故禮部尚書南昌謝公分閲尚書巻而走獲在選中今三十年矣章句之陋不足以辱奬拔而公所以期不肖者尤非他士可比顧淪落之餘疾疢之乆學益荒見益陋實不足以知公之文而况敢以不腆之辭冠其首哉南望西江不勝傾注謹序而歸之以少寓起居之敬萬一云爾
  贈雲南按察副使謝君序
  治七年之夏吏部言于上以監察御史謝君瑩廷獻為雲南按察副使命下之日有為之嘖嘖曰謝君舉進士為行人為御史嘗督視都城巡鹽兩浙其才局之閎健可詰戎兵佐司計出使湖襄分按畿北其風節之清峻可總憲紀典邦刑矧君以春秋名家且莅河南道事當考覈之任其文學之美贍識鑒之精明可秉校閱持官衡一時人才葢可指數顧乃使之佐外臺于六詔萬里之外雖其位四品其服金緋其食上大夫之禄於君無不慊者公論謂何或對曰不然天下之官當為天下擇人而切切焉為便私計者非君子意也君子之行已也見知于人弗喜不見知于人也弗戚如以君為見知于人歟則嘗擬副憲于蜀與山東者再擬丞京府者一無援弗成也以君為不見知于人歟君嘗忤權貴人下詔獄衆懼不測而君不以勢上章申理卒白其事由此觀之則君子豈以仕之逺近難易而悻然動其中哉雲南去京師最逺險民夷雜居自國初宿重兵遣世將開府以彈壓之積乆而滋恃逺而法骫起而圖之使吾人安邊事輯吏治誠非有藉于良憲臣弗可於是當路寧輟君于近且易者而屈君于逺且難者殆出于為官擇人之意乎君其有以識此矣夫以才局之閎健若君風節之清峻若君文學之美贍識鑒之精明若君功名所升與日俱積則他時内徙而長憲臺用均勞之義入佐天子公論皦然號知君君烏可得辭若有所挾而得雋以喜有所規而避難以戚皆君之恥也謝氏為吾新安著姓居祁門者衣冠詩禮相繼不乏中世以來君叔姪昆季起科目占魁選者七八人出講下者亦往往進顯于時而君與予尤號知己方友君以自輔而勢不可留也於是鄉人在京師者相與餞之予特次其所聞序而贈之
  贈方君知濟南府序
  吾友方君維新以成化戊戌進士授臨海知縣踰六載始召還為太僕丞丞太僕未六載即用吏部請擢知府濟南凡吾新安人在京師者喜維新之有兹命也就道之日宜不可無贈言職方黄君碩夫過以見屬其語複其意厪若不可以易得然殆非能悉予者予與維新還往二十年重其人乃靳一語而不為之贈哉維新之為縣也有治績甚偉中梗于權貴人宦轍滯而守弗變其佐羣牧尤殫心力為之嘗畫其可罷行者十餘事以聞馬弗耗而民弗疲聲望焯焯日益起以有兹今獲少振焉葢其滯也不以戚其振也不以喜隨其分之所及行其志求不失其在我者君子之道也而維新有焉其何所藉于不腆之辭之為重哉雖然濟南山東首郡轄州四縣二十有六屬吏幾千人户口數十萬計非若向之一邑可以目擊坐理也濟南之為域也親王國焉三司治焉中外重臣受簡命開幕府以控一方吏治民瘼學政戎務刑獄繕作一切簿書泉榖之數慶集祠祀之典呼召厨傳之科叢委沓至日不暇給又非若向之考牧一事可以專行獨濟也維新於是亦將惕然有思求所以副兹擢而無歉已乎古人建事貴善推焉大易誨人莫先觸類維新固嘗發其所藴一驗于治邑再驗于考牧皆有明效非一時儌譽罔功者比然則一郡之治猶一邑之治也百務之理也推之而有慿以類相觸而無所閡則何施之弗宜何處之弗當何官之弗稱其責哉晉司藩臬入佐朝堂其道亦不加此矣或疑維新方少振贈言者遽以是期之非責善之義是又不然古之詩人所以燕享而頌其人者率以福禄為辭非願其貴且富也願其志之得行也予之不敢靳其言若此碩夫以為可乎則請徧告我鄉人而書之以為維新贈焉
  慶豐李翁七十壽序
  豐本徐鉅邑多舊宗而李氏為稱首李之宗多老且賢者而應祥翁為稱首翁早失怙恃奉繼母以孝聞起家以儉勤至殷碩而好清約讀書秉禮納交一時名士以自益凡古今圖籍墨本必重購之置坐右暇則深衣幅巾焚香瀹茗時展一過若尚友然嘗發廪賑饑以恩授七品階官如命士而遣子雲孫鼎昇俱為庠序生督敎甚力由是豐人無少長皆知翁之為賢而春秋則七十矣鼎之上太學也以道逺不獲登堂拜慶乃求諸縉紳詩將持歸為夀而請予為之序夫先民之所以慶其人之壽者非徒以其閱是甲子之多而已殆以其有可慶之實焉以今觀之一里之間豈無七十之老然行弗惇名弗美則亦何所持而為之慶哉則李翁之平生固不必有殊尤之行卓絶之名而君子與其壽者有可慶之實也夫孝則悖盭不設于身儉以勤則奢僣不形于家交名士則狎佞踈好圖籍則聲色屏推賑饑之心則無吝志而所施者博矣本敎子之意則無豢習而所植者逺矣夫其羣行若是則膺古稀之年而享太平之樂于林壑之下比于古康衢擊壤之叟為君子之所頌不亦可乎夫本固則末茂實厚則聲閎理也吾知李翁七十伊始將以漸而進耄耋臻期頥因鄉射之行而正大賔之席遇飬老之令而膺肉帛之賜使為善者加勸將不止于一家一鄉之稱首而已矧其子孫悉以經術自奮異時有出而登甲科躋顯庸于盛世使人稱曰此豐之李翁子也此豐之李翁孫也翁心益怡體益休名益彰君子之所以頌之者益至殆將有不一之書擬其後而予言特為之張本云爾
  秋江别意圖詩序
  太平黄君汝彛為休寧學司訓九年將上其績于京師縣人胡靜夫汪克成詹存中取休寧之景分十二題為秋江别意圖各賦一詩以餞書來請予為之序予往嵗被放南歸得汝彛而與之還往三四年汝彛性高曠殆不可以茍合然獨心善予酷嗜詩凡居閒撫景冩懐酬物一寓于是休寧佳山水縣北松蘿山其勝處不减蘭亭武夷縣西齊雲巖尤奇絶與武當相雄長縣東古城巖石門天險庻幾仇池而縣南紋溪之水澄碧如帶沿溪上下石人峯落石臺玉几山諸可以登渉釣游處至不可名狀予别墅在南山學舍在楓林原相去甚邇汝彛與予每每乗輿騎馬或坐籃輿駕小艇觴詠終日又得靜夫克成存中三人相與忘情寄傲于水雲山月間漁夫樵子往往見侮然予軰心樂之不自知其身之在放藉而受馽于塵鞅也予既被召入朝幸汝彛之將至而念靜夫軰在故山所以序其詩者乃逺屬予不以予之心善汝彛故邪夫人之生世率苦于無友非無友也相啖者衆則情有所不敢伸相與者嚴則意有所不能洽故雖交游遍天下而號相知者恒寡也若吾汝彛葢可友矣一時遊從若静夫克成存中又皆雅志林壑可與分社而不厭宜其賦此以冩臨岐繾綣之懐不忍其去也汝彛為故侍郎世顯之從子受知大司成謝方石先生在休寧以善教聞出館下者多中首選今兹之來吏部將按籍而升之或知而薦之其詩將有所遇于世然則歌頌聖徳被之管絃與能言者角立以鳴一代之盛非予與諸君子所望于汝彛者歟
  送南京太常祠祭署祀丞武君序
  予承乏史官嘗伏讀金匱書考見我孝慈高皇后以懿聖之徳上佐真主成萬世之業化及海隅比隆任姒又嘗奉詔歸省道宿州之閔子鄉孝豐里見大書徐王墳額下馬祗禮且誦尚書陶凱所撰碑銘知我太祖高皇帝念王篤生聖女而無他子以祀事屬有司又聞人言王之祀武氏實主之然不得其詳也治甲寅冬有請文以贈南京太常祀祭署祀丞武君騰霄者始見其本末云武之先有諱原者於高皇后有葭莩之親龍興初數從征伐授武毅將軍至其孫戡遂僉徐州衛指揮事其命諸武之彦曰忠為奉祠曰聚為祀丞官太常守徐王之祀則洪武已已也我太宗文皇帝嘗以巡狩北京過焉復求武氏之後而得名貴者以嗣聚歴定暨閎至騰霄三世矣騰霄以詿誤廢職事者三年今嵗夏詣闕自陳皇上惻然憫其先勞特許復官故與騰霄善者有請於予而予獲聞其詳如此惟古帝王之有天下者推恩之漸必由親及踈况聖后之先有開祥毓秀之功而不及享一日之飬于生前者乎肆我高皇帝膺天御極首厚大倫而推恩徐王又推而及于武氏與古帝王同一道也夫祀官秩比中士而恩禮殊異其賦入有田輸作有衆獵有飬薪有林雖以為崇祀之需而祠官實綜之葢上公之尊外戚之貴未有能過之者然則武氏後人宜何如而後可以言報哉謹其汜掃潔其牲豆上體我高皇帝推恩之盛心而不敢肆又以其暇日訓其子弟服詩書守禁令俾居者無盭法仕者無斁舉享太平之福而優游于衣冠禮樂之區則雖謂之與國同休可也騰霄勉之予方官太常兼史事於先朝故實葢有喜聞而樂道者故序以畀之請予文者何姓而玉名所謂善騰霄者其預餞則自武安侯鄭英而下若干人
  送都閫徐範南歸詩序
  佐淛都閫事宜興徐君範今少傅兼太子太傅吏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謙齋先生震器也以今嵗秋携其子文煥來省先生于京師適先生受誥加三世勲銜皆一品先生旋亦被命進三孤總百官參宥宻如故而子孫偕來視膳左右非常之恩不貲之慶歆慕誦說溢于都下殆近所未有也乆之範請于先生而南凡在詞林各賦詩道其行退走為之序惟先生以醇徳正學事三聖四十年更化初入内閣位元宰明天子端拱受成而先生不自有其功其心休休方集衆正廣四聦以培主徳而惠黎元於家事不一挂意者以範為之子也範自少力學聦悟過人亦思有以自見者㑹先生畀之家政遂不復業舉子嘗屢發廪濟嵗侵所全活甚衆朝廷亦嘉予之以有今兹其在京師每不自安于官下遄其歸以督耕作奉丘壠用紓親之憂遇人則尤退避若晩生恂恂不敢有其身之貴也若是者雖其質之美致然然出于庭訓之懿者豈常情之可及哉矧兹之來先生之起居而承謦欬其得諸觀法益深先生喜範之克家而可以畢力于公也其加訓益至夫然則亦何借于淺陋而為是譊譊哉然竊聞之袁閎之省父于官也其往反人不及知柳仲郢至不敢與父之幕容抗禮范純仁本其父志以麥舟濟人志士尚友者宜不可忽也若範之所立似矣而文煥之齒日長器日閎如因其所得之一二益克之以濟美而勵其子慰先生于再見豈非贈言者之意哉詞林諸君子日從先生後仰窺先生之心於袁彭城之清介栁山南之風矩范文正之勲猷必追而與之同者故因範之行樂道之俾荆溪之人誦其詩想見一時慈孝之盛企徳承式於風教之益將有大焉豈直以敦世好叙離闊而已
  樊母賈孺人七十壽序
  駙馬都尉樊公之母孺人以今治甲寅嵗届七旬清健無恙而季秋念五日維初度之辰凡貴而金貂賢而薦紳以至於姻戚僚宷登堂致慶者彌月其在鄉郡又加厚焉於是鴻臚司賔賈君錦衣千户季君謂予之亦善公也以序見屬然予嘗賦詩一篇題其所謂南山圖者為孺人壽矣豈可再乎辭之則又曰詩約而序繁繁所以致其隆也請必無辭惟孺人賈氏系出安陽為故兵馬副指揮樊公之配有子女五人都尉公行三生極儁偉孺人奇之曰是必當大其家者然非學不可遣入學讀書英悟駿發見者䇿其逺器也㑹被選尚英廟廣徳長公主驛召孺人至京師入朝兩宫賁其身有金帛之錫奠其居有第宅之賜褒其徳有綸綍之頒恩禮駢繁觀者嘖嘖而孺人不以貴怠其勤不以富易其儉所以教都尉公者益力都尉公日從諸老先生講學課詩執禮益恭其聲望在一時勲戚之右遂被簡知典禁旅入宿衛侍講筵受心膂之託葢天賦人以不凡之資而以非常之貴畀之豈多見哉顧所以毓成其徳器俾迓承光寵而將其福則孺人慈訓有不可誣焉者已都尉公奉母極孝又善事其兄訓育其子姪却紈綺之習而服詩書守禮法長子琦次子瑶雖授錦衣秩千户皆循循若章縫之士然以是孺人樂之益介壽祺閲日之多至于四百二十甲子而漸進于期頥之域未艾豈可無慶邪昔有周盛時諸侯大夫之夫人賢者多美于風而母之壽一見于頌誠以王化必始于閨門故聖人取而著之經以垂訓來世炳如也若賈孺人以婦行之淑母儀之尊生我朝列聖道化漸被之餘躋高夀而享其子之備飬如此辭而祝之於古詩人之遺義不庻幾乎豈直桑梓之私好而已予文素號鄙拙雖本諸君子之請而繁其辭亦不能出所題南山詩意徒見其贅爾其何足為壽筵燕喜之重也哉
  古林黄氏續譜序
  吾鄉巨姓必標其所居之地以自名其不地者不問可知其為下姓也葢姓必以地則君子有所據而聨姻小人有所依而獲庇然非數百年聚處而有道以維之亦不足以致之也自魏晋以來用門地取人實有封建遺意然中原多金革之事故雖大姓如崔盧土著如朱陳者今亦不復知其所在矣江南地險僻非用武之國而吾鄉又多深山長谷風氣聚而不散人習禮義而重遷故巨姓視他郡為盛若古林之黄其一也黄之先曰元集為晋新安太守始家于郡四世孫碧璇居郡之黄墩碧璇十世孫益謙又居休寧西湧其孫文㫤則古林之所從出也自元以來吾鄉先逹以程朱三大儒皆郡人由是慕聖賢之學不輕于仕而黄氏先人多從之游文㫤十四世孫伯固以易名家朱風林學士稱為畏友伯固之從弟君啓從學江明安先生而友東山趙徴君又館于師山鄭公師山亟稱之君啓三子皆克世其學曰子運從學風林尤以行義稱以祖產讓其弟子中子度而自闢後圃以居學者稱後圃先生東山著春秋屬辭諸書子中與有叅訂之力伯固之孫叔宗亦從學風林始手編古林黄氏族譜而汪蓉峯司直序之則洪武庚戌也當是時江南新脫于兵人不自給而叔宗惓惓於敬宗收族其志逺矣惜乎益謙以上舊譜失傳叔宗亦莫得而紀之也迨今又百餘年雲礽之來者益蕃於是後圃曽孫世瑞本其父景高之志重輯之世瑞不以其譜為足出而求證于四方得浮梁黄氏所藏黄墩舊譜乃克上推其源得益謙以上三十二世下衍其流凡子孫之後出者皆在焉總之為五十四世小傳以詳一族之行附録以備一家之言由是古林黄氏之譜殆無憾焉請予序予每重世瑞之性行學識嘗往訪于古林見其山之蒼然峙乎其前聽其水之浩然注乎其東則曰此固山川之秀鍾于古林黄氏之先人者也南望之為璜源之吳北望之為㑹里之程西望之為斗山之程西而南為大畈之汪東望之為商山之吳東而南為汊口之程則又曰此固大家巨姓與古林黄氏相輔而立共師友而通姻婭者也然考其先驗其後未始不由于祖宗之積學累行而能致其族之興者亦未始不由于子孫之率徳繩武而能保其族之長者然則譜牒之修不知其本可乎噫今日之祖父前日之子孫也今日之子孫後日之祖父也一親踈崇孝敬而謹其邱墓之守奉其詩書之業以不墜門閥之傳則庻幾此譜之不為虛器也已古林黄氏可不勉歟
  憲副朱公暨孺人王氏偕夀圖詩序
  偕夀圖一而附以詩若干篇出于工部屯田主事祝君萃李君堂之所請以為其長員外郎朱君恩而作者葢朱君之父憲副公今年夀七十九母王孺人夀八十俱無恙在堂而員外君逺仕京師故同官者本其意而為之以致遥賀也古之人於父母之年不可不知而孝子愛日則因其親誕之辰數其夀而為之慶者殆昉于此夫親之夀不可以不慶固也而况其賢且貴焉者乎憲副公起進士授監察御史歴山西按察副使官中外二十年年逾五十即引去其通練之才清慎之操恬退之節人至今而道之而王孺人以巨族令女來歸于公其賦性貞淑處家儉勤實與公相峙而成相偕以老其貴且賢有如此者而又得員外君能飬志以承其後趾美甲科官六曹以不替其詩禮之傳其賢而有後又如此宜諸君子彰其夀而為之圖聲其貴且賢而為之詩也亦豈非尚齒好徳之心出于同然有不能自已者哉初祝君倡此舉以夀公未幾而被薦治水江南不克竣事責成李君予乆未之能復也乃今孟冬員外君忽受命冊封親藩于荆湖有過家之便葢向之所圖以致遥賀者今遂可以拜膝下矣龍章鳯節照耀里閭山川草木赫有榮觀東吳之老者奉觴酌以□少者操几杖而侍企徳向風彌月不已吾知憲副公夫婦樂其子之能飬而心益休體益康雖由是以進于期頥之域而為人瑞于一鄉有不難致者矣憲副公誕辰在九月十四日孺人誕辰在十二月十二日適與使歸之期相當而鄙作之渉遲鈍亦若有待焉弗偶也故輙以是先諸君子書之圖額而為員外君申愛日之義云
  慶沈母太孺人榮膺恩夀序
  中書舍人沈君冬魁以三載考績恩受勑命贈其考隠徳府君徴仕郎中書舎人母陸氏太孺人惟時太孺人年七十有二以迎飬來京師凡仕之在同鄉者咸樂君之有母也將合慶之而以序屬予予竊聞之好徳錫福箕疇所陳玉瓉黄流著于詩雅葢言福之錫于君畀于天者必安和淑善之人人不可以倖致也太孺人㓜失怙恃而鞠于祖母賢明貞惠事祖母以孝聞長歸隠徳君克盡敬戒不幸隠徳君早世遺孤二人又竭力事其姑生盡飬沒盡禮持家訓子以不墜夫君之業人稱其難葢陸氏阜城鉅家若太孺人之叔父都憲公憲副公與其弟憲使公前後舉進士出入朝省振華履亨家法益備太孺人每諄諄以勵中書君昆弟曰非力學安得至此中書奉教惟謹遂登高第官近臣清才妙器表表一時而君錫之恩天畀之夀於太孺人遂兼得之求諸一鄉豈多見哉是宜賀矣或曰七十之老世豈無之而三載考績恩命之頒又恒典也予曰不然箕疇之所陳詩雅之所著正謂其有安和淑善之徳而後可當盛大之福享耄耋之年爾茍非其人則君子以為倖致雖夀與恩何取焉若太孺人之徳美矣被龍章奎畫之褒膺翟冠霞帔之服清健康裕巋然于堂則傳所稱歸極必嚮之五福而黄流不注于瓦缶者非是之謂歟矧中書君名位益進太孺人恩夀與俱將由今封以漸躋于高品由七十以馴至于上夀使里閈之觀者歆慕聞者興起福禄榮名與陸氏相高殆不徒光逺有耀而已然則鄉人之慶固昉于此乎予不佞於憲副公叔姪相還往而中書又予所器重者故特序其事以為稱觴者之先驅焉
  潞州志序
  彭城馬君知潞州之明年求州之圖籍閲之得兩冩本一成于永樂一續于成化大抵詳于近畧于逺也文俚而不雅事襍而無叙君竊病之乃致科貢士五人與學正桐城劉崧俾旁蒐博采于諸史别集中渉潞事者悉檢録之手自刪訂為若干巻其繙閲之勞彚次之審葢窮日夜之力而後成也馬君以予素相善亟具副走書京師請序之而梓行焉夫圖籍之有資于世也尚矣周禮外史掌四方之志土訓掌之以詔地求誦訓掌之以詔觀事而知地俗當其時為人上者多明習天下事而徳業之隆有以也訓史職廢莫之可徴然方域之圖食貨之書人物之記在後世不可少者固周之遺法乎潞據太行履蒲津號天下之脊物産不乏而秬黍之生足以召大龢定古樂前代嘗以署軍府矣我朝置州領縣六建宗藩大國一次國十數葢山西巨郡也豫譲之忠鮑永之孝任敖李抱真王彦之勲烈炳然在人至以耆徳位丞疑佐興運若杜斆先生尤他州所未有也夫如是而無圖籍紀之使文獻滅裂名郡等于僻陋繄誰之責歟馬君志成而潞之為郡益顯葢其詞鬯其事核官于斯者可持循以為政生于斯者可尚友以為學也然不但此而已鄰封異縣得而讀之心馬君之心各為其方之圖籍以傳將見廟堂之上一史二訓之職以賛吾君於凡地利豐耗民風美惡人材盛衰皆可按其原委革因之所在謹禮恤民節財飬士徳業之隆比于成周豈非聖王求治之一助哉馬君可謂知所先務矣君名暾字廷震以鄉貢士家食時嘗編徐州志若干巻筮仕知蒲州改守潞所至以公勤牧愛聞五人者李璽李壕牛良李堂舉于鄉王卿貢于監皆潞産也






  篁墩文集巻三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三十三   明 程敏政 撰序
  辭金詩序
  治庚戌秋占城國王古來言往者安南國王不道納臣叛將而助之虐奪臣國授之以冐天朝之封臣投命無地賴先皇帝大恩以事付都憲屠公公不鄙夷我陋邦踰嶺海察事機合衆議以冊印畀之臣文告安南數其不能恤隣之義折其姦萌道之逆順安南自是不敢肆其兇狡而臣獲返國以有今日皆聖天子盛徳與屠公之功臣表謝外有白金若干鋌黄金器飾若干事異香番物若干奩附使者以謝屠公敢昧死上請上嘉其誠命公受之公固辭曰綏逺之仁繼絶之義在聖天子臣何功之有上不允公又懇辭曰臣不佞臺憲之長也而受外國金其何以率下聞四方雖天語再臨臣不敢奉詔上知公志堅許之令貯禮部備公使之需由是縉紳流聞嘖嘖稱羡播之聲詩積成巨編而推予為之序予嘗閲屠公辭金之䟽見聖諭丁寧始命之受而終聽其辭者未始不斂袵嘆曰休哉非前代君臣之可及也昔漢陸生使南粤受趙陀饋在槖中者千金他物稱是歸不以言高帝亦不之詰宋趙令受吳越子金雖不及知藝祖命受之亦不聞其力辭也然則謀國之功偉而正己之道缺豈所以貴名檢而示儀型于天下哉公為侍御歴都憲屢當劇任受重託其識足以察㣲其才足以制變若陸生之學術趙令之勲猷公殆有焉而辭金一事則過之矣逺近士夫仰公之清風而樂聖天子成大臣之嘉讓詠歌之使亷貪之化可期伐檀之詩不作誠有渉于風教為美談于後來不可以無傳也予與公同舉進士相知深故不以鄙樸辭而序其事如此公名滽字朝宗世家四明今官為太子少保兼左都御史魁幹偉髯負氣節望而知為重臣碩輔云
  端友齋録序
  端友齋録一編出今錫山盛虞舜臣舜臣嘗得端石之佳者為研而取象于鐘鼎黼黻凡四軰既以名之又潔一室以貯之號端友齋矣復摹其形裒其所得傳記銘詩之類鍥棗以傳請予為之序葢凡諸君子所為發端友之義者畧盡而予往嵗亦嘗為舜臣銘其一焉將何說之可益哉昔米南宫出見奇石具袍笏拜之呼石友而舜臣方以詞翰與事禮曹印局其惓惓于斯者殆有慕焉爾矣然録之所載言人人殊非諸君子所以私舜臣而廣其志識哉或曰鐘鼎以食言黼黻以服言非盛徳莫敢當也當之以物而加之友則幾于僭且鑿矣可乎是不然舜臣之意以其有端之名有堅貞之徳故取象焉求自益而因以風世之若逄者謂其僭且鑿焉過也彼命之曰陶侯之于即墨偃然人之而又假命徳之權則將奚責焉或曰飽仁義者不願人之膏梁美聞譽者不願人之文繡恐循名責實者過而撫之以為端友之不屑于是也夫端友之屑不屑人惡得知之而舜臣之意則可知己或又曰舜臣如欲風世則為室貯之為銘相之斯已矣必鍥棗以張之而夀其形癖哉名之取義又何暇論乎是亦不然古君子玉不去身士無故不去琴瑟懼其心之逸而性失飬也夫端産抵玉而研之役在簡冊有恒焉引之自近則玉與琴瑟之倫也豈若南宫氏之姑友夫塊然者而已哉噫觴政奕譜之屬紛紛然競出以售人士夫間亦或樂誦之者舜臣之為癖也不寧愈乎吾以是序其録而使之傳雖比之說郢書聽囈語固風世之一端也非成其癖而為之辭也
  夀前侍御黄公序
  黄公用遜以休致居蕪湖之驛磯三十年矣治辛亥夀當七十加健焉凡鄉後進欲致慶于公者計得予一言時予被放歸新安山中弗克成予還朝之又明年其鄉國學生鄭文博因庻吉士胡仲光以見申其請曰黄公志也諾之又明年文博出宰於濳請益力曰公之壽七十四矣則然曰予不佞與公同出畿南素重其風節又承乏史氏得公也詳能不一言以副尚齒好徳者之夙願哉公舉進士授御史景泰中上書論事獲罪謫典史營山稍進知安岳縣英廟復辟初録舊忠多起廢而公值内艱去服闋乃僅得督府都事亦漸向用矣而公復將䟽論用事者遂被誣謫戍邉乆之用事者敗始以霈恩獲休致還其鄉既還有勸其自理雪者笑曰吾豈為是可恧之事哉今侍御劉君廷式宰蕪湖為建清風樓于江滸以著公之高節閣老瓊山先生實記其事葢公性剛方而輔之以問學故一謫官再謫戍名詘而氣益昌身窮而節益厲雖比跡古司直之臣何歉哉惟天生物至不齊也然乗除之數恒黙存其間不使偏勝焉南山之松其操凜然歴氷雪不少變故用之則其材中明堂之選弗用則其夀閲千嵗而弗凋豈彼柔脆纎穠一發即萎者可同日語哉若公是也公材之弗究于用人也非天也躋耄耋之年享山林之福而樂子孫之飬俾善者勸強不義者知畏天也人孰得而沮之新安蕪湖相去不啻東西家然吾鄉人子弟出入者之所必至他日得謝而南當訪公磯上登樓舉酒聽公高論且有詢于公曰鄙文何好而公乃堅欲之也相與撫掌訂晩嵗之盟于巖壑間可乎公自號飬素誕辰在嵗十一月廿八日有子二人曰瑞曰琰皆克家有孫五人曰為儒學生世其業云
  慶太守涂公七十壽詩序
  寧國太守涂公恒孚致政居豐城里第餘十年矣乃治乙卯春其伯子監察御史君奉璽書有事于廣仲子兵科給事君奉璽書有事于蜀期以明年事竣並集故鄉而公適年七十無恙兩君者得親奉一觴拜膝下伸愛日之義焉於是士夫間榮其行多賦詩貽之而給事李君漢實受經太守之門奉以請序予恒謂人生獲壽與福非難惟所積稱其所獲之為難爾長歴厚享世豈無之而所積弗齒于君子則奚壽與福之有哉涂居豐城世以積善聞至草堂先生韜能不施積學以啓後伯子憲長公遂舉進士為名御史己巳之變嘗上䟽止遷都之議甚偉仲子即太守公繼舉進士歴南京吏部正郎知衢宣兩郡鑑裁之公牧飬之良為一時巨擘而居家孝友嗜學至老弗倦自號芝軒老人出其門多取高第躋顯仕五子者亦皆身教之曰昪旦趾美甲科即今御史給事君曰景薦于鄉曰晏旭事舉業葢涂之先所積甚厚至公益培之且加濬焉壽當古稀福踰常等而縉紳有發徳之什渢渢洋洋可以昭當時名四方豈非所積足稱其所獲者乎兩君以使命之重過里閭山川草木亦有榮耀登堂之際親黨畢來為父者仰公之夀福並隆為子者企兩君之孝忠兼舉非徳則孰與致之吾知公心休而體豫由七十而馴至于期頥可前卜矣矧兩君以壯嵗競爽于朝司獻納典風紀位日崇譽日興所以為儲休委祉之地者實有大焉則凡播之聲詩託諸比興致南山之祝于異時者自今伊始予家新安與宣接境亦嘗受一廛于屬邑側聞公之徳政也乆又獲識兩君于輦下斯文之愛不可辭也敬序而歸之
  萱榮堂詩序
  刑科給事中新喻張君受詔覈邦計于二廣前期過走言曰文不佞之有兹行也計歸日在嗣嵗初冬可取道過家省母孺人于堂上惟時母孺人壽周八十文獲奉一觴顔色葢自慶以為榮且文侍瑣闥將三年矣夙夜在公恒以勤恪自勵思得恩封為母榮榮之所被皆上賜也而吾母之慈訓實於是有徴焉謹以萱榮二字掲堂之楣大夫士之厚文者詠歌之至盈巻軸顧不可無序也敢奉以請走固讓不獲則起而嘉歎曰榮哉士之限職守勢不得歸與將命四方苦于兾越之相閾徒興于靡盬馳思于瞻雲而不能已則求如張君之獲事其夀母者豈非千百之十一哉樹萱之詩燕喜之頌逺矣然尚齒好徳之義本乎人情者豈以古今而有間哉惟孺人出李氏世儒家為令女既嫁事其舅逸軒翁姥甚孝佐其夫直齋先生有禮慈儉之行雝肅之儀賢明之譽内外無間言其尤大者撫庻子若已出而敎育給事君甚力給事君遂擢賢科為近臣知名一時而又被簡命于今兹清江玉笥之間有榮觀焉吾意其登斯堂也甘㫖載陳衣冠畢集誦諸君子之詩以侈上恩昭母徳使見者企慕聞者興起一舉而忠孝之義具焉豈若昔人之夸衣繡矜負弩于里巷而已哉李孺人目其子之成而享其飬心日休體日強雖由耄耋以漸臻于期頥其孰禦之使軺北還褒典南下則慈訓益彰榮益大本尚齒好徳之義而為禮者其所得益富鄙言特為之先驅爾其何足為斯堂之重也哉
  送太守李君考績還嚴州序
  太守李君叔恢之治嚴州六年矣治甲寅冬奏其績于朝書上最焉予與君有世講而喜其政成也將舉一觴以相屬廹嵗晏齋祓相仍願弗之遂既少間而訪君則君去乆矣恒置恨焉忽一日饍部郎中程君愈過予曰吾睦人荷太守君之惠澤甚厚思得一言為歸任之慶可乎予亟諾之曰是方有歉于君而無所伸其禮者第君業已行盍徐圖之饍部請不置荏苒之間至改嵗而春且過半盖不獨愧李君并愧饍部矣惟己酉之嵗予被放南歸泝桐江而上抵睦城下拜嚴先生之祠退與君相見富春驛中說故舊君以兄事我以道義勉我明日始别情依依若不能釋予心識之今七易寒暑矣被驛召入朝值君之來乃不得執手一欵叙誠恝然不自勝顧獨有所悉于君者不敢不為睦人告爾君世家東安為故都憲歸菴先生之季子先生與先尚書㐮毅公同年進士事四朝以正學直道聞天下其家訓極嚴君兄弟四人皆以儒發身各有立期不負其世風見流俗之事若將凂焉故其治郡惠民而有禮君趾美甲科歴大理左寺正讞兩法司之獄必詳允有不可者至以身任之不少徇焉故其治郡奉公而不刻夫惠民而有禮仁之推也奉公而不刻義之施也兩者交舉而政之弗成者鮮矣此吾之所悉于李君者睦人亦能知之乎饍部曰知矣而未能詳著之以取徴後來是以有請也予又曰李君之為郡也乆矣將有遷陟之命吾恐睦人之欲終其惠澤而不可得也奈何饍部曰不然使李君而有遷陟之命則位益崇施益溥吾睦之人豈敢專有而淹君子之轍于東南山水之間哉予雖以遲鈍愧饍部然喜其言之有合也促書畀之凡睦人之仕京師者悉繫名其後而饍部予同宗其先自歙徙淳安故為之倡云
  送行人王君使朝鮮序
  治乙卯春三月禮部言朝鮮之有事也宜遣一行人往致禮于其國詔可惟時行人王君獻臣實受命以行凡與君同年舉進士尤厚善者檢討郭君瑀而下若干人醵餞之且相議曰敬止少年偉丰儀妙詞翰選于衆而使逺外名一旦聞九重臨遣之日賜一品服視他使為榮然求所以副兹命者宜請敎于君子一言乃託吾宗人杲及楊君志學以來謝不獲則為之言曰朝鮮古箕子之封履視諸蕃獨恭順爵有請賜有謝元㑹聖節諸大禮嵗必四三至其境去遼水不三百里而近館傳相望無瘴癘險阻之虞其人業詩書比内郡擎跽如禮無頑獷犯順之習使其國者盡兩月可還則敬止之行固不必有所咨計而使事可成也然天下之事或斁于易而成于難彼使而渉瘴癘險阻之虞當頑獷犯順之習勢若難為者顧一切以蠻貊處之摘其罪昌其詞宣上徳威而奪之氣使其知讋而感焉斯無不得其懐服者矣若朝鮮則何如其處之哉純以蠻貊待之則彼固我之近藩業詩書比内郡不可也純以中國待之則彼終以譯而通其漸或至于狎肆亦豈法之得哉必吾之所以自處者介可畏敬可慕上以見中國之尊下不失綏逺之義使朝鮮之人知天朝使者秉禮逹節而善於其職若此名不愧皇華之選行足稱品服之華此敬止所有事也予又見往時使朝鮮與安南者多喜以詩賦相倡和為長雄心恒疑之夫周爰咨詢而陳詩以觀民風古使臣之職殆不謂此如以其詞華墨妙自矜詡而與蠻貊爭勝負縱過于彼十倍藝焉爾其何繫于使義之得失也哉此亦敬止所當知也今上嗣統初詔用儒臣一人告即位于朝鮮禮部以予名上值開經筵予不佞承乏講讀官首不果行然恒以不得一覧東方山川之勝為快於敬止之行竊有羡焉故既序其事以贈而申之以規將見使事之真無難也此諸君子之意也送太常少卿沈公廷美考績還南京序
  廷美年十九以上海諸生領鄉薦即有名其學自治經外兼通諸家作為歌詩得意處不減唐人風格書法兩晉尤清勁豐膄為識者所鑒賞然數奇弗偶竟入吏部銓授中書舎人遷尚寳丞幾九載僅一轉少卿而已廷美性和易有守不以仕途通塞為計念公暇與客觴詠終日當其興到開口論事後成敗古今人賢否得失如指掌聞者嘖嘖曰此有用之才邪而滯于此治辛亥始用薦陞太常少卿涖任南京一考矣上其績于京師詔仍舊任錫之誥命陛辭南還大理卿王公景明於廷美同鄉同學號知已太常少卿李公士欽於廷美同官尚寳交莫逆喜其來而惜其去之亟也請予言為贈昔予獲交廷美時廷美方住玉河東城下每好天良日有所集予多在坐歌呼笑樂終夕不自休葢於今三十年握手話舊恍不自知其髪之種種也雖然三十年來事紛紛若蝟毛何可縷數獨以廷美觀之則當時固有較力以相高而謂其弱者矣有隂㨗以取上官據左席而謂其迂者矣然不旋踵間事去名徒為人所指議而廷美顔如渥丹語如霏屑一飲累觴猶昔也為歌詩竒健可喜猶昔也與人論事侃侃不少屈猶昔也奏績而來予誥而歸亦何歉于得意一時徒自矜詡而旋已失之者哉南京舊都百司事簡太常所職者禮樂無簿書之勞東南山水佳勝處可日相尋眺以自適葢以已觀之謂之吏隠可也以人觀之謂之仙曹亦可也人固有終其身行憂患之途求一日之樂而不可有者廷美所得不既多乎然予於廷美非一日之雅愛莫助之而竊有告焉通塞相乘者數之常也詘伸不失乎己者君子之守也廷美何患哉亦獨盡其在已者而已
  南征紀績序
  治癸丑嵗貴州都勻清平之夷叛弗靖詔平蠻將軍出湖湘之師往征之京營官軍自飾戎裝願行者聽而錦衣舍人廣右鄧君鎰其一人焉是嵗冬師集貴州合鎮兵營其落乍之地從事于賊壘也有日於是鄧君與其友指揮使尤禮等若干人書姓名于一巻題曰南征紀績指日而誓于神曰此非大丈夫分功之秋乎所不同心協力以殄㓂圖報者有如此日衆志既諧乃受大將鼓旗進薄其巢穴數與賊遇奮其謀勇無一不當百者由是燔其寨若干俘馘其黨若干獲其軍實而還其所掠人畜若干瘴煙肅清居民按堵奏㨗于朝天子嘉恱班爵賜賚有差而鄧君授百户進千户蒞事錦衣親軍榮有加焉乃間奉此巻請為之序予惟天下事成于相契而敗于相嫉不易之理也况用兵四夷勝負之間安危擊焉烏可恃一夫之勇而弗資之人哉若鄧君與其友朋結為弟昆勉于功名勵之忠義堅腹心之託而成敵愾之功于不毛之地於禮所制五人為伍傳所稱師和則克者殆有合焉若彼妒此能而廹之險甲讒乙功而毁其成惴惴然惟恐人之軋已而于國之大事不少恤者亦何見之盭哉鄧君年方妙志方健又不忘于軍旅艱難之際若是他日建勲四方致位金紫以増輝于同盟之人不自此而基之哉予故序而傳之以為斯舉也不獨可施之幕府行陣之間而已
  贈陳君伯謙赴湖廣布政司理問序
  治乙卯夏四月吏部試銓者若干人次其高下有差而言于上授職事于中外惟時吾郡太學生陳君伯謙第在優等注湖廣布政司理問理問在藩幕為上佐其職典刑獄為專官非他屬瑣屑者比人往往不知其然而意陳君不慊于此者予曰是烏知其然哉彼郡邑官能慊人意者每銓何啻百數而理問恒缺然無所見非無所見也郡邑之官多理問之官少也天下之政務細劇而難理者莫如刑刑清則其餘可從而理故聖朝之制設專官焉每一藩置按察司以總一方之大獄而布政司别置理問凡郡邑之刑繫布政司者悉之理問勘其情偽曲直而上之使使覆之而獄成焉由是強之鋤而弱者安惡之懲而善者勸其重如此非敬以聽之勤以涖之公以决之其不至于僨事而斁政者幾希是則按察理問品秩有崇卑治獄有大小其任之專一也君尚以為未慊而不思有以稱其職哉陳居祁門竹溪為舊家世傳春秋春秋者聖人之刑書得其肯綮可理天下而况一官哉君年壯負學識練世故而不迂雖困于塲屋而志益健兹之往也發其平生之所藴于審克敬怠之間有所疑則傅之經義以求合今代制刑之典使一藩之間刑清而政理上官才之君子予之則君為不負其所學而績成于異日膺薦擢以増光于一鄉可兾也哉
  贈沈君良臣知南雄府序
  良臣以成化甲辰賜進士出身第九人宜得京朝官乃選知歸徳歸徳河南巨州也有軍衛雜處其間政劇訟繁而良臣優為之由是部使者相繼上其治狀被旌異之典進階而及其親時親在吳中尚無恙人以為榮且意良臣宜得入為六卿屬乃更授經歴右軍都督府府事雖簡而良臣一處之以公勤豈典銓者知良臣在歸徳嘗兼理兵民有聲而輟之以佐殿巖之重乎於是良臣將再考矣㑹南雄以闕守聞典銓者復以君名上詔可拜命之日始有謂良臣廻翔頗乆乃今得一伸者予曰不然良臣自釋章縫即把州麾佐帥幕而食中大夫之禄才嵗一紀爾進而守大郡服金緋州縣之下吏環視而聽約束儼然古諸侯之尊焉若是而猶憾其遷陟之濡滯可乎哉夫仕之中外與遲速皆君子所不計君子所計在職之稱否爾南雄治嶺南與南安相距葢江廣孔道治之最劇者視中州支郡殆倍蓰也邇者盗起江右至于殺將吏刼府庫聖天子憂之為置巡撫憲臣專制數路賊所出入地而南雄實隣封軍書往來小民繹騷將有日不暇給者視持文墨佐軍府又大異也然則良臣之求稱其職也豈得謂之易易哉吾聞天下之事小者理則大者可以類推易者辦則可因而積之以待其難者君子之學當爾也良臣之前此所操履所舉措亷謹詳核悉有規緒播于人口甚著葢試乆而飬深非一時淺淺者比持之以不矜守之以不怠將見南雄之人慶其有瘳而為君子之所嘉予者未艾也中外遲速豈良臣之所計哉太子太保遂安伯陳公今大總戎蒞右府事雅重良臣喜其遷秩而惜其去已來請一言予素交良臣知其人且其弟庻吉士良徳予主考京闈所得士又受命教之于翰林沈氏往還非一日之雅也故序其事以復陳公而因致其私焉
  賀大理卿王公六十壽詩序
  君子所貴乎夀者非謂其有可壽之實哉善足以長人功足以利人之家國如書所稱吉人傳所稱休休之臣是謂有可壽之實者故人從而壽之好徳之公也反是而享耄耋期頥之年亦徒夀爾豈君子之所貴邪予讀諸公所夀大理卿王公之詩竊為之嘉嘆曰公固有可夀之實哉公舉天順庚辰進士及中外三十六年其為人和易闓爽周慎詳核見者樂親之而利害莫能奪其守亦未始以矯激取名干進其官自南京刑曹知黄州府參政廣西長憲江右入典太僕乆之以都憲撫山東而召為大廷平葢公居刑官則一以洗寃澤物為己任不刻以為能任有司則恤民之隠而捍其難著徴馬之令以裕民而救荒之功尤偉以是其所歴之地感其更生而籲天懐其去思而立祠以祝公之夀甚乆况甲子週遐算伊始凡在交承之契出于好徳之公者其能已于言哉昔漢張蒼明習律令于定國為廷尉民自以不寃魏高允刺懐州有遺愛而議刑三十載内外稱其平宋富弼知青州兼京東安撫使活饑民五十萬厥後四公俱至台輔享高夀功名赫然光照史冊求王公之平生而數其宦轍固將以古賢自期者台輔高壽將不追而與之同乎善足以長人功足以利人之家國為吉人為休休之臣所謂年彌高徳彌劭者公能不益自力乎公名霽字景明上海人其始生日在嵗之六月廿七日太子少保刑部尚書毘陵白公太子少保左都御史四明屠公暨諸同寅各賦夀詩一章舉酒相屬于公第請予為之序予與公同出南畿重公之為人故不辭而書之如此他日由六十而七十如于公又八十如富公又九十如高公以至于百嵗如張公位六卿以佐天子聲實流聞與嵗俱積君子貴之益從而夀之崧高之章黄髪之什洋洋渢渢被之管絃宜有名世巨公為執筆以侈其盛若鄙言則謂之先驅可也其何足為公之軒輊也哉
  送王汝璋醫官南歸詩序
  常之義興多世醫王氏其一焉王氏之彦曰玉汝瑛其學於素難而下諸方書證治脉理尤䆳自被徴入朝即供奉御藥房内而宫闈貴近外而勲戚卿大夫有疾必延汝瑛汝瑛一一應之無倦曰某宜攻某宜補盡一兩劑必勿藥下而賤若韋布若市㕓胥史之家有危急不可為者亦必懇籲于汝瑛而聽之决其名勃勃起聞四方被簡知擢判太醫院事而汝瑛嗜書秉義一不以利為計念喜與館閣士還往抵掌論政往往有拯時憂世之心不特醫之良也予與汝瑛同出南畿而多病交乆益親聞其弟有璧汝璋者亦佳士不及識也治乙卯夏五月汝璋以公檄自義興來京師獲省汝瑛于邸第時復過予聽其談土風及世故㑺爽明快傾倒若平生而動止撝謙秩秩有禮無淟涊齷齪之態望而知為汝瑛之弟也汝璋居月餘將南歸凡納交其昆玉者繪圖賦詩贈之行而謁予序之且曰汝璋以推擇為醫學訓科自郡守貳邑令丞以暨黌舎師生故家舊族之旄倪有疾必託汝璋而愈汝璋負才通敏不拘拘于一藝凡有司之公務擊泉榖主轄難其人者亦或委汝璋汝璋夙夜勤恪必為之竣事而反命無少盭焉大抵汝璋之醫而儒猶汝瑛也汝璋之醫而才猶汝瑛也汝瑛之醫行于朝廷汝璋之醫行于鄉國其惠澤有逺近小大而濟人利物之仁擊其所存則一而已汝璋歸哉其惠澤益逺且大則其名益暴而不可遏吾恐鄉國之間不能專子徴召之典且不日下矣二惠翩然競爽于時為一郡世醫之冠而於王氏見之豈非諸君子贈言屬望之意哉
  元萬戸吳公與富溪程北山處士詩引
  元建徳路判官兼義兵萬户吳公訥五言律詩一章與富溪北山程處士安道者今百餘年矣葢元之季所在盜起民不勝荼毒而起山谷團義兵畫保境全民之䇿者惟吾鄉獨盛若吳公與安道其一焉味此詩則厭亂思治與夫逺害全身之意隠然溢於言表讀之可以想見一時友朋相與周旋世故之狀使人慨然不能己考國史傳記葢婺源大畈汪公同最先倡義而休寧黄源吳公觀國溪西俞公士英及其子榮萬川任公本立及其弟本初星洲葉公宗茂與先高祖安定忠愍侯皆起應之而黟之汪公成徳祁門之馬公國寳汪公均信程公徳堅婺源之許公次誠遥相應援者尤多口程公兼善最先死義而璫溪金公賔暘泰塘程公均佐與吳公皆以知兵受薦分道捍禦而吳公於安道實引以共事十餘年間勝負相尋或内附本朝或乃心元室各盡其力之所及而後生小予能道其事者則寡矣予獨念安道當多難之時口不言功值維新之朝身不求仕智名勇功居而弗有其畜之深發之者要亦不在諸公後葢安道兩子勇望皆賢而勇之子永昌永昌子慶祥尤倜儻好義以松友自名一鄉之善歸焉慶祥與其族兄永寧彦彬力以修復先業為志而永寧號竹友彦彬號梅友一時鼎峙於富溪山水間白髪蒼顔見者起敬不必簮組其貴而徳孚於鄉不必章縫其業而敎成于家豈非北山處士食其報而未盡者將於是乎發之也哉慶祥之子宗盛老成孝友思引其先烈而弗替乃得吳公此詩於其從弟正思所相與裝潢成巻請能詩者繼聲其後乞走一言走嘉其志為詳著其事于首簡使讀者知前人起家之難必修身慎行以迓續于方來俾北山之名逺而彌芳富溪之澤乆而彌長庻幾可以増輝斯巻豈徒曰存先世之手澤見當時之契分而已
  南舒秦氏家譜序
  吏部侍郎秦公崇化手續其家譜而刻之有年矣間奉以相示曰我先世居廬州舒城之友鹿沖自宋以上譜逸莫可考五世祖漢卿勝國時始以儒起家為提舉提舉生六安守天祐六安生奉化丞均玉奉化生洪武庚戌進士行在刑部郎中子儀先祖也郎中當永樂初屢上䟽論事謫同知衛輝府始剏秦氏譜一編學士胡文穆公為之序至我家君梅山先生恒有志續焉未就而不佞實成之為三巻首譜圖以詳世系次譜傳以著履歴次譜記以備文獻凡可知者謹書之不遺不知者闕之不敢妄有所損益明兹譜之可傳也敢請一言于編首用詔我嗣人予與公同出南畿雅相好受而讀之終巻為序曰宗法之不可復也尚矣自魏晋以及隋唐有中正之設譜牒之上用以公選舉定昏媾少寓宗法其間五季以來一切報罷至宋中葉而歐蘇之譜出例嚴法精談者宗之下逮元季之亂譜學益廢况廬為左君弼所竊據而受禍尤甚者哉我高廟龍興一海内修復先王之禮律明嫡庻正良賤同姓不相偶異姓不相繼武弁之承文科之預必上圖狀論其世而後定一宗法之所推也百餘年來㝢中又安而廬之為樂土也乆矣故老遺黎之子孫休飬生息日益以昌誦詩讀書出為世用若秦公祖孫獲保其先緒而衍其文獻之傳伊誰之力歟考秦之得姓云始咎繇或始伯翳子孫國於秦因氏焉葢盛徳之後也中間起仆凡幾代幾人而提舉公以一人之身有子十一有孫十五曾孫二十有六孫五十有三五世孫六十有五來者未艾上下相去二百年爾非其所積之深且懿烏有是哉况嗣世者有保境之功有惠民之政有匡時之䇿蔚乎炳然可以裕後而公趾美甲科歴官少宰其所典風教選舉參廟謨而領使命于四方才望表表為時名流足以振其世風而弗替又誰之力歟夫念其族之所以完則非忠莫與報上感其身之所從出則非孝莫與繩武以是相朂而又以朂其後之人于無窮則宗法庻其有聞而斯譜之為可傳也審矣夫豈徒以紀名諱叙親䟽别昭穆而已哉
  慶滋陽韓君受勑封禮科給事中序
  滋陽韓君濟民有通核之才而勤恪以自勵為陜西苑馬寺録事數年關輔上官亟稱之而君以地逺位下莫能有所拓以自見則慨然曰我諸子已長知向學不歸教之乃眷眷于一資斗禄間謂之何哉即不竢美解請致其事上官甚惜之而君欣然如得䇿東歸日坐一室召諸子相對治經史或至夜分又延明師儒相與講肄課試其所業諸子者奉訓惟謹學日以成其孟曰智舉庚戌進士擢禮科給事中其仲曰普舉丁未進士知鄞縣召授河南道監察御史二惠競爽若雙鳳之出丹穴而翔于阿閣文采爛然為瑞一時而君篤教之功亦不可誣已治七年冬君以其孟考三載之績授封徴仕郎禮科給事中適以迎飬而來拜恩闕下衣冠相輝人嘖嘖以為盛事而同鄉厚善者又議請文為之慶中書舍人劉汝忠授簡于予予考次君之平生而為嘉嘆曰使君眷眷一官不數年亦必循次而升或受薦而起然所理者非攻駒考牧之長則簿書期㑹之佐爾豈若教子之為急且重邪懿哉韓氏之為父也天下之人孰不願其子之成顧有幸不幸焉求於給事弟昆克奉庭訓致如是之烈者曽幾何人偉哉韓氏之為子也肆聖天子推本溯原賁其身有章服之榮褒其徳有絲綸之寵厚其生有公廪内饔之飬使觀者式之聞者慕焉其為一時孝忠之勸侈矣豈獨一家之私慶而已哉矧二子者一司邦諌一典風紀其言議風裁以翊皇度正百僚扶善類而懾奸宄其功名思比于古之汲魏桓鮑則所以為君之貤封者進而益崇將自兹始予於給事弟昆同朝辱相與非一日特序其事以畀汝忠為稱觴者先
  夀汪翁六十詩序
  新安汪氏皆祖唐忠武將軍越國公越國當隋末起義保鄉井其弟長史宣城公實佐之宣城故宅在休寧之西去率山五十里曰鵬原亦曰彭原山川盤回地土沃衍子孫不下數千指其俗好文其人多夀若大倫翁者實宣城公之裔其為人敦碩慤慎而持之以儉勤行之以義譲田豐業隆甲于鄉其從弟大淵判永州從姪進之舉進士皆名流也子漢為邑庠生次子㳙亦讀書謹禮有孫三人其羣從兄弟有七八十嵗者數人而翁亦夀周一甲矣翁既以家務付兩子乃作樓于所居南山下居之日登眺觴詠為樂榜曰南山樓一切世務事不問其子壻曰李生謨與漢同學以翁誕辰在治丙辰九月廿四日命工繪香山九老圖相之以詩用祝翁夀而求予為之引予觀鵬之為物水摶三千扶揺直上者九萬而去以六月息物之夀者也而老彭則人之夀者取以名地汪氏世居焉夀之鍾也南山之樓本以其地名而詩之稱夀者曰如南山不騫雖偶而實相契焉壽之徴也白傅在香山作九老之㑹世傳為美談而翁與羣從兄弟蒼顔白髪為樂于率山之下不俟爵而榮不待禄而富夀之等也然則誦南華之篇詠風人之雅讀醉吟先生長慶之句壽筵孔張風日妍美使童子按而歌之羣從兄弟起而和焉属翁一觴翁心樂之體休而神豫由六十而七十八十目其子壻之學成而顯逹翕然塤箎之諧挺然橋梓之峙瑩然冰玉之輝使鄉之人指而曰鵬原之上有賢如汪翁壽如汪翁觀者嘉嘆聞者欣慕尚有不一之書為翁重者予言特為之張本云耳
  贈進士李君知宣城縣序
  䝉隂李君應靈之受命宰宣城也予嘗贈一詩既而良輔廷平作巨軸述李君之事挈求予序予辭之曰言惡可若是其贅乎而良輔請益堅曰應靈忠顯同年友也忠顯家于歙其别業在宣城有弟忠弼受經儒學而應靈實惠教之企以是有請焉且應靈之意謂詩之教婉而約非序不足以致詳也予諾之未及為李君行矣間日則以謂良輔曰應靈為故户部正郎漢章之子漢章以文學政事名于一時不幸不究其逺業以終應靈世其經舉于鄉而進于天子之廷褎然高等其家訓之懿學力之強何惜乎不腆之言而後有得哉顧其意若有不厭于呶呶者君子欿然不自滿之意也人惟自滿而后所謂功名道徳者畫焉止矣謂人不可以加我矣而不知我之不足以踰中人奚益焉若吾應靈其知此邪夫持是心以涖政必勤持是心以臨民必畏持是心以事上必忠吾見宣城之治將庻幾古之循吏以無負于世科與明天子為民擇令之意可知也旌異之選憲臺之召在部使者舎李君其誰與歸本大而末茂實厚而聲閎固不易之理也然則良輔之惓惓于友朋豈直桑梓之私而已哉予往嵗受詔省覲道宣城望敬亭渉宛水宿宛陵書院一夕愛其山川高深風土淳樸與吾新安實相似故因李君之行而忘其言之複也如此予既以是畀良輔俾書寄之而士夫間聞者漸廣悉欲附名其後葢皆樂李君之為人而幸宣民之有瘳也
  聖賢像序
  聖賢像一巻故旴江程氏家藏石刻本也予所見蘇浙二刻本與此互有得失名亦小異皆宋畫院所臨舊本散行于世者最後于京師見宋真蹟于陸詹事家於休寧又見之於汪時春家較之三本大有不同如刻本以東平王為宋武帝以曹參為曹操以羊祜為宋仁宗以裵度為李勣以趙清獻陸丞相為蔡西山父子又於凌煙勲臣中摘程盧公為李臨淮飲中八仙中摘汝陽王為唐太宗之類甚多以今考之東漢諸王常御逺遊冠又謂之側注冠若南北朝安得有此曹參喜黄老師蓋公故為道裝與横槊賦詩氣象何預傳稱帝神像即仁宗御容亦非輕裘緩帯者可相擬也晉公貎不踰中人而以之為英公西山九華處士考建陽家廟本皆作深衣幅巾而乃為袍笏之像是皆後人亂其標目而傳者各以所見為定本也畢竟畫院臨本為近之故輒參考重定一畨且檢名以古今贊辭繫之于右而記其不同之故如此焚香啓冊歛袵肅觀仰企聖賢寤寐千古而凡一時勲猷節行文學材藝之士皆得我師焉豈直寓目而已治九年嵗次丙辰秋八月四日後學新安程敏政謹識
  壽鮑君從逺六十序
  歙西多舊家曰棠樾者鮑氏世居之鮑氏之先有父子遇㓂難爭相致命㓂義而釋之鄉人號慈孝鮑家事見宋史又曰雙橋者鄭氏居也其先在元有循吏鄉人言于官表其門曰貞白里兩家文獻畧等世為婚姻非餘姓所及曰鮑君從逺者在諸鮑中尤號名士足不闖公府而修敬于家庭身不安市廛而殫力于塘堨其性曠逹不以晩嗣為戚而得四男其行平直不以長生為惑而壽六袠殆庻幾古之所謂孝弟力田者歟嗣嵗之冬十二月六日懸弧之辰也其壻曰雙橋鄭巖以書求予言為之慶予家居時葢嘗道歙西㴑沙溪過棠樾經雙橋訪先軰之遺跡顧瞻裵而不能去其父兄子弟見予者往往謹禮逹節蔚然有文以是知其慈孝貞白之遺風凛然未泯也然則從逺之夀予又烏得辭巖之請哉從逺之從祖謐齋先生近世老儒予不及見之而獲交其子泰亦究心内學人也巖之從父璨隠居力學好古文辭與予善且為巖致書甚力予故道從逺之為人序以畀之又縁其所居之義賦詩四章其後俾夀筵之上童子歌之以侑觴而申南山之祝焉棠之樾兮有室有廬輯而不譁慈孝之居彼碩人兮樂此有餘棠之樾兮有堨有塘既讀且耕惟士之常彼碩人兮其樂孔長棠之樾兮有子有女子也詵詵倩亦楚楚彼碩人兮爰樂爰處棠之樾兮有肉有醪願保百齡觔骨無勞彼碩人兮其樂陶陶











  篁墩文集巻三十三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三十四   明 程敏政 撰序
  旌功録序
  皇明有社稷之臣曰少保兵部尚書贈太傅于肅愍公當正統己巳之秋光輔中興坐摧強虜以身佩安危于天下天下頌之而不幸為權奸所構死死未幾權奸以次敗戮我憲宗皇帝奉英廟之志復官賜葬加禄其子冕今上皇帝又廣先帝之徳意贈官易名立祠墓下予額曰旌功俾有司嵗時祀焉而公之忠勲益暴白于天下矣冕以應天尹致政家居感列聖之大恩而悼先烈之不泯也手集褒典及狀碑奠誄之作為五巻題曰旌功録刻梓傳焉而以序為屬敏政待罪史官葢嘗得公之首末因卒業而嘆曰當景帝之不豫也公與廷臣上䟽請復憲廟于東宫期必得請乃已䟽再上至闕門而石亨等以是夕奉迎英廟于南宫復位改元用大學士徐有貞䇿即誣公等以大逆下之獄給事中王鎮等為之廷劾至言臣等與于某誓不同朝左都御史蕭維禎等為之廷鞫則謂于某等意欲迎立外藩以危宗社奏上英廟持之而有貞進曰非此則今日之事為無名由是議决葢國史所書炳如日星而天下之所共聞者也嗚呼自昔權奸將有所不利于忠勲之臣則必内置腹心外張羽翼蛇盤鬼附相與無間而後得以逞焉若漢太尉李固之死梁兾宋丞相趙汝愚之死韓胄與肅愍公之死石亨一也夫以胡廣京鏜執政而馬融為之草奏李沐為之䟽詆司刑之臣又相與文致之而後衣冠之禍成故竊以為肅愍公之死雖出于亨而主于柄臣之心和于言官之口裁于法吏之手不誣也首禍之罪則通于天矣春秋討賊必先黨與亦烏可末减而自異于孔氏之家法哉噫廣鏜融沐之流其始特出于阿黨或鍾于忌嫉或幸于迎合以乗時徼利而已詎知一念之酷至于蔽主聦變國是而空善類如烈火之燎原洚水之滔天不可拯救也哉然敏政歴考載籍凡權奸阿黨忌嫉迎合之徒敗戮相踵縱或偷生一時亦媿死不暇得失相乗不見其利也而忠勲之報每有天定焉兾誅而求固之後斃而雪汝愚之寃亨族而旌肅愍公之功善惡之應凛然而流芳遺臭所以擊萬世臣子之勸懲者可鑒也敏政不佞輙論次其大者于首簡為觀者先焉然則是編也豈直一家之私書而已公諱謙字廷益錢塘人勲徳之詳具載狀碑冕字景瞻辭學政典不媿世胄而乏嗣近擇同宗子允忠為繼以奉肅愍公之祀君子以為得禮意云
  慶方伯魏公壽七十序
  唐樂天居士以詞翰妙一時而忠言嘉謨不以窮逹易其操亦有如蘇長公所稱者然卒以是為世忌坐謫江州司馬起領州麾歴五朝始得謝築居香山結名勝為九老㑹談者謂如冥鴻之不可簒而彼一時柄用饕餮嫉若牛李之黨訓注之變往往為世僇笑則樂天固一世之豪也求之近時若姚江魏公孔淵亦其人焉公少負儁才舉進士為御史事英宗敢言無所避常持憲節東抵三韓南走八閩逺而至于六詔咨諏决擿舉刺綏撫直欲與古人相下上同時流軰鮮儷之者憲宗初遂用林莊敏公薦合廷議舉公以都憲出撫延綏命未下為忌者所擠謫判四川崇慶州以去去幾三十年中間稍用薦起守嘉定晋守雷州叅政閩中司右轄于江西再為忌者所擯得㫖復留以治丙辰獲致仕所歴三郡兩省皆有惠政視築堤浚井之利尤多至其暇日覽觀山川懐古命筆其得意處視元和長慶之作亦無所讓乃若歸故鄉放情丘壑闢亭館以自適又與龍門石樓之勝相似而年亦七十矣夀豈期頥自今伊始高風美譽比迹樂天者人雖欲忌而撓之得乎予以成化丙戌舉進士公監試于廷目予䇿草曰君言過直恐無敢逹于上者而予終以迂左無所遇于世老大蒼顔追惟疇昔三十二寒暑矣南北暌違不能賦一詩為公夀而建徳諸生王素敬等適來告曰公誕辰在嵗七月十有八日請所以夀公者葢公之仲子端朝典教建徳致推愛之義也予以是書之不辭而并申鄙意于末簡云
  程孺人七十夀序
  成化壬寅嵗予家居倡諸族編刻統宗譜山斗之程預焉山斗與予同出忠壯公十四世孫都使公澐其族有世忠行祠子孫不下數千指有名植者年少而預事諏其家之詳則起對曰植兩嵗而孤母劉氏年二十七家窘勢單志不貳適謝膏沭親紡績上奉祖母終其身下撫教植為之娶獲抱孫焉我先人一脉之緒賴弗墜者實母氏之力也顧植不能自立以白其慈節于世恒寘憾爾予感其言為字之曰尚立且言于縣令歐陽君畀之斗升之禄以為飬於是孺人年五十餘矣歐陽君慎許可獨愛植勤謹有才諝為更名智每進與語兩程夫子新祠成復遣智請祀典于朝時予方服闋北上智侍行焉間日請曰母氏之慈節願藉重一言諾之未暇也治戊申予南歸闢義塾孺人之所抱孫曰摶亦來就學予嘗一出過山斗宿世忠祠問其族之老者幾人孰夀孰賢山斗人率稱孺人之慈節年六十益健將請文夀之而予又坐病莫能應也於是更十易寒暑矣智之族弟曰天相言孺人以今年壽七十四月十日設帨之辰而搏適以是日娶家慶迭臻孺人甚恱宗長能復靳一言為一族之光乎葢智之欲得予文甚乆予職史氏於異時他姓之賢者尚欲訪録追書之而况出于同姓之親接于耳目之近者哉是誠不可靳矣惟天之報施善人必使之有壽以厚其享必使之有子以引其澤夫然後為善者不愳而民興于行矣若程孺人之持家撫孤以節自勵有烈丈夫所不堪者脱陂而平歴否而亨膺耄耋之夀樂子孫之成天之所以厚其享引其澤者殆示其漸也智入官可期而有司舉旌門之典以諷俗亦事之不可終己者然則孺人心益恬夀益増一鄉儀之一郡稱之豈直有光于一族而已哉
  張母吳太孺人七十夀慶序
  監察御史祁門張君志學歴兩臺上其三載之績得受勑命贈父處士翰文林郎如其官母吳氏封太孺人配周氏封孺人歸報之日適太孺人壽開七之期天章下臨命服在躬恩與夀符親以子顯誠已極一時之榮矣㑹志學奉命出按八閩有過里之便而太孺人誕辰在九月望後五日志學以是朝設燕于堂刲牲擊鮮考皷張樂偕其室人豸衣翟冠恭奉一觴為太孺人千百嵗壽維時其族之䟽戚與鄉之老稚逺邇畢集填塞里巷起居慈闈瞻望憲節山川草木赫然生輝罔不嘉羡以為數百年來未有也盛矣哉前此其同寅王君一言輩繪圖致書請言為慶予於志學同郡於太孺人同邑知其詳不獲辭也太孺人生流口碩宗長歸石溪張氏事其姑節婦汪氏甚孝相處士甚恭友其娣姒甚睦御僮僕佃傭有恩畫家務奉時祀禮賔客待族姻有緒而不舛育子五人其長為志學其次曰侃暕朏光太孺人皆擇師訓之而志學遂登進士出宰巨邑入官六察有及民之政有督奸之績有匡國之䟽律已奉公賢稱然太孺人之教居多葢慈孝之足以相成有若此者王君繪圖請言之舉固出於尚齒好徳之誠不能自已者乎古詩人之頌其人於夀必擬之岡陵於爵禄必期之逺大厚之道也繼始自今志學之名位益升太孺人之享其榮飬益備心益休體益康由七上躋于百齡由初封馴致于極品上之人所以褒顯與士大夫所以祝頌將愈乆而益盛可知也汪孺人之族姪進士循於志學有中表之義雅善予亦為之申請因書之而文字萎薾不足以揄揚慈夀之美為可愧云
  望萱樓詩序
  望萱樓詩一巻諸士夫凡以為徽郡同守彭公希明而作彭公世居長沙瀏陽厥考持衡君仕為江都簿中嵗捐館母夫人黎氏以賢明稱于族姻生公一人教之孔篤坐視其讀書至夜分不寐公以是學成舉鄉進士考銓部首選擢同守徽郡受大夫之禄而夫人不及見矣初公葬夫人于邑之賀家渡有别墅焉爰作一樓日居之瞻塋域榜曰望萱既仕而不能忘也嘗以行部至休寧過予出其巻請序予觀檀弓以為既葬皇皇如有望而弗至顔丁之反殯也望望焉如有從而弗及夫子善之著于禮葢望者思之深而覬其復見之意也禮婦洗在北堂而諼植堂背見于詩不敢斥言母而言萱者示敬也若彭公可謂知孝而逹于禮意者與想公之登斯樓也豈無丹山碧水之佳麗名花異卉之芳妍一無所寓目乃獨以望萱名之則凡在佳麗者見之適以増其感曰吾親之遺體藏其間可復作乎其芳妍者玩之適以濺其淚曰安得起吾親于九京奉之以對青陽而為樂乎推公之心殆不易此秉彛好徳人所同然宜諸君子有發徳之什至于盈視傾聽而未艾也然則公之一樓雖小巻之衆作雖體裁不一其所以繫風化而興禮孝者亦何巨細短長之有顧予於是有感焉公之治徽郡也以公勤見稱力于惠政民愛戴之嵗以屢豐君子之學由親親而仁民而愛物推効考成不可誣者如此他日被擢異之典名位益升仁民愛物之澤益廣將受綸命褒嘉其有母而夫人慈教益炳然四方其所以為斯樓之重者寧有既乎
  李忠文公家乘序
  故國子祭酒贈禮部左侍郎安成李忠文公家乘十巻其第一為誥命勑諭賜祭文其第二至第五為倡詠及贈送文若詩其第六為行狀墓表傳其第七為請諡諸奏及祠記其第八為像賛祭文哀輓其第九為附録録其後之所致也其第十為世譜譜其先之所從出也葢公之孫攸縣教諭昻司訓祈門時所編集嘗奉以見示求訂因為之彚次如左而序之曰公賢人也道徳有于身而正學昌言足以利人之家國非中古以來功名材藝之士可得而差次者也昔在文皇初㧞公等于進士中俾績學翰林親督教之所以為燕翼之計甚至而公亦上感知遇自刑曹改侍讀即慨然䟽論天下事被繫兩嵗不死洪熙初復抗言極諌被廷撲不死改交阯道御史又三上章下詔獄不死宣廟初稍進侍讀學士葢有意嚮用之不果正綂中自翰長為祭酒又忤權貴人被首木不死於是年七十有四矣累請得謝去去兩嵗而有己巳之變猶手䟽選將練兵奬忠節正名分三事葢天下之人無賢不肖皆知公名想見風裁思執鞭而不可得非道徳有于身如古之人孰與于斯乎公沒之六年巡撫都憲韓公為請諡于朝詔特諡文毅成化中始復有贈官録後之命改諡忠文乆之又用守臣奏並享忠節祠葢公之大凡如此噫賢人之生在造物者未始無意然往往困阨危辱其身俾才弗究用而生民不獲被其澤自昔然已豈獨後世哉公與泰和王文端公臨川王文安公吉水錢文肅公三五君子在舘閣四十年所職不踰簡冊詞翰間垂老始出而典吏事教生徒而公之名尤盛嗚呼公名之盛豈公之幸哉萬年之舉竇董之薦雖賢者猶不免此而又奚責乎抑通塞否泰天實為之而人力固不至此也考公議之建請誦制語之褒嘉與一時元老之贈貽賛頌非不知公者而公之完名全節壽考令終亦不可謂之不遇獨有志之士畏天命而悲人窮者追論其世有遺憾焉公則何歉于是哉走生晩承乏史官及聞之前軰竊嘗評公直道而行如漢汲黯立朝屢被譴不屈如唐顔真卿為師儒檢身率下如宋石介自以為百世之下有賢者論興或不易此遂僣書之編首公自號古亷學者稱古亷先生詩文另行若干巻兩朝奏議則當時已焚其稿不可復得矣
  程彦綱夫婦同夀序
  槐塘在歙之西我程氏世居之其地接其屋鱗次街巷相通坊表相望隠然可當一小邑葢自宋丞相吉國文清公盛時分四大房曰正府文清公居之曰上府公之弟侍郎山公居之曰舊府曰下府亦皆公之羣從兄弟所居居數百年每房子孫不下數十百指遇慶事則族人畢集搥鼓張宴數日不絶而於稱壽特盛至於夫婦同夀若彦綱君者尤不易得焉彦綱君為侍郎七世孫生辰在治丙辰九月廿四日其配朱方徐氏生辰在十月十八日相去半月同夀六十無恙在堂而有子孫以供滫瀡之養甚樂庻幾古之所謂偕老者其族弟曰道之曰式之以書來請一言且曰彦綱性淳樸無幅年十二失其父哀慕不置奉其母左右就飬必得其歡母年將八十乃終人稱其孝彦綱以孤子竭力起家務以亢宗為志由是田豐業隆不替于昔人稱其賢彦綱雖有餘積以自殖為恥恤貧周匱事尤惓惓人稱其惠且得徐氏相之有勤約之行有饋祀之禮有娣姒之義葢庻幾古之所謂聨徳者惟不吝一言為夀筵之光幸哉予往嵗嘗至槐塘槐塘族人迓予甚恭予觀其山川之秀明門户之殷盛人物之瓌偉處者有道仕者有聲庠校之為士者有學而閨闥之間女徳婦道舉有可書者葢丞相侍郎之盛徳遺烈家規閫範有啓于前有承于後百世如新也况彦綱君夫婦在雲礽中表表若是焉可無慶哉由六十而七十八十以底于期頥使槐塘之上稱之曰是為夫婦者其少也有兾缺畊餉之敬其壯也有龐公伉之賢其老也將有木公金母之夀而為一宗之美談焉固致慶者之意哉
  地理囊金註序
  吾郡謝子期氏以成化庚子嵗為先尚書㐮毅公卜葬休寧之南山嘗以所註雪心賦請予為序焉葢葬之數年家多盭事予亦去國由是議者率咎子期謂地當有水患非吉而予序之不審也然是地實予與子期論定考之郭氏書皆叶獨不叶于世之所謂羅經星卦者心鄙其說弗聽又數年家事靖順予復入朝既葬先大人而所虚之壙極燥有氣蓬勃上騰距先公之葬十七年矣由是議者慙沮謂子期之學不可及而予序之甚善噫何其説之不倫也大抵學無主見則易惑以變無足恠者子期又嘗註蔡氏發㣲劉氏囊金皆㩀理命詞有益學者而囊金未有序復以見屬顧予說己見之賦序矣又奚贅乎獨念地理之書純駮不一而為其術者恒閟淺者執所得以自是陋者誦禍福以諷人皆規利而已子期則不然以郭氏為經三家名賢為傳初不牽于他書沈潜反覆究極㫖趣合所得者為之註以傳欲使人曉然知先正不用某山某水之義而羅經星卦之異說殱焉庻以副人予慎終之孝而歸于儒者窮理之一端何其用心亦公且厚哉予以是序之使讀者知子期之非空言皆有所試而為之者也
  知止吳君夫婦偕夀七十序
  隆阜在休寧邑西南據率水之上流其地獨龎垕爽塏故以隆阜名而食其土以生者多豐膄壽考若吳君九雲其一焉予往嵗過吳君君出其曾大父韞中先生遺稿及蘇太史所為韞玉山房記相示知韞中先生當高廟初舉賢良應制賦鳯凰臺望大江詩稱㫖授官浙之平陽簿以終葢一時名流云乆之君一訪予至南山語次復請予為知止之詩則君所自號也因賦一詩君以為知已後不相聞者數年君壻戴世暶氏忽以書抵京師謂將有以夀君夫婦者知君生辰在明年六月二十七日君配金孺人生辰在十月三日同閱七十甲子矣世暶求善繪者為圖諸搢紳大夫為詩而屬予序焉君長身玉立美髭髯家殷碩而性簡嘿自㓜至老不入城市金孺人復以賢淑相高樂子孫之飬而心恬力健論者謂有鹿門之遺風焉夫仁者樂山故好静而能壽静其徳夀其驗也鹿門之遺安平陽之韞玉與君之知止雖所就之風猷徳業小大不一乃若恬退而以履險為虞亷靖而以躁進為恥守分而以出位為妄則皆有得壽之道矣君夫婦之偕老豈無由然哉吾方承乏詞林汨汨仕途不得一舉觴為君夀然追思故鄉山水之間與老成人相晤言則未始一日不往來于懐也尚俟得請歸南山放舟清溪訪君隆阜訂晩嵗之盟君年益高徳益劭執筆以頌君夫婦之夀由七十而踰八望九以進百齡有日矣
  三叔祖母汪孺人八十夀詩序
  人生至六十始可以壽言至七十則謂之古稀矣而况八十哉况偕老而樂有子孫之飬哉我三叔祖母太孺人壽躋八十無恙在堂明年冬十月二十有三日始生之辰也於是坐閱甲子五百一十有餘矣敏政官京師不克奉一觴拜夀膝下乃取長生之物可備飬者為題十四分寄舊所從遊諸子姓俾各賦詩一章至日為慶且序其事曰禮稱百年為期頥頥者飬也言飲食起居無不待于飬也賦詩致慶之言如此太孺人汪氏西門碩宗歸我三叔祖處士公逹事曽叔祖尤溪府君及玉夫人以孝聞處娣姒友愛與處士公伉白首無間言生丈夫子二人曰彥英君彦華君並以才俊起家既碩而豐太孺人不以老焉怠富焉侈也有孫三人擇其長而才者俾游學宫而紡績之勤服食之素施諸身誨其家者尤力敏政以成化戊戌奉詔歸省始獲拜于家庭太孺人年六十矣治己酉被放南還又獲拜焉太孺人年七十矣葢每見益老而身益強徳益尊則手額私慶曰懿哉眉夀之徴乎矧兹巋然八十伊始家筵肆啓親黨畢集命童子歌一詩侑一觴致期頥之祝太孺人固將鑒其誠而為怡顔哉或曰此十四詠者皆難致之物也雖取備飬之意也而徒以言語相矜可乎敏政曰不然古之飬者或以燕或以饗燕主愛饗主敬也愛則以㫖甘供口體而已敬則酒盈而不飲肉乾而不食几設而不倚達尊之年示不敢䙝也使民見之者以為至恭莫不加肅焉豈謂虛文哉取備飬之物而詠歌之以為夀亦致吾敬而已
  平盈文㑹録序
  文之用也大可以華國次可以飾吏又次可以賁身而揚先烈要之為不可闕者然孔子謂文莫猶人而嘆躬行之難得則又必有本之足貴乎吾觀于方氏之平盈文㑹録有感焉平盈距婺源西二舎許方氏聚居之世有文人且所與多文士巻帙相傳自宋而上率散失由元以來尚有存者儒學生世良裒其詩若干巻為内集名人碩夫之贈貽賦詠若干巻為外集竭奉以求序五年矣未有以復也既予以服闕將入朝世良力申其請乃克閱之終日曰富矣哉考其小序知方之先鑑泉逸老者在元不仕所題三閭廟有耻随三姓拜秦宫之句和人九日有黄菊未開孤令節之句志尚如此其後若士毅以身教而有節婦之旌文粲孝其親而有百感之集文晥睦其宗而有積善世譜之續月同之善言春秋性顯之垂意雅樂他所論著亦恒出于懐古感時惜隂憫雨而於箴規友愛畊桑漁釣之作尤多葢其出處之嚴家庭之懿詩禮之承節義之守有足稱者然後致此豈必詞之妙意之工而後為得哉嗚呼三曹諸謝詩則美矣君子不能無議焉若石建之憂譴于書馬王休徴不在能言之流而篤行純孝亘古鮮文之為用誠有不可相無者矧方氏之賢萃一門出一時其富若彼而加之有本若此將必有賞識之者亦何患于無傳哉後之人因斯集而益求之以進于古作者之域賁其身而揚先烈小之以飾吏大之以華國使人稱之曰是不獨平盈一鄉之文而已此非世良之志乎
  貽範集詩序
  予當成化中編刻程氏貽範集三十巻大抵皆文也諸宗家請附刻詩為續集且各以所有者相付編次未竟而入朝之期廹不果因有遺憾焉邇嵗諸宗家復言及之遂成此編凡十巻鳩金嗣刻如左或疑吾黨近作與先正時賢並列惡能免魚目混珠蒹葭倚玉之誚是誠然矣顧此之所載或述祖徳或志先業慶有頌哀有辭餞有言行有紀或贈貽或倡和感時而興進修寓物以示箴警多以存考實僃省循俾後之人仰先正之高古以為法因予軰之淺陋而加勉乃為一族計爾非敢公其傳于四方也或憮然曰良是書以識之
  黄山圖并詩為羅君夫婦偕夀序
  黄山為東南巨鎮跨數郡之境而在新安者特雄秀每閱圖經得其槩而心飫之不及往遊也治丁巳冬十一月六日决䇿一遊自湯口以入渉益深境益勝三十六峯上揷天表而飛橋亘兩岸恠石參聳巉巖壁削有珠砂之泉丹霞之溪白龍之湫軒轅浮丘采芝煉藥之遺跡往往而在隂晴頃刻變幻萬狀遊者率相顧愕眙不類人境真天下之竒觀也因留詩寺中而出出之數日客有汪充者擕黄山圖及分題之詩來謁云將以夀羅君夫婦請予一言辭不獲啓而視之則其山水歴歴皆予目之所近觀也誦其詩則又予口之所欲言而不逮焉者也因進而詢羅君夫婦之為人充言羅君名與義文獻之後也以資雄里中徙實京師至君尤好善秉義喜施予以最樂名其所居之堂鄉人服其公感其惠葢其質近仁而慕静得樂山之說故充之有是舉也君之配吳孺人世家溪南性慈儉佐君子綜家政人稱其賢有子二人曰元孫良孫皆孝謹能拓其世業而充其舊家也予觀古人有所頌禱多見于詩曰如岡如陵也又曰如南山之不騫也其致隆如此然則斯圖也斯詩也固得古詩人頌禱之意乎孺人之壽在是月之二十八日羅君之壽在明年三月之十三日皆六十矣夀筵既張親朋畢集俾童子歌諸君子之詩以侑觴羅君夫婦樂而有之心益休體益健自六十而馴致于耄耋期頥之境可期也雖然予考之郡乗羅氏居歙之呈坎其先世有仙人焉居獅潭得道跨白狼超潭東巨石輕舉而去是固有得于軒轅乆視之說而與浮丘翁往來兹山不可知也然則羅君固所謂壽種而足以副諸君子之所祝頌者與惜予之不足以知之也姑序之云爾
  巖鎮謝氏家譜序
  謝氏在周以王舅申伯受封得姓世居陳留葢中原之望也至晋永嘉末子孫從元帝東渡遂望江左爵禄勲猷徳業文學與六朝相終始而莫盛于太保文靖公公長弟西中郎萬傳六世曰諼仕梁為東陽内史又六世曰傑仕隋為歙州教授因宦而家歙之中鵠鄉似續蕃衍姓其地曰謝村葢歙有謝之祖也傑十三世孫彦章兩子並仕唐季曰門下侍郎端金吾將軍詮詮别居祁門端之後分處休歙傳再世曰泌宋太平興國五年進士歴諌議大夫史有傳上距中郎二十七世矣而史以為太保者本其族槩言之也泌長子衍為太常舉禮郎傳三世曰玘遷邑之曹溪玘傳再世曰仁智又遷邑之梓木坦仁智傳五世曰伯潤當宋南渡出贅邑巖鎮左史吕公家遂留居焉葢巖鎮有謝之祖也伯潤子一人曰勝祖勝祖傳四世其可見者一人曰天佑天佑子一人曰善祥始有子四人有孫十一人曽孫二十五人其之來者未艾也善祥之季子曰文逹季孫曰廷懋請為族譜以合其先倡其後未竟而謝世廷懋之弟曰廷春廷彛廷實思續其父兄之志而譜克成焉乃奉以謁序廷馨子昭近被選為儒學訓導廷彛之壻程應實祖宋丞相槐塘文清公予族孫也還往既稔乃不敢辭而告之曰凡有姓于斯世者孰非古帝王及公侯卿大夫之苖裔特其世逺而莫知其所從出爾盛衰顯晦之靡常有國者不免而况奉失爵之後編氓之餘相望于百世之下哉惟積善以基之好文以輔之庻乎墜緒可尋而先徳可徴也謝始于申伯盛于太保中興于諌議其後散處而盛且顯者計尚有之若巖鎮之族特其一焉爾基之以積善輔之以好文子孫相承自今伊始安知不有亢宗之士出其間使爵禄勲猷徳業文學炳炳斯世與向之諸謝相高而為斯譜之重者乎古之人于其鄉之名宦碩儒非其姓者茍有所慕亦且致高山之仰維桑之敬而况同所自出之赫然者哉禮曰君子反古復始不忘其所由生也詩曰君子是則是傚謝氏後人可不勉諸
  休寧流塘詹氏家譜序
  流塘詹貴存中奉其所修家譜一帙以告予曰詹之先出周宣王次子文侯之裔世望河間西晋末有諱隗者避地南陽隗孫三曰康邦成邦敬邦隨元帝東渡散處江南而康邦子良義官至侍衛將軍居建安良義子洗為福州官令生宣宣之後有諱敬者由建安徙歙又傳而至黄公者再徙婺源之閭坑族最盛黄公傳四世曰小八公復自閭坑徙慶原又十二世曰百一公始遷休寧百一生初仕宋為太學録定居流塘迨貴十五世矣子孫不下千指而譜未續也貴為是懼爰輯舊聞以成斯帙敢請序之以示我後人予善存中諾而語之故曰族之有譜非徒以録名諱備考實而已一家之禮樂實擊焉世降俗漓而知其為重者鮮矣孔子曰樂樂其所自生而禮反其所自始譜之作其縁于斯乎又曰樂者為同禮者為異同則相親異則相敬故曰禮樂之說管乎人情矣夫譜成而族之位奠秩然彪分可謂異矣異而後有敬曰此諸父也此諸兄也不敢忽也譜行而族之情睦熙然春洽可謂同矣同而後有親曰此當愛也此當恤也不敢盭也一家之禮樂既興推之一鄉可知也進而推之邦國可知也夫是以尚譜謂其有益世教也詹氏之所積逺矣所居流塘有佳山水風氣厚完生其間者畊而勤生不必泉布之侈也讀而躬行不必衣纓之華也系蕃昌而為之譜以統其宗聨其支非求以自附于三代之民已乎今聖天子御極循大卞以燮和宇内而一邑之間一㕓之下有若詹氏可謂賢矣雖然竊有告焉記曰仁近樂義近禮又曰禮樂不可斯須去身然則求以無愧斯譜者必自其身始身脩而後一家之仁義可崇仁義崇則禮樂幾矣不然所謂録名諱而備考實者在在有之譜之實何如哉存中喜問學善為詩詩者禮之嫓樂之章也其知之矣
  五箴解序
  聖門之教莫先求仁而求仁之要又非逺人以為道也禁止其視聽言動之非禮而敬以主之則日用之間表裏交正而徳可全矣顧其為說莫詳于顏冉氏之所聞又莫切于程朱氏之所箴者惜乎後學不能體而行之則其羣居之間徒有講習誦說而已江浦教諭開化吳景端氏嘗取四箴及敬齋箴為之箋釋號五箴解以示學者其學者雙溪李謨間從予遊因奉以請序曰景端之志也嗚呼洙泗逺矣心學晦而功利之說瀾倒于後世伊洛勃興考亭繼之由是墜緒可尋而謂夫子之所以告顏子者乾道也告冉子者坤道也夫乾言誠坤言敬聖賢之學於是焉分而敬實後學之法守也一不敬則私意萬端起而害仁不可勝道誠何自而致乎敬而安焉則無已可克而仁矣仁則一于天理而誠矣此希聖之功也五箴之所由作也景端生百世之下而知所用力又思以及人非能篤于為己之學有是哉聖訓在目遺矩凛然孤陋無聞豈勝寤歎輒述所見以付謨俾致之景端以求益焉
  太傅兼太子太傅平江伯陳公壽詩序
  治戊午春三月哉生明皇儲初授經于文華殿前期加恩文武大臣若干人惟時太保兼太子太傅平江伯陳公加太傅仍兼傅青宫又五月而受誥贈其曾祖平江恭襄侯至其父黟國莊敏公三世皆保傅涣號崇階前所未有又兩月而為公初度之辰逆其甲子之所經三百有六十矣駙馬都尉樊公於公為親家重其上夀伊始而寵數之迭臻也合諸勲戚播之詠歌若干篇將以季秋廿有八日舉一觴慶焉屬予為之引惟天眷皇明畀之世臣以光輔熙運比于隆古盛矣哉而予竊有說焉寵榮壽考世豈無之而君子所重者名與實副之為難爾不然雖歴遐筭沭殊寵人將指議之不暇奚貴焉公生而沉雄負志畧事英宗憲考暨今天子出入中外三十年凡軍國重務及大典禮必參預計行禮成上倚為重而其大者鎮二廣則宣國威靈冐險阻勦賊數千還所掠萬餘口扶畸拯憊嶺表載寧其功甚偉緫漕十二年善撫士而究心于國用前後所陳百餘䟽興革之際其利甚博河决張秋績屢壊公相度事宜㴑原窒罅為安流人免于墊溺其惠甚乆此三者夀之基也然不能不沮于見忌而忠恪自將不易其守肆公議歸之而聖眷加焉以殿巖之尊兼台輔之責視古舊勲宿徳之臣殆無與讓非名實相副之為難哉恭襄公當文皇徙都北京首緫漕府裕國足兵號良將其漕規踵行至今莊敏公嘗將偏師靖閩㓂一時大將多賂敗者獨莊敏得進侯封賜嘉奬葢其先所以培其家脉甚逺公嗣其遺烈而光大之若是豈偶爾倖得者之可比哉崧高之章壯猶之什對揚王休之作見于三百篇尚矣雖近代聲律不可以差次而本於貴齒好徳感上戴恩之誠一也然則諸公所為致慶者豈直游從之好姻婭之私哉祝公之夀上佐天子整六師讋四夷保丕平之緒以昭上天純佑有明之心如漢營平如唐汾陽如吳之延州萊季子則公所重于天下後世者又不啻今日而已公自號雲谷通經史妙詞翰辱與不佞交良厚非一日雅且在宫僚誼不可辭也遂僣書于簡首為觀者先焉奉送少師兼太子太師吏部尚書華葢殿大學士徐公謝政南歸序
  三代而下號平世君臣之相與者多出于體貎而或全或否繫其逄焉其出于心相孚而進退兩得者其盛也若今大學士宜興先生徐公之歸固昔人之所願而不可得者歟公以進士及第事英宗憲考今上皇帝四十有五年位三孤緫百揆賛宻命輔青宫官階之峻付託之專寵命之優渥前是未有也計公之體國圖報殫力不足豈肯求暇逸于一日之為快哉然夀逾七十自今嵗來疾疢日侵視履孔艱誠有不可出者遂三上章求去得請乃已此古大臣之心審已保節非靣騰巽牘而隂復覬留者也上以公四朝元老勲茂望隆睿學之所資儲徳之所養民生之所奠皆藉公弼成有不可一日釋者故於其在告也遣國醫賜尚食存問周悉兾其速愈而公疾未可瘳乃體其去志之决至三請而後從之賜勅加贐遣廷臣一人乘傳衛行命有司供月廪給僕從仍官其一子于朝此古聖王之心尊賢貴老非姑以備禮文塞故實豈非進退兩得哉命下之日葢有悵然謂一時良輔而不獲終其太平之功為朝廷惜者亦有驩然謂一代盛事而以得謝為公榮者於是太子太保刑部尚書武進白公合同郡之仕者餞公于郊授簡不佞請所以為贈辭不獲則為之言曰公之行所繫大矣天子之璽書士夫之公議褒錫而嘉予之備矣亦何俟不腆之詞而為是嘵嘵哉惟公以青年歌鹿鳴而上京師致通顯髪種種矣功成名遂還政而歸焉鄉人子弟遲公之來瞻丰采而聽緒論曰吾邦之先逹若是聖朝之耆舊若是名臣之進退以道若是企慕興起以力于學是公之出處雖繫重輕于天下而一鄉之觀感先焉宜不可無述也雖然昔人之爵禄榮名與公相似者不少也或弗謹于官常而以事去或中露其所不韙為上所厭斁而後去求全夫體貎且不可得况心之相孚恩禮始終無纎芥之隙如公者哉盛矣不佞在詞林從公後三十餘年荷教益為厚今元良出閣復被薦與宫僚之選抵京師五月而公去之故於白公之請有慨于中不可已爰述公之所以事上與上之所以待公者復之而因以為天下後世道焉
  送于千户序
  新安衛千户于侯文逺年六十即請于朝以官授其子應應時年尚㓜馴謹自牧無聲色之習觀者䇿其後之將弗替乎既而當比試來京師其年長矣性淑而不鑿處已接人禮縟而不舛視昔為勝於是兵部請于上而試之閱武塲獲中選焉其將歸也鄉人在京師者丐予贈之言予與于氏交再世矣應之祖武畧君和易淳篤其居官約已奉公不朘削其下人以自殖其治産節浮費勤課藝田廬之盛甲一州然未始以豪侈自矜周窮賑乏無間踈戚凡有所焚劵皆惻然不出于要譽徳之足以起家者也文逺㒞爽通逹嘗充儒學生習經史好詞翰於先業督視惟謹不妄費惟庠校圖籍祠宇津梁諸利人垂後之舉雖捐至數百金不惜其蒞職最乆戎務修明於事可否必毅然以義為前却才之足以保家者也然則應之居官理家亦惟於是乎取法足矣奚俟他求哉雖然身者居官理家之本也能謹其身使無慝于其心志無疢于其膚體則徳可進才可成宦蹟可升而世業可托也孰禦憶成化中予訪武畧于郡城時年八十而文逺初得男抱孫飲客樂甚予為之賦詩有老境㸔孫夢亦安之句葢指應也今二十年矣邇者家居應數省于南山見刻新安文獻志及胡子知言諸書請其父助費甚力予與文逺遊黄山應騎馬侍行風雪中左右益恭人不知其富家子也其向好且知重若此其後所成安知其不有于祖父哉先尚書襄毅公孫女四人應長弟恩為少婿方以儒學生需次秋闈第三弟允忠擇繼少保肅愍公為嗣孫以特恩授杭州前衛千户世主祠事葢其先之流慶未艾也而應發軔仕途為鄉人所期愛若此可不朂諸
  送潘君玉汝同知金華府序
  玉汝舉成化甲辰進士第授知湖廣之蘄水縣事凡入覲及初考者三被行臺奬勞者再旌異者一其處己之公蒞事之勤聴訟之明審䘏荒濟渉百度之修舉周悉求不負所學上副聖天子為民擇令之盛心亦可謂良有司矣治戊午夏進同知金華府事廷謝日吾鄉之人有言者曰玉汝性伉直不能逄迎上官於事可否以義爭雖臨之利害不䘏也故恒懼其為人所隂中今獲升大夫佐上郡宜賀又有言者曰近著令有司之九載考績者進二階得旌異者乃以次召入備臺察之選子部之擢焉今玉汝旌異在考績之後雖以推擇進四階而不獲備官守于闕下宜惜是二端者皆非也夫士君子之仕在行其所學而已豈崇卑中外便已與不便已之足計哉利不以喜鈍不以戚古之人所以自律而考人以為定本者也潘氏世居婺源至玉汝尤好修謹禮以尚書舉于鄉而䇿于天子之廷其不為便私計也可知矣婺源予朱子之闕里流風漸被既乆且深而尚書者治天下之大經大法在焉推所得者而見之行其何有于郡邑然則其施也益博其成也益逺且大又可知矣夫金華之為郡也與新安接壤文獻之盛甲東南若東萊吕公實與予朱子相望而起倡斯道以覺後進流風漸被亦尚有見于今日者乎玉汝勉之不以人之所惜與所賀者為重輕使學道愛人之政出于先賢過化之邦斯鄉人所望于君子者餘不足道也玉汝嘗從予講習故贈言者以是見委然予固將有言以致愛助之意者故書之不辭
  送鄭君萬里知南城縣序
  治戊午冬十月七日吏部奏取選人注官而萬里之銓期未當也以特選與焉廷注江西之南城知縣今少宗伯張公縣人也待漏之際以問予曰鄭君何如予曰鄭君治春秋其學以古人為師其志勇其識正其才核使治南城甚善張公聞予言為之辴然曰吾邑之幸邪大宗伯金溪徐公曰吾向在南監六館之間若鄭生者甚少誠科目遺才也又明日退直文華殿大學士長沙李公曰昨除南城尹鄭某是歙鄭某邪予曰公何自知之李公曰吾向考南畿秋試御史上饒婁君方提學南畿以期小試十三府首士姓名相畀曰請驗之既而掲曉其所失者三人鄭某在焉以是知之不知其跡之滯此也相與嘅嘆且以為人生出處其遲速利鈍固自有定數邪萬里將辭朝而南置酒為别酒半起曰鄉先生獨無一言以惠鵬也予曰予何如人俟鄙言以為加損哉予往來家山或出或處子未嘗不相我以道義而游從觴詠之樂又不足言也其大者若倡立考亭祠于郡學上書巡撫大臣請罷徽郡代輸糧八萬石事關教飬議者不能奪予甚壯之其餘舉措繫一鄉之利害重輕者又不可縷數也雖然此豈所以取足萬里哉鄭為歙巨宗其先若令君之能活民廟食至今若貞白先生之亷吏被旌其異若師山先生之道學忠義名著史冊一鄉之人孰不仰之况其子孫若萬里者哉所讀者師山之書也所居者令君貞白之官也推其世學以見于百里使無忝于先烈庻幾於朝家作飬收録之恩與諸老先生平日期待之意無負矣矧屈之乆者其伸必逺且大他日由一邑之政而馴致焉其又孰得而禦之哉
  夀封翰林編修吳君七十詩序
  南夫以翰林編修上其三載之績得賜勑命封其父可晩君文林郎如其官命下而君之年正届七十南夫過予言曰一鵬不佞官詞林實庭闈所及而汪濊之寵壽豈之適兼得之一旦不勝其為私慶也爰以吳郡名蹟分題求賦詠之寓歸為夀而詩不可無序敢布以請南夫舉進士入翰林為庻吉士予被命教之聞可晩君不及識也戊午春服闋過吳門識焉是嵗夏君來視南夫于京師復邂逅寓邸其為人樸厚謹願老而賢者也君子惟南夫一人教之孔力南夫亦奉訓惟謹遂克以文行顯于時賢而有子者也其有兹渙命與夀相高福履所臻不可企也致慶之際聲詩不揚其何以昭宣國恩駿發世祥宜諸君子之作渢渢洋洋而不能自已者乎夫古之論夀者以樂山樂水而詩人祝夀亦比興于川于南山尚矣吳中山水甲天下今掇其名勝而播之詠歌為君夀其亦有得于風人善頌之義者歟君誕辰在嵗之八月廿有六日夀筵肆啓風日清妍郡官偕來親䣊畢集命童子歌諸君子之詩而侑觴觀者以興聞者以慕曰吳中山水如此鍾而為人有夀若可晩有文行若南夫固一時之盛哉雖然吳之名蹟固莫有如泰伯之為顯矣其子孫徧東南而延州季子獨年百餘嵗人傳以為仙吾固疑其系之多夀種也安知君之不仰希遺躅而為盛世之逸老哉矧季子以知詩名春秋襲其遺聲而為君壽若南夫又非出于繼美飬志者之所為哉南夫清才妙器詞林翹楚其學益䆳其名位益升而君之心益休體益康享其子之榮封益進而未艾諸君子之詩所以為壽異時者不昉于此乎輙以是致隆于可晩君父子書之以竢
  東海遺愛録序
  南安人以其故守張公之有遺愛也其去則相與留像于城北金蓮山之高明所最其徳政而為文勒之石其歿則以瞻奉非便徙祀于郡治又集其祠記奠文民謡士詠之類為遺愛録以傳其言曰公治南安六年飬有資教有慕死者有所愬而生餓者有所恃而飽居無困役行無病渉而士不惑于異教凡尚賢興學劭農澤物之政葢不可縷數公以詞翰名一時郡佳山水及古蹟必約寓公臨觀嘯詠竟日道郡下者往往欲得其草書與字而去罷誅求焉此録之所繇作而序不可闕也敢因所善以請噫予與公同年進士知其人方其出守南安士多惜之以為用枉其才者孰知其政之若此哉夫文與政在孔門亦不可得兼也故歴代史循吏文苑别立傳其所書文人而有治行惟謝宣城李北海尤著當時思之後世頌之以姓配郡弗敢忘而謝公之亭名宦之祠至今名實所在不可誣也張公守南安遺愛若此而詞翰之妙亦莫能掩高情逸韻固將與二公者相望于百代之上乎公六子皆賢曰宜舉進士為監察御史曰至舉進士為兵科給事中詞翰並有父風可擬諸謝是固遺愛及民而裕其後之一驗歟諾而序之匪獨以答郡人之思亦將以慰吾亡友于地下公諱弼字汝弼世居松之華亭東海其别號云
  蓀溪程氏族譜序
  所貴乎世家有賢後者謂其能補前人之闕畧訂遺文之失墜使其名黯以光其世衍以昌不貴而榮不富而豐斯可矣而世之能力於是者恒寡若蓀溪之族續譜之事其殆庻乎始成化壬寅嵗予作統宗世譜二十巻㑹者四十四房而山斗之程與焉程之先葢得姓于周大司馬程伯休父望安定自晉忠誠君嬰至漢歴簡侯黒更望廣平下逮吳盪冦將軍都亭侯普始渡江居建康都亭四世孫東晉新安太守元譚始居郡篁墩太守十二世孫陳將軍忠壯公靈洗廟食于鄉子孫始盛葢新安諸房所共祖也忠壯十四世孫唐歙州都知兵馬使檢校御史中丞澐又别居休寧口生三子曰歙州牙將檢校戸部尚書仲繁居祁門善和曰歙州兵馬先鋒仲節居歙古城曰左領軍大將軍南節居休寧陪郭兵馬三世孫廸仕為休寧縣簿卒塟小東門子照又别居下宅林則山斗之祖也又譜云廸生二子其長曰大公諱碩其次曰察公諱照同遷山斗碩生行仁行仁生諸四又遷蓀田當㑹譜時察公子孫自譜其所出而大公之後以事不克㑹遂失書之葢於今十年矣諸四五世孫璨玠兩房號最盛子孫不下數千指顧譜未有續者於是璨十二世孫泰亨等始議續之且深懼夫世愈逺名愈湮以予之嘗主斯㑹也乃奉其所續者請序其故于篇端予閱之一過則然曰於戯葺其闕文而加詳引其墜緒而不失㣲顯闡幽而前乎其有源補罅苴漏而後乎其有據是誠知先務之為急而異夫世之力他途以為其先人之榮侈者哉或疑統宗之成譜也乆此本之不可以追入也奈何予曰不然世之所可按而為者誠而已矣事出於誠則正之實足以服人茍出於誣則遂之不足以行逺昔者孔子少孤不知其父墓所在乆之問于郰曼氏之母始得合塟于防亦獨以其言之足諒事之當為有不可已焉者爾然則决諸理而勇于義庻乎所謂世家賢後若泰亨者非其人邪嗣是以往子孫孫子將與山斗之族相峙永存孝敬益廣而崇昭穆益修而明要其同合其離正足以輔統宗之不及而可憾其補訂之為難哉庸畧之以明告我同姓者
  慶孫君士寛六十夀序
  郡學二程生道休寧以請曰孫氏居巖鎮者仕寛君葢履善樂分之士也今兹夀届六十其始生之辰在嵗之九月廿九日不佞與其二子忠顯忠弼有同之好有麗澤之益輙繪夀意圖託諸君子詠歌之而虛其上敢乞序一言且道其詳曰君性甚孝友謹身尚禮事其父文斌及其母病衣不解帯湯藥必嘗以進昆弟七人君行四處之一於和由是衆議胥叶產益拓業益振然君雖富而不自驕益敦樸尤拳拳以鬬勇侈靡戒其家好義樂施遇弱不能存貧不能塟者量力給之每恨其不出閭里間而所及不廣㑹有詔勸分即大發粟賑民得賜冠帶榮其身然榮亦非君意君少嗜學于家務乃命其二子為儒學生二子者甚俊頴學業甚充每行臺下郡邑課士忠顯率居首選葢有决科之望而忠弼亦奮志思亢其宗者予聞而嘉之曰是固宜壽哉洪範諸福壽居首富次之康寧好徳又次之葢非壽無以享諸福而非富無以飬非康寧無以樂非好徳無以為壽之基顧世之獲是者恒鮮焉獲之有偏全厚薄大小不一而均之不可無慶也若仕寛君力孝友之行于一身而施之一家者固已效矣進而表于鄉則有救荒之勞又進而廪于公則有業儒之子嵗律一週而體益健心益休階此以踰耄耋而底于期頥之域可知焉豈非一念孝友之所致哉宜諸君子圖之以彰其樂聲之以宣其美而致夫尚齒貴徳之心有不能已邪古語云年彌高徳彌邵非徒以企夫世之逹尊者而已徳固人之所同有也隨其分之所及而取足以為善焉獨不可乎吾知仕寛君所蓄益厚則所施益博所以裕其後之人者益盛且乆慶之者益將有不一之書孰能禦之哉二程生曰縉與材皆一時之秀而文者其言可徴也故序之不辭
  五城黄氏㑹通譜序
  自宗法不明于後世凡通都大邑之間號巨室能僅譜其家者葢不多得矣若進而能譜其族則加鮮焉况又能推而譜其所同原異流者哉是非其心之仁志之逺力之健固不能有此而或一二見于吾鄉則亦以其居之僻俗之厚用能保其典籍丘壟于兵革之餘乃克爾邪若五城黄氏其一焉黄之先本嬴姓出自陸終受封于黄世奉黄帝之祀逮周而見録于春秋曰黄人與其有尊攘之功後為楚所并子孫因以國氏而春申君實顯于楚曰東明者春申之族從番君起滅秦居江夏子孫始盛由是江夏之黄遂望于天下其顯于漢者若魏郡太守香香之子太尉邧鄉侯瓊瓊之孫司校尉陽泉侯琬世以忠孝聞琬之後曰積仕晉為新安太守卒葬郡姚家墩子尋因家焉殆今新安之黄所共祖也尋十七世曰儀仕唐為祁門尉因居祁門左田生二子遜謙謙别居休寧西湧生一子思聦遜生二子思誠思道思道仕為盱眙尉又因家焉三世曰元之為鈞州判官嘗修盱貽黄氏譜而序之思誠再世曰瑰生三子叔宏叔仲叔季叔仲徙婺源横槎叔季徙浮梁勒功思聦五世曰文漢自西湧别居五城鎮生一子晟晟生四子舉温抃季昌舉生四子宗義宗禹宗明宗和則今五城諸黄所共祖也季昌三世曰侃嘗修五城黄氏譜而序之宗義自五城徙溪口三世曰何以乾道進士歴大府寺丞爵休寧縣男贈通議大夫為時聞人葢商山安撫吳文肅公其舅汊口端明少師程公其甥而㑹里程文簡公其師也宗禹宗明四世諸孫最盛其顯者曰拱曰煥曰暎曰應龍曰發曰卓曰珏煥生司户雷復中陳文龍榜進士發生雷益雷豐天鍚及提幹雷奮中方逢辰榜進士卓生制幹雷利中文天祥榜進士槐塘丞相程文清公亟稱之珏生若臯若臯生行叟入元授紫陽書院齋長為時宿儒始續舊譜而著其異同之故雷益生常甫號草牕陳定宇先生實師之而定宇亦嘗書其譜之續者拱三世曰元珪娶吳氏有婦節子清夫以孝聞元天厯中旌其門曰節孝見青城虞文靖公之銘雷豐三世曰仲瑾娶吳氏復以節聞國初旌其門曰貞節見浯村春坊貞一汪公之傳應龍六世曰昻當洪武乙亥再續其譜而鄉先生曹東白序之至天順壬午暎九世曰雲蘇續作一覽圖逮治辛亥同其族弟曰禄曰濩大㑹諸黄為通譜自江夏而新安而盱眙自新安而歙之石嶺祁之左田休寧之五城婺源之横槎黟之古城横岡浮梁之勒功石斛又自横槎而徳興茗園樂平監溪鄱陽罏山自五城而溪口星洲嶺南龍灣商山汊口濳川陳村閔口績溪翬嶺嚴城諸自天順以至今兹幾三十年所謂心之仁志之逺力之健若雲蘇者殆非其人歟然求之四方他姓豈無其心及其志與力而處孔道之下經蹂躪之交典籍蕩于烟燼丘壟陷于蕪沒顧欲聨其族而合其同原異流者于一旦豈非事之甚難者哉於是取以鋟梓踰年而告成奉以請序其首簡予閱之累日得其大端而書之曰惟黄氏之先實以忠孝有開厥家故為其後人者或學古勵行以淑其身或聨科世禄以延其澤或高閎接畛以拓其產中世以來男以孝婦以節旌其門著于史者又足以上昭祖徳下啓孫仍而况諸譜既同則宗盟益篤宗法可尋所謂新安之黄者將由一郡而顯于四方且與江夏之望相高于數百載之上而無替焉者亦將兆于斯乎詩云無念爾祖聿修厥徳又云雖有他人不如我同姓黄氏子孫其尚朂之若夫謹昭穆之稽徴文獻之守詳真贗之别則前人之序已備兹不待贅云














  篁墩文集巻三十四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三十五   明 程敏政 撰序
  少師兼太子太師吏部尚書華葢殿大學士徐公壽詩序
  天將啓清明之治興長厚之風于熙洽之朝必預生哲人擬其時而錫之壽以就其乆大之業可徴也若今詞林諸君子奉夀少師義興徐公先生之作敏政竊誦之而歛袵曰休哉公初以第一甲進士入翰林為編修值英廟復辟選輔憲考于青宫暨嗣位三十年五轉而亞六卿兼翰長柄用之望寖隆然忌者日甚弗果今上御極乃合廷議召入閣贊宥宻當是時上甫親政罷出憸壬登崇俊良却貢獻誅異端而逐貨利之臣凡成憲之散于百度者一時舉措畧盡然位次左揆恒懐隠憂善類岌岌屏足以竢而公端委其間窒其罅而折之萌凡五六年内外晏然底於大中使清明之治成而盭者消長厚之風行而澆者革天下倚公為重而公亦有不能釋焉者矣惟昔若有商阿衡有周畢公及丙相在漢房公在唐文富二老在宋式相三四主或夀幾于百齡令徳茂勲載經史者莫之與京皆所謂擬其時而生者求公之所操存與其所樹立寧不埒於斯乎夫清俊不羣之資䆳碩不華之學博雅不撓之操如易之大人書之元徳禮所記之休休樂善者公所有也負赫赫之聲威以為功矜沾沾之智術以為能締私以自固斁善而揚已者公所恥也豈惟恥哉方且悲其人欲拯之而莫可得也由是觀之非天注意哲人而終沮于見忌則烏足以致若是之盛哉然則比跡摯高而與丙房文富四公相後先若公之夀天也公之輔政以來由大宗伯司進太宰歴三孤總國典領經幄兼宫師加殿閣大學士者三位益崇徳益謙身益健治丁巳七月二十一日初度之辰也其春秋七十矣諸君子以生申令旦播之詠歌兼祝風雅體裁不一然祝公以師傅之尊躋期頥之夀福蒼生保善類以光輔我聖天子撫熙洽之運于億萬載而無疆衆口一詞無不同者然則是巻也豈直為公一身之慶而已哉敏政不佞方家居不獲預夀筵之末其入朝也將圖嗣慶乃特書其繫天下國家之大者如右為觀者先焉
  贈參政龐君之任福建序
  凡今臺省及方嶽大臣有闕員者吏部請于上而以名聞且䟽其下曰某也賢某也勞事宜進補䟽上即報可雖間有再擬者不常也刑科都給事中天台龐君元化以成化甲辰進士筮仕工科升都諌乆之進擬大理丞于兩京不果又進擬參政于福建不果至再上而後從之廷謝日有言者曰龐君嘗奉命督造于盧溝迄工而民不擾覈邉餉于兩川嚴禁法而兵食足丙辰㑹試請分考而所取士號得人其在刑科狀䟽旁午時加論駁重輕惟所當以賢以勞其孰尚之然進擬恒不果用豈嘗劾中侍斥異端指言貴戚扶植善類義之所激盡言不諱而致然哉君之䟽誠懇切每一出衆即危君而未始以利害自沮其學之正識之卓操履之慎求之一時若君可數也而進擬再三豈終不果于用哉惟聖天子嗣位以來勤政畏天求賢恤民日不暇給其於龐君有聽納無貶損則其緩于用君者殆留之諌垣藉其忠言廣治道以自輔耳夫知之審而後用者古哲王官人之要也疑者遂以為置君弗之思也然予有告焉福建古閩粤地負嶺海之險去京師七千里其所轄郡邑數十户口數百萬士卒之屯戍畨舶之所逺集承平既乆弊端日滋然自宋南渡而真儒出其間文獻所徴比隆鄒魯大藩也參政居使之次秩三品食上大夫之禄征科考閲理㫁輸作飬兵惠下之務無不當預其所屬羣吏環視内向而受約束動數十百人重任也龐君在上左右勤事而納忠久矣乆而後升其名益盛夫其名益盛則君子之為責也益備不有以副之可乎君往哉履此大藩而當重任持之不矜行之弗懈職思其憂而無忘于諌垣以考亭為吏師而無牽于流俗其吏與民將畏而愛之曰是嘗以直道聞于時者也賢益彰勞益宣澤益而為上之所知益深士夫之有所責備于君者葢不出此也於是六科諸公以君有逺别求所以為贈而予素重君輙一言之如此或又疑為不足以盡君之才也是誠然矣顧君子之所以力學體諸身而見之行者豈爵禄高下内外之足計乎才猷茂而爵位榮在異時將有不可辭者不預道之以瀆君也
  休寧東門邵氏族譜序
  邵氏出周太保召康公之後子孫因以召為氏世望博陵其後之可見者或加邑或不加邑則猶邴郕鄱邾之類從其便稱也晉永嘉末有随東渡居潤之丹陽者有為始新縣令而留居者始新即今淳安云至諱仁祥者生有義烈廟食嚴之烏龍山歴代神事之奉以王爵事見邑志其族甚蕃名之見于宦牒者炳如也宋靖康末有官判潞州而随南渡者曰珥珥之子全為休寧稅司提舉遂居邑東門實自淳安之諌村來徙全之子堅猶自署曰桐江老人紹定中記其事于譜堅七世孫曰孜曰誼當元時並有盛名孜為邑之醫學録以世家東門取秦東陵侯故事自號青門生卒不汙于冦亂以死誼值興運被薦為邑之儒學訓導改黟學始重輯舊譜而序之者春坊司直浯溪汪公也誼四世孫曰翺喜文史樂見名士自以先世圖籍多散于兵燹力收復之而又續其譜以傳請予為之引予觀邵氏之先逺有端緒康公以聖徳輔周見尊孔子然則邵氏之譜成而所願乎後人者取則康公之遺矩而已無容外求也康公之言見于書一則曰敬徳二則曰敬徳見于詩則曰有孝有徳以引以翼若是者天下後世所當取則而况出于得姓之後者哉敬則能守其身矣孝則能飬其先矣引則有所啓導而業可興矣翼則有所扶翊而宗可睦矣無所取則以迓承其先徳而徒曰記名諱備故實亦何貴于譜哉考汪公之序在洪武丁巳而翺之續譜則治丁巳嵗律一周邵氏之譜一續非其家運來復之一兆乎黟學弟昆力善好學仕不大顯賫志以沒然食其報之未盡者將不在其後之人乎翺從叔永隆予從叔之婿故知其家為詳而引其端邵氏子孫其尚朂之是嵗冬十有二月上澣
  棠樾鮑氏傳家録序
  歙棠樾鮑以潜氏奉一帙來予所居之南山堂以相視曰此光庭之所輯録也自宋抵今凡以為鮑氏而作者咸萃焉葢前此多已失之金革燬于回禄有不勝其追悼者矣光庭是懼爰發所藏及蒐之羣從欲以備一家之言顧未有訂之者敢拜以請時予將北上辭之而請益堅寓宿僧舍以必得為期因諾之而卒業則為之嘉歎曰懿哉鮑氏之所積逺矣慈孝之事著于宋史而見于我文皇之聖製昆弟子孫宦學相承閨壼相師名一鄉而聞四方乆矣然非有紀述以備考索則名不相通而人無以睹其全固一家之闕典也廼為之彚次為巻十四為詩文若干篇題曰傳家録以授之而以潜復以序請屬予治行戒徒御矣不能執筆則又使人尾舟竢焉若以潜亦可謂知所重而篤于顯祖者哉棠樾在歙西予嘗過之山谷回環林樾清䆳堂皇櫛比綽楔相望皆鮑氏一家無異姓焉所居不下數千百指老者淳樸少者馴謹誠盛徳之後而文獻不可以無徴也彼世之巨家所計以傳者率以田宅貨財花石玩好相夸詡而能保其一再傳者斯已幸矣求如鮑氏以慈孝開先碩儒遺老義夫貞媛繼繼不絶至數百年之乆昭乎簡牒播于賢人君子之詠歌賛頌若是其盛者豈多見哉是可傳矣雖然高山之仰維桑之敬古之人於同鄉異姓之賢者尚知所景慕效法况先世哉誦其言師其人撫其事履其跡在鮑氏後人可不勉焉以増輝斯録求無負于編輯者之意哉
  夀封吏部稽勲郎中周先生七十序
  山積土而崇水積流而深人積徳而高夀遐福從之理也君子之所貴也焉而山于平地潰焉而川于大陸見者必駭之矣世豈無夀與福者而不必其徳之能積是奚足貴哉若封勲部郎中石屋周先生之獲壽與福可驗矣先生家蘇之常熟其上世所積甚逺至先生嗜學不仕為善孔力其大者全溺嬰于嵗侵免繫囚于妖火損門地而不忍湮井以病汲燔逋劵而不忍廹人以自殖義故章章播逺邇其又大者訓成其子木近仁入官于朝享禄飬者二十年逍遥林間與造物游壽豈康彊七袠伊始若先生之所積豈淺之為丈夫者可得擬哉近仁雖起進甲科篤志聖賢之學自副南京行人司歴參政淛江凡所建白舉措一師古人嘗請以延平入從祀以童訓基正學其在淛公務之餘立義塜以勸孝求鄂王之裔修睢陽之墓以勸忠手校五經四子鋟行以示後學實皆先生庭訓啓之而近仁亦可謂以善飬者非直禄飬而已其所積若山増而崇若水増而深毓靈秀以蕃衆植普潤澤以惠下土皆理之常不可誣者然則先生樂其子之善飬心益休體益豫登期頥之壽膺金紫之封使人知實厚而聲宏見貴于君子者在此而不在彼也先生誕辰當嵗之二月望日不佞於近仁有道義之雅故縁其情論其所積以致慶因以為世勸焉
  萃英集序
  都憲李公徳馨以其所編萃英集十四巻者示予而屬之序子與公同出南甸且相知辭不可閲之累日而歎曰懿哉其得之富也想昔盛時名卿士大夫之相與還往非詞則不足以宣而其可見者贈言著于禮賦詩載于春秋肆周之文號稱郁郁而行能器業敷賁當世者往往可考而知也中古以來斯道不廢然治産者謹于劵歴居官者壹于簿書考圖籍志藝文若世禄家乗之類非仕優而學者亦有所不暇矣公世家姑孰早負大志學于采石書院而舉于鄉登成化己丑進士第拜給事刑科屢䟽時政嘉聞日興出佐藩江右丁嵗侵而所湖東獨稔行部九江至高良山值烈燄之逼而反風泰和大暵禱而雨為方伯山西政孚譽隆遂用廷議被簡知晉副都憲有督餉南京之命一年而總漕兩淮撫列郡再晉右都憲興革所加兵民交濟且終廣惠河之役以永利來者其才之宏識之逹操履之慎著望于中外乆矣宜中外士夫之於公也官有慶政有紀行有餞平居有倡和宅憂有哀輓雖其體裁音節不一也而因以考見一時善治之成雅言之宣及師友賔從之盛此萃英之所由集而名焉者與公宣力四方勲猷茂矣入坐廟堂合衆彦以輔天子而收治平之功也有日其所得益富則凡備采録于國史作矜式于鄉邦衍慶澤于子孫皆將有取焉豈徒示侈于聽觀而已公名蕙字徳馨所至掲浣靈二字于齋居因以為號其所得于麗澤在集中尤多意公之所自致于逺大者基此是為序
  明威李公哀輓詩序
  予被召北上道出山東時都閫李公奉勑守徳州迓予舟中拜以請曰先明威之捐館也鋭將解官送塟而以情白大司馬大司馬謂非令甲所載宜凖古制墨衰從事盡境而返禮也鋭忍慟令孫子奉㐮事而告哀于士夫得哀輓若干篇集以成帙敢請為之序予重其孝諾之公復使人尾舟以俟行少間乃披閲事狀知明威公諱慶字惟善滁人早入保定武學習舉業兼通諸史及兵畧占之説有志用世而丁家之艱世其禄以千户督戍紫荆關天順中舉將才上京師䇿時務及論邉防事宜各一通發九矢皆中遂魁武舉詔進指揮僉事總練士伍軍營有白金寳鏹之賜成化初從征荆㐮亦䇿功有彩幣之賜其為人慷慨英發以功名自許而中嵗得疾不可出矣都閫公在徳州尚無恙乃以安車迎至幕府甚樂乆之而疾復作瀕死不亂命都閫守官以忠送塟以禮卒年七十有六其大致如此嗚呼三良之悼八哀之賦尚矣繼是而有作者雖其辭不可以班而出于為國惜賢之意一也矧明威公一時夙將而並事乎爼豆櫜鞬之業在所當惜者哉邇者殘㓂跳梁邉報孔棘聖天子於將帥之臣往往撫髀而思下詔而求之四方則士夫之體國而懐疆場之憂者亦烏能已于言哉都閫公負器甚偉加之親賢嗜學累膺論薦官都指揮同知譽望日隆非流軰可及異時被登壇之選收靖虜之勲以終明威之志使其名列彛常而書史冊其為孝當有大焉又不特見之哀輓而已
  怡静居士葉君八十壽序
  尚齒與飬老之禮通于四代當其時由朝廷以逹州閭禮行而俗厚降及後世先王之制泯焉其可見者鄉射而已然州閭間相與為壽猶情殷而義縟豈非老老之道自古已然而禮之在人心者自莫能已邪怡静居士葉君之壽八十也黄門魏公及其所親善者偕請予一言將以其誕辰賀焉予與魏公及葉君所居實同巷不獲辭而諏其詳則知葉之先居維揚泰州至君之父始起材武官正千戸府軍而占藉京師君嘗業詩書不樂仕出遊江南其所積豐所履嶮所與遊必謹厚者於孝友睦婣任䘏六行葢惓惓焉思宅已而裕人也子珍能本其志捐粟以濟荒用恩例授官視七品從子琦尤精于藝業官百户有孫五人而見曽孫焉其大致如此因嘉歎曰七十之年昔之人以為古稀况八十哉壽至八十則于公有常珍之奉于家有專飬之子賔于射以明尊杖于朝以示異葢先王尚齒與飬老之禮如此若葉君雖不獲仕于朝而天爵在躬其奉之常珍與子之專飬者葢不煩官而足以自致也雖不獲賔于射杖于朝而所居輦下以衣冠之族抗公卿之禮其所以為尊且異者無歉也然則君之致壽與諸公之壽君者固親黨之私而於勸善敦俗之助豈不兼有所得哉雖然祝其年者非致隆不足以盡老老之意禮稱百年曰期頥葢人壽以百年為期而老者飲食起居動作無不待于養也自今以往君心益休體益康享其子之養也益備由八十而上極于百年也亦幾矣抑孔子謂仁者静而以壽歸之靜者壽之基也君居闤闠間日處于紛華之境乃以怡静自名其中之所存不有異乎流俗哉南山之祝嵗一為之計當有不一之書擬其後而予言特為之張本爾君誕辰在嵗之冬十月四日是為序
  遊黄山巻引
  予往來家山二十年恒思為黄山之逰不果治丁巳子月之三日至郡城决䇿往焉府公衛侯及士友期同行甚衆值冬霖不止有輿至潜口而返者有進至楊干寺一宿而返者惟清流時習鏡山三人佐予甚勇冐雨行兩日抵湯口隂曀四合㣲雪交下予亦索然以為不可登矣至山麓雲氣忽晴循兩崖而入怪石參聳飛横虹亘三十六峯出沒天表湯泉沸石屋之下而嶺外石潭古木隂翳有龍宅焉其境幽夐其狀偉絶四人者相顧愕然疑不類人世乃小憇祥符寺留四詩出山又明日清流作長巻請并道中所賦者各書一通或疑黄山之為景也非太白之句不能當其勝非摩詰之圖不能盡其變顧此半日之逰僅見其一二且短章寂寥若此惡足以自侈乎是大不然譬諸嘗鼎食者得其一臠餘品可知所得益新則所飫益甘若盡得之終身之頃無餘味矣然則兹遊特啓其端耳他日謝事還山裹糧而來分榻而卧希塵外之高蹤續古賢之逸響必有其人以挈予而名後世者若今所得則亦出于一時良㑹不可以無紀也清流為于明文逺時習為鄭鵬萬里皆予友鏡山為李訊彦夫從予學既逰之七日篁墩居士程敏政克勤父識
  滿道清風圖巻詩引
  憲副談公時英之赴官于蜀也凡同年友在京師者醵餞于學士李公世賢之第酒半出墨竹一巻副以二律曰滿道清風葢少司空史公天瑞所作以贈行者自宫傅太宰屠公朝宗而下和者七人退予為之引予竊觀古君子於友朋離合之際必有飲食相酬酢焉以重相違之難也又必有圖史賦詠相倡和焉以致責善之不但已也吾榜三百五十有三人自丙戌抵戊午三十有二年其間離合有不可數計者矣夫其羣居而㑹數則視離合猶輕散處而㑹稀則視離合為重重則其情益親其言益傾吐而不可遏况嵗月攸邁各加老焉而加有萬里之行者哉雖然離合老壯之不可常者情也不以離合老壯而為前却者道也時英起留臺御史僉憲于閩陜副憲于江右所至清謹以亷貪立懦為己責髪少變而節逾厲其比徳于竹宜哉夫竹之清風足以掃塵煩消酷暑其節挺然于晏嵗氷霜之餘又非繁花之競艶一時者比肆天瑞圖而歌之諸君子從而和之相尚以道而不詘于情也所以重時英之别而親之亦至矣豈直備祖筵故事已哉時英公暇取而閱之如與吾軰笑談于一堂之上而忘其身之歴三峽行劔閣則斯巻也責善之道存焉其必有以副斯名酬斯言而為後㑹之張本者矣
  地理發㣲序
  地理發㣲十六篇宋牧堂蔡先生之所著也先生諱發字神與自㓜警悟博學強記於易象天文地理三式之說無所不通而皆能訂其得失子元定既長即以程氏語録邵氏經世張氏正授之讀曰孔孟正脉也葢牧堂大致見于史及晦菴夫子之文者如此然則先生其學粹矣所謂發㣲者殆其學之一事也今考其㫖趣專以剛柔立說而謂兆之吉凶由于人心之善惡誠可以發地理之㣲而視諸家所論直土苴爾吾郡謝子期氏深好此書為之註釋間補其語之所未究又可謂有功牧堂者矣
  南山留題詩巻引
  南山菴據清溪之上䕃以喬林境極幽勝客有訪予精舍者必先過之菴僧惠净樂以茗為供且乞留詩積嵗所得遂成巨巻因請予題其首予觀近世僧之所乞者大則金榖小則服用取自給而已客有留題者至以為疥壁而去之况知其可寳而乞之者哉惠净於是知所重矣惠净逮事先公及事予甚謹豈其所接者多文雅所聞者多聲詩遂漸染成習而異于世僧之所乞者歟雖然吾懼爾之富于詩而窘于自給其能免於彼之嗤笑也邪治十年嵗次丁巳季冬三日篁墩老人識壽封太子太保吏部尚書松窓屠先生詩序
  治丁巳秋太子太保吏部尚書四明屠公之父松窓先生受誥封榮禄大夫如公官時年八十有五命下之日縉紳畢慶在吏曹官屬又各賦一詩為夀將致之先生未有序者嗣嵗春聖天子以儲皇出閣特進公太子太傅而不佞亦以詹事召獲從公後於是少卿儲君瓘郎中孫君交等奉其詩相閲以求序竊聞之京官無小大必三載乃獲封其親令甲之所著也公之拜宫保也不數月以松窓先生老而請焉此豈私其親之為急哉以致孝也聖天子不下有司諏故實而報可此豈私其臣而示之寵異哉以勸忠也一舉錯間所繫之大若此夫人能知之其何俟于鄙樸邪然公與先生之所以致是則有未之悉者今中外百司各職其職讒慝不行士風日厚聖天子端拱于上而蒼生受福于下要必視隆古盛時無與譲者公志也國家飬士餘百年求魁碩傑特之才共天下之務當太平之責若公幾人成公之志而泝其訓育之所自孰齒焉先生功也功巨則享厚故出于上為異恩獲于天為高壽集于躬為盛福凡龍章奎藻之褒其徳朱衣玉帶之華其身松齡鶴算之引其樂在東南近代一人而已其先生之謂乎天下之人聞其風道其事者孰不嘉歎興起而况公之官屬目擊盛舉得之歆慕尤深宜其詠歌渢渢洋洋出于忠孝之所發越而不能已哉傳四方播來世知一時君臣父子間非常之遇有如此豈獨一家之為幸哉先生受封為都御史嘗一造闕下凡公同榜士在京師者進拜于堂奉一觴為壽不佞與焉窺其貎甚偉歩履正健能詩禮容竟日不解知其所厚未艾也今奉别數年不獲操几杖聽緒餘有私憾焉故於諸君之請不以辭而因以自附于通家之義
  奉送張公之任徽州府序
  天下事之治否謂非有數存其間不可也姑以十干相循而䇿之則吾徽郡之治將昉于今乎吾郡自聖天子嗣綂十年間更守七人其來或間嵗或不終嵗其人或尚嚴或以寛或喜事或不事而吾吏民之疲于奔命則甚矣乃今戊午之夏銓部按籍計徽州守將以借考去而難其選也屬平度張公國興以起復至即奏補其任非天有意于惠吾人而公克丁其㑹哉夫徽南畿一郡也環山為治程朱之故宅在焉吏簡于送迎民重于轉徙長吏有方伯之尊恒以為易治而民性樸而好義其弊也性樸則近愚好義則近争故訟起于杪忽而至于不可遏究其極又非有奸宄武斷若昔人之云者其争不過產與墓繼之類耳夫產者世業之所守墓者先體之所藏繼者家法之所倚也馭之失其道株連累嵗至傾家不䘏其難治亦不可掩使蒞之者通而弗拘守而弗徇烏見其難哉張公起進士甲科通經學古筮仕行人遷御史其立朝論事偘偘自將不茍為趨舍其治鹽兩淮按兩淛明足以燭奸敏足以濟務本之一公而利害弗能奪守而弗徇者也擢知鳯陽其學益䆳政益理知憲體之與牧守異也不徐以弛不亟以威葢未幾而困者甦廢者興通而弗拘者也兹之往也以不羣之選當數易之後出其所夙負而其施俾吾吏民之疲于奔命者一皆措之袵席愚者一諭之而悟争者一決之而解政成譽興上荷褒寵則升藩臬以進廟堂皆昉于此此吾黨相祝之意也雖然豈待祝哉所謂十干相循而一周天有意于惠吾人者殆其時乎若以徽為安富之區其長吏簡送迎而得便私為易治此流俗之見非所以告公也
  吳興陸氏族譜序
  吳興陸氏族譜一帙進士崑之所編也陸之得姓自齊宣王少子通姓世望平原至漢有諱烈者為吳令子孫留居更望吳為巨族其後散處南北分八枝吳興之族太尉枝也自吳令十四傳為晉揚州别駕續續十二傳為侍中司徒贈太尉康公玩玩七傳為梁臨川王長史丘公丘公生陳黄門侍郎琛琛季子豫章尉之生唐平章事贈越州都督元方元方五子其最顯者丞相兖國文貞公象先監察御史景倩工部尚書景融景倩四傳為侍御史賔虞生龜天隨子也景融再傳為蘇州司士參軍孟儒孟儒再傳為左僕射文公希聲凡見于史皆云吳人而吳興譜以丘公為始遷祖其有所據邪抑子孫散處三吳間史特標其故郡而遷居之細不暇書也吳興譜云天隨子五傳為宋真泗二州兵馬都監圭以禦方臘死而為神追爵廣陵侯廟于石塜賜額恊順子孫環居之益衍以盛都監六世孫燾號漁莊始葺其舊譜以傳燾三孫潤福與齡潤之孫殷仕為三河丞與齡之孫敬又自石塜遷菱湖再遷歸安其仲子震以鄉進士知瀘州暨殷取漁莊譜續之未竟也震四子崐崙嵩崗並崇儒而崑嵩以治丙辰同舉進士葢吳興之陸入國朝其盛昉此崑字如崑試政之暇追念祖徳而續之則今譜是也譜取法歐陽氏系其世次䟽其行畧凡器田之䟽祭器之等上而褒予之制下而贈頌記誌之文悉附焉異之顯者闕以存疑子孫之不肖者黜以示戒其宻且嚴如此葢致其譜之必行而宗法之可尋也亦可謂賢矣雖然古人之學必自其身與家始身治而推之人家理而移之官固儒者之世守而不可舛者哉譜也者謹其身之所自出合其家之所由分也其事若緩所繫則大然非文獻之胄有開其先而承其後者不能如崑之所志逺矣他日二惠競爽于時推之人則善其所可及移之官則霈其所得施振陸氏之世風而増輝其祖牒獨不繫其人邪與斯譜者心如崑之心而弗盭亦庻幾此帙之不止于别昭穆紀名諱而已哉譜舊本頗多刓缺予稍為訂之而序其編首
  布政李公輓詩序cq=606
  國家承平乆有司者守黜陟之典以恒而不敢昧其明且公焉葢雖有異材被薦逹亦為循資以進而黜者不待其成也必有所諉以為明必有所避以為公故仕者亦守其官常以俟而不敢盡其才與識焉若隨其所任使以自見不以待我者之恒而自畏歛以竢其進之亨者非君子莫與也若李君文明非所謂難得者歟君舉進士即官刑曹歴主事員外郎善於其職嘗奉命按事于諸方者四擢知岳州受薦者七得賜旌誥參政陜西不數年進河南按察使值南臺以都憲闕聞吏部以君兩人名上不果乃進淛江左布政使視篆僅四日而君疾作不可起矣訃傳京師無不驚惜之者君之子衮方上禮闈告哀于縉紳士夫得輓詩若干篇奉以屬予序噫天之生材甚難也而又靳于中道豈獨士之不幸哉當今之時長亷察于諸道位左轄於一藩非宦履之慎且乆者不與葢由是而參六卿貳都憲皆取具焉使君稍後不死雖無所諉與避而用之人孰不以為明且公也廣其謀猷而大其設施其才之良識之卓必有補于公家以與佐承平之業而為民福今則已矣宜哀輓之出于知聞者若是其富也夫位崇庳進亨否固非君子所宜論然而抱憫時惜賢之感者豈能恝然于斯而不為之䀌然也哉君之上禮闈也予適閲藝每每以得士相慰愜而君事予最恭竊意其材局履行過人而又問學不已逺到之器也豈謂其止此哉衮以序屬頗乆每一執筆輙為之憮然不能下葢踰時而後成非所為緩也衮善居喪又世其學思有以顯其親于異日則天之生材而靳于中道者固將大發于斯邪
  贈遂昌訓導陳文元序
  治戊午春天下儒學生以貢上京師願就教職者七百人吏部汰其半以請詔試于翰林又汰其半而吾郡陳鰲文元與焉亦可謂難矣吾郡六邑之來貢者皆願就教職與者獨文元一人獲廷授遂昌訓導不尤難乎文元吾休寧世家其先弗齋先生為宋宿儒定宇先生號朱子世適其子孫皆業儒而文元質龎厚性頴敏治春秋得胡氏肯綮作為文章辭鬯而氣充然屢上秋試不偶值予家居來從學南山書院在衆中力學甚勤而於民情世故及古今人所行得失能究知情狀舉錯之宜葢其才可用世特困于塲屋不克自見也今兹之來將賈其餘勇以畢志京闈又阨于例謂南士不可占北選乃始就教職褎然出羣衆之中若此文元將治任而南請于予曰願加惠一言予與文元相處幾年其相講習相告語每更僕不盡豈待今日而後有所益於其行哉雖然不可以終嘿也嘗觀弗齋之說謂弗字一弓二矢象射者之未發而期其至已發而决其中也其警學如此定宇之於六經四書悉有著述我朝取之以行世學者習焉况出於其流裔將有所持循以為人之模範者乎遂昌在淛東山水秀明號文獻之邑而文元往據其師席將何如以副其選哉亦惟懼其難闡其所得于先者廸其人俾立志則求如弗齋之不畫知言則求如定字之不盭謹自修中程試而効用于盛時使人稱曰是先正之後之所教育者雖以予之迂樸將與有榮焉文元朂哉
  賀推府王君母葛夫人夀序
  治十有一年龍集戊午孟秋三日今天子萬夀聖節之期凡㝢内制閫藩臬州郡之臣之入賀者舉集闕下而新安推府王君顯道與焉禮成將歸新安之仕于朝者過予言曰王君之母夫人年今七十有五仲秋之朢後三日初度之辰也宜有辭為之慶敢具以請方予之宅憂于家也君受命來官新安時方以闕守告遂綰郡符政行訟理嘉譽翕然然恒懐思其母夫人不置爰遣人奉迎于故鄉栁城不日戾止郡人聚觀舉手嘉歎曰君子之為政也仁民愛物必自親始若王君者之學術有本哉而吾人之被其惠休將不自兹始乎暨予禫終報謝入郡君㕔事之榜曰榮壽則其僚宷所共署以樂君之有母而致其尚齒好徳之誠者也起而諏其詳知夫人葛姓為玉齋衛幕公伯堅之配孝敬賢淑有子三人其長處士繡其次上舍繼皆不禄又次則推府君而夫人教之尤力葢其家食則有夜課之勤在官則有平反之問且撫訓其庶子惟均推其慈孚其一族而隂及于吾邦甚厚然則今日之為是慶舉也甚宜而予又烏可得辭乎竊觀洪範之嚮用五福夀焉莫先然又必上有建極之君乃能以是福而敷鍚于臣民所謂堯舜之民多夀者可徴也今天子以峻徳至仁嗣大厯服恒恐天下一夫不獲其所或罹于憂疾殀瘥之域如已責焉堯舜之主也四海臣民共祝皇釐於萬億載而無疆則凡有徳善于一鄉一家而獲在嚮用敷鍚之中若王君之母者抑何幸歟君之歸也升堂拜慶道及京師士夫所以祝願之意母夫人心益休體益康由七十而底于百齡有不難致矣矧君之才識頴卓洗寃澤物之政日新而不窮旌異之典不日有也然則貤封之榮上逮其母天章賁臨命服在躬昭推府君之孝而播慈訓之美于四方顧不韙歟
  西堂雅集詩序
  治戊午秋衍聖公以賀聖節來京師禮成將東歸大學士長沙李公於公有姻婭之好以七月九日燕于西第之新堂與席者九人是早炎暑孔熾赴者以為難既午而雨纎塵不驚清風徐來主賔之情大洽司徒太原周公即席賦詩一章太宰四明屠公倚而和焉明日二公再疊一章而成國朱公司㓂武進白公少宰鄆城佀公少司徒華容劉公少宗伯新喻傅公學士泌陽焦公及不佞亦次第和焉書以成巻將致之公而屠公題曰西堂雅集屬予為之引惟周之時名卿才大夫於㑹合間必賦詩一二以相遺連類吟諷不必已出其見于春秋可考也若羣起而為之則自鄭卿始晉韓宣子之聘于鄭也六卿送之宣子請皆賦以見志於是子而下各賦一章或道其徳業或堅其交誼或喜于一見或愛樂其為人宣子拜謝以篤燕好文獻蔚然可誦而傳亦叔季之一盛哉今主上膺眷命嗣大厯服十有一年矣而公聖人之後也抱美質謹禮嗜學每届節期奉表入覲非宣子聘于侯國者比李公以清徳正學參宥宻掌制命亦非子産可倫而屠白周佀諸公並以材傑位六卿居法從篤斯文之雅更相倡和于一堂將以鳴國家大一統之盛豈直䂓䂓乎一國之風者而已天子萬壽公嵗必一來諸公巋然一時耆徳所以太平而樂休休者未艾然則西堂之集固張本于斯乎不佞庸猥不足以齒諸公之後然於公兄為友壻義不可辭也序而歸之
  兵科給事中王君二親壽詩序
  治十一年戊午冬十二月朔兵科給事中東筦王君文哲受命持節之安南封其國嗣王前期過予言曰縝之有兹役也獲便道過里而家君以明年壽七十母陳孺人壽六十有三不肖得奉一觴顔色于堂上甚幸士大夫之厚善者又詠歌之至盈巻矣顧不可無序也敢奉以請予誦其詩而嘉歎曰懿哉士之限職守勢不得歸與將命四方苦于冀越之相閡徒興懐于靡盬馳思于瞻雲而不能已求如文哲之獲壽其親也非千百之十一哉南山之篇嵩高之什逺矣尚齒好徳之義本于人性而放于古者奚間哉王氏系出太原至宋始遷于閩逹于廣君之父淡軒翁起鄉進士筮仕同知廣右之慶逺有卻金之操易地閩之泉州有救荒之仁有清戎之績用薦擢知湖廣之寳慶政益閎而譽加美然䘏困鋤強不遺餘力雖坐讒忌以去不自沮也家居却掃逺外聲利鄉評高之陳孺人復以勤儉好禮佐之而文哲奉公訓惟謹遂擢賢科官近侍清才讜論取重一時所以為顯揚之地者實有大焉兹之往也駐節里門衣冠畢集誦諸君子之詩以侈上恩而昭其親之徳使見者企聞者興釋瞻雲之思罷靡盬之歎一舉而忠孝之義具焉豈若昔人之誇衣繡矜負弩于巷陌而已哉翁夫婦目其子之宦成而享其養心日休體日強雖由耄耋以臻于期頥也孰禦然則播之聲詩託諸比興以致尚齒好徳之私于異日者未艾也曩予被㫖教庶吉士于翰林文哲在焉有一日之長且雅聞其二親之夀與福兼也序而歸之
  王氏二親哀詩序
  哀詩一編皆以為松軒處士王君及其配鄭氏而作其子濟南同守從鼎之所輯録梓行者也予北上道出安徳同守以理餫事在焉則奉以序請且令人尾舟以竢披閱一再而得其大端焉處士世家台之黄巖所居曰徐山早失其父愚隠君能力學自振敦古禮而不伍流俗顓儒業而不惑異端究醫術而不事祈禱作先祠以報本闢家塾以廸後卜地為壽藏以佚老所履正所守堅故自號松軒以見志卒年七十有五鄭氏鄉先生静菴君女性貞敏而輔以家學佐松軒以明淑見稱卒年七十有七夫以君夫婦聨徳偕老而又有賢嗣人若此亦庻幾無憾者其奚以哀為哉然竊聞之禮始乎脫成乎文終乎隆葢仁人孝子之慕其親者無已也初同守與計偕上京師連得家訃號慟幾殞亟歸而奉襄事不及視其賵殮也其跡類脱既顯矣而昭潜垂後之急於是乎追志有銘最行有表嗣書有碣寓哀有詩文矣而猶未也於是乎宦成有褒贈之典焉大夫之銜宜人之號榮加于先祠澤及乎漏泉求之一時不可多得斯不謂之隆乎人子之慕親而至于隆焉者寡矣然禄養之不適口命服之不逮躬則雖至于隆焉而思益深哀益切此其惓惓于諸君子之詩而不能自巳者歟君子之學修身以事親而仁民愛物之澤必自親始不可誣也同守之律已惠民有嘉聞矣政成位升而致隆于顯揚之地以増輝此編亦尚有日哉
  贈太子洗馬兼翰林侍講梁公使安南詩序
  治戊午冬十二月朔禮部言安南國王死其陪臣表上請封其嗣王按故實宜得侍從舊臣一人充正使事聞上以命太子洗馬梁公叔厚特詔兼翰林侍講賜一品服命下日傾朝謂之得人有嘖嘖其傍者曰聖天子方崇睿學御講筵簡宫僚夾輔儲極而梁公在上及青宫之左右其職親且上注意稽古禮文之事詔修國之㑹典與宗府之玉牒而梁公坐兩館日從事筆削其任隆乃今輟之而命使海外萬里國也何居予曰不然綏逺馭夷帝王之要畧不可忽者安南境越裳古南交地也頗有文采飾其逺陋而其人實狡焉弗共每視中國之政為向背當周之盛也重譯而獻白雉暨宋中葉則大入邊作露布以聲新法之罪其善偵若此矧其嗣王受初命繫國體綏之馭之實其志而懾服其有衆非職親任隆若梁公孰當其選哉公舉禮闈第一人先帝時擢上第入翰林其名之聞四方乆矣世家南海去安南境僅踰月山川險易道理逺近其知之稔矣四牡載馳遄至其國宣布聖天子之徳威而授之王使其畏仰永堅臣節不敢萌善偵之戎心以奠我南服且知中朝侍從之賢有梁公焉固無事乎自晦以沮其快覩願識之誠如李揆也亦無事乎過慮以折其迂途見紿之詐如劉敞也使節來往朞嵗間爾睿學之資國本之佐秘省著作之成孰不有待于公乎然則重其行有所嘖嘖于公者弗思也公前此受命主秋試于南畿號得士其第一人曰姑蘇唐寅合同榜賦詩以贈公屬予序予與公同事相得其文學之昌才識之卓操履之懿葢畏友也於其行固將有言以致區區而况重之唐請哉
  贈知歙縣事熊君南還序
  出而有治跡于官歸而獲恩典于朝此士之所欲而不可得者凡今之仕四方有治跡者幾人考諸薦剡之上于行臺者可數也獲恩典者幾人考諸綸命之頒于中秘者可數也若熊君之歸斯君子之所見與者乎君以成化辛夘舉于鄉七上南宫弗偶謁選銓曹以治庚戌廷授知徽之歙縣事老學通識蓄乆而未施者一旦見諸舉措禁戒之間政平訟理嘉譽翕然不兩嵗而侍御涂公下奬勞之令越三嵗而侍御方公舉旌異之典又三嵗而侍御連公有覈實之奏於是君心益殫政益成凡一邑之間民産畸贏倉廪豐耗鄉俗澆淳君知之如一家理之如一人上之所委必竣其事而勘牘無再三之虞下之所質必得其情而刑書無詿誤之失官雖渉于異縣事或懼于難集有下君者君一一應之而無少盭且焉葢九年于此矣人皆謂若熊君内參九卿外佐列郡所宜有者巳未之春乃以其髪種種而倦于行得致仕歸其鄉凡徽之人仕京師者葢莫不悵然其去而惜其不能留也相率請一言為贈予觀熊君三受行臺之薦而獲聖天子之制命所以賁其身者有賜階之榮推之二親及其配者有褒封之寵天恩汪濊龍章烜赫所謂出而有治跡于官歸而獲恩典于朝兼士之所欲得而見與于君子若熊君者非其人歟君世居豐城生一嵗而失恃其父毅齋處士最勤教子故君克自樹立以有今兹兹之歸也掃其松楸行視其丘壠以盡蒸嘗之思退而燕其父老及其族人子弟以叙桑梓之雅又以其暇日登眺山水一觴一詠尋童子釣逰之處以自足于林泉之適仰先徳而歌聖化樂宦成而娱晩景若熊君誠可數也彼學而無以為治術老而無以歸榮者其相去何啻倍蓰哉予家休寧與歙隣境葢嘗悉熊君之政故序之不辭
  林下清風巻引
  林下清風詩一巻吾同年友題墨竹以贈南京工部侍郎徐公公所居海虞者也冩竹而倡以詩者工部侍郎餘姚史公天瑞和者太子太傅吏部尚書四明屠公朝宗而下若干人初公肅之以都憲改官留都也覺有所齟齬即上䟽乞歸田詔不允勉就任一再朞復上䟽不允乃以考績來京師既陛見得疾卧朝邸未一月申前請益力於是三䟽矣聖天子憫其情懇切許之仍給驛歸其鄉而吾同年有是舉焉所以致其不可跂之意也夫植物之當酷暑泠然其風足以滌煩解愠者惟竹為然故君子比徳焉若吾公肅之所謂清風者嘗一見之洛嵩再見之江漢而今則見之林下矣夫吳産多竹而徐碩宗也池亭之間將與此君結嵗寒之好腹飽其清味耳飫其清響其所得多矣凉隂之下時一披巻取諸公之賦詠扣瑯琊之節而歌之疾日益平樂日益増而清風之所播者益逺將使汙者亷暴者革憊者甦而與伯夷交於百載之上不亦快哉然則是巻也豈直以伸友朋之私備祖道之故事而已
  太監陳公榮賀序
  治十年夏五月望前二日詔以午門正陳公為内官監左少監提督巡察光禄寺事未幾詔兼入侍乾清宫賜大金彩幣甚厚明年夏五月望後三日御筆書太監陳永安五字于牙牌以賜又三日命下升太監僉書監事仍兼提督寺事甫一嵗而聖天子寵眷知遇若此盛矣哉光禄卿李公與其僚宷以蒞事者得人可相濟也請一言以為慶且道其詳云公字一寧涿郡人景泰中入内廷英宗初以俊秀送司禮監書堂從故閣老保齋先生劉文安公眉山先生萬文康公讀書習字以聦頴得名同舎多不及乆之送御用監學琴而公不以自足讀書勤字益工尤善鑒别古法書名畫詞林諸公多愛敬之憲宗初命司筦于午門升奉御進副與正幾三十年勤慎不怠暨于今上遂知公賢勞而進用之有提督監察之命焉豈一日之積哉公之在光禄也以興利袪為己責凡九廟之祼享三宫之膳饈公卿百官之節食經幃東宫之講宴四夷朝使往來之賜饌務豐潔以副主上敬先事親禮下綏逺之至意又以餘力剏天鵝之浴池二寳裝果樓并膳盒之庫㕔二葺大官諸署倉庫溝渠井亭之類幾百餘䂓措有方不勞而成功日著譽日興上眷日隆而公圖報之忠日切宜諸公之有斯慶也惟高廟定制宫府一體既設臺部百司以敷政于外又設諸監局以治事於内内外相峙庻務畢張事相渉者然後參用以相成其大要得人則事濟非其人則事盭不可不慎也若陳公以瓌偉之資□爽之才本之以好學加之以乆事當上心而服衆望其職安有不舉者哉雖然光禄所司金榖之出納甚重且劇然終一事耳功之所及者宰夫饔人之屬而巳未足展布也他日荷殊寵預宥宻責益大功益閎士夫之嘉羨于公者益盛而皆于光禄勲卜之矣予在詞林識公毎史館之暇與朋軰造焉啜荼觀畫聽琴對奕恒至終日知其逺到之器也故於諸公之請辭弗獲而書以授之俾為慶之張本云







  篁墩文集巻三十五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三十六   明 程敏政 撰題䟦
  書諸葛忠武侯傳後
  右漢丞相諸葛忠武侯傳一巻宋南軒先生張宣公之所訂者板刻在南京國子監有甲乙兩本皆殘缺不完文亦小異予嘗攜入史館請閣本參校之手自鈔補如上而乙本殘缺為甚不復成編矣然乙本有附録一巻得可屬讀者南軒先生論記贊詩四篇論雖復出而不可芟也輒校以附甲本之後予嘗見朱子有與何叔京書及武侯贊跋卧龍菴詩多與南軒此傳相發輒録以附宋季有清江胡洵直者嘗考訂出師表中脫誤數處及補亡七字見蘆浦筆記而人多未之知也又録以附將寄南監補刻以傳惟南軒先生以丞相忠獻公之長子當宋社之南力排和議倡復讎之舉其心事實與武侯同故惓惓訂此傳以見志且力非武侯之子瞻身兼將相不能力諫以去黄皓又不能奉身而退兾主之一悟兵敗身死僅勝於賣國者爾故止書子瞻嗣爵以㣲見善善之長而餘固不足書也為法嚴立義精如此是豈陳壽軰所能窺其萬一至求其㫖意所在直將以拯天綱紓國難而不墜其世烈不撓于一毫功利之私則去今雖數百載而讀之猶有生氣也非有得于聖門正誼明道之説惡足以與此哉朱子以韓胄柄國殺趙忠定公乃注楚詞傷宋國之亡以蔡西山之竄决道之不行乃注參同契致長往不反之意皆大賢君子之心事非得已者而世猶疑其長詞華之習倡導引之端所謂淺之為丈夫者類如此因併及之以見斯傳之非徒作云爾
  題明良慶㑹巻後
  明良慶㑹一巻績溪程氏之所藏也巻之為石刻者七為真蹟者一其石刻之第一紙宋理宗御製詩三首葢和其先世祖少傅右丞相兼樞宻使吉國文清公元鳳者也楮尾識以御書之寳第二紙即公之詩葢寳祐丁已禋禮告成公上此稱賀故理宗用韻以答公也詩後有公自序第三紙以後皆御劄其一當在景定庚申葢公罷相後起拜觀文殿大學士判平江故中有吳門為股肱郡非股肱臣不足以居之語其二則答公辭免平江召命故中有不必辭吳門之行以孤朕意之語二紙皆在是年之八月其三則答公第三䟽辭免者故中有朕欲煩卿以政而非以是寵卿之語又引向敏中之事以况公當在辛酉之七月考之庚申五月方召賈似道還朝拜右揆兼樞使故公三辭而後受命葢忠邪不能並進從古然也其四則自平江召公為特進醴泉觀使兼侍讀者當在是年之十一月故中有報政輔藩趣還經幄之語其五則答公辭免侍讀召命依所請提舉臨安府洞霄宫者考之家傳至此葢三䟽矣故中有累詔趣發辭則如初勉遂雅志俾奉外祠之語當在壬戌之四月葢去年七月似道方進位太子太師為經臣首故公力辭召命奉祠而去觀諸御札可見而史傳於侍讀之召若曽供職然者誤也紙尾皆有付程元鳯四字加以御押而旁復有四字與押皆同者外封也宋制凡羣臣有所陳乞就章後批之則謂之内批而不用寳别降手詔或有御製詩文賜予臣下則謂之御筆其字内嬪代書者則用詔書之寳或自書或代書者則雜用御書之寳或親筆則用押而不用寳此巻前三詩用御書之寳後五札有押而無寳在當時必親書而更代以來亡矣其三蹟一紙則公在講筵時所上備邉劄子以朝請大夫行右補闕兼侍講繫銜當是寳祐癸丑之五月考之是時元兵方日攻漢蜀荆淮之地故公拳拳以方田逰擊二事為言議論不回而區畫有道葢鑿鑿乎可行者終篇復引孝宗謂輔臣之語曰士大夫於家事人人理㑹得至於國事則諱言之葢不特當時為然也劄之後有墨書依字一葢即所謂内批考其時與事亦莫之能用也宋制凡臣僚奏䟽由都進奏院而上聞者謂之奏狀靣陳及徑至御所者謂之劄子宰執兩省及内外官登對與夫帥漕郡守武臣有事渉兵機者許用劄子餘則皆用奏狀公之此劄葢所謂登對者也其結銜之上帶行字者葢階高而官卑者謂之行階卑而官高者謂之守官階相等則無之葢階所以序品而官所以寄禄也劄之前有二十八日未時七刻降九字者葢自御所下之中書省省吏誌其時日且著之籍以憑稽對然後下其事於所司今此劄乃藏之於家葢有不可曉者豈公入相時自以為巳物因取而藏之乎公之七世孫孟嘗集公家傳之類為一帙而好事者題曰明良慶㑹錄此巻葢其文者録所載視此増御製詩凡四御札凡三十有一奏議凡八葢雜得諸别集中而此巻則當時石刻故本與真蹟尤可寳也明良慶㑹予不知所以名之意豈以理宗詩尾有歌之後可無詩之句故好事者摘此四字以弁其首乎夫以理宗御翰及公之奏議君臣詞章□諸一巻之中固亦有若明良相遇者然以予觀之則不然公之相理宗也僅十月而罷既罷而起也嚮用之意雖勤勤焉見諸詞翰之間然前則為丁大全之所睨後則為賈似道之所軋故公終不能安於其位以盡其所學遂翩然為長往之舉考公之平生豈不願為良臣者哉古之明君任賢勿貳理宗其有合乎甚哉明良相遇之不偶也公子孫皆居歙之槐塘而從子浙西發運司主管機宜文字贈新安郡伯宏祖始分處績溪生元浙東宣慰副使相相生同知梅州燧燧生淳安簿景髙雖更異代皆用公䕃入仕而同知五世孫太學生傳實藏此巻來京師館于予出以相示予與公皆陳將軍忠壯公靈洗後而傳於昭穆當字予為叔因題其後而歸之嗚呼傳也尚無忝其所生者哉
  題續文章正宗後
  浦陽鄭相續文章正宗四十巻其去取精審雖不逮前人亦不甚猥襍自勝國以迨洪武初凡名家世臣其文之可見者葢不能無賴乎此也其後義烏王稌旴江張光啟校而刻之因各入其私集遂為此帙之累觀者病之暇日輒命侍史伐去二氏所増詩凡二十三首文凡八篇其中若王國博紳王賛善汝玉王學士英鄒庻子緝陳侍郎璉固皆一時文章巨家但不宜先置於此當與方正學楊文貞諸公别為續集以附庻乎得之永樂二勑原無代言者名氏今亦不敢登載云
  林月鑑江湖勝覽巻䟦
  泉南林君諭精相術以薦為其邑之隂陽官凡三入京師矣每至而名益竒或以月鑑號之者間因武進陸君亷伯以見予䄂出一巻詩曰江湖勝覽皆朝之名公卿投君之好而予之者也予觀世之逹官貴人類能為君以自重雖賢者以公務見至累日終以事辭者有之幸一見或不交一語以退葢雖負天下之志者亦無自而吐其尺寸焉惟挾風鑒禄命諸術者不獨走門下即見至折節傾倒惟恐不盡焉或聞其名而物色之不獲則悵然以為失士予以此葢竊羨夫負竒挾藝者之遇而亦不能不嘅夫為人上者其下士盡言不在彼而在此也若林君之見遇於公卿豈不以其言之多中哉顧其相予乃獨以為異日當大顯夫人豈不自知予以此又竊懼其言之不中將自予始矣昔嚴君平賣卜各因其勢道之以善而言之中不中弗計焉今出入公卿間得行其言者葢莫如術士林君往來江海之上巖穴之下與夫邊州僻郡目所經者將無遺才隠處守道履貞之士而力不能自通者乎如見上之人語及之使天下之賢者或因君而有聞焉則予又將重嘅夫月鑑之名在此而不在彼也
  題文公梅花賦後
  文公舊有前後續别四集行世而後集亡矣此賦見事文類聚中固後集之一也公九世孫永年丞楙出梅花圖相示因語及之遂請録置其上用補家乗之闕云
  題先世文清公贊御書儒碩字後
  右宋吉國程文清公贊理宗所賜儒碩二字者也字與贊當時皆刻石于家而更代以來贊頗刓缺九世孫鄉貢進士傳請名書者録之以配摹本之字間持示予因敬誦一過而告之曰吾與子幸俱業儒以不失其世守則夫君子小人之際如文清公所致謹者可不重加之意乎
  䟦宋嘉定十三年直學士院莊夏誥後
  宋制凡公移則官高者居左制誥則官高者居右葢公移乃官府往來之文具署名及觀者皆南靣故列銜得以左右為尊卑制誥乃臣下受之君上署名及觀者當北靣命詞在前故列銜者悉從其後也惟中書省牒畧與誥身相似而實不同在宋時已有誤認之者矣而張駕部汝弼復以是致疑予恐觀是誥者因駕部而以為贗故一訂之
  題所校脉經後
  走以先襄毅公賜葬恩自新安入謝道出淮隂㑹河氷不能去借宿驛中居鬱悒病痰從淮醫朱鑑借書得王氏脉經十巻葢元泰定隆興翻刻宋熈寧閣本也有宋長樂陳孔碩序序稱脉訣出而脉經隠比之俗儒知誦時文而不知誦經史切中近世之病自泰定及今餘百年此書復亡淮進士畢君舜修始得鈔本刻之然其間脱誤尚多驛舍無事取朱本參校終巻勘其誤凡二百六字補其脱凡十七條因畀舜修使刋正之以便世之慈孝者
  題錢尚書為劉御史作奉思堂記後
  監察御史高唐劉君士元出奉思堂詩文一冊以示予為之哽咽而後誦之終篇曰嗚呼若吾士元可謂孝矣士元起家春秋奉廷對為名進士出知贑榆盧龍兩邑有遺愛為賢令尹既入憲臺按兩淮及按吳中皆以風節聞為才御史古人所謂顯親揚名者士元葢庻幾矣矧有恩命焉足以光父于地下榮母于堂上有禄焉足以具生者之養供死者之祭而又何憾雖然奉之則求有以樂其心志祝其壽考思之則求有以謹其封域守其訓言此士元之所為名堂者與走與士元同年友也不幸先襄毅公近棄諸孤而亦幸母太夫人無恙其心事葢與士元同故有感焉不能自巳而題其後
  題唐張旭草書真蹟
  鄙性最劣于書凡古人墨蹟往往莫能别其真贗甚以為恨思學之而未能也此巻為吾友李武選貞伯所藏武選博學好古而尤以詞翰妙一時其所鑒定必真蹟與是可寳也
  書懐古録後
  懐古録一編毘陵謝應芳子蘭之所輯也子蘭當元末避地中吳得晉侍中顧元公榮之墓于吳城之東言于縣令封表之又復其祠之侵于雜祀者又輯史傳及諸賦詠以為此編夫晉名士出中吳者多矣子蘭獨惓惓于元公何哉子蘭葢有㣲意焉惜人之弗知爾永嘉之亂廣陵陳敏據江表以叛自稱楚公封十郡加九錫兄弟姻婭盤固州郡威逼士庻以為臣僕元公亦嘗受其官爵既乃與諸義士畫䇿改圖誘而誅之撫定六州以資東晉之興考元公一生勲猷葢無出此至正之亂不類永嘉張士誠之叛不類陳敏而士誠又非廣陵之産乎當時三吳之士從士誠者豈無元公其人而無元公之舉此子蘭之所為拳拳者與夫懐古所以悼今之不逮也或乃謂子蘭徒以桑梓之故表章之至謂元公出處有可議者而不必録皆非知子蘭者子蘭他所著述其言實而不靡正而不撓自訊而不惑葢布衣中竒士也由此録觀之則其志有弗伸者焉吳人朱性甫將校刻之稍加釐正間奉以視予予竊窺子蘭之意如此又因以知古人作事非徒云爾不可以不白也
  題沈生作時感烏巻
  養口體之孝烏之僅同于人者而人有弗能者焉非不能也弗為爾若養志之孝烏烏能之人能之而弗為則失其所以為子者矣沈生朂哉吾於是乎有感
  題宋李龍眠白描淵明圖後
  右歙人朱克紹所藏宋龍眠白描淵明圖圖凡十有二此其一也淵明之事有程朱二夫子定論後學宜無所復置喙者吾友翟少卿廷光忽大書一䟦并和歸去來辭欲自學孔子而以不仕無義責備淵明予讀之為之大駭夫淵明自以晉朝世輔恥復屈身劉宋故始終託詩酒以自晦而人莫之知也朱子綱目大書晉徴士陶潜卒於南宋之朝可謂得淵明本心於千載之上者矣淵明平日詩最沖澹至於詠荆軻則激烈之氣奮然如不可遏以秦諭宋也平日與物無競至於檀道濟饋梁肉則峻却之以道濟事宋為心膂也此其心事當何如哉而以孔子不仕無義譏之大失言矣朱子楚辭深罪揚雄而右淵明雄之罪正坐以孔子自任而誤認不仕無義之語遂失身於莽爾惜吾友生程朱之後而為此言故不得不一訂之
  題宗老學可所藏元人巻後
  此巻自虞文靖公伯生汪文節公叔志逹忠介公兼善狀元陳公祖仁而下率皆知名之士詩中稱楊公志行乃翰林待制楊剛中其子翮字文舉以文名嘗主休寧簿故吾郡之人多從之㳺鮑伯原歙人名深仕為紫陽書院山長程文婺源人號黟南生字以文仕為禮部員外虞掲亟稱其文汪克寛祁門人字仲裕號環谷有春秋纂䟽傳學者皆吾郡一時宿儒朱徳潤吴人字澤民有文集行世徐舫嚴州人字方舟以詩鳴宋潜溪銘其墓他如張公純仁端木公孝思皆嘗仕於吾郡風流文雅談者尚之噫元季至今百五十年諸廢毁澌盡者何限顧夫書史字畫猶為好事者珍惜何哉重其人焉爾然則人豈可不力於善哉善固有出於書史字畫者矣予過宗老學可獲觀是巻因䟦而歸之巻内虞公書名糢糊不整葢虞得罪毁目後凡製作多門生代書惟自署其名示不偽爾觀者悉之
  書亡弟克寛所贈族姪貢士佐時詩後
  亡弟克寛舊與佐時同學相得嘗同試丁酉京闈而佐時先㨗故賦此贈之未及録也佐時恒語予不能忘因請書入巻俯仰今昔為之然成化壬寅春正月晦日篁墩志于保復堂
  書趙松雪千文帖後
  得之於心應之於手書字者渾然不啻如天成鋟梓刻石者亦渾然不啻如已出則兩者之難恒均趙松雪每有所書刻石必付茅紹之葢事有相輔而後可傳者如此吾鄉鋟梓刻石必歸之歙仇村黄氏黄氏之彦曰文敬尤以此得名予刻先塋碑及鋟貽範集皆文敬率其子弟為之因獲見此帖惜文敬生今之世未有若松雪者鑒賞其人使與紹之並稱也
  跋績溪仁里程氏譜
  右績溪仁里程氏所藏宋都官程氏世譜三十巻考其所自序譜初成東南族人輒傳鈔之家有一冊而都官後來復加修改往往與舊本異又有續譜一巻舊本亦多失之予所見本三十巻既終獨吳門房一支葢續譜之首也惟此本係吳門開化二支其後亦有脫簡視其紙墨當出于宋末元初之交比諸本猶號精的予之為統宗譜有取于此本為多仁里之程分自歙槐塘槐塘大顯者有宋丞相文清公仁里之祖則文清之從子也今鄉貢進士傳方以經術致身於時其弟儒尤博學能文佐予為統宗譜甚健夫人能尊祖敬宗而保有其手澤皆孝之大者予以是嘉之為書其譜後
  書口宗家承徳堂後
  右吾休寧口宗家之先在元有以舉徳名堂者至其子以承徳易之所得一時名公詩文甚富發輝其先徳者甚詳不容復贅也中更兵燹失之其孫曰志端力學好古訪求之累年以次繕冩巻以復完嗚呼是亦可謂克承者矣夫名賢之製作先徳存焉誠不可不加之意也然寳其言踐其行豈不益有光於斯巻也哉
  題族祖宋端明公所為范可起字說後
  予㑹宗譜于南山菴有范生福臻者實預繕冩之列間諏其家世則知博村人其先曰器之者為吾宗宋端明殿學士贈少師洺水先生之姊之夫因居口至生九世矣器之子震端明嘗字之曰可起為説以勉之説凡四十一言其真蹟故在也鄉先生如胡雲唐筠軒軰皆有跋葢不容贅矣而福臻必請予言予觀端明公以可起望其甥者其意甚逺然可起卒隠居求志以終疑若未副端明之望者是大不然人之所以起家者豈必簮纓軒冕之足貴乎可起之族自宋以來敦尚詩禮以不失故家文獻之風在元有壽明者為醫學提領與胡長孺諸先達㳺在國初有平仲者從學朱楓林趙東山汪蓉峯三公以薦至工部主事為時宿儒今生之祖父昆弟亦皆襲其遺芳誦詩讀書為里塾師而不從事于管商不胥淪于流俗不瀾倒乎魚鹽關市之業則可起之興家固有在此而不在彼者彼纓軒冕之貴或興於前不能保其不仆於後視吾所謂詩書之澤取之不窮享之而莫吾爭也以彼較此將孰多乎生質美好學所以亢宗於異時者或在於此尚朂之哉
  跋婺源環溪宗家思家録後
  右思家録一帙婺源環溪程氏之所藏也環溪程氏本朱韋齋先生母家其後允夫先生復以中表從文公先生㳺允夫弟冲夫六世孫本中當元季之亂以陳有定方為元守八閩乃避地依朱氏于建陽不能復返桑梓手書家事三十四條授其子文仁俾歸婺源凡祀先睦族持身保家之説既詳且宻葢非學力精到者不能有此然考其時當在國朝已定江南之後方是時鄧愈王克恭前後以勲戚開府新安居民按堵流亡復業本中葢可歸矣而不歸卒以客死觀者不能無憾焉然吾於此則深悲夫仁人志士之見各有所在葢之死而不悔也初元季紅巾盗起婺源人汪同建義保鄉閭一時賢豪多起應之本中之兄敏中實與共事又有子女姻戚之好未幾天兵下新安愈執同送金陵高廟壯而釋之俾還守婺源以克恭監其軍事乆之同北走燕復受元命至兩淮經畧南事為張士誠所招死姑蘇趙東山先生為同立傳以比漢關聖葢確論也然則本中之不歸殆以是歟不然何其當歸而不歸也考之本中素與箬嶺宗老禮部以文先生及歙鄭師山先生友善其避地于閩又與尚書貢公師泰秘書掲公汯友善本中先嘗捐田五百畆建遺安義學師山記之後燬于兵而貢公為之䟦其言曰治平有日尚當拭目盛事本中祖母死貢公銘之而掲公為之䟦其言曰俟四方之寧歸而刻石嗚呼觀諸君子之言則夫海桑之感黍離麥秀之悲在當時必有不病而呻吟者矣此本中之所以不歸也載考史及傳記師山死于歙貢公死于閩以文死于浙掲公死于燕皆凛如秋霜皎如烈日至今讀其事想其人竦然髪竪肅然心警而本中皆獲與之相游處聽其論議矧又出為大賢君子之姻黨薫陶漸漬之有素則其所養之深所得之粹從可知己惟我高廟之興應天順人削平區宇其功雖武王誅紂漢高滅秦葢不是過然有為元盡節而死者必嘉予之所以勵臣節為世勸而夷齊之餓兩生四皓之隠亦不能無焉則夫天理民彛之在人心固有不依形而立不隨死而忘者此吾於本中之録為之三復不能已也
  題王太守所和宗姪逸民詩後
  此新安太守王公而勉所和休寧耆儒程君逸民詩四章夫逸民一介之士耳以詩倡其守而勉二千石之貴也以詩和其民皆近世所偶見者噫有所挾而不能以禮下人有所徼而不知以道自重此古風所以不復而俗益澆也易曰君子上交不諂下交不瀆先正所謂孟獻子忘其勢樂正裘牧仲忘人之勢若而勉之於逸民殆庻幾乎予故兩賢之而題其後使觀者有所考且有所警也而勉名勤武邑人逸民名隠與予同宗
  書程氏統宗譜後
  噫譜之成難矣凡預宗盟有自百里之外者有自千里之外者裹粮來㑹有一再往返者有五六往返者正訂異同有一再易稿者有三四易稿者參考稽對有居月餘者有居數月者鳩金刻梓有捐十餘兩者有捐數十兩者夫然後乃及其成以板計之餘七百以字計之餘三十萬以白金計之幾二十斤噫譜成之難如此豈有所強之而然有所利之而然良皆出于一念尊祖敬宗睦族之心故有不約而同者凡各族得譜之後祀先掃墓之時宜相覺察不昧其本不雜其流則庻乎祖徳不墜而宗盟可續也或守奉弗䖍而失之或貪慕勢利而鬻之為族長者聲其罪于衆追還原本乃罰白金二十兩入忠壯行祠或始遷祖祠或膳塋公用不服者聲其罪于官追還原本付族長收執而黜其名于譜生不得入先祠沒不得入先墓有能悔過自新者族長録其善于衆而遷之嗚呼立法之嚴者立愛之深也凡我族人敬聽毋忽敏政書于南山堂㑹譜處
  書蘇氏古史朱子漫記所載程公孫立孤事後
  按程公孫立孤之事見司馬遷史記劉向新序而蘇轍古史以左氏不載辭而闕之朱子亦疑子華子為贗書而立孤之事頗見其中由是二公危忠苦節幾不白于後世甚可惜也夫左氏失之誣而蘇氏専用之以駁史遷固已不能無偏聽之蔽矣敏政近讀邵子皇極經世書而後知蘇氏之果於不審也經世書謂趙朔以屠岸賈之亂而死于前趙同趙括以莊姬之譛而死于後本兩事也而史遷誤書為一若分而書之其事自明經世書乃朱子所信重者惜當時偶未之深考爾觀其載此之事以漫記為名則固出于一時偶爾之説豈若蘇氏手為信史而無辨訂之力反疑忠賢之妄者哉然蘇氏之可憾者不特此焉象謀舜益避啓皆出孟子之口而一切辨之以為無有則其他尚何責哉金仁山通鑑前編専主邵子抉擿愈明而仁山則朱子之正傳也觀者自是可以釋然無遺憾矣嗚呼是豈獨以慰同姓之親凡讀其事想其人慨然有感于斯而興其愛君死友之念其於倫理世教豈不大有所補哉kao
  書方虛谷所撰先太守墓碑後
  噫徽之一郡六邑之人及我同姓之親無不知忠壯公當侯景之亂越國汪公當隋末之亂忠壯十三世孫巖將公當黄巢之亂各有保捍州里之功相與傳誦之不忘而不知我太守公之為烈也夫大業之亂固不過于永嘉而侯景黄巢之賊虐亦豈若鮮卑胡羯氐羌之為甚哉公當是時奉艱虞之主守臲卼之郡撫瘡痍之民乃能使下之人愛戀其生而攀挽其車馬上之人悼惜其死而惠錫其子孫則其綏輯之功防禦之䇿子諒豈弟之政必有大過人者史失書之無以盡見此仁人志士所為永嘅者與獨其一坏之土百姓守之至今名宦之蹟郡志尊為第一非其功徳之烈則固不能有此拜掃之際竊誦虛谷此記而有感焉敬書其後以告夫觀風者使即墓所為專祠以示四方守牧之勸繫百年父老之思其於風教豈不大有所補也哉
  書先忠壯公贈誥後
  按黄墩之名敏政既復黄為篁其後觀世忠廟所藏宋誥凡五通皆稱黄端尤莫知其所謂載考婺源譜乃知宋光宗諱惇故當時以端易之然則此名不獨復篁而并復墩也惜記中未見此意因附著之
  書元吕中丞所撰藏山祠記後
  按山西通志藏山在太原府孟縣北五十里春秋時程嬰公孫杵臼謀藏趙氏孤兒於此故名其藏處巖壘環堵淮鎔旁有聖水出焉每遇旱禱雨輙應以記文不述藏字之義因附著之
  書宋嘉定中請立忠壯公祠狀後
  按此段出績溪仁里宏祖房所藏都官舊譜中當時槐塘宗老文實先生刻世忠事實源流録意必見之而漏書也今㑹統宗世譜得之于宏祖七世孫傳儒兄弟而又於諸譜中考其出處名字謹録于右所稱知録旂者丞相元鳯之叔父主簿旌之弟而旌之孫瞻祖卒祖實與宏祖之後同居績溪者也内翰珌即休寧口程氏樞宻卓太卿覃皆休寧㑹里程氏掌書璋將仕瑜皆休寧陪郭程氏俯仰今昔將三百年諸房子孫復㑹宗盟於此豈偶然哉惜樞宻之世已絶太卿之後今居湖州而掌書之後亦無傳矣將仕公十一世孫敏政謹志
  書先忠壯公封王宣命後
  按舊譜忠壯公宣命封忠烈顯惠靈順善應王近於琴川壺溪譜得其全文乃封忠烈王漢字及古字分行書之考宋元制凡封贈諸神祠五等之爵以次而進其封號自二字加至八字而止忠壯初累封至八字侯遂累加封至八字公至元始封二字王而舊譜云即封八字者葢因宋封八字公而牽連誤書也又按勑牒與宣命所施不同此本勑牒而謂之宣命疑當時可以並行亦猶宋制拜使相者或降麻或止用制之意云
  書先輔烈侯贈誥後
  按越國汪公隋末據新安稱吳王以弟鐡佛天珤為左右相休寧程富為太尉歙任貴為緫管葢越公保有六州多四人之力故唐初送欵高祖特降勑褒諭而越公廟食亦與享焉考陳留譜富為忠壯公五世孫新安之程皆其後也
  書先太守公及忠壯公夫人長子忠䕶侯追封三誥後
  按建昌譜稱新安太守元譚公追封忠佑公婺源譜稱忠壯夫人董氏追封惠懿夫人黄墩譜稱都督文季公追封忠護侯然皆失其誥牒敏政編貽範集嘗㑹諸譜亦無所見近乃得于琴川壺溪譜中如此又考世忠事實忠壯公廟從神二左曰孫璟右曰趙銘亦云當時俱有侯爵其來歴誥勑年逺無考因附著之
  書李北海所撰先長史府君碑後
  按李邕此碑作於開元十六年而林寳所著姓纂在憲宗元和之際相距百有餘年爾不見此碑碑稱重安侯嚮即忠壯之孫嚮嚮生育育生皆皆生生大辨而姓纂乃謂大辨居中山雖言五世祖忠壯而不知其所從出䟽脱如此鄭夾漈謂寳不自知其姓之所從來其不深考無足怪者宋太宗厭館閣所貯六朝暨唐人文集浩瀚無統命學士宋白等選為一千巻賜名文苑英華其間所取李邕之文甚多而此碑在焉下至仁宗至和初上距太宗之朝不過七八十年而歐陽公作先文簡公父兾國公碑止據姓纂不見此碑又下至哲宗紹聖間上拒太宗之朝亦僅餘百年而宗人都官祁撰程氏世譜三十巻其定著中山譜亦止據姓纂不見此碑雖曰文苑英華在當時巻帙太多人所難致編選未精人所厭觀然歐陽公辨博考索之功亦容有如劉原甫之所少者彼其定著歐陽氏譜與唐世系表本出一手而自相矛盾則亦何有於他人哉至於祁之世譜上下千有餘年凡程氏之見于載籍者錯綜而附麗之事靡或遺而文足以發其辨博考索之功要以為難顧乃妄為忠壯公五世孫名以著于譜而忠壯五世孫名載于邕碑而未亡者反不之見則其餘所定著又可知矣獨以此碑沉埋閟伏數百年當其本朝如林寳者號通姓氏之學而不及見當宋之時如歐陽公者以譜牒名家而不及見如都官祁者定著一宗信譜果於必傳而不及見沿至于今上距此碑世愈逺而言愈湮如敏政孤陋本無所知而乃於館閣之下獲見於繙閲之頃是豈獨文章之顯晦固自有時而家世之真贋遂由此決謂非一宗之大幸不可也謹拜手而識之其餘曲折已辨譜圖下者兹不贅
  書舊唐書横海藩鎮列傳後一
  按宋都官宗人祁據元和姓纂及唐書為兩譜謂大辨為中山房謂元皓為滄州房敏政少讀之則已疑大辨之孫皓與此元皓者當為一人葢定州即古中山郡而元皓之子日華特仕于滄爾其實家定州安喜未可全舉其族以歸之滄也其後考唐代宗徳宗實錄於日華小傳曰父皓為定州刺史始居定州於史朝義小傳曰朝義既死其偽署定州刺史程元勝等悉舉其地以降乃知皓與元皓果一人而修史者不審徒見定州有兩程刺史遂誤以元勝之事移屬于皓而又更其名為元皓也跡是觀之舉八州之鐵不足以鑄其錯矣所最幸者新舊史於日華本傳俱曰元皓於朝義本傳俱曰元勝有若天誘其衷而不泯其迹以為後人尋疑勘誤之地使其改而從一則豈可以復正哉左傳田恒與闞止争政田恒殺之而闞止實字子我太史公作孔子弟子列傳遂言宰予與田恒作亂夷其族孔子恥之使非後賢因事考言以訂太史公之失則宰予惡名於千載之上不可雪矣元皓之事何以異此敏政因定著家譜而為之説非獨以幸一宗亦使當著作者因之而有警也
  二
  按執恭一也舊傳以為懐直之子新傳以為懐信之子通鑑考異從新傳而今譜定著從舊傳者葢嘗聞之舊唐書之例凡將相大臣書其出入年月壽嵗短長與其子孫承傳典禮褒䘏者皆據當時所上碑誌而修入之者也故其法詳其不書者則止據所存案牘與得諸傳聞而修入之者也故其法畧考懐直之傳謂其貞元九年因畋獵為懐信所拒遂入朝既而懐信死懐直子執恭知留後事乃遣懐直歸滄州十六年卒年四十九廢朝一日贈楊州大都督執恭代襲父位茍非據懐直碑誌則固不能致詳如此以别傳証之可見矣此舊傳所為可從者也至於實録但見當時藩鎮父死子繼習為故常因以執恭為懐信之子實未足為據考異謂懐信既逐其父安肯復授其子則亦以事勢度之而未究其所以然者夫横海二州地狹軍寡非若三鎮之強相傳四世皆籍朝命以為之重若懐直被逐而徳宗始終優禮之者實念懐直之父日華當三鎮拒命之際獨挈一軍以歸朝廷而懐直既領父衆又願析兩縣置景州請除吏時河朔刺史不廷授三十年徳宗深嘉其忠以徐申為景州刺史特陞横海為節度首以懐直為之而懐直自請入朝徳宗寵遇踰等且有大第宫女之賜其後懐信以䟽屬而逐之徳宗於此盖未始不為之畜怒焉第恐啓釁納戎姑容之爾觀其以䖍王為節度使而以懐信佐之意可知矣然則懐信既死遣懐直歸鎮而擢用其子必皆徳宗之意考異疑之殆不審之過矣或者又疑今所定著之譜於元皓之事方以實録為可據於執恭之事又以實録為可疑是大不然凡論事惟視理之所在何如爾一書之中固有此得而彼失亦安知無此失而彼得者若膠於一而盡廢之非善於讀史者矣
  書韓義賔所撰先别駕府君墓誌後
  按此誌出趙明誠金石續録考明誠與都官祁實同時而明誠集此録數千巻在當時最名博雅祁不相聞乃用他書雜定宗譜而無取於是録失之矣予得此誌而據以訂祁譜之大失者有三誌云君諱士庸定州安喜人高祖皓定州刺史曾祖日華横海軍使祖懐直歸誠王皇考權邢國公而末云子巖孫秀秀即文簡公太中兩房之所自出者也是足以證秀雖出於皓而非荆杞之子等而上之又足以證皓即元皓而非元勝以禆唐録又足以證權父懐直而非懐信以佐舊史然此誌在明誠録中考其䟦語實不以文為足傳亦不以其事為可采特以其間字與今異者三十有四姑存之爾然有關於吾宗則甚大故歐陽公集古録䟦尾恒曰集此非以備玩好其間往往足以訂史之闕殆謂是歟考新舊史程氏兄弟子姪在朝列宿衛者三十餘人而士庸乃仕于鄉禄秩㣲甚竊考邢國公開府滄州賜第關中子孫必多官爵必顯而士庸者豈支子或庻孽受命北歸以奉塋墓而守桑梓者歟又文簡太中兩房並起中山遷河南舉目署其籍曰博野而此誌云家定州安喜而葬博野先塋考歴代志博野或屬定州或屬深州程氏大族在當時必有贍塋之田析居之子故安喜之後無聞而博野之後反盛也歟載考唐季定州屬義武軍節度王處存之所治也深州屬成徳軍節度王鎔之所治也是時兩軍輯睦隣境無虞其下之人各得以保丘壟結姻媾故誌後書士庸之婿梁公孺乃成徳軍内中門樞宻使而子巖則義武軍都知兵馬使也公孺之名間見于史而歐陽公集古録載其碑且云樞宻使本唐内侍之職其後藩鎮僣置於此見之巖之名亦一見于史後梁乾化元年云晉王李存朂使大將周徳威㑹成徳將王徳明義武將程巖合兵攻劉守光如此而已誌稱韓義賔撰并書篆者義賔乃丞相魏公五世祖實事成徳軍為判官魏公家集有修復塋域記考其時與事亦正與此合誌尾稱某年月日重立石者葢此誌銘士庸歿時已瘞之壙中其後子婿並顯乃復樹之墓上也考巖之爵位應得贈典而此不書或另有石刻或附載碑隂葢未可知而今則不可考矣又按士庸譜誤作世庸今訂於此
  書唐人所撰先都知府君碑後
  按此碑見唐朝類苑考其事與金石録所載别駕府君誌尾具銜相合且中有懿爾巖哉之語尤足為證謹録以附别駕誌後而考其詳以諗觀者云都知兵馬使在唐與押衙先鋒為節度使將校之職皆其所自置其序進官位如銀青之階柱國之勲縣伯之爵尚書大夫之貼職則皆請於朝而後命之大約如今之緫戎自選其坐營把司之類而指揮千百戸之官則非有朝命不得擅進也持節諸軍亦謂之建節自藩鎮專制之後多以其將校分典之葢義武所領易定兩州此時為節度使王處直即碑所稱太原王也趙王乃王鎔為成徳節度使領鎮冀深趙四州賊温即梁王朱温起宣武節度使纂唐稱帝燕㓂乃燕王劉守光為幽州節度使領幽薊諸州晉乃晉王李存朂為河東節度使領澤潞諸州天祐唐哀帝年號此時梁已纂唐改元乾化矣惟河東及成徳義武三鎮猶奉唐正朔朱子綱目予之可考也史乾寧三年朱温遣兵攻定州節度使王郜奔河東兵馬使王處直力戰拒之温不能克反表為處直求節鉞詔以處直為節度留後故碑稱賊温構亂朋毒中夏王越在東土受制宇下而碑稱公敷聞帝庭奉若元命帝曰休哉正侯良哉厥使則處直為留後實遣公入奏于朝而得之初不繫温之請也自天復元年以後温取河中殺王珂又取河東沁澤等州遂舉兵大梁逼帝如鳯翔取華州還攻晉陽未幾進圖鳯翔取鄜坊挾帝還長安殺宰相崔遷洛陽竟弑帝太子即位是為哀帝故碑稱越兹元惡明肆虐羣大侮王度擅殺無辜薄三川威五長縉紳管管不自即乃工者也碑稱王勢在厲階罔弗祗命命我亞旅咨我近藩歸于本朝朝廷嘉茂功者意必處直嘗訪於公因遣公入覲故有尚書大夫之命所謂亞旅近藩皆指公而言葢兵馬使乃節度將校故謂之亞旅義武節度治定州公分守易州故謂之近藩也天祐四年温簒唐改元開平而碑不著者意方鎮隔越不得其詳且惡温故削之而特以天祐紀元與晉趙合兵則其志可知也庚午乃天祐七年即梁開平四年是年温遣兵攻成徳軍處直與鎔共推存朂為盟主以拒之明年梁將王景仁進軍柏鄉存朂自將東下處直遣將將兵五千以從至趙州與晉將周徳威合屯于高邑相拒踰月遂薄柏鄉破梁將軍河朔大震故碑稱温益逞凶自汴襲趙殍軼殫寳䖍劉暴骨公乃贊王輯睦爾隣推功于晉屯高邑鏖柏鄉執忠奮威罔敢加害者也史稱處直遣將而不著其名以碑證之即公也史稱是嵗劉守光僣稱燕帝出兵冦易定存朂及鎔合兵救之晉將周徳威與趙將王徳明義武將程巖㑹于易水攻燕祁溝關下之圍涿州守將劉知温降梁主救之大敗走還晉遂克幽州執守光誅之鎔乃與處直共推晉王為尚書令置行臺故碑稱賊臣守光與温濟惡伺間來㓂公請于王合從晉趙㑹王師于易水之上破祁闗下涿鹿二偕遁執其大醜馘于軍門請偕六州允奉于晉證之於史無不合者公在此時與周徳威王徳明其事以拒梁燕其功名葢已不小而獨一見其名于史餘無聞焉則史之闕畧可知也嗚呼唐之季世方鎮擅兵葢然不復知有君臣之義上下之分而義武一軍地狹人㣲獨依晉以自立而公適當其時賛輔其主帥以尊主復讐為志觀碑之所載首以君臣為言而温與守光則聲之為賊凛然天經地義之不可僣而公又於朘剥殺戮之餘養民救荒不遺餘力論一時之純臣良將公葢有焉此易之人所為感之而有勲徳之頌歟然則斯碑也實足以備史之闕而不當以䛕詞例視之矣敏政於公實同所出故不敢以一家之私文為嫌而論著其大者如此





  篁墩文集巻三十六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三十七   明 程敏政 撰題跋
  書族祖文清公所撰古城宗祖墓銘後
  按文清公此碑稱仲節南節為都使公澐之子最得其實但謂仲節為休寧古城祖則恐未然碑稱仲節生煥煥生蕙蕙生承議等三人考祁譜諒公保下嚴生沇沇生恩恩生令令生承議等三人而富溪元朝印本譜於此承議下注云兄弟並遷古城及歙横干盖得之矣疑古城不知所出而誤屬仲節之下文清公亦從其説而不暇諦考也又刻本比家藏録本多世次一段與前後文不相屬疑刻石時古城人自増入者今刪之餘已見譜辨中兹不贅又按各譜及碑本藥或以為萬或以為芳宜以藥為正
  書先文簡公宋史本傳後
  按蘇轍軾龍川志載先文簡公一事云當仁宗幼沖章獻劉太后垂簾時有方仲弓者上書請立劉氏七廟如武后故事章獻覽其疏裂而擲之地曰朕不作此負祖宗事公亦嘗獻武后臨朝圖而人莫之知也王洙侍讀實與聞之然仁宗性寛厚故公卒至宰相而宋史本傳取之且曰人多以此薄公嗚呼事有出於一人之私意而信史書之孰不以為誠然哉亦有卓然謂事之誣為不足信者必其偽之淺不足以欺人也考魯宗道之傳仲弓上疏請立劉氏七廟章獻以問羣臣衆莫敢對宗道獨進曰太后欲立七廟如嗣君何其事遂止為仲弓者初未嘗一字及武后也又考之章獻之傳公為三司使嘗上武后臨朝圖章獻擲之地曰吾不作此負祖宗事然後知仲弓所陳者劉氏七廟之疏公所上者武后臨朝之圖一佞一忠事實相反故章獻於仲弓之疏頗欲藉衆議而從之於公之圖直怒其諷諌太甚而轍乃欲因之以誣公遂反以擲疏之事及不負祖宗之語歸之仲弓而雜置公獻圖之事其間又相混以成其誣而不知其作偽之淺不足以欺人也夫擬人必擬於其倫故稱君上必以堯舜茍以桀紂未有不以為誹謗者矣頌大臣必以伊周茍以莽操未有不以為譏斥者矣章獻在當時如御正殿受嗣君之朝服儀天冠衮衣而祀太廟羣臣之附已者進不附者黜天下之人知有太后而已其漸至於廢君稱制無難焉公預知之以為太后婦人也諌之以言則難入證之以事則易見武后之罪惡人所共知者也太后欲稱制則武后矣因為圖以獻即世之所謂影子者也其所以警之者深矣夫其以庶嬖僭亂之容上擬母后此章獻所以裂其疏而有不負祖宗之語也元文宗嘗欲觀古名畫學士巙子山取郭忠恕比干圖以進其事正與此類子山一代賢者豈願其君之為紂哉由是觀之章獻終其身不敢指斥幼主以規稱制之舉者公之一圖有以陰彌其邪心也史不以此難之而反以此薄之何其取舍之異哉然考公一傳之前後則其誣亦有不待辨而明者傳之前曰公知開封時有王正者聨姻章獻太后家子齊雄捶老卒死貨其妻子使以病告公察其辭色異令有司驗得捶死狀太后謂公曰齊雄非殺人者乃其奴嘗捶之公曰奴無自専理且使令與已犯同太后黙然遂論如法若以獻圖之事為佞而不忠則於此宜若承順風旨以説后意何乃面折廷諍務取其親戚而殺之彼此相較若兩人矣又考之諸傳參以長編章獻既崩仁宗親政於凡兩府大臣附太后者若呂夷簡張等同日罷政而仲弓亦自殿中丞貶汀州别駕凡庶僚之中不附太后者如宋綬王徳用章徳象及公先後並登兩府當時舉錯之蹟判然兩途不可掩也若曰仁宗性寛厚不以獻圖之事罪公使與綬等同升而不與夷簡仲弓等同貶又何其厚於此而薄於彼乎此事之必不然者或曰轍之為此志也實者亦多矣且無宿憾也何獨於公而誣之曰盖有由也轍之兄軾與伊川先生有隙嘗謂伊川為姦邪而力詆之門人子弟遂相植黨為仇家公則伊川之從伯父也所以誣之者此也或曰轍之言固誣矣其引王洙為證佐則亦豈盡出於作偽者哉曰洙之言有無未可知而竊意其容或有之何也史稱洙當至和初為翰林學士朋比宰相陳執中鈎摭非禮追冊張貴妃為温成皇后立園祔廟置仁宗於有過之地不為清議所容然則投轍之意肆誣正人欲同歸不善以分其罪亦事之或然也所惜編宋史者不能正其誣而反有取焉使一傳之間自相矛盾而卒為後世不信之地者幸其作偽之淺也作偽之深而足以欺人者安知其無邪
  書宋鑑長編所紀先文簡公事後
  按長編之全文如此正後之修史者所本也夫宗女所居之第不敢擅鬻而請御降為徴此乃謹之至者烏得為罪然則公之黜實張士遜所傾與歐陽公所撰碑誌之言合作史傳者既不能推明士遜所以中傷諸賢之意為後世小人傾陷君子者之戒至於市材木者程琰雇女口者龐籍及呂公綽等而史皆歸之公鄭戩因李宗肅移鞫于臺中丞孔道輔謂罪薄不足深治而史以為御史按劾得狀不惟無所推明而反加深文焉其不足為信史也已敏政嘗承乏編纂續通鑑綱目熟讀宋諸帝紀筆削之間誠為簡當至於列傳則其前後自相牴牾者甚多盖雜出衆手故也噫原作者之心豈陰有所向背哉特欲櫽括舊史而詞不足以達意遂失之爾曽南豐曰史者所以明天下之道也故為之者亦必天下之才不然則事跡曖昧雖有隨世以就功名之君相與合謀之臣未有能赫然播天下之口者而一時偷奪傾危悖禮反義之人亦幸而不暴著於世此言是已敏政故録長編之文於前南豐之言於後使來者讀之是非自見而亦不能無嘅於作史者之難也
  書先太中公宋史附傳後
  按宋史太中公事附明道先生傳且稱髙祖羽太宗朝三司使而少師傳乃無三司使一節殆互見也又太中傳云世居中山而少師傳以為深州陸澤人考地志深州陸澤在中山之域非别有所遷也第少師事已見文簡公世録不能重出今特以太中傳為主而附見之以便觀覽云
  書明道先生墓誌後
  按朱子編伊洛淵源録云明道誌文韓維持國撰孫永曼叔書韓氏家集經亂而亡然程氏家譜實載此篇今秘閣所藏亦有此集豈朱子一時訪求之未盡與
  書伊川先生年譜後
  按朱子云伊川年譜取証他書不能保無謬誤而宋季秀嵓李公心傳嘗輯道命録一書中有考異數段深有禆於年譜謹附著之
  書元勑賜伊川書院記後
  按伊川先生子孫悉從南渡居徽池二州之間盖未始有北還者故元延祐三年勑賜伊川書院於鳴臯學士薛友諒撰記畧不言二先生有後在河南國朝宣徳六年參政周鑑修復二先生父子墓祠始云得十二世孫子中而莫知其北還之由至景泰六年求二先生之後有司遂以子中曽孫克仁應詔即今為翰林博士奉祠者也詳具楊文敏公記中謹附著之餘見辨譜圖下者兹不贅
  書朱子所與先世二書後
  按傳之諱先休寧陪郭人宋開州團練使全之子痛父死節於金誓守先墓不仕力學好古隠居邑之東山號東隠嘗以書問道於朱子朱子嘉之以老病不能卒業遣子永竒從學於閩數載學成乃還永竒字次卿號格齋兩世著述悉燬於兵燹惟格齋雜藁一帙與朱子二書猶存惜哉考程氏譜友朱子者二人休寧㑹里房大昌字泰之樂平石城房起宗嘗知建陽縣師朱子者五人婺源環溪房洵字允夫徳興新建房端字正思與其從曽孫珙字仲璧其二則傳之與次卿也當時所得朱子文字書簡之類間載大全集中今撮為一巻以見家學淵源之所自使後來者有所觀法知自力於聖賢之道而不墮於俗學之陋云
  書王雙溪楊慈湖書記後
  按程氏師友朱子者七人已見前跋考之寧宗居光宗之喪朱子實侍講筵婺源雙溪王公炎以鄉後進致書問古者諒闇三年不言之義遂與朱子不合而慈湖楊公簡則象山先生髙第弟子程氏後人間從之遊其所得皆有非後學所敢議者漫志於此
  書呂竹坡所撰族祖文清公墓誌後
  右宣議墓志見呂竹坡文集刻本槐塘文翰所刻者與此大同小異如孫四人而文翰以為六人多述祖崇祖二名考槐塘譜述祖生於淳祐庚戌上距宣議之卒淳祐壬寅則宣議捐館十年之後述祖始生也編譜者以述祖崇祖本文清公繼子而誌不載故追入之然不知其生卒前後具在可覆考也
  書建昌宗家草庭先生逸事後
  按建昌之程自宣慰飛卿當宋季以城附元由是父子兄弟悉擁節旄至雪樓文憲公復大振之遂赫然為一時之望先生獨當其時退居池頭自號宋室遺民視富貴若將凂焉髙風峻節邈不可及而傳宋史者乃不列之篤行隱逸中使與兩龔淵明為伍非大闕歟考先生實與徽菴同事雙峯得考亭之學而益修明之其所立卓然如此敏政故表而出之以諗觀者云
  書婺源龍陂宗家前村先生傳後
  敏政平生於鄉先達最重前村先生直方之為人求其世次遺書累年不獲成化壬寅大會諸譜亦無所見竊意婺源之程逺近畢會惟龍陂之程未有至者先生必出於龍陂乃發書以問婺源教諭陳君簡陳君得其譜於文公裔孫儒學生貞轉以寄示則知先生遺書不幸盡燬於元季兵火且續譜者又以前村之號及其平生履歴誤歸諸先生從祖崇禮而於先生之名反無所述其不幸又如此夫先生之名見於國朝班賜易經大全書昭如日星何可泯也敏政因録此傳附其譜而歸之嗚呼為子孫者於上世之名尚有舛誤則亦何恠夫他人之不以闞止字我為宰予子我也哉
  書績溪仁里宗家宣慰公誌後
  按宋丞相文清公世居歙槐塘而有别業在績溪仁里公兄朝議子運機宏祖宏祖子宣慰相相子司丞燧燧子主簿宗觀皆用公蔭入官子孫遂居仁里今鄉貢進士傅其後也宣慰此誌經兵燹失之予嘗閲中秘書得之霜月齋藁中因書以畀傅用補家乗之闕云
  書建昌文憲公所受四制後
  按旴江程氏世徳集原受封諡制書凡十逸其四盖存者此二制與文憲公夫人二制也封曾祖父母祖父母四制敏政得於富溪程氏譜中録貽旴江族人用補家乗之闕
  書先縣尉公所受至元勑牒後
  按宋徳祐丙子徽州招討使李銓節制徽州軍馬王積翁以徽州降元以元招降榜文發休寧曉諭副都統李世達不肯署降與銓之子漢英率所部迎戰時謫官朱穎達權知縣事由是休寧義士亦各起兵應世達六月元萬戸富珠哩敬以兵破昱嶺闗下徽州世達衆寡不敵道休寧西走行在元軍下令屠徽州歙休二縣歙人鄭安休寧人趙象元程隆各捐家貲冐白刃徃説之乃止於是丘龍友朱穎達等率衆迎拜入城榜下休寧其按甲不下者分遣收捕上功行省以宋故官陳宜孫為休寧知縣象元為縣丞隆為縣尉安為歙縣知縣龍友穎達權同知徽州事隆未幾卒行省又以姚鳴鳳為主簿張玉為縣尉徽州始靖考海陽諸志得此失彼今以諸書及家傳之類參訂撮其要於此以補郡乗之闕云
  書洪武欽定康郎山功臣廟位次後
  按康郎山功臣廟正殿所祀者十二人先祖位第七考甲辰年詔褒贈諸死事者先祖得贈明威將軍上騎都尉追封安定伯當時亦詔南昌守臣上諸死事者賜廟食先祖位第六得贈定逺大將軍輕車都尉追封安定侯盖兩不相知也後有言祀典重復者詔除去南昌位次止存其祀於康郎山至洪武十一年祀功臣於雞鳴山以梁國公趙徳勝等百九十三人祔食先祖與焉時有建議諸在外廟食者宜加褒䘏於是丁普郎等俱進爵賜諡先祖亦贈開國輔運推誠宣力武臣榮禄大夫柱國仍封安定侯諡忠愍誥命祝文皆已進御㑹執政之臣連獲重辟詔革中書省升六部省中文書皆報罷褒功之典未及頒行盖有司不能决白上請故也朱學士一齋第三集備書其事近始見之因記徃時在京師於武靖侯趙公家見其先祖梁國公碑文尚書陶凱所撰其題銜用洪武十一年者後於皇明文纂中見梁國碑文乃司業宋濂所撰其題銜則用甲辰年者當時頗以為疑以今先祖碑文觀之盖當時褒典雖下而未及頒於廟中也故今南昌及康郎山功臣廟自趙徳勝丁普郎以下皆仍用甲辰年官爵竊恐後人致疑於異同之故謹詳著之碑文見乙集第十七巻
  書先髙祖萬戸忠愍侯碑銘後
  右先髙祖碑文據家藏録本鋟梓近始得一齋第三集乃知家藏者初本集中所載者定本也命工易之其詳見甲集第六巻康郎山功臣位次條下
  書程氏貽範集目録後
  貽範集之鋟梓也其功力之費始於予而協成於諸房諸房以近計之在歙者四曰槐塘仙源岑山渡長翰山在婺源者十三曰龍首山鳳嶺髙安長徑金竹環溪沙陽彰睦香田香山周溪城東溪源在祁門者四曰善和寓巖柏溪程村在績溪者四曰程里坊市仁里小谷在休寧者七曰川塘尾率口山斗臨溪富溪及陪郭也以逺計之在開化者一曰玉田在浮梁者二曰景徳鎮程山在徳興者四曰鳳凰瀘口南溪新建在貴溪者一曰程源在樂平者四曰梅巖石城河衝小彰睦也河南建昌及樂平杭橋三房子孫通譜逺不克至湖州吳門二房子孫有無不可知開化龍山北源休寧㑹里及黟南山四房子孫失傳婺源龍坡清源二房子孫世次未詳然其先徳則有不可偏廢者今併刻之嗚呼於已之上世而思所以暴之者仁也於已之旁親而不忍其泯焉者恕也惟仁與恕皆道之大端而吾宗兩得之是不可不書以垂法於後來者鄙樸之文理不當厠先達著述之左諸房難之曰文有繫祠宇之廢興具履歴之首末謹諱日之書詳世系之録者亦惟取其備故實俟參攷耳初何計其辭之工拙哉於是勢不能盡刪而為獻嘲騰笑之資則有所不免矣敏政再書
  題先襄毅公與曾叔祖尤溪府君手書後
  右先少保襄毅公手書一巻自正統四年起至成化十年止皆與先曾叔祖尤溪府君及其諸子者也初先曾祖尚書公洪武中坐累謫河間先公遂起河間諸生登第入仕故書中自入學以至致政毎有事輒報之骨肉之情勤綣如此不以南北之隔憂患之嬰而或間也先世田廬遭難悉毁書中毎以未卜居為恨厥後四十年先公挈家渡江盡復生業尤溪府君乆已下世而先公謝兵南歸未幾亦不可作矣尤溪府君長孫俊實藏此巻間出以示敏政盖讀之未終然流涕不能自已敬書其後而歸之
  書文丞相真蹟後
  予嘗與編宋元綱目考元勑修宋史稱陸公秀夫為左丞相文公天祥為右丞相然黄文獻公陸君實傳後序謂宋亡之事典籍無稽遣使搜訪未至而史成乆之鄧先薦諸家各以填海録指南録諸書來上乃知陸公官止僉書樞宻院事文公官止樞宻使同都督諸軍二公雖嘗拜相力辭不受而指南録又文公所自著也予因反覆參訂悉改舊史之誤時同事者見世習稱二公為相已乆憚於驟更惟彭文憲公與予意合遂奏御而梓行之予又考洪武三年正祀典詔謂忠臣烈士豈可復臣異代凡異代所加贈諡宜悉罷去止稱當時官爵唯孔子為帝王師封諡如舊此髙皇帝萬世之獨見也景泰間忽有為文公請諡者禮官弗察上請諡以忠烈既非文公本心又悖髙帝詔旨知尊之而不知所以尊之盖嘗寘憾焉近過武林得㑹亞參安成張君公實獲觀文公真蹟景仰之餘輒附此説或可備後來修史議禮者不審之一戒云若文公忠義大節及翰墨之妙方伯延平劉君南安守華亭張君言之已詳兹不復贅予修宋元綱目因參考史傳得合州守張珏首末重其謀國之忠死國之義實與文公相先後者恨舊史書法多晦而珏之心事不盡白也因數大書其名於綱詳其事於目自謂可補前史之闕而不知公實為珏後也撫巻之際為之惘然
  題元李雪菴大字後
  雪菴俗姓李名漙光以善書遥授昭文館大學士漙光通儒書能古文詞大書視小字尤勝實有可傳者不繫其官也故凡有所書及著作皆不繫銜其所見亦過人矣彼負藝不精及非所當藝而業之以躐等倖進者又此衲之罪人也哉
  題唐賀鑑孝經真帖後
  五羊鍾君百福藏賀鑑孝經帖或以為真或以為贋卒無所鑒定而况予最劣書者哉忠賢之祠過者必肅豈獨以其繪塑工拙而已世所重固有在此而不在彼者故於此帖亦云
  題蘇東坡率子㢘傳真蹟後
  蘇文忠公謫嶺南最乆故遺墨流落嶺南至今若五羊鍾君百福所藏此帖是已率子㢘傳作於未謫之前豈嘗書之以示人乎陸宣公在貶所集醫方朱文公隷黨籍注參同契盖古賢人君子不以世故嬰心而有脱屣全歸之意如此
  題雪梅畫冊
  觀人者於其所好而得其所惡則其人之賢否可知也其人好清則其所惡者必濁其人好雅則其所惡者必俗盖推此以徃而人無遁情者焉吳君孟瑄方賈於淛之西又賈於齊之東日不暇給而以雪梅自號大理卿仁和夏公以詞翰名東南特為隷古作雪梅二字孟瑄珍之託善繪者為雪梅之圖又得諸名畫山水人物花鳥之類附之為一冊其所好如此予竊惑之以為天下之至清且雅者盖莫如雪梅故自昔非幽貞絶俗之士鮮克好之盖在唐有詩人孟浩然在宋有處士林和靖兩人者之外未之有聞其好之難如此今孟瑄方日走乎舟車坐乎市肆以為懋遷幹蠱之計則凡其服飾之華也燕飲之盛也子女聲樂之繁且麗也孰曰不宜顧乃翛然有所羡乎其彼而漠然無所為乎其此且託情於畫史毫素之間將役其心於澹然無營之地而不可得也則其所好誠有賢乎人者哉雖然使孟瑄而服儒之服以日從事於詩書禮樂之塲則其所好又有大者焉所好既大則其所惡亦大其賢乎人益逺矣孟瑄吾邑巨家子性格清雅可與之談亦能繪事而不欲以自名也
  書祖筵分詠詩後
  國子司業費君廷言嘗賜告展墓還鎮江館閣諸公及相知者分鎮江形勝為四十題賦詩贈别時予方抱憂而南不及與比來京師廷言將取以刻梓謂予亦相知者不可無一言予盖嘗徃來鎮江登金山酌中窮逺目於江山雲物之表攬諸形勝而盡得之所恨不能宣諸口耳諸公能賦盖得我之所欲言而不能者然其間亦有足跡未始窺江而所賦踰於所見則人之才否與江山之幸不幸固相求而不相值哉或曰廷言世家此邦以文翰妙天下其厭飫山水而増重之必倍蓰徃來者乃猶拳拳於諸公之言何也夫以争售為可耻而付擅塲於退託古君子之心也是集之行把玩之際江山滿前應接不暇則凡意之所適取足而已又何必已出之為快哉此廷言之志也
  題分寧逺溪程氏譜後
  右分寧逺溪程氏譜一巻譜稱出忠壯公次子駙馬文禎之後唐季自歙徙歴南北宋繼有編述而此本則元至正初所刻國朝永樂中所續者其裔孫爵間以事來京師奉質於予予究心譜學最乆㑹者最多嘗得可續者四十四房為統宗譜二十巻大抵皆忠壯長子威悼侯文季之後所居不出新安六邑及饒信衢睦數百里之間而分寧地稍逺故不克㑹也考諸譜並稱忠壯公二十二子獨威悼侯有傳竊疑之而未敢决故嘗為譜辨三十七條以俟後之君子跡今觀之則文禎之後固自有人而又竊疑其餘二十人者或真有後而失傳遂不見於譜歟或逺徙而予之孤陋不能四出以盡其説歟皆不可知矣譜載忠壯公行實頗殘缺予為補完且書其後俾什襲而藏焉他日有大賢者出而為敬宗合族之舉執此以徃可也予觀譜中諱以臨者宋季老儒自號雲莊山人所著有周易解刪後正音飄丸小録擬古集及東魯漢東荆南浙閩諸集惜其不傳於世而意其詞義所指必有大過人者後㑹之際或傳其一二以為晚宗末學見聞之助又非幸歟
  題雪樓遺墨後
  右元翰林承㫖雪樓先生程文憲公遺墨一巻盖送其故人笠峰陳教諭赴舒州詩也詩在集中稍有㸃竄然非大義所繫公五世孫故太常少卿景伊購而藏之景伊之子楷來京師間出示走請識一言走觀元之君其賢者盖莫如世祖然猶徇其國俗内親而外踈抑儒而尚吏重北而輕南雖魯齋先生許文正公之言然後漢人獲齒古儒者獲與吏偕進既又得文憲公而用之然後南人獲齒漢人典章文物煥然一新而元之俗不純於質野治不専於吏胥盖文正文憲兩公之力見於史者可考也若文憲公詞翰之妙則其功行論建之緒餘耳然在當時片紙寸墨人已知愛重之而况後世哉况其為子孫者哉是可寳已公之先居新安篁墩出陳將軍忠壯公靈洗之後忠壯十世生唐歙州都知兵馬使澐别居休寧口都使長子仲繁九世生巽其一子自成傳三世生宋端明殿學士珌其一子緒再遷閔口傳五世生司徒孝肅公翔卿始居建昌是生文憲公文憲四世生珉則景伊之考也都使幼子南節居休寧陪郭十二世生元江浙儒學提舉榮秀實伊川先生七世孫之來繼者盖伊川之後從渡江而南居池州與陪郭之程有宗好焉提舉三世生萬戸安定忠愍侯國勝忠愍三世是為尚書少保襄毅公走之考也景伊距忠壯三十五世走距忠壯三十三世然文憲實以弟嗣兄則走於景伊相先僅一世耳其昭穆盖燦然也口宗人與景伊世父翰林侍書南雲公嘗通書合譜手跡具存走又嘗至閔口尋文憲公之故宅徃來喬林翠阜之間但聞溪流有聲而百年遺老多已澌盡不可復識矣乃今獲觀公之真蹟恍然如奉顔色聆謦欬於數百載上亦何所幸快於斯因竊論公之大凡而詳著其世如此俾觀者有考焉
  書儀禮逸經後
  元吳文正公儀禮逸經一巻有板刻在太學事見國朝楊文貞公集中而文貞别有三禮考注跋語稱文正公之書為其鄉人晏壁所竊又私加刪改走當時即求其書而太學刻本已亡文貞之子尚寳公叔簡亦稱其家藏本多散軼今少司冦何公廷秀博洽好古間嘗語之因各加搜訪凡十數年竟無所得㑹友人羅太史應魁重校三禮考註梓行而篇目注䟽悉用晏本舛駁之跡居然可見而恨無文正原本可訂也成化癸夘春自新安起復北上始得於吳貢士楊君謙之家間以語司業費君廷言廷言謂理故書板嘗得零星者數種於瓦礫土苴之間盖所謂逸經者在焉而亡其半矣因以君謙原本相付將刋足之嗚呼葩藻之書板刻徧天下先王典禮徃徃無徵幸大儒君子者出毎拳拳於斯而書之行世顯晦不常者如此此古道之不復而俗之所以不淳也廷言方職教化首葺此編以不廢先正復古垂教之心其嘉惠後學豈淺淺也哉
  題四明鮑原禮畫巻後
  右四明鮑原禮山水人物花鳥一巻巻有國子博士臨安錢宰伯均之序都憲慈溪張楷式之之詩族伯都憲冰月先生以貽其子存者也原禮無所見而伯均在國初與宋景濂諸公俱以文顯式之在近時亦以詩顯要之皆不可得者宜先生以授存使珍藏之又自為説以示脩省之助而不徒為玩好之娛也存後更名鏞生三子曰璋歴官新安衞指揮同知曰珪曰珍皆知好學承其緒間來京師輒攜以自隨而予獲觀焉
  書米元章墓表後
  右米元章墓表予家待制公所作見北山集刋本元章襄陽人而寓鎮江嘗作海嶽菴於北固山下盖今蕪廢乆矣郡人戸部貟外郎趙君夢麟有滄江别墅在菴基之西間因耕者得元章自寫小像石刻於土中寳而庋之知予藏有此表又請副刻之而傳焉趙君清才曠識以詞翰妙一時殆思與米老相後先者其可尚也彼世之人與前賢祠墓接畛必思巧泯其跡以虞妨已而又望其愛重表章之若此哉是可以觀人矣
  題歙陸氏先祠記後
  陸君彦功世以醫鳴徽歙間而又篤於祖烈觀此記可見矣古稱醫為仁術仁之施必由親始若彦功者豈非難哉今彦功被召至京師醫名日著盖有進用之漸矣力以母服辭仁不遺親益難予因託人為録此記而歸之彦功服闋北上將供奉尚方大著醫國之功使仁術所施者益廣則所以發先世之幽光者不益逺乎彦功六世祖夢發文丞相同榜進士官至太府丞有曉窻集予未之見也方虛谷先生亟稱之彦功當寫一本見寄予方輯新安文獻志仁賢之言豈可少哉
  書葉文莊公手書後
  右吏部侍郎崑山葉文莊公寄其母夫人及其弟與謙書共七通與謙來京師間以示走值與謙將束裝南歸走有卜築之勞疾讀一過不覺嘅然思前輩之不可作而與謙之知所寳也走毎見世之好脩者知勉於衆中而畧於家庭之間異乎文正公無不可對人言者盖於此可以觀人若文莊七書吐真情於家常語中無非孝友之發及謹身保族之要殆幾於文正之所為者其真可敬也哉
  書朱子鄉約後
  鄉約一巻出於程門髙弟藍田呂氏成於文公朱子盖酌古今之宜而加損益使人易行且可乆也古君子之志未嘗一日不在天下然推行之必自近始一鄉者一國之凖也崇禮讓黜澆薄以漸復隆古之治實此乎昉之顧後世言政者忽焉而有志於正學者所深慨也吾宗姪節之以明經第進士擢工部主事分司濟寧公暇取鄉約手校而刻之擴先正立教之功以為朝家興道善俗之助其志遠矣彼謹簿書以為政集詞章以為學而猶偃然以儒吏自名亦盍反其本哉
  書餘杭教諭羅先生墓銘後
  右餘杭教諭介毅羅先生墓誌銘一通其鄉達刑部侍郎魯公翬之所撰也走託交先生從子洗馬璟暨先生之子教授璧因得而讀之為之向仰不能已盖先生為學務躬行厭浮藻其居官安職分耻奔競故門人私以介毅為之諡而誌以為稱情者也走竊聞泰和羅氏孝友之行清白之操積非一日而先生數竒諧寡仕不大亨教授君亦獨抱其遺經繼跡横舍天之於善人吉士將不恝然於斯乎然先生有孫二十人羣起林立意將有大發其後而昭先生之令聞於無窮者魯公之銘於是為可傳矣
  題吳庶子原博所藏放翁帖後
  放翁此詩甚流麗字亦活動可愛觀詩後所自題盖亦自負矣原博同寅實藏此巻每齋居必攜至相與把玩乆之而未暇考翁之出處也一日檢宋史得翁兩事云髙宗時有中貴人市珍玩以進者翁奏陛下以損名齋自經籍翰墨外悉屏而不御小臣乃不體聖意私買珍玩以虧損聖徳乞嚴禁絶又應詔言頃者有以師傅而領三衙有以太尉而領閤門凟亂名器乞加訂正翁所建如此而宋史浩以善詞章薦之豈知翁者哉
  敬題先公薦朱揮使奏草後
  右先尚書少保襄毅公手書二十二字盖薦今河間衞揮使朱君玘之奏草也走得之於先公亂藁中以畀朱君君寳重之因裝潢成巻請志其顛末記成化初有詔命大臣舉將才為著令而先公首以朱君薦不果用㑹先公出督川貴之師既又贊畱務於南京柄事者或憾先公以及朱君故朱君亦偃蹇不得意然才器則益老且健矣上即位之明年屏奸回進忠良百度一新尤注意將帥之選於是朱君始用廷議出守山東沂州特降璽書寵其行而先公亦於是不負為知人矣朱君起武臣子能刮去豪侈之習究心武業其騎射嘗試京營第一平居讀書史務知其大義而又樂聞善言友端士以自輔操行㢘介宅心忠醇盖雖號儒生者或媿之也巡按御史以河間武臣多骩法前後請還君莅衞事及薦君督戍兵城守巡撫大同都御史亦聞君智勇請授偏禆之節禦北邊盖朱君有盛稱於一時如此先君實先倡舉之今手書具存君已進用而先公不幸捐館十年矣捧誦再三血涕俱霣盖不能執筆而朱君將陛辭就鎮矣竊聞古仁人志士必有知己之報而報之又非有所私云爾分閫一方竭其智力以無負主上之託益堅其晚節之守功成位隆與古之名將相頡頏使人稱之曰此襄毅公所薦士則所以報知已者至矣而先公亦將慰於九原豈不偉然烈丈夫之所為哉幸朱君勉之無怠則他日得以功名附書於太史氏者此固其張本也
  題蘄水程氏所藏南宋録用伊川先生子孫誥後
  予嘗見黄州志載程居為伊川先生之孫當宋南渡自洛徙黄之蘄水莫得其詳以問黄人亦莫有知者㑹潘玉汝以進士出知蘄水託往㢘之玉汝書來謂居之後實在境中其族有名嶽者嘗中鄉舉與書俱來相見之際出示宋勑牒一通乃居授將仕郎漢陽軍漢陽縣主簿者考其時在咸淳二年十二月牒稱居籍隆興府武寧縣且審其為伊川明道正派嫡孫即非詐冒其言如此然予考程氏世譜伊川先生子孫悉從南渡居池州再遷新安其世次出處及當時録用恩典告勑文移具存盖未有籍武寧者獨譜稱明道之後不知所在宋時嘗取伊川子孫繼之故予竊疑武寧之族為明道之後勑牒所謂伊川明道者伊川本其地明道本其祖也否則不應書伊川於明道之上豈伊川之後從髙宗渡江居池州明道之後從隆祐太后渡江居隆興兵革之餘兩不相聞朝家録用又不深考以合其族使聖賢之裔播遷流落於江之東西若燕秦楚越然當時之政亦可知矣嶽上泝居凡六世能讀兩夫子之遺書以選授同知穎州振其家而増光於先世之寳翰者盖當昉於此予家新安於兩夫子之族最近實伊川末裔轉繼陪郭房者故於嶽甚親且特論其世而書其勑牒之尾固水木本原之情不能自已者哉
  題仇司訓東之所藏雪菴帖後
  廣陽趙參議伯顒天順中嘗見此帖於何懷中書家後有雪菴題名印識然東之故藏此帖非新購者意當時所書非獨一本也觀者疑為山谷筆則不類逺甚盖山谷勁而熟風骨峻整雪菴勁而生㢘稜太露然皆名筆也予素不學書但以跡推之如此能書者賞鑒當别有妙處予不足知之
  書月河梵苑記後
  予記此二十三年矣深師及其徒得清者俱已物故而苑之池亭亦多蕪廢每一過為之感慨不能已然廢興相尋勢之所必至因録此以貽深師之孫俾藏焉安知無好事者按此記而復之使人得臨觀之美於白煙凉草之外者乎
  題趙子昂與天台楊處士書後
  急於投人緩於報徳盖世之通病而况丁家國之難得所依庇者哉宜趙魏公於天台楊處士叔和有惓惓不已之意如此魏公於是可謂忠厚人矣處士四世孫商霖起進士歴閩廣僉憲以文行知名于今實藏此帖吾又意處士平生不特庇魏公一事而積學累行固有以貽其後之人而勿替也哉是可寳已予見魏公書真行多俊逸流鬯獨此巻典重不茍豈以處士為前輩人故歟抑考此書公年六十有五雖無復少時臨池之興然猶自謹乃爾則視世之未老而偃然自肆以加諸人者不又異乎若公出處則先正固有定品有不竢乎予言者矣
  題先襄毅公哀范主事詩後
  右先尚書少保襄毅公手書一律哀故南京駕部主事鄞范君時澤之作也成化初先公受詔贊留務於南京官屬中獨才范君愛賢之方取以自輔而范君不久以公務北卒於道先公為之驚惜賦此哀之且屬同官和之將成巻冊畀其家而范君子桂尚幼獨收先生手藁以行故名銜亦未之具盖非出於告哀而應之者也桂既長力學思亢其宗間來京師出以相示則范君之卒十有七年先公之卒亦九年矣惟中世以來長屬之間或扞於官之相懸或難於行之可折其相顧漠如也而欲求以濟公家之務不得則上急其下下倍其上或致於僨事弗悔豈不交失其道哉跡先公之詩豈特可以占其人之賢一時長屬相與之情相恤之義所以先公家而畧勢分者可以槩見矣先公以剛直聞天下慎許可獨惓惓於范君意其謀議設施之間有大相契者惜予僅一識面而不及叩其詳之為歉也奉瞻遺墨不勝然輒題其後
  敬題先祖尚書府君遺像
  公以子太子少保襄毅公恩累贈兵部尚書兼大理寺卿而襄毅公亦捐館乆矣於是孫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講學士敏政謹重摹此本録呂文懿公舊贊於上而寳藏之
  題周院判原已送行詩巻
  判南京太醫院事周君原已吳人世以醫名吳中至君益精其業旁通諸經史工為詩號儒生者或弗逮也以薦起得供御適士方雲集競進之辰而君獨退然以親老請分院南京以便養盖士之號㢘静者莫不為君惜而有愛莫助之之憂今兹上其三載之績於朝適天子初政獲奏最凡一時取光榮以自詡者多已銷熄而君巋然如鶴之出羣其居也休休其去也于于盖士之號㢘静者又莫不為君慶而自有振得朋之喜然則君之所存所立殆真有過人者豈獨其醫之可稱與其詩之可録也哉於是行有日矣刑科左給事中陳君玉汝於君為同鄉且厚善析杜少陵詩兩句為韵坐友人賦詩以餞而予為之引俾讀者知詩意之所在非獨投君之所好而已
  書近作後
  予素不工詩亦不好藁至於書札尤非所工者進士楊君温甫數辱過旅中索舊作束裝之際漫無以應命童子檢弊篋得前數詩呵凍書之温甫盖過聽謂予詞翰可觀也
  瘦竹巻跋
  吳郡陸君宗仁宦居京師玉河之東種竹於庭以瘦竹自名士夫間多賦詠其事者君亦有請於予予觀古人若沈約之病賈島之詩鍾繇之字皆以瘦名世而物之瘦者莫踰於竹長身而堅貞虛心而勁清論者盖以比君子然則瘦固君子歟君之身瘦而長時出其詩瘦而清見其字於篆籒圖史瘦而勁宜士夫之有取於斯而賦詠以畀之也然則飽氷霜飫清風有與可之饞有贊寧之癖異日殆將有不肥之肥而世之肉食者求分其半席將不可得矣惜予放歸江南不及叩琅玕之節掃新籜之粉操管城子為君賦之
  書率東程氏譜後
  右率東程氏譜一帙起自可知之祖曰顯公刻梓在正統丁已顯公裔孫曰賁者成化初至京師奉以示予因留予所盖七八年矣予嘗㑹諸族作統宗譜見富溪元朝㑹譜云忠壯十六世孫杭公次子林生揔本揔本生廣超廣超生念四遷草市即顯公子孫多葬富登正可補率東之闕予又見榆村程氏譜以為出於忠壯五世孫綸考富溪元朝㑹譜亦云杭公長子溢四世孫與貴遷黄泥又三世曰七公遷榆村七公四世孫應辰應午之孫淘金副使景祥景祥再世生國輔與率東顯公九世孫國英皆國初名人且富溪元朝所㑹之譜生卒及娶某氏葬某處兄弟若干人班班可考疑有可徵所恨兵燹之後回禄之餘為子孫者不能旁捜逺訪以求真是之歸乃遽刋梓成書並失之矣暨予㑹統宗譜而兩族莫有至者故卒無以考定之也予將北上理所借諸家書得此譜因附著所見而歸之














  篁墩文集巻三十七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三十八   明 程敏政 撰題跋
  書瓊臺吟藁後
  禮部尚書瓊山丘公以學識才氣聞天下天下之人當公意者指不多屈然獨心進予為可語盖茫然不知何以得此於公也公每謂作文必主於經為學必見於用考古必證於今鄙意適然遂為知已故公有制作必示予予得縱觀焉如所謂大學衍義補者已經進御他如世史正綱朱子學的之類率皆有闗於世教人心不可少者至於詩文緫若干萬言雖間出於應酬之作然一不求合於時好直趨秦漢上薄騷雅故竊評其文如大江長河一瀉千里雖析而為三播而為九顧其原必自岷山星海扼底柱束瞿塘以為竒而後沛然東向莫之禦也其詩如仙翁劔客隨口所出皆足驚人雖或兼雅俗備正變體裁不一然諦視而微諷之氣機流觸天籟自鳴格律精嚴亦不失人間矩度盖予僭評如此惜予孤陋方以妄庸見斥於有道之世去公益逺將不復聞公之教而猶獲覩公制作之富得我師焉顧其病散淪落之餘才力不足自振然以其所得於公者或綴以為文或聲之為詩亦足以夸野僧壽田畯而與牧唱樵歌争長於寥閴無人之境獨非幸哉因書公所謂瓊臺吟藁者以識别亦以見予之負公所知云爾
  榮感堂詩後
  工部署貟外郎平陽東君文徳以尊號恩得贈其考柘翁為工部主事母方為安人繼母黄為太安人綸命既頒存歿有耀君於是榮上之賜而感其二親之不及身享也敬以榮感名其堂士夫間多詠歌其事者間以示予予為之嘉嘆曰懿哉奉上之貤而以為榮者臣道也念其親之不逮榮養而以為感者子道也君於是乎能不忘孝忠者矣君以進士發身分司河上甚有所建立遺䂓至今其平日急官務甚於殖産榮利者而其心又未始一日不在問學予亟重之以為不可及然則後今之建立所以為報上顯親之地將不有大焉者乎惜予得放歸江南不及登君之堂和諸君子之詩為侈其事以傳而特題其巻末如此
  敬書先襄毅公賀馬恭襄公得子詩後
  右先尚書少保襄毅公天順間巡撫遼東時聞鄉先達馬恭襄公得男賦此寄賀今三十年矣走南歸道出滄州㑹恭襄嗣子鄉進士良弼即詩所致賀者然詩已亡失因檢家集重書畀之以見世講之好追誦手筆不勝然
  書釣臺集後
  予家新安徃來釣臺下必登眺裵瞻禮或時誦壁間詩版廡下文刻追慕先生之髙風而談者猶以紀載弗完為憾然先生豈以是為加損哉近過嚴州始得觀同守鄺君時用所刻釣臺集十巻則誠完矣然猶若有遺闕者提學憲副鄭君廷綱太守李君叔恢託予訂之因増入新舊記文銘贊詩辭六十餘篇而識其後曰凡頌先生者言人人殊竊意其有未究先生之心者夫士生百世下尚論古人亦徒㨿史家所記云爾先生少與光武同學莽之亡漢之興孰不願出以自見而先生方且變姓名走匿不暇是豈無意哉帝思之至於物色乃出而就見之頃謂帝差増於徃則先生之平日其不足帝者深矣考其時先生至洛陽年六十有八帝年三十有四以師友事之而不可以臣之亦明矣撫先生之腹而共偃卧道故舊曰我固不能下汝邪此何為者雖不忘於同舍燕昵之樂而無屈已下賢之誠宜先生卧不起語不應而曰士固有志也且帝方委政侯霸霸之家世素以宦者進又顯仕於莽先生將唾惡不暇而霸反以手書坐致先生先生責之而帝笑曰狂奴故態夫不坐霸以侮賢傲物之罪乃共為戯謔指目之詞光武君臣之間相與如此而謂先生仕乎雖愚者亦知其不可矣盖自是而殺韓歆廢郭后易太子又未幾而封泰山奏祥瑞頒圖䜟於天下然則先生與帝所同學者何哉見幾而作不俟終日先生殆計之審矣使先生為諫議大夫於此可以無言哉言之不聽而去亦陋矣史謂光武通尚書且有謹厚之譽其所為若是何也盖人嘗謹於㣲時驕於既貴况貴為天子而加以功成志得者哉其輕士固宜然士固有不能為其所輕者先生是也秉彛好徳人心所同立懦㢘頑盖有不期然者先生則豈有意曰吾將以是起天下節義之風哉雖然先生以布衣不屈於萬乘光武始終優容之至於寤寐不忘則帝之賢又於是乎不可及已惜予舊學荒落聞見弗廣無足副三君子之心客舟匆匆亦不敢濯纓灘下以溷先生釣遊之處謹什襲歸之而獲附姓名集中既以自幸亦以自慚有不知其所云者矣
  書古穰續集後
  先師文達公古穰集三十巻走所編者梓行已乆公子尚寳卿士欽及其弟錦衣千戸士敬蒐其家之所藏與得之四方者復畀走詮次為續集以傳敬諾之而未暇也適者恩納禄屏居山中始克定著為二十巻如右嗚呼公之歿今二十餘年天下之人猶頌其盛烈思起之於九京而不可得則公所為不朽者豈直文而已哉士欽昆弟名位日升知先訓之為重相與謹之不遺餘力盖君子之澤益衍益長如此為善者可以勸矣獨以走之不肖行毁業荒不能副公之教而謬當編次校讐之責恒懼議者不足尚累師門每作復止然士欽之託甚堅不可以弗盡也謹什襲歸之而竊識其後
  書朱陸二先生所論無極書後【以下並道一編】
  按以上七書幾數千言二先生所以論無極者援引擿發纎悉畢具後學不容復置喙矣然陸子第一書云周子若懼學者泥於形器而申釋之則宜如詩言上天之載於下贊之曰無聲無臭可也朱子第一書云孔子贊易自太極以下未嘗言無極也周子言之若於此實見太極之真體則知不言者不為少而言之者不為多矣竊窺二先生之言無易此兩端然猶反復不已者尹氏所謂有所疑於心而不敢強焉爾是正中庸辨之弗明弗措之義豈若後世口耳之學隨人立説不復求之心得而茍焉以自欺泛焉以應人者哉抑此皆二先生早嵗之事考兩家之書陸子他日不復論無極而朱子註太極圖説首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而實造化之樞紐品彚之根柢故曰無極而太極實陸子語意豈非二先生晚年有合而然與
  書朱陸二先生鵞湖倡和詩後
  按此三詩二陸與朱子㑹講於鵞湖所作考其時所論皆不合而罷盖二陸早年於尊徳性為重故其詩有支離之説疑朱子為訓詁朱子早年於道問學為重故其詩有無言之説疑二陸為禪會兩家門人遂以成隙至造言以相訾分朋以求勝而宗考亭者尤不能平恚其以支離見斥也然朱子晚年深自悔其支離之失凡七見於書劄之間盖不獨以咎已又以之警人而陸子亦有追維曩昔粗心浮氣徒致參辰之語見於奠東萊之文以是知道無終窮學無止法雖大賢近聖之資亦必盈科而後進者如此或乃謂朱陸終身不能相一豈惟不知象山有克已之勇亦不知考亭有服善之誠篤志於為已者不可不深考也
  書朱子答吕子約書
  按此書朱子末與陸子相見時語所謂脱畧文字直趨本根與中庸先學問思辨而後篤行之説乃朱陸最異處今考陸子與其門人書亦孜孜以講學為務而獨切切以空言為戒疑所謂空言者指朱子也朱子豈倡為空言者哉其説可謂大不審矣此所以來議者之紛紛乎陸子之説畧附一二以見其早年所以為不同者之甚焉
  書朱子答吕子約蔡季通二書
  按以上二書朱子始謂陸子全是禪學且嘆其深誤後生之好資質者今考象山之書徃徃以異端為憂其於儒釋之辨亦嚴盖朱子直以其主尊徳性之説太過而疑其為禪耳然陸子與朱子書則又譏其為葛藤末説不知縈絆多少好氣質底學者殆其言皆出於早年氣盛語健之時學者未可執以為定論也
  書陸子與朱子及陶贊仲鄭漙之三書
  按朱子有言學匪私説惟道是求今以陸子此三書觀之其意未始不與朱子同而其稱朱子一則曰髙明一則曰英特真有古者君子和而不同之義豈若後世操上人之心執一已之見至於交惡而不可解者哉宜其徳盛仁熟而驩然合并於晚嵗也
  書朱子答劉季章書
  按此書乃朱陸不同之肯綮盖陸子方以學者口耳為憂欲其以尊徳性為先以收放心為要朱子乃欲學者依文句玩味意趣自深又欲其趂此光隂排比章句玩索文理正與象山之教相左然朱子晚嵗乃深有取於陸説今摘附於後
  書朱子與黄直卿書
  按陸子之書最尊顔子曾子以為曽子傳子思子思傳孟子外此不可以言道絶不見有推尊琴張曾晳牧皮之説是豈門人流言朱子一時聽之而以為實然者邪
  書陸子與李省幹張輔之書
  按陸子前與胡季隨曽宅之及此四書皆亟稱夫子之歿其傳在曾子謂曾子得之以魯子貢失之以達且深有憾於空言多識務外狥人之弊今考朱子註曾子三省章用尹謝二氏之説尹氏曰曽子守約故動必求諸身謝氏曰諸子之學皆出於聖人其後愈遠而愈失其真獨曾子之學専用心於内故傳之無弊觀於子思孟子可見矣然則守約固疑於捷徑専用心於内固疑於近禪而象山之學不能免於世之疑矣但曽子三省忠信所以尊徳性傳習所以道問學而朱子以忠信為傳習之本學者宜有味於斯言
  書朱子答劉公度書
  按朱子此書深斥荆公祠記之非而陸子亦與其門人胡季隨書曰王文公祠記乃是斷百餘年未了底大公案餘子未嘗學問妄肆指議無足多怪同志之士猶或未能盡察良可慨嘆殆謂朱子也今考其記所云多與朱子讀兩陳奏議遺墨相出入而又率本諸司馬温公及明道先生之言今摘其大畧附註諸說以見其語意所従來亦後學考求探討之不能已者然朱子讀兩陳奏議遺墨其詞峻陸子乃荆公鄉人其詞婉殆各有攸當而朱子拔本塞原之論尤不可少也
  書陸子記荆公祠畧
  按文公語録門人吳琮問萬世之下王臨川當作如何評品曰陸象山嘗記之矣何待他人問莫只是學術錯否曰天姿亦有抝强處觀此語則又與答劉公度書不同語録雖未足盡據然亦不應牴牾若是學者詳之
  書朱子答張敬夫書
  按此書謂陸子廢講學而専務踐履將流于異學然朱子他日又謂温公只恁行將去無致知一段疑其與論象山之失同至於滄洲精舍祝文則云周程授受萬理一原曰邵曰張爰及司馬學雖殊轍道則同歸遂以温公上班周程張邵以侑宣聖豈别有見邪抑大賢之造詣淺深必歴其域者然後知之非後學小子所得驟而窺邪
  書朱子與陸子静書
  按陸子輪對五劄首言版圖未復讐恥未雪願博求天下之俊傑相與舉論道經邦之職次言漢唐之治因陋就簡願益致尊徳樂道之誠以慰天下次言人主莫難於知人之明不宜信俗耳庸目以是非古今臧否人物次言天下之事有可立致者有可馴致者三代之政豈終不可復願為之以漸而不可驟次言人主不宜親細事致叢脞之失皆不見所謂禪者然析理之精擇言之審百代之下孰有加於紫陽夫子者哉殆必有毫釐之差千里之謬者矣學者諦玩而自得之可也
  書朱子答吕伯恭書
  按東萊先生居父之喪文公遣子従學而象山有書與東萊甚言居憂講授之非禮此亦二先生相異之一然於此亦覺於尊徳性道問學各有所従入而致隆之意
  書朱子與林擇之書
  按朱子此書云日前講論只是口説不曽實體於身故在已在人都不得力又云陸子夀兄弟近日議論却肯向講學上理㑹其門人有相訪者氣象皆好盖朱子自是有取于象山日加一日矣
  書張南軒先生與陸子書
  按南軒先生嘗有書與二陸論為學之大端不出致知力行二者且稱朱子卓然特立真金石之友殆聞其平日各主尊徳性道問學之説而為之中處邪今録以相次庶幾一時大賢君子之切劘講肄學者得有所觀感而為之法守也
  書朱子白鹿洞書堂講義跋
  按朱子於此始亟稱象山之言盖發明懇到者道問學之效反身深察者尊徳性之功學者所當究心也
  書朱子祭陸子夀陸子祭吕伯恭文
  按淳熈八年二月二先生復㑹於南康議論之際必有合者故朱子特請象山于白鹿洞升講席以重之而又為文以奠復齋有道合志同降心従善之語後五月而東萊訃至象山奠之有追惟曩昔粗心浮氣徒致參辰之語盖二先生之道至是而有殊途同歸之漸云
  書朱子表曹立之墓畧
  按此表謂以心之所得者為學有非文字言語可及又謂先期于一悮而遂至于棄百事以趨之皆譏陸氏之失然陸子之學主于孟子先立乎其大者亦未始盡廢窮理之功其教學者惓惓以本末先後為説其書具存可以考見若朱子之言則實足以拯後學躐等陵節之可相有而不可相無也
  書朱子答項平父書
  按此書則知朱子所以集諸儒之大成者如此世之褊心自用務强辨以下人者於是可以惕然而懼幡然而省矣然陸子亦有書論為學有講明有踐履全與朱子合而無中嵗枘鑿之嫌書附于左
  又按草廬吳氏為國子司業謂學者曰朱子於道問學之功居多而陸子静以尊徳性為主問學不本於徳性其敝必偏於言語訓釋之末故學必以尊徳性為本庶幾得之當時議者以草廬為陸學而見擯焉然以朱子此書觀之則草廬之言正朱子本意學者宜考於斯
  書朱子答陳膚仲書
  按朱子書在前兩巻者曰子静全是禪學至此始謂陸學固有似禪處且勸學者要得身心稍稍端静方於義理知所决擇即是觀之則道問學固必以尊徳性為本而陸學之非禪也明矣
  書朱子答吕子約何叔京書
  按朱子此二書謂學者自家一箇身心不知安頓去處而談王談霸將經世事業别作伎倆謂不察於良心發見處則渺渺茫茫恐無下手處又謂多識前言往行固君子所急近因反求未得箇安穩處却始知此未免支離而陸子與人書曰事外無道道外無事前言往行所當博識顧其心茍病則非徒無益所傷實多他日敗事如房琯荆公可勝既乎又曰若得平穩之地不以動静而變茍動静不能如一是未得平穩也盖兩先生之言不約而同者如此
  書朱子答吳伯豐書
  按朱子謂兩種為學之人其一徑趨簡約脱畧過髙盖指陸子之門人其一覺得外馳支離繁碎殆謂已之門人也然陸子晚年益加窮理之功朱子晚年益致反身之誠取是編前後所書考之則二先生之學所謂去短集長兼取衆善者真入道進徳不易之法程也
  書朱子與周叔謹書
  按朱子此書勸學者且讀孟子道性善求放心兩章著實體察其餘文字未須著力考察盖與陸子為一家之言而陸子之言已見前巻者不復重出間附一書以備參考
  書朱子答吕子約書
  按朱子謂覺得此心操存舍亡只在反掌之間又謂豈可汩沒於故紙堆中使精神昬蔽而可謂之學陸子之言則曰念慮之正不正在頃刻之間又謂非明實理有實行之人往往乾沒于文義間為蛆蟲識見以自喜而已朱子前所謂道合志同者於是益驗
  書朱子答陸子七書
  按以上七書曰日用工夫頗覺有力無復向來支離之病曰近日方實見得向日支離之病曰却始知此未免支離曰覺得外馳支離繁碎曰向來説話有大支離處曰向來誠是太涉支離曰若只如此支離漫無統紀展轉迷惑無出頭處盖朱子深悔痛艾于支離而有味于陸子之言既以之自咎又以之語人鞭策淬礪極其警惻所謂豪傑之才聖賢之學知有義理之公而無彼我之見百世之下所當刻骨而師之者也
  書朱子答滕徳章符復仲書
  按此二書皆稱象山為陸丈所以尊禮之如此前一書稱其收拾身心有功居敬之益宻者也後一書稱其所言明當窮理之益精者也朱陸二先生於是將所謂一而二二而一者乎
  書虞道園所跋朱陸帖
  按朱子此書與陸子有病中絶學捐書覺得身心頗相收管向來泛濫真不濟事之語然不見于大全集中殆門人去之也明道嘗為新法條例司官而伊川作行狀畧之歐陽公記吕范解仇事而忠宣公於碑文刪之况學識之下先正者宜其不能釋然於此也
  書鄭師山送葛之熈序及與汪真卿書
  按此二條議論平正可驗學術之醇宜其能振髙風于一時全大節于叔世也
  書趙東山對江右六君子策
  按此篇曲盡二先生道徳之詳獨謂朱子去短集長之説在陸子沒世之後則恐未然盖朱子劾唐仲友在淳熈九年陸子有書亟稱之而虞道園考朱子與陸子書所謂病中絶學捐書覺得身心頗相收管及周叔謹胡季隨二書皆在一時則兩先生殊途同歸之好當不出此數嵗間而謂陸子去世不及與朱子合并者殆未之深考也
  書趙東山陸子像贊
  按此亦因朱子謂陸學固有似禪處一句而發然歴考先正之論象山者博而費不若東山此贊之約而該也
  書兖山汪氏族譜後
  古人置譜所以究本合族盖有家之不可闕者然中世以來居江北則詆江南之有譜為彌文居江南則譏江北之無譜為茍簡皆非也江南之族有更數十代不衰丘壟具在子孫多至數百人非譜以示之則有漠然忘棄其先墓逆侮其尊卑之分若路人爾譜其可少哉若江北則兵革之變相尋居人多非土著或以轉徙而來所奉之丘壟非其父則其祖也伯叔子姓旦暮相守舉目可以盡得之逺不過袒免之親夫如是則亦何事於譜吾故曰江南之有譜非彌文江北之無譜非茍簡勢也新安在萬山中兵燹少經號多舊族程汪兩姓為尤著程祖陳將軍忠壯公汪祖唐總管越國公源逺而末益分分者益各譜其所自出然其派猶或不能相通則譜誠有不可闕焉者矣休寧兖山之汪出越公第四子廣之後廣傳十三世曰知游曰知潤曰知濟知濟遷饒居浮梁桃溪傳八世而生宋樞宻莊敏公澈其族嘗再顯矣知游居休寧萬安傳十世曰至學號國諭府君生三子曰以仁至孫相隠遷邑南曰以和至孫金夀當元季之亂奉親寓姻家率口程氏遷兖山金夀曽孫曰世寧以其上世遷居靡常雲礽日盛始取舊譜續之未究而卒其弟世行歴醴陵新昌兩縣今謝政家居遂成其志間以示予俾有所是正刻梓以頒族人予觀世行之譜以兖山邑南為内紀而桃溪萬安之派附焉登源大畈西門潛口黄坡諸汪與越公弟宣城公之派為外紀凡祠墓所在金石所銘贈頌弔輓所得悉以類附有目有圖崇孝敬别親疎而訂前人之得失又微寓史法其間誠有志于究本合族以作範于將來者矣抑非世行學之正識之逺力之勤則亦烏足以致此哉予與率口之程同出忠壯公又於世行友善而西門大畈之汪皆世戚也故樂覩其譜之告成且虞夫不知者以為彌文莫究夫譜不可闕之義輒題其後如此以諗觀者云
  書劉教諭所註武夷棹歌後
  晦庵先生武夷棹歌詩一巻今休寧教諭南海劉君孟純述其所自得者也晦庵先生身斯道以啓來學盖凡有言莫非道之所寓况是詩哉劉君可謂篤學而異於世之言詩者矣當時御史沈繼祖劾先生十罪此詩亦在論列中盖指其末章尾句以為不臣也噫詩之不幸若此而劉君乃惓惓百世之下味其詞思以發先生之心則人之所存其相去何啻霄壤哉吾於是為之三嘆不能已書其後而歸之治庚戌春二月祭丁日歸田學士程敏政識
  題南山賞梅聨句詩後
  治已酉冬雪寒甚梅不時花獨吾家南山一株開特盛未有知者庚戌二月八日教諭南海劉孟純景文訓導太平黄倫汝彛自下紋溪挐舟並載徑造花所而友人汪思恭克敬詹貴存中塾師汪尚琳廷貢先後偕至因倒瓦盆擷園蔬對花大嚼至莫倡為聨句酹花神而告之以為嵗嵗賞約張本賓主樂甚景文遂放舟下屯溪汝彛與思恭廷貢還邑中存中還流塘而予獨大醉留宿南山讀騷亭明日乃併書為一通以貽汝彛
  題王克恭駙馬所贈程國輔巻後
  予觀此巻皆國初名筆何啻卞玉隋珠而乃以案牘文經籙遺楮為裝潢之具則吾鄉之儉至此可謂極矣雖然其不出於覆醬瓿供爆竹而猶取以厠於几席之間則亦豈可謂不知所寳者哉
  題西山真氏跋傳正夫所編慈湖訓語
  按慈湖先生象山髙弟當時攻陸學者必以慈湖為首然論其所得乃如此可謂理到之言矣此所以卒傳斯道而為朱子之世適也歟
  書汪廷潤贈行巻
  吾友大里汪文明之倅成都也其子廷潤侍行廷潤兄良貴令君與鄉戚繪圖賦詩餞之其歸也過休寧拜予牀下曰虛其上將有請焉予不能應也踰年請益堅顧予抱病甚危而茍安一切筆札皆不能辦乃口占書之雖然古仁者必贈人以言豈徒言而已廷潤尚識此意而勗之也哉
  書二沈墨跡後
  雲間二沈以詞翰得名永樂宣徳間當時若三楊二王諸公皆友重之殆以其才美行潔不獨其字之工而已論者謂小沈字清勁過其兄又或謂大沈字藴藉弟亦不及然皆可貴也吾鄉吳以忠客雲間購此本盖小沈得意之筆何可多得哉
  題樹萱堂巻
  邑南姚天徳以樹萱堂巻求予詩值予病起久不作韻語因檢藁得萱花行一篇書以畀之大抵樹萱之義奉慈之心使予再復言之亦不過此矣
  書汪道全所書千文後
  婺源汪君道全以能書名郡中凡梓行石刻多出其手如此本尤清婉可愛使進進不已其將有得于吳興而上窺晉宋者與族姪孫祖瑗輩請歙士黄文敬鋟梓以公于學者間以視予予於道全有姻好有文字之雅其為人謹厚可與非直其字之工也
  題友梅軒巻吳山雲詩後
  右宋國史編校吴君資深友梅軒詩一巻皆真跡若吾宗老丞相吉國文清公左史竹坡吕公總管虚谷方公實一時鴻碩不可得其餘亦多幽人逸士而山雲一絶尤有警策可諷也吳氏為吾邑上山巨家編校五世為安撫文肅公曽孫以文行知名而編校五世諸孫多賢者曰宗文之子若鳳宗庇之子景亨宗懋之子景存宗綿之子景暾尤惓惓于世徳思振之以為其族里之光文獻之裔固應爾邪其羣従多與予往還故獲觀是巻而書其後
  題夜績教子圖
  夏氏世居邑南以徳善著聞曰齊永仁者龍泉縣丞郁之弟少孤力學為里塾師性極孝鄉人類能道其詳此其所賦思母詩也永仁去世已乆其子思廷章以能書名邑中間持視予誦其詩味其意猶使人黯然不能自已盖所謂由衷之言雖不及識其人而諗其為克孝者矣詩云孝子不匱永錫爾類夏氏子孫其尚勗之
  題閔川幽居記後
  右閔川幽居記鄉先生蘇景元為程君應祥作應祥之子道昭間持以示予予往年以同宗之好過閔川道昭率其弟天陽春陽富陽再陽延予其家覽觀山川之勝真有如景元所記者今忽忽十年矣道昭名紫陽盖其始生也應祥方在郡中紫陽書院而報者至故以名焉予雖不及識應祥然讀幽居之文推命名之義知其為一鄉佳士有非常流可比因題其後而歸道昭之子㫤昇俾珍藏焉
  題蓀田程氏所分統宗譜後
  予既編刻程氏統宗譜完宗人之預者四十四房受譜者一房不下數十人然所居逺外不一故受譜之日每房亦有一兩人不克至者時迫于上京其所遺本遂藏于家因令扃鑰什襲以俟暨予南還餘十年矣計終不復至將取而燔之諸宗人議此但不可以授非族者爾若出于四十四房之下而不及㑹者畀之何嫌於是山斗房存綬言舊云迪公長子碩生行仁行仁生諸四居蓀溪當時以事不克㑹而遺之諸四五十七世有孫曰泰亨每以自咎因取其一授之而題其尾因諗觀者以見此本之所自來且諗其族人宜敬奉之以毋昧其先之所自出云
  書王太守巻
  予南歸邑中嘗有詩與吴興太守王君君得之裝潢成巻後以寄曰願書他作以足之顧予平日詞翰類出人下其有所應酬亦往往取具而已况病散淪落之餘呻吟所得豈足以齒一時鳴盛之作辭之再三君請益堅因檢近藁書數章畀之以為觀者見笑而擲之則猶足以汚壁而覆瓿也
  書程氏三節堂詩後
  成化戊戌嵗予省覲還朝長翰山族姪泰相送至武林再拜言其母訊行汪氏年二十七而寡従母洪源王氏年二十而寡従母潛口汪氏年二十八而寡皆苦節一門聞者興感請予為聨節之詩予諾之未及為也泰既别去而予詩克成每以不及付為憾治已酉嵗予南歸始以語泰將書畀之而予病乆之泰弟鍾繼以為請則聞泰之不幸亦三年矣既書畀之又畧具始末以見人事之不齊若此鍾之父曰道興従父曰道茂娶于洪源曰道寧娶于潛口今三氏已下世而鍾母年七十有五潛口汪氏年六十有五云
  書馮憲副聨句詩後
  治壬子六月致政憲副馮君佩之自浙西登途至新安乃十九日挾一童冒熾暑過予休寧盖不見者十年矣時予新以末疾謝客然獨喜佩之來談笑竟日忘其為病人也明日約縣庠黄汝彛司訓同至南山竹院少暢合并之懐酒半俟汝彛不至乃與佩之為聨句章成者三而汝彛以日暮走馬涉溪來㑹倒尊復酌更得三章焉中世以來士之屏居者類多匿跡不肯與伍予每過之浮雲軒冕固不足道一時毁譽自有公言是豈足以病已而為此局局何也髙情曠識若佩之者今豈多見哉顧予乆病血氣衰減筆研都廢得佩之不覺振迅而題其聨句之首如此齊雲巖為吾鄉第一勝處佩之將拉汝彛同登予不能従其所得篇什當别自為巻云
  題李推府巻
  推府髙邑李公相儒以素巻來索僕書舊詩因謾録如右因念李公以雋材偉器取髙科佐大府功名日新乃有取於漁歌牧唱之作豈所謂厭飫乎大烹鼎饍之後亦思得山菹海錯以稍清其困思者歟書訖附此并發一粲
  跋陳定宇先生小學字訓註
  故定宇先生陳公為吾鄉大儒號朱子世適而學不為空言凡著述要必有補于道其大者多已行世矣若小學字訓註亦其一焉字訓本齋程氏著齋之先亦出新安徙徳興盖朱門髙弟而此編則嘗見録于朱子以為大爾雅者故先生芟舊註之蕪雜而加精約焉以恵來學惜乎刻本乆而刓先生族孫曰榮曰鼇並為儒學生鳩族人重刻之間奉以相示走竊聞伊川夫子論善學者以為求言必自近又曰未有不曉文義而見意者然則是編之行豈直幸夫鄉塾小子而已誠於是而有得于心學之梗槩然後進讀聖賢之書將必有所悟入而不至於茫然肆騖于口耳之末亦庶幾為不負于先生所以註釋之意哉
  書施秋官行巻
  秋官主事黄巖施君彦器奉命决獄江南以辛亥十二月甲子抵休寧夜宿憲院即與黄司訓汝彛有聨句之作乙丑汝彛請予同登雲巖值雨至陽山寺小酌有限韻之作予以病先歸君及汝彛冒雨而往興竒且健是日宿巖上相與倡酬甚富丙寅下山至予家值梅花盛開復為聨句三章丁夘還歙過南山料理詩裝得二十餘篇天寒嵗晏王事倥偬而君厭飫山水間若不知案牘之勞非其逺識過人殊不及此惜予疾疢之餘才力衰耗强逐後塵誠不免駑驥之笑輒題其巻端汝彛家太平與君有姻好予在京日君亦辱過従有一日之雅故不棄如此云












  篁墩文集巻三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三十九   明 程敏政 撰題跋
  跋真西山先生心經附註
  西山先生心政二經梓行已乆然嘗諦觀之心經有先生所自贊其出於手訂無可疑者若政經則雖首以經訓而附以漢晉隋唐守令之事凡先生所歴州郡榜示諭告之文亦雜附之乃自名之為經竊恐未然豈先生嘗手録經史牧民之要備省覽而後人附㑹以成之欲與心經相嫓故邪或者以心為本政為用庶幾成一家之説此尤不然程子曰心一也有指體而言者有指用而言者朱子大學章句亦以心之全體大用為言兹乃獨指心以為體豈非舛之甚邪况聖人之政必由身而家而國而天下凡制禮作樂修内攘外用人理財皆政之大者不一及之而規規于民社之間舉措禁戒之蹟誠有不可知者故今獨取心經為附註而政經未暇及焉以為誠有得於心學則舉而措之無施不宜其體備其用周有不俟乎他求者矣
  書鄭時雍草書千文後
  鄭氏居歙雙橋者多負才氣為名士尤樂以詞翰相髙若鄉進士時雍則亦一人焉其族人得其千文草書本請仇村黄文敬摹刻之以視予予素與時雍還往數見其文字詩篇以為清新典贍當進進未已不知其樂此也是亦可謂多能者與惜予最劣於書且病起志耗徒披閲健羨而已不能審其得意處當與何人伯仲也宜必有知而愛重者矣
  題朱子所書敬齋箴後
  右晦菴先生敬齋箴比予所見他本字稍大盖先生惓惓後學故屢書以示人也先生八世孫婺源司訓貞翻刻以傳俾題其後於戲敬者聖學始終之要也後學能體先生之意而有得焉則凡心畫所形無異于面授者矣
  書朱子所書易繫辭後
  右晦菴先生書繫辭易有太極以下百十有二字西山蔡氏刻石在常徳府學字有小失真處殆翻刻本也今先生八世孫婺源司訓貞復以鋟梓惓惓手澤不忘可謂賢矣惟此段乃聖人微言經世啓所従出而西山皆與討論焉固宜其得之深也體用一原顯微無間學者豈可自安于凡近而不玩心于此哉
  跋西門汪氏所藏名公翰墨
  右名公翰墨四十八紙故西門處士汪尚古先生所藏也宋端明殿學士眉山蘇文忠公及兵部侍郎襄陽米公元暉各一紙蘇帖稱仲車先生者節孝徐公也太師徽國朱文公三紙為吏部獻靖公行狀初本予嘗見其浄藁及此皆用烏絲欄盖先正作事雖屬草不茍如此丞相吉國程文清公一紙為奏稿嘗在槐塘見丞相家有日記數十巻已斷裂不完此殆其一也將作監簿西城吕公沆一紙為自夀詩沆右文殿修撰竹坡午之子竹坡忤史嵩之西城忤賈似道皆坐閒廢士論髙之宋史並有傳建徳路總管虛谷方公囬一紙稱吕公内機學士即西城也元中書左丞烏克遜公幹卿二紙為楊仲黎芳洲詞幹卿名良楨號約齋字流麗在子山伯機之間仲字伯謙浦城人芳洲名廷瑞江右人詩家巨擘也奎章閣侍書學士青城虞文靖公一紙為汪用衡詩序行欵欹仄字體糢糊盖失明時所作序稱用衡五世祖叔耕亦出西門所謂栁塘先生師朱子而友西山者也禮部尚書宣城汪文節公聘君師山鄭公玉環谷汪公克寛禮部員外郎黟南程公文國朝參政金陵端公復初歙鄭公乆成提舉吳門朱公徳潤太子正字四明桂公彦良教諭㑹稽屠公性翰林編修金華蘇公伯衡共十紙皆與吳季實季克者季實名國英居歙鳳凰山従學環谷仕至長洲學諭季克其弟朝英也師山環谷黟南皆吾郡碩儒而文節之先亦出婺源鱅溪一時文章節義之盛可想見也徳潤字澤民以繪事名吳中復初帖稱令㫖到府有吉安之委盖吳元年事明年戊申改元洪武矣乆成後更名士恒字居貞既又以字行居歙長齡橋參政河南而伯衡彦良國初文章巨公也駙馬和陽王公克恭翰林侍講學士風林朱公升徽州知府江右權公緯河南李公訥推官徐公遜及劉公昭父某公良枘共六紙皆與唐仲實者仲實名桂芳號白雲故筠軒山長元之子仕為徽州路教授父子皆以文名風林詩稱杜君者元待制清碧先生杜本也克恭實繼衞國公鄧愈鎮徽州好賢下士而李公帖稱職守粗遣惟慮民貧不能應承且問政于仲實甚切徐公字敏夫號静學詞亦豪儁可喜一時賢守貳也風林與環谷諸老相後先而際龍飛之運為帷幄元臣斯文之窮達固有數邪昭父不知何許人嘗見江敬斐然集載其與㑹稽唐肅輩在濠梁結詩社疑即其人也樵墅韓公㢘及彦良二紙皆與婺源馬氏其稱敬齋者為馬肅醫而能詩仕為江西醫學提舉樵墅亦出婺源詩畫與字號三絶其稱則賢者肅之子也泉州路總管鄭公灊徽州通守何公翔卿滎澤丞余公鏞及掲公樞鄭公斌與仲實共七紙皆與吕旭者旭字徳昭西城之裔號菊籬仕為延長教諭仲實後一紙即跋此巻者禮部侍郎朱公同代書之考其詳則知前蘇米朱程四帖本出吕氏而樞則豫章學士文安公之孫同則風林之子也灊本作潛字彦昭號樗菴居貞之父鏞字子韶號尚友居休寧鳳湖而斌之名亦見朝野詩選中豈亦長齡之鄭乎小山張公乆可翰林修撰鮑公穎進士董公仲可共三紙小山四明人别號醒吟居士以樂府名當世穎字尚褧居歙棠樾師山門生也劉公翼南一紙為琴趣兩字翼南號拙菴仕為禮部屬盖尚古先生博學能詩而尤善琴故翼南書此貽之也左都督追封定邊伯沐武襄公昂一紙盖武襄鎮雲南嘗専書遣使迎先生將授其指訣聞之當時以疾辭亦不能往也先生諱徳字以名於先生曽祖妣太夫人為従姪先尚書少保襄毅公正統中嘗拜之予生晚不及見也先生之孫時春嗣藏此帖每相與摩挲撫玩不勝手澤之感而一時老成前輩澌盡已乆因少著其出處之畧附巻尾俾觀者有考焉而凡名蹟之焯然在人耳目者亦不能悉贅云
  書所題小金山詩後
  成化壬寅五月望日予嘗過岑山渡岑山在歙南十五里淛溪中水四面環之其勢孤絶故師山先生嘗易名小金山山舊有寺曰周流以人跡罕至移北岸寺主堅上人邀予作茶供因留一詩今十餘年矣堅已物故而詩亦亡去堅之徒道濟託予姪和丐重書之俯仰今昔為之慨然
  書所題鄭公釣臺詩後
  成化壬寅五月十二日予詣祖廟于篁墩徘徊湖上觀先世忠壯公射蜃處放舟至富登渡思昔師山先生鄭公嘗愛富登竒石目之為釣臺余忠宣公為篆刻厓上與客求之不獲同艤棹厓下犯激湍破翳遣人剜伐苔蝕而鄭公釣臺四字宛然遂口占七言古詩一篇今十有一年矣先生裔孫虬取摹本裝潢成冊請重書之以紀一時之勝江山如故嵗月侵尋而學益凋落為之憮然不能自已追感舊遊題其後而歸之
  書雲遨摘藁
  故歙人鄭騰海在雙橋諸鄭中極好學為詩若文力追古作者惜其命不淑而早世予不及識之也其妻汪氏出故家尤賢明能慎藏遺藁以俟其子之成不幸三子皆喪獨與一小孫居節益勵間以藁付騰海之弟虬曰吾老矣是必得内翰程公一目庶吾夫之勤苦一世所得者不與草木同腐也予傷其意為詮擇百餘篇以授虬曰斯亦足以不朽於一鄉矣使天少假之年其所得者又寧止此哉騰海事親孝屢見於詩其所交率名士亦咸悼其志之無成子以是知騰海之學於父子夫婦兄弟朋友間盡道若此固非特詞藻之可傳而已悲夫
  書寧菴巻
  予過武林訪劉竹東於湖州市竹東言其友黄君天錫縁名夀之義以寧榜其菴為請一言時北上匆匆不及應竹東又令其子景敷攜冊尾舟申言再三始克展閲之則諸君子為文若詩以發之者富矣其何俟予言顧予雖不及識君然竊意其庶幾古之逸人心恬志壹與物無競將可以媿世之傾躁者不獨其夀之可徴也因識之冊之末簡見予之有取於君者如此
  題范文正公手書伯夷頌後
  范文正公之學莫知其師承然每有所事知要而不泛得聖門遺法如在韓文中獨取伯夷頌書之隠然立懦㢘貪之志與先憂後樂之語如出一轍其餘小者若彈琴止記履霜一曲大者若摘中庸于經禮中授横渠張子尤秦漢以來未有也然則學不知要而欲大有所立於天下後世烏見其可哉走過姑蘇晉謁祠下緬仰風烈不勝懐思既謁之明日公嗣孫従規攜此頌真蹟至舟中得拜觀焉竊附鄙意
  書李雲陽先生進思堂記後
  右進思堂記一通元江淛儒學副提舉一初李君撰元制寧國等路茶提舉置司徽之休寧至正中貫雲石學士孫子素來領司事而君方同知婺源州此記所為作也石刻燬於兵而國初弛茶禁故司為廢壤税歸於家盖嘗得此記而誦之鑿鑿乎匡時之策究本之論非茍焉應世之作而猶以未得睹其全集為憾治初被放南還始得所謂雲陽集觀之盖君族孫今學士賓之所輯入梓已號精詳而此記闕焉竊意是篇在集中當不可少者今嵗入朝首以相語賓之請畀而附刻之因録一過如右予鄉故家寳藏君遺墨最多聞溪西俞氏有節士碑亦君所撰求之云為有司輦致婺源學磨去舊文以刻科貢題名矣既又聞當時有不忍磨去者止刻其背但移置近壁使不可摹耳急令一工人往圖之僅摹一紙將俟來嵗而春初火作廟學一空所謂節士碑亦煨燼無餘矣惜哉予見賓之惓惓手澤每得必記其所従來以示不忘其繩武之業將有在此帙之外者因取碑本相貽而并識之
  題謁陵倡和詩巻後
  治戊申予被放還江南暇日檢所藏故舊倡和詩案多炳然如新而成化甲辰西陵倡和之詩獨闕盖當時惟學士青谿公一巻先完餘不及書也念謁陵倡和莫盛此畨思以書問公求録之而不果然未始不徃來於心也又三年荷復恩入朝獲見公首語及之乃知禮曹有鬱攸之變是巻幸存中亦間有斷裂者憮然為整一過而示予俾題其後俯仰今昔十易寒暑矣惟公被遇兩朝正位六卿士望日隆盖將有太平之責若詞翰特其緒餘非所以為重輕也然使後之人讀是詩而知館閣之下亦有不取足於是如公者遊従末契與有榮焉豈直備一時故事而已哉
  書尚約文集後
  右尚約文集二十巻故太子少師户部尚書兼翰林學士泰和蕭公著而公之子昉所編也初予被放還新安昉適為祁門學訓導嘗攜此本過南山精舍請校刻之乆未有以復也會予入朝昉以書請之不置因校一過而嘆曰文固不可以易言然亦有不可少者六籍之文與道為一盖淵乎邈哉其不可跂也至熟讀而徐繹之則誓誥論議之詞朝野賦詠之作及史官之所記胄子之所肄者雖歴數千百載道術分裂純駁正變不可以相次然帝王之敷令出治士君子之輔世酬物惡能去此數者之目而别為一道哉譬之時世未嘗無方圓而六籍者規矩也謂物不能盡出於規矩而并廢其力之所可及者過也我朝自髙皇帝注意翰林之臣不勞以簿書俾専代言之任文治勃興作者輩出文皇帝又開内閣慎選其人以充列聖相承得賢益盛若公則固一人焉公宣徳初舉進士髙第歴三朝為史官奉經幄教國子司宥宻前後三十年其文多本之六籍而力之所及者固將以宣大猷輔典學成造士鳴一代之盛至於巻冊所遺金石所刻載一時之政令述前輩之師友論四方之風俗備檢索資見聞所謂不可少者亦豈必専於文而後為足傳也哉公正統中與先尚書襄毅公及侍郎葉文莊公相還往甚善先公參政山東時公所贈言在集中可考也矧昉之賢克以經術世其家而又惓惓先徳若此是用書其所見以諗觀者若公之大致則尚書瓊山丘公前已序之兹不贅詩十巻亦先梓行不在集中
  書論語或問
  或問氣質之説一章尾闕四十三字或問見善之説一章首闕十五字盖當時板本弗完也不知者取語録中九思二段勦入以充或問文勢大不類今考集成及通釋中勘定如此而九思章下亦原未有或問其妄甚矣續刋者宜補正之
  題山先生文集鈔
  山先生文集三十五巻不傳於世乆矣館閣有本關請閲之力不足以盡鈔也鈔其有得於心者重加彚次為十六巻如右藏於家嗚呼先生之文豈後學所敢詮擇哉如羣飲於河各充其量而已
  書大雅堂巻後
  右大雅堂詩文一巻其篆古為周伯琦其記為宋潛溪舒子貞其傳為蔡淵仲周易董宗文其詩為劉彦明程邦民周子冶皆元季及國初名流凡以為鄱陽胡氏作而今刑部員外郎韶所藏也韶六世祖振卿元至正中起鄉兵拒羣盜捍州里行省承制授鄱陽路判官不幸死于義妻趙挈其孤備歴險阻卒能續其夫之祀而以節聞見於傳者可考也夫當天造草昧之秋臣二其主婦捐其夫者盖不可縷數而烈夫貞媛見於胡氏一門宜諸君子為書其詳歌其事以補史之闕而風世之為人臣妾者乎予竊念士不幸生亂世至於舍生取義而其間有黯然重不幸者尤不可無白也傳稱至正乙未冬陳友諒冦饒城振卿挈家左次浮梁糾集鄉兵未果丙申九月罹歙人汪童叛遇害嗚呼此所謂不可無白也童本作同吾郡婺源人亦元季起兵捍州里者歴官淮南行省左丞以忠勇聞東南為張士誠所害東山趙先生汸為立傳其載丙申九月事云同率衆二萬破鳳遊山渚砦直抵浮梁連戰皆捷將乘勝復饒城主帥忌其成功乃還以當時事勢度之盖鄱歙兩軍倉卒之際互疑其為友諒之人而之不審焉甚矣其為不可贖之憾也昔段匹磾劉琨同討石勒以匡晉室琨不幸以見疑於匹磾匹磾亦以不屈死於勒史臣兩予之盖亦矜其志畧其跡有不得不然者矣予故誦振卿之事而著其説如此大明麗天海宇寧謐士女之生斯時者樂豫嬉恬各職其職以自進於良臣淑女之列而追悼昔人獨為其所難者豈非我髙廟定一之功及列聖休養涵煦之澤而然哉予於是重有感焉員外君起進士為刑曹才譽甚美殆忠節之報食之而未盡者當於是大發之以為世勸也歟
  題范太史文集鈔
  太史范公淳夫文集五十九巻秘閣本嘗請閲之因手摘抄為十七巻又取伊洛淵源録名臣言行録宋史傳附其後為一巻如右公為蜀公之従孫申公之壻温公之門人其所嚴事為康節眀道所同僚為伊川東坡於經史皆有著述而論語解唐鑑獨傳學者當時號講官第一而史臣亦謂其奏議可比賈長沙陸忠州誠確論也然予觀伊川在講筵自謂少温潤之氣得淳夫來尤好則疑公為易親之人及觀東坡毎對人戯謔属其勿令范十三知則又疑公為難犯之士豈其禀之粹養之完而又盡一時家庭師友之盛故見於詞氣自然中節而無偏固淺陋之失也歟然則讀公之文者當識此意可也公歴官翰林學士坐元祐黨貶死南渡後追復龍圖閣學士嘗有請以正獻為諡者今亦不見於傳云
  題汪文定公集鈔
  玉山汪文定公集五十巻舊有刻本今亡而秘閣本獨存嘗請閲之力不足盡鈔也手摘鈔為十二巻如右公諱應辰字聖錫其先自新安徙玉山舉紹興五年進士第一官至端眀殿學士於朱子為前輩而講於朱子朱子極重其為人其任敷文閣待制日嘗舉朱子自代盖其所見之髙所立之卓所得之粹誠一時碩儒惜世未有知之者然誦其詩讀其書當心得其為人殆未可以言語相曉也
  書湯東澗妙絶古今文選後
  右宋湯東澗妙絶古 文選本最殘缺予凡得十數本皆未盡善近得矣匏菴家本校之始完然予家所藏閩本四巻吳所蔵浙本無巻行欵次第多不同批㸃論㫁亦有詳畧予家本有趙東山䟦語號得東澗去取之意而吳本無之意當時未嘗入梓也
  書齊雲巖記後
  休寧道士徐珌元實住此山嘗為巻請予書其地之興廢予病未能也珌元每出山必予南山書院久之念無以應乃檢稿得往嵗遊齊雲巖記頗詳將書畀之值珌元用有司舉為道㑹而予亦被召北上矣相遇京師授雷法及養生之説屢㕘請而志不厭殆將有得者師授雷法及養生之説屢參請而志不厭殆將有得者而予不足知之也渺塵踪之既逺望勝地而興思尋猿鶴之舊盟尚有俟於他日
  書艾郎中所藏山谷真蹟後
  古之妙詞翰者不拘一律往往隨其興之所到為之故自有佳處非具眼者莫識也韓子為樊宗師志即似樊文與孟郊倡和便作郊語豈故爾殊耶其才力兼人觀者莫能盡其捭闔檢縦之妙爾山谷真蹟流落人間者與石本亦大小出入不能盡同也武選郎中艾君徳潤以所蔵九歌真蹟見示其筆勢鄭重優裕畧無排束跳逸之態如瑚木難見者知其可寳惜予鄙樸素劣於書不足以語此計有具眼者因杜徳幾而知衡氣幾則知山谷此本捭闔檢縦之妙為不可及也
  書所題汪尹四景畫詩後
  予往嵗過大坂友人汪君璽請飯其家且索題此後君之子錫委禽於予季弟之女談者皆謂此詩若有䜟焉君成化中授武昌尹卒官而予姪女亦抱甥矣錫從予學於南山書院請重書一過因識其後
  書伊川先生真蹟後
  右伊川先生親筆書一紙本出程氏而淪于師山鄭氏舊矣書稱光禄丈不知為何人考范太史集止有樞宻徐公贍神道碑一篇其贈官為銀青光禄大夫豈指贍邪范又嘗誌銀青光禄大夫宣徽郭公逵逵子忠孝實従先生遊則所謂光禄丈者又似指逵也但書稱碑文郭乃誌銘為不同爾惟宋南渡以来若度正譚善心輩惓惓訪求先生遺墨或僅得其門狀與斷簡亦什襲謹蔵之況其手筆出於海桑之後燔蝕之餘而紙墨完好炳然如新者哉是可寳已師山諱玉吾郡碩儒子孫居歙西敏政過之獲拜觀焉因摹歸刻之家塾敬識其後
  書重訂程氏世徳碑銘後
  按鄭氏舊譜有元學士張起巖所撰程氏世徳碑銘語冗意複誦者知為贋本也近得張公刻本文集此碑在焉以舊本相校布置畧同而文絶異盖兵火之餘碑本燬失後人出於追憶而又剿他文以足之也謹訂著之以袪觀者之惑
  書孝義處士閔君墓銘後
  予以成化丙午銘處士之墓今十年矣石尚未刻也於是處士之配孺人王氏以治丙辰十二月九日卒巖童將奉祔董川之原請予嗣書而并刻之孺人諱柔生永樂己丑九月十三日夀八十有九巖童以嵗庚寅得次男曰九十盖處士孝義足以裕後而孺人福齒實享成福若巖童之生盡養沒致哀思顯其親之心愈久而不替皆可書者閔氏後人尚勗之哉
  書統宗譜後
  予既編刻程氏統宗譜完宗人之預者四十四房受譜者一房不下數十人然所居逺外不一故受譜之日每房亦有一兩人不克至者時迫於上京其所遺本遂藏於家因令扄鑰什襲以俟暨予一再南還二十年矣計終不復至將取而燔之諸宗人議此但不可以授非族者爾若出於四十四房之下而不及受者畀之何嫌於是諸房之願受者各取其一授之而題其尾用諗觀者以見此本之所自來且諗其族人宜敬奉之以毋昧其先之所自出云
  書先祖行狀後
  敏政少從學於安成先生彭文憲公時未有所知而先妣夫人棄背先公以侍郎薛公之狀求銘於先生其間世系多失書者盖先曽祖洪武中謫居北方家集散亡至先公始欲重訂本宗譜而槐塘孟公譜初出中間不無有異同者嘗以置憾成化庚寅先祖獲尚書贈典法當立碑神道敏政因告於先生請易墓文為碑銘先生許之為更定其世系之失書者増入子孫之新育者且命敏政書其陰以定著家乘取驗來今盖是狀之失書者有三忠壯公之後分居南北南宗出忠壯十四世孫唐御史中丞都使公澐北宗出六合令大辨大辨傳十三世至宋文簡公琳與兩夫子子孫従髙宗南渡與休寧之族聮居䕶繼而狀止云公即文簡之裔其失一也忠壯十三世孫璊生嶧嶧生四子粹實英秀而大辨七世孫巖仕唐為義武軍兵馬使銀青光禄大夫檢校工部尚書兼御史大夫封安定縣開國伯其子亦名秀今狀乃以博野房系於璊下之秀而义以巖之官爵歸之其失二也文簡公子孫一房従南渡居鄱陽在元有中書左司員外郎宣誼生浙江行樞宻院都事社而休寧舊譜澐季子南節居休寧陪郭十一世孫圉贈中書左司員外郎子榮秀為儒學提舉實伊川七世孫之來繼者榮秀生二子長文貴次季熒又以繼伊川七世孫祉號儒行處士文貴子亦名社而狀本孟公譜系鄱陽社下其失三也其失雖三其實則非有異者舉始而未竟其終見此而不致詳於彼也嗚呼以他鄉異姓論人之世又諳於譜學其失固宜而子孫不審之責則有甚焉者矣敏政竊為是懼故繁其辭而不殺以告我後人亦使聞者知世系之重當慎而不可忽云
  書蕭氏祖塋詩巻後
  先少保尚書襄毅公之捐館也朝廷遣使賜葬休寧南山之原盖十七年矣而先夫人棄背於京師官舍敏政扶柩而南道出荆門巡撫都憲熊公遣人致弔舟中且云齊河蕭訓導者極善堪輿家説請必致之以副執事哀悃何如走哭對曰幸甚盖抵家三月而蕭君至至則敏政已獲奉襄事矣因與君行視丘隴而詢其説君憮然曰龍穴沙水悉合古法殆吉地之尤者近所未有也而或者以方位星卦責之多見其誤哉予以是揆之心益安而重蕭君之言儒者可聴也間日蕭君手一冊以告曰此吾先大父愈之所遺者先大父嘗以郭氏之學名欽天監嘗受命典事於秦藩而先隴在常熟之鳳山者不獲以時歸省每一念之輒流涕嗣王惻然書祖塋二字及賦詩一章貽之縉紳大夫聞者多繼聲其下願得一言將使大父之名藉以不朽也走自在苫塊不復與文事而獨念蕭君逺來又其所惓惓者丘隴間事其注意固與予同也則告之曰古之人有逺適必哭於墓而後行者重其先體之所在也若子之先大父其知此乎而又得君為之後以經術致身因之以謹先塋而揚祖徳非達道藝識重輕之君子有是哉可嘉也告别之際書以歸之而呶呶之咎誠有所不可逭矣
  書吳氏所蔵先世遺墨後
  宋誥二家牀一休寧瑯斯吳氏家物也誥為吳士林之所受士林宋嘉定元年進士又三年始授迪功郎歙縣主學再加修職郎在咸淳元年誥中列銜首相賈秋壑次相江古心也忠邪並進雖堯舜不能以為治况叔季乎盖不十年而宋社屋矣家狀為吳騰所自敘騰嘉定十六年進士歴官知欽州其舉主若陳司業塤李待制性傳輩皆一時名臣凡八薦舉極其奬重殆清介不屈之士故歴州縣三十年猶為崇禧祠官則當時賢人君子之沈鬱下僚從可知矣吳氏後人曰孟髙我從叔彦秀君之壻實蔵此本間奉以相示盖自嘉定癸亥抵今治丙辰二百三十年矣雖綾紙首尾少有脱落然兵燹之後文獻所徵求如吳氏之能保此者鮮矣為其子孫者尚謹嗣之而又力學趾美庶無負上世之所敷遺者哉
  書左朝奉郎將作監丞汪公若庸墓誌銘後
  按宋紹興辛巳完顔亮大舉南下國勢岌然當是時趙鼎貶死張浚胡詮逺謫万俟卨湯思退之黨猶衆公亦嘗有言矣身逺位下莫由自効忠憤所激扼腕以卒殆不忍見敵之逞國之亡而以身為殉者邪嗚呼魯連之志屈原之忠公盖慕之而史失書故人鮮知者可嘅也予讀此誌因表出之俾觀者知公之所立不獨文學而已
  書新安文獻志後
  初予編新安文獻志成今少宰鄆城佀公適以謫來知郡事許為刻布既而公被徵入朝不乆復受詔巡撫南畿遂下令於郡置文梓以俟而繕寫未竟不及付刋也乙夘冬予以憂還里嗣嵗春始復葺舊書而佀公所置文梓無恙因言於同守瀏陽彭君哲航至休寧置南山僧舍召工従事而工鉅役繁無所從出㑹太守山陰祁君司員至乃與彭君各捐俸金為倡且用儒學生汪祚等言求助於先賢之有後者既而侍御三山李君以謫来知休寧事益用作興務底於成通守南海黄君惟節郡推馬平王君經暨歙令豐城熊君信祁門令江夏韓君伯清源令宋城喬君恕黟令長樂髙君伯齡績溪令番陽胡君漢休寧丞縉雲李君文主簿商郡侯君晟典史宣平朱君盛各以其所勸助者求相成之工以克完盖是書之編以字計者一百二十萬有畸以板計者一千六百有畸非諸君子垂意斯文固不能致此而cq=607興道善俗之功實盛於斯不可泯也謹書以識凡郡邑間所樂助者悉列名其後而新安千户于君明所捐獨多特表著之為尚義者勸云
  書敬義堂後
  右敬義堂三大字宋文公朱子為先世祖格齋先生所書銘一章則西山先生真文忠公之所著也當時皆有石刻兵燹以来惟三大字尚存銘刻亡矣而西山集則又有録無序編者失之也緬仰欽誦道矩凛然敬揭於堂而録銘章於下用自警䇿且以示後之人焉
  書胡子知言後
  走少見東萊吕氏有知言勝正之説渇欲覩其書而秘閣所蔵亦無之恒以置恨因徧求之四方三十年不獲見治己酉春南歸過姑蘇遇楊君謙儀曹語及之君謙云嘗見之崑山蔵書家許轉録之久未得也㑹族姪文杰有事三吳乃委之而得諸陸氏上有篠堂圖書盖故張節之憲副所蔵者其間亦多錯誤遂手校一過别取吳文肅公真文忠公二跋置目録後凡書之見於朱張吕三先生疑義中者皆不復出而自為一巻又取文公先生所論及宋史傳為附録一巻盖欲使此書彚次完粹以便講習非敢有所去取也新安千户于侯文逺之子應見予之惓惓於斯也為刻梓傳焉亦可謂知學向義者矣竊觀胡子之書有曰學欲博不欲雜守欲約不欲陋文公先生嘗誦之以警後學然則讀是編者要必以此言為準而後庶幾有所得乎
  書經禮補逸後
  鄉先生還谷汪先生著書凡十餘種皆擴前賢所未發有益學者然惟春秋胡傳纂疏綱目凡例考異盛行餘多不傳盖聞先生既沒悉被一人紿去掩為已書矣經禮補逸一編尤號精確不可得見可見者侍郎曽公之序爾予族孫恕保每語及之恒切憤悼思盡復其書之亡者未能也其子儒學生啟従予遊知予之惓惓於是乃百計購得之其原本雖被改竄然有附麗而無刓補所改竄亦不過以焉為也以乎為哉之類真贋之跡皦然甚明使其人重録一過毁去此本則先生之故書不可釐正矣此天不墜道而後學之幸也先生孫文彚從孫仁智等與恕保亟圖刋布祁門令武昌韓君伯清實來相之予因為手校且摹先生之真於編首别為附録一巻使學者得以致髙山景行之思焉乃若韓君之興教善俗與恕保之尚賢秉義文彚仁智等之守禮崇孝皆得附書為來者勸
  書儀禮逸經後
  右元吳文正公儀禮逸經一帙當時刻於國子監崇文閣國朝宣徳中尚存見楊文貞公圖籍志館閣書目亦有之天順初予被命讀中秘書已無其本而國監本亡久矣太司冦何公廷秀亦渴見此書與予約䕶訪必得為期餘二十年竟無所聞也成化甲辰春過吳門知楊儀曹君謙喜蓄書諏之云家有蔵本猝尋不獲艤舟候數日得之亟以書報何公何公復書曰斯禮之不墜天也然欲謀重刻以傳未有應者治丁已冬予服闋將入京而縣學重作明倫堂師生奉金幣以記請辭弗獲則念學校禮之所從出也受以舉斯役且記是書得之之難及予之癖而况繫禮之大者有文正公本序及李莊静先生之引不容復賛云
  書家譜後
  譜刻既成填諱繕寫校對之人各請一帙以承式於他姓者諸宗家難之予曰不然譜學之廢久矣如因之而於敦宗善俗小有所益固不可閟為一家之私書而示人以不廣也歐蘇之譜皆梓行集中豈嘗預削之以虞後來非族者之冒續哉纂述條貫既宻且嚴冒之徒以自暴其不韙爾具目者見之真偽了然亦不足憂也
  書南京太常少卿長沙夏公傳後
  白鶴山人傳一通故南京太常少卿掌尚寳事長沙夏公瑄所自述也公太師忠靖公之子用蔭入官負問學以才畧自許當正統景泰間屢上疏論事其大者欲靖南夷以息民力討北敵以復讐雪恥其間攻守事宜屢數千言氣甚昌䇿甚竒顧世無知而用之者遂兩乞便養一引疾改官留都未㡬而卒卒之前猶具疏請上遵祖訓教皇儲以保成業詞極哀懇盖不果於㤀世也初公之不見用也以文翰自放於秦楚山水間登臨懐古人莫之識侍郎王公偉獨知之故自述以見志如此夫以唐李衛公徳裕宋范忠宣公純仁皆以宰相任子入官勲烈謀猷光照史冊士之所立固繫其逢豈人力所能致哉公之畫䇿制敵與衞公畧相似而死不忘君乂忠宣之志也使究其用當有可觀乃卒老散地傳之後来雖為世追悼可也公子崇文舉進士歴官南京通政㕘議来京師出此傳相視竊意忠靖公之澤當大衍於斯而公之志亦將獲伸乎惜此傳作於生前事未備者參議公尚續書之庶讀者得以考終焉先少保襄毅公留守南都與公厚善倡酬之作具在也披誦再三不勝世契之感書其後而歸之
  書古城山古蹟
  治丁已有司禁石工鑿古城水口山皆於山後取石得崖刻云兵馬先鋒程南節領軍駐此作平安寨字畫尚完石工不知而鑿之矣其下掘出石礟數百盖當時戰具也今山後土名寨山居人亦多程姓相傳云當時擔負行李而来意従行人也
  書先公澗河莊遺囑後
  先襄毅公初營此以付敏政將歸老焉其後出守南都得地於休寧南山溪上遂留居之不復北歸而澗河之莊亦荒寒矣每誦遺囑不勝然異時當葺理仍舊先公有靈慨想故土或神遊其間以少逭不孝之罪云
  題書後
  漢藝文志有形法六家百餘巻而郭氏葬書隋唐經籍志皆無之惟晉書郭璞傳云有郭公者客河東精卜筮璞従之受業公以青囊中書九巻與之遂洞五行天文卜筮之術著洞林等書十餘萬言乃無書則今之所傳必九巻之一漢形法之遺而所謂郭氏者亦殆指河東之客邪又云璞門人趙載嘗竊青囊書未及讀而燬於火疑今所傳二十篇者當出於後人追緝非完本也元草廬吳氏就其中訂證為内外各四巻然後純駁皦然可因是以泝郭氏之舊矣故庸師安於故常又喜售星卦之説由是吳本寖微傳者益鮮吾郡謝子期氏究心是書乃取金華鄭氏所注本及卜氏雪心賦蔡氏發微劉氏囊金各為之注號地理四書新安千户于侯明將捐金刋布属予識之予觀東山趙氏有書問對一篇詞雅理正宜録以附巻後用備一家之言且使葬親者知窮理之為尚而不惑于異説云
  書本宗譜後
  右陪郭程氏本宗譜三巻首世系次小傳次附録凡有涉於地望祠墓及訂誤垂逺之大者若通族别支已具統宗譜祖徳先業已見貽範集者皆不更出也本宗譜始唐祭酒府君續於宋太師文簡公而伊川先生繼之元見山處士又繼之先尚書襄毅公亦嘗属意而未成也顧其所以訓子孫崇孝義而敦敬睦者序引炳然至詳備矣小子何贅焉然小子之所愿於族人者一言曰學而已夫學大之為貞臣為碩儒小之為上農為良賈無所往而弗宜不學則反是可懼也矧我先世獲生遇宣聖傾盖於途者一人没傳宣聖之絶學侑食於庭者兩人學固程氏家法也可弗勉乎勉之則可以承先澤迪後昆而有光於斯譜譜不徒作矣梓刻既成敢繫此語致三復之意焉
  書萬川閩節婦輓詩後
  古稱婦行不踰閾而近世有為之序述賛頌至於累牘積嵗請請不已者豈古之道應爾邪予曰不然婦行之不踰閾者道其常爾若節婦貞媛之事可以厚天倫振頽俗者惡無可序述賛頌以表異之而使之泯泯無傳邪觀諸君子所為萬川閔節婦之輓辭雖音調不一而出於好徳之懿示勸之嚴固不可少也孺人姓汪氏為閩氏華甫之妻生子萬珠始六月而寡守節至七十五嵗而終予嘗為之賛矣萬珠之子國學生寳應復㩦此冊求一言顧予謭薄安能如衞宏之序柏舟劉更生之傳列女以永孺人之名於斯世哉然所居南山與萬川一水之隔聞孺人之節行稔且久矣稔且久則其言雖謭薄豈可己而不可已也
  書戴文進菊花巻
  菊花一巻前一截為墨菊後一截為五色菊相傳為錢塘戴文進所作今休寜縣幕朱君所藏也君間持以過予予觀其位置錯綜極有思致而水石尤竒因題其首曰晚香叢渌而歸之抱朴子云南陽之甘谷水左右生菊花落其中人飲其水者多夀因號菊潭此巻殆擬其景而作之者歟夀徵之象朱君後人宜寳之
  書南山雜咏後
  被召北上道出錢塘侍御徳卿索書近作無可應者檢敝篋中偶得壬子嵗南山雜咏二十篇書以相付嵗華飄忽舊學益荒奔走道途有愧此詩多矣
  書王若水畫
  右元人王若水十三雀總戎郭公彦和之所蔵也雀之叢鬬者三飛而欲赴者一掩映於竹間者九或見其啄或露其尾飛鳴轉折曲有思致時春雨舟暗兼病目披閲數之不能得其多寡童子以豆識之方得其實亦可謂工矣學士錢先生鑒定為若水之筆有小沈首諸公題咏而東海半江久不録其辭翰可惜也彦和讀儒書喜圖籍其所蔵盖不止此庶㡬慕濟陽之清風而興起者乎
  跋廬陵曽君所蔵濵蘇公手帖
  予被召北上道出毘陵太守廬陵曽君望宏見訪舟中出其所蔵宋頴濵蘇公帖一紙相閲盖頴濵歸自嶺表過慮陵與其上世司法公者帖中言温夫受知山谷移忠受知東坡司法之父兄也温夫名肅移忠名安止司法名安强父子兄弟當諸公放斥時不畏黨禍禮見請益惟恐後宛然家風可想見也彼據髙享大仇視忠賢擠扼下石惟恐不力者何人哉而好賢秉義乃出于地逺位下之人於此可觀世變矣東坡字刻徧海内流傳至今頴濵字少見於世殆専於文而不數數於此邪頴濵嘗為徽之績溪宰親書詩刻尚存較此亦有不侔者豈以老壯而異邪太守君能寳之三百年餘將俾其後人考觀世好可謂賢子孫矣豈在書法哉
  企菴跋
  同邑陳生鼇字文元故宋弗齋先生之裔元定宇先生之族孫也以儒學生從予遊子間過之請名其室之蔵修者因題曰企菴企者有所慕而至之之謂也世之以文章入試而得魁元者取况於鼇此人爵之企也等而上擇善窮理倍其功力如弗齋之弗措如定宇之定性此天爵之企也企乎企乎可不知其所自勵乎
  書所録遊黄山詩後
  僕不作韻語三年矣禫服再月始與客一至黄山得詩十五篇景勝句拙既不足以相當而又冗與病兼雖欲求工不可得已楫之冬官與徳卿侍御並使錢塘乃遣一力以素巻索近作漫録一過楫之盛年壯志學行兼茂公署之暇與徳卿時一披閲知予之近况迫於衰朽而酷嗜泉石若此其不能有為於斯世可知也夫
  書魏氏家譜後
  魏氏家譜一巻附録誌銘事狀四篇鶴山先生文清公裔孫芳之所蔵也其可見者卭之髙氏魏氏皆鉅家世姻䕶繼髙者有忠襄公稼樞宻公定子㕘政公斯得名著宋史忠襄之族女鳳適魏氏子革生六子而鳳之弟黄中無嗣以革幼子孝璹後之革次子上行無嗣復以璹幼子了翁後之然則鶴山雖髙氏實魏産也黄中之名不見於譜而斯譜下注云表叔了翁然則此乃髙氏譜以著鶴山之出繼當别有魏氏譜以著鶴山之本宗今不可見而名之魏氏譜者後人所加也芳既寳奉此帙又什襲其雅言板本惓惓祖徳而猶以不獲盡見遺書為憾顧予末學仰止先正嘗於秘省得視九經要義惜其巻帙太多不能盡録録其所著渠陽雜鈔及大全集時莊誦以自益之他日當以録本付芳俟有司之尚賢樂義者俾與雅言並行廣正學於天下非但此譜為一家之書而已
  書東海草書後
  曩余問東海索草書輒謝曰待偶然有得意者當舉以為贈不敢取應酬者塞命也然竟不獲其所謂得意者恒以寘憾乃若倡和詩篇往返書札則所得甚富每一展玩疑所謂得意者或在其中雖東海亦或不能自知邪時行黄門持此冊見過摩娑再三怳然如見其笑語而東海之不作久矣噫時行尚謹䕶之安知不有好事者以為得意之筆伺其傍而拔其尤者以去邪
  書録遊黄山詩後
  少司徒華彦劉公時雍以素楮索書無可應者篋中得近遊黄山詩數章姑以塞白矧當秋暑目昏旋拭旋書刺眼殊甚幸不以示人也
  跋鶴山小隠巻
  休陽蘇士貞宋翰林承㫖易簡公之裔處士叔武之子學琴與詩於汪尚古先生學成搆室於鶴山之下以小隠自名盖一鄉之名士也不幸早世其孫曰皓者請予追賦因得盡覽其巻長篇大章殆無遺藴慨嘆之餘以見小隠之風韻可想而其後人又若皓者惓惓弗忘先善修身踐言祖孫相望遂識其尾以重文獻之足徵云
  書率口程肯堂心宇墓誌銘後
  按心宇五世祖敦臨在宋以殷碩行實重其鄉而族始盛有祠在柏山寺子孫本其功而不㤀也敦臨四世孫夢麟嘗遵伊川先生之説立宗㑹齋序之而又銘心宇之墓盖曹程世戚齋鉅儒館於程氏最久也國朝正統中敦臨九世孫玩道和等倡立忠壯行祠以展宗㑹之禮治初十世孫鼐又合族人修復柏山故祠以重始遷之祠兩祠祭規悉用家禮㕘以時制而鼐之子曽編訂刻梓以傳盖敬宗睦族之舉在諸程中多稱率口而其講授淵源亦有所自云治壬子仲秋一日曉起因閲率口程氏世澤編題心宇誌後如此












  篁墩文集巻三十九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四十    明 程敏政 撰行狀
  光禄大夫柱國少保吏部尚書兼華盖殿大學士贈特進光祿大夫左柱國太師諡文逹李公行狀
  曽祖諱寛甫贈光禄大夫柱國少保吏部尚書兼華盖殿大學士妣喬氏贈一品夫人祖諱威故雲南江川縣丞累贈光禄大夫柱國少保吏部尚書兼華盖殿大學士妣楊氏孟氏俱贈一品夫人
  考諱昇累封榮禄大夫少保吏部尚書兼華盖殿大學士加光禄大夫柱國妣葉氏贈一品夫人繼常氏封一品夫人
  公諱賢字原徳姓李氏世居河南之南陽鄧州為鉅族其先相傳有兄弟四十八人同爨宋宣和中旌為義門值兵燹失其譜牒至諱成者生義卿寛甫之考也寛甫生威元至正末起鄉兵捍州里歴陜西乾州揔帥佩金符與主將不合棄官而歸國朝洪武初以薦起至雲南江川縣丞有恵政是生榮禄公公之考也公生而氣宇凝重不妄舉止嘗得疾劇葉夫人危之有老嫗來視曰此非凡子幸母無以為憂言己即去明日疾愈人以為神七嵗知向學稍長入為州學生學業騰進一時師友皆莫敢與齒舉宣徳壬子河南鄉試第一方宴鹿鳴有鶴數十旋繞㕔上布政使李昌祺舉酒酹曰將必有名世之才乎癸丑舉進士奉命察山西河津蝗災時學士薛公瑄以御史家居公往造之叩質所疑薛公亟稱之以為英悟淳確非流輩可及英宗皇帝嗣統公上疏言帝王之道在愛養黎民踈逺降戸雖聖人一視同仁其施也必由親及疏未有赤子不得其所而先豢養降户者今京師降戸不下萬餘以俸言之指揮使俸三十五石而實支一石降戸則實支十七石五斗是降戸一員當京官十七員半矣傳曰朝無幸位則食之者寡此豈幸位之比况降戸旅寓京師一旦有警其勢必不自安前代己覆之轍可不鑒哉乞斷自宸衷為萬世計勑兵部漸次出之於外不惟省國家萬萬無益之費又可以消未萌之患盖公筮仕即有志當世如此雖議者難之而已己之變畿内降戸羣起扇亂以應敵公言始驗正統丙辰授吏部驗封主事㑹有㫖文官誥勑三年不得請必俟九年者公以職守所在復上言此奬勵臣下之良法若俟九年則得者恒少不得者恒多㢘貪不分勸懲不立乞仍舊便後卒従公言公以人才繫太學而太學因元之陋上疏言國家建都北京以來所廢弛者莫甚於太學所創新者莫多於佛寺舉措如是可謂舛矣若重修太學雖極壯麗不過一佛寺之費請及時修舉以致養賢及民之效後數年詔新太學實自公發之乙丑陞考功郎中踰兩月丁母葉夫人憂乆之轉文選郎中俟終制赴京公官吏部更三任率公暇手不釋巻尚書王文端公以公輔期之而少師楊文貞公每以不識公為歉南陽知府陳正倫文貞友也因要公往見之公不肯曰無一面之雅而造門是求知也士大夫兩賢之己巳秋敵攻大同時中官王振貴用事力主親征吏部侍郎當扈従以疾告公代之行師潰於土木英宗北狩扈従官多預其難公瀕死而還景泰初上正本十䇿曰勤聖學顧箴警戒嗜慾絶玩好慎舉措崇節儉畏天變勉貴近振士風結民心大畧言朝政闕遺有司利病生民休戚中外進言已詳然有闗於上之身心者或畧臣以為陛下一身家國天下之本而心又一身之本也正其本萬事理惟陛下之心既正則家國天下之事可以次第推行乞留中以時省覽詔付外而給事中李侃等以災異上疏謂李某忠言宜賜鑒納乃復取奏入命翰林繕寫置左右焉辛未敵遣使求通好有詔絶之令廷臣公議長䇿公上言敵所以輕舉無忌者恃其弓馬之强而已在吾長䇿惟有所謂戰車若衞青之武剛車者可以禦之而又有取勝之道則火鎗是也用得其法行可以退敵驅之出境止可以衛民使得耕作然此䇿固善又在將士何如夫今之將士猶古將士而朝廷於將帥特彰剖封之典於士卒頻加賞勞之恩待之厚矣然不能一為國家復讐雪恥此忠臣義士所以扼腕而不能安寢也詔加奬諭仍飭中外將臣采取而行是嵗冬以合廷薦陞兵部右侍郎壬申奉命察四川有司之不職者癸酉還京轉户部右侍郎公以敵欲無紀不宜終徇上疏言敵相額森近弑其主并吞諸國包藏禍心其志非小若只聽其講和貢馬圖金帛之利蔑敬順之誠増數冒名曽無定約竭生民之膏血供無厭之貪求在彼日見盛强在吾日加罷弊持此悠悠實非長慮惟陛下奮仁者之勇勵總戎之臣惕然於心不少自逸觀釁而動以挫長驅之勢振在吾之威則在彼之心自懾方來之患自弭詔下兵部少保于公謂李某言誠為正論請下其章以勵邊臣甲戌轉吏部右侍郎詔頒君鑒録於羣臣公擇其中善可為法者二十二君又詮其最切者數事曰鑒古録上之盖深有意效忠於上為孝友恭儉之事而力莫能與也英宗復位一時輔臣多竄殛遂以人望召公兼翰林學士入内閣典機務未幾進吏部尚書兼官如故左右欲以汪后徇葬者上問武功伯徐有貞及公公言景泰初汪后即不得志况二女皆幼可憫臣愚以為宜厚遇之上憮然以公言為是山東奏民饑雖得内帑銀三萬而不足上復召有貞及公議有貞持不可曰散銀有弊無益饑者公言天下事未嘗無弊顧奉行何如耳散銀有弊而不貸是視民饑死而不拯也因噎廢食豈為人上之理上深以為然命増銀四萬兩民賴全活甚衆時太監曹吉祥忠國公石亨以迎上復辟為己功竊弄威福上漸不能堪乃密語有貞及公宜恊心輔朕公自念遭逢不偶凡事一以至公處之吉祥與亨滋不悅亨率兵西征御史楊瑄劾吉祥與亨縦家人奪民田上嘉其敢言命吏部識其名將擢用之亨還與吉祥謀此必有貞及公所使相與愬於上言已有迎復功為有貞賢等所傾將俾臣等無噍類因伏地流涕不已乃諭㫖言官劾公等并下獄其日風雷雨雹大作損殿宇公署瓦木甚異上知天怒在此亨等反言上天亦怒公等雖强解釋終不自安明日言於上釋之詔俱謫外任公得福建布政司右㕘政將辭而吏部尚書鹽山王公是日得専對語有間上曰李某與有貞雖同事未嘗阿比王公因首力言公淳謹可大用上頷之即日留為吏部左侍郎踰月承天門災詔復公尚書學士公上章懇辭不允戊寅春賜玉帶以示優寵皇太子將出閣公請擇學術端良之士備輔導乃上劉珝等數人為春坊官上仍命公總之日授書正字於文華殿時崇仁處士吳與弼以薦聘至京上喜其來問公曰與弼當授何官公曰與弼老儒必能成就君徳授春坊諭徳専輔青宫為宜與弼固辭恩命不受乞歸田里公復請徇其志以勵士節上思建庶人幽大内六十年欲赦之左右多以為不可召問公公曰陛下此一念太祖在天之靈實臨之堯舜存心不過如此上意遂決遣中官衛送居之鳳陽出入自便初石亨以文臣總軍務于邊使武臣不得逞因請罷之居無何邊徼騷然上悟其非命公舉可任巡撫者盖都御史李秉芮釗白圭王宇陳翌皆公所薦一時號稱得人尋命公總修大明一統志公偶患足疾不能造朝上遣御醫來視又數遣太監安寧以政務問公旬日方愈入謝時御史劉濬劾太傅安逺侯栁溥敗軍之罪上怒曰與賊遇安能保其無損且將校聞濬言豈不解體將遣人縶之公曰耳目之任職所當言惟明主用其是舍其非而已不當見譴石亨等遂乘間譖公以為回䕶文臣㑹上知公已深譖率不行而大悟公言為是濬得薄責己而溥還自陜西上曰溥為主將畏縮致敗不罪之何以警衆諭言官廷劾之奪其太傅景泰間三年一度僧數萬是嵗如期來集公言於上曰此輩有損無益宜後十年一度為著令初上於便殿屏人謂公曰吉祥好預國政聞四方奏事者必先造其門奈何公曰自古人主權不可下移若陛下每事自㫁惟公道處之則彼漸不敢預而趨附之人亦自少矣上曰朕意亦然㑹石亨敗家居其従子定逺侯彪謀出鎮大同諷大同人薦已上㢘其詐并逮亨置於法因問公迎復事公曰當時亦有要臣者臣不敢從上怪問何也公曰天位乃陛下所固有若景泰不起羣臣表請復位名正言順何至以奪門為功奪之一字何以示後此輩實貪富貴非為社稷計倘景泰先覺亨等何足惜不審陛下何以自解幸而事成得以貪天之功然天下人心所以歸向陛下者以正統十數年間凡事減省與民休息所至今為此輩損大半矣上竦然大悟詔凡以迎駕奪門冒功陞者四千人悉褫職中外肅然盖非公忘身徇國不避讐怨莫敢發者前此榮禄公以封贈恩詣闕謝至是陛辭上特賜寳鏹三千貫因顧謂公曰先生已盡天倫之樂乎公首曰臣父子所以有今日者皆陛下之賜是冬賜甲第一區公上章懇辭上曰聞卿舊宅去朝頗逺特賜近居以便宣召所辭不允遷居之日上及皇太子皆有落成之賚公以朝覲官黜陟之典往往應故事無以示懲勸言於上罷不職者數百人旌異者十人賜宴禮部上命公與尚書鹽山王公主之庚辰敵帥博囉攻大同守將失利遂深入鴈門闗烽火徹於京師民驚遁不可止公請急發兵遣兩都督將之出鴈門倒馬二闗旬日始定明年敵西攻凉州莊浪公知上以敵入為憂陳邊事五條上従之遣懐寧伯孫鏜率兵往禦時江南北大水而加以師旅公言宜布寛卹之典遂罷天下所取花鳥板枋之類及暫免采柴追馬清匠刷巻諸事而采柴一事嵗省銀三十餘萬兩吉祥従子昭武伯欽殺人事覺御史劾之上雖見原而下詔戒諭勲舊之臣欽益懼與吉祥養死士謀不軌幽上於南宫而立皇太子因西師行乗機入内為亂朝臣當道或有憾者戕害之擊公傷首及耳且持公謂曰某等迫於讒間不得已為此請入疏以申救公曰爾既殺讐償怨能止戈反正我當言之上得疏乃知公在甚喜既脱於難上急召公入公手疏曰逆賊就禽此非小變宜詔天下一切不急之務悉皆停罷且言自古治朝未有不開言路者惟權奸欲塞之以遂其非由是陷於大惡而不悟自石亨等排黜臺臣言路閉塞其流遂至此極上悉報可下寛卹十餘條而以開言路殿焉上念公忠勤下勑加太子少保公上章懇辭不允公以西師未解而京師有變大軍未可輕出請復都御史王竑俾與兵部侍郎白圭分道禦敵虜引出邊臣請罷兵而議者懼有後警公上言兵出在外可暫而不可乆暫則為壯乆則為老且敵安能保其不來若慮其復來更無休息之期况人民供輸疲困已極宜趂河開班師使民得屯種為便上命廷議率従公言聖烈慈夀皇太后崩上見公所服斬衰與衆異取視之乃知公服制合古即以公服者為法命宫中悉易之孟冬享太廟適大䘮禮未終上以問公公言宜俟釋服後庶人情事理兩安上曰微卿言幾舛於禮癸未春上以足疾不視朝召公曰大祀將至而疾未愈欲遣官代行可乎公曰亦須至壇所雖不能行禮人心亦安上至齋宫復召公曰朕惟俯伏難於起身欲令一人扶之何如公曰陛下能力疾行禮尤見敬天之誠遂蕆事而還二月晦夜公聞空中有聲明日密疏曰傳言無形有聲謂之鼓妖上不恤民則有此異惟陛下憫念黎元凡一切不便於民者悉皆停罷則災變可弭上覽之即召公曰此事正須先生言先生不言誰復言者其具寛恤事條密封以來公遂疏十事一清淹禁罪人二止銀場煎辦三停嵗造紙劄四蠲被災粮税五弛蒭粟之徵六罷虧損馬疋七飭邊臣撫恤兵民八命有司存恤流移九戒御史糾察貪吏十禁外官因事科歛上曰朕諦觀之皆實恵也宜即詔天下公又請罷江南所造段疋及燒磁器清錦衣衛所監罪人止各邊守臣進貢已下番所遣使臣停内外買辦采辦上不従公執之數四止取前十條行之左右見公力争皆寒心同列亦為公懼公曰古之大臣知無不言今雖不能盡然至於利害繫國家安危者豈可黙黙以茍禄位然上聖明亦不以為忤也上以母后胡氏因疾請閒尊號静慈仙師非令典欲上皇后尊諡而左右以為不便一日召問公公曰陛下此一念天地鬼神實臨之然臣之愚必須以陵寢享殿神主皆如奉先殿之式庶幾稱陛下之明孝不然為虛文上即命舉行是時錦衣指揮門達有寵於上専理詔獄且兼緝事於中外道路洶洶相視以目公嘗以為言達銜之㑹指揮袁彬為其誣下獄有救之者上命達訊之達欲并傾公咻其人使誣公為草奏狀牽捕數十人勢危甚上令廷鞫之其人遂吐實曰此達所教也公以事白上疏力辭且以知足不辱知止不殆為言上不允曰此細故無用介意甲申春正月上不豫乆之疾劇命中官以遺詔示公十七日上賓後五日今上嗣位有欲専致隆於上生母者公曰天子新即位四海顒望凡事宜悉遵遺詔庶幾順天理服人心脱或不然則當尊母妃為太后於皇后為太后上加二字以别之卒如公議尊皇后為慈懿皇太后貴妃為皇太后進公少保吏部尚書兼華盖殿大學士未幾而門達以附中官謫逺方又為言者劾其欺罔故殺諸罪戍嶺表不知者以謂出公意其黨相與為匿名文書指公姓名欲中之公不自安懇乞退休上不允下令禁謗議者時災異屢見公請出宫人以昭聖徳又上疏言人君一身天下之主若行事合宜中外順服不然則人皆離心離徳而欲天下治安不可得矣然治安之本在於君徳輔養君徳又在於左右前後皆老成端謹之人若輕浮頑猾喜好生事逢迎取悦供耳目之玩信佛老之教者望即日退出毋令隨侍庶於君徳無損臣受朝廷禄位為宗社生民至計不敢不竭忠盡言惟陛下剛斷而進退之五月五日風雹大作飄瓦拔木上及郊壇公復疏言天戒顯赫如此惟陛下勉加修省雖在閒静之中常如對越之際不可一毫與左右狎亦不可聴其誘而寵用之惟日與老成之臣商議君徳何以修朝政何以舉念兹在兹頃刻不忘仍寫勑戒諭羣臣同加修省庶回天意公以疾在告詔免早朝尋降勑命公知經筵事及總修英宗睿皇帝實録有司請造鹵簿已得㫖公聞之亟入言先朝所造車駕尚有貯内庫未經御者今恩詔方頒百姓蘇息未久奈何復為此上即日寢其㫖皇后吴氏之廢小人乗機欲害公者益甚上命錦衣衞嚴禁之且遣衞士夜宿公第䕶公以行有内直將軍愬天順初因入直迎駕而陞非冒功者今一切褫職非法意上念其乆於役特復之而以迎駕奪門陞者紛然入愬不已公言於上曰自石亨輩此舉之後人以得富貴之易貪利者惟幸有事宜早治之且請復故少保于公謙等官賜祭改葬以雪幽枉上亟是公言命兵部按其以迎駕奪門陞者自太平侯張瑾興濟伯楊宗以下俱奪爵盖公欲消患於未萌故於上即位極言之由是洶洶者衰息有識者至今以為難丙戌二月聞榮禄公之喪詔起復公賜賻甚厚復賜素品備途中食用而令有司為營葬事公上疏言士見用於盛時者無分小大於父母喪皆得盡三年之制若臣以所任之事而不得盡恐無補於名教得㫖朕頼卿輔導卿勿以私恩廢公義宜抑情遵命以成大孝公復疏言陛下必欲起臣以為國家事重不得以彼易此但今内外大臣當任者皆忠正老成之人使臣在此不過贊成其事無臣贊之亦不為欠臣之去就甚輕昔富弼累詔不起亦以朝廷有人不至甚不得已故也臣之蹤跡似亦類此乞容臣終制假使未填溝壑則驅䇿駑鈍以報皇上固有日矣詔卿當深念職任之重移孝為忠不必固請遂遣太監林興輔行公聞故鄉嵗侵加以師旅請止官營葬不従既抵家襄事興即日促公上道五月至京師入見上慰勞有加公退即疏言陛下謂臣可以委託堅使奪情而不知臣實駑劣不堪有類折足之鼎且古之大臣若張九齡冦凖輩雖起復而人不非者良以其人之才足勝重任有益於天下國家也如臣不過尋常之流無事之時亦招物議今不獲命則不知者謂臣心實以此為榮姑陳奏章免人之議而已乞察臣至情而矜従之詔禮有經有權朕特従權制用卿若固違君命豈得為孝卿當深念大義勿恤微言勉起就任毋得再陳公復疏言臣累訴衷情而陛下曲加勉諭終不矜允奉誦恩㫖涕泗交頥所以不能仰遵聖訓者區區之心誠有所不忍也况臣日迫衰朽縦起供職未必能副陛下盛意徒重臣之慙増臣之罪詔卿言之再三但委託尤重宜體至懷即日就任慎勿再言又遣中官至公第道上意乃供職公因上道中往來所得軍民利病八事大約乞重守令之選毋拘常格以免隳政畱河南所運之粟以備民飢停通州諸衞薪炭之徵以蘇民困蠲江南馬戸而復本處民户代之以均勞役増天津諸衞及河南滎澤新鄉諸處驛逓以便往來開衞學軍生嵗貢以振淹滯上即命所司議行是嵗秋率廷臣言今天下盜賊未息災傷未止仰惟祖宗創業垂統宫禁甚嚴内外不許混雜府庫充積金銀不肯妄費遊宴有常所而不縦情賞賜有常規而不濫及至於祖訓一書尤為明備惟陛下逐一省覽刻意恭儉以繩祖武以幸天下上方虛已以聴而公感疾浹旬不愈上遣中官臨問賜尚食及命御醫日夕診視報疾狀凡三閲月疾亟語弟監察御史讓及子璋惟以國恩未報史事未成為念以是年十二月十四日卒于賜第之正寢享年五十有九距生永樂戊子十二月十六日先是京城内外木稼三日太白曳入南斗杓中訃聞上震悼輟視朝遣中官賜鈔一萬緡為賻贈公特進光禄大夫左柱國太師諡曰文達明日遣禮部尚書姚䕫諭祭詔每遇七日及下壙皆遣使祭命工部給棺槨與齋粮麻布兵部給驛舟還其喪仍官其子為尚寳司丞哀榮始終自三楊先生之後一人而已公少即有志聖賢之學為諸生時提學者問所志對曰為學之道當如周子言藴之為徳行行之為事業其人大異之在吏曹遍書箴銘於坐右及故學士薛公瑄交厚善務以性學相切劘而窮理之功益密故言益純行益充立朝四十年不立黨與惟守一誠盖不知者始或疑而終大服之無異議自以受知英宗遂身任天下之重知無不言言無不力天下亦倚公為重雖遭讒罹謗處之泰然登對之際氣象雍容言辭簡當將順匡救之力甚多英宗嘗論景泰不與大臣接言公曰自古明君未嘗一日不與大臣商確治道所以天下常安先儒謂接賢士大夫之時多親宦官宫妾之時少於君徳方有益又言朕自復位以來未嘗一日忘在南城時每以此戒左右公曰安樂不忘患難古昔聖賢之君存心正如此又以戒左右最善又言飲食隨分曽不揀擇衣服亦隨宜雖著布衣人不以為非天子也公曰如此節儉尤見盛徳若朝廷節儉天下自然富庶前代如漢文帝唐太宗宋仁宗皆節儉是以當時海内富庶非其餘可及又曰朕於四書尚書皆嘗遍讀如二典三謨真是格言公曰誠如聖諭凡帝王修身齊家敬天勤民用人為政之事皆在其中此時正宜玩味體而行之英宗每為首肯愛惜人才惟恐弗力而以奬恬退厲名節為先耿公九疇及軒公輗皆以㢘介聞公首舉耿為都御史軒為刑部尚書未幾耿為石亨所排斥軒以權貴侵官託疾去公屢言於上而還之年公富亦為亨姪彪所誣陷及亨敗公力言富有執守可大用遂起為户部尚書上嘗謂公曰左右多不悅富者公曰不悦者衆愈見其賢禮部侍郎缺員有求近習薦陞者上問公何如公對曰不知其人臣所知者學士李紹可任此因進言邇者士風不立多夤縁以求進如用紹請於黼座召吏部面命之庶幾士類知警上従之命下之日傾朝然其後任事大臣多公所薦已薦矣其人不之知反有訾公者或以告公公曰吾知用其才耳三選庶吉士儲養於翰林親加督教如愛子弟與故學士吕文懿公及今學士陳公彭公相處十餘年未嘗失辭色每語具以忠言相告而於講學論政至終日忘倦人有善若已出不白之不已兩廣兵興編修邱濬實廣人具嶺南事宜告公公繳奏言濬言可用請付軍中為平賊之助遇天變民瘼憂形於色每以裁抑浮費蘇息民力為本謂内帑財物非濟兵民則人主必生侈心而移之於土木禱祠聲色之用自公柄政前後發内帑銀救荒卹邊凡數十萬計人有急難以身救之而於植臺諫慎刑獄尤惓惓焉有㑹試被黜者訴考官有弊上不悦以章示公公曰此乃私忿考官實無弊如臣弟讓亦不在中列可見其公上意方解言路屢閼屢闢而不至於銷鑠皆公力主之惟成化初言者歴詆中人之惡謂不可使與國政得補外而或咎公不申救者公曰此事何可激也甘露之變黨錮之禍諸君獨不知之天順中宗室臨川王弋陽王前後為緝事者發其陰事已而多涉虛因召問公公曰觀此則其餘所枉多矣法司雖知其枉而不敢辨非明詔理官不許畏勢避嫌實傷和氣上乃召三法司面戒飭中外感悦凡朝廷大政令涉於軍情邦計者必經公議而後决敵帥博囉近邊有言傳國璽在其處請發兵乗機掩取之上為之動公曰頻年災荒府庫空虛兵民困極宜與之休息且敵近邊而未嘗犯塞無故伐之必賈釁况秦璽亡國之物亦不足寳上矍然罷議内府奏乏金用詔下户部議請以蘇松嘉湖四府嵗折粮銀折金五萬兩公言國家財賦仰給東南而金非其所産今欲折金價必湧貴聞雲南諸夷有歳辦金銀若以銀折金亦足以充國用衆以為便松潘羌叛亂已勑三司調兵之乆不下公曰三司頡頏牽制自不能成功若朝廷命一大臣統之則事定矣易曰長子帥師弟子輿尸不可不慮上問公可將者公薦都督許貴遂用之而松潘羌始靖凡冊后妃與請王大喪大祀冠婚之禮及今上之初親耕視學諸大典禮悉命公與禮官増損儀式而後行白金文綺上尊珍饌與夫四方貢獻内帑圖書賜賚無虛月公每以盈滿為戒取小旻詩中語扁其堂曰臨深以寓安不忘危之義雖位極三孤不治田宅不鬻女侍為學務實踐不為空言因自號浣齋孝友敦睦之行有人所難能者所居圖書左右口誦手録雖老不懈每有得即識之有體驗録一巻雜録三巻所被顧問有天順日録三巻作文章以理為主不為艱深靡麗之詞每教人以晦庵草廬為法有古穰集若干巻詩冲澹温厚有和陶詩二巻和杜詩一巻讀詩記一巻讀易記一巻南陽李氏族譜若干巻平居無疾言遽色其容粹然見者如在春風中浮躁者為之自失陰狡者為之中沮盖其所禀者厚所養者深故其所得有大過人者如此論者謂自天順以來所以正君徳恤民生進賢才廣言路抑佞幸靖邊徼皆公之力天不愸遺可為世道斯文之不幸公配黄氏武畧將軍某之女早卒累贈一品夫人繼周氏安慶知府濟之女累封一品夫人所生子男二長曰璋即尚寳司丞次曰玠女二人長適翰林院編修程敏政次適衍聖公孔緒璋玠將以明年春奉柩歸葬於故鄉刁河之原乃以狀屬敏政敏政大人實公之友故為童子時公不鄙而收教之且妻以子至親大義抱慟無窮而謭才末學不足以發公勲徳之萬一平生之託又不敢辭用直書其槩以告當代立言之君子且以備異日史氏之采擇謹狀
  潭渡處士黄君行狀
  君諱禎祺字仲禧世居歙之潭渡鄉人無少長皆稱為潭渡處士君之先曰光者自祁之左田徙黄屯屯以黄氏故得名再徙溪北即今處光子芮唐貞元中以孝旌其門芮九世孫孝則元初用招降功授巡檢辭不受學者稱徳菴先生孝則孫儒夀至元中舉明經諸暨州學正儒夀子塾塈塾善居藥元季號儒醫黄氏有遺文藏於家塈生祐祐生真娶汪氏女生君君天性孝友不凡年十二喪母十七喪父即奮然有立不落人下識者卜黄氏當有後時家道中窘日不暇給君晝則服賈力農歸讀書不輟口有不省者走鄉先生質問之家日以裕事繼母如生已每謂人曰世率謂繼母不慈特孝之弗力耳用是繼母安君之養曰是真吾子鄉隣亦久而相忘不知其為繼母也事兄禎祖如事父處二弟禎視禎祥尤篤愛禎祥之子華少聰頴君撫其首曰是必亢吾宗諸子不及也取為郡學生又遣之淳安従學士商先生游舉成化乙酉鄉薦力學唯謹恒恐失懽於世父先生兩賢之君平生操履一毫不茍鄉人或病其太執弗顧也然事有越理者即相戒曰毋令潭渡處士知其為人嚴憚如此居喪奉祀一用朱氏禮或勸其少従俗者君正色曰吾生朱氏之鄉而用其禮何従違之二親喪在淺土族人惑於地理之説不克襄事君曰是不難取其書讀之不數月了其義曰蔡西山吳臨川不我誣也得地於歙之東鄉曰江東灣者舉以葬焉後雖有精其術者莫能易也周困乏振寡弱惟日不足乃更為醫有以疾告雖地險僻天大寒暑走應之無倦報以泉幣則笑而却之曰吾豈射利哉晚嵗喜賓客至者日相對讌樂劇談抵夜分不休子弟多以勞勸止曰吾自有樂地女曹烏足以知之道路橋梁有司不能令下君一語倡之不期而集至以不預為耻嵗時聚族人於先祠諄諄以繼述為言然獨君孝不愧於旌君隠不愧於徳菴讀書不愧於郡博恵人不愧於儒醫可謂一鄉之善士矣君生永樂甲申冬十月二十有四日卒成化癸巳秋七月二十有八日享年七十娶汪氏潛口巨家女生子四長文昌先卒次文盛文亮文英女一曰秀真適吴還宗孫男二長天禄次天才孫女四長嬪清適許大祥次淑清適汪永潛餘未行文盛等卜以某年某月某日葬君於某里某山之原華方上禮部得君訃驚慟幾絶又深懼其行之不白無以掩諸幽以走鄉人知其詳請為狀以速銘於太史氏走與華友且念鄉之老成不可以復見也謹狀
  封奉政大夫通政使司右參議趙公行狀
  公趙姓諱傑字子竒其先鳳陽夀州人元季譜逸於兵燹故上世無所紀髙祖大恭國初従髙廟起兵積武功至衞百户遂土著於大興縣祖士逺父原清俱受代原清復従文廟南征北伐進常山䕶衞正千户母李氏封宜人公常山之長子性淳樸無所事事獨喜究經史大義每従諸老生求進往往有得遂益以簡冊自娱雖裨官小説亦復寘意務中肯綮乃止常山之卒也公以洪熈改元受世禄於朝尋改羽林前衞治戎恤士寛猛得宜凡一切紈袴之習畧不少徇衞自使以下咸相語曰趙將軍非吾輩武人也謹當避之宣徳中有詔罷前任䕶衞官蔭襲令公乃退休不出了無愠容更學為醫遇良方輒手自傳鈔又解裝市藥雖家無一錢不恡遇有以疾告者欣然為治具不責報嘗語人曰吾豈射利者哉特少試利濟之萬一耳中年資遣其子昂為學諸生躬課之甚力或讓曰公獨一子奈何其督責過當邪公謝曰吾聞教子嚴則有成不三嵗昂果以詩經領鄉書第進士正統戊辰遂用昂貴受勑封徵仕郎中書舍人於是向之讓者乃大讙曰賢哉趙翁其諸異乎人之愛子也天順庚辰復受誥進封奉政大夫通政使司右㕘議公早年頗嚴整中乃更於長厚既兩膺綸命尤伈伈自守如不勝衣口不道人非是人有見侵者亦居然承之不校親賓至則飲奕竟日不亂不勌出則裹青蚨數十百文以與丐者居常韋帶布袍長身鶴立年愈髙步履愈健時杖屨於門消揺容與鄉人老稚相扶攜笑樂望而知為仁人長者成化十年正月十四日早忽衣冠而坐如假寐然移時不醒遂卒公生於洪武丁丑三月四日享年七十有八配張氏克相公初封孺人進封宜人先公二十六年卒子男一即昂也筮仕中書舍人進兼司經局正字歴翰林編修通政使司右參議納交一時知名士有聲於時娶李氏處士士英之女贈宜人繼潘氏武驤右衞指揮某之女封宜人女一適武驤右衞指揮劉達孫男六曰翊竑端靖竣立翊李出也鄉貢進士娶蔣氏尚寳卿敵之女竑聘馮氏廣東按察副使定之女孫女三長適順天尹閻公子國學生璘次適兵部尚書兼大理卿程公子敏行次許聘河南布政司參政楊公子鏞曽孫男一曰恩女三皆幼昂將以今年二月十七日奉公葬東直門外長慶埧祖塋之右以走之弟委禽趙氏走嘗拜於公堂知其行為詳請狀之以乞銘於作者謹狀
  資徳大夫正治上卿南京刑部尚書致仕贈太子少保諡莊懿周公行狀
  公諱瑄字廷玉姓周氏世為山西陽曲人曽祖考諱某祖考諱温甫考諱傑皆以善行稱於鄉不樂仕進曽祖妣某氏祖妣任氏妣張氏皆名家有淑徳祖考考以公貴贈資政大夫都察院右都御史祖妣妣贈夫人公生永樂丁亥三月三十日幼有美質七八嵗讀書即了大義考右都公見其不凡遣游沈良先生及譚曽二長史之門三君子皆國初名儒故公學有所悟入洪熈乙巳入太原府學為生員學益進連丁内外艱宣徳乙夘始登鄉試㑹試中乙榜不就入太學出歴事於户部正統甲子用吏部銓授刑部江西清吏司主事精究法意讞獄明允時金榮襄公為尚書慎許可獨愛重公凡獄有事必以委公如市藥物以療病儲米粟以卹貧潔獄舍以處衆皆自公發之有死獄累訴寃不得其情公微服訪之累月一日至城南聞村姥言囚乃白得不死給事中翟讓御史劉訓給燕山左衞鈔誣官盜取下法司公辨其誣讓訓被劾由是賢聲籍籍起縉紳間丁夘奉命録南畿重囚戊辰録畿北者所至皆有平反已已北征部屬當扈従者在正郎多託疾公毅然請行被創而還景帝立陞署河南清吏司郎中時有校尉受賕縦强盜而以宿讐充數公力辨之校尉皆反坐有囚八百人一日至公懼天暑衆集有病死者三日盡發遣之庚午刑部闕侍郎衆望在公及王公槩兩人遂用吏部尚書王文端公言陞公右侍郎公益佐其長厲其屬以洗寃澤物為己任丙子順天河間二府民飢勑公往賑之二府素無畜積又連遭大水公私皆竭公憂形於色凡舉行救荒之政不遺餘力復條奏八事一裁省各處冗官二停徵當嵗糧草三添減軍士糧草如舊四免追乆負馬驘牛羊五暫罷供應柴炭及夫役六皇莊湖泊之利恣民采取七招商中納鹽糧損其斗數八借水次官倉之粟濟民事下户部不能皆従而招商借粟之説尤以為難公復辨之曰商人嗜利榜出而乆不應者計不得利故也不損斗數安能來商粟出於民民死則粟無由得奈何吝粟而視民之死况曰借必有還之日非虚費也奏上詔特従公議公又為之具耕牛種子俾民力田苗出而天不雨公行部至武清懇告於上下神祇是夕大雨明日至滄州又雨時戸部尚書馬恭襄公前致仕家居謂公曰昔有御史雨今為侍郎雨矣秋大熟㑹英廟復位公請入朝不許申命公悉心賑卹事竣乃還時天順丁丑也戊寅陞左侍郎有綵幣二品襲衣之賜自丁丑以來朝廷數有大獄又多屬錦衣鎮撫司公於其間委曲開諭陰所正救甚多復戒飭諸司毋觀望以害無辜然英廟眷公最隆癸未命掌工部事又命掌都察院事成化乙酉今上改元命公祭告中鎮霍山及晉代瀋三府先王因得過家省墓㑹族士林以為榮未還陞都察院右都御史總督南京糧儲至則嚴告戒袪宿弊有侵盜為奸數輩悉懲以法謫戍邊倉場為肅然而南京守備大臣輒欲校斛以侵公公上疏劾之事下六科十三道復交章論之由是守備者被切責乃己未幾上南京城守事宜者八及每嵗朝京亦累有建白如黜操江都督粮旺之貪之類事多従行丙戌南畿糴貴詔公發京庾之粟賤鬻之以平其價民食不艱畿輔乃安是嵗陞南京刑部尚書士類相慶以為得人公告戒諸司事非須勘者不得出五日以是無寃滯之囚嘗值獄瘟自流徒以下悉縦遣之曰有事則召對歡聲載道咸舉首加額以祝公夀南部起自洪武間至是傾圮公得請重修而益以私享之錢輪奐一新甲午三考滿乞致仕上勉留不允自是無嵗不乞休丁酉春夏兩上章皆不允至冬復以三載滿入見始得遂所欲焉公先世業醫無田産迨公益畢力於公家不及私且乆住金陵樂其風土遂仍歸江南寄籍江寧盖公之得謝也日與故人親戚飲燕登眺甚樂乆之失明長子經方侍經筵及皇太子講讀急請歸省得馳驛視公見公飲食談論不改於昔意其福夀方殷而未艾也經還朝後三年而公不可作矣實甲辰五月六日享年七十有八公配喻氏鎮撫之女贈夫人繼顧氏封夫人子男八人長即經天順庚辰進士歴翰林檢討編修侍讀左春坊左中允次綸太學生先卒次紘成化戊戌進士南京吏科給事中次紞次縉次紳次綖早卒次維女一人適太學生馬忠恭襄公之子也孫男十二人孫女九人公訃聞上悼惜贈太子少保諡莊懿遣南京禮部諭祭工部營葬事經得請歸將奉公葬某處某山之原而以狀為屬惟公徳性寛宏氣度詳雅脩髯長身議論英發見者知為大人君子平生事上壹以恭謹為本自號葵軒以見志行已正凡所歴官皆循序而得不枉道以干人守官㢘故鄉至無田宅可歸遇人務従厚有不答不較人有託盡心力為之不啻己事在國子時同堂生居相隣喪妻無所得槥公因家人送貲費至傾槖與之在官最以仁恕名為主事時有罪人貧不能輸官紙將鬻幼子訣别不忍聞公以折糧絹償其直還其子待朋友情誼相好而不比開心見誠者必為傾倒厚貌深顔之徒則惡見之居家事親孝遇時節年老猶悲泣友于兄弟以義教子孫絶口一不言利下至奴僕之賤處之亦皆有恩張夫人一侍女年過笄公力請嫁之曰人雖賤而情則同後適鄉人生三男為富室為學不事口耳然發為詞章渾成可傳而公不自愜多削其藁出入兩京歴兩法司幾四十年無毫髮傷人害物之舉至於領賑貸督京庾活民利國之功尤多以故位登八座夀幾八袠子孫不下二十餘人䇿名甲科聨官清要以並顯於公後則公之榮名始終慶澤宏逺求之一時豈多見哉先尚書襄毅公與公同僚相得最厚真異姓兄弟而兩家子弟相䖏亦不異於骨肉走童子時最承奬遇每侍觴酌聽緒論得窺公之為人故知公為詳矧於中允君同官史局經幃又同侍青宫世講之好日甚一日則次公之行事以吿銘於作者宜不可辭也故再弔哭而退書之以備采擇如右謹狀
  驃騎將軍左軍都督府都督僉事董公行狀
  公諱寛字世宏世為安慶懷寧人曽祖成元末仗劍従太祖渡江功未究而沒子真保以功授燕山左衛百户従太宗靖内難歴官明威將軍指揮僉事死夾河之戰子智代之仁宗憫其忠進昭勇將軍大同中屯衞指揮使徙治河間並以公貴贈驃騎將軍左軍都督府都督僉事祖妣袁氏妣余氏並贈夫人公昭勇公之仲子以永樂乙未正月一日生河間里第生而駢脅鐵面膂力絶人性沈毅寡言笑識者以為不凡稍長従師授學通經史大義尤好韜鈐之書兄宣既嗣父職而無子以卒遂及公治戎講武悉有條緒一時軍職子無出其右境中每有劇盜必挾矢獨出従以數騎手殪之而後返正統已已都城戒嚴兵部尚書程襄毅公在吏科上章薦其公勤智勇召赴京師方議大發兵襲敵者公力言國軍新成敵勢方張不若自守以固邦本賊内不得戰外無所掠必將自遁少保于公亟納其言時舊降户安置畿内者並起為盜于公請進公署僉都指揮事將一軍自京師抵河間緝捕之并督操河間瀋陽大同三衞兵未幾賜璽書就鎮其地公於軍務弛張犂然得宜而尤以正自持親族無敢撓法者河間城瀕水易隳公措置修葺増重門及樓櫓壯觀一時居人賴之景泰癸酉召還督操神機中軍營乙亥有事於湖廣南和伯方忠襄公薦公偕行時銅鼓五開苗賊熾甚公嘗將偏師擊之經四十餘戰皆捷而擡羅擡網二寨山益險惡衆相顧莫敢進公奮戈而前不終日克之以竒功獲重賚實授僉都指揮事天順改元英宗復位神機大將言公乆于軍宜進擢以勵將士詔署僉左軍都督府事常扈従射西籞所發皆中英宗悉其名屢有賜予辛巳逆欽犯闕公聞變急以麾下士夜要賊於西長安門有特詔命公引衆東上㑹天已曙兵稍集公請以神礟攻其家遂破擒之進實授都督僉事是年賜璽書總督揚州諸路備倭官軍沿海弛備已乆夷人或偵於境而戍者不覺公整飭戎裝簡閲戰艦程勇怯謹斥堠屢獲其偵者後十數年無邊事又以其暇日留意儒學禮貢士而津遣之蠲社學生繇役賢聲籍然起東南乆之四川暨漕運總戎乏人兵部尚書白恭敏公連以公名上不果成化改元今上嗣位念公乆於邊賜勑嘉勞并賚白金彩幣尋命公兼督常州孟瀆河及蘇松通泰諸路鹽賊錢厚糾衆僭號江海上公畫圖刻期分道進兵而嘹角嘴地屬江北公移檄巡鹽御史請伏兵數百為援且曰如約則賊當掩捕無餘不然止得其半已而失約公獨以軍進獲厚及其黨與數十人餘走江北其料敵如此癸巳以疾上請還京師就醫藥居十有一年而卒時甲辰八月一日也享年七十訃聞上悼惜命禮部諭祭工部給葬事而臨壙復遣有司祭焉公先配何氏早世支氏封夫人皆佐公起家得婦道繼藍氏側室劉氏王氏皆有出子男八人長璋當嗣公職次琇鄉貢進士次璘次琦早世次琥次璉餘二尚幼女八人長適指揮孫恭次適指揮徐能次適指揮子周濟次適指揮宋瑄次許聘故都憲冦莊愍公之孫死于節次適千户唐英次適指揮子程敏聰次許聘指揮周某孫男四人孫女六人公少而孤事母夫人極孝母嘗患風疾日跪奉湯藥三月不懈母飯餘則取而嘬之疾瘳乃已鄉人以為難天資㢘介不妄取予自奉甚儉而恒有濟人利物之心端居終日無䙝言戲色雖盛暑不脱衣巾軍中號董御史尤厭登勢要之門所居官皆論功受薦而得惟名公碩儒則納交恐後教諸子力學奮身不為紈綺之習在姑蘇日嘗與故武功伯徐公都憲韓公談兵及論孤虚旺相之説二公為之歎異稱賞計公所至雖古良將盖不是過然恵僅止於鄉邦威畧行於東南不及展布四體奬率三軍以従事於西北二敵為國宣力又不及總殿巖陪廟謨以進於通侯宿將之列而卒老於牖下惜哉走即公所受薦程襄毅公之子而従弟敏聰復委禽董氏有婣好焉兹嵗之春方與僚宷作詩歌以祝公夀於堂盖不意其遽至此也璋等擬奉公櫬還葬河間某地之原而以狀為屬嗚呼先友盡矣走何敢復辭敬弔哭公而因琇所次第者掇拾書之如右謹狀




  篁墩文集巻四十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四十一   明 程敏政 撰行狀
  資徳大夫正治上卿南京兵部尚書兼大理寺卿贈太子少保諡襄毅程公事狀
  公諱信字彦實世為徽州休寧人其先有諱元譚者東晉時為新安太守有恵政受代為民所請留因賜第郡之篁墩子孫家焉其後有諱靈洗者嘗起兵禦侯景之亂梁陳間屢立戰功贈鎮西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諡忠壯廟食於徽靈洗十四世孫澐唐御史中丞歙州都知兵馬使子南節居休寧陪郭公所自出也初忠壯五世孫大辨唐六合令北徙中山博野再遷河南九世曰琳宋太師中書令諡文簡曰珦太中大夫是生明道伊川兩夫子靖康末子孫俱従南渡居池州曰祉仕為休寧尉遂與陪郭同居且相擇繼故休寧之程實兩夫子之正系祉弟榮秀元江浙儒學提舉生文貴饒州路徳興縣銅冶場提領文貴生社至正末用薦為承奉班都知不赴生二子長吉輔公之曾祖也妣吳氏次國勝從太祖皇帝起兵官至萬戸死節於偽漢追封安定伯累贈開國輔運推誠宣力武臣榮禄大夫柱國加封安定侯諡忠愍廟食康郎山事見實録祖社壽洪武末被詿誤謫河間父晟俱以公貴贈資政大夫兵部尚書兼大理寺卿祖妣汪氏妣張氏俱贈夫人公以永樂丁酉閏五月十六日生於河間里第生時大雨雷電既誕而晴乃正午也祖府君異之少長遣遊鄉校英悟過人入為邑庠生授周易時監察御史寧國程富提畿北學政得公文驚曰北方乃有此子移檄列郡以朂諸生正統辛酉舉順天府鄉試壬戌中禮部會試比廷試賜進士出身時年二十有六觀政之暇遍讀諸經皆成誦乙丑十月詔遴選六科官著其令曰行止端莊人物豐偉語言正當學識優長吏部閲諸進士而以公一人名上授吏科給事中丙寅二月以父憂去六月繼有祖父之憂喪祭盡禮不用浮屠法戊辰九月服闋復任己巳七月英宗皇帝親征北敵公與廷臣上疏諫止不報而土木師潰九月景皇帝即位公與言官上疏劾兵將扈從者失律敗事詔追罪首禍及其黨與命公籍録中官王振家事竣公以國兵新敗之餘宜得人才為用乃上疏薦除名大理卿薛瑄等數人皆下詔徴用之十月北敵遂犯京師時中外戒嚴廷臣薦公及戸科給事王竑諳軍事詔公分守西城竑分守北城各賜璽書有事與中外重臣協議而行公上言五事曰新號令以振軍威募勇敢以備警急召勤王以遏南侵設武備以防内變養鋭氣以備戰守詔所司即日議行時敵帥額森方自西山一帶進薄都城都督孫鏜禦之失利欲領餘衆入城監軍中官向義請納之公持不可曰朝廷掃國兵而授之鏜今小不利趣之使戰則鏜必効死納之則敵勢益張人心益危非計之得因入疏言之詔勿納鏜而敵勢漸逼公自城上督諸軍以火鎗礟石鼓譟為鏜援敵乃引去京師解嚴景泰紀元四月充副使持節冊封蜀府華陽王妃歸途適畿内荒歉民流移相屬上疏言畿郡安則京師安請發官廪四出賑貸仍著令撫民官以民流之多寡議罪責又河間縣因兵後罷學官生徒併于府學非便宜復學育材以見朝廷投戈講藝之美皆見采納英宗還自敵中方議奉迎禮未决有龔千戸者投宻書於學士高穀之家言禮宜從厚語漸聞衆相顧未敢發公曰武臣尚知禮而大臣乃持之不言諫官又不言之朝廷無人矣乃要同列具疏言之有㫖取其書以入雖留中不下而一時正論藉之以伸九月陞本科左給事中辛未九月公以英廟還自北狩居南宫而朝廷闕朝謁之禮天象屡變上中興固本十事曰敬天求賢納諌謹災節用詳刑選將練兵尚儉隆師反覆數千言皆切當世務而敬天一事則請景帝隆孝友之實以答天心之仁愛聞者壯之壬申春多雪恒陰公復上修君徳慎刑獄蘇民困三事而銓曹除拜有未善者言之尤力時公雅負公輔之望臺部闕員多進擬而廷議復以宣府遼東兩鎮邊餉為重請増右參政兩人督其事吏部尚書何文淵具公與兵科都給事中葉盛名詔以公為山東葉為山西士論盖不滿焉公至遼東時巡撫都御史冦深已得請倉官吏卒盜糧石以上者處死又造新斛視舊加二尺使人付公俾鉤考之公曰使彼真盜雖斗殺之不䘏但今故為此加斛以置之死地豈情也哉取諸舊斛而校之曰以是入以是出雖朝廷有問當以是對取諸新斛立碎而火之癸酉四月以祖母夫人汪氏憂去乙亥七月服闋十月改四川丙子四月抵任分巡所至問民疾苦不憚險逺八月提調鄉試防範周宻人言不興時提督兵備刑部侍郎羅綺檄公總理松潘邊儲進攻大姓夷冦破其黒虎三捷諸寨㑹天順丁丑英廟復位公奉表入賀時方録景泰間上言之人乃留公為太僕卿公閲舊牘見諸衛嵗耗馬不可勝計而著令月兩笞其主者計馬耗多而一時併之勢難乃召與約月出一馬則官可免笞而馬漸以増時馬政久廢朋言蝟興三營大將石亨孫鏜曹欽聨疏入言太僕急徵諸衞馬非便請以其事兵部從之公曰如此則為不得其職矣即移文言太僕職専馬政而高廟有旨馬數不許人知今日兵部使馬之増耗太僕不得與聞脱有警而馬不給則孰任其職願明示為著令兵部懼以為言詔復其事歸太僕時公方起廢居官不三月即與權貴論事廷論韙之戊寅四月陞都察院左僉都御史仍食三品禄巡撫遼東召至文華殿顧問良久道及邊事命公與内外守臣協和行事公首奉命先是用曹石言罷天下巡撫官兵民皆不便英廟乃命學士李賢尚書王翺舉堪任者得李秉白圭王宇等及公而一時號稱得人遼東守將海寧伯董興聨姻曹氏公一切裁之以正興嚴憚之又造戰車千輛以備攻守剏義倉九行贖罪法入粟以備凶荒設月輪簿以革科斂置牌號以察奸細號令一新己夘三月因得風濕之疾焉都指揮使夏霖治遼東多不法而與董興相結納分巡按察僉事胡鼎按其罪四十事公以狀聞詔中官及錦衣衞帥郭英往逮霖而籍之霖遣人逆賂於道英等遂奏霖事半虚實霖坐貪婪及私交外邦降三級謫廣西而都御史冦深併劾公聽外臺官言煩凟聖聰英廟不之罪也尋以公覆奏不肯引咎徵還下詔獄庚辰正月調南京太僕少卿南京太僕治滁州事簡多暇公日與滁人遊瑯琊諸山尋王元之歐陽公遺蹟吟嘯其間若將終身辛巳刑部闕佐貳英宗與輔臣論人材及公輔臣因言公性直不阿宜在法司英廟以為然四月召還陞刑部右侍郎公自守益篤凡事必従公又以刑繫民命之大者取大明律條分目析為律學指掌一編隨以自益七月曹欽敗董興流廣西時大獄多付錦衣鎮撫司然事有相渉者公未始不與之反復開諭務従平恕又以戒飭諸屬司毋觀望以出入人罪由是諸屬司以忤錦衣而擯者甚多甲申正月母夫人張氏卒京師公扶柩還河間朝廷遣官諭祭營葬成化紀元有事於西廣四川今上皇帝詔起復公為兵部右侍郎公上疏固辭不允丙戌復有事於陜西荆襄奏牘山委日不暇給時尚書缺員公獨任之區畫邊事如在目中舉劾將帥皆當人意朝廷倚重邊閫畏服若修馬政舉將材以待四方之用皆至今行之十月陞本部左侍郎時公舊疾作輟不時弗良於行移告家居十一月詔公起力疾視事暫免常朝賜一子入太學初四川貴州山都掌蠻據大壩山箐之險叛服不常兩鎮守將勢不相下朝議遣近侍憲臣各一人徃督戰而兵科給事中秦崇御史吴㻞至軍不乆還言諸蠻已靖詔各進禄二級未幾諸蠻復出破合江以上九縣勢益猖獗公覆奏劾兩鎮守將稍及崇㻞上雖寛宥而兩人者心銜之丁亥六月邊報益急上用廷議進公兵部尚書提督軍務與襄城伯李瑾發川廣雲貴蕃漢兵討之賜白金綵幣金織麒麟衣一襲以行公至永寧分大軍為三道自督之以入金鵞池而分四川軍由戎縣貴州軍由芒部雲南軍由普市入授以方畧期四路俱㑹大壩兵及李子闗渡船鋪賊恃險拒敵飛梭下礧如雨諸軍以神銃勁弩却之攀厓而上順風舉火焚其龍背豹尾二寨賊退保大壩而貴州軍已掎其後四川雲南軍已攻其左右驚顧四散不支連破二十餘寨獲銅鼓數十斬獲五千級生禽二千人餘賊復走入天井水磨二洞洞竅幽暗不可入公命諸軍以土石窒其門圍守月餘賊死洞中臭聞十餘里公又陰察九姓土獠之附於賊者還師撲之不踰年都掌悉平兩捷聞賜勑奬諭甚至公復請移瀘州衛於渡船鋪以控諸蠻分裂都掌故地隷永寧芒部易大壩為太平川立長官司以轄熟夷時公營大壩餘兩月淫雨不時瘴癘薦興舊疾益甚凱旋上大悅賜綵幣四表裏金織麒麟衣一襲白金五十兩及羊酒以勞進兼大理寺卿時崇方掌兵科負宿憾而㻞已外補紀功御史方漢適與公争坐有隙遂相與構公未盡殄賊及多上首功諸事賴上聖明置不問而言者弗知也多以為説公不與辨凡四疏告病請老上俱不允褒諭有加曰卿年未老當勉力効用不允休致曰朕以卿功能方隆委任未可就閒且卿才堪任用不允歸老既有疾待調理痊可理事最後公移文住常禄弗支上亦不允戊子十一月命公入侍經筵辛夘春上以雨雪不降將詣山川壇致禱令羣臣條陳闕失公上言兵事可更張者四兵弊可伸理者五大約謂當今在外惟延綏兩廣無嵗無擄刼之患而捷屢聞於朝堂賀屢稱於軒陛四方流民悉聚荆襄此大可憂也而不求規畫之良以為經乆之䇿在内惟京營乃天子六師所以居重馭輕而四方有事恒病其不純而困於不足凡此皆宜更張之大者兵弊五事亦皆連類引喻誦而知其是非所在詔下兵部一時任事者難之盖未幾而復有事於三方悉如公言雖在告朝廷有所賞賚多即賜其家又遣太醫診視疾漸瘳是嵗九月復用廷議詔改公南京㕘贊機務特免公入謝陛辭又特給人扶上面諭而遣之公至南京上章謝恩有願上興文事修武備永垂宗社之規親君子逺小人協副天人之願之語時營衞官多老不任事及貪縦者公悉汰之諸約束悉循其舊而亦未嘗小屈己以徇人壬辰彗出軒轅公與守備六卿合議得興利除害三十餘事具疏以聞且言給事中王徽等以言事謫官乆乞召還以奬直言詔議行之應城伯孫繼先在南京多不法㑹事覺未決有詔下公多請貰之者公執筆憤然曰侯伯乃武臣領袖懲一戒百正在於此遂盡發其貪尅諸事繼先坐免黨與皆謫戍嶺表軍府肅然癸巳七月公六載考績詔免公赴闕甲午舊恙復作懇辭機務上重違公請賜勑還鄉曰卿其勉進藥食用臻康寧疾若脱然去體其勿乆安於家明年公還休寧里第日與鄉人耆舊倘徉山水間飲燕為樂戊戌七月喪其季子時長子敏政方侍皇太子講讀懼公憂傷請歸省詔馳驛慰公侍饍兩月公飲食起居如常且趣敏政還朝曰吾不能報國厚恩汝當勉力勿戀戀於此己亥五月忽因吐致疾轉為風痰既差而復者三竟不起時九月二十七日辰時也享年六十有三有司以訃聞上悼惜詔贈太子少保諡曰襄毅遣使諭祭於家命官督有司治葬事詔臨壙復賜祭焉公體貌魁梧徳性剛果以氣度雄天下見者知為偉人為進士時嘗以事詣内閣大學士楊文定公見而竒之與論鄉郡人品髙下應答如流確有定見曰逺到之器也善自保重為諫官知無不言言必達大體而不矯激以為名歴官中外更十有三任凡三十餘年獨立無朋而不以人言少變佐兩藩及法司皆以敬正輔其長官不隠忍坐視以為賢識見明敏凡朝廷有大事衆未決白者數語之間犂然愜當如北敵潛伏黄河套中嵗為西患輔臣有請興十萬之師以大同守將楊信為總制捜之公力言河套地曠逺無水草興師十萬則餽運者加倍自古禦戎來者拒之去者弗追此不易之法而楊信亦止請將三萬人巡邊禦敵公曰此大舉繫國勢之強弱以三萬人搜套則少巡邊則多盖闗陜連嵗受兵今此之徃勝形未具而先自困豈謀國之道衆服公言卒與二萬人以巡邊為名而罷搜套之議掌兩京兵政及典征伐皆有成績不辭任怨而尤識治體有大臣之風在川貴也勑許便宜爵賞生殺迄成功而不爵一人不殺一人同事者以為言公曰刑賞人主之大柄恐閫外事不集而假之人若幸而事集又竊弄之豈人臣之福其在南京也守備者多欲受訴牒預錢穀有司之事公力止之曰守備機務所以謹非常若事事預聞乃古者宰相之職非朝廷意惟性嫉惡太甚每曰論事必湏先别是非論人必湏先别小人君子人有善樂道之如己出有過面斥之不少恕而中則實無芥蔕亦無後言常慕宋張詠之為人誦詠之言願斬丁謂以謝天下然後斬詠以謝謂以為真丈夫語然招謗取忌率由於此惟相處乆而相知深者乃稱其忠勇亮直可方古人既退居里第聞四方有警或時政闕失憂形於色甚至撫几扼腕自號晴洲釣者以寓願治之意事親最孝少時嘗力耕以為養既仕而喪父竭力以奉母居憂廬於墓左有野蠶成繭及芝産其旁寡嗜好而喜播植凡花卉羽毛法書名畫一不挂目教子弟嚴而有法不少假借弟佲累従征伐歴官瀋陽中屯衞指揮僉事克自立而諸子皆業儒不習紈綺之態待内外親族恩義兼盡拳拳以虧體辱親為戒嘗於先塋之旁置田五百畝為義莊以贍親族之孤貧者遇故人子尤矜恤之振拔惟恐弗及好學至老不懈後生之進謁者必以經學相詰難詩文字畫皆不經意而雄渾方整可傳類其為人凡著述多不畜藁其出於諸子之所輯録者有容軒稿尹東稿南征録晴洲集康寧窩藁若干巻藏於家配林氏處士頎之女佐公起家有徳有儀累封夫人子男三人長敏政成化丙戌進士及第授翰林編修陞侍講今為左春坊左諭徳次敏徳太學生次敏行邑庠生早世女一人許聘忠義前衞指揮子凌雲漢孫男三人長壎次圻次塏孫女三人俱幼嗚呼若公易直之行確實之學剛介之操明決之才折衝禦侮之功愛君憂國之志始終不渝可為一代之人豪矣而不躋中夀遽至弗作此終天之慟也敏政將請於朝奔喪而歸奉窆於休寧縣東南三里許南山之原伏惟閣下通家厚契最號知公敢以平生履歴求次為狀請銘於當代立言之君子惟是苫塊之餘言不能成章身不能為禮倘矜恤而賜之不拒其為幸㑹沒齒難忘伏楮怳然號慟而已
  故嘉議大夫詹事府詹事兼翰林院侍讀學士贈禮部右侍郎陸公行狀
  曽祖朝宗故不仕妣張氏
  祖淵故南樂縣儒學教諭贈南京户部郎中妣李氏封太宜人
  父愷故南京吏部郎中終户部郎中妣徐氏贈宜人繼蕭氏封宜人
  公諱簡字㢘伯一字敬行其先本唐相宣公之後自浙來居常之武進元季有曰富者以其子朝宗後表弟金彦名氏遂仍其姓金氏之族實賴以昌公曽祖也教諭公起國學授奉化訓導終於南樂為名師儒有子四人其長郎中公起正統乙丑進士授吏部主事終於户部歴兩京為時聞人其次愷賢而有文不樂任事又其次悌天順庚辰進士刑部主事至公益大顯甲科有司為表其里曰叢桂坊云公在娠彌月徐宜人夢吞絳桃覺而生公於奉化學舍生甫六七嵗聰穎出類為竒對語意犖犖聞者知其不凡郎中公與故吏部尚書莆田陳公俊同僚因遣従學居數月陳公辭曰公子異才吾不能為若師也遣歸入郡庠為諸生而講於諸父天才駿發若不可制復従郎中公於京師遭徐宜人之喪扶襯南歸自郡城及河七十里徒跣號泣足破流血不自知觀者益竒公雖少年而操行不可及成化紀元服闋舉南畿鄉試第一人明年上禮部大為尚書姚文敏公所鑒賞廷試中一甲第三人賜進士及第始奏復其姓授翰林院編修與修英宗皇帝實録年才二十有五是嵗刑部公卒於京邸公憫其幼子弱女移疾乞恩䕶其喪歸葬居家三年不出其學益宏以粹而郎中公得謝養母促公北上時憲宗皇帝垂意稽古禮文之事命館閣儒臣重勘朱子綱目以其暇日應制賦詩無虛月公所進多稱㫖亦數被賜賚未幾詔取宋元兩代史續綱目遴選史官十四人公在選中總裁少保彭文憲公一以元史付公元史修於國初僅七月而成事多舛複公芟繁撮要決疑闡隠為力最多以九載考績陞侍講丁酉春續編成陞右春坊右諭徳今上在春宫講讀官八人公與其一庚子同考順天府鄉試癸邜丁郎中憂襄事已即闔門謝客城南有地龍臯公治别墅讀書其中自號龍臯子而題其常所居曰治齋大事纂述以箴訛補罅為己任宋季元兵攻城時刺史姚訔等九人死其難未秩祀典公言有司立忠義祠以祀之又以蘇文忠公卒於常亦欲立祠不果值憲宗皇帝上賓詔徴公入修實録至則上巳嗣登大寳以公輔導舊臣陞右春坊右庶子兼翰林院侍讀充經筵官又命公等四人日直便殿侍講讀凡五閲寒暑實録成陞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講學士時玉牒乆未編纂復命公領之癸丑春主考禮部㑹試甲寅上念公等侍従之勞特陞公詹事府詹事兼翰林院侍讀學士眷注方隆而公夀不少逮惜哉公天才超邁姿貌秀偉若不堪世故而事事精敏絶人然未嘗以是自侈惓惓於節行其輔儲極奉經帷長史局必盡心力正講之餘多寓諷諌開陳治體啓導天聰聞者為之竦動實録垂成而十館所修不能歸一公等四人受委總勘彪分彚次始克成編主考兩試得人為多至於議禮論事必歸於至當有所不合正色昌言雖賁育莫能奪其平居藴藉渾然不自表著與人交緩急周至尤樂汲引後進觴奕笑談終夕忘倦為詩文力追古作縝宻峻潔一字不茍求者屨滿户外而得其篇章者不啻什一得者如獲至寳不得者恍然如有所失其見重於世如此而公每致力於諸經手自校勘至疾革猶朱墨不離左右充其所得直將以畏天命悲人窮而位不足以究所施功不足以罄所藴其所就者言論述作而已公卒以弘治乙夘正月八日年止五十有四聞者無問識與不識皆唏嘘悼惜曰天之生賢不為無意而卒止於此乎訃聞有司據典禮上請遣官營葬諭祭其家乆之獲贈禮部右侍郎亦出特恩云公娶同邑池氏承事郎敬之女贈宜人先公十九年卒繼鳳陽姚氏南京府軍衛千户福之女封宜人亦先公兩月卒子男八人長含章郡庠生池出次奎章側出次巽章姚出次敬章表章煥章九章有章俱側出女四人長適國子生同邑楊増次適郡庠生宜興邵天和次在室次早喪俱池氏出公所著治齋集數百巻未及詮次予與公同舉進士入翰林公長予二嵗予兄事之盖三十有一年於今矣而公所以玉我砭我者備至壬子之夏予恩昭雪入朝情好益篤方期晚境劘勵少免悔尤而公遂抱疾矣予日夕視公見其貌雖癯而言動如常借書論文手札盈几屬纊前夕猶有一東召醫問疾而孰意其遂至不起也哉公子含章奔喪至京慟哭向予以狀為請又致公弟節所撰事行一通俾予次之顧予與公交承之雅誼同骨肉每一執筆哽咽難勝而公發引有期義不容己乃掇拾如右以授含章俾請銘於當代立言君子謹狀
  英國太夫人吴氏行狀
  太夫人諱悟成姓吴氏太原陽曲人其先世號多積善至處士諱珍者尤伈伈謹飭有士人之風娶沈氏生太夫人容徳具備兩夫婦恒相語曰是女不凡異日必當顯吾家者稍長里人多以委禽至處士一弗之許也故太師定興張忠烈王之元配李夫人多疾内政無所歸一子勲尉忠亦生而不慧忠烈憂之乃禮致太夫人於吴氏太夫人來歸實忠烈以舊勲位台輔議軍國夙夜在公不得顧其私凡一切家務皆太夫人綜之無斁事無違禮太夫人不逮事其舅河間忠武王事其姑河間王夫人手自烹餁奉養備至務得其懽心嵗時相祀率諸婦潔豆登無敢肆忠烈與其弟文安忠禧侯裕國勇襄公極友愛而太夫人處其娣姒亦雍睦無間言李夫人三女仁廟冊其仲為貴妃其孟適黔國公沐斌其季適清平伯吴英太夫人每輔以善道勸之女紅而謹禮之譽聞中外忠烈死正統己巳之難太夫人一子懋方九齡朝廷褒忠命嗣公爵太夫人既擇師訓之又恒以先世忠貞諭之以是嗣公徳器駿發克底於成天順癸未冬賜誥封英國太夫人有淑善之積益隆夀祉之褒太夫人性仁厚有逺識念勲尉忠無子命以庶長孫為之後雖處勲戚極盛之地喜謙約樂施予旁逮羣族下撫臧獲恩義有加不事侈大勲戚家率相語以為可法治乙夘五月四日忽一疾不起享年八十有二距生永樂甲午九月十日訃聞上遣中貴人賜寳鏹二萬貫為賻命禮部諭祭工部治葬事别給齋糧米五十石麻布五十疋尋復令禮部加祭五壇皆前此未有者盖特恩云太夫人子一人即懋今太師兼太子太師嗣英國公掌中軍都督府事總五軍兵營監修國史知經筵事女一人適太師兼太子太師保國公朱永孫子七人曰欽勲尉曰鎡曰銘錦衣衛百户曰銳曰鋼曰鎮曰鉉孫女三人長適永順伯薛勲次適安昌伯錢承宗次早世曽孫子五人曰嶽曰㠐曰端曰崇曰巖曽孫女一人尚㓜惟太夫人以和淑真懿之徳享耄耋康裕之福而有嗣公為之子厯事三朝淳愿忠勤入贊廟謨出典師旅巋然世臣之冠而太夫人榮養褒卹兩極其至是亦可以無憾矣抑又聞治癸丑太夫人夀躋八十初度之辰傾朝縉紳舉酒相慶即席之際有鶴盤空而下躍入前席飲啄自如咸驚歎以為太夫人夀徴而嗣公孝誠之所感也暨太夫人捐館之明日是鶴亦悲鳴不食而斃異哉古傳記所稱羽化蛻骨之事殆近之歟嗣公以太夫人卒之年某月某日奉窆盧溝橋西南連三岡之原祔於忠烈王之兆將請銘於當代巨公而以狀為託顧予不肖於經帷史局皆獲従嗣公之後於太夫人夀筵燕喜之作屢嘗執筆而况考徳述行之舉將恃之以備采擇而可以不文辭哉是用掇拾如右以復於嗣公謹狀


  篁墩文集巻四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四十二   明 程敏政 撰碑 誌 表 碣
  槐瀕先生程君墓碑銘
  昔杞宋以王者之後孔子猶歎其文獻不足徴而况其餘乎程本周之侯國休父則始封者也其後國亡而子孫散處於晉曰嬰者死趙事號忠誠君世望河北至東晉有元譚者守新安以循吏賜居郡中由是江南始有程姓者凡數傳至陳將軍忠壯公靈洗有禦盜全郡之功食其鄉州廟號世忠程以是益顯至唐定氏族而程遂居十大姓之一系之蕃幾有一郡之半又蔓衍於四方由宋至今其居歙之槐塘者曰元鳳起進士相理度兩宗號吉國文清公公六世孫曰槐瀕先生諱孟以諸程自唐以來譜牒山委莫能相通乃逺者走書近者親會盡發我宗人之藏手自披校窮二十餘年為程氏諸譜㑹通五十巻外譜二巻忠誠太守忠壯三祖遺蹟及褒典經元季之亂蕩無存焉先生又搜輯而類次之為世忠事實源流録十巻文清公手澤及理宗御書多淪於異姓先生不惜重購之以歸為明良慶㑹録三巻於是新安之程凡數百年文獻之傳賴以弗墜而先生亦不可作矣嗚呼若先生豈非孔氏之所見予者哉先生字文實槐瀕其别號也性誠樸而孝友動必以義終其身為族黨師鄉人化之郡邑大夫嵗時禮於其廬力學好古愈老不倦其纂述别有黄山小録諸書而新安總志尚未脫稿所自著有槐瀕集若干巻其卒成化乙酉四月二十五日享年六十有七墓在本里荷塘山之原子三人景岑景山景微孫五人琬珷琥琮珤皆能守先生之遺書而讀之敏政於先生為族子宦居北方不及敬拜狀下而數辱手教惠顧諄複盖寤寐之不忘也謹撰銘文一通寄其諸孫俾刻諸墓上之石以昭先生於無窮銘曰
  猗乎先生其弗死兮維古程國之肖子兮篤我宗誼而弗之圯兮闡我先猷而實是紀兮相爾公孫之復其始兮胡寧在彼而不在此兮爰卜斯藏於槐之里兮羌山之崔而水之瀰兮猗先生之名兮曷其已兮
  歙處士汪君墓碣銘
  士之居斯世者不越乎出處兩途然各有道焉非苟焉耳矣出而忠處而孝斯道之極致而生死無愧乎士之名不然則茍焉者也歙處士汪秉祥父之卒翰林侍讀尹先生為壙銘稱其孝無愧古先民而處士之子尚恕復請予銘其墓上之石予生不及識處士將何恃而銘既謝不敏而尚恕請之不置又遣其子曦託其友黄進士宗器胥促其成予終不敢辱命則以處士之大凡扣宗器宗器之言如壙銘予不覺慨然太息為序而銘之以詔其後人序曰秉祥父其先居績溪唐越國公華之後族鉅而蕃累遷歙之潛川故今為歙人處士之曽大考仲堅大考用彰不樂仕號秋江漁隠考士元生處士六閲嵗而卒母胡氏守節長育之時漁隠尚無恙特鍾愛處士曰是幼而孤者不可使羣于自棄而使人弗友口授之詩書處士亦知自奮以繼述先徳不為嬰孺態既長痛父早世每歔欷不自勝而幸祖若母俱逮養養之惟恐弗及所居之堂榜曰奉思鄉人及四方士聞之咸嘖嘖歎曰孝哉汪氏子多詠歌之嵗丙寅家弗戒於火處士倉卒入先祠奉神主宗譜及秋江漁隠詩巻以出家貲不一顧處士襟度灑然不喜齷齪士見者知為美君子閲書史遇古之孝友者反復不釋手思與之齊故卒以孝稱家居待宗姻里族無矯情出逰江海上友其賢豪不樂為媕婀至賑窮周乏則腆不恤屢不厭老而重聴謝家事付諸子别號止軒日杖屨山水間以娱老神氣清明迨易簀不亂治命諸子曰若能敦孝友葬祭不伍流俗吾死不憾不然非汪氏良子孫言既而逝正統戊辰十月二十有八日也夀六十以其嵗葬歙嘉充山之原配里人吴氏女有懿行以己不育子禮聘側室胡氏而友愛之卒以有後卒永樂壬辰三月二十有四日夀若干葬里之胡村繼朱氏女尤孝敬嘗刲股和藥愈處士危疾卒景泰甲戌正月二十有四日夀六十有四葬祔處士塋子男四長即尚恕次宗敬従政尚茂女二婿許仁善吳紫垣孫男七長曦即速銘者次昶昇暹景昭暐女四皆未行嗚呼處士雖不出為世用而羣行皆不茍孝尤卓然其可謂有道之士己夫銘曰豫章無根枝葉其瘁乎渤澥無源支流其匱乎人而無孝子孫其墜乎嗟嗟君子猗無愧乎好是懿徳而不倍乎蒼蒼者天羌錫類乎我銘其阡百世其無廢乎
  處士黄君景髙墓誌銘
  君徽之休寧人諱維天字景髙其先自霍山徙潯陽有諱堅者唐乾祐中自潯陽徙休寧之古林十四世孫允清為宋咸淳庚午貢士始業儒君五世祖也髙祖方號秀嵓故右春坊司直郎汪蓉峯先生為之記曽祖嘉祐不樂仕與鄉先正翰林待制鄭師山侍講學士朱風林徴君趙東山三先生友善祖樞世其學元淛東道元帥李克魯嘗聘為塾賓國朝屢徴不起學者稱後圃先生父民娶程氏生君君長於儒家務以繩武為事而明敏過人凡六經諸子口誦手録不研精不已下至古今名物制度沿革世代廢興與夫百家衆技之書悉淹貫有擿疑事就問者應口即畣首尾不遺詩與文不茍作書法喜黄庭率更籒文隷古咸極精妙居簡重不妄出入竟日危坐無惰容至與人之際則内外一致無機巇之設慎許可題其燕居之所曰嚮明以寓崇善抑惡之意鄉先生程公若虛叙而銘之君家誨尤嚴以故長子莆克自奮以明經教授為古文詩章不愧君而與人辨論道理長書累牘必求其是識者韙之君生於洪武甲戌五月二十六日卒於天順癸未七月十九日享年七十配金氏繼俞氏子男二人長即莆次曰蓂女二人長曰茝適吴藩次曰苡適金寧孫男二人曰光岳曰爟政莆既以成化乙酉正月一日奉君柩鄉之大園以俞祔而致刑部員外郎汪君進之狀來乞銘將追納諸壙中予觀世之號世家者其子孫不一再傳多放浪不檢以至於敗求其謹守以不墜田廬者鮮矣矧嗣其詩書之業至於七世之乆如君之家者哉予與君生同鄉辭其銘不可銘曰
  繄先世之烈兮羌舌之代耕也既後昆之埓兮亦學之嗣興也眷美人之修潔兮古林之士英也胡挺挺以自掲兮不矯矯以為名也竟塵網之不屑兮捐松喬之永齡也播清風於嶻嵲兮尚考於此銘也
  孺人吕氏墓誌銘
  予初識泌陽焦孟陽於婦翁太師李文達公家時孟陽已職太史挹之淳然有古儒者風度因納交焉其後得聨官每止其寓舍中閴然無譁也頃之輒出酒食以飲食我孟陽若不與知然孟陽性落落每退朝騎馬過友人家觴咏終日家事一不自撓予竊意其得内助不然何逸豫乃爾歸嘗以語室人室人曰然且為予道其故曰焦孺人吕家女初以鄉人子來吾家將其三子以見先太師其服純然無綺容又拜起不失矩度應對甚閒先太師喜甚顧先夫人曰焦氏有婦矣出文幣與之先夫人素莊嚴女賓之進謁者有少違禮多不得辭色去獨愛賢孺人嘗自解其簪珥以畀予時侍側切健羨之每佳辰令節則遲其來來則相對語竟日皆婦道所宜不雜世俗語予或取古今列女傳小學孝經諸書為講解孺人即了其義盖賢明婦人也未幾聞得孱疾百藥弗療乆之竟不起時成化戊子四月五日也孟陽哭之甚悲將以明年春歸其喪卜葬山郭之原以狀來乞銘曰孺人與焦皆邑人譜燬其世無所於考可知者曰孺人曽大父諱恭當元之季常率鄉人據險以捍盜邑井頼之大父整父徳母魯氏孺人年十七歸芳奉舅姑孝謹能得其懽處妯娌待婣戚御僕婢皆有道嵗時奉祀甚謹雖疾猶力起従事教諸子未嘗煦煦然有過即以告故皆循循有可望以成者疾革惟引手向芳曰脩短數也勿戚戚以吾故過傷所恨不獲終事子奉舅姑耳春秋僅三十有四三男子曰琦瑞瑾一女子殤孺人沒後六越月乃受敕贈嗚呼悲夫是可銘已銘曰
  容之娟娟行之顓顓于歸孔賢而不永厥年有赫恩封身後斯延繄彼永年越國封之駢世亦多有而獨不然抑誰之為愆也吁嗟乎天
  唐處士茂本墓銘
  徽之老儒君子自宣徳以來無慮十數而予生晚又官走南北不及見之獨時時見其著述追古作者真一鄉之盛也若唐邦立處士其一人焉處士諱茂本居歙之槐塘為世儒家髙大父諱元勝國時徽州路學教授曽大父諱仲實紫陽書院山長大父諱子儀永樂初趙王府紀善三代俱以文鳴鄉人目為小三蘇父諱允吉生四子處士其季也處士自幼長進不凡正統中允吉為仇家逮至京處士侍行時年十三懷疏擊登聞鼓求伸其枉詞氣不屈見者壯之未幾允吉以憤鬱病死處士哀毁過當扶柩歸窆茹苦歴辛人不能堪初允吉罹患家業蕩然處士既長竭力經理凡舊物多克復門閭締構一新過者忘其家之中戹焉奉母鮑及生母張孝敬無貳與二兄茂支茂端弟茂美友愛甚至茂美早亡處士在姑蘇聞之驚哭廢寢食撫其孤過於己子云處士力學好古讀書强記歙之鮑謐齋程槐瀕兩先生稱其詩章不愧迺祖授徒里中人服其化中年資遣其子弼入學為諸生遂載書出逰江湖間友其賢豪以自適成化己丑寓臨清忽得疾亟促裝歸至錢塘適子源來迓處士迎語之曰家之成敗由於弟兄之和戾汝曹勉之過淳安瞑目於舟中是嵗六月二十日也春秋五十有一源奉旅櫬還葬其鄉某山之陽處士配同邑潛川汪道夀先生女有淑行處士敬之子男三長源次弼季善女二長適汪祐次適汪惟節孫男四處士兄子兩人曰貢士佐既助源以襄事曰進士相又致源所為狀求予銘銘曰
  繄歙唐之世兮家孔殷學優而觖膴仕兮文聲益振有處一士兮邁前聞奄其身之朽兮名不湮琢斯志兮山垠有道其處兮尚式乎鄉先生之墳
  承徳郎應天府通判林君墓表
  嗚呼此予友林君孟陽之墓君諱春其先居台之寧海曽大父洪武初以詿誤謫戍金陵大父扈晉恭王之國遷太原父本榮再遷代州用君貴贈承徳郎應天府通判至君又遷龍門龍門宣府屬部也故定居宣府君少有大志以家遭難思有以振之乃入萬全都司學為諸生日夜䇿勵治經之暇尤肆力為古文詞及書翰學日以成景泰庚午遂領順天府鄉薦上禮部中乙榜不就入太學従游翰林學士吕文懿公文懿稱為老友然君數竒凡五舉進士不第待次吏部以天順癸未授通判應天府初考賜敕命進階承徳郎再考復以最書政聲日著㑹應天府秋試檄君分理塲屋事事勞得疾遂不起君外和内剛家食時守邊重臣若都御史羅公亨信李公秉户部侍郎劉公璉皆雅愛君而吏部侍郎葉文莊公為參政時尤相推重然君逰諸公間惟以禮接至於外事一不挂口家素貧有逮繫賫重賂要其入釋者力謝絶之雖以禮遺之金帛亦卻不受太子少保姚文敏公暨家君皆文懿同年友每唶唶歎曰林上舍謹厚君子也宣府窮邊中朝薦紳多謫居者若禮部侍郎倪公謙輩皆素以文學名一見君即欵洽如平生性酷好書雖揮汗呵凍不廢如太師楊文貞公西巡扈従詩太保王文端公碑陰記見者不知其君書也率以為黄養正書其所得如此君在官専董馬政攻駒考牧下無敢干以私每行縣止食公廪蒔蔬官廨隙地至則摘以自給其卒也貧無以殮時家君方守南京為裒衆賻舉其喪君生永樂辛夘七月九日卒成化辛夘九月五日春秋六十有一配朱氏封安人子男四澤潤浹泗女二淑蘭適袁寛淑蕙在室孫男四熈輝耀孫女一嗚呼文懿公門人最多君最長予最少其餘若太常少卿李本大理少卿田景暘國子司業耿裕禮部郎中李温輩先己取進士去惟君與予天順中尚執經在館下其好尤篤每有制作必相與商訂然後出以示人自官走南北未始一日不徃來於懷也孰謂君遽以死乎君之喪道出北京予既哭弔之方將求君平生之文輯以傳後而澤等以倪公之誌來請表其墓故抆淚書之
  陳母林孺人墓誌銘
  監察御史龍溪陳宣奉詔擿奸於畿内以達山東之境事未竣聞母孺人喪即日為位於行臺以哭哭幾絶遂解組北上以聞既得命持服乃白衣冠詣予乞銘憶當天順中大人嘗館君於家君不鄙而與予友且善銘其母之壙予何可辭按行人司正林君雍之狀孺人世家龍溪之金浦父克静母某氏生孺人既笄歸御史之父朴菴先生先進為繼室孺人性慧而順家居時得二親懽其在陳氏不逮事舅姑恒以為恨遇嵗時忌祭供祀禮如生存朴菴性質而少文凡家業之成多孺人匡輔雖饋食紡績事之勞且賤者必親之為諸婦先先配有二子孺人教育之若己出皆底有家其教御史尤嚴以故御史宅心行已一不汙流俗孺人生洪武丙子九月十六日終成化庚寅七月七日夀七十有五子男三人長即御史也次曰輯曰侃女一人曰銓嫁士人許乾亹孫男十人長曰紹次曰琳曰貞曰仁曰元曰發曰義曰奮曰跡曰樂曽孫男一人曰朴初朴菴先生嘗預卜夀藏於南山之原卒而葬焉至是御史歸以是年某月某日奉孺人之柩祔嗚呼孺人以孝敬慈賢之徳由處迨嫁積有令稱而又躋上夀享有多子孫且御史號能官推恩榮之典計日可得則天之錫予善人不誣也哉銘曰
  有淑一人實好逑兮歸此漳士厥聞流兮也孔蕃齡之修兮溘然以終閟斯丘兮我銘永昭盍千秋兮贈武畧將軍錦衣衛副千戸孫公墓誌銘
  公諱忠字克誠姓孫氏上世居蘇之長洲祖曰思道元樞宻院判知大寧義州事國初戰殁松山公隨父福興以二州内附公為錦衣衛百戸十餘年而終時成化庚寅冬十月丙寅也享年七十有三公天性淳篤不類武人奉母甚孝其謝病而歸也遇母夫人喪時年已七十哀毁踰禮手植松檟數百章卒以憂瘁致疾不起友其弟斌無纎芥反目意身使異域三十餘年每行則正使必以行營機宜付公公亦悉心為之致力常先事而計畢中肯綮盖庶幾古之善使者與配王氏有賢行子男二人長即賢以功進武畧將軍副千户故贈公以其官次正女一人適錦衣衛百户何琳公之終也賢以侍禁不敢東還發喪乃遣正奉公柩北上將以成化辛夘某月某日葬公於順天府通州阜壕鄉之原前期以狀來乞銘走憶天順初家君受詔視師遼東始識公於京邸握手相好成化初家君總師討四川貴州山都掌叛夷賢戲下且公父之墓石家君書之公之墓石走豈可以不書銘曰
  猗嗟孫侯發軔自東有偉其器丁時奮庸爰入朝鮮名王稽首載涉東夷招我逋冦海西兩酋罔睦其鄰公將帝命國威以振公當北使皇狩于野遥遥屬車公為従者相昔定逺爵與功崇公獨何為一尉而終公雖云亡有子丕顯將軍之封懿此恩典渺渺靈轝瘞彼郊闗我銘其中千載弗刋
  一品夫人常氏壙誌銘
  夫人常氏子諱善榮故家兖之滋陽妻於李是為封光禄大夫柱國少保吏部尚書兼華盖殿大學士諱昇之繼室贈特進光禄大夫左柱國太師諡文達諱賢之繼母少保故鄧之名士其元配葉夫人生三男六女一受封安人而卒夫人當正統丁夘既壯來歸相少保以敬正治家儉以肅待宗婣睦而有禮撫諸哀子女如己出壼内之徳雅與葉夫人埒用是少保禮之宗婣宜之家人嚴憚之諸哀子女孺慕之以謂葉夫人良不死太師歴四朝累自兵部侍郎進吏部尚書自太子少保進少保自翰林學士進華盖殿大學士蔚然為時名臣故累用其恩于夫人以封于葉夫人以贈皆自宜人淑人夫人以至一品夫人之生永樂甲申五月二日殁成化壬辰六月十日夀六十有九訃聞上遣使賜祭于是三男者長太師及仲謙皆先世惟季讓為監察御史六女一未行而亡其五婿孔文韓暹丁震牛星夏英孫男六璋尚寳司丞璜玠瑾珍一殤女四婿鄧州守禦千户黒顯翰林編修程敏政宣聖六十一代孫孔緒一許聘順天府經歴王公子冕諸孫子卜以是嵗十二月八日奉柩祔於少保賜葬之塋葉夫人之右不鄙使敏政為之志志已復系之銘銘曰
  蚤弗偶晚于歸夫受室子奉闈嫓先嬪徳之懿啓後華福斯被誥錫封生之亨御遣奠殁之榮産於兖殯於鄧永無虞終有慶
  明威將軍神䇿衛指揮僉事致仕黄公墓誌銘
  公諱琮字進賢世居徽之休寧其先多隠徳至考彦斌甫妻徐氏女生丈夫子七人家始殷里之識者䇿黄氏必大貴既而仁宗昭皇帝臨御冊公女弟為貴妃特遣二中貴人驛召彦斌甫至京授神䇿衛指揮僉事賜第一區賫予恩數甚渥七人者公最長實侍北行上召見亦授錦衣衛百户未幾彦斌甫捐館嗣為神䇿衛指揮僉事公雅不以貴戚自驕年六十即以官授諸孫惟日端居自適而已成化初今上皇帝復冊公長孫女為秀懷王妃公之女適王氏者有甥曰曽亦選尚嘉善長公主為駙馬都尉公夫婦尚無恙惟時以手加額曰吾家藉先世之靈迭被寵光飛香椒畹恨無徳以將之聞者嘉歎成化癸巳九月十二日忽一疾不起享夀八十距生洪武甲申二月七日上聞訃遣使者賜祭盖特恩云公配桂氏南京錦衣衛百户福之女以慈賢重戚里封恭人子男三人長昱以親藩恩授中兵馬指揮次晟嗣錦衣衛百户次杲為義官女二長適錦衣衛百户韓俊次適錦衣衛指揮僉事王珩孫男九長欽後公數日卒次鑑次鍾嗣神䇿衛指揮僉事次銘次鐸次鉞次鏞次綱次鋭女五長即秀懷王妃亦先公卒次適伏羌伯毛鋭餘未行曽孫男一曰彭年女四俱幼公平生孝友事二親存養終慕如一日諸弟處江南嵗時問遺不絶貴妃従葬景陵每時祀北望揮涕不已與人交不蓄中對賓客恂恂執謙如弟子雖貴富而服食儉素惟好善樂施予不厭子孫滿前佳辰令節奉觴稱夀恒諄諄以盛腆為戒走嘗與鄉人造公公款之竟日其貌温醇其言簡而不夸有類乎古之仁人長者竊意其享福有自也昱等將以是嵗十一月十五日奉葬順天府懷柔縣銀洞里賜地之原以走與公生同鄉來請銘走聞徽之鎮曰黄山山之下在唐有黄芮者嘗刲股以愈母疾又廬父之墓以致連理木芝之祥見於史而爵位不聞豈天欲錫報於數百載之後而得公乎銘曰
  黄山崇崇毓彼黄氏懿其前芳有唐孝子爰錫爾類繄天孔仁不食其報以啓後人猗神䇿公崛然中起嬪我仁廟維公之娣豈惟皇嬪慶迭斯臻妃我懷園維公之孫亦有公甥玉立在旁帝姫娟娟釐降于堂羌孰如公維齒禄位越顯孫子維徳不匱奕奕几筵宸章奠之肅肅冠裳賜地之史臣刻銘置此窀穸中有耿光百世無斁
  孝友徐君墓誌銘
  孝友人道之大經自隆古以來見於孔子刪正之書以為法者兩人在書曰君陳在詩曰張仲降及後世嗚呼尠矣今有人焉一鄉之中稱之為孝友則固一鄉之善士若河間徐君殆其人與君諱文字彦章先世居南昌之新建父曰思恭永樂中以詿誤戍河間生君兄弟而卒遂逸先世名君孝友出天性痛其蚤孤奉母吳滫瀡之養備至每先意承順恒懼失其懽母卒哀毁骨立治喪一用朱氏禮鄉之賻祭者千餘人與弟讓同處至髮種種未嘗疾視二女弟既相攸或不給恒周之無倦意視諸従子如己出里之號義門者必曰徐氏然君不為竒詭之行至考其家庭間肅肅雍雍務盡道理則與古人若㝠契鄉先達嘗為孝友傳以贈盖實録云君生永樂丁亥正月十四日卒成化辛夘七月二十日享年六十有五配余氏相君無違禮子男三長曰益次曰寧儒學生余出次曰盤側室許出女二壻賈英張拯皆儒學生孫男五曰某某君平居喜儒雅惇義行一時薦紳士夫咸樂與逰有以不平來質者多一語而解足未嘗闖公門雖武弁亦禮君不敢以尋常士睨友戚之婚䘮有奩槥不具者率餽之泉布嵗出息聴其償有不足者罷不與校丁嵗歉朝廷募入粟補官或勸之行君謝曰布衣分也吾寧出羨貲以濟飢不敢藉之以茍簪組雖家用饒而崇約戒奢恥徇俗子姪館甥服章縫者五人所謂一鄉之善士若君非邪君従子曰盛來就試京闈未撤棘得其弟儒學生簠所報訃既為位以哭復以誌屬予曰將歸奉於八里莊之原而納諸幽予生也晚計為童稚時嘗識君今官走四方十五年矣嘅夫老成凋謝不可復見庸撮其行之大者題諸墓曰孝友徐君而繫之銘銘曰
  有媺徐君式孝且友羌出爾真匪性之揉寄跡諸武家誨孔文里門有義聞斯振楚楚南州展也無愧婣黨之嗟善人之瘁里莊之上窀穸隆然太史刻銘百禩之傳
  崇府審理正孫君墓誌銘
  成化甲午春崇王以今天子介弟開府汝寧凡一時文武僚吏皆従惟審理正孫君迪方以疾在告王為展行期者月餘君使其長奏曰王事有程勿以臣故撓之臣行且差矣王行而君卒訃聞王嗟悼以不及遣視為恨命中使以香幣致弔賜寳鏹若干緡俾治葬君無强壯子在側因權厝都門外僧舍中乙未秋君子珩始來自江南將扶柩歸窆祁山之陽以金谿教諭汪恕之狀乞予銘嗚呼悲哉君姓孫字元吉其先有諱郁者南齊初為齊府長史逮數世至安卿為祁門令因徙家焉君生穎敏少従鄉先生游彊記有聞迨長益肆於學景泰癸酉領京闈鄉薦五舉進士不第成化丙戌秋今天子詔吏部擇可傅諸王者君在選中授中書舎人侍崇王戊子王出閣改審理正賜舍人敕命封父仕興為徴仕郎母黄妻謝皆孺人君平居孝友初得官即分禄之半以養親為詩文典雅應教之作有諷有規王寵賚之與人交見底裏風度灑然無一毫塵氣卒於甲午二月二十九日得年四十有七謝孺人同邑名家女自君為諸生至應舉出仕清澹之操皆與之俱姑病目不見每旦以水潄舌升堂餂之乆而復明卒於辛夘夏五月二十一日得年四十有二子男一即珩也女三長次皆聘士人家其幼則君繼室程所出也君之曽大父允清以積徳重其鄉國初有宗人坐非罪沒家孥者允清贖其三孤女而嫁之又嘗為里胥長以身脱遭誣者八十餘家至君不食其報晚為王官未出國門而以客死然則孫氏之後固將有復興者乎銘曰
  猗先積之素兮胡方行而仆兮引後食之祚兮亦永安其厝兮
  榮禄大夫同知中軍都督府事贈左都督張公神道碑
  國初著令武臣非歴戰功不得升中世以來乃有自别途以進者盖予嘗攷諸國史知之未嘗不為之慨然太息而有取於故都督張公云公生於將家以永樂癸夘受代為留守右衛指揮僉事時年尚少屹如老成人正統辛酉従征麓川夷酋抵鎮康州賊黨有刀門捧刀門顛兩酋者公連破降之進攻上江拔孟底招罕諸砦兵部尚書王忠毅公竒其功承制進都指揮僉事時諸軍自杉木籠山進圍麓川公率偏師潛入其中堅賊帥思任發大蹙走緬餘衆悉降凱還得世襲指揮使癸亥命出理中都留守司事戊辰詔以所部従寧陽侯陳武靖公討閩冦鄧茂七進都指揮同知景泰庚午再従入閩殱賊孽於延平壬申進都指揮使少保于公復言張某功多遂署僉後軍都督府事乙亥移中軍天順改元實授副彰武伯楊信守延綏慶陽諸路抵鎮之明年敵帥博囉入冦神木縣公出兵禦之于柴溝斬獲甚衆捷聞賜白金綵幣進都督同知左參將専守延綏西路敵以前不得志復入安邊營公分道拒之連戰于野馬澗諸處俘其將鬼里赤獲駞馬兵仗及還所掠子女生畜視柴溝倍之特受賜敕褒諭命佩靖敵副將軍印總延綏慶陽諸路兵成化乙酉朝廷念公乆於邊召還復理中軍時方大閲得精兵十二萬命公分統揚威營迄至不起盖公出入兵間首尾三十五年自諸衛歴兩府論功與能其可謂無媿矣公家都城下馬社諱欽字克敬曽祖也公祖潑盧及所後父良皆贈榮禄大夫同知後軍都督府事所生父景山曽祖母王氏祖母馬氏所後母蘇氏皆贈夫人所生母馬氏公年七十有一卒於成化乙未夏五月二十有二日上聞訃輟朝一日凡五遣禮部諭祭特贈左都督命工部給喪葬費以某年秋七月九日都城西山之原配郭氏封夫人子男五長振先卒次摽次拯次授一未名女一適金吾左衛指揮使楊勝孫男三人長恂嗣為指揮使餘尚幼初公之捐館也楊金吾以狀來乞予銘其墓與神道之石予固辭不獲則為之次第如右而法多互見者不能盡書也銘曰五軍洸洸督中外兵在帝之右開府于京孰克當之維方與虎匪勲之多孰與為武矍鑠張公環衛之英躬屬櫜鞬自其妙齡既下滇川兩入閩粤肅我貅殪彼兕猲延銀逶迤北控大河再卻敵騎屢奏鐃歌捷書紛傳官賞是懋都司留司或正或副髙牙大印玉帶朱衣分典六師亦遄公歸出入卅年有勞在國命典煇煌庶無愧色西山之麓松栢丸丸中有賜塋惟公所安螭首蚨豐碑載道詞臣勒文千載是考
  文思院副使金君墓誌銘
  惟周盛時百司庶府以暨表臣必皆常徳吉士以勱相國家其見於立政之書者可攷也我朝執藝之臣外隷工部内供事於監局盖倣周之遺制然官屬叙進多出特恩若金君廷璽則亦一人焉君諱璧世居蘇之長洲永樂初附籍京邑祖仲名父英皆鄉之善人母沈氏既妊君而父卒卒三月始生母訓育備至至八嵗遣従社學師自力女紅以資給之君性聰慧思用文學自奮年十六迺以材藝召至京日事内府恭厪精錬同事者雅推遜之中貴人悉君之能凡乘輿服御多以屬君君所供奉輒稱㫖上識其名成化丙戌内降與文思院副使嵗時賜答優等君持之毖愿無毫髮矜侈之容恒以弗克報稱為懼丁酉春閏二月二十一日以疾卒得年四十有六配周氏治家有方子男三曰鎣曰鑾曰鑒女二一嫁錢銘一許歸趙靖諸子以卒之嵗三月十八日扶柩葬魏村社先塋君性孝念母蚤而養不逮父言及輒泣下涔涔母生事死葬極其力之所至交人無機械人亦樂與之游中年致身貴富克己行義振饑恤難之心惓惓焉教諸子謹厚世其業烏乎世降俗漓求夫常徳吉士盖有王公大人之所不易者己君平素語人率以古賢詰自厲人亦以為名夀當未止此遽爾捐館豈非命與然身奉一職十有餘年不負上之任使其自以為無憾矣君僚友凌君安與鎣等奉通政參議趙昂先生之狀屬予銘鑾之妻安之女而靖則參議公子也參議公於予有婣好故不辭銘銘曰
  肅肅禁籞皇徳攸闗秩無崇卑克舉為難猗乎文思晉以才藝遡其善源式孝與義希世之逢聖澤霶施相古先民孰或起之魏村先塋全歸以祔銘闡其幽百世無斁
  昭勇將軍錦衣衛指揮使孫公墓誌銘
  公諱璉字國用姓孫氏濟南鄒平人孫氏自故安國恭憲公以宣宗章皇后之父顯其子今太傅㑹昌侯繼之巋然國之元舅系日蕃家法滋備若公亦可謂稱其家兒者矣然夀不逮其爵君子惜之公生而淳謹不與諸貴游相埒恭憲公鍾愛之諭今太傅曰此子必克荷吾門宜善視之稍長出就外傅通經史大義學詞翰皆有可觀雅嗜古名賢書畫及山石花竹之勝以自適凡聲色寶翫若不介意今太傅既嗣伯爵天順初以翼戴功進封侯公遂以世嫡嗣太傅之舊官為錦衣衛指揮使雖貴富而所處益謙無一毫侈倨之態今太傅總五軍幾二十年公長贊畫其間戲下之人多賴以濟而綜理家政尤克當太傅之心内外僮僕咸職其職而不敢肆與二兄瓚珍及羣従極親友嵗時設燕奉諸父於堂以次稱夀驩如也諸勲戚家以為美談一或有不睦者即相率以孫氏諭之公居母夫人丁氏喪哀毁甚或勸止之曰太傅春秋髙二兄方有事西南夷宜自愛公泣謝曰惟送死可以當大事執禮彌篤卒襄事得孱疾幾數載弗愈恐貽父兄憂恒勉强若無疾革惟對人垂涕以弗獲終養為恨又諭其子曰孝事吾親勤學以無隳先範吾目瞑矣成化丁酉三月二十二日竟不起得年三十有六配蔣氏定西侯貴之孫先公没繼湯氏參將勣之女俱封淑人子一人曰鎮異日當嗣侯者張氏其生母也女二人長許配武靖侯之孫趙宏澤幼在室鎮將以五月六日奉公葬香山祖塋之西惟今太傅成化初總史局知經筵予皆従其後而家君尚書奉命南伐公二兄實在行故公之捐館也太傅以狀來屬銘且予與公外舅湯公尤善湯公素名能詩既殁於王事無子公裒其遺稿付予予為詮次而歸之公及一見而殁悲夫其言猶在耳也忍可以不銘銘曰
  良驥翩翩而蹶於行榮木欣欣弗究其成有淑一人方進忽止上公之孫徹侯之子雖孝與睦戚畹之煇胡不永年式全其歸香山之原賜塋之次尚餘慶兮在爾後嗣
  奉議大夫同知汀州府事程君墓表
  君諱熈字克和姓程氏世為徽歙人其先徳具予所為君父義士傳君髙祖大年元紫陽書院山長曽祖完都祖回善出繼従父昇父萬即所謂義士者也母項里殷氏君生而不凡喜問學提學御史吉豐彭公一見器之選為郡庠生君家長老固以力孱請罷不許景泰癸酉以春秋中南京秋試時學士安成彭文憲公主考得徽之春秋生雖多而獨謂君醇樸每進與語入太學祭酒泰和蕭公雲間陳公愛君如二彭凡五舉進士不第成化丙戌竟以吏部選人出身尚書鹽山王忠肅公試君第一廷授同知汀州府事時年四十餘矣君為政一以誠而不任術前後更知府張寧輩四人獨君巋然治郡事乆益精明如禱暵振饑驅虎止火諸異政郡人往往播之詠歌而招安一事尤人所難者初己丑嵗閩大侵有盜千餘人自將樂尤縣四出放刼而紫雲臺者介汀之清流寧化境上號最險盜入據之鎮守中貴人及三司聞警大懼發近兵駐汀君曰是嵗荒而迫為盜者亟招徠之當不煩一矢而下上官輒以坐君君單車抵臺下盜遥望見識君擁拜感泣曰某等實不獲已君一一慰撫之立散其衆燔其寨發府庫分賑之盖不旬日而事定君復言於上官曰往嵗鄧冦之起亦據是山盖其地去官府險逺故易以變請析將尤清寧四縣之地别置一縣於明溪鎮移巡檢司於夏陽則可保無事矣上官為言於朝賜縣名曰歸化除吏降印仍委君相其要害而城之都御史汝陽滕公巡視民瘼請旌異君以勸諸郡江浦張公繼撫八閩請以君知漳州府吏部皆以君未考績不報成化丁酉滿九載將考績矣而閩盜起於上杭巡按御史復留君治事而君以憂瘁得疾不可為矣九月二十七日竟卒於汀得年五十有四自御史以下皆弔賻汀民日走哭門下者數百人終其喪去不絶君居家孝友既授官即請分禄於故鄉以養親而自奉泊如也每出行縣與隷卒同起居飲食遇事敢為不避難受布按兩司檄理錢穀治刑獄於旁郡旁郡之人亦徳之無間言家君尚書先生於君為世父恒語人曰亢吾宗者必是子也故予得與君㳺最乆同上禮部者再受君之益最多君元配富堨汪氏側室陳氏子男一人曰文慶女三人長適潭渡黄資智次適靈山方佐早世次適洪鄭州之子通君父義士以成化戊戌某月某日葬君於歙西古城闗祖塋之右嗚呼中世以來吏知任法而已盖雖有絶類之才希古之政而拘於令則亦莫之可伸也君為郡十年盖幾於所謂循吏者矣人孰不意其逺且大而獨以未上其三考之績為辭又不盡觀風者之言以少遂其貤封之孝是固命之不淑而亦有司任法之過也此予表君之墓不能不為世道惜而豈特兄弟之私情也哉
  亡弟克寛壙誌銘
  嗚呼是為吾弟克寛之墓生二十有七年矣克寛名敏行其第二十二美姿容性警敏凡事弗為即已為之必精其心孝友直欲上従古人不為兒女子態説理論事必中肯綮聴者畏之其詞翰絶類予時出以示人人弗能辨以尚書試京闈者三率以魁選望之而卒躓於命悲夫程世家江南至家君尚書公母夫人林氏起河間官處南北吾弟實生山東稍長従入蜀其往返兩京最多而終于休寧故鄉其生景泰壬申閏九月九日其殁成化戊戌七月六日其疾瘍也其妻趙氏通政㕘議昻之女生男一人舉兒五嵗而殤女二人月杳才三嵗其一則遺腹子也噫賤兄弟三人吾既宦學逺外不克奉親以居所恃者兩弟而今亡其一矣聞訃之三日上書請慰親江南天子惻然許之盖抵家踰月始克抆淚為之誌付仲弟敏徳俾卜日葬南山塘之原置諸壙中銘曰親不得慈其子兄不得友其弟悠悠蒼天此恨何已








  篁墩文集巻四十二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四十三   明 程敏政 撰碑 誌 表
  正議大夫資治尹兵部左侍郎滕公墓誌銘
  公諱昭字自明姓滕氏南陽汝州人曽祖而上俱隠不仕具太師李文逹公所為先墓表公祖興贈通議大夫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祖母陳氏贈淑人父霄永樂中禮部祠祭員外郎黄州知府贈中議大夫贊治尹加贈如祖母李氏贈恭人生母程氏封太恭人俱加贈如祖母公生宦家而淳篤不事紈綺黄州君鍾愛之長為州學生力學不懈年十九舉河南鄉試上禮部弗利久之卒業太學景泰癸酉用吏部選授陕西道監察御史丙子監順天府鄉試時劉文介公主考於内公等恊心於外故宿盡袪而權貴人子多不在選英廟之復位也注意䑓察貶斥相望公當是時獨謹禮守法為士論所予天順戊寅巡按京畿有聲四川都司有謀殺人獄累歳不決己卯命公往讞之遂服辜辛巳巡按福建有聲籍甚既還適都察院闕佐貳英廟察御史中老成無如公者即陞左僉都御史未踰年以母喪去今上嗣位詔起復公巡撫遼東公治邊惟謹斥堠嚴訓練備蒭粟凡數年敵不敢近塞嘗上䟽言大明律乃一代定法而決㫁武臣獨舎律用例以是武臣益貪縱不檢請一切以律從事詔從之而武臣因習久一旦有罪被黜降多騰謗言憚事者奏格其令公議至今惜之丙戌上念公久於邊召還進右副都御史總督漕運兼巡撫淮揚諸處兩淮歳歉民多流亡而漕卒又為大將所虐公撫摩訓飭不遺餘力由是兵民皆得蘇息己丑再召還理院事踰年廷議弭災分遣大臣巡視民瘼以公嘗治閩特命公往閩人聞公来如獲父母公為發官廪賑恤之罷行其事而利害甚衆上杭清流之境有地曰紫雲䑓鄧茂七之黨嘗據險為亂自後往往有事輒發兵撫捕而是歳飢甚公曰此不可不為之慮也乃相其要害立歸化一縣以莅之未還有詔易公巡撫蘇松諸處盖蘇松自周文襄公後鮮或繼之者獨公博采衆議次第舉行甚得東南士民之心有馬䭾沙最繁盛而寄治江隂民苦往返公復分靖江一縣民兩便之辛卯春用廷臣薦召陞兵部右侍郎九載考績轉左侍郎食正二品禄歴佐尚書南宫白公嘉禾項公皆隂有所救正而不阿比人不及知丁酉秋項公免公實當次有惡之者置其名於論列中公不與辨遂致仕家居垂三年日引鄉之遺老登眺林壑飲燕為娛世事一不挂口庚子夏四月十一日以疾卒享年五十有九訃聞上悼惜遣使諭祭其家命有司給其事將卜日奉葬州之杏園陂黄龍山之原公先配任氏贈淑人繼孫氏封淑人俱先卒與公並兆子男二人長暹太學生次起州學生女一人適尚寶司少卿李璋文逹公之子也公軀榦魁偉度量深沉望而知為大器事親最孝奉異母兄盡禮而訓育其從子益力有舉於鄉者遇人極謙雖鄉小吏必與為禮於矜恤故舊尤惓惓焉兩當巡按四領巡撫悉以扶弱抑强為志故吏讋其威而民懐頌之臨大政决大獄優裕不迫而事以辦嗚呼若公可謂一時之望矣而不及大拜以佐天子澤生民與成一代之盛豈非命歟走之先少保襄毅公雅與公善晚有婣好也故走嘗得升公之堂聽公之論而今已矣義不可以不銘銘曰
  於皇英宗擢任臣工一出淵衷而不尚同有臣滕公發身經術自其受知終罔或失撫戎東郊靡恤豗呶於淮於閩呉越之交悉有勲猷著於朝野今皇求舊莫踰公者遂總憲程載詰戎兵匪公之來孰贊其成幡然歸休汝水之上方遲其來孰意其喪惟皇念之諭奠有詞作有儀終始之思杏園翛翛龍山奕奕中有宫百世無斁
  湖廣宜章知縣贈文林郎馬君封太孺人徐氏合塟墓銘
  湖廣宜章知縣馬君卒之二十八年其子孔惠以兵科給事中考最得賜敕贈君文林郎封君之配太孺人未幾而太孺人卒孔惠將以成化丁酉冬十月二十六日合葬先塋前期以狀請銘而宜章之仕於朝者行人鄧庠輩多述君政績以来走受而次之曰君諱經字用常世居河間東光元進士國朝兵部主事視逺之孫處士誾如之子處士初娶於李再婚於鮑而得子四人長君次綸次綱次紀陕西盭厔知縣處士嘗被詿誤謫雲南六凉君侍行遂入曲靖學為諸生不三年領宣徳壬子雲南鄉薦正統己未舉進士辛酉得宜章之命時宜章方苦於旱君至禱諸神祠而雨歳大熟君計縣素貧一歉即民無所措手創預備倉募粟常萬餘石流民聞風復業者萬計縣兵民雜處而兵常豪奪民田君下令責還之無敢譁者舊役水夫以濟江上官舟夫多散亡民病鈎考君請於朝罷其役久之政成乃以餘力新其境内諸壇廟公宇及學宫立社學公暇進其生徒親教之科貢號稱得人歳時勸農循行田野民至與其令相忘有居不能昏葬者行病涉者率官為舉之豪猾干政者亷捕之寘於法鄰邑民訟多相率就君請平吏民敬服若神明然令最為湖南第一景泰庚午夏五月二十五日終於官得年三十有九鄉民老稚走哭縣門下者日數百人君性不茍取卒之日家無一緡之畜寮寀為之合泉布治棺殮之太孺人姓徐氏上元人父仲華亦以事謫雲南與處士同患難而相得知君必亢宗故以太孺人歸焉太孺人事舅姑孝治僮僕處婣黨咸適其宜盖凡君畢心於功名不以家為累者率藉内助之力君之捐館太孺人扶櫬北歸營葬如禮孤子年十有三遣就學親女紅以給其費卒底於成孀居殆三十年節益厲家業中興鄉里嘉歎晩就飬京師尤諄諄以清白戒子婦卒於成化丁酉秋八月二十一日享年六十有七子男一即給事君孔惠也成化壬辰進士出身女一適東光儒學生李逹孫男二長价次侗孫女三長聘南皮儒學生薛鎧次聘李東霽次尚㓜走之先自江南謫河間盖童子時聞河間人道馬令君之名矣既長獲與君之從弟震及孔惠同領天順壬午京闈鄉薦又獲同朝而不佞幸從史官後則銘君夫婦之墓誼不可辭銘曰馬氏系出扶風王儒業相承望東光一時循吏首宜章平生嫓徳稱徐孀有偉一孤流其芳恩綸下及名斯揚桓桓宰木城震方髙丘奕奕二美藏後千百年殊未央
  醫顧翁墓表
  成化己亥秋走奔先少保襄毅公之訃也室人病不能俱明年以賜葬成入謝於朝時病少間乃挈家而南既渡江又與其㓜子皆病聞吳故多醫日夜趨吳盖至之日而㓜子死室人病危進諸吳醫弗效大以為憂郡守劉侯汝器亟稱顧珍氏之良致之而效既月病愈乃去吳珍泣拜以請曰先翁亦終於己亥之秋葬而無表惟執事者矜畀之走亦為之泣曰嗚呼悲夫子之用情猶我也忍不有以副子之志哉按狀顧之先世居汴高祖榮以醫鳴於元仕為江浙醫學提舉曽祖銘始徙吳郡占籍長洲祖天祥父勝宗咸世其業母劉氏以永樂壬午四月六日生翁諱俊字時雍早以孝友聞其為醫不專祖上世一以丹溪為主凡丹溪書悉購之口誦心維務得其㫖要出而應人之求效嘗什九吳人喜用温補法羣起非之翁弗少徇或有疾召翁并召諸醫翁曰法後當如何諸醫曰否己悉如翁言由是翁之名益興妬者益甚翁又以其餘力讀儒書及星數堪輿長生久視之説亦皆窺其肯綮人不及知有知之者過從即欵語竟日晩營别墅於葑溪之北自號泰然有司鄉飲輒禮之為賔盖翁之大可書者如此至其愈人之疾而不以射利則夫人能之不足以重翁也翁享年七十有八卒於己亥八月十九日配李氏子男一即珍盡得翁之學女二長適沈御醫從子夀次適都憲陳僖敏公從子鼎孫男二長春次易女一以卒之年十二月庚申葬吳邑太平鄉薦福山之原從先兆云走聞醫自素難以来名家數十至於集大成者必推之丹溪其所著濕熱相火諸論雖聖醫復起亦當不易其言而世之學醫者往往忽之不惟忽之而又非之可慨也已初先公得末疾上遣御醫来視率以為寒濕弗效最後得四明祝翁以為痿也藥之效乃今復得顧翁焉則何學丹溪者之寥寥若此乎先公捐館以嘔吐本胃熱所致醫誤進補藥疾遂以革時走方逺仕京師不及侍此終天之恨也噫走不及識顧翁而識翁之子翁之子能起走之家人而不及見先公則表翁之墓非獨以著走之不幸也將以告夫世之為孝子慈孫者焉
  圻子壙誌
  太子左諭徳新安程敏政之次子曰圻以成化丁酉十二月十七日生京師其祖父襄毅公在故鄉聞之喜甚為告於逺祖忠壯公之廟小字之曰祖保稍長以兄弟宜聮行定名圻庚子春其父奔襄毅公之喪其母李病不能俱因寄於其外舅祖李文逹公家圻以母病故失節生瘍繼而泄痢己復病疹疹後不止漸以成疳辛丑春其父以賜葬恩入謝於朝見圻甚大駭急召醫謀之疾少間乃挈其母子而南既道山東秋溽暑舟人弗堪圻疾遂大作山東人藥之弗愈急渡淮淮人藥之弗愈聞姑蘇多醫乘大風渡江幾殆而圻母疾又作一舟遑遑以八月二十五日至姑蘇圻竟以是夜死逆旅圻死惟呼其母意欲捄之者其母方疾革弗能應悲夫天胡使人至此極耶圻生最聰俊凡解事皆先其兄教之詩即成誦見書畫率諦視不茍至捉筆為摹冩狀亦可觀不若羣兒之塗抹太甚也初其季叔敏行死無子將竢服闋告廟以圻後之不幸至是乃載櫬以歸以歳之十月二十七日祔葬其季叔墓側嗚呼使死者而有知其必曰此吾猶子也將善視之瀕葬其父忍慟為之銘銘曰
  汝父汝違汝叔汝依孰使之来而遄其歸也噫
  通奉大夫河南左布政使程公墓碑銘
  成化庚子秋予居先少保襄毅公之䘮聞人傳吾河南左布政使用元以七月一日終於官為之驚怛曰噫器宇問學行檢才識在一時負公輔之望如用元何可多得而遽至此豈造物者之乖乎是歳冬予以賜葬恩入謝遇其櫬邵伯河下旅次不能為禮唁其孤而别曁予南還則用元葬矣孤旦奉邑人前監察御史康君永韶狀請銘其墓上之石嗚呼其尚忍銘吾用元也哉惟程氏自東晉新安太守元譚以善政為民請留始家歙篁墩至梁將軍忠壯公靈洗起兵拒侯景廟食於郡忠壯十三世生唐檢校御史中丞澐又起兵拒黄巢凡再世有全郡之功其居祁門善和里者祖中丞長子檢校户部尚書仲繁用元所自出也居休寧陪郭者祖中丞季子歙州兵馬先鋒使南節予所自出也故予之族於用元為近尚書十八世孫徳堅國初以行樞密院都事守景徳鎮是為用元髙祖曽祖汝楫祖景華俱不仕父顯起鄉貢進士官至韓府左長史進朝列大夫母齊氏封宜人用元天分最高喜問學初長史公以春秋名祁門用元受經所得最深又旁通諸經史正統中長史公教諭河間任邱而予家先以尺籍河間襄毅公每往来叙宗好雅愛用元以為是必亢其宗者歳丁邜領南畿鄉薦登景泰甲戌進士第觀政户部乙亥奉命犒師宣府總帥厚餽悉郤之都憲葉文莊公方督邉餉與語大悦天順改元授户部江西司主事己邜犒師陕西時尚書年恭定公待部屬嚴甚獨禮用元三載以績最聞賜敕命督餉淮安一年代還上書乞歸省分禄飬親從之癸未會試用薦充同考試官儀曹奉内幣踵門用元力辭免禮部尚書姚文敏公歎曰超出流輩逺矣未幾進福建司員外郎督負徵於天津諸處成化改元進郎中三載復以績最聞賜誥命是歳用兵遼東遣用元給軍實師賴以濟庚寅遣視山東災上書言四事曰存漕運以防民飢整兵備以衛民生减飬馬以安民心増接逓以紓民力事多舉行比還擢廣西右參政安南以地界不定數近邊用元冒險往定之乃己理棼修墜政漸以成壬辰以齊宜人憂歸而長史公繼卒喪葬一以禮拓先祠以謹時祀輯先徳為世芳集以傳服闋改河南右參政奉璽書專理國儲定轉輸逺近適均法以便民又以其暇時葺二程夫子闕里祠宇以風其士人戊戌進右布政使明年進左布政使律己守法以倡僚屬一方晏然欲自引章具未上而疾作矣所部黯然聞者愕眙以為善人之不幸距生永樂辛丑正月一日享年六十以壬寅春二月二十日葬里之宅裏塢用元為人恂恂謹恪口未嘗及人之過巧佞者或竊笑之然其中涇渭極明有確然不可易者平居恬澹寡嗜好疑若不奈繁劇而所居官理不亟不徐喜功邀譽者反出其下盖人隂被其惠澤甚多而世亦未盡知之為學不事詞藻雖時賦詩寫竹以適其適而緘其稿諱其名終不以自見也用元初娶祁西汪處士景淳女贈宜人再娶趙府長史同邑胡公永興女封宜人三娶胡吏部侍郎淳安項公文曜女俱善持家以佐夫子子男四人長昂醫學訓科汪出次旦攻舉子業次杲儒學生皆胡出次昌項出孫男三人長鏄次銓次鍠女四人俱㓜銘曰
  惟我程氏世顯新安有譜振振有廟桓桓自歙之祁垂休委祉大集於公䇿名進士簉屬司徒幾二十年巡瘼四方犒師三邊擢領藩宣或副或正桂管遺思洛省胥慶祖我循吏以惠其民宗我師儒以迪其人名與業崇宜位公輔庶霈厥施以澤下土堪乘而踣中棟而戕士類孔傷予懐曷望宅塢之原山水明秀竚有遺芳式在其後
  方孺人墓誌銘
  孺人姓方氏諱錦僊徽之祁門人其族本宋吏部秋厓先生之後孺人生有至性在家勤女事事其父處士天生暨母馬氏甚孝與其弟昆鄉進士訓導秉琦輩甚肅年十七歸同邑善和程君恕又勤婦事善事其舅姑服其喪異居次曰禮也謹之盖祥而後復相其夫優學以仕及累試弗薦曰命也謝之請以子啓為儒學生嗣其業善和程氏望於其鄉恕之族父憲副宏族兄布政泰皆近起經術進用於國退施於家亟才恕而亦賢其有内助焉孺人年五十七以成化辛丑三月二十八日卒於是三男曰激啓攷者兩有娶一有聘一女已適同邑城西王氏二孫曰許詠者舉解事矣恕將葬孺人於里之桂家塢前期使啓来乞銘予於善和程氏為同宗辭之不獲銘曰
  學勵其夫宜貴而否徳勤其身宜夀而疚天嗇其前必振其後銘以貞之庶幾弗朽
  黄巖陳處士墓誌銘
  婺源儒學教諭陳君簡手其先處士事狀一通過休寧乞予銘於是處士葬十年矣處士諱顗字允甫其先汴人逺祖公漙宋紹興進士知台之黄巖終於官因家焉傳四世生繼發咸淳進士通判沅州又定居黄巖東門繼發生元松門務副使儔夫處士五世祖也曾祖子安延祐初餘姚州學正祖立善至正中慶元路照磨父處亨號方山有司累以遺逸薦不就處士天性純至喜問學事二親極孝有人所難者哭父幾喪明竟不良於視年七十奉母馮猶定省不倦馮安其飬至九十乃終初慶元君工墨梅與會稽王冕齊名方山君妙得其傳處士每時祀見手澤即悲哽不已因自號慨梅一時名流聞其事多詠歌之處士嘗以親疾歴名醫與論藥遂以醫鳴淛東友其弟顓共爨至老不變鄉先生學諭陳廷省學錄張粹皆慎交與處士師而友之於文事雖博洽尤喜騷選二君子每曰陳君行端篤孝人也鄉評以為公處士年七十有五以成化辛邜某月某日卒於正寢明年冬葬邑南五里委羽山之原慶元公墓側配鮑氏有賢行子三人長慷待選於吏部次簡丁酉鄉貢進士教諭君也次㦃亦善醫工墨梅先處士一年卒予以外艱家居辱教諭君數往来愛其人又嘗獲觀其族譜及處士所遺篆諸帖知陳氏世儒家而益歎老成之不復作也然教諭君顯揚之業在異時者盖有大焉則處士亦將以無憾矣銘曰
  業之先兮有克傳兮學之後兮有克守兮嗟幽貞兮不復生兮尚有寵兮賁斯壠兮
  中順大夫淛江按察司副使張公墓誌銘
  成化辛丑春三月淛江按察副使張公存簡以母䘮還泰州既葬未幾而病疽門人朋友親戚宗族日問病者幾百人公知不可起悉召與訣别如平時又顧其門人前進士張瓛曰吾友程太史克勤最號知我其往乞銘語既卒時壬寅春正月五日也公從子霈奉瓛狀走數千里來新安山中以請予聞之驚怛流涕曰孰意吾友遽至此乎噫屬纊之託不可孤也則序而銘之序曰公諱文其字存簡張氏世為泰州巨家然未有顯者至公曾祖徳林祖仲信益以善聞父頎始舉於鄉終國子助教用公貴贈奉直大夫刑部員外郎母成氏贈宜人繼許氏封太宜人公生有至性在童丱如老成初助敎公典教山隂公侍行適遭成宜人䘮哀毁不食盖絶而復蘇助教公難之遣從學一時名士之門公亦自奮力學久之還為州學生屢試弗第有識者曰是不當小成者天順己邜舉南畿鄉試第一人尋遭助教公䘮悉用朱氏禮一鄉化之成化丙戌遂與予同登進士第泰州入國朝預甲科自公始筮仕刑部江西司主事壬辰進員外郎癸巳吏部奏擬公山西提學按察僉事甲午復擬山東皆不果是歳進郎中公在刑曹最久有所讞必本於公恕他司獄有未具者多移鞫於公既讞無後言丙申以日食星變詔選使十三人録繫囚於天下公分地畿内平反誅死者百十有六人雪徒流以下千有四百人其辨馬平兒事尤惬人意平兒報父仇殺人抵罪公上言君父之仇臣子所必報反覆數百言讀者感動畿内人有繪其像而祀之者丁酉大水歳祲復有詔選使五人賑恤之公分地兖州規措勸分不遺餘力又上疏請分府庫餘資以慰倒懸渇望語益痛切盖活飢民五十二萬人復流移一萬七千口婚嫁男女之貧者五千三百人釋大辟囚二十餘人他如通貨財修祀典申掩骼埋胔之令皆自公發之己亥陞淛江按察司副使有鹺商季成誣販鹽者為盗轉引至十九人初訊者以為實多瘐死獄中存者僅六人公覆訊疑之審詰得其情六人者幸不死一省稱快餘平反者尚多在淛踰年大率以洗寃澤物為己任盖未竟其所施而以家艱歸矣公生宣徳丙午五月十五日得年五十有七配劉氏先卒繼李氏俱封宜人子男二長霶劉出次泰孫李出女五長早世次適州學生唐相次適徐蕃餘未行霶奉治命以卒之年三月四日葬城西唐家莊之原公平生孝友恒以祿不逮親為恨事許宜人甚謹與弟孜等雖相爱而䇿勵之惓惓以故諸子弟入秋試者恒不脱人自奉儉約如寒士周人之急則罄所有弗恡歴官内外使四方言若不出諸口而中有定見巧佞不能奪與人交雖厚善不茍随案牘填委日不暇給而嗜學弗倦為詩文惡浮靡率有闗於世教自號遜齋有雜稿若干巻審濟録世訓各一巻嗚呼天之生才亦難矣富詞藻以然一時辦事功以赫然一方者豈無人哉求能外逹其所學而不雜内深於所飬而不渝如張公者可數也顧官止於䑓佐年歉於下夀則吾之所惜又豈獨朋友之私而已銘曰
  泰有張氏其畜甚久一顯師儒弗竟其有公也再顯自其遺經發解於鄉擢第於廷内曹外䑓屢見敭歴敬刑恤民有言有勣所飬既深所發益羌不可禦孰尼其行用世以忠畢世以孝維天錫之將後有耀唐莊之原突如其墳有永無虞太史刻文
  槐塘程府君墓表
  府君名萬字億孫姓程氏程世為徽歙巨家其先居河北本趙忠臣嬰之裔在東晉有元譚者守新安始家於歙元譚之後曰靈洗當梁時以布衣起兵禦侯景至大將土人徳其全郡之功廟祀之是為重安忠壯公靈洗之後曰延堅唐末又定居歙之槐塘傳十世生元鳯起進士相理度兩宗是為吉國文清公府君者文清公六世孫也曾祖大年元紫陽書院山長祖完都父回善出繼從父昇母汪氏府君生負直氣侃侃遇事當行者奮前為之每以故相家更代寖㣲力以亢宗起廢為志中歳出遊閩淛江湘及并冀之境家日以裕聞絳之太平有祚徳廟以祀程嬰公孫杵臼走數千里拜祠下手摹其石刻以歸忠壯公廟號世忠在歙之篁墩至文清公從子宣慰君相又請立行祠於槐塘以便支下子孫展謁歳逺而圯府君合族人重修之範鐵為供器至千斤以上餘物稱是又為文清公專祠其北割田畆以奉祀文清公墓在歙之古城闗夫人墓在禮莊皆賜葬傍有積慶景福二寺置田二百畆以贍墳寺既燬於兵燹田亦為僧所盗鬻石獸之類蕩無存者府君憤然訟諸上官悉還其田寺宇塋垣及石獸之類舉復其舊樹豐碑二以詔後人文清公初以經授理宗至為相理宗嘗大書清忠昭光儒碩六字以賜之其餘倡和之詩往返之書動盈箱篋有御書樓故址在所居之左府君亦創為之麗甲於其鄉文清公罷政歸嘗修長慶社為里人祈報之處久不葺而人憚難無敢任者府君出已貲為之倡不日告成府君之過會稽也聞理宗宫在城西北自以先世被恩最厚約同行者十三人置舟徑往刲羊豕具酒殽祭陵下而後返府君性孝友不事矯飾讀書强記尤篤於教子遇人有過面折之不少恕鄉人無少長咸稱之曰義士義士云府君長子熙以鄉貢進士同知汀州府有善政上官累請旌擢之褒其親不幸即世府君時年七十四矣上書京師遇恩例獲冠服還其鄉以成化戊戌九月二日卒於道距生永樂乙酉七月十一日配殷氏有淑行子男二人長即汀州也次嵩克家不仕女三人婿汪義吳禧方浩孫男四人永延長安長英麒麟孫女二人嵩以歳己亥十一月十六日迎府君之櫬奉葬於冕輦橋祖塋之傍乾山巽向嗚呼封建之法廢而天下無世家自元魏至李唐乃復以門第用人頗有封建遺意降及五季又蕩然矣而近世以来江之南往往有巨姓巋然雖更代而存者何也以予所見每一鄉之中必有一二家其附居之他姓者供佃傭給使令若官府然豈非江以南雖亂而不罹久毒雖歉而不事他徙故得相保而不至併亡也歟若吾姓在天下固不甚著而以一郡律之則已居他姓之十七八矣然同祖而異宗則其間或中㣲焉或中興焉亦理勢所不能免者若府君其亦可謂中興之子也夫
  義官金君墓誌銘
  先尚書襄毅公以成化乙未得賜歸飬疾於休寧里第又明年疾瘳始與里人金君宗敬輩徜徉山水之間嘗至邑東葆真山崇夀道院顧而樂之因語金君曰明將與子輩結怡老會於此中歳己亥先公卒又明年金君繼卒會弗克成走嘗深憾於是故君之卒亟往哭之而君之子希傑亦以其内兄上舎汪君汝温狀乞銘君之丘嗚呼悲夫金君盖先友也走豈可以辭銘君字宗敬諱玹賜世居休寜忠孝鄉相傳為漢秺侯之裔因莽亂避地而南者逮宋季復定居邑之南市為碩宗君曽大考志大考仲善俱以行義聞考孟起益衍益盛為萬石區長見故翰林侍讀學士廬陵曾公所為誌妣吕氏同邑建昌令公大之女君生有志節不茍隨早失所怙能自樹立事吕孺人極孝扁其堂曰草心左右奉養備至孺人安之夀八十有六乃終奉諸兄甚謹敎諸子孫有法綜家政處世犂然惬人號讀書者有所弗逮景泰乙亥歳侵勸分君輸粟六百石助官賑民用朝令賜帶寵其身旌其門曰尚義晩年益以義自處義聲動人有為不善者懼君聞之或遂中沮有訟者或不之官而之君得一言即釋盖其大節如此可銘也他若闢田廬葺橋道濟餒暍累累之善法不能悉書君生永樂甲申正月六日卒成化辛丑八月七日享年七十有八配汪氏西門處士士輝之女克相夫子婣黨稱之子男五人長岩從即希傑也次岩相次岩英次岩秀次岩䕶多謹愿世家而岩相岩䕶俱早世女三人長適戴鷙次適汪天生次適朱儼孫男七人長雲瑄次遜次雲生次悌次楫次次鼐孫女八人多許適名族君墓在縣北十里查坑之原銘曰
  綽楔巍巍尚義之門窀穸隆隆尚義之墳耆舊凋零社不可復慕者其悲過者其肅
  洪宜人汪氏墓誌銘
  鄭州太守洪君寛既歸田䘮其宜人汪氏其子逺方令莆田聞訃解官還奉襄事走休寧乞予銘予納交太守父子甚善則受而銘之按太守所為狀幾數百言詞真事核宜足徵而其大則宜人於所生者存盡養歿盡哀又終事其大父母教育諸弟有成乃出嫁庶幾古之淑女於所事者奉姑如母罄力於家食奉舅如父畢志於祿飬奉伯叔鮑張二孀母如事姑庶幾古之孝婦於所相者勉其刻志於學佐其惠政於官同其佚老於家有始有卒庶幾古之良配於所畜者男有娶女有歸諸男之中或力田以拓其業或傳經以續其宦治命曰男盡忠孝女敬公姑語不及私庶幾古之賢母宜人之平生若是乃不登逺夀享重封範其家以及其鄉此婣黨悲之無間言而予之銘之無愧詞也宜人與太守皆歙之世家汪祖宋司農少卿叔詹洪祖宋龍圖閣待制中孚具有譜牒代為婚姻宜人之父仕周太守之執友母則太守之從姑也宜人生永樂壬寅三月二十四日卒成化辛丑十月四日享年六十子男四長逹次迪次逺成化戊戌進士莆田令君也次通儒學生女一適歙大里汪鈺孫男六長儒次偉次休次伊次俸次儉孫女二尚㓜宜人之墓在二十七都名山之原銘曰
  噫為淑女為孝婦為良配為賢母此洪室汪氏之墓式顯終古


  篁墩文集巻四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四十四   明 程敏政 撰誌 碣
  太保兼太子太傅掌左軍都督府事定西侯追封凉國公諡敏毅蔣公墓誌銘
  成化丙午夏六月太子太保掌左軍都督府事定西侯蔣公以疾在告上聞之屢遣中貴人存問賜生餼酒米御醫六人分畨診療未瘳有詔加恩文武大臣即卧内進公太保兼太子太傅越明年六月疾益甚入疏請罷所典兵詔不允七月十四日以卒聞上嗟悼輟視朝遣中貴人賻寳楮二萬緡追封凉國公諡敏毅命有司治棺椁營葬域詔初䘮及禫皆諭祭為祭凡十有五皇太子諸王亦各遣祭於是公子等將奉公以是嵗九月六日葬都城西泥井里先塋以訓導仇潼之狀請走序而銘之序曰公諱琬字重器故奉天翊衛推誠宣力武臣特進榮禄大夫柱國定西侯追封涇國公諡武勇之孫也其先世具見武勇公神道之碑公之考諱義以疾不任仕故公年十六嗣爵定西侯值正統己巳之變表謝凡五日即受命掌左軍都督府事公雖年少而悉心戎務譽望日興英廟復辟命總府軍前衛官兵之大營者出金裝佩刀及倭刀以賜天順壬午冬命典直宿將軍侍衛凡再賜金鎧寳刀久之英廟察公忠勤將柄用之不果今上嗣位初立十二營命公統其一而甘肅以闕守將聞用廷議詔公佩平將軍印總其兵公至鎮堅堡壁嚴斥堠修明武勇公之遺法畨戎畏服無敢扇以變者乃陳和糴積邊儲佐戰守西人賴之壬辰春以河外無事詔進公副守南京兼總操江公上六事曰足舟師利器械詰姦慝備戰船嚴禁令恤病軍凡千餘言大略謂南京國家根本長江為南京藩籬控制之道宜重諸鎮甲午召還仍掌左府兼督十二營時灾異屢見公復上六事曰預防敵釁曰保障京師曰避任禳灾曰暫息操軍曰屯田富國曰修飭戎器且乞避位詔不許而令有司議行其所建白者是嵗冬尊諡恭仁康定景皇帝遣公告太社太稷丙申命兼總神機營戊戌進太子太保分賜通鑑綱目及貞觀政要兩書盖上有望於臣隣者甚至己亥春以遼東守臣匿不以賊聞命公與太監汪直刑部尚書林聰往勘之并處置邊方事宜還奏稱旨是嵗大閲以圖册進御及修築將臺成寵眷日隆聖製宸奎良弓寳劍蒼頭名馬蟒衣玉帶白金彩幣上尊珍味之賜不可殚紀禱民瘼於山川及為皇太后祝釐于宫觀公必在行畨使來朝及廷䇿進士多命公主宴六軍以為榮甲辰秋敵大入邊邊將失利詔公佩北平將軍印總京營兵往禦之仍節制宣府大同山西諸路及分寧夏延綏兵以從上親臨遣賜金幣宴餞甚厚公至大同自野口門出考按形勢為授方任能之宜且四遣諜覘敵敵徙帳北走而右衛忽馳報有入自黒石崖者公曰必敵諜也檄諸路嚴警遣兵援威逺平虜偏頭闗已而還報果敵之哨騎援兵遮斬十餘并獲其戰馬以聞公復出臨大邊耀兵而還上言虜益逺邊輸益困請班師許之陛見賜勞有加乙巳詔修靈濟宫命公監護未成而得疾遂至不起疾革無一語及家事第曰聖恩未報貽慼老母琬罪也得年五十有五配楊氏謹身殿大學士贈太師建安文敏公之女封夫人早卒繼王氏封夫人子男二長勲衛次騤側室姚氏韓氏出也女四皆楊出其壻靖逺伯王添錦衣衛指揮子馮鐸崇信伯費淮龍驤衛指揮使魏震孫女一尚幼公性聰敏喜問學早從雲間金銳先生游博覽强記遇有所疑輙用朱註細書動百餘巻尤篤於孝友公之考推封定西侯居患癰百藥弗效公吮之而愈事太夫人王氏執子道甚謹先意承順務得其懽二弟琰瑜皆不禄育其孤子女與等先世雖居揚之江都逺祖實自徽歙公言於朝力還其先墓田所在仲父雄從武勇公南征死於戰以功得世指揮使而兵部不審罷其嗣子公極論之復其官負才知而沉雄必有以自見在甘肅有巡按御史橫公劾之上遣官訊實謫戍邊或疑其過者公曰臺官固人耳非盡桓典也賢者下之而不肖者斥之乃為朝廷計豈私已哉識者是其言在宣府邊將欲徙鵰鶚堡於滴水崖公以為獨石八堡聲勢聮絡若徙之相去益逺卒難救援且板築勞人非便議遂寝總京營十三年無過舉而軍士亦相與安之襟度夷曠自號筠清公暇即臨帖賦詩以自適賔客過從觴酌竟日盡歡乃已而公之詩宗盛唐書法魏晉可與文人韻士相長雄所著筠清軒集十卷奏議二卷雜文一卷竊嘗觀之列聖念疆埸之臣所以恩煦而玉成其子孫盖無所不盡然能體徳意而嗣其祖烈崛然有聲一時庶幾古儒將之風若公者豈多見哉惜其典六師位三公上之倚注方切而公遽捐館味屬纊之言則其心之所以許國者殆未艾也悲夫走家徽郡於公為同鄉先尚書少保㐮毅公嘗與公同守南京相好而不比號通家且友善而宜銘者盖莫如走也銘曰
  桓桓涇公國之虎臣巍巍盟府載其大勲有美凉公實顯孫子孔武且文如鵠之峙初奉英考忠勤自將帝曰懿哉侍衛之良嗣聖臨朝篤彼世烈曰遂事予庶時之傑出秉將鉞入參廟謨所覬尊安恊帝之圖懋賞崇階益赫以烜報稱之思與日俱逺一朝哀訃上悼宸衷爰錫嘉名胙之上公尚方來陳兼賻與奠司空往營不逺京甸平原膴膴有寢有堂劍履攸藏濟美之光最行勒銘置此室何千百年維卜之吉
  承徳郎户部山西清吏司主事吕君墓誌銘
  君諱讚字廷揚姓吕氏居饒之餘干至君曾大父糓寳當元末避地安慶之太湖城東贅同安李氏遂為太湖人君大父衡永樂中監察御史受知太宗嘗奉詔之陜西體察機務被優寵號能憲臣太妣彭氏生四子君之父梁最長有髙致以君貴贈承徳郎户部主事妣鄭氏贈安人安人生七子君行四性淳謹若不競而中實頴悟思力學亢宗以儒學生屢上應天府秋試弗利景泰丙子以太學生上順天府秋試乃㨗而君數竒上禮部又屢弗利居學京師凡十年至成化丙戌始第進士尋丁外艱己丑出知建昌之新城君偃蹇塲屋最久而學益行益篤盖抵縣未期月庶事一新百廢具舉士論翕然稱之民亦相與樂其治無梗之者建昌同知蕭允恭獨以私憾誣構君於法而君亦毅然不屈遣弟誧入愬於朝事下巡按御史久之乃得白還君新城君益悉心政教新學宫以興士類行吕氏鄉約以厚民俗治益有成太史張君元禎羅君倫皆慎許可獨於君手書贈詠稱道不置口己亥詔徴諸進士為郡縣有聲者君在選中吏民攀留不獲以新城賢令自陳君員韜之後惟君一人相與立石陳之遺愛亭庚子授户部山西司主事監收太倉京儲者再收御廐芻峙者一皆以公勤聞嘗領居庸邊儲一年兵民胥説守臣上章請更留一年有建議自天津水運至大同宣府以濟邊餉紓民力者委君相度君泝流而上行數百里考按地志延訪土著知其地或游沙不可濬而水勢相懸或至二百丈又多天險非人力可施還奏不便詔罷其役盖由君一言而省工費不下數十萬惜其官甫六載將有遷陟之命以漸底於功名逺大之期而疾作不可為矣丙午十一月十一日也享年六十有五配章氏封安人子男三長曰豸克家不仕次曰龍太學生次曰彪早卒女一適儒學生劉鋼孫男二長曰元次曰亨孫女四俱在室龍將奉君柩還葬先壠以銘為屬予與君同年進士每重其簡靖敦樸可勵世之騁才舞智者而又數聞其厚鄉井睦宗姻惠教子姓如一因以知君之修其身施其家為守官釐務之地者殆不為無本也而今已矣久要之義為之戚然幸龍與元方勤其業以俟用求大君之烈於異時則天之所以報善人者其在斯乎銘曰
  或亨其前而君緩於逢辰或豐其後而君蚤於沒身簉屬而才作吏而循雖所施之未盡亦功立而名振有寧一邱故山之垠竚彼遺芳在其後人
  朝列大夫湖廣布政司右㕘議段公宜人楊氏合塟墓誌銘
  公諱慎字思之姓段氏段氏世居山東禹城譜毁於兵燹自公大父而上多隠不出以積善名其鄉至父公凖始出為河間府通判有惠政及民以宣徳庚戌卒於官諸子將歸其䘮民擁柩道哭至不得行知府姜濤遂相與留葬屬邑交河李村之原買田築室居焉當是時公尚幼正統初稍長入補縣之儒學生毅然以亢宗為志用尚書領甲子京闈鄉薦凡三舉進士弗偶居太學學益䆳以景泰壬申出歴事于兵部少保于公見而器之以語吏部尚書王忠肅公銓授兵部司務時于公督練京營諸軍或有政輙遣公往申飭之公坐閲武塲肅部伍嚴號令一如于公于公以為能將薦其才可大用不果天順改元升武庫員外郎戊寅敵入邊特勑公之陜西會守將保定侯梁珤募軍士治器械事竣而民不擾還未幾銜命復往守將以下亦許受成迄敵退乃已用年勞賜誥命贈通判公奉直大夫兵部武庫員外郎封母常氏太宜人久之有太宜人之䘮服除改工部屯田遂進郎中於庶務益精練而持之以不懈成化己丑公薦法行用尚書固安王公言升湖廣布政司右參議奉勑専撫荆襄流民往時荆襄變興率長吏貪殘激之底於用兵民苦益甚公至則黜汰有司之不職者按行民所次舍綏輯之若家人父子由是境内帖然盜訟鮮少朝廷嘉之特賜綵幣二以旌其勞盖方與民相安無事而公不幸疾作以壬辰七月十二日卒卒之日嚢無儲蓄䘮不能舉得巡撫都御史繁昌呉公而下賻之乃克歸葬焉公為人淳厚縝宻所居官理而不要譽有老成前輩之風事母極孝與諸兄友于無間言鄉人至今有弗率者必舉段氏以相勉配楊氏封宜人其父亦仕至通判與公父交相得故歸之公宜人性賢淑雖生貴家而樂儉素佐公宦學於中外二十年上奉姑中處娣姒下御僮僕咸得其宜公殁益以家自任事無鉅細猶身綜之一子女不豢愛親督之學而朂其言行甚力皆底有成卒於甲辰九月五日公得年五十有七宜人則七十有一子男一人曰文徳庚子京闈貢士女一人曰淑貞適南京太僕少卿唐章文徳將以是嵗十一月十九日合葬公夫婦於先塋前期託其内之弟中書舍人周君文通以銘見屬噫先尚書襄毅公與公同學友善故嘗升堂拜公獲敦世好而今不可復得矣重惟公家再世為循良清白之吏而爵未隆夀未長意天所以錫報之者將在其後人而未可量乎廼序而銘之銘曰猗歟段公循吏之子戢兵民亦委其祉年未耆艾秩才亞參世美攸濟而澤未覃有淑一人邈焉良匹聮徳于官令終于室交河之涘雙璧永蔵考行刻銘維後之昌
  贈懐逺將軍同知武成後衛指揮使司事李府君太淑人邢氏合墓誌銘
  僉左軍都督府事李公自榆闗具其父懐逺府君行實使其從子百户忠奉以請予書其墓上之石初李公在五軍名有智略為先尚書襄毅公所器重從下川貴夷又從克敵于延安遂以參將分鎮燕河營久之受詔總薊州永平山海諸路兵捍國東陲為時重臣而獨念其親不忘如此嗚呼若李府君可謂有子矣按李氏世居濟南之鄒平先世譜牒燬于兵燹莫知所從起有諱士成者當髙廟時以耆宿徴入覲賜之冠鞶俾歸為農師娶柴氏生子諱祥洪武末能募衆以應靖難之師文皇嘉之授武功中衛百户又屢用戰功進武畧將軍副千户以卒贈同知武成後衛指揮使司事娶劉氏有賢行贈淑人生五子懐逺府君行居四諱海字仲容器宇魁岸見者知為將家子能讀書了其大義而所行多不失矩度三兄一早亡二相繼受蔭卒無子府君悉力奉襄事事孀嫂無違禮洪熈改元始嗣有父兄之職宣徳初易武成後衛時武臣子多食禄不視事又争事燕樂府君前後厯兩署皆用薦治戎務翕然有能譽出同列之cq=608右且務簡静不樂遊衍少年輩雖咻之不顧以宣徳三年正月二十五日卒得年三十有七葬某處某山之原贈懐逺將軍同知武成後衛指揮使司事配太淑人邢氏同邑處士子榮女母吕氏淑人幼莊静善女紅父母鍾愛之擇所歸得府君而嫁既嫁以孝謹聞府君殁時都督公始四嵗又弱且多疾家復無紀綱之僕淑人遂徒步挈孤請世禄于官稍長又命就外傅恒抆淚語以先世之遺烈俾圖不墜嫠居凡四十四年茹澹服韋節益勵既受封太淑人都督公亦屢樹勲躋秩猶安於儉素如平昔識者韙之以成化五年正月十四日卒享年七十有二祔葬府君墓子男一人曰銘即都督公也孫男二人長清次源女一歸羽林前衛指揮使程瑄太淑人之捐館也公哀毁盡禮又上疏於朝乞扶櫬歸葬雖未果行而士夫知公之孝有足徵焉銘曰
  鄒平有李族未華農師始出振厥家白衣從徵帝汝嘉角鞓錫爾兼烏紗爾歸教爾鄉人耞驥子豈必皆渥洼文皇靖難孰敢譁胡寧身斃汙泥沙爰率義旅紛且拏道旁再拜腰鏌鋣摧堅馘醜不停撾千兵錫命恩屢加五子挺若蓬中麻三人絶世堪咄嗟桓桓懐逺色匪誇然千馬中之驊家庭矩度無舛差太平罷戰惟趍衙不事管聲嘔啞階蘭雖死有茁芽拖金紆紫懸髙牙追榮賜誥呈五花有美淑人笄六珈從夫不憚挽鹿車藁砧嵗忽居龍蛇遺孤在抱啼呀呀孀居白髮紛鬖髿子孫成立身無瑕冠之珠翟帔以霞猶喜儉素忘驕奢一夢不返天之涯遥遥旅櫬乗飛艖故丘東望雲水賖山川縈抱仍迴斜穹碑屹立對墓闍上刻天禄與辟邪我銘千載章幽遐
  趙淑人李氏墓誌銘
  右懐逺將軍同知錦衣衛親軍指揮使司事太原趙公諱璟之配曰金陵李氏從公貴凡四受誥封至淑人後公卒一年以憂瘁致疾不起初予以親故居相邇嘗獲拜淑人於堂淑人貌豐而神腴言質而禮恭竊意其享遐福躋上夀遽以訃告即往哭之而公子以通政參議趙公昻之狀來乞銘予實與聞淑人之詳誼弗獲辭盖淑人在父母家能守姆教精女紅及笄而嫁時公尚家食淑人佐之儉以勤後公起舍人掌環衛歴侍三聖有武功又以才諝被簡任治詔獄幾二十年淑人處之不侈以倨且每進仁恕之説公兄弟聮官禁近嵗時奉祭祀或有所饋問既敬既和不隳其常親黨過從申以燕會或殺或隆不踰其節盖公得畢力於王事而弗以家累者淑人之力居多淑人舉子失明即聘張氏以自輔既有出則引之自育教之底於成受公之蔭焉嗚呼盡女事之職修娣姒之義均嫡庶之恩皆壼行之大而克舉之若淑人者法宜銘哉淑人諱善縁父處士興母王氏卒以成化甲辰正月二十二日春秋六十有六葬以其年二月十五日墓在都城東永安鄉合于公兆二子長文次良今錦衣衛指揮僉事三女長嫁禮部司務殷珌次許嫁凌桂而卒次在室銘曰
  金陵仙李實蕃其枝有一士或堪女師作配虎臣允顯于時式藉攸助陰霈其施既孝以恭亦儉而慈光膺帝命受恩匪私淑人嘉稱庶無媿詞赤縣之鄉檜柏參差白首同歸永安于斯堂翠珉乃刻銘詩閨壼之範子孫之思
  承徳郎東城兵馬指揮閻君墓誌銘
  成化乙巳之夏東城兵馬指揮閻君以疾在告久之疾少差倚杖入後圃見家雞一雄挾少雌而噬其長雌者艴然曰是不類世之寵庶嬖而虐其嫡配者乎擊少雌斃之曰將啖若反席而瘖適君内之弟尚寳李卿過君入見而卒盖五月六日也李卿為手殮之如禮且報訃於所親識予急往哭之聞者亦相與悼惜曰閻君勇而才意當復有所建立於世乃止於斯邪其子价將奉䘮還葬先塋泣拜向予以銘為託悲夫君諱宇字大方世居南陽鄧州髙祖奉先元山西行中書省參知政事總師守山後死于節曾祖惟良祖通父貴以君故贈文林郎東城兵馬副指揮曾祖妣邊氏喬氏妣王氏贈孺人君生而鐵面長身性耻為齷齪淟涊之事入為州學生益負氣侃侃不屈而力學數竒上秋試輙不利天順庚辰入為太學生六館士與遊者率嚴憚之成化戊子遂入吏部銓廷授中兵馬副指揮以外艱去辛卯服闋改東城己亥秋東城人詣闕言兵馬正官缺員願得閻某吏部亦知君可獨任為請於上許之居三年矣勲戚貴倖之家櫛比於都城而兵馬職巡邏兼刑獄號最難理君更三任一以奉公守法為心東城惡少歛跡至相戒毋犯閻兵馬兩法司有難詰之訟必委君或兼委四城之事無虚月而君於事悉辦無愆期者累倡同列上章論刑法及兵馬不得其職朝廷多從之凡以事忤勲戚者再忤中貴人者一率下獄置對而君詞直氣壯人不能奪最後所忤者益危將獲罪不測而居之慨然無悔也噫此豈不有平世髙官厚爵之所不能者哉君事父兄盡禮治家尤嚴嫡庶斬斬輯家乗以示法子孫處親戚友朋禮意勤欵遇有過即規之甚則面斥至其人頸赤不恕然心口一致無機械之設人亦以是服之居官二十年不妄取予貨其居以發䘮治行具君得夀六十有四配李氏封孺人子男五長傑次儒俱早世其次价也庶出者二人尚幼女四適湛欽胡欽髙瑄周端皆士族孫女一予與君皆委禽李氏君之内出湖廣㕘議公予之内出太師文逹公為友壻同朝甚久且相得也而今遂不可作矣忍不銘諸銘曰
  有撓於法我則䋲之有偪於彊我則矜之毅此閻君莫或登之不亡者存孰其興之
  孝義處士閔君墓誌銘
  休寧處士閔君既卒之十四年其子巖童始得吉兆於邑之董川原乃啟而葬焉又三年乃以麻陽知縣范順之狀走書京師請為之銘予發書歎曰子於先體甚重若彼於先徳慎重可知是未可以諾銘使者固請乃不敢辭啟狀閲之則處士君誠有過人者初正統辛酉冬隣弗戒於火母孺人抱病不可起君於貲産一弗顧急呼妻舁母出中庭號泣露禱頃之風反火滅所燔隣屋七十餘家觀者嘖嘖驚異曰孝哉閔氏子為題其堂曰善存成化丙戌有詔以鹽莢易備荒之粟君實在行而粟非一旦可集受直走旁縣為君往貿者十餘人及期獨章姓者不至或傳其家有竒疾老嫗及長兄繼殞君往亷之聞哭聲入見二棺惻然曰甚哉子之不幸也請不責其償盖處士君前一事類蔡順後一事類范純仁惜其處下邑而名弗彰無以厲世之强悖者乃以孝義題其端而序之曰君諱兆勝字彦益又字萬億世居休寧安樂鄉相傳其先出費公之後有為歙教授者始家休寧有仕宋至湖南提刑諱福者下逮君七世矣君曾大考叔慶大考徳同考士善俱隐不仕妣呉孺人即君所露禱而脱於災者君年十八即䘮父能踵三兄以㐮事嵗逺時祭悲泣如初聞者感動奉母滫瀡之養備至尤思以養志説之搆萬川書舍為蔵修之所業漸有成一日語其妻曰局促一鄉非所以為孝我將出廣聞見以為母榮子善事吾母每間嵗一歸以所得者白母母益説夀八十餘乃終君性最端慤不茍隨而克己為善卒以起家鄉射禮行縣大夫嘗請與賓位而君樂錢唐山水之勝晚復往遊焉以嵗庚寅四月五日卒年六十有二娶王氏西山逸士綱之女與君聫徳子一人即巖童受父師之訓唯謹凡其父所交遊者文章字畫能珍藏之又繕書以視予予觀其中若徐武功張士謙學士及臨川聶大年武昌陳謙軰率一時名流然君所自立者則本其徳性為多因竊歎士出三代之後使得大賢君子為之歸而加以徳性之美則其所就又可量乎哉此處士閔君之所為可銘者也銘曰
  孰籲天而戢其焚兮惟孝之臻兮孰捐粟而拯其人兮惟義之循兮將厲俗之泯泯兮知錫類之振振兮董川之原刻貞珉兮閔父之名永弗湮兮
  承事郎華君墓碣銘
  無錫多鉅姓而人率稱華氏盖出南齊孝子寳之後其子孫散處不一而居蟇塘者甚盛其食指千數而莫賢于存誠君存誠盖其所自名者諱蘭字楚芳其為人明悟端慤早從師讀書有志識而華夙以産【闕】 中故不及卒業去長區賦賦重役繁君出應有司入綜家政皆克辦至渉義者為之更力其始行于家事其父仝亮府君暨母邵儒人甚孝與其兄楚英君甚友待賔客處妻子御佃傭咸有規約而奉先一用朱氏禮又進而行於鄉鄉人事纎悉必就君謀君為之謀甚忠人雖老長亦折輩行與遊而賑窮周乏所以拯鄰䣣姻族者特君餘事其進而佐有司督賦之外助脩孔子廟貌及尊經閣以倡禮俗建石橋四于余塘諸處以濟病渉揮金捐廪雖多弗恤其又進而輸粟以充邉實則用恩例授承事郎比命下而君亦且老矣於是謝家事付其子築室後圃以自佚榜曰鳯洲風致悠然有物外之思又營夀藏于里之戴涇佳勝處時往飲處其中而君則年七十矣成化乙巳四月十八日以疾卒臨終不亂力起
  謂諸子曰修身慎行毋墜先業其達生歸全如
  此配朱氏有淑徳凡義事率佐夫為之子男五
  人長立早世次本次節次勤出後族弟芸次卜
  贅江隂徐氏女一人適夏文中孫男十三人長
  乾次豫次鼎次震次坤次艮次坎次需次巽次
  恒次天恩餘㓜孫女若干人多在室本將以丙
  午某月某日奉君戴涇以狀託其姻友翟貢
  士永齡請銘其墓上之石予聞君之□盖有吏
  部侍郎王公㒜之傳在宜無俟于銘獨念孝子
  之後豐碩盛大非他族比而君之先逺有端緒
  自孝子十八世孫榮仕汴宋其曽孫原泉復從
  南渡居無錫之隆亭原泉八傳至元徳清茶園
  提領璟之子燧則君髙祖也曽祖得昌始居縣
  之蟇塘祖修文及仝亮府君益培以深而君復
  能成於家顯于鄉通名于朝堂于是以見孝子
  之遺澤逺矣然則君之墓烏可以不銘銘曰
  有髙厥閎不繫浮榮孝開其先奉之兢兢有裕厥家不貴其節平直之行愧彼屑屑孰美華君錫山之珍既永其年亦貴其身孰勝戴涇山水明秀尚妥於斯以鍾厥後
  彰武侯夫人汪氏墓誌銘
  征西前將軍追封彰武侯楊威毅公諱信之夫人汪氏故萬全都司都指揮諱貴之女也夫人早有淑質言動不凡勤於女事都司君及其配李夫人鍾愛之擇所歸得威毅公乃嫁既嫁以謹禮聞初楊汪兩族皆西北將家而楊氏尤顯自頴國武襄公及威毅公羣從並列茅土家範益修夫人處之上承下御略不以富貴自多孝敬雍睦勤儉以慈諸侯家率自以為弗及威毅公起舍人至大將嘗佩印守延綏大同餘四十年夫人相之同其憂不以家務撓其心力威毅公賴焉公卒於軍夫人䕶䘮還京師念公惟早夜汲汲志成其子子之庶出者愛育恒均女之適人者能守姆教人以是益諗夫人之賢夫人生永樂甲辰五月二日從威毅公貴累受誥命封夫人卒成化癸卯七月三日朝廷遣官諭祭詔合葬宛平縣京西鄉威毅公之墓享年六十子曰瑾嗣封彰武伯庶子曰琦曰瑀女長適保定侯梁傳次適錦衣衛散騎舍人趙承序次適錦衣衛指揮使張淳瑾將以卒之嵗八月十一日發引前期奉狀來乞銘予嘗讀召南之詩而歎周之盛其化實自閨門始盖其諸侯夫人有鵲巢之徳而又采蘩以親蠶采蘋以供祀不妬而惠其下則有小星之詠念君子力王事而思不失正則有殷其靁之篇事不出乎尋常而後世邈不可望也若楊夫人之纍行班諸古人亦庶幾可無愧乎是可銘也銘曰厥氏惟汪厥歸維楊嗟若人兮實婦之望成夫之勲勵子之學如古諸侯享此世爵召南之風孰其嗣之既敬既戒胡止于斯生封之榮沒典之䘏後千百年安此室
  孫母汪氏孺人墓誌銘
  黟霞阜汪氏女勝璋生宣徳己酉十月八日年二十二適休寧陽湖孫沾公潤年四十九以成化丁酉四月十九日卒一子曰粲將奉窆茶麻嶺之原乞予銘予聞霞阜汪氏黟世家孺人五世祖賢最號賢者道川倪先生暨定宇陳先生徑存胡先生皆嘗館之益修明家法以詔子孫髙祖承徳知徐州蕭縣以惠政聞曾祖義忠祖士濂父廷珍與公潤父慶逺同以尚義得官榮其身母杭溪張氏也張氏家法實與霞阜相等故孺人生有成性長有師承而歸有淑譽出一時女士上其尤可書者每嵗聘塾師惟其人用以訓其子佐其夫而雲溪程逸民處其塾最久於是孺人之葬逸民為之狀而粲來請焉孺人幼通女教女戒諸書事姑俞氏甚謹姑老病風夙夜侍不懈輔公潤治家如壯男子僮僕各職其職而産益充嘗勸其夫代輸里之公役錢以紓民急施槥捐地以與貧死者橋屯溪以濟涉活棄嬰而長嫁之其賢類此宜得上夀乃遽阨於是悲夫瀕卒惟戒其子守塾師之訓宜自奮以無墜其父之業語不及他嗚呼豈非其家學有所授而然歟孫男一人曰志孫女一人尚幼予與公潤往還盖嘉其有内助而逸民又予族儒者其言當有考也銘曰
  淑其行嗇其齡欲問諸冥冥而莫之聽也斯丘之寧斯石之銘百世之徵
  養恬處士呉君墓誌銘
  吾鄉有飭而才者一人曰呉君諱珍字以興别號養恬予嘗竒愛之而今不可作矣悲夫君幼甚聰偉其長能知所自立事父母處兄弟對妻子多不倍於道其教子尤篤子業以成其於宗黨間食餒殮亡日不暇給大至於償代逋釋争訟小至於葺郊衢濟行暍一里一族之人賴焉其於郡邑盖足跡不至其庭鄉射禮行必預賓席而君亦必再辭乃赴儒紳武弁之賢者至必主其家其於生業盖始涉二廣繼走兩淛檢而不侈終於大饒税畝日增佃傭日盛而堂構日拓以新䇿其平生樹立皆夫人之所可得而辦也然規條戒約為久計者悉有次第不事茍簡雖使之力學服官政於一邑以至一郡或可推行惜所施不出其家以老而予竊慨夫一郡一邑之間有飭而才如呉君或少也此予所以銘君之墓而無愧辭者也君之先出漢畨君番歙接境其譜稱番君四子析居新安逺有端緒在唐曰少㣲仕至監察御史曾孫瑶居歙之富饒瑶六世孫琇為休寧令愛邑東金竹山之勝又徙家萬安即今呉之所居也君父士勇母胡氏以永樂丁酉四月十三日生君娶項氏有子曰愷今鄉貢進士將顯君於異時者繼汪氏有子曰鸞克家不仕孫男五人曰節曰京曰某曰某曰某孫女二人俱未行君享年六十有七卒以成化癸卯三月晦日墓在邑南赤坎之原負兌向卯銘曰
  胡佔畢兮乃究其知胡綰章兮乃厥施如彼飭兮孰受之師越若才兮孰私畀之沒攸寧兮焯徳有辭之昌兮將兆于斯
  澤富王處士墓誌銘
  歙南三十里曰王村王氏世居之相傳為唐江東西道觀察使仲舒後今考其譜仲舒諸孫避黃巢之亂曰羽始居歙王村曰翔始居婺源武口王村者據淛源水上游而王氏世以産雄其鄉故又號王村曰澤富云予嘗過之聞有處士文林者長身偉髯樂書史號有心計每挾貲以出輙重有所息乃返然積之愈多而善用之貧負其所販者罷不與校濟饑拯危如恐弗及又佐其長者捐田贍塋編譜刋梓一族嘉賴之處士以早失母不及養養父備至父卒號慟絶而復甦弟友標客死躬往歸其櫬撫成其遺孤如已子則教之獨嚴尤重然諾計其得中夀行業所成殆不止此惜其年五十有四病卒於姑蘇瀕卒不亂第戒其次子仁和曰汝兄弟當勿墜吾志嗚呼是可謂王氏之傑然者夫予不及見處士而識仁和仁和間以其塾師王宗植之狀來休寧南山乞銘且數辱過予其急於顯親誠異凡子而宗植則武口之族中徙歙者其狀實而不靡予以是益訊處士之賢銘不獲辭也處士諱友森字文林十一世祖安孝宋廸功郎歙縣丞嘗起義捍方臘八世祖旦宋紹定省元七世伯祖天麟始聘曹齋先生於家塾王氏之望益著髙伯祖福元末與院判汪同各起義拒紅巾曾祖彦清祖仲本父景容三世益韜能不施母程氏處士卒成化辛丑六月二十五日配余岸余氏歙名族文徳之女佐處士分内外之政婣黨稱其賢卒成化乙巳五月十九日亦年止五十有九子男二長仁泰與仁和俱勵行克家用成處士之志識者䇿王氏之興未艾女二長適巖溪項恭次適溪南呉大恭孫男四女三仁泰等以治己酉十二月一日奉處士葬擇坑之原以余祔銘曰
  澤富之山髙與族峙澤富之川流慶曷止孰嫓之徳而嗇其齒後必嗣興尚妥于此
  復齋錢君墓誌銘
  君錢姓諱寳字文善其先汴人相傳有伯一者仕宋為殿前㸃檢卒葬鎮江城南祠堂灣子孫因家鎮江然世逺譜逸莫得其詳惟祠堂灣墓錢氏世守之且以醫鳴至君曾大父原濬而業益振所著有愈菴集多善方大父仲器父安民皆世其業安民娶鄭氏有淑行生君受質儁爽喜問學少受易鄉先生即有所悟入思究極性命之説夜讀率至四鼓遂涉獵諸經子史詞章字畫必師古人醫雖得之家傳然上泝東垣丹溪思擴所未發而君不以自多刻意行檢居父䘮哀毁幾絶治䘮一本朱氏禮母有疾致其所嗜雖犯僵凍冒危險不恤必致之乃已伯兄性嚴甚君事之得其懽於先世貲産不寘意獨收其圖書什襲惟謹教諸子力學勿事舉業而使兼治醫曰勿失世守也與人友不泛所友一二耆徳每登眺山水間賦詩講道徜徉終日不一語及人過於宗族姻黨則情義交至尤以禮譲服人雖弄刄於市者見君則走避侵君之居者畀不與校其人卒慙悔歸所侵逺近人以疾迎候無虚日君應接不倦屢起人之危而不責報晩有得於易復卦之旨因以名其齋居手校古今圖史朱墨如法而訂古醫書俾缺者完譌者正尤有功於學者郡大夫行鄉射躬禮之為賓且將以國醫薦之固謝不出人亦莫能强也成化丁未有髙年八十予官之令或諷君增年以請君正色曰吾年七十餘未始有欺人者乃敢以此欺朝廷耶其守禮秉義不茍類如此治紀年閏正月二十日以疾終於正寢享年七十有七所著復齋集四卷運氣説二卷醫案四卷配余氏克相君子男四長宗正次宗甫今供奉御藥房次宗美次宗玉鎮江府醫學正科女二長適杜綱次適張顯宗孫男七孫女五宗甫將歸奉君以卒之年十一月某日葬城東十五都京峴山之原以狀來乞銘予往來鎮江率聞人嘖嘖道錢君之賢不及往拜而宗甫宗玉獲與予游甚稔觀其兄弟之所學與其所樹立盖不以穹階厚積有無為榮辱則君之所以淑其身施其家範其俗者雖古有道之士可無愧哉惜予文不足以發君而誼弗可辭也摭狀而銘之曰
  孰一經兮弗墨其行孰三世兮弗利之競孰如錢君志探聖言求儒之端浚醫之原竢厥大成可闖往哲霈莫禦之而遽以訣祠堂之灣有開厥先京峴之山有永斯阡君雖云亡克肖維子蹈烈揚芳尚考于此
  明威將軍瀋陽中屯衛指揮僉事程公墓誌銘
  公諱佲字彦彰故贈兵部尚書兼大理寺卿諱晟府君之中子太子少保㐮毅公之弟敏政之叔父程氏世居徽之休寧出陳將軍忠壯公之後族大以蕃具程氏統宗世譜及先塋之碑其居陪郭者在國初有安定忠愍侯以勲烈聞事載實録其兄之子徵君諱杜夀尚書之考也以詿誤尺籍於河間再世矣至㐮毅公與公始奮跡文武以為其先人之光今不幸皆下世公則無憾而為其子姓者何所恃以為歸乎於是敏政聞訃為位以哭又序而刻其墓中曰公少為父母所鍾愛㐮毅公親督教之然公志武讀書之暇輙私出與少年習騎射及諸戎事業已精而㐮毅公始知之曰是亦足以顯矣正統己巳之變守臣以將才舉於朝少保錢唐于公方督諸軍事立公閲武塲親試之能奏予官未上會敵入大同公上書乞自効從大將往遇賊於雷公山先登陷陣軍中以為勇分援代州與賊戰城下連日夜解其圍又以選兵刼敵營為西峩口奪還其所掠授瀋陽中屯衛百户天順戊寅㐮毅公視師遼東公從至金復海盖諸州而還敵冦陜西公復從尚書白恭敏公出固原時大雪不知敵所在公率探騎自間道覘之于紅崖川還報幕府乃發兵擣其營於打刺赤公亦生致敵將一人入奏㨗賜宴賚陞武畧將軍副千户四川貴州山都掌之蠻屢叛殺邊吏㐮城侯李公奉詔往討而以公從時㐮毅公以尚書督諸軍事公不以自驕願分偏禆下其豹尾箐及海納諸寨而五村峒號天險公復與敢死士連破之俘賊甚衆并獲銅鼓十數成化初凱旋陞明威將軍指揮僉事加賜賚初公率練所部士於京營十年至是乃用薦還治衛事又十餘年而疾作矣公性易直有懐即吐不喜齷齪士人有不可靣折之不恕喜飲樂遊遇文人韻士雅歌投壺必傾倒乃已然事兩尚書府君及祖母汪夫人母張夫人極孝謹受責不敢措一詞居䘮泣血比於孺子㐮毅公以剛聞天下公事之如父不命之坐不敢坐其待内外親婣雖甚所不足者桮杓間隨釋無宿怨其居官未嘗以朘削為事故不以田宅服用不及人為慙此皆敏政之所親侍而知者不敢溢美以重不敬之罪也公生宣徳己酉五月十二日得夀六十以治戊申二月十八日卒配劉氏封恭人子男五長敏聰當世公官次敏芳次敏哲次敏宏次敏堅女五長適大同中屯衛指揮錢鐸次適滄州守禦千户趙瑛次適瀋陽中屯衛指揮曹澄次適千户舍人何次尚幼憶丁未之冬敏政奉詔考士於南京還取道河間候起居時公已屬疾執手欷歔哽不能語久之崛然起呼酒相慰勞令盡觴曰恐後不復見汝矣嗚呼言猶在耳孰謂此别而真成永訣也哉公墓在祖塋西南葬以卒之嵗四月二十七日銘曰
  程顯江南孰閼其逢明威奮揚為北之宗北伐南征克世其武孰浚其祥忠壯維祖紆金曵紫亦孔之榮胡命之淑而不永齡奕奕崇丘瀛東之里公妥于斯我悼曷已
  處士髙公墓誌銘
  君諱翔字鵬翼姓髙氏世居河間之獻縣曾大父某大父顯俱力田不樂仕父溥始出知淇萬二縣未六十即致仕以惠政聞娶劉氏生君性淳謹而内介雖從居宦鄉無綺紈之習讀書之餘每有善進其父壯嵗里居或勸之仕曰有親在勤樹藝以為養甚力其樹藝法可幾於古人所居縣東北西十里壘頭村以穀則豐以果則碩以畜則蕃逺近取以為式曰壘頭髙氏所傳也由是君産益充奉䘮祭待賓客供有司之賦率有餘裕又以其羨濟人之貧乏者雖羣請其門無倦色獻儒學諸賢廟貌不具知縣王傑禮致君以為言君一言應者如響得白金數十斤廟貌悉具勒石於學紀君之功嵗㐫出粟賑饑賜冠服為義官而君之子廸逈暨孫椿踵其義益發廪賑饑皆授官如君鄉飲行必禮為大賓里不平者多就决其是非犂然當人心無後言教子孫甚肅曰吾不及仕以顯先人汝輩宜殖學毋自棄中子進入官于朝屢被薦將有遷陟之命而君屬疾以治戊申三月十一日捐館矣享年七十有八配孫氏有賢明之行凡君孝友勤儉及周貧恤匱諸義事皆力賛君為之以成化己丑三月五日卒享年六十有三子男五人長廸次進今鴻臚鳴賛次逈次逹早世次述國子生孫男八人長椿次松次梅次相次桐次植次楷次楫俱儒學生孫女七人長適郝鑄次適李綸次適陳漢餘在室憶先尚書少保㐮毅公居瀛東别業時君恒上謁㐮毅公愛重之託君授樹藝之法於吾人盖于今二十五年矣後予詹簿弟獲與鴻臚有中表友壻之好往來益親思再挹君之風采問稼穡而今不可復得矣鴻臚將歸奉君以五月九日葬祖塋之側請予誌其壙中義不可辭銘曰
  維卜于漢事彼田畜維郭于唐専此敏樹孝弟力田從古則然猗嗟髙君有徳有年闗内之封孰顯而殖豐樂之鄉孰晦而嗇有寧一丘故山之垠君積未施在其後人






  篁墩文集巻四十四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四十五   明 程敏政 撰碑 誌 表 碣
  會昌侯母張夫人墓誌銘
  今之勲戚惟宣廟章皇后家最名有家法盖自太師安國恭憲公以儒起而貴且久太傅郯國榮襄公繼之故子孫多循習謹禮其男子不矜其女婦不妒卒以成其祖考之盛不替而益隆迨今四世矣錦衣指揮使諱璉之貳室張夫人諱善慶是為榮襄公之諸婦恭憲公之孫婦實生今會昌侯銘賢而有子不幸年四十有七以卒盖孫氏之先出山東鄒平縣之醴泉鄉而張氏所居獲相邇中徙京師生夫人夫人生有質親䣊恒異之曰是不可以嫓凡子會錦衣之元配蔣夫人繼湯夫人皆無出榮襄公憂之乃求諸張氏得夫人遂以有後而夫人弗恃以自貴焉蔣為凉國敏毅公女弟湯為東甌襄武王曾孫其貴與孫氏埒而張夫人處其間澹如也獨以孝敬和順相髙内外婣戚益愛賢之不置口初錦衣夫婦貴不事事一切内政皆夫人綜之率諸媵佐錦衣事榮襄公得其歡逮中嵗錦衣多疾夫人侍湯藥尤謹其孀也益以禮自防教今侯以忠慎其言諄諄為擇配而得景帝妃之女弟早世則又聞駙馬王增之女賢繼聘之甫來歸而夫人之疾革矣時治戊申九月八日也屬纊時召子女付後事不亂子即銘也女一在室孫男一暠孫女一幼惟今侯以世起荷上知分莅三千營軍事有柄用之漸且方受命持節册封諸王而遄至大故遂請代治䘮於家以十月某日奉夫人祔於錦衣公墓謂予有世好以誌來屬嗚呼跡夫人之平生其可書者盖不一也雖其賦性之淑有以致之而名門碩宗家規壼範之懿所以相成者亦何可泯哉異時推恩特頒綸命以賁其饗室而榮及漏泉當有大書表其徳善者庸序其概銘以俟之銘曰
  允顯孫氏家法孔良下迨其孫錦衣煌煌有淑媛兮來倅于室其卒有子孰可疇匹黃流玉瓉在理則然雖不永年其名則延展也貤恩胙封如制刻銘堂徴彼來裔
  華守正妻吕孺人墓碣銘
  古者内行不出于壼後世乃有列其行于墓者何居夫獲助于令妻子受成于智母皆人值之甚難也顧使之泯焉弗白於世則豈人情哉於是乎列其行以示子孫以厲夫為女婦者殆禮由於義起云爾若華守正妻吕孺人其内行則亦豈可泯耶孺人之相守正也甚賢華為無錫碩宗世以孝聞守正又華之彦孺人克與之聮徳奉姑嫜處娣姒御僮婢甚宜守正以詿誤客外十年孺人懼姑之積憂也供養甚至守正既白深徳其事母姑死時亦亟稱之曰有婦如此我不憾矣華甚富孺人喜澹泊恒服子女以補綴之衣或守正旅夕未歸即紡績以俟惟享先待客則躬治具必豐雖甚勞不厭守正嘗遘危疾者再孺人春秋亦髙矣侍湯藥奉起居甚恭又因守正之疾惻然念暍死者以所得異方貯藥以濟人甚衆教育子女尤力子可就塾請守正延師教之其所以禮師甚勤晚益垂意教諸孫故師多樂以留而子孫知讀書克自立手訓諸女及諸女孫俾有歸其歸也率以孺人為法佐其夫有成名者育守正之孤姪玭如已子為之娶吕氏中㣲為葬其父母收養其弟澤之孤女為之嫁由是孺人賢聲流溢於内外婣戚甚久成化丁未十二月十二日忽以疾不起内外婣戚又相聚而弔甚悲諸子將以治戊申十一月二十五日奉孺人葬其鄉椿桂山之原走价千里奉狀一通請書其墓上之石予雅交守正父子盖聞其内行甚悉則諾而序之曰吕孺人宋夀州别駕擴之後擴三傳至文釋為湖州教諭其子師顔始寓無錫家焉師顔再傳至榮甫又定居無錫奚山生浩仕元至鹽課提舉孺人髙祖也曾祖益祖大倫父陵母浦氏孺人及笄歸守正年七十有二以卒子男二祐徳俱義官女四適鄒翊郭軒呉覲蔡順孫男二從智從仁孫女六適鄒炯鄒魯陸完鄒翊完舉進士餘三在室曾孫男女各一序已而系之銘銘曰孰性之顓孰慶之延令妻夀母内行則然維華之嬪維吕之媛備徳孔嘉終始弗勌肅肅壼堂忽嵗云徂失恃其子相其夫厥既有年亦既有後髙原勒銘用昭不朽
  傅君克修墓表
  蘇之崇明有行義之士曰傅君克修為望於一鄉數十年一旦以疾聞其聞也僧道相與祝於神士大夫以暨里人邑子相與冀其勿藥問者屬於道幸而愈大以為慰既而疾復作竟以治戊申正月十二日不起得夀六十有三焉於是弔哭送葬無戚疎逺邇奔走助役惟恐後其弟工部主事謐在京師請予表其墓未獲而奉命行河於清源明年予過之遣人致狀曰謐不幸早孤先兄子視謐謐無所用情自得訃來悲感成疾已請於朝將蹔歸其鄉奉吾兄以襄事惟是墓上之表幸終惠之爰執書而歎曰嗚呼是豈可以無述哉盖君生有至性年十四值母疾日侍床側藥親嘗而後進夜籲天請以身代比卒哀毁骨立過塋垣必入拜伏地哭久之其䘮父也亦然又以先塋廹海圖大暑中徒跣走三月而得卜極力治葬手植松檜千餘株每時祀或薦新輙感泣事繼母張如生已工部年十三即延師教之經不足又遣之呉浙之海虞之太倉從師遊丁寧以亢宗為勉一不以家務累之故工部得肆力于學舉進士為聞人初君父贅母家故君生而與内兄同産友愛亦至不私蓄有訟之者以身代刑幾死不屈卒白其事乃以析産之際所取什一人尤以為難壯嵗始得子遣業儒而嚴督之不少假撫諸從子如已生恒曰吾平生無過人者未始欺心逆理爾曹勉之諸子姪奉教惟謹凡鄉之死無殮娶無資逋不克償饑不克自存者多歸君予槥予奩焚劵發廪無吝色然亦未始求知也蘇學甲東南而崇明者圯陋甚君出私帑一新之殿廡堂宇以至罍爵豆豋之屬殆與蘇等又以其餘力自海濱徙岳祠於邑中費益鉅盖自君倡之和者雲集聞敵㓂雲中朝廷有入馬之令遣人往輸之邊曰庶其少盡畎畝之忠焉爾乎以恩例授義官比命士君平日喜讀書尤邃於史與人言亹亹忘倦故勤其身而淑其家及其鄉樹立卓卓有過人者如此使出而見於政由小以占其餘則雖有司之能吏公家之幹臣或無愧焉顧老一鄉止下夀則予之所為表其墓以見於後者豈直慰其一家之私情也哉君諱謹字克修其先鳯陽泗洲人元季徙浙復徙崇明因占籍焉其大父曰文明父曰友贅於傅而從其姓子一人曰泰儒學生孫女一人其委禽者曰王爵百户子也其葬城西秦民坪是為表
  曾叔祖尤溪府君墓表
  府君諱原泰字子亨其世徳之詳見程氏統宗譜及水橋干先塋碑盖自晉新安太守十二傳至陳將軍忠壯公忠壯十四傳至唐御史中丞都使公都使季子歙州兵馬先鋒諱南節始居休寧陪郭兵馬下二傳至元江浙儒學提舉諱榮秀實伊川七世孫南渡之來繼者於府君為髙祖娶劉氏封彭城縣君生一子諱文貴元饒州路徳興縣銅冶塲提領於府君為曾祖娶鄭氏封安人生一子諱社於府君為祖娶呉氏生二子長諱吉輔號耆宿徴士府君之考也次諱國勝是為萬户安定忠愍侯廟食康郎山耆宿娶呉氏生二子長諱杜夀贈兵部尚書兼大理卿次即府君性明爽淳實早入鄉校通經史大義尤精法律書數之學時國初兵後生理鮮少尚書公又以詿誤謫河間府君獨力持家營滫瀡以為養且蒲伏走數千里省兄嵗以為常永樂初以才薦於邑久之上南京適朝廷命英國張公有事交趾工部尚書黄公先詣兩廣治軍實奏挈胥史及布衣有幹畧之士以行府君其一焉執事清恪黃公器之交趾平黃公留鎮其地餘㓂尚多未下者凡徴兵督餉撫叛諭降之文多出府君手時英公幕下有吉安彭詡宣徳初詡得國子典籍而吏部以所從事者品秩髙下為差府君僅得尤溪典史或有疑其不屑者府君曰昔韋齋始仕為此縣尉是豈不足為邪抵任即究詢民隐為之興利鋤害庶政一新民翕然愛服凡上司有大獄及難集之事必下府君不以責令丞清譽籍甚未幾以事忤巡按御史龔乙龔恚將窘之府君不屈遂與龔章交上詔俱逮至京法司直府君龔遂坐免府君亦以㣲譴謫栁州馬平縣雲騰驛丞雲騰僻近蠻徼人跡罕至益端居自養雖處窮荒而神觀不衰正統二年春瘴大作縣之遊宦死者無孑遺部使者檄府君署知縣事府君一一經理其家凡儒醫陰陽學巡司多檄府君兼之事無留難前此儒學無科名親督教之遂有預選者會藩臬以馬平非通衢請廢驛不置從之府君因解組致仕北歸日從故老遊燕為樂先尚書少保襄毅公於府君為從孫自河間舉進士奉使江南得拜床下府君大喜慰曰所賴以亢宗者在子宜努力公家為先人之光襄毅公受訓惟謹自是書問不絶府君家居十八年夀八十二以天順丁丑九月二十三日終於正寢距生洪武丁巳正月一日配孺人王氏從府君走南北能安於儉素宗䣊稱其賢卒天順壬午二月二十五日生洪武丁巳八月一日夀八十六合塟水橋干先塋之左子男三人長斌次宣次旭女一人適博村范士貴孫男三人長俊次傑次佾女六人長適鳯湖金世華次適萬川查安次適西門汪勝徳次適西門汪帥富次適後街張昕次適率口何正曾孫男四人長敏通次敏亨次敏庸次敏導女四人長適瑯呉孟髙次適東門邵永隆次適張村張欽次許適八都汪氏噫府君謝世今三十餘年矣墓上之石未有書者聞之當時嘗以屬先襄毅公而未成也於是府君三男亦惟季子者在懼先猷之日逺將來裔之無徴乃口占以授敏政俾書之重惟府君遭家之戹仕不獲踐於亨途業不能埒於富室獨其守身有㢘貞之節及民有子諒之政居家有靖厚之徳如大川之瀦而漸如巨木之晦而漸逹以陰庇其子孫至有今日是豈可無述以告我後人俾圖所以敬承而弗替乎所恨晚生孤陋筆力萎凡不能盡其懿而發其潜以上為府君之重萬一然據事直書以備異日野史氏之采擇或庶幾焉
  處士呉君孺人謝氏合葬墓誌銘
  休寧處士呉君孟髙捐館於成化己丑四月二日葬縣東南趙家巷二十年矣未有銘其配孺人謝氏以治己酉四月十七日卒子芳自太學上吏部需次於家獲奉襄事乃以方令君景通于户侯明所為狀二通請合葬之銘予與君同里閈且善芳弟昆義不可辭爰序而銘之序曰君呉氏世居徽之休寧譜出漢番君之後番徽隣境故番君遺散居之至唐有諱少㣲者仕為左臺監察御史以文名始見於史子鞏為中書舍人第址墟墓尚多存焉歴宋以還代有顯者至君之大父景和父士懸皆里居不樂仕畜而不施以貽之君君貌而内腴嗜學明理孝友天至父病篤露禱請代以身未愈乃刲股和粥以進遂愈姻鄰戚黨相顧憮然曰孝矣夫呉氏子哉君撫兩弱妹於父沒之後皆底于成厚其奩具擇所歸而遣之尤有心計嘗出賈呉越齊魯間必大獲然獲益大而用之益善有路瀕谿恒潰於水捐鉅費輦石甃衢以利往來闢族之荒山蒔木易田以贍塋會宗人畫條約俾世守中嵗以耕商非居子計而芳之負質也良遣為儒學生資給甚至芳學成就試數不利有司然奉訓益謹將有以顯君於異時者君於章句不甚屑屑而知識過人酷不喜佛老家人化之遇疾痛無敢禱淫祀晚闢縣之東山植花竹為别墅將佚老焉而疾不可起矣享年六十有三謝孺人生同邑諱端其父曰顯瑞處士號有家範故孺人在室為令女既嫁能以禮相君凡君孝友之行孺人贊之甚力處同宗娣姒退讓貶損以修睦俾有隙者自弭庶女瞽教愛之以配已之從子尤人所難市恒弗戒于火孺人命子别營西北隅kao親督之工稍畢而火作移入居焉其賢智類此享年八十有二子男四曰宗仁宗義宗禮宗智而宗仁宗禮皆先卒宗智則芳也女三長適邵志萬次適查用輝次適謝文欽孫男十二曰鑾鐸鍾鉄鏞欽銑釗鈱鎰錫鋹孫女三多許適良族曾孫男五曰洪淳淵濱深曾孫女四嗚呼若呉君夫婦之聮徳嫓行而身享其業之振子之成且同歸於太平之世九原有知亦可以無憾矣銘曰新安呉宗出番君隠顯有道世徳聞猗嗟處士夐不羣乃心孔良身益勤有嫓一人揚清芬有子材賢家阜殷千年雙玉閟此墳青山折槃水洄沄考懿行兮徴刻文
  程孺人墓表
  祁門城西方君彦琳之妻善和程孺人嫁九年而夫亡年三十四子鍈僅三嵗辛苦鞠育底於有立而孺人年五十九以成化甲午十一月二十三日卒于家又三年丁酉正月七日鍈始克合葬于縣三四都處徑之原負辛靣乙又十二年為治己酉始克萃羣行與孺人從子儒學生程啟來謁予表其墓以詔其後人善和之程與予同出晉新安太守元譚府君後始居歙篁墩十二傳至陳將軍忠壯公又十四傳至唐户部尚書仲繁其曾孫中奉大夫令洭遷祁門善和十五世傳至國初行樞宻院都事徳堅孺人髙祖也曾祖儀祖景韶父孔隆娶於汪實生孺人其徳容粹而栗因以玉名之汪夫人家範最肅内外斬斬如公門故孺人與二弟恕保佑皆克有成孺人年二十五歸方氏方亦縣之碩宗其譜稱六郎中房子孫最蕃至彦琳九世矣彦琳之父志順君母胡夫人以得婦而樂曰能養彦琳有四兄二弟子姓叢立諸娣姒咸輯睦無譁而論者率由彦琳之内賢彦琳既捐館凡内政出納惟孺人之聽若夫未亡而嚴過之有母之風督僮奴植桑麻畜雞豚以給衣食置新莊若干復侵疆若干葬舅姑葺先塋供祀事皆為其夫家之倡母家有事亦咨决焉若增祠田修橋路贍貧乏往往能賛其父父竒愛之邑嘗弗戒於火延其家孺人獨奉其祖宗書契以出餘不復深顧事定築居不日考成子婦姻黨或憫其老宜少休者孺人曰人恃勤以生未死固不可自逸也教鍈尤嚴稍解事遣學於外家恒語其父沒之蚤起家之難言與涕俱大約欲其慎交與戒侈矜以無玷先世鍈奉訓唯謹里人以其節髙將減年以上於有司孺人亟遣鍈止之曰分内事耳况減年以欺吾心乎卒之日一鄉之人無不悼歎其貞淑賢智為不可及孺人生子女各一子即鍈娶程氏女適東山謝玢一孫曰藻尚幼嗚呼以孺人之節行殆有賢士夫壯男子之所難能者矣豈非先徳之厚家法之明有素故嗣世者得以承藉持循而婦人女子亦有如是之卓然者哉昔蜀寡婦得丹穴之利殖其家上之人禮為貞婦築懐清䑓而漢史書之不貲之産難犯之節炳然至今顧不言其有後與否若鍈之克孝足以延其緒守其業而惓惓思顯其親於無窮不尤難乎惜予之謭薄於太史公無能為役而欲夀孺人於來世其何足以副仁人孝子之心也哉
  女月仙壙銘
  月仙行第六予小女也治戊申冬予以妄庸獲戾於時幸天子大恩不加竄殛俾去歸于鄉時月仙生五嵗猶在乳中乳母京師人不肯與之南月仙遂失乳賃舟委頓節宣靡常抵家而體益羸遂以己酉十一月廿二日病痘内虚不靨而死月仙生有竒質聰明孝弟如十五六許人而不獲全其生於世則其父為之也其生成化乙巳十二月八日葬先少保襄毅公墓東其父為之志嗚呼悲夫銘曰
  是惟先壠汝妥其旁猶勝汝挐藁塟他鄉
  程用光墓誌銘
  用光諱充與予同出陳將軍忠壯公忠壯子孫散處不一其居休寧口則用光之族也見予與用光所編程氏統宗世譜用光八世祖洙以方逢辰榜進士為上元簿宋亡以節死洙生徹為國學諭徹生齊齊生生闡闡生天相天相生玩號悟易老人用光之父也累葉以經教授鄉里悟易娶璜源呉氏繼歙西鄭氏生用光用光天性極開爽少學於家庭即知厭口耳之習思以古人為師業春秋將出與士角以親老棄去兼業醫及星筮堪輿數學悉得肯綮然所論必主理從學者日衆故義烏王忠文公孫稚貳令休寧慎許可獨聘用光為塾賓建昌宗人太常侍書南雲聞之欲舉賢良用光亦以親力辭久之親終遂無復用世之志所居岐山下林壑幽勝築蔵修之所曰岐陽書室自號復春居士結族之賢者為詩社以自適於一切世故漠如也其用於家及有所慶弔必本朱氏禮以族蕃恐嵗時或紊其昭穆作廣宗之圖復與族兄處士逸民會修本宗譜增飭忠壯行祠升侑忠壯之子威悼公嵗率族人為昌永和之會又考祖墓之逺者自十世以下伐石識之由是口宗風為之一振郡縣大夫數禮而問疾及請校縣志刻以傳比嵗又將新其族祖端明學士洺水先生之祠而疾作矣用光資禀介直言行不茍事父母極孝奉兄用髙用思以禮二兄亦資以自輔與人交不媕婀有過即規事可否决於義不以利害自沮故君子樂親之雖不相知亦嚴憚之而獨以叔行事予予在京師用光忽以書來謂宜早歸保晩節書未逹三日而予果絀於吏議其識髙見定如此孰意其乃去予而先逝也哉用光生宣徳癸丑閏八月廿八日卒治己酉十月八日得年五十有七治命不亂神氣清明手書告訣於所還往如平時所著詩文有管天藁若干卷所編次有雲溪程氏族譜十二卷程氏文翰七卷重訂丹溪心法一百篇正誤芟繁拾遺舉要尤有益於學者娶方山呉氏克相君子子男四長祖興次祖淳次祖明次祖衡率孝謹能世其業女三長瓊適古林黃氏次珪適資口朱氏次璽許適五城黃氏孫男二長暾次旦孫女四俱在室葬以是嵗十二月十九日墓在汊口山突頭噫予始歸耕即抱殤女之戚且亡弟在淺土日諏地以葬遂不及視用光之疾撫其棺一慟以泄予哀則撮羣行為銘授其子納之幽亦庶幾用吾情以慰死者於地下云爾銘曰岐山幽幽昔蔵子之書兮汊水溶溶亦供子之漁兮子今往矣悵孰之為娯兮石泐川湮子名之不渝兮亡弟從仕郎故詹事主簿判蘄州事程君墓誌銘
  君為先尚書少保襄毅公中子予長弟沒京師返菆于休寧南山佛舍三年矣比予見絀吏議得放歸始克葬君而誌之曰君諱敏徳字克儉其第二十五少與予同學家庭既冠用蔭入太學先公守南京暨罷政還君皆侍行時年三十餘矣君素負大志議論偘偘必有以自見然數竒不利塲屋益務學以説親其説經更數師忽有所悟入題其讀書室曰在菴為詩文亦漸入䋲榘畫學髙房山錢呉興篆學余青陽進進不已予盖愧君君先予有子慧八嵗而夭君過哀既又失兩子女一從子又䘮少弟克寛而先公不幸棄諸孤予時官京師君獨更數䘮積嵗殷憂迨予南歸稍寛其菀而君心胃間得竒痛日再作百療弗愈成化乙巳夏既免䘮稍愈入吏部試優等授詹事府主簿予時承乏左諭徳兄弟同事今上春宫人榮之而予恒以為懼丁未春君疾復作病中上書言先臣數勞於邊又與中貴人同下西南夷今中貴人子弟禄秩太侈賞典太懸遂忤憲廟詔出君判蘄州未行而不起是嵗四月九日也君禀素厚魁幹豐頤先公竒愛之以為類已然君實多材藝事先公及母夫人林氏得其懽凡理家殖産應事接人率有規措井井不亂使久于仕途少遂焉其所立當何如而年與命盭賫志以殞顧予之素羸多疾無所肖似乃不得友君以自輔而使形影相弔于斯世如畸人其為悲慟亦何樂乎有生而又忍書君之壙哉君生正統戊辰六月十七日得年四十娶牟氏同知泰州鴻之女子男二長坦早世次塏聘北街朱氏女一尚幼葬以治庚戌十二月九日墓在水橋干先塋之東銘曰
  繄君負才百不一試踣而後興或在其嗣有矗者丘山迴水旋君妥其中我悲曷宣
  豐城涂孝子墓誌銘
  監察御史涂君疇受命出按南畿諸郡以行部至休寧特過予奉其兄孝子行實一通請銘其墓言與涕俱予不獲辭受狀而序之曰孝子諱夀字永年世居豐城為碩宗代有名士至孝子尤頴出不凡負志節偘偘喜問學治詩而旁通諸子史見古節孝事即慨然曰此人道當爾時父母無恙在堂孝子日具滫瀡忠養之恒懼失其懽且揣親意欲子仕以為榮則請曰疇也儁宜朂之以成而夀佐之不數載侍御果以其學名父母胥說父嘗遘疾湯藥弗親調劑不以進左右服事益厪且顓有人所難者父卒治䘮葬一用古禮廬墓下三年手植松數千株構墓祠以便展謁嵗時伏拜孺慕不已見者嗟異之以為誠孝人也孝子又嘗欲刲股入藥以救母之危疾侍御覺而止之乃齋沭焚香籲天願減己年益母夀疾果瘳孝子更進善藥及滋味求所以佚其老者侍御之出按廣右也得便道省母孝子觴之曰榮哉吾弟宜更法古人公好惡大其所樹立以為先人光侍御奉教唯謹母益樂成化丙午有司以其孝事聞下覈實得旌表曰孝子涂某之門久之母疾復作醫禱不即功孝子竟以憂瘁致疾卒卒不貳時母亦不起盖驚慟之也嗚呼慈孝之更相為命若此悲哉孝子性行髙於處已應事一不茍待妻子斬斬有禮篤友誼睦宗戚樂施予嘗以耆宿主一鄉之訟率能使忿者平弱者伸邑大夫或有所諮决即犂然以解然遇之不以道即揮手去不顧晚嵗以恩例受冠服之榮益端居自養或逍遥林谷間賦詩鳴琴以適其所適杖屨所至人莫不髙其風焉孝子生宣徳己酉二月十四日卒治辛亥九月十七日夀六十有三孝子之先曰雲章先生與其子彬仲皆儒者以元季之亂而隐彬仲子仁夀孝子之曾大父也大父志斌父顯贈文林郎監察御史母呉氏封孺人孝子之配曰城東夏氏處士子華女次室曰徐氏子男三曰亮亭豪女一適甘州甘昻孫男二侍御以母䘮將奔赴豐城率亮等葬孝子於某處某山之原噫孝者百行之冠冕也而世之克盡者恒尠况無間於鄉黨州閭之言則為人上者惡得不表異之以為世勸哉若涂孝子可無愧矣予故稡羣行而銘之首著其孝事特加詳焉亦將使夫來者知所重云爾銘曰
  涂望豫章不他徙積善開先委厥祉有顯一孫今孝子皇錫褒嘉勸州里羣行焯焯良有以髙邱翼然劍江涘若人雖亡名不死光射星墟自兹始千年有徴考斯紀
  故宋中書舍人程公墓祠碑
  抱文武之藝而弗竟其施完出處之節而弗顯於世若故宋中書舍人程公非士之不幸而君子之所惜哉公沒二百年傳九世子孫二千指即墓為祠以守窀穸奉烝嘗不替益䖍視彼一時回衺擕貳之臣辱及宗祊名穢史册者奚啻霄壤君子又以知天定之有在而為善者可無懼也公諱驤字師孟一字季龍晉新安太守元譚之後太守十四傳為陳將軍忠壯公靈洗世居歙篁墩忠壯十七傳有諱炳者别居休寧富溪炳七傳至諱卓者仕宋為徽州儒學正公曾祖也祖汝礪父思禮故端明殿學士程公珌華文閣學士吕公午實銘之公生而偉風儀器局宏逺人望之若神人䇿其大貴然獨喜問學通諸經見時偏安恒切憂憤思有以雪國耻乃更讀兵書肄武事端平丙申勑充武學生祭酒范鍾考升上舍遂以開慶己未舉周震炎榜進士赴御射賜武舉出身畀玉軸綾誥副以錦囊授承節郎鄂州駐劄御前諸軍統制司同准備差遣是嵗元大舉入㓂圍鄂州公賛統制張勝力戰禦之而賈似道實總諸軍公以䇿干之不見用以親老乞就近差遣詔改建康府侍衛馬軍行司留守趙葵將薦之而公繼丁内外艱服闋轉保義郎會馬光祖守建康益知公且曰文武一道也何必櫜鞬乃足展布哉言於朝得易文資為奉議郎馬廷鸞江萬里並相引知名士以自助公在選中累官權中書舍人封駁詧對所以禆益時政甚多盖駸駸向用矣未幾二相罷似道益顯公遂請祠進朝奉郎主管建昌軍仙都觀久之吕文煥劉整繼叛元軍分道入淮郢公扼腕曰時不可為矣尚可以茍禄邪即請致仕歸其鄉時咸淳甲戌也富溪距邑南五十里地幽夐公築室其間鑿池引泉為遊息之所榜其亭曰林泉風月無復世念元初訪舊臣令下甚急公慨然曰吾豈事二姓者哉益屏絶不出自號松軒示不屈節之意至元己丑以疾卒於正寢距宋亡十五年矣夀七十有三葬里之和睦干配西路倪氏側室羅氏子男三曰文豹文虎文陞公志尚豪邁長於論辨於前代興衰治亂之迹如指諸掌在京西江東遇老校宿將必詢問敵帳多寡軍實盈耗及山川道里險易逺近按形勢計走集畫漕輓盖有誓中流洗河朔之志入司獻納尤惓惓効忠而阨於權奸以老運去物改歛之家庭訓子孫嚴條約一本於道義而不以勢利其言曰無毁之謂譽無憂之謂樂無求於人之謂富無屈於人之謂貴世以為名言有松軒集若干卷公之孫以忠曾孫存孫億皆世公學有著述為時名流而億之弟僐僐之曽孫耀宗有子曰太珍好文尚義嘗建保訓樓以蔵公之遺書而以治乙卯建祠墓下未竟以卒子暠克繼其志而成之於是耀宗之族弟正思太珍之從弟慶珫以暠來請書其麗牲之石敏政家休寧陪郭與公實同所自出故不辭而論著其大者且採摭傳記備列公行匪獨以慰其後人亦將補史闕樹大防為世監焉
  武畧將軍新安衛千户于公宜人葉氏合葬墓誌銘
  公諱聰字公逹姓于氏其先徐州豐縣人曾大父而上率有隐徳譜逸無考大父海當髙廟龍興初仗劍從戎入補羽林出戍新安卒以戰沒父興代之功長五十夫文廟初從下交趾授新安衛百户再往征交趾叛者沒栁州時公方九嵗聞報即哀慟不自勝觀者感歎稍長知自立讀書史務通其大義而識度宏逺奉母呉孝養備至人預䇿其不凡永樂壬寅以父沒王事進襲本衛左所副千户洪熙初領屯田百廢並舉啟築涇縣潘村賽公諸陂壩畜水灌田萬頃人利之至今宣徳督運京儲立法剗弊糧不耗而軍無私逋上官取為漕規正統癸亥賜誥授武畧將軍管軍千户公年益茂事益核尚書周文襄公暨諸巡撫者雅知公能有軍事必見委公亦悉心經畫舉錯得宜時屯田雜民耕有不便者下公覈之公辨正疆畝彼此適均衆大感説官僚間有孤弱者必扶植之沉鬱被搆陷者力拯之得自伸乃已聲稱然而公不自為足居常語曰治家與治官一也家之不淑其如官何乃節縮治費以治生為事男女各職其職而責之成所積遂以萬計置莊二十有二跨徽池寧國三郡斥其贏以賑貧窶貸而不能償者焚其劵遂作祠堂置祭田族兄成夫婦至自蕭江公事之甚安遺孤二撫之不異己子鄭得民娶公妹疾無嗣及母黨孫妻黨姪或孱不克立公為别置室并分田宅畀之俾無失所教其子明獨嚴命入郡學遍遣從明師朂之成歙學聖賢像久敝紫陽朱子祠亦就圯公樂助而新之徽孔道新嶺箬嶺號極險而三溪藁口當水之衝行者告病公或募工甃之或恊力為橋雖重費不惜道宫佛舍有以起廢告者亦捐金助之部卒壯無室者為之娶娶凡數百人又買負郭地為義阡給死之暴露者下至施槥以濟急製藥以救病活凍餒之嬰而訪還其家盖有願役其門從其姓者延接寓公過客無虚日於名士尤注意刑部李主事泰左遷衛經歴客死公具棺殮還其䘮山東歙學生江左與明友死而貧公許以孫女妻其子經紀周至其篤於義類如此公年六十即言於朝以職授明端居自適不復問家事然官司有疑難必諮决動中事機鄉人久訟者必求質曉以利害或代出金償使兩罷去盖間處二十年其有益於官理風教之事殆不能悉書成化甲辰九月十八日卒于正寢卒之前一日衣冠危坐悉召子女前語以大事且諭明曰謹守禮法積陰徳以振家聲吾無憾矣復遍召親友與訣無疾而逝享年八十有二逺近聞訃弔者幾三千人其可謂逹生知命無忝所生者與配宜人葉氏歙處士貴之女徳性莊肅與公伉儷無違禮凡公奉親敬長及興家殖産周貧恤孤諸美行率與宜人計議而後行宜人老而勤富而儉皆人所難其尤大者公初未有嗣即納諸良家子以自副得三男而宜人終亦有子即明也明亦早以似續為憂其婦焦宜人化姑之訓副室者得五男于氏之後遂以蕃碩盖貞閒不妒之徳視古人無譲餘行可推也卒以治辛亥八月十八日享年八十有六子男四人曰明武畧將軍新安衛千户曰忠瑄泰皆庶出女五人長適指揮應襲子劉勛次適指揮髙鑑次為鑑繼室次適指揮劉玘一在室孫男七人曰應惠恩志明出曰京忠出曰勤儉瑄出曰暘時泰出孫女九人長適指揮倪桂次適指揮穆圻次適儒士江孔皆次適百户徐華次適百户安鎮次適百户應襲子王璽餘未行曾孫男五人曰祥授禧禄曾孫女三人長適百户王端餘尚幼明將以嵗之十月三日奉公與宜人合葬歙西九都清流之陽前期以致政侍郎康公永韶及歙學訓導周成先生二狀乞予銘予嘗獲拜公于堂知其享福有自而明方以文武幹畧有聞一時與予友勒銘傳後誼不可辭銘曰
  相彼古豐粤有于氏不顯其光垂休委祉維祖暨考乃事櫜鞬積其戎功世禄新安駿發自公進領左翼業隆譽興增輝棨㦸豈獨能官亦大其家富幾陶猗惠及邇有淑一人允宜厥室内壼具瞻不妒之徳並膺夀豈子孫孔多盛福備養人間幾何清流之陽久獻佳兆公積永施有子克紹益闡其緒如漢髙門公妥百世名與之存
  善和程處士墓表
  新安之號鉅姓者盖不以富貴以其人予嘗觀每族中必有一二賢且老者維持家規相繼不乏故其族益盛若吾族處士孔隆君則亦一人焉君諱載興字孔隆世居祁門善和里生而敦茂樸直與凡子不埒稍長從鄉先生授書通其大旨則思有以自見其大者善事其父母克與其兄孔昭相峙而起振其宗貲産日充視世業所增不啻十九已而父兄及其母林繼殞君㷀然以一身奉襄事無違禮雖自雄者亦為之慚沮曰孝友哉若人君居鄉是是非非不茍徇競者以直孱者以安邑令丞每按其所理而歎曰官府不及也君遇嵗歉隨廪實多寡賑人貸而不能償者蠲之而收活棄孤給田廬為之娶里患虎人惴不自安君率衆為柵果得虎而靖里南津病涉甚久募石與木橋其上曰廣濟里北佛子嶺路險水駛尤甚亦募而夷之畚石架梁其工倍焉程氏祠在報慈菴創于宋嵗逺傾圯首倡新其屋宇而入田以供祀年六十尤慕親不已追繪其真如生者君得子晚教之力故咸克有成不復闗世事因得以佚老自命曰老樵杖屨所至人以為榮君享年七十有四以成化戊子五月一日卒距生洪武乙亥閏九月廿六日配汪氏處士添禄女家範最肅克相君先十四年卒子男二長恕保嘗為儒學生屢試不第因棄舉子業隐居養親里人稱之次佑亦恒以亢宗為志女二長適城西方琳九年而孀以節孝聞次適湖廣桂陽縣學訓導方雷孫男六敏吉啟教鏊攷啟鏊皆儒學生教早世曾孫男九謨諧許詠詢詔諲訥謙君之先與予同出陳將軍忠壯公之後忠壯十四世至唐檢校御史中丞歙州都知兵馬使澐嘗起義兵拒黃巢其長子檢校户部尚書仲繁分兵守浮梁曾孫中奉大夫令洭始别居善和又十世至宋武舉狀元鳴鳯其族益顯鳴鳯之從兄光岳傳四世徳堅國初以行樞宻分院都事守景徳鎮有功君曾祖也祖儀父景韶皆以徳善聞君以卒之年十二月十日葬本里方村大塢口丙向汪氏葬谿頭觀音堂後都事府君墓左午向與從弟教諭文之母同壙而居右盖君之葬於今廿四年而恕保亦年六十餘矣乃自為狀走休寧請表其墓會予以疾謝文事請益堅又俾啟候館中以必得為志嗚呼若處士之所樹立由孝弟而施之家及其族以逹乎一鄉雖古賢哲亦不過此使進而有所為於時則豈特為一鄉之士而已然有子若孫克迓其後固將有在此不在彼者夫豈以富而豐貴而榮哉爰撮其狀之畧以為表俾程氏之後人有考焉
  李處士景瞻及其配方孺人墓誌銘
  義與孝皆人之大節法宜書而不可湮者若祁門李處士景瞻夫婦殆庶乎無愧斯名者與顧今皆不可作矣處士子彦夫從予遊因獲聞其詳據其狀為題其墓曰義孝阡而銘之處士諱燦字景瞻也上世出唐諸王孫居饒之睦親院以廣明之亂徙歙定居祁門孚溪之新田族日大傳十世曰昭三又析居溪東五里姓其地曰李源習稱至今曾大父昌生元季不樂仕大父宗榮名克家以逸奉其兄宗厚俾殫於學永樂中仕為刑部主事而已亦長區賦恭愛聞其鄉父友政賢而老者嘗以務本自署見其志娶邑之葉氏生處士無他子酷愛之然處士亦惇確夙成能自約於禮從師授書即涉大義而以其餘力習琴奕與法書繪事諸玩好弗御也奉務本翁夫婦存盡養歿盡哀事一姊尤篤撫其甥孫怡於孤惸而成之至於取甲科官刑曹處士未始有徳色壯嵗嘗一遊湖浙而歸自號壺天居士足跡鮮及城市惟急於利濟視其力恒恐弗逮邑儒學大成殿圯捐金賛其成屋廬燬而族人力不勝復者中任之自景泰抵今餘四十年凡一鄉之貧貸物佃負租者多不責其償甚之請質以其居者燔其劵勸分詔下即大發粟賑饑以倡諸巨室雖受冠服之榮號義民非其志也鄉射禮行必以賓致之然亦視其令何如而後出晚嵗率其族新其始遷祖之祠下橋勞費半其衆以負糴者之苦於險阻也鑿嶺路以逹江西開水道以通江浙人感其惠利尤博又將創先祠舉先正之禮以詔其後人以疾革不能卒事矣處士平居恂恂性不喜酒然燕客必盡歡御家無疾言厲色僮僕之有犯者矜其闇而釋之然家務秩秩所當為者毅然行弗顧有古義士之風焉方孺人出休寧舊家佐處士以道事舅姑極孝謹飲食必親羞以進葉氏姑性簡重弗可意或終日不懌孺人曲承之務俟其復常乃退有壼政雖疾亦强起竣事舅姑之亡也攀號踰節時物非以薦不入口奉祀事誠慤如其生室廬之被燬也急升樓奉二遺像時火勢熾甫下樓即其門人或驚咎之者孺人曰餘物可得此像一失可復圖耶舉族咸稱之曰孝婦孺人母家中落有從子壯未娶孺人為置室遂有後孺人性樸實不解世俗機事數見欺女奴雖覺未始譴絶之戒其過而已家人感勵多馴謹盖處士之所以勤其躬淑其家行無間於内外者實其伉儷相胥以成其大則義與孝而已矣處士與孺人並刻意教子其長季授家政其仲遣業儒厚其師友之資而朂之成盖異時恢其業而為其親之光者可企也處士卒於治辛亥八月十七日享年六十有八孺人卒於壬子正月二十五日享年六十有九子男三長濟次汎彦夫也次溥女二長適仙溪許大用次適本里呉詔孫男二長桐次棣孫女四尚幼諸子以壬子二月一日奉處士孺人合葬於浮溪之原送者千餘人銘曰
  有義維夫有孝維婦孰善在躬弗舛於度爰萃二美李源碩宗善始令終浮溪載封弗齒厥鄉弗順於壼視此刻文無蹶其本粤義與孝後人必昌駿發爾祥用昭其蔵
  程君用堅墓誌銘
  率口程氏之彦曰用堅君諱鼐其先出陳將軍忠壯公自歙篁墩遷休寧新屯再遷兖山至諱敦臨者始定居率口傳六世曰相卿於君為髙祖曾祖思徳永樂中以才舉垂仕謝歸作緑繞堂以佚老祖文成益自植嘗新其先世環山樓父嘉和亦創率溪書院以處學子盖其三世有堂構之功里人嗟異嘉和娶雲源王氏女生君無他子實竒愛之而君性謹醇出就鄉先生日進於善不自侈以煩父母既授室即受父命綜家事凡禮賓客接婣黨御佃傭計泉穀應公家率有規緒而不愆於恒度見者不虞其為少年子也率口之程大以蕃君賛其父葺忠壯行祠續程氏譜裒輯先世遺文為聞見録以藏又率其子修復宋元以來祖域之被侵者倡復柏山寺先祠而財力居衆之二母亡哀致疾幾弗可救藥之而後起父側室劉得男以託君君與婦育之成雖後伯父清和仍均産以益之君事一姊遣二妹皆盡禮中失其偶遺孤纍然雖繼室恒怛焉弗能躬事撫鞠至服食之㣲亦周悉備至既長多使之業儒每朂其勤學厲行為先榮君平素簡重惡浮靡見競者必正言折之人有急濟之隨其力遇事難集或身任之不避盖一鄉方以為可恃而一疾不起治庚戌十一月廿七日也君卒無他言惟以不及終養為憾屬纊前數日家人以後事請徐曰事在文杰文杰盖君長子云君生正統戊午十一月二日得年五十有三娶坑口孫氏處士義全女性敦淑事舅姑能得其懽相君極勤儉底於成家卒以成化己丑八月十二日得年三十有三子男六人曰文武徳曾林復曾易名曾為儒學生林君繼室髙橋孫出早世復側室安出孫男七人曰從起從大從道從亨從逺從先從進孫女三人曰璿瓊瑞俱幼文等將以癸丑正月七日奉君合葬里之下唐原負申向寅前期以狀來乞銘予與君同出篁墩為族兄弟嘗過率口訪君獲拜嘉和處士於堂退與族人講道率溪書院而君又特遣曾從予學不謂其遽至此也嗚呼悲夫銘奚可辭銘曰
  猗嗟碩人率溪之秀胡弗永年以所受有養未終有子克成孰遺憾兮維嗣之興
  汪君本亨墓誌銘
  治己酉九月四日汪君本亨年躋六十鄉之人羣往夀之需予頌者盖相屬於道因竊歎曰汪君何如人而致慶及至是耶壬子七月十二日汪君卒鄉之人又羣往哭之曰噫何斯人之不淑也於是其弟泰常等奉君葬其居之左垣石濆山令其子元俊來乞銘予雖不及識君然得諸鄉評也久乃序而銘之序曰君諱泰護其字本亨世居歙稠墅曾祖國徵祖士美父文厚皆以行義聞君生而魁梧倜儻無齷齪淟涊之態從師授書亦不樂章句志在亢宗妙心計每出遊江湖間必大獲而返坐是産日碩貲日豐遂以雄其鄉君早䘮其母江孺人畢力事父滫瀡之養務得其恬適而後己父沒益請於學士大夫導古禮以葬處羣從兄弟六人極友于推及宗婣亦敦睦無相盭者君雖富而好禮秉義自奉泊然遇貧㷀則賙之恒懼不及貸而不能償者多不責其報里東路接汪金嶺齟齬行者君召工伐石而夷之其費甚鉅神佛之居有頽圯者亦必藉君而完辛亥嵗大侵君捐金助有司以賑饑得冠帶之榮繼有詔勸分富家多規匿者君病中慨然曰此何如時而忍自殖以困吾人耶屬所親輔其幼子出應官輸粟六百石得如令旌其門太守濟南李公慎許可為大書尚義二字掲之初君壯未有子識者曰汪本亨善人也是必有後已而果然君配棠樾鮑氏甚賢不克偕老生一女適琶塘胡某而卒側室生一子曰元傳聘芝黃程氏女惟汪氏徽郡世家皆祖唐越國公與程世姻而稠墅在歙為盛若宋提刑公起進士為名法從臣族益有聞盖今三百年而處士以恒健起其家以惠睦勵其行巋然一時與顯者埒銘終詔後於是為宜矧予嘗聞其風而頌其生者哉銘曰
  其望越公其里稠墅有淑一人曰本亨甫維積孔厚維嗣必興安此堂百世之徵
  前奉訓大夫鄭州知州洪公墓誌銘
  公諱寛字有約姓洪氏世居徽州歙縣之永陽里其先曰龍圖閣學士贈少師中孚顯於宋族大以蕃人姓其地曰洪坑公曾大父楚善大父宗顯父懐佺母江氏其徳善之詳並見公所編洪氏世譜公生九嵗即選補府學生治戴記淳實淵頴不妄言笑人咸器之以景泰庚午領應天府鄉薦屢試禮部辭乙榜卒業太學遂以成化丙戌入吏部銓授湖廣桂陽知州州當狪獠破刼之餘公為創驛堠作市區禁侵暴勸分備荒民漸復業桂陽古府治有縣附郭國初以州治為縣以府治為倉民弗便公言於朝請復州治經畫規措不數月告完而民不擾方迎父就養居一年以憂還辛卯服闋改河南鄭州時創藩府於汝寧濬漕河于里陽山立會府於開封徵夫役千六百餘人使者旁午公懇言州狹民勞免其半癸巳嵗大祲奏免租三分又請發陳麥一萬石與官粟兼濟庶危急可拯巡撫都御史武進楊公亟善之下其事諸府民賴全活甚衆賈魯涇及白婁河嵗病民公築堤捍之而患息州城壊不治公董葺之成加壯焉汜水古崤闗議者欲革之公言崤即虎牢古險塞時平固無所事守若卒遇嵗饑盜出不測其孰禦之故愚以為不革便卒存崤闗公治鄭久民感服其惠威莫敢犯而隣境陜汝諸州訟不決者亦請於公政成下孚乃一新其學宫刻許文正公大學要畧諸書廸諸生又新鄭大夫子産之廟以風其鄉人州民李慶家蠶簇巨繭成衣襟袖悉具而民間駒犢多雙生者人以為徳政之應巡撫都御史江浦張公請旌異之山右原公請以鄖陽知府命未下而公以疾解組歸矣公晚嵗益端居不入城府合曾祖而下十六支萃居一門内外有規嵗序有燕周䘏有等里人有事亦相與就質焉成化丁未十一月二十六日終於正寢享年六十有二配汪氏先公六年卒子男四人長逹克家不仕次迪禮部司務次逺成化戊戌進士厯知莆田濬江河三縣有聲今以監察御史召次通府學生女一人適汪鈺孫男八人長儒次偉次休次伊次俸次伶次价次佶孫女三人逹等以治戊申正月十一日奉葬清泰里河塘上鳯山之陽以汪祔而以狀來請書其墓上之石憶當天順中予始獲與公友嘗同上禮部先尚書少保㐮毅公亟才之期以逺大而公所至有治績為聞人亦可謂不負其所學者矣矧其官大夫有賢子孫宜書其宦業徳履之詳以昭於無窮則最其狀之所述而銘之非予其誰哉銘曰
  繄大夫公系出洪坑奮跡儒科為時之英一治于楚再治于鄭剸繁有才惠民有政凌風健翮方爾髙翔孰尼其行來歸故鄉有赫嗣興世徳之驗振華履亨公也何憾鳯山之陽惟公所蔵紀行刻銘百世之光
  太孺人黃氏墓誌銘
  太孺人諱回字回卿姓黃氏世居越之山陰西莊邨故贈文林郎廣西道監察御史直菴祁公諱福之配今中順大夫徽州知府司員之母也太孺人生有淑質其父棲雲處士庚慎所宜嫁而直菴之父雲林隠君紀亦審於擇婦因委禽焉太孺人既歸祁氏動必循禮奉舅姑旦夕起居伈伈無墮容處娣姒御僮婢肅雍相宜而凡供祀主饋睦隣燕客往返慶弔之節悉有常度其事直菴無鉅細必以古賢相規肆直菴有成於學業仕為閩之龍溪教諭升蜀之重慶教授太孺人叶其勤苦幾二十年凡諸生之材者有立貧且孤者有助多太孺人慈煦之而直菴行焉兩校生徒事之如生已恒恐其去也直菴在蜀子女多長太孺人請以伯子司方綜家務叔子司員為儒學生且為直菴納湯氏於副室曰我將歸佐吾子未幾司員舉於鄉遂登成化戊戌進士第直菴因致其事與太孺人並享禄養者七八年司員自唐山尹被徵為御史有直菴之憂既免䘮入臺居三年而獲恩典贈直菴以其官而太孺人今封焉司員嘗奉命一按闗中再按嶺右積有賢勞擢守畿郡得便道省太孺人於山陰太孺人所以訓其子者一以忠㢘語不及他盖抵任未朞而訃至治丙辰冬十一月九日也距生永樂丙申夏五月十七日享年八十有一子男六司方司員司平司直太孺人出司温司和湯出女二兆適興浦孫紀春聘張漊呉氏孫男十二鈭鑒鏊鎣鈞鎏鍾銘銓錦鋼欽鏸孫女九淑涓適管墅趙某淑沅適會稽之梁棚秦佐淑渶適前梅周礽餘在室而司方司和暨春鈭鎣鎏鍾皆早世先是郡守公訪予於休寧之南山承聞太孺人髙年尚無恙竊意陋邦之民可以休澤甦積困之為幸而孰謂其遽去哉於是書來以銘為託曰將歸卜日奉太孺人合葬於直菴梅里山之塋自惟抱病倚廬久謝文事而重公之用情有甚於不肖者乃掇拾王侍御經之狀而為銘銘曰
  惟性之顓行則懿止處兮歸兮蔚為女士有老明農有賢奮庸相斯訓斯亶為女宗玉瓉黃流福善之道皇有恩封天錫夀考矗矗梅峰鬱鬱松阡勒辭貞珉百世之傳

  篁墩文集巻四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四十六   明 程敏政 撰碑 誌 表
  故奉政大夫常徳府同知致仕李公墓表
  知徽州府事李君聞其父常徳公之䘮即日解官為位持服不佞往弔之號慟以請曰吾父明年夀八十矣計將以入覲禮成取道東還與吾兄弟六人者上堂稱慶少遂愛日之私不幸而遭兹大故將歸卜新阡以圖襄事惟是墓上之石所以賁終昭逺者敢以累執事不佞固辭不獲命退而考其事狀次第書之曰公諱泰字景和濟南新城人其上世以産雄邑中丁亂而圯至公曾大父善始克以孤㷀有立復其家大父彦實父從亮皆淳謹嗣拓其先業益盛彦實以公貴贈文林郎龍陽知縣加贈奉政大夫常徳府同知妣郭氏累贈宜人公兄弟凡四然父母獨竒愛公曰興吾家者必季子也稍長遣補縣學生敏悟過人職學者恒以魁選期之而公數竒不偶上太學行益勵不欲為佔畢之學自號敬軒以見志景泰丙子遂入吏部銓廷授保定之慶都知縣居未朞而政即緒丁内艱民詣上官請留不果天順庚辰服闋徙湖廣常徳之龍陽值連嵗暵荒民大疫公盡却自奉禱而雨又勸分逺邇得泉穀則驗口以給市藥以瘳所全活者數萬更與置耕具種子還其所售子女田宅壯與室瘞與槥撫摩招徠境内晏然為之謡曰李父母來何遲早來不使吾民饑其得民如此邑大堤民半居其下值江漲公督民修守勢將决仰天祝曰寧殺令不可殺吾赤子語畢漲落邑當徵巨杉三百株以不忍坐視親歴山中遇中材者貿得之數足而阻於險復禱得雨浮澗以出辰貴夷兵從王師征廣西悍不可制上司檄路旁民移避四十里公歎曰曷至此耶止勿避第豐其餼廪而分督人巡視諭之法夷兵過迄不敢逞巡按御史數才公以聞賜勑旌異進常徳府同知民數千遮道悲慟衣履為之分裂公一一撫之曰我將加惠若乃去常徳學久弊公心語曰是非所以本政化也規措一新丁祭日井忽告涸禜而得泉郡人志之蘄黃清軍者弗克事巡撫都御史委公公於衆中察數人者詞色異拘之别所少頃果有發其奸者人驚以為神由是争自首得久不從役者三千餘尋署知長沙府事事治民孚一如常徳湖南軍興公督民兵數千入辰沅助官軍又部公帑數萬赴武崗糴軍餉皆有成績而還嵗造幣惡兩司官率坐累左遷議屬公公減常價三之一幣成無不中度者巡按御史復上之朝賜誥旌異將有守郡之擢而公浩然有去志矣公孝友恭儉出天性律己嚴筮仕日即召諸子曰汝曹勿以吾得官可自肆命誓其志於庭長者請業醫次者請業儒幼者請如次兄志公始釋然請業儒者即今太守君也家居十八年起居服食不異韋布鄉閭相戒以不義為恥邑大夫就而問政如禮大師焉卒以治壬子四月二十有五日享年七十有九疾革命書遺言戒仲子曰㢘慎終始為國為民戒諸子曰勤儉苦學毋隳先業語不及私配黃氏贈宜人繼羅氏封宜人皆以賢明佐公婣黨稱之子男六人長延年義官以醫鳴次延夀成化己丑進士歴監察御史以直道外補起知徽州府事次延齡太學生皆黃出次延福次延祺並為儒學生次延禄延祺羅出延福延禄皆側室田出女三人長早世次適士人賀春次適儒學生陳謙孫男八人長璋次琇次瑁次琮次璜次珩次璇次瓛孫女六人噫不佞嘗承乏史氏矣觀公之所樹立若龍陽常徳之政視古循良之臣豈多讓哉矧象賢之子紹其學名益顯法其政惠益所以敬承公後巋然為一時之望者盖方進未已也然則漏泉之澤汗竹之紀大筆特書當不日見之公又何憾於九京也哉是為表
  翠環處士胡君墓誌銘
  新安舊俗有得於先正之遺風故好禮尚約無慕於豪侈之習四方以為難數十年來漸以銷斁而莫甚於親䘮飾殯儀崇佛事僣儀踰越所費不貲附身與棺者甚略而述徳誄行昭逺垂後之作無聞焉間有之則亦取具示觀聽爾非用其情也歙胡氏子宗介其友王宗植氏以狀來請其考君處士之墓之銘詞核意勤出其儔輩甚逺會予以疾謝文事然悼今撫昔義不獲辭處士諱虎字士儀世居歙琶塘曾祖先逺當元季嘗起義捍盜以安鄉人其配則師山先生鄭公女弟也祖伯恭國初被薦不起吟嘯翠屛山下學者號翠屏先生考彦美亦名士祖妣許妣呉繼鄭皆里之舊家處士自幼敦敏如成人居勵學出幹蠱務得其二親之心乃已彦美君嘗葺譜收族處士佐為之不以疏逖豐歉為詳略執二親之䘮過哀而營壙妥靈必以禮里居琶川原有陂塘中塞處士計聞官調役則民愈困畫䇿以喻鄉人履田出貲不月工完其惠利甚博以義復里社之祠便祈謝而淫祀佛老一屛絶之里貧病無告者拯之視其力而材良行修之士必倡延之為里塾師晚築室端居取庭草不除晚山相對之義自號翠環居士士夫間亦因以名焉又擇里北大白山麓為生營而以治丁未正月五日卒享年六十有六疾革前兩日召諸子付後事神氣不亂配方氏棠源人楚華女嚴正有禮族黨賢之子男四人長即宗次曰名曰益曰滿孫男六人葬以壬子某月某日處士承世徳而能不鑿其所禀和易曠逹有語輙盡雖無位守而行其鄉者率多長厚之事閨門之内雍而不譁然義不可者未始徇時為之居家奉身一以㢘儉非舉祀接大賓衣不兼食不重諸子奉訓率其行無改亦可謂履順守正之君子矣嗚呼使一鄉之間得胡處士者一二為之表則烏有不能返淳樸之俗以復於先世之舊觀者哉而今已矣可不銘諸銘曰孰靦其光弗之慎兮孰睨其時弗之徇兮有歸其全業之振兮有昌其人澤之浚兮
  溪東孫處士及其配呉孺人墓誌銘
  溪東孫處士彦正捐館之三十二年其配呉孺人始告終其子璋將以治壬子冬十月二十四日合窆於白雲樓之先塋前期奉故汊口程隠氏與今藏溪汪琳氏二狀來請所以昭其幽者予素善璋而隠琳之狀亦核可徵也乃序而銘焉序曰處士諱存徳其字彦正世居徽之休寧曾大父希佺大父宗惠父士陽皆以徳履重其鄉母隆阜戴氏生三子英徳京徳處士其季也士陽父卒年未四十有母在堂而英京亦早世處士能以孤子起家孝事其兩世無違志居間即延師講學鳴琴不伍於俗而以三省名其軒志懇業成比之士陽甫存日不替益盛矣處士風儀峻整重然諾惇行義正統中郡舉大家實京師處士當行即走行在所上言母老缺侍狀獲釋歸歸益刻意於善嘗值嵗祲賛其世父用規發粟四百碩賑饑而中任之以是用規得如令受冠服之榮處士亦自是於貧者必隨其力所及嵗賙之粟負逋而弗克償者焚其劵英徳死有女㷀然處士子之及筓擇嫁剡溪呉士元溪東孔道行者無所憇亭其渡口以濟困暍族孤孱而摧於横逆者必振之使有立至於拓先基表先壠尤惓惓奉其責而不以自逭也鄉先逹尚書楊公侍郎呉公都憲程公亟稱其為人而與之納交焉呉孺人出邑之臨溪叔祥君女也佐處士有禮尤善以勤儉持其家而孝敬慈淑與處士相髙奉孀嫂甚謹晚失壯子而為處士置側室仰氏汪氏如娣姒遂相繼有子親教育之成而處士不及見也孺人年益髙主家益健其行至於弱者慕暴者馴一時名宗率自以為弗及處士生永樂壬辰九月十一日卒天順辛巳六月十六日得年五十孺人生永樂癸巳五月十八日卒治壬子四月十四日得年八十子男三人長世美早逝次即璋也今長區賦次玘女四人長適歙邵村張禎次適同里率東程昻次適歙溪南呉道榮次適戴岩大母之族也孫男二人長實次寯孫女四人俱未行曾孫女一人尚幼予觀郡乗謂新安地斗僻而風氣完故前代鼎族多以避難來居苗裔相承守其祠墓奉訓弗墜殆不誣哉盖孫氏譜以為江東諸公子之後至唐曰金吾公萬登始居休寧之黎陽七傳曰大公遷坑口又五傳曰子厚遷草市至諱宏父者當宋季來居溪東生安卿則希佺之父也呉氏譜以為漢番君之後至唐曰侍御公少㣲暨其子中舍君鞏俱以文名鞏七傳曰琇仕宋為休寧令生五子分居邑臨溪諸處盖叔祥之所自出者也若處士孺人之賢與璋兄弟之克肖法宜書而予又歸重其先世者所以進其後之人俾圖無忝也銘曰
  有焯一士淑行在躬允孝且友業充譽隆碩人相之無靡無妒子也克承職是之故膴膴髙原白雲之鄉有卜其傍雙玉偕藏大江東馳番水西注瞻斯敬斯維後之裕
  休寧儒學生程公昭墓誌銘
  予於諸族中子弟特才公昭而公昭以叔父事予亦謹予北上之明年忽以公昭訃告為之扼腕不懌者累日又七年南歸過率溪書院其子法出遺像示予宛然公昭殆不忍觀也法泣言塜上之石未有銘敢拜以請會予疾不能執筆久之公昭族弟曾從予學數以為言乃序而銘之序曰率溪諸程與予同出陳將軍忠壯公至公昭為三十有五世矣公昭貎癯性介在童稚即錚錚若成人長老異之曰後有炳然振吾族者將在是子乎因名之燿字公昭公昭讀書家塾日開警於經傳不必成誦而講説敷繹悉中理稍長里中少年率師之其舅氏汪世行令君語其父鎬曰燿也慤是不可但已宜朂之成會世行往宰醴陵挈與居以是學益事益核歸被選為儒學生未幾諸同舍者多遜其業精専至於事可不行尼亦恃以决婁侍御克讓董學政南畿於休寧亦進公昭俾與秋試不偶而汪令君改莅新昌公昭復侍行令君每喜從宿儒問政得失於是公昭獲往見張太史廷祥彭狀元敷五兩人亦皆器公昭曰佳士公昭負識見卓卓不茍尤篤行義事父母能養志與兄炫及弟焰一不失矩度父䘮極哀屏去浮屠法不用祖墓敓於歙江氏毅然與兄恊力愬官必直之乃已予嘗會逺近族人作統宗譜公昭與焉凡有所考誤正譌率先意與予合在新昌又佐汪令君作縣志蒐獵纂次亦秩然可觀後竟以積思苦學得孱疾不可起公昭曾大父敏大父玩與其父三世皆有名里中母汪氏令君之姊也公昭生正統戊辰四月六日卒成化乙巳閏四月十三日得年三十有八娶里之呉氏子男三長法次儀次湜湜不育女二長静適里人呉遷次止尚幼法等以治辛亥十一月二十有四日奉葬所居西園負乙靣辛於是公昭之卒八易寒暑矣悲夫銘曰
  九仭垂成忽告圯千里風馳蹶而止猗嗟若人適類是命兮奈何妥於此
  處士李公墓誌銘
  髙邑李公之治徽州也恒以其父處士春秋髙不獲迎養為歉士夫間為作公餘愛日詩慰解之少間將上其績於朝計取道可歸省而部使者以郡事委君留不遣先尚書襄毅公夫人之䘮又檄督葬事治丙辰春正月竟得處士之訃君號慟累日命其子來休寧請曰珍不佞幼見知襄毅公且莅䘏典於兹未即工而去有遺憾焉惟是門下之義甚久敢以銘託予發書歎曰嗚呼君之用情猶我也是何可辭按其所自狀李氏世居真定髙邑曾大父徳甫大父安國初嘗有仕籍坐謫戍遼東廣寧之左屯家焉父榮娶於梁生處士盖永樂戊子嵗九月二十五日也處士諱鑑字克明性淳樸孝友雖處行間早失怙而執禮譲喜儒雅不失故宦家矩度時當家難之後或邀之為賈人走四方以自殖者處士謝曰商務華農務實吾寧甘畎畝以貽後之安爾由是竭力服田以奉母生盡養沒盡哀又撫其弟銘為之娶節緒浮費家用漸饒嵗時祭燕有常而周窮濟急亦隨其力之所至無恡鄉隣翕然稱之處士見珍有偉質恒語人曰是當起吾家者遣從師授學底於成邊吏嘉歎以處士為賢處士卒治乙卯嵗十一月九日享夀八十有八娶侯氏有淑徳年五十九先處士卒繼俞氏亦克相夫子男三人珍璉璠珍舉成化丁未進士授徽州府推官有治績璉以功長五十夫侯出璠俞出孫男七曰來鴻來鳯來鵬來鶚珍之子曰芳華璉之子鳯鵬鶚皆都司儒學生女四長適廣寧左屯衛指揮周徵男輔次許適浙江按察司副使文貴男三省次許適正千户果俊男某次在室珍歸將奉處士葬城西五里許錦川先塋以侯祔焉予觀趙郡李氏在唐族極盛賛皇文獻公趙國忠懿公父子與其孫衛公三葉相唐而髙邑族素立名在循吏傳嗣多賢宦業不乏今其世逺矣而處士實出髙邑又得郡推為之子意天於善人之久詘者將振之也然則紹先烈以上及其父俾褒䘏之恩賁泉壤而增輝於家乗不有待於異日哉銘曰
  維趙李氏積深慶崇孰戹其先浮海而東履屯向亨有淑一士膺夀孔多亦顯其子身雖往矣不亡者存溯原有需赫其貤恩西城錦川中作華表堂刻文永妥斯兆
  沙溪處士汪君墓誌銘
  郡學生汪祚奉其大父處士君之命來從予學於休寧南山中踰年予往報君歙西沙溪上時君已抱疾不能興命祚禮予於堂因宿焉明日祚道予徧視其所居曰此為稼同以斂穀此為静樂以佚老此為三益則家塾在焉皆我大父之所力營而貽後人者也又出履其所居之東曰此為忠烈行祠以奉先世祖越國公此為宗徳祠以奉本支祖司農府君以下皆我大父合族人而為之垂成者也還坐堂中則又手一帙以前曰此為崇孝編以紀先世之文獻亦皆我大父之所裒輯而將刻梓以傳者也予因憮然曰賢哉汪君惜不獲識其顔面何如人顧其所立有如此者嘉歎久之乃去去未幾而君果以不起聞時治壬子冬十一月十有四日也予既遣奠君而祚來以銘見託會予有召命不及為乃使人尾舟相候始克序而銘之君諱慶宗字宗裕曾祖俊徳祖子原父貴新母棠樾鮑家女生君性孝友不羣䇿者以為是真能裕其宗邪居父䘮一用朱氏禮比葬或上其僣於官巡撫侍郎周文襄公曰此禮也烏得謂之僣哉抵告者罪一庶妹失愛於父君厚其裝遣之與二姊同御其家最嚴對妻子未嘗見齒至與鄉族則甚和而亦不茍徇也社壇稅為鄭氏専必均之乃已又嘗言縣官新安地多山而瘠請五穀之外藝桑棗以自給縣官是其言為下令民獲利至今君自處最儉而好施予代人官征而不責人之私負以急告者必周之於士尤篤寓秀水日有胡英林鳯二生才而貧君數資之遂相繼舉進士先墓上下二十世悉植木伐石為表墳菴田敓於異姓者倡弟愬於朝而復之嵗與族人四會食序昭穆子孫族姓多聚教館中從子濬濂相繼領鄉薦而祚亦負志力學有可冀以成者君不及見也沙溪之汪出越國公第四子之後居歙之唐模十一世祖叔詹宋崇寧丙戌進士歴官司農少卿以忤秦檜不大顯司農生若海直秘閣别居古城山史有傳若海生常州倅擇善擇善生建寧察判時中察判生貢元起莘起莘生人鑑始居沙溪俊徳之祖也貢元當宋季嘗傾家資與止屠城之師而俊徳受業鄭師山先生師山死國時以孤託之盖累世以節行聞宜君之所立如此也君卒年八十有一配溪南呉氏持家有法族黨稱其賢年六十有九先君卒子男二長隆孫亦先君卒次佑孫女四長勝貞適潭渡黃齡次松貞適溪南呉歈次柏貞適攸縣知縣江昌次堅貞適竦塘黃迦孫男五長道祚次道彰次道充次道芳次道齊道祚易名祚道彰易名魯並為郡學生孫女三曾孫女六墓在古城山祖塋之右初越國故廟在歙雲嵐山婺源裔孫元帥同當勝國時捐田奉祀甚盛廟祝沈氏冒姓而有其田君合族人言之官不報則移書婺源諸汪若今成都太守奎山東憲副進大理副堅江西僉憲舜民言激切動人諸汪義之乃以委元帥嗣孫宗紹主其事經二十年不决而君佐之益堅事卒白人以是竒君而婺源諸汪皆予姻家也故知君實詳而銘不可辭銘曰
  沙溪之汪出宋司農溯厥淵源越公之宗數百年來有啟有續迨處士君志彼前躅蹈義秉禮卓乎不羣貴弗在爵學弗在文其貴以天維徳與齒其學以身有徵孫子古城山麓蔚爾塋圍君復何憾式全其歸有道之碑克副者少鄉評既公嗣有褒表
  故唐孝子黃府君祠堂碑銘
  歙潭渡黃氏以成化乙酉嵗建其逺祖唐孝子府君祠於里第之東每嵗正元日子孫進謁禮成長幼以次拜起序飲而退二仲之望族長率子孫之勝冠者舉祀禮焉飲福受脤具有規約而所費則出於先世贍塋之田行之餘三十年矣府君裔孫今兵部職方主事華始具首末請書其麗牲之石走觀唐書孝友傳總序以孝獲旌典者二十九人府君與名而莫詳其事盖州邑未嘗以其平生履行上史官也走乃為考郡乗參家牒旁蒐傳記而書之曰府君諱芮本江夏之族自祁門左田來居歙西九里之屯村後值盜起黃之族人集衆屯此以捍鄉井乃更號黃屯府君曾祖諱璋祖諱亮父諱光母程氏生府君而卒繼母洪氏實長育之府君天性純至奉親以孝聞建中初洪氏抱疾危甚醫不奏功府君刲股肉作羮以進疾隨愈父卒號泣晝夜不絶聲遂廬墓終身芝産十四本木連理者四逺近嗟異以為孝感刺史盧公上其事得旌表門閭盖貞元十九年也府君生以上元庚子三月七日卒以太和辛亥十月十三日享夀七十有二葬歙之向杲寺西配程氏子三人曰文瓉文炳文徳巢賊之亂自黃屯徙溪北居之賊重其孝行遣人慰諭下令毋犯其家號潭渡黃氏迨今幾八百年子孫不下數百人勤生力學衣冠褒偉見之者曰此孝子之後也府君葬處更代既逺地荒草寒而往來者率相指曰此孝子之墓也噫府君何修而得此於當時後世哉一好徳之心同爾自后王降徳之典廢孔曾授受僅筆之書誠以為世無悖徳悖禮之人斯化行而治可成也使唐之季在位者知孝則事君必忠莅官必敬伾文無所售其術牛李無所成其比宦寺方鎮無所騁其惡順徳舉而犯上作亂之事泯矣惜乎其以孝稱若府君者多出於逺外農畝之間其盛至於感鬼神格草木化强暴上之人亦未始不作興之而終無補於治也昔朱子守南康下車即詢唐孝子熊仁瞻之墓宅為文奠之禁其樵采又言之朝請復旌門如舊大賢君子之急先務盖如此府君之名實與仁贍並列安知他日無良有司者取法朱子追表其門與祠相髙感動其民人以興於行而副我列聖孝理天下之意哉走既序其事補舊史之闕且為銘以系之銘曰
  允顯新安環山帶川自昔炳靈篤生材賢唐三百年名著國史有歙一人曰黃孝子惟是孝子至性天成善事其親顓顓厥誠早哀失恃鞠于繼母母疾莫救樂刲其股作羮以進母疾獲痊兹匪人力實監於天父沒悲號夜以繼日廬此墓左終身不釋有樹連理有芝競芳孚彼草木匪孝何祥里人驚慙孰克致養流聞刺史頓首言狀當宁曰嘻孝哉若人往旌其門式降恩綸棹楔巍巍見者傾竦褒顯一人列邑風動閲世既久居然墓林樵蘇自戢盜弗敢侵矧是錫類有蕃孫子潭渡來居亦數千指故宅之東爰作新堂合其宗人以奉蒸嘗鐘鼓有嚴豆籩夙戒孝子來享生氣如在孰非人子孰無是心觀感擴充匪古斯今惟皇撫運克篤孝理虞周化成圻内伊始有美嗣人或奮於朝或成於家孝澤孔昭我作銘詩勒之貞石朂哉孝孫永保無極
  孫君以寛墓誌銘
  新安孫氏在休寧者以雷溪為望至諱忠原者贅汊口程氏而居焉至以寛君再世矣於是又有汊口孫氏口分世業殆與雷溪相髙非似續者之有人而能耶以寛其字也諱存仁性淳樸善事其父母其父曰岐隠翁母曰富溪程氏皆愛賢君曰孟當益興吾宗翁之季曰雲隠處士富學問昌於詩君從之游而親年髙有弟七人闔門男女百口日給孔艱君慨然曰學不可終遂矣與諸弟謀幹蠱曰某之呉某之粤恊乃心力無敢異議居數嵗家果益興如親言君既致大阜思所以維之者乃立條約不私畜不析産婚䘮祭燕泉布出納比閭間慶弔還往周恤假貸悉按古禮度可行者為之節且延師儒訓子姓躬督教之由是汊口人稱家政之善者必曰孫氏君又將建先祠訂宗法如浦陽鄭氏而疾作不果為之君曾大父諱興大父即始居汊口者岐隠翁諱春殷别有傳君配亦出程氏壼範相承賢淑有聞君平生好簡逸惡侈靡乃獨愛鞠藝而玩之不斁因以菊自名卒成化壬辰嵗九月十九日得年四十有二丈夫子三廷傑廷弼廷式女子一適程永浩孫男子二友進友縁孫女子三以甲午嵗正月十一日卜葬里之白楊塢二十四年矣廷式始以君表弟正思之狀來請銘汊口富溪之程與予皆同所自出且聞廷式兄弟與其諸房守君之家規弗替至今然則君豈直一鄉之彦而已是宜銘銘曰
  無咎承考孰悖之畏念鞠子哀孰盭之愧有堂構矣亦學友于肅彼家規莫之敢渝繄若人兮胡弗夀豈月旦有言不亡者在黃花采采白楊蕭蕭最行勒銘惟後之昭
  處安汪翁墓誌銘
  歙稠墅汪翁以成化壬寅四月十五日卒于家其子泰護屬其姻家儒學生程陽奉狀來請於休寧值予方以服闋介行李將入朝辭之而陽於予為族孫請甚堅乃不克辭而序之曰歙西諸汪皆唐越公之後而稠墅之望彌著其先在宋有諱應元者事理宗至提刑予嘗得其論役法狀而讀之事核文簡有憂國活民之情又嘗得吾宗丞相文清公所為誌銘而知履行之詳審其為一時名流不誣也公之族甚蕃而阨於元季之兵燹至翁之大考國佐始出而振之考士美又克繼之遂長一區之賦有名鄉曲間士美君三子翁最少而性淳慤與二兄繼長區賦能不墮其父業二兄繼殞諸子尚幼君益自刻厲以亢宗植家為己責上奉其父下撫其子盡心力無違禮又推其所有以應公家而惠其隣里婣戚宗黨之不給者由是義聲然起一時一時競者以平暴者以歛教其二子讀書敦行如己志二子者奉訓唯謹君因自號處安翁以家事付之而自適於溪山觴詠間不復闗世慮杖屨所至人必以為榮卒年八十配江氏卒成化壬辰九月二十六日年七十五與翁合兆子男二長泰護次泰常女二長適棠樾鮑泰次適向杲呉槿茂孫男三長元俊次元傑次元傳孫女二長適胡某次適呉某曾孫男二長璜次璉墓在里之鰍堨原翁諱敦慶字文厚其羣行若此嗚呼其亦無忝於文獻之族而法不可以不銘者乎銘曰
  一鄉善士衆所推賢者以勸愚者規成此下俗淳弗漓處士汪翁宿且耆孳孳好義老不衰逺膺福履百嵗宜今其已矣寧不悲盛徳之後嗣者誰子孫詵詵慶所遺鰍堨之原山水竒我銘敢比林宗碑
  資徳大夫正治上卿掌通政使司事太子少保禮部尚書致仕張公墓誌銘
  治癸丑夏四月二十有六日掌通政使司事太子少保禮部尚書致仕張公卒於京師之第訃聞詔遣官諭祭其家仍命有司為營兆域如禮於是公之子兵部車駕郎中忱將奉柩歸其鄉前期以翰林編修白君鉞之狀來請銘謹按公諱文質字允中世居永平昌黎相傳其七世祖朂嘗仕元為翰林學士承旨至公之曾祖曰繼和祖曰廣考曰鑑而廣嘗仕為山西繁峙縣沙澗驛丞兩世以公貴並贈資政大夫工部尚書祖妣王氏贈夫人妣楊氏封太夫人始公父侍學于沙澗早卒遺腹得公賴王夫人親抱育之少長遣入縣學為生員公茹悲苦不堪而刻意問學期自立以亢其宗正統辛酉遂舉京闈鄉試第二人明年登進士第授工科給事中值己巳之變中外多事公與同列屢進讜言以輔政而公體質凝逺音吐鴻鬯尤為一時所器重景泰庚午陞都給事中壬申陞通政使司右參議英宗復位初廷臣多不當意者獨嘉公陞左通政進通政使數被賞賚憲宗嗣位久之以考績陞兵部左侍郎成化乙未進工部尚書並掌通政事今上正位東宫加恩廷臣公太子少保明年調禮部尚書莅部事尋以母憂去職服闋仍掌通政事會同官有以左道進者謀奪公位公覺之遂引疾去盖家居凡七年及見左道者之敗而公等被陰嫉者或起用於時或令終於家然後論者知天道之不爽如此公為人謹厚雅度有容終日恂恂不妄言笑典出納前後餘四十年每朝廷有大政刑必預議有大典禮必在列公亦感列聖眷知夙夜奉公思以濟時澤物而局於官守不克自見然其存心制行不茍為異同以趨時好望而知為福人君子也性孝友每思王夫人恩薦享之日或哽涕不已至有官始克迎楊夫人以歸奉養備至待異父弟妹無間言於故舊鄉黨無論戚疏貴賤在困中者極力拯之必濟乃已公享年七十有三娶王氏贈夫人繼張氏封夫人子男三長忱己丑進士即郎中君也次慥鄉貢進士次懐太學生皆王夫人出而慥懐先卒孫男二長葵太學生次蘭女五曾孫男女各一公墓在邑西會東社之原惟先尚書襄毅公與公同年進士而友相得故走獲以童子親几席聽教言中嵗去國不及拜公幸兹還朝則公已捐館嗚呼先友盡矣忍不以銘而才謭文陋不足以發公行治之詳誼在通家又不敢讓則次其事而銘之銘曰
  惟天降材亦難其成惟器之碩斯用之宏繄若張公自其有禄鉅人元夫占者屬目一仕青瑣再官銀臺封駁之績對敭之才進位文昌載加宫保竭厪效忠屢閲勲考英皇景帝暨我憲宗嘉此老成恩崇譽隆公事三朝一節敬慎守厥攸司弗究其藴人謂公器福禄孔宜彼憸讒兮嫉而尼之褒賢殛頑天道甚邇公雖云亡何憾于彼營墳有使諭奠有文哀榮始終無愧前聞會東之原有妥室貞珉勒辭百世無斁
  驃騎將軍右軍都督府都督僉事李公墓誌銘
  公諱㫤字明逺其先起西陲自宋元來世有西寧之地至公祖南哥當國朝混一初首率衆内附太祖髙皇帝嘉其誠俾同知西寧州歴官西寧衛指揮僉事父英嗣其官事太宗文皇帝屢從征伐以功封奉天翊衛宣力武臣特進榮禄大夫柱國會寧伯母夏氏封會寧伯夫人初會寧公為將有威名坐累失爵而卒公年甫十二母夫人上書愬其功英宗睿皇帝惻然念之授錦衣衛指揮同知未幾有詔録勲臣後復進都指揮使憲宗純皇帝即位之又明年舉將才尚書姚文敏公以公名上進左軍都督府署都督僉事分練五軍營尋用兵部言莅右軍都督府事是嵗秋大閲立團營十二又領振威營公久在散地一日被廷薦受簡知於士馬訓習戎務張弛殫厥心力聲稱翕然庚寅嵗祲畿内盜起詔侍郎葉文莊公及公等三人往綏輯之癸巳監修禁城己亥督治盧溝河决而山後以回禄變告勢及四陵復詔公發旁近兵撲之公每受命寢食不遑務竣事乃已而先帝亦賜賚優渥同官者不及也庚子中貴人汪直來監十二營奏罷公仍分練左掖軍又用中貴人張敏言罷之而尚書余忠肅公言公可用乃分練神機營公上疏請罷不許乙巳請告展墓許之公至西寧治别墅自號松巖拙叟思終老焉逾年不至詔兵部檄陜西守臣促公始入朝今上皇帝嗣位初再上疏請罷亦不許壬子用建儲恩實授都督僉事而公已抱疾不可出矣癸丑夏五月十五日卒於正寢訃聞上悼惜賜棺槨齋糧麻布遣官諭祭者再凡一切葬事悉從官給臨壙朞年及再朞詔亦遣使祭焉公為人儁悟沉著喜讀書尤工筆札所交一時名人誓必嗣其先烈而遭時承平不克自見結佐五府典列營三十年自壯至老持己矜嚴守官介慎雖與時忤不恤亦可謂世勲之巨擘者歟公享年六十有四配胡氏有淑徳封夫人先公卒子男十三人長瑁太學生次㺬舉進士今尚寳司丞次次璠次璵次珵次琦次璘次珂次珮次瓘次瑞次瑢㺬璵胡出餘出側室陳氏董氏女二人長適廣義伯子英鎮次適指揮子張銳孫男五人長寜嗣錦衣衛指揮使次安次定次夀延次夀顯孫女四人尚幼㺬等將奉公西歸與胡夫人合葬西寧巴州先塋前期以翰林編修徐君穆之狀來請銘憶當成化初先尚書襄毅公在兵部首舉公而用之故予得數與公還往知其人義不可辭銘曰西寧膁膁惟陜之藩李氏在州世屬櫜鞬允顯貳車首識真主爰錫金緋秩比亞旅有赫代將分茅會寧功髙謗興慶衍于庭惟驃騎公世武孔力亦篤詩書安此家食錦衣輝雲崇徳昭勲以才受知入佐五軍乃肅戎行乃拯民瘼國有大功亦籍經略歴事三聖勞勤實多進止何心出入逶迤公志未酬公疾弗起有子如林一濟其美惟皇念舊䘏典載頒以窆以奠于彼家山冠劍之蔵永妥窀穸貞珉勒辭百世無斁
  懐逺將軍忠義前衛指揮同知凌公墓誌銘
  公諱錦字日章凌姓凌之先盖出衛康叔康叔支子為周凌人以官氏子孫散處江浙間至呉偏將軍都亭侯統著名史册而句容故呉甸也句容之凌相傳為統後在唐學士凖在宋侍郎䇿各以其地顯公家句容之郭干村族亦鉅而失其譜公之祖福海妣田氏考天夀贈懐逺將軍同知指揮使司事妣白氏贈淑人天夀君當永樂初以詿誤戍興州中屯業中圮然獨撫公曰吾所為無愧心者將恃爾以亢吾宗無自棄也公受命感奮必思以自効宣徳初代父軍中騎射之餘時從儒者問書史大義而於一切世態俯仰宦跡通滯物貨竒贏悉鉤探其情勢而欲手操之盖公性沉鷙有術長身偉髯慕古䇿士亦每以䇿干時名公卿諸公亦多折節與還往正統中從大將軍擣敵于甘州烏嚕乃歸以功長伍什夫上言興州官軍當分番宿衛而地逺外非便兵部是之得旨許内徙忠義前衛己巳秋敵大入冦京城戒嚴公從副將軍戰敵彰義門又追敵紫荆闗以功試百户景泰初貴州苗作亂公在行破其香爐山諸寨進副千户金齒守將知其能請隨以自輔天順元年正月以逓奏入京預迎英廟復位進指揮同知食禄錦衣衛英廟亦識其人數有賜賚詔乗傳取馴象於雲南還奏稱旨久之曹石擅政陷文臣典兵者公坐與善調凉州明年與邊將出禦敵敗之功未上值英廟燕間忽思公問所在左右曰在凉州即日召之時方革迎駕功進者兵部俟公至上劾英廟曰非也其仍舊職不問公感上知遇脫險即夷遂獻其名馬廷謝不復出以老疾自免日與方外者遊而於世故亦未始相忘聞朝政闕失暨邊報民瘼與客亹亹説不倦自號無黙子放遊江東西淮海間自豪於賈人十餘年乃還買西山田三千畝以濟饑捐地以瘞貧死者千計築大第作土室壘山種樹日坐卧其中雖事聲色而所食無珍味所服不過唐巾氅衣自以為得異人授金丹至訣恒自閟不以告人也又時操觚著書以仙自命雖見哂不恤治壬子二月二十四日忽得疾不起享年七十有九配楊處士舜之女恊公起家勤儉孝睦親黨稱之先公十六年卒贈淑人公子男二長雲漢今懐逺將軍指揮同知婦曰程先少保尚書襄毅公之女予弟也封淑人次雲衢後公八月卒婦曰陳陜西按察僉事峻之女公女四長適參將都指揮魏啟次適錦衣百户子呉純次適錦衣千户趙艮次適錦衣指揮子葉順孫女一公長子暨兩長女楊出餘多出側室雲漢將以癸丑八月卄二日奉公葬都城之東南平屯塢前期匄予銘予與公雖至戚而情不比間有違言亦不為忤盖公晚而知予其屬壙之言亦惓惓在予嗚呼悲夫若公亦豈非行間之表表不可多得者歟銘之可也銘曰
  惟凌之先材武有聞肅肅亭侯世逺而分粤懐逺公其智孔邃業亨宦成弗繫世類金帶緋衣出彼櫜鞬角巾草屨跡近超煩豈句容人多慕先老企永厥年孰振其槁亦既有年有女有男如公得斯當斃而甘爰歸一坵平屯之塢我弗辭銘俾顯終古
  汪承之墓誌銘
  承之佐予編刻新安文獻志於南山堂役鉅而弗克就緒也上書郡侯言是不宜獨勞郡侯韙其言即日下屬縣協力竣事而承之躬校讐訪遺闕雖抱疾或往反冒雨雪不自惜一日請歸言動安好不知其有疾也又數日以疾革告予大駭亟命壎子往視而承之說後事亹亹不亂已乃泣下曰吾不能副先生之教矣竟不起時治丙辰十二月卄七日年甫四十爾嗚呼悲夫承之諱祚歙沙溪汪也新安諸汪皆祖唐越公而沙溪有宋司農少卿叔詹及其子直秘閣若海族益顯承之距若海十二世詳見予所銘其祖墓云承之少失母呉氏壯失父隆孫君雖孱多疾而英豪材敏負大志必有以自見入郡庠治小戴記從學方太守進又之越從學毛僉事憲為經義豐蔚可觀而旁治諸經史子傳參究博極至廢寢食積書萬卷猶不以自足前後經四提學御史每試必進之嵗乙卯試郡庠第一上南畿有媢之者中以飛語竟不獲薦承之從予遊將十年其為人動必慕古居親䘮過哀至嘔血成痼疾奉繼母如生己者撫繼出弟妹極友愛事叔父崇禮君甚謹事必咨而行長子冠用朱氏禮以倡俗又刻予所編心經附注以傳曰此聖學之基也承之娶方氏生二子恂恪三女岩音兆音魁音治命以其季歸予族姪曾之子從進曰吾與曾友善毋食吾言承之所著詩文有寳經堂稿若干卷又輯其先世遺文為崇孝編若干卷恂以其從叔儒學生魯之狀來乞銘噫承之已矣予尚忍為之銘墓也哉銘曰天胡降材弗成而烖士立孔卓乃毁于璞繄命則然孰夭孰年全歸若子亦曰不死
  恭人鄭氏墓誌銘
  恭人鄭氏諱玉香世居淮安宿遷為故太保吏部尚書鹽山王忠肅公之冢婦今錦衣指揮竚之室初恭人之考君曰文宣徳中為典史鹽山而忠肅公以都憲出撫江浙川陜無寧嵗君之配曰韓孺人每上謁太夫人宋氏於里第必擕恭人與俱時恭人年五六嵗端淑如成人太夫人竒愛之將聘為婦以書告忠肅公公曰吾方受命於外王事孔殷不及顧此也惟夫人主宜無不可會君以績最陞吏目定州而忠肅公還朝又未幾而君以老得休致由是不相聞數年忠肅公念無以致婦者以書託其友南京都憲張公純值張公有事入覲盡室行至宿遷代之舉納徵禮而挈恭人歸王氏當是時忠肅公再出視師遼東錦衣君實侍行在邊十餘年恭人能盡婦職奉公姑甚謹又每以忠孝勉錦衣君甚力久之忠肅公復視師二廣錦衣君以入國學留京師恭人年益壯内政益修暨忠肅公以耆徳總百僚英廟念其功録錦衣君千户而恭人所以事其舅佐其夫者不以大貴顯而小或肆也忠肅公既沒錦衣君寖嚮用而子女日亦盛恭人治家一如忠肅時由是錦衣君賢聲日著子有娶女有歸一時公卿家率自以為不及恭人之生以宣徳己酉正月十五日其卒以治癸丑九月二十五日享年六十有五子男二長宣武學生先卒次疄中軍都督府經歴女長適天津左衛指揮黃溥次適國學生楊鏜孫男二長允恭亦先卒次承宗女五長適馬溥次適錦衣千户韋綱次適錦衣指揮張禹之子其次適錦衣千户趙輗之子其次適騰驤衛指揮夏銘之子疄等將奉柩歸以卒之嵗十一月十一日葬鹽山之太平鄉安都里毛兒園祖塋之次前期以鴻臚髙君岱之狀來請銘走家亦出河間幼承忠肅公誨顧而獲與錦衣君還往聞恭人之内行甚悉不敢以鄙樸辭也銘曰維宰忠肅立朝桓桓家規孔嚴為婦實難有鄭之媛配公之子賢不以忮敬不以弛名與徳嫓是曰恭人胡弗永年遽韜其真紀行刻銘新壠故地世澤之長閫範之懿
  指揮魏君墓誌銘
  君諱啟字景初姓魏氏世居邳之睢寧曾祖興國初以材武東平侯軍中為隊長祖真佐太宗入靖難歴官寧夏指揮僉事父政嗣其職累用戰功至都指揮同知母王氏封夫人君生世將家雖嫻武事而喜讀書親賢樂善無紈綺之習成化初以舍人從襄城伯出討川貴夷之梗化者拳勇智畧已駸駸有名於幕府時同知公已老兵部請以君代長其軍為濟州衛指揮使會昌侯在五軍奏用之俾總練士於中軍廷議建團營十二營以定襄伯督之君獲總練士於振威營久之復用保國公奏以君居十二營中軍主宣令於下將吏皆服君舉錯之宜而凡前後總戎者亦皆才君不自釋會河南汝寧盜起刼府庫殺長吏兵部薦君可獨任詔進署都指揮僉事奉璽書往守其地君至申號令閲軍實籍民兵捕劇賊而鎮之以静一境晏然治初用薦充右參將將移守蜀之松潘以恩詔實授都指揮僉事時龍溪寨畨酋雨東數出為邊患君設伏三處而自督官軍往迎之馘其徒三百人雨東敗走居人始安而議者以君招釁詔落三職還京師兵民皆為不平而君怡然不自辨歸舟抵通州值大疫遂卧疾不起時治癸丑閏五月十五日也得年五十有七配凌氏忠義前衛指揮同知錦之女封淑人子男二人長曰瑺嗣為濟州衛指揮使次曰瓉女二人俱在室孫男三人長曰江次曰淮次曰湘孫女一人君弟昇及瑺等將奉君柩以是年七月十四日葬都城西白芷坊之原負壬向丙前期來請予銘予女弟適錦之子雲漢故於君連姻往還相好也今嵗予被召北上君方西還相遇於淮而予舟先發盖抵京未一月得君訃為之驚悼不能已已銘豈可辭哉銘曰精悍之資通練之譽如駿斯馳乃蹶其御有餘福祉維後之留我銘昭哉聿寧斯丘
  中奉大夫宗人府儀賓郭公墓誌銘
  公諱巖字景瞻姓郭氏世為漢中南鄭人曾祖考文通元季以功封隋國公祖考雲歴官湖廣行中書省平章政事國初内附太祖髙皇帝嘉其誠授宣武將軍南陽衛指揮使考溟復以功進榮禄大夫後軍都督府都督公三子其長曰崇以都指揮守開平公其季也美姿容喜問學觀者䇿其必大貴時唐定王開國南陽而薨子靖王繼立宣徳戊申上書言定王有長女未婚詔封魯山郡主選可承者得公送京師入見稱旨錫之冠服誥授中奉大夫宗人府儀賓公生世將家而秉禮執謙納交名士未嘗以富貴自侈内外府僚亟稱其賢每嵗時入賀小心周悉恒以不克將命為懼郡主敬之教諸子俱力善向學不為紈綺之習以成化己丑某月某日卒於正寢享年六十有四訃聞詔遣官諭祭權厝南陽城北紫山之原郡主後公一嵗生永樂初隨定王之國事王及母妃英氏極孝謹習經史通大義連失怙恃哀毁盡禮其事舅姑甚執婦道處家肅雍撫諸子愛均無嫡庶之别勤儉恭慎聞者不意其為貴主也享年八十有七以治癸丑三月二十五日薨治命䘮葬悉用朱子家禮朝廷得王奏為製銘旌遣官諭祭者四仍勑有司為營墓園俾合葬焉公子男三人曰顔先卒曰顒曰順女四人其婿曰指揮芮凱百户丁廣千户弟何逹閻惠孫男六人曰脩曰俊曰仁曰仲曰伸曰傑女四人其婿曰國學生鹿藝郡學生朱鳯百户弟顧徳指揮弟邢潮曾孫男若干人女若干人公之先與予皆聮姻故閣老贈太師李文逹公家成化初文逹公子今太常少卿士欽共辱過予時公已蒼顔髮斑白矣然語笑竟日猶儁爽可親不覺其老也别去不相聞二十年乃見顒京師知公久下世為之然而顒不鄙以銘見屬辭再三不獲則據其所自述者次第如右惟我列聖御家垂範之懿既久且深故化及宗藩慎終以禮若是是亦可銘銘曰
  有偉公族作賓王門履善弗愆荷天之恩維宗媛兮復受多祉既昌厥齡亦引其嗣生也偕貴歿焉同蔵有褒鳯冊有愍龍章帝命作丘紫山之麓金刻銘百世斯卜
  石丘處士呉君墓碑銘
  治甲寅春予被命教庶吉士於翰林時山陰呉蕣年最少最執禮嗜學恒竊意其家訓有素也明年春郊享齋於公而蕣不至云有父喪焉又浹旬乃奉大理丞王君鑑之狀來乞請銘曰將載燕石歸刻之其容戚其詞悲且諗其父之賢不忍辭也諾而書之曰君諱琢字文器世居山陰湖桑里為碩宗曾祖慎國初徙居邑西州山祖淵考暉皆不仕而淵嘗入粟濟邊受旌為義民暉故儒者號裕菴妣夏氏生子七人君行六有資質未總角已涉獵諸經史賦詩業文如成人又以餘力作屬對啟䝉一編人争賞之其事父母極孝母遘疾危湯藥非親嘗不以進送其終無違禮有司屢欲以儒學生進君君固辭曰父老矣願終養也既又奉父隠細山之陽自號石丘子示終不出獨力備養父稍不樂即長跪曰大人得無以兒不孝故邪或終日不去左右務得其歡乃已呉族千指君事上撫下悉有恩義尤以才識服人族有疑事或持之必待君而决諸兄璇璧早世育其孤若己子貨泉粟帛聽取而自收其敗勘者仲兄玢生女不舉為仇家所誣多畏避君毅然出白其枉父苦下疾數年醫以為非吮不可逹君屢逹之其卒也悉用朱氏禮又注意郭璞書久而棄去曰墳地好孰若心地好人以為名言君篤於教子且曰士必以用世為志經律相資不可少也故諸子率謹禮奉法而族人亦以之相戒實君啟之君嘗病風而愈愈五年復作遂不起時治甲寅九月十七日得年僅四十有六娶司馬氏温國文正公之裔子男四人其長蕣也次臯次夔次龍蕣初名舜舉進士被選入翰林為庶吉士以避古諱請于上更今名孫男一人夣聖孫女一人夣政蕣將以某年某月某日奉君葬某鄉某山之原予觀處士羣行皆可書而孝父事類庾黔婁友兄事類薛包至於究堪輿之本合經律之宜其所見尤過人而迄不一施又弗逮其子之養誠有可悲者然脩短之數人豈能責之乎冥冥不可致詰之地哉守官勵行一求為君之光而俟天定於異日恩及漏泉名昭無窮則君雖不夀猶夀矣予不及識君然於蕣有一日之長故書君之事以副其哀思亦將慰君於九原也銘曰
  木榮而摧驥迅而踣豈伊人為而實氣之忒乎爰【闕三字】亦引其澤將不在厥嗣而孰昭其徳乎貞珉岌然我
  銘載勒後千百年過而太息懿哉是惟石丘之宅乎贈文林郎雲南道監察御史周君暨封太孺人張氏墓誌銘
  周君真諱而仲成字者阜城之隠君子也年僅五十有五而卒卒之二十年用其子琰貴受勑贈文林郎監察御史其配張氏封太孺人太孺人夀八十有四以就養卒于京邸士大夫交識琰者奠賻相踵且相與嘖嘖嘆周君之積與太孺人之教有以成其子者如此於是琰將奉柩歸葬以失恃之早墓未有銘奉中書舍人沈君冬魁狀來屬之予予於琰同鄉人交相好為序而銘之序曰周氏之先本居浙黃巖曾大父均禮元季為河間路總管大父本初國朝洪武中始家河間阜城父祐娶王氏生君最謹厚性不嗜酒少從師授書通其大義而於子史喜涉獵與人説亹亹忘倦事父母必得其歡友其弟深務責之成人深果以才自見仕為江夏簿教諸子不許事豪侈曰人生自耕讀外皆非可業者處友接人和而不茍家務人事必審而後應鮮或盭也鄉戚族屬後生晩輩視以為法者必曰周處士周處士太孺人同邑名家女生有淑行父從義竒愛之擇所歸得周君而嫁盖君平日孝親友弟訓子持家皆太孺人相成之力及君早世親督教諸孤而資給之費皆自耕織中出人以為難琰起儒學生舉進士擢雲南道監察御史太孺人居恒語之曰汝為言官大不可以寵耀自持當畏慎以不職為懼斯可以光汝祖父矣琰奉訓唯謹凡監稅督餉按部皆以勤公著聲而建白時政扶植善類尤力論者盖不以其推榮為難而以其風節顯親為難君生永樂庚寅十月十三日卒天順甲申三月二日葬阜城坤維先壠之次太孺人生永樂辛卯六月二日卒治甲寅七月卄七日將祔於君子男三曰瑄曰琰御史君也曰璞孫男五曰章曰良輔曰良臣曰良金曰良玉孫女一曰長春許聘何磐曾孫男二曰廣集曰迎年曾孫女一曰妙鸞葬以卒之年某月某日銘曰
  代有隠顯貴譽之傳脩短弗齊其偕則賢猗雙璧兮永妥于此惟後然惟君有子
  宋尚書職方郎中兼權中書舍人查公墓表
  中世以來號鉅家者保其丘壠至四五傳者鮮矣况十有三世之逺哉近祖之履歴行業或不能詳矣况欲表之於異代五百年之久哉奉其遺體之弗失顯其遺烈而弗忘此修士行而尚古道者所難也若吾邑查君富興求表其上世職方公之墓非曠世而僅見者哉按其譜查氏世居休寧瑞芝坊自歙徙出唐長史昌之後公諱拱之失其字曾祖文徽南唐工部尚書諡曰宣伯祖元方宋殿中侍御史祖元規贈國子愽士父陶秘書少監知審刑院叔父道咸平四年舉制科第一仕至龍圖閣待制子孫遷海陵而秘書居故鄉有子二人公其長也舉淳化三年進士歴官尚書職方郎中兼權中書舍人卒年四十弟慶之自崑山尉授太常太祝而宋史謂公為都官郎中謂慶之為太子中舍各隨所見書之也公墓在休寧北街朱紫巷口距今五百年逮富興則十有三世矣公子一人曰翼將作監主簿孫三人曰起寧海觀察攴使曰沔郊祀齋郎曰樗太廟齋郎其祖之受封與其嗣之蔭序譜多失書者而一坏之土託委巷塵坌間亦未之有表焉富興以布衣七十之老崛然衆中禮以義起既續譜以昭世徳又建石墓下請文史氏以嚴冠舄之蔵是可不為執筆而使其無傳哉公之履歴行業不能悉獨縣志及家乗稱其㢘行清節不愧世風為錢宣靖㓂忠愍所奬重其大致可推見而系承傳蕃衍碩大仕者有守處者有聞則其餘慶所種亦豈一時淺夫自殖而弗計其後者之可及哉昔忠獻韓公僅得奉五世祖墓至發壙考銘而後見老泉蘇氏譜其所自出髙祖以上不可得詳而吾鄉鉅家往往能守其丘壠譜牒逺者數十世近亦十數世松楸鬱然昭穆不紊合族之禮掃墓之節著於定法比於官府有先正巨公之所不可致者豈吾鄉僻居東南山中無兵燹之禍而其人得以申敬宗收族之義歟然則生其地者安可不自幸而敦本力善以為其上世之光歟查氏後人尚知所謹哉



  篁墩文集巻四十六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四十七   明 程敏政 撰碑 誌 表
  驃騎將軍後軍都督府都督僉事李公墓誌銘
  治甲寅夏六月二十有一日後軍都督府都督僉事李公卒於家訃聞上為之悼惜命禮部諭祭工部營墳京府給齋糧麻布如制其子清等將以次年夏四月十七日奉葬都城東六里屯之原以予其父執友也前期請文誌其墓公諱銘字自新世居山東鄒平之醴泉鄉曾大父士成贈武畧將軍管軍副千户妣柴氏贈宜人大父子祥以布衣從文廟靖内難授武功中衛副千户父海嗣武成後衛副千户並以公貴贈驃騎將軍後軍都督府都督僉事祖妣劉氏妣邢氏並贈夫人公生四嵗而孤邢夫人為請世禄挈歸鄒平教育之至正統已未始上京師嗣父職時公年踰弱冠即負志侃侃日從人習騎射讀書史思亢其宗正統已已敵入攻都城公從大將軍拒戰徳勝闗陞正千户景泰庚午從追敵於大同時白馬城及雷公山敵騎蔽野衆莫敢攖公與偏師轉戰不懾至代州復遇敵先登陷陣還論功陞指揮僉事居久之用薦莅衛事兼練士於京營以勤恪聞天順辛巳秋逆欽犯闕勢張甚公時五軍急號召所部士夜詣總戎者分道與戰衄其黨賊就戮陞指揮同知成化丙戌舉將才公在選中陞署指揮使川貴山都掌蠻亂久不下朝廷大發兵擊之軍畢節而蜀兵為賊沮於瀘江不克進公冒險往迎之軍大振復自率一軍入搗大穴塘連破之燔其寨數十遂抵大壩大壩者賊巢在焉由是諸蠻悉平公勞居多會有妒其功者僅實授指揮使己丑夏從西征獨將三千人為前行破敵雙山堡又追敗之於開荒川還所掠丁男生口甚衆陞都指揮僉事辛夘冬詔充右參將分守燕河營諸處居八年進署後軍都督府都督僉事充總兵官鎮薊州永平山海諸處薊東北重鎮亭障久多廢不治公嵗加修塞剗峻甃險踰數百里屹成巨防而喜峰口者諾延貢道也既入墳山闗猶俾露宿殊失柔逺之義公為造大屋三十八楹以居敵使又立墩臺垜石垣五百丈以謹防戍督民耕邊田采野食以備荒選精卒躬團練之以備戰又以其餘力祠名臣以勸有功置戎醫以濟病者一方晏然人戴之若父母而公自以年至請罷上知公先朝宿將慰留之又五年用建儲恩實授都督僉事賜誥追贈二代公復上章懇辭始獲命還京師時治壬子也公早失所怙事母夫人極孝謹居喪哀毁嘗請於朝乞解官持服不果行性不嗜酒與人恂恂若儒生而御軍嚴整不可犯所至有功同時列校號材武者究其歸率自以為不及課諸子諄諄以詩書斥紈綺之習是以清嘗挾藝較鄉闈弗偶公卒年七十有二配張氏封夫人側室王氏子男二長即清今嗣旗手衛指揮使次源女三長適揚州衛指揮使程瑄次適梁城所指揮僉事楊輝次在室孫女四俱幼憶當正統末少保于肅愍公總諸軍公時少年已克有立與功名之會成化中從先尚書襄毅公南征在幕府有名晩守薊又與尚書莆田彭公同事彭慎許可獨稱公為作邊政記鑱之石盖誠一時老成人而今不可復作矣故序其事而系之辭以昭公於無窮辭曰
  惟皇御宇長治久安孰使武嬉而材官洸洸李公爰起孤子忠勤自將為天子使有㓂邦畿有燔宫門分將貔㹯逷彼烏孫南靖妖氛西馘戎醜載服金緋公勞孔有參閫授鉞名尊位崇二十餘年捍國之東羽檄不驚邊人按堵公年既髙公節良苦鸞書紫泥豹纛牙旗天子加念功名來歸胡疾弗瘳殫厥心力有司訃聞哀動宸極御奠旅旅勑葬峩峩恩禮始終如公幾何六里之屯泉深土厚序勲勒文百世不朽
  太恭人强母袁氏墓誌銘
  今南京通政司右通政强公在成化中為御史按遼東以言事忤權貴人被逮繫謫戍邊時公母太恭人在堂年七十餘矣士方為公憂而太恭人聞之殊不色動曰吾兒能忠於事上若此吾何戚焉即遣人慰諭之曰險夷一致無以我為念也治初公起副憲山東又召佐大理進都憲益偘偘不屈坐是改官南京太恭人老不能就養公復上書請歸侍許之盖抵家獲奉起居一年而太恭人捐館年九十矣士論嘖嘖以太恭人享全福膺上夀有子若公忠孝具備譽望孔嘉求之一時不多見而善慶之積慈訓之懿誠有不可誣焉者矣通政公以敏政辱在鄉閭有同榜之雅逺以銘見屬謹不敢辭則撮其大者如此而序之曰太恭人諱體柔字用巽贈中憲大夫通政强公諱䋲武之配世居河間滄州生有徳容性貞一勤女紅知書史大義父勝及母李氏無他子鍾愛太恭人擇所歸得中憲而嫁上承下御具有條則烹飪蠶桑之事悉身視之不以煩其伯姒泉布出納亦不私所有用是其昆弟友于無間言遇祀先極恭謹雖歉嵗亦節約取豐潔乃已念袁氏無嗣每四時必走哭其二親之墓墓道多狼厄嘗一值之甚殆終不以是輟行其力孝如此通政公少有偉質太恭人為擇師授學至脫簮珥躬紡績資其成及通政公貴而太恭人猶喜樸素厭喧擾却羅綺弗御所居别業雖陋而樂恒諄諄以戒其家人曰勤儉兩言豈可忘耶以通政公恩初受勑封太孺人再受誥封太恭人卒以治甲寅七月三十日疾革通政公請所欲言曰吾年九十何憾所願汝等始終輯睦無異今日吾目瞑矣距生洪武乙酉七月十四日子男二長珍成化丙戌進士歴監察御史山東按察副使大理左少卿都察院右僉都御史改今官次瑄女二長適同里胡玲次適天津衛百户周俊孫男七長汝學次汝欽汝問汝思汝器汝諧汝辯皆業儒孫女三長適府學生馬驄餘未行曾孫男九女四通政公將以十月七日奉太恭人葬於滄州東南五里家園之西南惟敏政晩生不及拜太恭人於堂而獲友通政公聞其徳善孔悉故序其事已而系之銘銘曰
  孰躋耄耋兼此康寧仁哉恭人享幾百齡慈誨有徵忠孝無滓懿哉恭人顯有令子貴不以爵富不以貲禄養榮封惟徳之宜古渤之郊新壠是卜惟後之昌過者其肅
  義官髙君墓誌銘
  君諱爵字汝修姓髙氏贈刑部員外郎敬之中子故浙江按察僉事舉之弟今通政參議禄之兄其上世見故大學士商文毅公所為君父誌君生而聰闓愿慤得父兄意少長受春秋於新安汪雲先生日事佔畢弗懈時出其所為文與士角褎然不越䋲榘而員外公已老命綜其家務遂棄鉛槧去從事貿易走川陸餘三十年操舍畸贏節縮浮費百需具足家用有成由是僉憲得畢力於公家參議得一心儒業皆君之功君事父母伈伈承志恒懼失其歡飲食非滫瀡不以進執喪孔哀賵窆如禮時祀必蠲潔豆登屏伏蕆事若聞謦欬君主家握泉布出内一以公不自殖視兄弟之子與己子煦育恒均與人交毖而不競若語涉臧否亦未始媕婀以為賢惠窮振阨惓惓如有弗及嘗西入闗遇嵗祲有勸分之令君與出粟濟饑者受冠帶而歸然居恒泊如也取號半舫以寓簡逺自適之意君松江上海人中世徙京師占籍順天宛平君生正統癸亥三月二十有二日卒治甲寅六月四日得年五十有二配江寧曾氏今武定州判廷宣之從子内行肅雝姻黨稱之子男一人曰釪順天府儒學生女一人曰淑柔適都督李公之子瑾先君卒孫男二人曰海曰淵孫女一人曰善簡釪將以卒之年七月某日奉柩祔於先塋而參議茹泣自為狀來謁銘惟君所存幾于銅鞮伯華之行而所膺比于簮褭公乗之爵法宜有銘以白於後且君所從汪雲先生又予鄉好也是烏可辭銘曰
  惟燕髙氏發原于淞慶瀦而業殖而豐粤汝修君兄弟繼顯退然中居篤榘于善學而弗施亦政于家命之不辰義聲孔嘉先兆恊從有綿百禩有克嗣興永妥于是
  貞靖先生秦君墓誌銘
  治七年冬十一月十有六日無錫修敬秦君景暘父夀八十五終于里第之正寢自守令而下寓公姻戚來弔哭無虚日友人李舜明輩倡曰君嘗用子貴受封承徳郎兵部主事中憲大夫武昌知府命再加而益崇然君不自侈人亦相號曰修敬以徳而不以爵今兹告終宜合鄉評考古義以清白守節寛樂令終二法私諡君曰貞靖先生何如衆皆曰然又曰不銘無以詔後人乃致狀京師請銘而猥及予噫予與君相識幾二十年惡可辭銘哉君之先居髙郵出宋國史編修觀觀子湛紹興中通判常州卒官家焉至君五世祖瑞五又自常州定居無錫之富安鄉曾祖仲益祖彦和考季昇皆以行義髙里中母惠氏生君諱旭景晹父其字也五嵗失恃知哀慕及長甚莊重警敏讀書彊記過人族長老異之曰是可干禄矣君以單子請終養不肯治舉業正統中長區賦久之亦不屑為退益究心問學不事章句嘗讀魯論至修己以敬然曰此君子自治之萬金良藥也取修敬二字顔所居室凡行己接物一以是為凖家庭内外斬斬僮僕各職無敢譁者父疾夜稽顙北辰求代死髮為之變白及卒哀毁過制事繼母而盡禮教育其孤弟終身一甘味亦必割餉之乃已時祀豫戒雖老彌謹廸子孫以禮義不得事豪侈君年既髙行益成里有為不善者相戒勿令秦翁知人有急隨分濟之不恡或貸金商於外而被溺懼無以償欲自縊君召慰曰免葬魚腹中幸矣尚願其他耶還其劵晚尤謙抑不出邑大夫嵗行鄉射禮請正賓席亦不赴獨喜佳山水約斯文老人即幽絶處結碧山吟社月一會會即觴詠為樂而君詩恒擅塲君初學詩鄉先生余同文時出語驚坐侍徳成始終號能詩且自負獨愛君作曰是後必詩鳴君詩醲郁峻整諸體咸備有集若干卷君卒之夕端坐不廢巾櫛子孫進問所欲言曰吾得於世多矣奚言其逹生委命如此配殷氏先卒贈恭人賢明之行誦法婣䣊子男三人長夔天順庚辰進士歴官江西右布政使清恪有文未老以疾自免士論惜之次旦次奭號雙孝有司奏旌其門孫男四長鈞次銓次銳俱儒學生次鉉女十適某某曾孫男三俱幼惟先尚書襄毅公守南都日夔在部屬先公器之予獲與之友每道錫山必進謁君相與講道論詩竊意君非今之人而幸其不我棄也惟平生宜有紀述以見世講而况夔千里相託之重哉君墓在邑龍山與殷恭人合兆葬以某年某月某日銘曰相昔靖節遯世弗施亦有貞曜克昌厥詩中窺古人懿彼修敬盖棺自今鄉論有定
  大中大夫資治少尹南京太僕卿張公神道碑銘
  南京太僕卿張公以治六年八月十四日卒于官其子瓊以訃聞事下禮部得旨遣官祭其家命有司營葬悉如令瓊以是嵗九月十七日奉柩葬青苑留村先塋以公位九卿秩三品法得樹碑神道爰奉狀以請銘予與公同年友也義不忍辭序而銘之序曰公諱謙字益之世居定州為大族至姓其地曰東張村五世思敬祖始遷保定清苑遂為其邑人髙祖福榮曾祖材興祖旺三世皆不仕以積善聞里中考綱始仕上林苑監典簿以公貴贈祖考皆亞中大夫南京太僕卿祖妣王氏贈淑人妣王氏贈太淑人公生魁梧不類凡子典簿公愛之俾從塾師聰悟日甚遂為儒學生能力學弗懈志必亢其宗舉成化丙戌進士時年卄五戊子授禮部給事即偘偘自將封駁之際不以人言為前却辛夘嵗侵民流亡相屬詔糶京儲米數十萬賑之公在中所全活者甚衆三載受勑階徵仕郎會都御史韓雍總兩廣軍事與中貴人交惡命公往勘之公咨詢鈎考持以至公盡得其狀還奏稱旨甲午陞左給事中乙未陞都給事中值今上在東宫加冠有白金彩幣之賜公長諫垣遇災變及時政闕失每每進説多有禆於治體其止度僧道幾萬言尤切直六科奏對音吐鳴鬯憲廟識其人特陞鴻臚左少卿一嵗中再轉尚寳卿凡誥勑符璽牌號及諸禁衛番直莅事之際敬慎彌至甲辰郊享有金織彩幣之賜三載受誥進奉政大夫乙巳用吏部薦陞南京太僕寺卿一以正率下剗除積禁革貪汙嵗省費甚鉅尋奏馬政便民四事多見施行丁未上太皇徽號凡親在者得賜誥而公母夫人在堂無恙命下乃以夀終又獲祭葬之典人以為榮庚戌服闋復任以三載上京遇皇太子誕生有金織彩幣之賜進階大中大夫資治少尹許一子入國學還任值加恩南京諸司復被文綺之賜未幾而疾作得年五十有二配同邑龍氏賢明之行稱於婣䣊封淑人子男二長瓊次瑶皆國子生孫男二長繼祖次續祖女五皆聘良族公天性鯁樸所居官務求盡職論事可否不茍同雖以此取憎忌不恤事母夫人極意奉養得其歡心與三弟謹誠讓相友睦讓忽先逝公哭之慟遂以捐館平生樂善好施鄉里有婚喪不能舉者多助之奩賻嘗退朝見窶甚惻然召至家易其衣履遣去不問姓氏所存如此予同榜士三百五十人其間材局之閎練核之久若張公盖不多得也人方傒其有顯擢受隆委以大其設施於盛時而止於是惜哉銘曰
  鎮定之間風土厚龎鉅夫魁人率生其邦碩哉張公奮身科甲如鵬之騫而力不乏長貳諫垣帝謂公堪相古九卿公歴其三外乗使軺内補衮職謂公弗施屢奏成績文繡之貴鸞誥之華謂公弗顯恩亦孔嘉胡履方亨而夀不逮賫志未償聞者興嘅留村故里賜兆相望孰如張氏赫赫維桑有礱翠珉天禄在首銘以貞之永昭厥後
  廸功郎陜西狄道縣丞周君墓碣銘
  我外舅周君自陜歸洛四十年髙潔之行清雋之才洛人往往能道之而末學小子不克拜牀下聽緒言成化中猥䝉一詩詞意渾成惠教諄復宛然古風人之義也不佞因和一章為夀且繼此將請益而君不可作矣君之子瑀致狀京師託今太常少卿李璋及其弟錦衣千户玠請走銘璋玠與走之妻皆故大學士文逹公之子君之甥也故走不敢以謭劣辭按狀君諱端儀字士瞻一字廷表世為洛人其先具見君之考監察御史安慶知府諱濟之銘君生秀頴過人甫成童即侍父官江南所至友其地之賢者學日以成尤負逺識一蜀倅過洛以白金彩幣貽君君斥之曰吾父按蜀而予受賂於家理乎倅大慙去安慶公卒於官府僚闢後門以俟發引君佯諾之丙夜集輿夫布儀物篝燈鳴鼓奉柩自正門出府僚嗟異抵洛居喪盡禮不用浮屠法服除益從郡名儒講授諸經史及理性之説得其肯綮不樂事舉業久之有司奉詔舉君文學才行至京師送試内閣中優等吏部銓授陜西臨洮府狄道縣丞始至吏疑君儒者未更事君舉錯應酬犂然有緒案牘不能煩部餫河州有麥若干石未納而主者誤與實收納户驚喜告君君曰是豈可幸其誤而陷之罪哉亟令送完部使者委修學宫知縣難之君笑曰是在我乃先汰夫之老穉且病者里役三百人為三番番役十日令召擕薪米願休者人出穀一斗積穀數百石物料所需咸足迨落成而有贏餘焉嘗出見巡卒一婦一女負禾一束於背云是盜者君疑焉即立訊而釋之盖盜棄禾於婦門誤捕之者一童子牧羊怨家以己羊雜其間斃之而誣其盜君詰之曰羊大人穉惡乎盜怨家驚伏一婦人持帕愬有男子强覆其首者君曰爾不出拜乎則安得此帕果已許嫁而終欲改適者卒不聽之易其明决果㫁類此嵗饑多盜鄉落皆然薪逹旦君宻緝之得劇盜四十人盜為衰息北師入邊邊吏令民一丁運粟五斗以濟師君蹙然曰民有貧富而槩令之輸非法意請富者輸貧者免有事吾自當之民大驩擁送曰周侯真我父母君在官將九載春秋未六十語諸子曰吾少嘗夢人書碧雲深處四字遺我是教之退處也吾豈有所牟利而僕僕於此哉即日稱疾請致政而歸君生永樂甲午十月二十五日卒治乙卯三月二十日享夀八十有一嵗配某氏與君聮徳鄉黨稱之子男二長曰魯為鄉塾師次曰瑀被選承伊府郡主授中奉大夫宗人府儀賓孫男一曰鼎洛陽縣學生孫女三君性孝友母孺人封氏有疾每夜分籲禱求以身代時仲春母思櫻桃不得君終身不食櫻桃君姊妹各一姊即文逹公夫人妹早孤在室君許府學生王讓壻之時讓家貧甚人不知其賢也後仕洛國學録夫婦偕老人謂君知人君居官㢘介自守不屈於物文逹公在銓部君以薦至未嘗事干謁一語不合即請去文逹為之遜謝其教子弟極嚴内外之間斬斬如也退休日足不至官府營别墅於上宫至必命酌賦詩盡歡名園勝蹟吟賞殆遍而於天時物理人情世態一寓於詩號其稿曰歸田録凡數千篇銘曰惟古洛社號多喆人流風所漸百代如新偘偘周君亦洛之秀膺薦而陞惠政孔茂宦途聿振未老而休白首朱顔婆娑林丘抗塵之懐展也非晉詩以適情匪唐之徇有夀踰耋有子克承惟君所登徳善之徵一竁隆然洛川之澨我刻文兮愧彼名世
  大同中屯衛百户徐君墓誌銘
  大同中屯衛百户徐君卒葬河間郡城東之八里莊今二十有四年矣未有銘其子昻將奉其繼母韓氏以祔而自為狀請予銘追納壙中惟先少保襄毅公實善君而予又獲與昻友誼不可辭則諾而書之曰君諱貴字汝良世居永平之撫寧為鉅家宋元以來率有顯者其塋次之封碑猶屹然存自君大父以上其世牒行履多燬於兵燹莫可考君父諱才始仗劍從文廟靖内難渡江以功授隆慶左衛百户母魯氏女君生而沉毅寡言笑身長八尺有畸廣顙脩髥見者知為將種然君不以騎射自足日從師講學尤攻於書數時大母楚夫人年八十餘尚無恙而隆慶公數從幸家用恒弗給君傭書以養二母會文廟定都北京凡征討諸臣家在南京者皆召還君乃奉魯夫人北來久之隆慶公改大同中屯衛治河間以目疾不任事言於朝請以君代時軍政草創自衛官以下多不事事凡格律條章悉君贊之由是屬吏有所持循而軍士受約束無敢譁者戎務一新衛官禮君若先生長者正統已已北征之衊君亦在行得生還而傔從兩人不知君所在先以其名馬及白金數錠歸其家無敢私盖君平素能以恩義結下如此景泰初四方多警太監王公敏受命鎮易州察公名欲置之幕府君避不往見王公請於上許之然公實以謹畏聞君悉心右左凡事弗便者規正再三公不為忤既而移鎮陜西守備南京皆挾君與俱而王公南京最久英廟嘗謂執政曰王敏之所行恒鮮戾者以有徐百户輔之盖英廟在位於方鎮事無巨細必先知故也天順甲申君引年乞歸王公固留之不獲尚書蕭文昭公侍郎廖恭敏公皆稱其安恬非流輩可及以詩贈之君還河間雖老矣猶手不釋卷語後進必惓惓以善行相勉端居之暇結郡中諸老為耆年會以自適聲色之嬉一無所好嘗謂諸子曰我每欲立功邊陲沒身王事而志弗遂天也汝曹宜識之其卒成化辛卯六月壬寅距生永樂丁亥七月丁卯享年六十有五配攴氏有賢行先君二十五年卒繼韓氏側室潘氏子男四人長昇嗣百户次某次昻太學生支出次暹潘出女三人長玉適百户劉浩次金適千户葉蓁次寳適衛鎮撫韓鳯孫男十二人長自新今嗣百户次自勉自勤自習自學自信自修自誠自恂自謙自譲自仁孫女六人長宏適指揮劉涇次安適指揮李景暘次寧在室次宸許適指揮從子温棠次宜適指揮子董翔鳯次容許適千户子李某次憲次宥俱在室曾孫男三人長公顯次公輔公從嗚呼若君之所藴所立亦可謂武弁之表表者矣然位不稱徳識者憾之顧有子若昻雖屢屈有司而學益勵行益修所以為君之光於異時者固在於斯乎銘曰
  猗嗟徐君材武且文克贊戎機不愧前勲猗嗟徐君幕府有聞名徹帝聰逺業方殷猗嗟徐君忽捐世氛膴膴瀛東聿妥髙墳猗嗟徐君一子空羣嗣有耿光載揚其芬
  義官岑君墓表
  君諱瓊字廷玉姓岑氏其先閩人曰元輔者當宋季仕瓊州日卜築城南渡之東㟁家焉曾大父召福大父孟清父志能三世皆有行義聞其鄉而志能號朴翁娶劉氏生君君甫七嵗喪父八嵗知讀書一日有感於王裒事然曰是無惑乎古之人也每朴翁忌日輒悲泣不食衣不純采終其身奉母劉益孝謹飲食非旨甘服用之具非周且善不以進劉安之曰是善事我君器局峻整有心計自以早孤思所以亢其宗者勤生業廣樹藝不遺餘力家日豐然性髙雅樂施予略不以其有自得去舊居三舍許擇别墅之勝者曰藤竹墩曰豐里鑿池闢囿建亭屋聚圖籍其中藏修游息行益飭名益美景泰中嵗大侵君出粟二千石助有司賑饑用恩例授義官天順中雷㢘州兵荒益甚復出粟如往嵗有詔旌其門匠營度費甚鉅君不忍曰吾本以濟民今困之不可固辭乃已人以是更賢之郡學大成殿敝君首出錢二百千佐繕理釋老氏有以祝釐來告者君亦應之捐田至百畝不恡曰吾所以有今日獲安老太平者皆上賜也立小學延名儒教鄉之子弟孤寒者為供其學資里之娶無奩喪無槥與貸不能償者多候君君一一料理之俾不失所君年四十未有子至五十餘得丈夫子五人人以為力善之應君卒以成化丙午四月九日享年七十有九距生永樂辛卯十二月二十有三日娶李氏郡文昌著姓真之女孝敬嚴淑恊君起家姻䣊師其賢卒以成化乙巳十一月十有一日享年六十有一距生洪熈乙巳十二月二十有五日五男者長英為郡學生次蘭次芳餘尚幼女三人長適林宏次適國學生呉琇次適李孟芳英等以嵗丁未正月一日奉君夫婦合葬文昌之白至原郡守李公和誌其壙而未有表英之室今大學士邱公女也因省公京師以狀來請予辱公知愛且嘗聞君之詳則誦其狀而歎曰嗚呼若君者起海上一孤童子能振其家蕃其先人之系而與有活民裕國之勞顯受命服表其宅里置身於古公士上造之列而不愧焉豈非一鄉之傑出者哉矧英之才得親炙耆俊以大成其器業於異時求所以為顯揚者可卜也是宜書之為世勸
  劉氏二親墓表
  此廬陵東堂劉君觀孚及其配王孺人之墓劉在安福號巨家其居邑荆山者一析居廬陵水口再析居江背東堂為兩族君則東堂之彦也其先曰如初值元季紅巾兵燹倡義保所居之玉成山為㓂所乗獨遺其幼子以安生竒節以安既長有材局復其家又建讀書樓訓子孫麟原王公為記以安竒節生不器而業益振且喜為義舉嘗出白金十斤修郡學予官不受又踵前志葺樓以貯圖籍而劉文安公記之君之考也君生碩敏寡言笑慎作為奉親甚孝與二弟觀民觀正相友善二弟亦為義舉和其兄置義莊里中儲穀數千斛嵗饑輙發之助有司以賑並用恩例為義官君不自多也又作凝秀樓具慶堂與讀書樓相峙諸君子多予其有堂構之功者然君産日拓貲日豐而尚儉素奉賓供祀外澹然無所嗜曰習侈無以示子孫樂施予趨人之急恒恐弗逮病涉者建橋貧死者予槥鄉之人事不集競不平者必求白於君君不為勢詘不為弱亢一裁之以公為人鮮或訾之者年六十有七治己酉十月二十日無疾卒王出廬陵汶源亦名宗其先有梅邊先生者宋末竒士也孺人性慧淑歸劉氏内外尊幼咸宜之而奉親友弟振困周乏持已接人諸美事孺人相成之力居多不幸年四十有一卒於天順甲申九月二十三日子男三長禎兆為儒學生早世次禎宣次禎獻女三適良族禎宣以君卒之明年奉葬里之梅花郭寨傍花嶺凹合于王孺人之兆間來京師託其鄉先逹春坊諭徳少司成劉君道亨求予表其墓曰地雖吉而幽闃懼先徳之弗彰也予觀史之論人非竒男烈婦不在表異之列而平世常徳無所動人之聽聞者恒泯泯焉是豈孔子從先進而思有恒之意哉若劉君嗣其先業益光大之而又得王孺人為之配不以文顯不以爵貴可不謂一鄉之有常徳者哉矧劉之先所積逺矣一厄仆元季仆而再興及今百餘年將不有出而振於時以為君夫婦榮者用以昭天之定為善慶之可取必而弗舛焉者乎是宜最行勒石告諸來者而因以朂其後之人焉
  孺人宋氏墓誌銘
  治甲寅秋尚寳司丞鄭宗仁上疏言臣母孺人宋不幸老有疾在故鄉不得朝夕省視奉湯藥敢昧死請告詔許之抵家之明年春孺人疾瘳語宗仁曰忠孝一也爾宜遄歸事天子不得以我故久在告貽親憂宗仁頓首受命還朝之三月孺人疾作竟弗起乙卯夏六月三日也君子以是嘉孺人之賢與宗仁之孝宗仁既得請解官持服乃奉禮科左給事中孫君孺之狀來乞銘予於宗仁同鄉竊聞孺人之淑徳甚久按狀而銘之孺人諱瑗果河間任丘人曾大父而上多隠不仕大父昱父鳯俱以善行聞孺人生有容徳寡言笑樂女紅聽講小學列女傳諸書往往通其大義母苖氏鍾愛之曰吾女非名士弗許同里鄭氏有子綱甚賢鳯及苖心重之乃聽其委禽而以孺人歸焉孺人事舅姑時其起居候其謦欬躬事飲膳浣濯弗倦舅姑安之曰鄭氏有婦哉鄭素以産髙其鄉孺人恒以義勉其夫君曰積而弗散是撲滿也由是其夫君遇嵗侵即大發廪以賑饑者又以餘力周其族鄰不能婚者助奩不能葬者予槥力田服賈以兼并壟㫁為恥孺人賛其夫君教子尤力故宗仁起進士甲科成名瑣闥間受勑命封父徵仕郎户科給事中封母孺人里中莫不以為榮孺人生永樂庚子八月十二日享夀六十有六子男二長即宗仁次宗義亦以入粟補官女三長適巡檢馬次適謝恩次適史文信皆儒學生孫男五長沂次濂次溥次沇次澍女二皆許聘名族曾孫男一女三宗仁歸奉襄事而濂以儒學生上京師就試秋闈因使來速銘曰卜以是嵗八月二十二日將奉窆孺人於某鄉某原銘曰
  有美令儀惟宋之媛相攸徳門惟鄭之彦於顯慈訓卓彼嗣人近侍有聲慶原其親錫命輝煌宜耄而壯孰遽逝兮捐此禄養故丘隠隠吉壤載占室勒銘用昭其潜
  順徳府儒學教授黃先生墓誌銘
  閩之莆士治尚書極精其講授皆有師承其出就試一藩在選恒居他經十五上禮部天下士莫敢齒焉若精是經又兼治他經而行檢可方古人如我黃先生者亦可一二見然位弗稱徳抱道以終固其命之不淑哉先生諱綸字廷經本唐侍御史滔之裔世居莆之烏門曾祖憲成祖孟珍皆以行義重鄉井父韶始以尚書舉進士為户部主事母詹氏亦名宗先生生有美質早失所恃以童子居喪悉合禮度主事君在京師聞而竒之俾授尚書於季父廣元教諭韺遂以興化學生中景泰丙子鄉試明年會試中乙榜授汜水教諭汜水自開學士無與科名者先生教數年立條約嚴課試士習一變而館下多成名時提學副使劉昌慎許可獨記其新學曰黃某博學甚文誠實端慤諸生既樂得師而民亦樂於學之有教其言如此滿九載汜水人上狀願得黃教諭知縣事李曹州在吏部將從之而侍郎崔公順徳人遂言其郡學之弛乃以先生為順徳教授久之順徳士翕然化服往往取進士躋顯位視汜水益盛滿六載聞主事公之喪哀毁踰禮遂致疾沒於順徳學舍時成化甲午四月望日也得年若干先生負學識精於鑒采天順壬午同考順天府鄉試閲尚書卷取今禮部尚書倪岳侍郎兼學士李東陽太常卿兼學士程敏政乙酉同考應天府鄉試閲詩卷取故詹事兼學士陸簡嘗一主考湖廣收士亦多先生自釋褐歴教二庠所得俸金悉寄上主事公自奉極約而處之裕如聞訃日至不能自存見者憫惻處庶弟恩義周悉與同出無異配戴氏廣東按察司照磨鼎之女弟肅雝之行著稱一族與先生恭儉相老尤人所難先一嵗卒得年若干子男一曰堂三女適林居潔蔡子濂鄭華璋皆故家子孫男二遂宗元宗先生以成化己亥葬邑天馬山之麓戴氏祔焉未有銘其墓者今二十一年矣堂以書告其季父今户部主事顒一以其同宗翰林庶吉士瀾之狀來屬銘憶壬午之嵗敏政獲得雋於秋試時先生嘗力言於主考請寘首選主考者銜先生位下而専抑寘第二先生每以為不慊而敏政無似其何足以當君子之奬進出於尋常若此哉追惟平昔報徳無期而堂千里以書見託不敢以鄙樸辭也序而銘之銘曰
  守儒一官閲嵗十八教嚴考公孰遺弗逹哀毁沒世斯孝之純猗嗟若人其生弗辰惟古賢喆志在為己人不我知害慍害喜青山之原有寧一丘孰銘之幽孰揚其休
  贈文林郎監察御史呉君孺人汪氏合葬墓誌銘
  君諱綱字廷振世居歙西澄潭徙莘墟故贈職方郎諱仕仁之孫兵部侍郎諱寧之子今監察御史瀚之父其先世具大學士商文毅公所為銘侍郎公起進士歴三朝為時名臣有五男君其長也次曰縉興國知州曰紳順天府通判曰紋曰綺皆克家而君尤恢頴少治尚書業舉子垂成值正統末侍郎公以憂勤違和得請歸治疾君遂里居不復出且曰士不見於世則施之家不足以及人猶可善其子弟患不為爾盖君侍公三十年左右就養務樂其心志率佃傭女織男耕咸職其職無敢懈棄家用大充嵗時奉奠饋禮賓戚備婚喪百務井然一毫不以相撓公安之恒稱其孝夀八十餘乃終君與諸弟雖異出而相友愛紳紋及女弟之子汪正資遣從師逺外三人者果前後薦於鄉正遂舉進士歴官知辰州府君凡四娶其先芝黃程氏繼兩汪氏一出歙潜川一出休寧舊市而陳氏晩繼並肅雝相成壼内無盭言己所有田不自殖捐以入公費弗恡尤樂施予振窮乏汪富陳振皆君内之兄子孱而家圯君以屋處之又衣食之久不衰呉歙名宗至侍郎公益顯君嗣之不矜家法益備鄉人無少長悉重君一時公卿家子孫良自以為弗及君偉瀚而教之力曰是必亢吾宗然徳業之成自内始為擇配休寧坑口孫氏又擇繼歙南方氏果賢孫出處士慎樞方出光禄署丞員盖君保家裕後有逺識類此瀚舉進士明年歸省而君卒授御史之三年獲勑命贈君文林郎如其官休寧汪氏贈孺人陳氏封孺人新安諸汪在歙休寧特甚孺人為舊市隠君志道女有至性歸呉甚宜然不逮其姑汪宜人益謹事公以勤儉相夫而倡其家人娣姒咸譲盖方歸寧遽以疾告弗起君卒成化丙午六月二日享年六十有五汪孺人卒天順壬午三月六日僅年三十有二子男一即瀚也女三長適槐充胡以盛次適潜川汪惟潤次許聘潜川汪某孫男四人長楫次材次相次幼治乙卯侍御受命出按浙江前期奉辰州君之狀以告曰瀚十嵗而喪先孺人不克襄事先君捐館亦未之卜恒惕然弗自安兹獲兆於歙西某山之原將用某年某月某日奉以合葬先君位中先孺人位左而虚其右幸執事畀之銘予晩生嘗一拜侍郎公於堂及見君而去侍御講通家之好甚厚誼不敢辭銘曰
  相昔范公有賢伯器弗顯于時就其諸季桓桓司馬懐范之憂懿哉封君純佑與儔良配弗年鍾美一嗣䋲武在廷孰尚其志奉揚褒典載卜新阡紀行琢辭百世之傳
  黙齋先生鄭君墓誌銘
  永豐有君子曰黙齋先生鄭君諱賢字顯才其為人純敏簡厚喜問學盖親其貌耳其言宛就古人也少治尚書業可舉進士而阨於疾不獲出自見天順初有以經明行修薦者辭不起鄉射禮行有司必致聘為賓僎而君亦以齒徳弗逮辭退處一室左圖右書謂聖賢之學非在言説以黙題其齋其教子弟極嚴詰朝則令就家塾親師友夜則給燈火課勤怠正襟危坐且訓且讀刻燭計時大約盡二鼓乃已君孝友天至雖奩貲亦不敢私蓄出納一聽父母時祀預潔粢盛習儀節齋心秉誠率家人就位拜跪奠獻無敢譁者與諸兄同學相愛無間言從子軾年十二而孤訓育如己子軾果舉進士為御史有聲君交朋友不欺是是非非一折之以道義性善飲醉而益恭以多病學醫遂深究素難及諸家要訣間推以活人人徳而謝之弗受治家則先之以儉勤惟市古圖籍振窮乏不恡佃人客户有所輸而羡者還其粟貧死而不能償者燔其劵君長子軏嘗輸馬於邊請冠帶為君榮君得文書叱曰若安得以是束我玉山令莆人陳孟寛素重君聞即相語曰此朝廷著令烏可輕也君乃不復言君為文典雅尤長於古律詩字法率更cq=609屏去媚好所著有黙齋集若干卷君之先出宋忠臣同州守威愍之後元末避地自玉山徙永豐之石梯又徙東里子姓日蕃君祖大徳父應麟皆儒者母某氏君生宣徳戊申九月一日卒治乙卯正月二十日享年六十有八娶江山胡氏與君聮徳婣黨稱其賢子男三長即軏舉進士今吏部文選主事次軨克家早世次軸儒學生女一適邑之排山周禎孫男七長濂儒學生次洛次汶次漳次洙次泗次源孫女三軏將以某年某月某日葬君某鄉某山之原以兵科給事中周君序之狀來請銘序於君為外姪稱君之碩節髙誼可質諸鬼神無媿其言殆有徵也噫古之所為篤行君子若鄭君者非其人與銘曰
  惟古之人君子是則世方譊譊我獨以黙君非不言思力於行學以黙識行以黙成通徳之門威愍之系君將紹之展也無盭矧復有子宰屬攸司引爾世烈庶其在兹紀述諷吟亦復有稿傳豈在文驗厥深造玉山勝地埋玉其中貞石勒銘君子之終
  承事郎譚君墓誌銘
  君諱瑛字彦華譚姓滁之清流人為武畧將軍護衛千户追封崇安侯勝之曾孫贈奉天靖難推誠宣力武臣特進榮禄大夫柱國崇安壯節侯之孫新寧伯忠之子今太保兼太子太傅嗣新寜伯祐之叔父君生貴家性淳樸不事紈綺之習恒以壯節侯父子開國靖難並有功著於盟府思以忠勇自奮不果則又曰奚必為是哉施於有家亦足以見志矣遂身任家政事父母蚤夜不少懈君本岳夫人子而奉嫡母朱夫人如生己御僮僕治田宅弛張間悉有規緒親賓還往慶弔以時而豐約惟所當兄璟嗣爵當正統末出守浙江卒於鎮長子裕亦不禄而次子方在髫齔今太保公也君既茹苦襄事即擇師教之曰此子不凡當大吾家時以先烈語之太保公奉訓惟謹受知列聖命莅前府總神機兵兼督十二營軍事進陪廟謨忠恪靖慎盖君左右之力居多每旬休太保公率父子上夀君為之盡歡曰先壯節不死矣予復何憾成化中淮揚饑詔官賑之君遣人輸之粟以助恩例授承事郎秩視七品然君亦不自侈愛居山莊課家人樹藝為樂因號玉泉居士京師名流多禮重其為人君素苦痰疾忽甚太保公憂之數迎醫躬視湯藥候起居如父君安之至屬纊無他繫慮惟勉太保公盡心國事人兩賢之時治八年三月一日也距生宣徳七年七月六日享年六十有二配錢氏先三十年卒繼趙氏生子男二長禄次禮女二長適虎賁左衛指揮使張宗次在室孫男一尚幼太保公卜以是年四月八日奉君葬石徑山祖塋之右以錢夫人祔焉前期手狀其行請予銘予承乏史氏親見壯節侯佐文廟渡江時事未嘗不偉其忠意其後之人必多賢者以衍其弓裘之業於無窮若君亦可謂稱其家者歟銘曰
  有偉前烈孰嗣而方有後賢人孰啟而昌嗣又啟之惟譚仲父孝友在躬其容俁俁謂君弗顯亦有冠鞶家政孔修榮不以官劍履世蔵君妥其右堂刻銘永示厥後
  孺人馮氏墓誌銘
  孺人馮姓世為呉人而籍京師故廣東按察副使定之女今通政參議趙公昻之婦光禄少卿竑之妻年三十有九而卒卒之日予往弔之參議公泣謂予曰吾與憲副同學交莫逆通家還往新婦生七嵗即聰頴如成人憲副及張夫人亦見竑子不凡恒語我夫婦曰必以是女妻若子夫婦大喜既入門事我及其姑潘夫人極孝敬吾喜賓客新婦率家人治具必精腆愜吾意嵗時奉祀及有所慶弔於親故里巷相其姑以行舉不失節吾老矣而喪賢婦天乎奈何少卿亦泣謂予曰孺人之來歸也吾尚家食恒日夜勸予曰二父皆以經術顯名子必刻意問學用光吾舅我先公亦瞑目地下矣予感其言以有今日且予自舉進士為刑科給事中歴左右都給事中皆以言為職恒懼以論事獲罪孺人必勉之曰吾見吾父為御史亦每每論事曰國爾忘家子宜識之予年壯未有子孺人亟為娶陳氏曰繼續事重烏少緩邪既而陳氏果生男孺人亦繼有男相保愛如一不幸得孱疾踰嵗不起而其所得男先以病夭嗚呼天胡使人至此極而予以中嵗失此良配也惟先生不鄙而賜之銘乎幸矣既而少卿諸弟亦皆哽咽相語曰自有吾嫂我兄弟益相友敬盖飲食衣服器用一無所偏嗜而辭氣温淳恒恐怫人故為娣姒者一相讓如兄弟無後言若吾嫂之賢何可得也先少保襄毅公與㕘議公相友善故㕘議公以女妻予季弟敏行亦不幸早世而於孺人之賢則得之稔矣矧重以少卿之請而可以辭銘哉孺人生天順癸丑九月二十四日卒治乙卯三月二十七日生男女各一人今所存者女爾以少卿貴受勑命封孺人有柔儀淑行著範閨閫之言考行陳詞誠有如聖製之所褒焉者矣少卿擇嵗之四月十七日以孺人祔葬長慶壩祖塋之次銘曰
  不妒而有嘉出於己子不夀而獲顯封為不死嗚呼孺人尚妥於此
  歙黃處士徐孺人合葬墓誌銘
  嗚呼此歙黃處士徐孺人之墓其子為今兵部職方主事華其地為鳯凰村律充原萬羅山其向子午盖處士之葬也不及誌追樹表焉後十有二年華將奉孺人以祔乃泣為狀請敏政并書之惟處士歙耆舊孺人佐之成其子而殖有家用顯黃氏法不可以不銘君早嵗喪母汪十嵗而喪父興夀君兄弟中最穉弱能自飭服儉勤至長老業日以興念非子種學終不足以光世乃送華入郡庠又遣受尚書於閣老商文毅公久之薦於鄉鄉人大驩謂君夫婦之善居子也華五上禮部弗利朂之益勤曰命也勿戚華果舉進士令撫之金谿過里日置酒上夀婣黨畢集處士喜甚曰是雖榮必努力公家以不負今日吾乃安爾華受訓唯謹又一嵗以入覲獲再省焉抵任而處士終盖年七十有六矣華改令岳之平江也孺人誨之諄諄如其父以是華政美有文用部使者薦召入朝復過里鄉人益觀慕以為榮其官職方也念母不置會陜有戎事請行計歸日可取道省母未行而得訃於是孺人年八十有九矣處士諱禎祥字仲述所居歙黃屯徙潭渡出唐孝子芮之後惟和易不茍喜周窮困奉繼母程如生己事三兄甚友其教華不獨事舉業又勉之繼述俾倡立祠享孝子合族人為黃氏譜傳焉晩結茅黃山下種樹佚老甫成而不起孺人居歙朱方亦早失其父處士恩及母胡氏内行甚肅喜儉樸晩率其冢婦程介婦汪治女紅如壯時盖凡勤家恤祀逮下裕後之懿與處士嫓徳而無嫌處士卒成化甲辰八月九日孺人卒治甲寅十二月二十七日子男二雄華雄先卒華即職方君也女一適方塘胡禧孫男四瓊珙珤珂女一適鄭村鄭楷曾孫男一鉞女一尚幼惟處士夫婦刻喜教子而躋逺夀睹其成盖天之報施善人弗爽也恩被貤封澤其漏泉以昭其令名於一鄉也有日予與君同郡且重華請乃最羣行而於教子事特詳焉又系之銘銘曰
  惟歙黃君孝子之裔有聮徳兮厥聲孔懿力哉庭訓續我世風爰目其成並夀考終於帝降祥一視所積鸞封嗣來光此窀穸鳯村恊兆山峙川澄貽後有銘錫類之徵
  百嵗程君墓表
  貴三公富萬石文章功業名一時者人皆可致之惟夀則有不可强焉者况夀而至於百有餘嵗者哉非上有建極錫福之君而斯人之得於天者獨厚且完烏足致此若吾宗以道君之夀豈直一家之盛哉固海内之所鮮也君與予同出陳將軍程忠壯公之後所居㲼口其族以宋端明殿學士洺水先生益顯曾祖煥祖連父安皆力善不仕安娶於呉生君諱實字以道一諱詩其為人淳樸涉獵書史少客江湖間嘗以木易粟至姑蘇貸人值嵗侵悉棄不取而歸歸更事畎畝不復出力勤孔時所入恒倍家居率晨起呼子弟督佃傭各職其職無侈以肆夜即課諸孫鳴琴讀書抵夜分乃寢客至張燕雄談雖老不倦既老取貲産立劵不與子而與孫曰如此庶幾可均也君處己待人若易直然皆不失矩度一門百口馴馴怡怡號詩禮者或不能及君狀貎頎然兩目如漆耳幾垂肩中有毫長二寸許齒髮變矣而白者黑脱者生年九十五嵗以恩例授冠帶每鄉飲必禮為大賓君多辭不至年百有一嵗乃終終時盛服呼諸孫語之曰我將與汝等永訣言訖而蜕君生無疾疢未嘗延醫請禱步履如飛終其身不杖殆異人也君生洪武乙亥閏九月十七日終於治乙卯三月十九日前後三娶初姚次黃次呉舉和順不盭族黨稱之子男三人徳龍徳思徳良皆先君卒女三人皆有歸孫男九人孫女三人曾孫男九人曾孫女六人孫男一人予又聞君壯嵗在呉下遇雨渡而溺自念非除衣鞾無以獲生即伏水中褫衣去鞾一躍而起江行遇盗衆潜伏莫敢動君曰如此示弱舉將不免矣奮出直前摶之盗披靡散去然則君所禀之厚且完而加以伉健若此宜其夀之過人也因并書之貽其孫俾刻諸墓上之石嗚呼我列聖休養涵煦之澤被海内久矣而有人瑞焉乃出於新安之程氏得不謹著之以昭其盛於無窮也哉
  一樂汪君墓表銘
  新安大姓無慮十數而汪為最汪之先率祖唐越國公子孫分布列邑而歙潜口為著潜口之汪在宋多顯人聚族以居不下萬指而一樂君在近時為稱首一樂盖人以慶君而因以自名者也君諱順童字永徳其為人有志操簡黙自守人或莫知其何如至其發言勵行率不倍於道名讀書者或弗能及然君又未始不好學自朂也其所學不事佔畢事其大父彦實父士賢兩翁及母張孺人繼母羅孺人最孝生養死葬如禮不伍於流俗與其兄永仁永竒弟永義甚友永仁永義皆不禄遺其孤曰以誠以聰方幼稚凡家政悉君綜之家益裕而撫教其遺孤皆有立稍長見以聰之子正也慧曰是足亢吾宗者遣為學諸生正果以明經舉進士歴南京户部郎中知辰州府事族益華而君為善益力濬眢井成廢梁葺舊衢以利居人之飲食來往雖鉅費不吝周窮恤匱不責其償甚至於焚劵鄉人徳之有小忿或相戒勿令一樂汪君知或競入有司不可解得君言即解去年益髙行益尊每嵗時或生旦親戚子弟上堂稱夀歡動閭里里人兵部侍郎呉公與君生同嵗一顯於朝一隠於鄉有姻婭之好時人謂可比漢王霸及令狐子伯兩人君以成化丙午十月卄四日卒卒時無他語惟以不墜先訓為言享年八十有八距生洪武己卯八月十一日配洪氏出宋少師中孚之後早卒無子繼詹氏鄉進士熈之女兄皆名族有婦道子男三人長以輔次以受次以澤女二人長適張思浩次適洪永殷亦皆名族子孫男七人柳桓橚栻楨植彬孫女七人曾孫男十人以輔等卜治戊申正月朔合洪氏詹氏葬中鵠鄉大吉灘之原前期以正所具狀使人來京師請表君之墓予往嵗家居嘗過潜口雖不及拜君然及見以聰君及汪之諸彦顧其山水秀環閥閲鱗次竊意其有享徳夀而名一鄉者當出其間乃今得考叙一樂君之遺行刻之貞珉以詔後來則豈非所樂聞而足以慰其夙心也哉表之而繼以銘曰
  嗚呼是為一樂汪君之墓有三子以承有兩配以祔孰云淑人失我鄉度尚有遺芳以篤其祜以衍其祚而啓後人之永慕也






  篁墩文集巻四十七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四十八   明 程敏政 撰碑 誌 表 碣
  中奉大夫江西等處承宣布政使司右布政使致仕秦公神道碑銘
  治乙卯冬十二月十有二日江西布政司右布政使致仕秦公卒於家敏政方抱病倚廬不及聞也公子銳函書遣使來新安請書其墓上之碑始克聞之既啟書進使問状知公居其先中憲之䘮哀毁踰節杖莫能興期嵗而不起為之悼歎曰孝哉秦公諾銘焉而未成也敏政入朝道錫山諏公尚在殯艤舟入吊又知其卜地在恵山聴松菴之南復往視其兆域銳使人尾舟言期廹矣敢速銘乃克叙之曰公諱夔字廷韶其先自淮海遷錫山曽祖彦和祖繼昇父旭封承徳郎兵部主事進中憲大夫武昌知府里人私諡貞靖先生凡世徳之詳具見其碑公生而俊頴不凡中憲竒愛之俾從鄉先達游力學不勌以天順己卯舉于鄉庚辰舉進士壬午授南京兵部武庫主事職思其憂上疏請革冗以律貪饕識者䇿其通大進遷職方貟外郎再遷武庫遷郎中一以公勤自勵先尚書襄毅公器之每有推薦輒留以自輔成化壬辰始進擢武昌知府武昌古楚封國而中外重臣及三司治所咸在焉地大事殷守多以愞罷公上承下御動中肯綮郡政犂然而均徭法畫一尤善巡撫都御史為下之列郡嘗夜出祀神遇縶婦於江滸訊知為商妾柳氏被刼不汚者力捕誅盗而歸之以公務過長沙出良家子睦氏於娼籍人稱公神明部使者交章上其治為湖南第一詔予誥晉階将有除命而公丁母恭人殷氏憂先是郡百需取辦於市緩其償人多怨咨公出官帑銀給之而籍封其餘乃歸廉聲流聞民攀送不忍釋有役均訟平之謠服除改南昌江右民故譁於訟公除奸植良人大懾服廣昌令疑何甲将訐已啖某乙誣首之坐辟公察其寃詰之乙吐實甲得不死吉安彭伍二大姓訟累嵗株連百餘人公承勘俾離立以次陳不得相耳語事不旬日而决由是他郡獄難讞者亦多委公乙巳遷福建右參政忽遘疾視事僅十有八日丁未還公江西進右布政使遂以疾致仕聞者無不惜其用之弗究云公里居疾少間與二弟旦奭友于奉中憲備至凡佳辰勝地必致老人所好者操几杖侍行中憲樂之曰是善事我公疾革無他言惟呼筆作書以弗克襄事為恨公風采秀出襟宇清灑若不可以塵事凂之者然曹叢務委剖决無滯遇公議偘偘直言無媕婀之態宦轍所至必表章先哲風厲其士人在武昌新張乖厓祠建昌復李泰伯曽南豐二祠其志向可考而見也中憲以淮海後人力紹其詩公自幼齡即工賦詠清麗豐蔚由二秦以趨盛唐不名一家至其博覽羣籍發為文章亦條鬯雅贍可誦而傳也所著中齋集若干巻公夀六十有三配沈氏封恭人子男一曰銳儒學生女五適錢稷陸含章過轅在室者許聘楊泰華天恩孫男一始中憲之沒也公不逺千里請予銘不二年銘公公壻陸章詹事簡之子也詹事與公交莫逆而父子亦相繼不祿噫何㝠㝠者於善類摧折若此嵗華遄邁老淚相傾誠不忍執筆而通家契分非一日也銘可得辭乎矧公以孝終而可以無書乎銘曰
  謂公弗顯公位方伯謂公顯矣疾疚中厄繄顯弗顯公亦何心簉属司馬奉我官箴二牧所臨民孔懐矣嘅彼兩藩弗播予指政典則有詩宗亦昌音與政通厥聲肆揚不毁在經乃伏苫塊孰識公心不亡者在恵山之陽有石有泉公營其間式歸其全太史勒銘一語非簡孝哉秦公孰與其顯
  贈文林郎監察御史于公封太孺人孫氏墓表
  登之寧海有逸菴處士于公既卒之七年為治甲寅以其子侍御考績恩授敕贈文林郎監察御史配孫氏封太孺人踰年而太孺人卒於家侍御方奉命出按畿北四郡之地告訃于朝詔别遣御史一人代還得解官持服東歸前期奉二状詣予請書其墓上之石将刻而傳焉按状公諱興字永昌其先在寧海多聞人譜逸莫可考至公大父通父讓並隠居不仕以行義重其鄉鄉人為之語曰于氏其有後乎公生而聰悟明爽在襁褓如成人稍長喜書史從師授能通其大義與客論古今上下人物臧否政治得失亹亹忘倦客或難之必語之故曰是當出某書是當為某人語客相顧歎服訹之仕則曰幹父之蠱猶懼不能况欲有所為于祿仕哉自是窮旦夕竭心力出其所長以釐家政督僮奴某某耕各職其職慶吊還往悉有規緒百務井然無敢舛且譁者父母大樂曰吾有子矣公於父母生致養沒致哀䘮祭無違禮於族人貧不能立者隨其力濟之俾不失所外姻李氏子幼失怙恃公收養之為擇配還其宗鄉人翕然稱之曰于翁孝義人也吾属有事不叶訟不終者宜請决之盖得公一言即解州大夫舉鄉飲必禮致公公以齒徳弗逮力辭因自號曰逸菴公兩子敎之極嚴曰孟也治生業以嗣我仲也力學以為我先人之光無怠故侍御奉訓惟謹遂舉成化甲辰進士第為行人以選授【闕】 道監察御史太孺人家同邑處士安之女有淑質能閑姆敎涉獵小學列女傳諸書而於縫紉澣濯中饋之事皆習為之精年十八歸于氏上承下御以肅以雝家人宜之時親紡績以佐公之勤儉盖公奉親敎子恤貧逮下之美太孺人相成之力居多而公亦敬之若賔太孺人常病目失明幾三載諸藥弗效公齋禱於神不數日復明人以為聮徳獲祐之驗公卒於治戊申十二月十三日享年六十有二太孺人卒於乙卯五月二十二日享年六十有四子男二人長盛次茂即侍御君女若干人適某某孫男若干人孫女若干人公墓在其邑西山解荘之原侍御将以某月某日奉太孺人之柩祔焉惟天報施於人不於其身必於其子孫此不易之理也若于之先所積甚逺逮處士公益謹禮好義迓承遺澤而又得孺人為之配聿興有家訓成厥子為憲臣于盛世才行風裁依然一時巨擘而勲名所厎未艾也然則顯揚之業致澤之功亦何必身享之為得已出之為快哉予以是撮其羣行與褒典之隆用表著之使鄉人道而讀之者為嘉歎曰此于侍御二親之墓其可景慕也夫其可興起也夫
  宜人潘氏墓誌銘
  宜人潘姓鎮江人適馬氏今封奉直大夫刑部署郎中讓之妻故昭勇将軍金吾左衛指揮使俊之婦也以子懋貴受誥封宜人享祿養者十五年年六十有五以治乙卯四月二十日卒卒之前一日力疾諭懋曰我夫婦訓汝以有今日汝宜勤恪廉靖以報上恩不貽慼爾父吾瞑目矣又逾日不起嗚呼是亦可謂之賢矣乎潘氏世儒素至宜人之父處士君與其配王孺人尤以儉樸相尚故宜人得于内訓習禮容肅而不妒睦而不争人稱之曰淑女既歸馬氏恒以不及事舅金吾公與其姑為憾嵗時奉祀必竭誠以享如事生者當是時奉直君之兄良事英廟同知前軍都督府事被寵眷甚隆食指甚衆宜人佐夫君綜理家務悉有規緒處娣姒極愛敬無間言内外婣䣊多勲舊貴戚而宜人恬然其間不矜以侈勤女紅至老不勌家人止之不從曰吾所樂在是人又稱之曰淑妻宜人見懋之少頴也間語奉直君曰我家雖以武顯宜濟之父庶先業之益振乎奉直君是之亟延名師儒訓懋懋果力學致用如其言而宜人於少子諸孫皆廸之以經術於諸女警戒尤切無豢養之習人以是又稱之曰智母嗚呼是誠可謂之賢也已宜人生子男二人長即懋舉成化丙戌進士授行人歴官刑部江西司郎中次惪女二人長適金吾右衛指揮使吳瑄次適羽林前衛指揮使張文孫男三人長存道次存仁次存義孫女四人尚㓜懋将以卒之年某月某日奉順義縣孫侯里祖塋之次而以其同官貟外郎周君瑾之状來請銘初南京大常卿【闕】君瑛以女妻懋人謂得佳倩而馬君予同年友也故因得其母之賢如此不可以辭銘銘曰
  隐君之女嬪於貴家既肅而雝壼職無譁訓子以文用叶祖武揚芬履亨智哉斯母牲鼎備養珠翟在躬不改素風嗟孰與同維桑居南食兆于北貞石勒銘昭此令徳
  吳氏親塋表
  休寧著姓凡六七商山吳氏其一焉自商山而散居不一有諱育源者始徙縣東市卒二都亭子山餘二十年矣其子齊旺恐來者日益逺而莫悉其先之所自出乃奉其世譜請走文勒石墓上以告其後之人吳氏相傳出泰伯之苗裔以國氏而新安故吳境也至畨君子孫又散居江東西歴漢晉以來世有顯人逮唐而監察御史少㣲始見于史少㣲之子中書舍人鞏居休寧有石舌山蓮池之勝當世榮其再世以文顯至以鳳凰名山池跡迨今存鞏七世孫琇生五子分居金竹梢雲吳田諸處而少子舝始别居縣南上山生子明明七世生舜選當宋崇寧初以高年賜爵奉議郎生二子長俯舉乾道一年進士止大學錄號棣華次儆舉紹興二十七年進士歴官廣南西路安撫諡文肅號竹洲竹洲從學南軒受知考亭東萊為時碩儒俯生四子長垕私淑考亭雖黨事起篤好不徹所著曰自勝齋集垕生錫疇以孝友聞從學程勿齋用薦為白鹿洞書院堂長不赴所著曰蘭皐集錫疇生三子其仲曰浩世其學號直軒所著曰大學口義盖國錄之後可見者如此儆生四子長載仕為高郵軍判生廸功郎鉉鉉生國史編校資深嘗上竹洲集于朝宋亡高遁自卜塟所築其傍曰全歸菴至元初起為南軒書院山長力辭不出所著曰友梅集資深生五子其少曰枳枳生七子其少曰同當國朝洪武初益自植以拓其家同生四子其仲曰牛牛生一子天童天童生一子積善皆以謹厚聞積善生三子其季曰育源則今始遷東市者也育源字徳生少倜儻負大志以祖基湫隘思有以廓之乃卜居邑中買田築室為久計業漸以宏又出遊四方納交其名士聞見益廣徳益充縣令丞舉以司一鄉之政鄉人翕然敬服争訟者多取决焉卒以成化戊子八月十九日得年五十有四娶王氏有賢明之行生子四人長即齊旺次齊興齊歡齊恱皆能守父之訓而齊旺又續其譜佐其叔校竹洲集刻梓行世則吳氏之後謹禮淑身思以昭其先烈而弗墜其文獻之傳固将與上山之族相望而益隆也哉予嘗考文肅公與吾宗㑹里尚書文簡公同遊其諸子又從學文簡公之從子樞宻正恵公若口端明則於文肅為甥孫而友梅則又槐塘丞相文清公之所亟稱也走之先十世祖奉議諱仔府君從遊文肅文肅為記其所謂相公橋者其文尚存每一奉誦然如接風儀聆誨敎思執鞭不可得而緬懐一時師友淵源之懿與其通家契分之深雖百世一日也故本齊旺之意備書之使過而式之者知其為大賢君子之後且示夫嵗時展禮于松檟之間者得因以自朂焉
  賔山劉君墓誌銘
  嗚呼此杭詩人賔山劉君之墓君諱英字邦彦汴水海昌侯之裔也有諱滿者從母為劉姓以材武顯于元三傳入我朝始居錢塘北郭之夾城里曽大父君美大父善父琮世居藥有名母傅氏君生極秀頴少從學大理夏季爵先生自經史而下暨諸子集錄罔不涉獵含英咀華一于詩發之其詩精妥流鬯兼備衆體三吴兩浙之言詩者必曰邦彦由是邦彦之名聞四方四方士道杭者有所臨觀非君與俱無以饜客意聶大年者江右詩人也敎授於杭竒君以為忘年友吳興張太守靖之自以詞學高東南亦雅重君作曰邦彦非今人也君性孝友無故不敢去親側有美服食親未御不敢先景泰天順中藩臬郡邑欲以明經起君君以母老固辭親沒䘮祭盡禮二弟曰華荘不祿贍其孀撫嫁其孤與人交不獨以文字切劘而周恤箴警甚至别業在甘泉里多竹榜其室曰竹東晚更號賔山皆終隠之意也雖不善酒樂與人羣時放適於絲竹顧其中確有意見是是非非不茍為偃仰有古英豪風致治戊申感一疾猶不廢詩閱九載乃不起丁巳五月十有二日也夀七十有二嵗所著賔山集蕉雪稿竹東小稿湖山詠錄及手編兩浙歌風讀書纂要若干巻配仁和鄭氏南京刑部郎中厚之女太常少卿環之女弟克相君先十七年卒子男二演淮皆學詩世其業女一早世孫男二彭彩演等将以戊午三月六日君南山慈雲嶺之原以鄭祔予辱友君二十年嘗評君孝友似黄山谷高蹈似魏清逸曠達似楊鐵崖庶幾為實錄者今茲被召至杭君已前逝不及見也既哭吊君而演以治命奉應天尹于公景瞻之状來乞銘景瞻于君尤厚善銘曰
  繄詩法唐中涸而蹷孰濬孰培俾茂而發居杭氏劉爰奮以掲咄彼哇秀出靡竭其氣峍屹其韻馝馞茂發者存孰謂其沒
  朴菴陳君墓誌銘
  朴菴陳君之終於家也子珀方以御史受詔考牧南畿中道而得訃即以聞請奔䘮如制㑹予亦有召命北上得聮舟焉間奉編修黄瀾所述状以請銘予發状而歎曰嗚呼若陳君亦可謂篤行君子者歟君諱應字順元世為莆田舊族大父乾初居城南父祈遷方壺號實齋生君一子見其質秀頴愛竒之俾從良師遊為舉子業垂成矣而實齋老以家政付君君能敦孝敬副其志而於奉先禮客御佃傭悉有規緒與人交誠慤不欺未嘗有一之交惡者鄉譽甚美實齋嘗遘疾醫不奏功君夜焚香籲天刲股和湯藥以進食之良愈早䘮偶一老媵侍不再娶有勸之則曰吾見繼室多不利前子以斁家者故弗樂耳實齋病莫能動履朝夕扶掖至親操溺器不少懈其卒也哭踊幾絶䘮盡禮君篤意敎子朂之成而珀亦奉訓惟謹庚子舉於鄉授山東堂邑學敎諭迎飬五六年堂邑人化其慈孝庚戌舉進士為監察御史君時里居益韜晦不輕出與親朋軰結社自娱恒馳書諭珀以守官行己之要故大司寇彭公韶慎許可獨稱君之福履其卒治丁巳七月八日疾革不亂召諸子㸃檢䘮具豐約得宜翼日正衣冠而逝君為學務躬行不事葩藻因號朴菴以見志然考其生平為孝子為義夫為賢父為達生知命之逸老則古所謂篤行者君豈多讓哉距生宣徳癸丑十一月十四日享年六十有六配黄氏諱淑真延興東埭處士謙甫之女年十七歸君三十而卒其治家肅奉姑孝勤生樂施賢明人也而不究其内助之業姻䣊惜之其生宣徳乙卯三月七日卒天順甲申八月十六日子男四人珀即御史君也與瑚皆黄出璵璠則媵出女一人適徳義吳某孫男一人萬全孫女四人俱未行珀将奉君其鄉木蘭陂之原以黄祔状言君少時祈夢于邑之九鯉湖見白衣人示曰白馬如伏騘前程可見釋者謂當為臺官而君卒以布衣老既属疾得京師之報珀為御史乃憮言曰吾不起矣此其騐誠異然予有進於是者御史君立朝以淑慎自将功名伊始推恩之典計日可得則君之名著於鸞書銜題于廟主其所驗不亦大乎銘曰
  莆有君子厥氏惟陳制行之篤可方古人其徳孔潜焯彼賢嗣虎榜豸冠卒其先志竚有褒典叶夢之祥履善獲報孰掩其光木蘭之原合以佳偶刻銘堂百世不朽
  河間衛正干户贈明威将軍僉指揮使司事張公墓碑銘
  河間衛正千户張公卒郡城東十里之哺子村二十有四年矣其配曹氏卒子清将以治戊午秋八月甲申奉祔焉而致書不佞曰先君以清故獲賜誥贈明威将軍僉指揮使司事秩四品法得立碑墓道以侈上恩昭潜徳敢具狀以請惟河間衛三鼎峙郡中予先仲父明威公與公分莅戎務實相聞不可以辭序而銘之序曰公諱祥字廷禎世居小興州汝河川曽大父而上皆務本力穡不干仕至諱榮者洪武初以尺籍燕山其長子文皇帝靖内難戰有功為燕山右衛百户卒於軍其後効未錄也嗣以其弟玉而進其官為武略将軍副千户調山西太原宣徳中再調河間蒞左所事君之考也母韓氏繼章氏皆宜人公生而壮偉挽弓數百斤英闓周慎無貴游之習武略公之老也代之事上撫下有道而於戎事舉錯條緒井井領軍分畨上京營遂以材武知名正統己巳從北征還值敵大入犯都城復從大将軍敗敵西值門升正千户公長負氣節間語其子慨然有破敵雪恥之意而厄於逺下不獲伸乃遣清㳺郡學朂其成曰無忘而父之志成化甲午夏五月八日以疾卒得年五十有四而已公事親孝奉繼母無少盭者繼母視公如己出人兩賢之居常儉素若寒士而祀先禮客及慶吊之節亦未始不備也與人交恂恂至有過即折之人亦亮其公不為忤配韓氏贈恭人繼李氏俱先公卒曹氏封太恭人千户丙之從女也端恪静淑有逺識父昱竒愛之慎所歸得張公以嫁内外宜之其佐公理家或有所弛張即愜舅姑意居舅姑及夫䘮哀毁踰節清之領父衆也恒半嵗居京師太恭人雖老綜内政不勌且勉清以王事曰無念家也性不好貨而喜施予衣寒食飢雖罄不恤故清居官以㢘名太恭人享年七十有一卒以治戊午七月六日一文夫于清也嗣正千户以禦敵逺威朔州功升指揮僉事緫練士振威營十七年用薦還領衛事一女適指揮朱暉一孫子宗岱三孫女長適干户子卞瑩次許適指揮子王楫次許適百户子王景成公以門功起家能自效長千人又訓成其子得貤恩進萬户勞著于生前寵加于身後非武弁之難得者乎清復能錄公之行烈刻貞石詔仍昆尤可謂賢矣銘曰
  惟張世業汝河之川發跡櫜鞬以開厥先桓桓嗣公材武宏力克邁父兄遂領左翼壮志服敵弗究以終有偉一男拓其戎功金紫之封惟上嘉賚噫公雖亡不亡者在有嫓一人其徳惟恭弗偕以老哀榮則同劍佩所藏瀛東之里太史勒銘令聞不已
  敬恕處士程君墓誌銘
  富溪有隠君子曰敬恕處士既卒之四年其子抑昏手持其族弟正思所為状謁於予泣而請曰先君子徳足以自立才足以適用而弗施于當時惟是且久而石未有文恐終無以見於世孤之罪也幸為銘之予哀其志乃閱状跡其所列如抑昏言且正思端謹從予游頗久其言為可徴而予與處士復同出篁墩後竟諾之然亦奉詔北上未暇也而抑昏復迭致書以伸其請辭甚懇切然序而銘之處士諱緣徳字永和世以詩書簪紱望于他宗曽祖一鳳祖彌夀父貴安皆守道不仕處士生而秀異涉獵書史既長益進於善事父及母汪孺人具得其懽心與兄永寧居極友愛仲兄永隆蚤世撫其孤甚篤敎諸子必以義方宅心平恕而操行嚴整凡酬物酢事一遵古道不波随其俗家素饒裕益課童植杉力穡以為儲蓄而自奉泊如也獨于修復先業恵利鄉里不靳嘗賛其父作睦族堂以叙嵗時之㑹與其兄刻本宗譜以謹支系之傳遇匱乏者輒隨力賑之紛争者輒善詞開釋之㷀獨者輒槥之道梁圯毁者輒新之晩尤修徳慎行平居一言一動必求合於禮有施於人必反求於己鄉先生江君永清因以敬恕名其軒處士遂以自號人亦以是稱之生永樂乙未六月廿四日夀七十有九前後凡三娶初徐次吳次汪皆和順不盭少室江卒以治癸卯八月十日瀕卒家人問以後事無他言惟曰事在抑昏子男三長即抑昏也予有更名詩汪出次亦實亦友江出女一吳出適竹林汪鎮隆孫男七曰慶一慶二慶川慶四慶吉慶珪慶榮孫女四曽孫男一達象以是年冬九月廿八日遵治命于嵯峨山之東銘曰
  有徳其臧有才其良胡閼其逢而不獲展其長維外之見維中之藏雖不用於世而亦恵利於其鄉天鑒不逺身報未昌孫麟曽鳳而将於是乎發祥封哉若堂千載其光
  義官方君墓誌銘
  君諱旻字仲高姓方氏世居歙之靈山其先自睦徙為著姓祖漢洛陽令贈尚書令黟侯儲儲二子曰将軍觀侍中覿覿五世内史昺建安末起義捍州于難昺再世為晉上虞公操操八世為梁休寧令仲由生上柱國惠整隋末復起義捍難州人賴之惠整子叔賢入唐為清流令三世曰英先生雄飛居桐江曰處士傑興靈山祖也歙方氏散處不一在宋有博士恬運判有開總管囘皆通譜而傑興九世孫全君曽大考也大考諱正為一鄉善士號虛菴洪武中坐累謫大寧文皇時預有靖難功賜銀幣尺籍錦衣而卒故太師建安楊文敏公實銘之考諱成永樂中以扈從居京師母葛氏君生而通頴有志局事親甚孝營滫瀡以養務得其歡心其卒也奉襄事無違禮自以其先世履厄境躬勤茹苦節浮費立恒産凡酬酢婣里昏嫁弟妹及奉祀禮賔悉有條緒與人交以直不茍徇樂施予外家姥朱乏養迎奉如母而終殯之方氏譜鄉先生石泉周原誠所編也保視惟謹靈山先墓不克省遣子英代行俾無失所盖起孤子乘家難之餘而能有所立以不墜若君亦可謂卓然者歟治中嵗祲君應詔輸粟以濟飢得授義官比命士而以疾卒治戊午四月八日也享年六十距生正統己未二月十七日配祝氏通州人諱淑慶宦家女惠恪慈儉佐君起家以治癸丑十月五日先君卒距生正統丙寅九月十四日得年四十有八繼陳氏子男一曰英祝出治舉子業弗偶以通譯得官翰林女二皆賢淑憲廟選其長者入宫女史今少師宜興徐公禮致其少者于室以佐理閫政孫男一曰靈山孫女二尚幼英将以卒之年七月二十七日奉君都城東南魏村社東皋村以祝祔前期奉状來乞銘予與君同出新安聞其賢也久乃不辭而書之詳其世以告其後人使知其先所積甚逺有嗣顯者於是焉徴之庶不昧其所自云爾銘曰
  繄方碩宗自睦徙歙惟君敬先謹其先業一家中起蔚為都人惟君履善聿顯其親有榮厥身有子亦肖君胡弗辰識者相吊東皋膴膴式歸其全太史之銘吉人之阡
  明故奉訓大夫工部屯田貟外郎高君墓誌銘
  治戊午冬十一月朝朔既有傳工部屯田貟外郎高君楫之捐館者衆相顧愕眙以為是當逺到何遽不禄而予於君尤厚善涕下涔涔不能已既而君之子拱以状來乞銘嗚呼是尚忍執筆以銘楫之也哉高之先自安慶徙江都世以醫鳴君諱濟其字楫之故封大理左評事享之孫贈工部虞衡主事欽之子今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銓之從子也君少䘮母劉安人雖童稚中警敏淵慤有鉅人志都憲公竒愛之挈與俱口授之經而君英發日甚自科業外兼通諸經史百家為文章語皆天出服其長老歸入江都學為諸生赴秋試三不利君益務為躬行曰士豈必仕而後見志哉奉虞衡公生盡養沒盡哀事繼母張安人如生已訓育其四弟及諸妹婚嫁以時凡處邑井婣䣊悉有規緒而學益䆳文益宏肆力追古作者成化丙午舉南畿鄉試第二上南宫又再不利祭酒三山林公試六館第一治癸丑舉進士授工部虞衡主事即奉命簡閱邉實給軍需自京師抵甘肅八閱月而事竣尚書延平劉公慎許可亟才君委修内府十庫督九厰皆有成蹟受賜賚復奉命蒞兩浙抽分木植事取足公家而不事朘削以賢閱嵗得代還京師滿考三載得賜敕推恩二親及其配升屯田貟外郎才一月遽不起年僅四十有四配任氏封安人子男一拱也方治進士業女一適邑産生劉驊君屢困塲屋所敎士多登名若給事中徐昻其顯者其状君行核而文君自號小愚所注述多未詮次拱将載柩歸而都憲公巡撫畿北書來速銘憶予主南畿秋試得君為易魁號知已今嵗自家艱受徴入朝遇君錢唐見其才氣恢kao宏方以得士自惬而孰意其至此哉悲夫為銘之曰驥踣於馳蘭瘁於滋天胡生才而弗大之弗竟其施弗豐其遺其後必昌尚妥於斯
  項孺人墓碣銘
  程處士道昭之配項孺人以治己酉十月二十三日卒道昭使其子㫤昇來請文值予抱病諾之不及為也又三年壬子十月之吉卜孺人于閔口舊居之側又五年丁巳來致處士之言曰銘不果矣願書其碣以成夫子之宿諾予愧謝不敏曰當亟為之既而有召命北行昇使人尾舟以俟抵吳門始克序之曰孺人諱綺徽之休寧人考福慶官河南之懐慶通判與處士之考應祥友厚善故孺人才四齡即許歸程氏既許不一二年連失其父母叔考富實鞠之成又十一年而嫁時應祥夫婦已老将委家事於弟應初應初辭曰有道昭在且新婦賢宜可托應祥許之由是道昭治外孺人治内男僮女僕各理其業不三十年而耕有積賈有羡凡供祀奉親睦鄰收族悉有規緒産益拓而里第益日新應祥夫婦樂之曰吾無憾矣應祥遘疾危甚道昭與孺人恒露禱願減已筭以益親疾果愈卒以夀終孺人嘗請於姑曰綺非季父母不克有今日季父亡矣幸季母在願迎致之庶綺之不背徳也姑曰善孺人晨夕事二母飲食必俱生盡養沒盡哀人兩賢之嵗凶孺人賛道昭活㓜瘞死傾槖不恡敎育諸子悉使知學務本以侈靡為戒嗚呼若項孺人亦可謂賢明者與孺人卒年六十子男三孟㫤仲即昇季旻女二婿吳傳興戴世美孫男三孟鍾珪仲鍾琇季鍾珏女二亦皆有歸矣新安諸程氏皆出陳将軍忠壮公之後閔口其一焉故道昭以銘見属而予不獲終遜銘曰
  以孤則良以婦則孝有閫之義有母之敎貞珉載樹刻此銘言碩人之墓閔川之原
  恬退老人畢君墓表
  予北上道淮故人畢君舜修過舟中䄂一紙以請曰此學士西涯李公為玉誌墓者也敢匄一言表之予驚閱之則君年七十預作塜壙於城西鉢池山之原自西涯誌後五年矣而加健亮哉君之為達也玉君名舜修其字出宋司農卿世長之後有諱公叔者與東坡友善其所遺帖尚在云子孫由河東遷當塗其由當塗遷淮自君高大父諱震始鄉人號友義處士諱文徳者君父也君少魁爽踰冠補山陽儒學生學易不自慊之吳從給事祝顥先生游為提學御史孫鼎先生所賞識景泰癸酉中應天府鄉試上禮部中乙科不就志益勇遂舉天順丁丑進士觀政工部一奉使浙東能自律迄竣事不擾還朝授山西曲陽知縣到官首黜宿之骫法者勸出粟賑飢招流亡俾復業㑹有國需賦民車甚衆而専下曲陽公持曰役不可不均也言上官不獲即徑達之朝乃均諸縣民以不困學宫一新之見訓馬軒與語曰才也可用薦試之果然擢知縣雩都久之念親老無他昆弟乞終養不得請適以例入覲竟辭疾歸時年四十三爾築室東湖上奉親樂甚親安之數嵗乃終凡所為卜兆銘逺之計甚備君性尚樸無所好好聚古法書名畫評玩以自適士夫過淮者必延致觴詠終日或目之為恬退老人因習稱焉其所詠積久成帙曰侗菴藁恬退藁吳詩人徐庸編湖海耆英集亦有取於君作君産素封喜施予坐此稍損亦不屑意也題其堂曰思補以志不忘君之意手校王氏脉經梓行惠人盖古之志于用者非相即醫君豈為是邪君生洪熙乙巳閏七月二十四日居林下三十年今夀七十四矣配睦氏繼沃氏張氏皆賢而先卒子男三曰永曰享曰廣女一適國子生吳鑑予觀世之人於死生之際或遺其君父而幸生或求神仙之說以覬不死其生可愧其死反速者非悖即惑也君之委順若此其賢于人逺矣且其先司農睢陽五老之一也君殆夀種未可量而况其所立亦有可以不亡者哉是為表
  贈中憲大夫河間知府謝公墓表
  公沒之十年朝廷以其子文官風憲考最敕贈公文林郎江西道監察御史又十年復以文守郡被旌異誥贈公中憲大夫河間知府鸞書錫命寵及漏泉燎黄之日罔不羨慕曰訓子之功顯親之孝若此鄉之人亦可以示勸矣公諱宏字仲寛姓謝氏其先居浙之嘉興曽祖某仕元為山東轉運司提舉祖奎入國朝以武功至景陵衛千户所鎮撫調陜西金州終鎮海衛鎮撫子孫留居金州因占籍焉父誠抱徳弗仕公生而秀頴雖出将家兼儒業選補州學生劬書攻文志将取科第以亢其宗者㑹二親繼逝前母兄主家政析産以居而公㷀然無與佐經費者乃嘆曰是不可有為矣遂引去力耕以自給然猶手一編不綴州守王君瑄賢其人辟以自輔更六年凡泉榖訴牒繕作文告之事半出公手王君或思弗逮疑弗決者公一贊之率中肯綮上官愜志而下民受澤公之力居多上京師得從事工部旦夕在公惴惴以僨事為懼部長貳以公素儒者亦善遇之更三年入優等授冠帶以歸公每以不得卒業學宫為歉見文有美質曰成吾志者必此子也親督敎之而文果成名公不及見也公慎操履寡言笑冠婚䘮祭動輒以禮鄉戚之貧者隨力周之不恡競者多求直於公一言即觧無後言其卒以成化乙未正月二十一日距生永樂甲辰二月十五日得年五十二時文以舉子治䘮悉本公志不用浮屠法人稱其孝公配某氏有賢明之行封孺人加封恭人子男二長即文舉成化戊戌進士改翰林庶吉士歴御史知府進山東布政司右參政次武女二孫男一俱幼初憲副隂君子淑守金州交公父子間知之深故状公之行甚核而又奉以請予表予家中世有宦籍在河間且詞林之舊不可辭也乃書其事曰嗚呼窮經矣而弗究其學入官矣而弗試其政此非志士之所深悲者哉然有子若叅政公大發于身後所以報公者位益崇名益彰則世之類公者亦鮮矣而又何憾于九京也哉
  淑人周氏墓表
  治丙辰嵗順天府通判吳君紋上其三載之績獲賜誥贈其父兵部侍郎寧為正議大夫資治尹嫡母汪氏母周氏俱淑人越己未君奉状請文表周淑人墓盖侍郎公以乞休早不及請語得周淑人之子而并給之君子謂斯舉也於母為能賢於子為能孝宜書也况綸命有閫儀克慎家敎肅明之褒又惡得無書以昭厥潜而為有子者之勸哉孺人諱慧秀周姓祖居台之寧海自祖而上素以積行聞父通洪武中歴戰功官昭信校尉武清衛百户淑人生甫四十日即䘮母撫于王氏迨長知自立勤女紅荘淑聰解占者以為不凡正統辛酉公任職方聞淑人賢致之室淑人能以勤儉相之使公得力公家至佐六卿無内顧憂凡九年公以疾得請還歙之莘墟里第淑人挈二子與俱時汪淑人已謝世淑人嗣其政十有六年其始歸也食指甚衆淑人督童奴治生産旦暮不自休居無何而堂室土田益拓以閎奉先祠禮賔客遇宗戚品式酬應周悉備至視諸子愛養惟均又以其餘力濟寒餒助昏䘮無間逺邇吳世詩禮家至侍郎公益顯公闢塾延師以敎子孫躬莅課之科第相踵淑人贊成之力居多淑人性簡約雖貴富而自奉甚薄中嵗却肉食茹蔬素以成化乙酉二月七日一疾不起距生永樂甲午五月二十八日年僅五十有二公自為奠文謂将以身後之事属之乃遽先逝詞極酸楚若周淑人殆傳記之所謂賢明者歟子男五長綱以子瀚貴贈監察御史出汪淑人次縉次紳景泰丙子鄉進士歴官福建鹽運司同知出吕淑人次紋成化辛卯鄉進士即通判君次綺皆出周淑人女一與綱同所出適汪惠以子知辰州府正貴封户部主事孫男十二長潾次瀚治甲辰進士拜監察御史卒次濟次汶次滄次源次澍次濬次潭次潜次淵次演孫女七皆適良族曽孫十四長楫次楷次槐次標次㯽次楠次榛次相次朴次棣次格次楧次栻次某孺人墓在某鄉某山之原噫古稱婦人之行不踰閾盖亦婦道之常爾當周盛時諸侯大夫之夫人其懿行徽音著之詩見之列女傳者炳然不可掩也然則中古以來有足以嗣遺躅而範流俗者惡可以無傳邪予與通判君同出新安侍郎公盖先友也故獲以世納交君兄弟甚稔往來家山必道莘墟竊聞周淑人之徳善久矣矧君有請以為其母不朽之託而予方執筆官太史誼不可辭乃首叙褒典次其群行俾刻石墓上以告其後之人焉
  明封徴仕郎户科給事中鄭公墓表
  公諱綱字文紀姓鄭氏其先居河南祥符自公高大父亨以同知業州府事被詿誤謫河間任邱遂為任邱人公曽大父寛甫祖輝皆晦跡里中至父鐸復仕為大同倉副使母陳氏生公一子寳愛之而公亦閎碩達穎不與凡子伍年十三四侍父官湖湘間習舉業業漸以成顧無他兄弟以養乃棄去曰事父母致力亦自是學豈在佔畢營祿哉乃更從事貿易法操畸贏節浮費不數年産拓用饒業以大興而副使君方致仕與陳夫人樂公之養曰禄食弗及也公語人曰此口體養爾吾将以志養乃尅意延師敎其子宗仁大發廪以濟邑之荒嵗募修城東路之在窊下者為衺若干損貸粟之在券者為碩若干居家遇僮僕有恩子弟不得以奴詈名之處鄉鄰有義夜獲盗滅燭使去曰速改毋以汙而家性慈恕類此然待物孔嚴與人言不茍徇有過面折之無匿情因而改行者不少其可謂一鄉之善士者歟成化戊戌以恩例授冠帶比命士治壬子以子貴受封徴仕郎户科給事中公雖以貲雄州鄉而題其所居曰朴齋示非其志所為汲汲者在厚其親仁其族與鄉而佐其子也治戊午六月十九日終於正寢享年七十有六距生永樂癸卯八月二十三日任邱縣東高平之原以太孺人宋氏祔子男二曰宗仁舉成化丁未進士第授户科給事中擢尚寳司丞曰宗義本公志益發粟賑飢為義官女三其壻曰巡檢馬宏曰儒學生謝恩史文信孫男四曰沂曰濂曰淳曰瀚濂亦儒學生女六其壻曰進士王希用曰王遜邉佶餘㓜孫男二曰棠曰棐女四亦㓜初宋孺人之卒也予銘之三年矣而公謝世尚寳君復以禮科給事中屈伸之状託予表予與君生同鄉聞其履行稔矣不獲識也然與尚寳君善乃掇拾而表之曰昔周盛時以鄉三物為施敎賔興之典其所著六行盖不過孝親友弟睦族婣親字其友恤其貧者而大猷之升【闕】 卞之率基焉豈若後代所傳以苦節竒才相高而駭世之為貴哉若鄭公之行固人所能及然求其至則三代之民亦不易是矣予方為禮官且職史氏故樂書之刻石墓上俾以才智自詡而行之不足者視公之平生因宜知所警夫亦将有所勸夫



  篁墩文集巻四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四十九   明 程敏政 撰傳
  湯勣傳
  湯勣字公讓濠梁人其曽祖佐高廟取天下是為東甌襄武王勣少負才好使氣貌類河朔人兩眸睁然髭奮起如㦸年十五六入學為生徒日記數萬言學有舊版文千餘字勣騎馬過一目成誦應天尹下學傳籌召諸生勣獨後至當笞大呼折尹聲撼庭木尹愧憤卒笞之勣攘袂走出學門題詩府署合扉上有從今袖却經綸手且向江頭理釣絲之句遂去學出遊江湖上凡吴越間豪家富室争延致之周文襄公轉運江南聞其名召之至曰王孫能作啟事否勣請紙筆即席具状幾萬言類宿搆者又切當世務文襄竒之上書薦其才有文武具驛召赴京時于少保方督諸軍請試之立勣将臺下萬卒環視于公摘古今将略及諸史中事舉以問勣應對如洪鐘不能屈左右嘖嘖歎賞于公亦撫掌曰吾子誠有才入對以為錦衣衛百户正統末英廟北狩朝廷遣使通問已命中書舍人趙榮擇可副者衆舉勣詔以千户如敵敵大將托克托布哈問中國事云何榮未及對勣前語之又時于坐上箕踞㟁幘朗誦其所著平敵論敵將色變既出謂中國譯者曰彼髯何為哉恨不殺之耳景泰中詔舉将才胡忠安公言勣才可用進署指揮僉事時典兵者多忌勣不令治事勣亦時時歎息其功名不偶放浪詩酒間京師人率以為狂所與游最善者侍講徐有貞敎授馮益太醫劉溥英廟復位有貞入用事然亦隂嫉其才不推薦之勣亦不登其門天順中校事者甚横李文達公多裁之而文達嘗召勣與語勣張口論天下事及古今成敗一坐盡傾文達愛其才将薦之校事者遂捃拾勣往年在江南受賕事下之獄怒而辱之勣詬罵不絶口至詆之為奴然勣寔出息于人而不立劵無以自白遂謫為民荷校出都城故人有唁之者勣仰天笑曰吾子以指揮為足榮一湯勣邪掉首行弗顧成化初遇霈恩復官再用言者言詔以禆帥出守孤山堡孤山在延安西敵嵗入之守者多以軍敗黜勣得詔曰噫吾死矣夫孤山無城郭有他郡之來戍者七百人戰則為憤軍守則為怯敵如此雖諸葛武侯復生亦難乎免矣抵鎮草封事數千言大率謂朝廷宜先城孤山聚糧糗募死士又移書當路言状遂憤憤吐殷血數升卧不能起丁亥敵入冦主将閉城門不出兵敵大掠子女而東勣怒髮上指曰死國分也力疾起戎服跨馬率麾下百餘人邀敵於境上力戰數十衆寡不敵遂死山下是年八月也勣為人軒豁倜儻直欲起古豪傑與之友視世之瑣瑣者以為齷齪不足與語好以氣雄人不問名位卑顯有不可意奮然去不顧或遂罵之至其人面赤不少貸甚有捶之者江隂知縣弗利於民将受代勣率少年數人直入縣反縛之状其罪送上官上官大駭并收下獄凡數嵗㑹赦乃得釋夏郎中時正嘗於宴上與之藏鈎不勝而怒語侵勣勣就坐上捽之下拳之蹴之衆客為之股栗又嘗過友人家見道士在坐與語不合而罵之道士不知其勣也稍稍有憾色勣捶之幾死與人言出入經史子籍中縱横闢闔隨意所如有問古名将者勣以張巡岳飛為第一其人曰岳将軍則聞命矣張睢陽何如人勣瞋目曰子不觀其對令狐潮之語乎卿未識人倫焉知天道自唐以下誰有為此語者其所見如此詩豪邁竒倔如風雨晦㝠中電光翕焱使人不敢正視又如雷斧斷崕石下墜不測之淵觀者褫魄每就人席上操觚立成數十章有名能詩者多為其所懾或不能措一語以遁平生著述有五雲清唱風雅遺音東谷集千餘巻無子
  史官曰予少與勣游知其人使不死為大将将數萬兵出隂山其功名當不在古豪傑下顧獨膏血草莽中天也或者謂勣類太史公所謂游俠乃大不然勣行事雖若任俠然扣其所得朱家郭解直奴才耳烏足以比勣哉
  慕青餘民傳
  慕青餘民者姓樂氏名均用字國寳世為山東益都人生而盎厚端愿不茍讀書務明理斥口耳之學元中統癸亥益都守臣强之仕力辭不受令徙嶺南横州均用即日就道怡然抵横卜居州東衣錦坊手自結竹以居題曰竹廬非其力不食越數年横州路達嚕噶齊㢘其學行薦為儒學提舉均用泣下再拜曰某無似不能為更化之民幸得免罪至此以養殘喘足矣今辱以儒官舉豈其志哉事乃已因號慕青餘民盖以益都古青州也皇慶壬子六月十一日卒於横夀七十有九妻吴生良興良興生敬嚴敬嚴生士容士容生章國朝天順丁丑舉進士歴官禮部主客郎中上距均用二百年矣當時父老澌盡無能言其事者而敬嚴之妻陳嘗略聞於其姑梁則舉以告章曰汝謹識之章以予職史氏請補為之傳
  論曰元中統壬戌李璮以三齊歸宋元使史天澤復陷之以董文炳經略山東三齊士民稍有材藝者無不樂為之用而樂君獨以此時竄身嶺南其耻于北面事敵不言可知自號慕青餘民可悲矣而亦因是可以想其風節之孤峻較諸當時背宋竊富貴者雖得志一朝至其子孫或羞道之矣然則士豈可以夷狄患難而易其所守哉
  橘泉翁傳
  橘泉翁祝仲寧者四明人世為醫家至翁當永樂初被召來京師及見故太醫院使戴原禮原禮盖丹溪朱氏高第弟子翁未及卒業而原禮去乃自肆力于丹溪諸遺書及太素脉訣又上泝于張劉李三氏以達素難大有所悟入遂専主濕熱相火之說而内外傷辨尤精確守不變嘗曰世不推病于脉而索病於方此大誤也然世醫信局方已久故凡致翁者始聴其言心非之至終驗乃大信惟一二勳舊文武官市人有疾一遇翁輒効而稍名讀書者謂其用三黄之劑反惡見翁家君尚書南征還病脚膝痺痛上命醫來視且合四方之醫皆以為寒濕率用烏附蛇酒之藥盛暑猶請服綿盖如是者三嵗一日家君夢有神人書祝字以示者時孫太傅亦卧病走往之太傅瞿然謂走曰予非祝翁殆矣走聞翁姓協於夢為之眙急與俱來翁診視良久又檢諸醫案憮然曰幸哉公之免於患也此濕熱相搏而成經所謂諸痿生于肺熱者也即日禠其綿盡謝諸醫者取清燥湯飲之曰此疾已深又為熱藥所誤非百貼不驗盖服三月餘病良已自是家人有疾非翁藥不敢甞而士夫間亦始有延致之者然翁愈人之疾已即置之不復挂口或扣之亦嗒然不應曰吾厭世之呶呶者故走所目擊翁事多不讓古人而不得其診視之詳獨志其槩云孫太傅病頭面項喉俱腫大惡寒醫疑有異瘡翁曰非也此所謂時毒似傷寒者丹溪曰五日不治殺人急和敗毒散加連翹牛旁子大黄下之三日愈又嘗右脇大痛腫起如覆盃手不可近醫以為滯冷投香桂姜黄推氣之劑小腹急脹痛益甚翁曰此内有伏熱瘀血在脾中耳經所謂有形之腫也然痛從利消與承氣湯加當歸芍藥柴胡黄連黄蘖下之得黑瘀血二升立愈又嘗有瘍發左耳後寒熱間作晝夜呼不可忍瘍醫欲與十宣散補托之翁曰此有餘之火無事於補與防風通聖散加柴胡白芷下之腫消痛止時太傅年八十餘翁凡三下之皆竒英國公病左癱不語氣上壅醫以為中風用順氣祛風之劑弗効翁曰此痰火濕熱所致與之清燥化痰前後飲竹瀝數升愈國子監丞彭英義勇衛鎮撫王隆亦病此翁皆以是起之新寧伯母夫人病痰喘遍身腫痛進諸流氣之劑弗止魏國公子年八嵗病哮喘夜不得寝喉中作拽鋸聲醫日用抱龍丸轉加失音公皆與㵼火清氣之劑愈或者疑請其說翁曰人雖有老穉而諸氣賁鬱肺火之發則同第脉有衰脆藥味因之有小増損耳忻城伯素有痰疾嘗出墜馬舁歸不復省事醫用理傷斷續之藥翁笑曰此雖墜馬寔痰發之故與之降火消痰已而愈武靖侯夫人病周身百節痛又胷腹脹目閉逆冷手指甲青黑色醫以傷寒主之七日而昏沉皆以為弗救翁曰此得之大怒火起於肝肝主筋氣盛則為火矣又有痰相摶故指甲青黑色與柴胡枳殻芍藥芩連㵼三焦火明日而省久之愈故太平侯病膻中痛喘嘔吐酸自云臍上一㸃氣上至咽喉如氷每子後申時輒發醫以為大寒翁曰此得之大醉及厚味過多子後申時此際相火自下騰上故作痛與二陳湯加芩連山梔蒼术數服愈户部主事吴潤病頭兩耳鳴如屯萬蜂中甚痛心撓亂不自持醫以為虛寒下天雄矣翁曰此相火也而脉帶結是必服峻劑以刼之急與降火升陽補隂之劑脉復病愈姚光祿女年十七病潮熱醫以為瘧治之加寒戰血崩又以為虛将補之翁曰此熱入血室所致先與小柴胡湯再與承氣湯㣲下之去紫黒瘀血數塊愈吴檢討子年十八病暈狂亂醫以為中寒已而四肢厥冷欲自投火中醫曰是當用烏附庶足以回陽翁曰此心脾火盛陽明内實用熱藥則不治强以㵼火解毒之劑三服愈耿祭酒病頭暈翕翕發熱淅淅惡寒醫以為感冒用甘辛發汗之劑汗出不止腹滿作渇讝語發瘢醫又以為中暑翁曰此非一時寒暑可致乃積濕熱在足陽明太隂經中故疹見與除濕熱補脾胃㵼隂火之劑愈南昌知府王詔病筋痿給事中徐峰病氣痿皆為醫所誤翁一以清燥湯起之至於飲食勞倦之疾世醫率以為外感而得翁起之者尤衆不能悉記也翁年下孫太傅一嵗精健亦略相等活人之心日甚一日每乘欵段從一童子走東西應都人之請雖雨雪早暮不自恤都人日輦金輿幣以謝門下而翁亦未始以此介意焉初楊文貞公家有孫病痘寒戰嘔泄蒋院使用文以為不治或薦翁翁時尚少診視之曰無傷也與藥一粒而効文貞素重蒋者終閟其事不以告人御史錢昕夫人病惡寒日夜以重裘覆其首起躍入沸湯中不覺醫以為寒甚翁持之曰此痰火上騰所謂陽極似隂者非下之火不殺下經宿而撤裘呼水飲之旬日氣平乃愈給事中毛宏病傷寒汗已不解醫與之補劑補旬日病大作盗汗唇裂将邀他醫而誤召翁翁曰傷寒無補法此餘熱不解與芩連山梔石膏之劑一服即愈此三事非目擊然人有誦之者故附載之
  論曰近世有儒名者立說斥東垣丹溪之書為不足觀曰二家動引素難猶儒者動引唐虞三代何益于事噫為此言者亦悖之甚矣唐虞三代之治術豈誤人家國者邪患人不能為耳然人雖莫能為而猶幸其在口也若禁之不言則豈復人理也哉宜乎橘泉翁之不獲遇也跡此觀之世之抱古道而不獲遇者豈特翁邪
  謝節婦傳
  謝節婦金氏休寧人㓜慧而貞父曰尚邑之名士也愛賢節婦不欲以妻庸碌子年十九以嫁里人謝徳琛徳琛故賢者節婦相之事其舅隠君士祥父姑孺人朱氏甚孝舅姑以為得婦私相喜曰吾屬老無憾矣居六年而徳琛死節婦年二十五一男子功振才五嵗一女子藴玉才三嵗節婦痛夫之早世抱孤子女欲自剚則又心語口曰一死固易易而舅姑老無畢飬者是吾得夫而忘舅姑也遂去塗澤服布衣日羞甘㫖以奉二老人至織絍紡績以營滫瀡具舅姑安之時節婦母孺人尚無恙憐其早寡也将改適節婦以情唁之節婦泣且對曰妾為未亡人所以不即死者以舅姑老而子女穉今乃奪其志豈其意哉即引刀斷一指以自誓流血淋漓家人相顧失色里中亦嘖嘖歎息曰烈哉金氏女未幾舅得風痺疾姑亦老病日呻吟于牀節婦共飲食湯藥唯謹已而相繼捐館節婦親負土襄事引兩孤子女晝哭于墓夜泣于祠聞者為之揮涕不能已居孀四十三年節益勵婚嫁其子女無失所者有司以事聞詔旌其門曰謝節婦今七十有五嵗矣康强尚未艾而功振之子恭舉進士為刑部主事有賢稱人以為節行之報云論曰歴代之史紀載君傳載臣世家載諸侯而書與志載事惟忠義烈女表而出之不以雜諸傳中盖以繫家國之不幸而垂大戒也若謝節婦豈獨名其一鄉者哉女之不可更其夫猶臣之不可二其君也予承乏太史氏且於節婦同邑知其事也詳故特為立傳以警夫世之為人臣妾者
  石鍾傳【石鍾山在湖口縣詳見東坡記文縣人武庫郎中王君恕嘗讀書山上僧舍因録古今題詠為集請予傳之以備一體】
  石鐘字以聲九江人其先莫知所從起或曰唐處士洪宋處士介皆與同祖然失其譜牒不可考矣鐘為人其中空洞人莫測其涯涘然與人不立崖㟁望之有巖巖氣象少有聲彭蠡間每時立湖口㗲然長嘯風起水湧可以起棲鶻而驚蟄龍有誚之者曰子不聞典午氏之言乎夫鐘扣之鳴鍧訇闛鞈人不以為異也若不扣而自鳴人孰不以之為妖邪子之鳴也亦将不扣而自鳴者乎鐘嗒然不應人或號為無言公鐘所居在蒼崕絶壁下其前怒江瀧然人跡罕至元豐中東坡蘇子自齊安将適臨汝以連山筮之得艮之渙其繇曰山之下風起于沍水漾于渚有聲洸洸在修暨阻蘇子投䇿曰今之夕其将有異聞乎夜乘小舟入湖口聞有聲自西南來上拂寥廓下滿林壑或噌吰然或寲坎鏜鎝然心異之因擊楫大呼曰吾聞之凡物不得其平則鳴水之無聲風蕩之鳴其躍也或激之其趨也或梗之其沸也或炙之斯人也其殆善鳴者乎時月明如晝鐘方側立江漢間四顧若無人蘇子揖而進之曰子非石以聲乎予慕子久矣鐘笑曰聲聞過情君子恥之走不肖範形于天地之洪罏而浪跡于此吾子不鄙而辱臨之喜過望矣願為金石交議論風生各詫相見之晚明年蘇子還朝言于神宗曰九江人石鐘者山澤之臞也自顧壁立萬仭使人望之巍然而下視培螻丘垤真無足當其意者然其静也淵渟其動也風行其自守介然而不與易其處久確乎其不可㧞也陛下誠能封之以鎮一州則柱石巖廊可以屹中流之砥柱矧陛下功徳兼隆方将求鍧訇闛鞳之聲以鳴國家之盛顧乃使之鳴不平於荒江斷㟁之濵非臣所知也神宗然之即日下詔拜侍中昇州節度使封聞喜郡公使御史巫士仁持節以往士仁道淮入泗泗濵人有符磬者浮沉洲渚間人號為無賴子然其先世嘗有貢於舜廷及從孔子於衛者磬失其業至是來見士仁士仁羅致之舟中與語大說因叩鐘之為人磬曰鐘體重厚塊然一武夫耳是烏足辱召命磬不佞先世佐虞夏有功不幸而流落於此君如不棄登磬於庭磬能波流風靡而不失身上見磬必喜磬誓與君同升願勿外也士仁良是之抗疏以磬語聞詔載磬與俱歸至汴入對上果說以為恊律郎日與伶人侍上讌樂遂罷鐘不復召鐘聞之歎曰天賦吾以風流之資乃終老於巖穴而不克致身東序刻勲景鐘命也遂學長生吐納之術以終
  史官曰古語云秋霜肅而豐山之鐘自應盖言君臣相遇之不偶也豈不誠然乎哉夫以鐘之才可謂實厚而聲洪者矣顧乃抱遺響以長終而硜硜然隨波逐流如磬者進用宋之為宋如此嗚呼士仁尚何責哉
  滹源先生傳
  滹源先生姓韓氏名士琦字景璉世家繁峙滹水上晚自號滹源耕叟學者亦因號之先生早孤能自立篤行好學永樂庚子以詩領山西鄉貢累舉進士不第初上禮部聞母病即棄去同事者譬留之終塲先生不可曰人之為學所以求忠與孝耳忍忘其親尚望其忠邪卒去之終母䘮正統丙辰始上太學久之授刑部主事出錄畿内囚還署郎中景㤗庚午擢陜西按察僉事監收三邉芻粟近邉好水川勝國固原州地也恒苦敵鈔先生請而城之設守禦千户所兵民至今賴焉用巡撫都御史耿公九疇薦升副使天順丁丑春分巡闗南有寇號定山者聚衆萬人反據洋涸二縣僣號建元四出侵暴将窺漢中遣偽使發書約戰先生斬使焚書督守将吳都司殄滅之吳懼不敢出以無兵辭先生即出令招募得敢死士幾千人馬五百疋以授吳遂敗其衆獲定山送京師釋其脅從一方帖然耿公将上其功先生固辭止之癸未入覲力請致仕歸時年六十八耳繁峙亦邇西塞嘗有戎警或勸他徙者先生謝曰吾仕而與兄弟違有不得已者今乃以避患而逺吾兄弟吾何心哉以今天子登極恩晉階太中大夫成化丙申自作夀藏以書告其壻周太史經俾状其平生以求銘於是先生夀八十二矣識者皆歎其達云子儒以鄉貢進士知深州有治跡
  史官曰人固難知也予聞之周太史云先生在陜西十三年時玉山周銓為按察使以氣雄人先生當其豪辨時靳不出一語俟少間即出一語銓為之斂服或不得間即終不出一語待其自悟休居十五年手不釋巻兀坐一室中雖有大閧不起問或遇子弟入見熟視久之非可語者亦竟不問此其人類乎巽訥無為者與及觀其不終試以省母病城西徼而不避難平闗南劇盗口不言功年未七十而引謝篤兄弟之好不他徙以避冦則又疑其非大勇者不能也噫人固真有難知者哉語曰仁者必有勇若滹源先生其近之歟
  安東縣簿林君傳
  君名璵字景玉姓林氏其先居閩之環珠里大田驛林本閩巨族兵燹中失其譜可知者君高祖二宣議娶廉氏曽祖二十三錄官娶程氏祖子隆洪武中坐事謫陜之綏徳娶米脂賀氏永樂初内徙河間遂為河間人父頎娶山西李氏生子女各一人子即君女即先少保襄毅公夫人不肖之母也君生而俊偉長身美髯性通敏重然諾㓜䘮父獨與母居稍長及襄毅公同授書于鄉先生君家再更轉徙益落落不偶乃屈為河間縣吏藉祿為養君凡事奉公不茍取予識者嘉其孝再山東博平上其績吏部久之授淮之安東主簿時正統己巳也淮嵗大祲而户部以州縣奏非實責徴愈急安東米當二萬民無所從出君走府哀告得申請罷徴十之七民深徳之曹州李公秉方以户部郎中來督責聞君言大悟始緩其令巡撫都御史江夏王公每舉以厲屬縣尚書金榮襄公征南道淮軍大譟前徒官吏悉亡走知府河南丘陵檄君督夫二千人往逆之或危君君竣事而反民不知擾是嵗京城戒嚴詔分遣給事中起民兵於諸州君募安東義士三百人器械悉具又督造戎衣三千費大役繁則語民曰汝曹享太平之日久不於此危急出財力以親上於心安乎皆不勞而辦景泰改元自督餫艘入京既還都御史耿清惠公來鎮撫兩淮選於衆得君俾招安流移于白洋河及鳳陽諸處民從而歸者甚衆君請闢荒田以處之事下君借牛具于大家而官給錢鏄凡開田三千餘頃辛未再督餫艘還以安東儒學久弊募而新之三載王公課其績為淮安屬縣最時清軍行河及一切縣事上官皆以委君令丞不復預由是多忌之者君考績行渡淮而王公復還君安東時典史錢唐黄鎮署縣疑有他遂構上君不法郎中姑蘇余侃理刑於淮置對再三君竟得白而鎮以受賕除名鎮語頗侵侃以及王公侃懼乃發君及鎮皆詣京民走部使者請留君日數百人後法司不省将兩罷之君曰官外物不足惜惜者名不可汙也命諸子擊登聞鼓状事未决遇英廟復位恩釋致仕君還河間葺故田廬於城南小柴村敎諸子長者耕少者讀怡然自得一鄉之曲直多請决焉君是是非非不茍徇凡事之合義者即倡為之里人大服惡少屏跡君喜讀朱氏禮尤善灰隔法天順中朝廷遣使先祖尚書公張夫人君相其役成化初先婦翁華盖殿大學士李文達公父今文淵閣大學士夀光劉公母皆禮君為之己亥秋先襄毅公捐舘不肖解官南奔時君已得疾强與之俱庚子襄事疾益甚乃謂不肖曰老病殆不可起願得子文以誌我因再拜不敢辭且先撮其大者為傳奉以視之俾無憾君生永樂乙未秋七月十九日配高堂張氏處士玉之女慈淑勤儉佐君起家子男五人長芳少與不肖同學家塾既長亦以急親之養就祿有司授淮隂驛丞次茂早世次英河間縣儒學生累赴秋試弗利次華次藁亦早世次蕃女一人適故東安知縣汝陽侯庸之子邦孫男六人九經九思九疇九章九成九淵女三人俱幼不肖聞之晉陶靖節處士宋蘇文忠公皆拳拳於外家世稱其厚雖孟嘉程仁霸二老者有政績隂功自足名世然靖節文忠之文亦足以發之故愈久而彌章也若我舅氏官不甚顯適類孟程政績隂功亦無與讓獨不肖聞見寡陋不足以盡長者之行文詞猥瑣不足以振長者之名其視靖節文忠可愧也哉
  長史程公傳
  公諱通字彦亨其先自歙篁墩遷績溪程里再遷坊市祖平素業儒洪武初以鹽法坐繫御史㢘其非辜喻其旁引衆人則可免平起對曰某不幸為人所誣而又誣人欺天矣寧以身待罪御史嗟異竟謫戍延安有同謫而旅死者平遣子負遺骨歸其家其家以貧故不納又買地之伯父以忠洪武庚申用人材舉知潮之程鄉縣有治跡父以誠尤以孝友聞初以忠子泰将省父程鄉以誠與俱中道聞以忠得罪被逮且瘴作偕行者訹泰反走以誠大罵曰汝父坐事正當捐生赴救舍之而歸獨何心乎遂徒步直前既至而冒瘴死聞者悲之公少有至性又得家庭之敎動必尊禮嗜學不倦鄉先生竒之年十四補縣學生二十二以貢入太學時洪武乙丑也丙寅聞以誠䘮免歸徒步過嶺迎柩還已廬墓下三年哀慟毁形妻子至不相識戊辰復上太學時平已老公上書言臣壮而無父祖猶父也臣祖老而無子孫猶子也更相為命今邉徼戍卒如林顧豈少臣祖者辭極懇切書奏高皇帝憐之而持其章不下私命兵部驛召其祖既至乃并召公東西立玉階下顧公曰汝識此人否祖孫相持哽噎不能仰視高皇帝歎曰孝哉若人命兵部除其籍驛送平還鄉庚午秋公以尚書舉應天府鄉試時遣諸王将兵行邉以封建䇿諸貢士於廷公所對稱㫖親擢第一授遼王府紀善辛未從王閱武臨清壬申從之國遼西時王府未建以祖䘮免歸復廬墓三年服闋復任未幾高皇帝上賔庚辰從王渡海南還辛巳進左長史明年始從之國荆州公悉心輔導王敬禮之凡一國之事咨焉府中有衛士紀綱者用詗事得幸公每召而笞戒之㑹文皇帝舉兵靖難遣人至荆州公草上封事數千言文皇帝既正大統紀綱者以入賀留侍歴官錦衣指揮使被顧問因乗間及封事遂有詔械公詣京師簿錄其家公既死家人發戍邉又下績溪簿錄其家得觕田數十畆遺書數十百巻牯皮數張黄希范洪武末先出知徽州府雅與公善至是亦為衛卒所捕并籍其家同赴京師而績溪程姓最衆幸使者仁恕罪止一房餘獲免焉初遼王雅重公命圗其像又錄其世譜親為賛之後十年公異母弟彦廸以事至荆州王召見之語及舊事曰汝欲見汝兄否彦廸頓首不知所對王出遺像示之彦廸哭失聲并請其世譜以歸永樂中有仇家欲訟之者適彦廸他出家人懼而焚其像獨遺其世譜云公初讀書即厲志聖賢之學居常恂恂如有弗逮至臨事則毅然莫能奪故所立如此為詩文不求異而主於理然辭氣超越專工者反不能及有稿百餘巻悉毁於官
  書濟寧王翁事
  予過濟寧同年友按察副使淮人石漢卿為予言州人王士能年百有二十嵗近朝廷遣使徴之因同入城訪焉所居城東僻處老木深巷人跡罕至士能居敗屋中閴然終日鶴髮被領面如童子少婦神完氣和與客言率静坐寡欲之說坐乆瞑目閉息曰僕老無能為朝廷過聴而召之僕豈知道者但習静已久近乃日與人接大敗吾事矣予問元末國初事曰一身之外皆非所知也時舟行急不暇盡扣而還道聞漢卿及舟人言士能海州人生元至正甲辰迨今成化癸卯實年百有二十嵗其寓濟寧亦六十年矣士能少慕養生之學不授室不飲酒食肉走四方求之不獲乃入蜀廣聞雪山有異人投之見老人被一氊衣卧深洞中石牀上長三尺餘耳目口鼻手足皆類小兒士能禮之不答自為執役左右老人不飲食坐側一袋所盛類乾麫之状饑輒取啖之渇則手掬飲澗水一二升士能執役數日所賫米盡跪而乞食老人分袋中物與之苦澁不能下咽士能難之自去拾山果野菜以濟飢居三年老人憐其志勤苦忽曰吾語子道子得之宜出山非其人莫輕授也士能去雪山後事不可知其來濟寧濟寧人不知其有道也後稍稍知之竊俟其所為盖久絶烟火食惟日啖棗數枚或菜數莖飲水少許而已始以為異濟寧衛指揮王宣亦海州人往扣之大駭曰吾上世有叔祖實名士能聞先祖言好道出家不知所終翁其是乎所言家事皆合自是日往之郡人時有所饋皆拒不受㑹宣有同任欲往授其業者士能望見曰爾聲妓滿前日事妄作非吾徒也謝之其人大慙乃上書言状朝廷下山東守臣俾乘安車入京且令宣侍行噫上古之人率以百二十嵗為夀之常世降俗下人少斵䘮其天真壮馳騖於聲利而老不知止死且弗悟其弗夀無足怪者若士能固今人之所異而古人之所常也
  傳曰人皆可以為堯舜又曰塗人可以為禹然則今人以為異古人以為常者又何止養生一事而已邪
  兵馬副指揮蔡公傳
  公諱誠字彦實别號信菴姓蔡氏高祖而上居鳳陽之定逺世以積善聞曽祖茂益好善夀八十有六人謂之香林居士祖思中國朝永樂間徙北京亦夀八十有六以高年受束帛之賜父景瑞嘗刲股以愈父疾人謂之孝子夀七十有五其配王君實生公氣體豐腴見者知為福人其性好善絶類先世其事親孝亦類其父盖不為高節竒行而持家敎子篤友義樂施予名讀書者或有弗逮成化丙戌春長子震選尚淳安長公主為駙馬都尉公以恩例受封東城兵馬副指揮富貴赫然動一時而公居之益謙無異平素惟時以清慎戒駙馬曰祖考之䕃朝廷之恩不可忘也姚文敏公慎許可亦稱其不驕不肆不屈不抑適乎禮之中盖駙馬成禮時文敏正在禮部目見公之為人故志公之墓以為得父道殆實錄云公年四十二以辛卯夏四月己未卒卒時駙馬方持節之四川冊封諸王不及見既還號踊幾絶奉公都城東北其地曰西湖渠䘮祭盡禮人又稱其孝曰蔡氏其弗匱矣乎公配南昌王君生二子長駙馬次昇女二長適高鉉次適寧晉伯劉福孫男七長遇錦衣衛百户次逺次還次遵次遒次達次遜孫女四長許聘保國公之孫朱鏜駙馬既貴以公主恩錄其子遇娶成山伯王鏞之女而昇鉉暨昇妻劉之父達皆傾貲助邉為義官族益盛
  論曰自古帝鄉之人多貴顯謂之從龍恩盖地靈使然不獨繫其人焉蔡氏居鳳陽甚久中徙北京歴高文兩朝百餘年未有顯者雖其先世多夀考疑不足以盡之蓄而未發以集於公乃得竒男子聯姻帝家以振其宗與開國靖難公侯子孫等非其地之靈基之於先而克有是哉若積善獲報理有固然則不待知者見之矣
  氷蘖老人傳
  老人姓鄭氏名晉字孟端世居歙西貞白里之雙橋代有聞人而莫盛於師山先生老人之曽祖子初盖嘗從之學易傳子暨孫皆樂義好善至老人益充大之所學益有名而寡言語薄滋味一以清儉自持嘗出遊吳楚之交遇名山勝蹟必登臨舒嘯友其賢豪相與歌詠懐古以適其所適有竊窺之者曰豪宕人也留寓久之則幡然曰吾将省吾親與吾羣從倡酬於清泉白石間重力者挽之不可則又有竊窺之者曰是豈豪宕人哉或曰是知其一不知其二者吾聞其人嘗以氷蘖自名氷言其清蘖言其苦也世之人惟不以清苦自勵故汲汲然自殖以為富自逸以為樂至于顛頓委躓而莫之返也若老人者其知此矣殆無施不宜而又何豪宕與否之足云老人有從子亦敏而文嘗以唐白樂天宋王素儗老人者或聞而疑之予曰不然樂天累刺大州位宫傅乃有飲氷食蘖之句達而清苦者也素以宰相子典州郡所至有氷蘖聲宦而清苦者也是固疑其不倫也然達而不以清苦為事則貪宦而不以清苦為事則荒公論可畏也老人則何畏之有非達非宦而始終以清苦自喻将孰驅之哉夫置之玉壺則其寒可以鑑人歸之藥笥則其味可以愈疾是二物者雖㣲而實有可貴者存焉老人之志始出於此惜其終處嚴穴不得少試其品藻利濟之施而年且七十矣所著有氷藥稿若干巻予不及識其人誦其詩而獨聞其高尚甚稔則臨風擊節為之辭曰惟氷之清兮惟蘖之苦兮樂哉若人多爾祜兮又歌曰惟蘗之苦兮惟氷之清兮哉若人百斯齡兮三歌曰孰清且苦兮惟氷蘗兮毅哉若人子孫之則兮㑹有請予言以夀老人者因撮客語為之傳吾聞老人甚康强才思益不乏好天良日擕童子數人坐雙橋之上酒酣氣振以杖扣石取予詞而歌之或從而和之以獲附氷蘗之稿而傳焉又非幸哉
  栖芸先生傳
  栖芸先生姓楊氏隐居鄞之鏡川里鄞人無少長皆嚴憚至不敢姓之第相謂曰栖芸先生栖芸盖其所自號也名範字九疇其父曰頥正先生亦鄞之耆儒嘗慧先生曰是必世吾學者先生性荘毅豐顙偉髯望之若神人雖盛寒暑衣冠皆有常度學力所到自信不疑永樂中有巫稱龍神逺近争迎致之官不能禁先生作文諭之弗戢遂親往捽巫首蒲伏于地時方擁巫拜者百餘人皆相顧愕眙散去楊氏在勝國為碩宗中蕩於兵燹至先生數益竒乃授徒里中其徒亦往往尚氣節不落人下見而知其為栖芸弟子也初四明之學宗慈湖彌久不衰若司訓洪敬道舒仲權徐公義暨國子周程僉憲黄潤玉皆表表者先生少師敬道長友禮潤玉而又請益于仲權公義其學益振盖自六經諸史百家衆技無不涉獵卒歸宿于一心故所自立如此洪武初至京師鄉先達太史傅恕晉王傅桂彦良慎許可與之語竒之曰差役中乃有斯人邪明守鄭珞鄞令張鐸嵗時率往其廬問政得失晩更號思誠叟年七十有八而卒卒前一嵗自為墓誌所著述有四書直說道統言行錄栖芸稿若干巻
  史官曰栖芸先生負用世之才而卒老死巖穴豈其本心哉然先生諸孫若吏部侍郎守陳應天尹守隨翰林侍讀守阯工部主事守隅曽孫若湖廣憲副茂元進士茂仁前後以其遺經顯于時魁元相望簪紱競爽其文行焯焯類有先生之風先生亦固自知其有今日哉古仁人志士不克自見者必有所託以盡發其平生不徒終也若栖芸者非邪
  孝義汪處士傳
  汪處士思義字得宜所居休寧張公山之東北曰鵬源其先出汪王弟戴國公之後自旌城徙石田又自石田徙鵬源十七世矣世以積善聞至處士有至性質直剛毅慕學好古思亢其宗於經史能涉獵務究知其大義尤篤意堪輿家言一主考亭西山不雜於他技與人寡言笑亦無競至不識公門然鄉人事不平者率就决於處士處士䘮父宗哀毁踰禮廬墓側三年年四十七䘮妻黄氏不再偶鄉人益敬歎曰此孝子義夫也鵬源在萬山中居人一以樹藝為業鮮知以儒起家者處士獨遣子浩入郡庠朂之成浩果以春秋得科名屢上禮部學益茂行益修遂入吏部銓廷授通判永州府初安成歐陽君旦知休寧㢘處士之賢每鄉飲則禮之為賔且題其堂曰孝義将上其事于朝㑹召入為監察御史不果處士夀今七十有四矣走於處士生同鄉盖竊聞其徳風甚久且嘗在史氏故私為之傳
  論曰父子夫婦人之大倫而孝義其常也惟世降俗下不勝夫悖親棄婦者之多故孝義重於天下而見者慙聞者駭矣然則汪處士豈獨可以名其一鄉哉表宅以為政之助貤封以昭善之積固天所以報君子於異時者若汪處士則何心於是哉
  孫處士春殷傳
  處士諱春殷字士和姓孫氏世居休寧雷溪盖唐金吾上将軍萬登之裔也曽祖良祖興父忠原皆以行義重其鄉忠原尤雋爽負材藝川程伯竒氏愛賢之館于貳室因家焉川之程則宋端明殿學士珌之族也處士為忠原第二子忠原既定居川餘子似續多寡弱獨處士有子八人有孫十有九人頎然壮齡角立參聳課耕貿易争先亢宗而川之孫遂大以蕃忠原不偶于仕構一軒以泉石自名業未就緒也處士竭心力作大第收腴田以奉親處兄弟燕賔友列庾貯粟闢塾訓子百用所需咸備無闕川之人咸嘖嘖歎異曰克家之子如士和者非邪處士以其先在宋元有霽及艮山爽山芝田諸先生皆碩儒注意子弟俾嗣其業而弟春陽士輝質美嗜學一不以家務敓之士輝果以文學名一時盖處士之所立如此處士初甚馴謹持已伈伈不自為表暴遇客謙㢲而内淵慤如閨閣處子既壯稍出其長以自見里有急為之解紛或弗率則喻之道義皆服無退言雖大殖有家而憂人之憂扶孱拯困恒患不及又類古之賢豪者里東有岐山極幽勝處士晩築室山下號岐隠日坐其中讀易自適而以家事付諸子則又若幽人逸士與世相忘者處士以永樂丁亥二月八日生夀七十八而終八子者存仁存禮存智存信存英存心存讓存澤皆遵遺訓共爨不私蓄婚䘮之費公衆給之男婦百口庭無間言
  史官曰棠樾鮑先生言古之人有借隠以為高有終隠以為潔若孫處士其知所隠而隠者邪昔者成周之盛鳳鳴於西岐今聖人在上至治邁古安知無鳳鳴於南岐邪吾見處士之子若孫必有文被五采出而大鳴于清朝者豈終隠而已邪鮑先生不妄人也其言固有徴於異日哉
  唐君傳
  唐君明達字邦達歙之槐塘人高祖元元南軒書院山長以徽州路學敎授致仕學者稱筠軒先生曽祖仲實南雄路儒學正入國朝攝紫陽書院山長學者稱三峯先生祖子儀洪武中知興國縣永樂初改趙府紀善學者稱梧岡先生三世皆有著述而三峯嘗見高廟于軍中奏對稱㫖事載實錄父永吉翁亦名士娶于張年四十始得君竒愛之稍長俾就外傅究知經傳大義而於史律之學尤㑹永吉翁為人所侵訟被繫君時年二十六憤其枉凡五入愬于朝不直不已聞者壮之永吉翁卒旅中君復走京師歸其櫬渡江值風作幾壊舟伏棺籲天俄頃獲濟時嫡祖母鮑庶祖母張繼殞于家君㷀然舉三䘮無違禮又婚嫁其弟妹三人還其祖業之被侵者十餘處君以父沒不幸竭力養母一錢尺帛不敢入私室下至蔬果魚肉不先供亦不食也君于諸弟極友愛有事資度必相語至夜分或不給分已有畀之人以為難君直而不壬㨗而不露其居鄉是是非非必思與人排難解紛而後已逺近不平者或不之官而之君得一言乃决或兩不去其心恒欲使弱者立枉者伸使有位於時其所施者當益大且逺也尤篤於敎子思以畢其志諸子奉訓惟謹曰佐領戊子鄉薦同知寧波府事曰相舉乙未進士擢監察御史皆有聲一時君年六十即位大賔于學七十六受勑封文林郎監察御史年雖高且貴顯益秉禮執謙無上人之心配汪氏繼潘氏鮑氏陳氏生子男五曰佐曰相鮑出曰浩曰英潘出曰臣陳出女三皆適人有甥矣孫男八曰誥儒學生曰詔曰訓皆克家餘尚㓜君生永樂癸巳正月廿九日距今治壬子夀八十矣猶康强無恙
  前史官曰天之所以與我者豈獨以全其身而已然獲行其志與否則拘于位焉不可必也若隨其力之所至而有及物之功豈非士之願哉吾觀於漢得兩人焉陳仲弓在鄉閭平心率物人有争訟輒求判正視人猶已而憂人之憂天下無賢愚聞其風而稱之曰陳君徐孺子以南州高士聘入朝公卿欵門者問政事皆不對至問稼穡乃對知有其身而不與人同憂天下無賢愚聞其風而稱之曰徐君盖仲弓之學出伊尹孺子之學出伯夷皆可師也予嘗見唐君槐塘上獲友其二子聞其孝友之行甚稔其喜為人排難解紛而使弱者立枉者伸其志固在仲弓也夫所施者厚則所報者侈其獲恩封享高夀樂有賢子孫皆世之所不可兼者而備於君之一身豈偶然者哉作唐君傳
  程貞婦傳
  貞婦名淑端兖山汪伯高之仲女嫁率溪程永得為士真甫之介婦兖山汪率溪程皆休寧名族貞婦生有至性異凡女早䘮其母程氏獨與繼母吴居極孝謹恐失其歡一飲食一衣服率身任之不以勞也伯高恒歎曰吾有女若是宜得佳子弟乃許其委禽焉久之得永得乃嫁永得故業儒而貧貞婦能安之日夜事紡績織絍濟其乏時士真甫已捐館畢力以事其姑吳氏處娣姒御僮僕奉先禮賔悉有條緒坐是永得始出為里塾師居無何而永得暴卒於所舘汪氏時正統丁卯四月十日也貞婦聞之而哭幾死已乃復蘇奉其姑奔赴手殮之舁歸安厝如禮僅一男生未週月人無不憐之以為是不能自存宜有他而後可全活也時貞婦年二十五嫁僅五年壹志不貳却容飾服勞茹苦以養姑姑病益市善藥以進如夫未亡時甚得姑心姑年七十六而終盡賣簪珥以無違禮男曰祖瑗親撫敎之俾不墜世業恒抆淚語之故祖瑗奉訓唯謹盖孀居幾五十年夀七十見八孫益康强無恙鄉隣無少長共稱之曰貞婦貞婦相與上有司有司以聞事下覈實衆復讙然列状乞旌其門如令云
  前史官程敏政曰祖瑗予族孫也且從予遊而士真之女適兖山汪令君尤慎許可獨道貞婦事甚核嗚呼未嫁而事繼母已嫁而失壮夫養㷀姑撫敎其孤子以至於成人是雖竒男智士有所不堪而焉一女子為之無難焉斯固天理民彝不以利害存滅無亦出於鉅家碩宗有所漸漬其訓之懿而然邪彼分符治理以弼成敎化為責而於此乎無所表異風厲其民人乃僕僕日從事於催科理訟間為職業者獨何心哉獨何心哉
  鄭君傳
  鄭君者名恒字存良歙之橋人也雙橋鄭所居嵗久族蕃故又姓其地曰鄭村地有令君祠有貞白里有師山先生故宅皆其先之顯者君曽大父以孝嘗及從學師山為歙學訓號西溪漁隠大父季復父士賢世其業至君尤軒特性通敏士賢為擇師敎之君亦以亢宗自奮讀詩書務通其大義而刻意孝友既失其父益竭力養母滫㵦備至與其弟循極相愛每讓其能曰子當力學以為先人之光吾殖産以佐子未幾循舉鄉進士凡數嵗得通判袁州而君業益振産拓用饒門閥一新甲於其鄉鄉人嘖嘖歎曰賢哉鄭君其孝友如此然君不以有自多更為清儉不異韋布士寡言語薄滋味遇事浮靡者心惡之謝不與見然周貧睦族與夫濟涉興俗之事雖有所捐費不恡出息而不能償者亦不事苛刻有不相能者或犯君君坦然弗與校旁觀者至相語曰此善人也奈何怫之君早歳倜儻喜出遊覽觀名勝納交其賢豪以自廣晚不復出構一室自處曰静軒以諷里族之好競者日以敎子為事其子四人曰昌曰澤曰禄曰育皆克有立奉訓唯謹禄進補歙學生治進士業君年已六十甚健有女適休寧草市孫昶昶與予同邑嘗繪君像道君之詳請傳之以為君夀
  前史官曰予每過歙西入鄭村訪諸老故跡求其遺文而讀之未始不深歎鄭之多賢也若存良君者亦嘗接其言率以為淳樸人爾烏知其出羣若此哉夫孝友儉勤樂義而尚静固非有甚高難繼之節然世之能力於斯者恒鮮焉何哉忽其常而喜蹈其變也吉人君子則豈以其常而易其守哉若存良君之行盖近之矣顯不以文貴不以爵夀不以術坦坦于于終其身以為鄭之名士舍今存良君其誰與歸









  篁墩文集巻四十九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五十    明 程敏政 撰傳
  楊文懿公傳
  公諱守陳字維新姓楊氏浙江鄞縣人曽祖浯卿而上世以仁富聞其鄉祖範益好修為名儒學者號栖芸先生别有傳父自懲傳其學官止泉州倉副使公之在妊也母張宜人夢星落懐中及生天庭有黑子七如北斗見者竒之五嵗即端恪如成人而才識穎異栖芸親敎之日記數百言稍長學舉業及為古文辭夐出流軰四方多傳其程試之文以為式栖芸恐其溺此恒誨之曰聖賢之學以慎思力踐為要博文強記輔此而已公大有所悟入作致知力行持敬三銘以見志景㤗庚午舉浙江鄉試第一人辛未舉進士被選改翰林庶吉士未幾丁父憂而祖父母相繼卒居䘮七年學益識益逺天順戊寅服闋授翰林編修預修大明一統志尋被㫖授徒内侍監辭不許憲宗即位以選為經筵官預修英宗實錄成化丁亥以考績升侍講踰月實録成升司經局洗馬公每進講必積誠意傅經訓冀納忠以感悟上心一日講武成篇曰魯論稱舜無為而治周書稱武王垂拱而天下治然後世人主有深拱禁中委政内侍者召閻樂之禍有高居無為惟寵嬖艶者啟禄山之變何也盖舜武之所以無為者由其舉相去凶惇信明義無一不盡其道皆常憂勞而有為乃始佚樂而無為也後世人主則孟子所謂安其危而利其菑樂其所以亡者耳左右聴者竦然至於應制詩文亦舉筆不忘勸戒壬辰選侍講學士校刋通鑑綱目遂預修續通鑑綱目以母䘮去公官五品十六年所敎中人已多貴幸凡預敎者率因之以進獨公泊然無少藉有欲出力援之則謝曰我嫠婦也抱節三十年矣乃垂老而改志邪薦紳往往傳誦其言今上出閣公等六七人被選日侍講讀文華大訓成升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侍講學士大訓篇目多本大學衍義獨事涉中人者悉不以書公曰是何以為訓撮其賢否得失之故分註一條議者不能奪公雖晩未遇而名重一時吏部嘗擬公國子祭酒在廷大臣合詞舉公堪吏部侍郎宜入内閣皆不果用今上登極加恩宫僚始擢公吏部右侍郎初當道猶擬公南京上覽䟽取筆塗南京二字其被恩眷如此詔集議祧廟禮官請祧懿祖而以徳祖比宋僖祖百世不遷公抗言禮天子七廟祖有功宗有徳乃孔子之言故凡號太祖者即始祖必事之以配天若商周之契稷者以功而非論其本統也宋之僖祖及我徳祖可比商報乙周亞圉非契稷比議者徒謂大儒嘗有取于王安石之說而不從孔子遂使七廟之間既有始祖又有太祖太祖既以配天而不正南向之位名與實乖豈先王之禮哉若謂降而合食為非禮則王者既立始祖之廟又推始祖所自出之帝而祀之固無嫌也憲宗升祔請并祧徳懿熈三祖自仁祖以下為七廟異時祧盡則以太祖擬商周契稷而祧主藏於後寝祫禮於前廟時享則尊太祖祫祭則尊徳祖各不失尊庶無悖禮議者不能從而公執甚堅盖有遺恨焉治戊申上䟽論學聴政累數百言大略謂陛下御極以來屏棄珍玩放逺竒衺登用正人聽納忠諌躬閲題奏日勤政務若此不懈可幾堯舜獨臣之愚猶有過慮盖革故正始猶易持久保終實難若内得弗深外資弗博鋭志少懈欲心漸滋豈能保其始終如一乞開經筵御午朝聴講之際凡所未明輒賜清問必待聖心洞然明悟而後已一日之間居文華殿之時多處乾清宫之時少使欲寡而心清惑少而理明則得於内者深而出治之本立矣午朝有事者皆先用略節口奏而裁决之大政則召大臣面議未當則許諫官駁正而審行之俾賢才常集于目前視聴不偏於左右則資於外者博而致治之綱舉矣若但如近日之聴日講御午朝以應故事凡百題奏皆付内監諸臣調㫖批答臣恐積年之未革而将來之患難測不但如前所過慮而已優詔嘉納諭禮部以三月御經筵禮部得請并午朝如楊某奏修憲宗實錄以公兼副總裁公念更化初凡吏部有所升黜人必視其忠邪易險愿奸為趨舍故偘偘持議雖取嫌忌於同列弗茍徇也己酉再請解部事專史職不許章三上乞致仕始命以本官兼詹事府丞供職史館如故公嘗言古人謂國可滅史不可滅我太祖既混一即命儒臣修元史太宗靖難後史官不紀建文君事遂使當時朝政與忠於所事者皆闕畧無傳及今猶可補輯景皇帝已復位號而英宗實錄標目猶書郕戾王是宜改正章疏留中者雖有可傳例不得書乞宣付史館奏未及上而公以十月十八日不起初太白犯進賢占者以為賢人厄盖其應云公疾革語其弟守阯男茂仁曰吾學志為君子仕登三品年邁六十斯亦何憾惟上恩厚未能報先栖芸先生未及封汝曹勉圗報稱以繼吾志諸弟暨男茂元不及訣其以是語之語訖不亂明日端坐而逝訃聞上悼惜賜諡曰文懿命官諭祭事後二年實錄成詔贈公禮部尚書又三年以春宫舊恩許錄公孫美璜為國子生公天性孝友筮仕即遭三䘮竭力襄事不一舛於禮奉母極孝養與丁夫人起家偕老肅雍相成未嘗畜女侍奉巾櫛待諸弟怡怡自相師友公暇子姪環侍循循雅飭無毫髮豢飬之習在京師所居高坡巷四方來者皆知為楊先生家敬愛之風薰然被於宦族有宏農之遺範與人交必以義相規而見善如已出體若不勝衣言若不出口至說理論事則毅然不可屈自號晉菴晚更號鏡川同考禮部㑹試及主考兩京鄉試得人最盛所著述有三禮周易尚書詩孝經大學中庸論孟私抄凡數百巻皆正其錯簡更定其章句詮擇諸家之傳註而傅以己見雖大儒之說不茍同盖晚年屢加刪定未始輕出也於書謂舜典象以典刑一章乃舜命官語非史臣記事之詞古者罪人不孥而漢書引湯誓孥作奴盖或奴或戮隨其罪之輕重施之也酒誥明大命于妹邦疑明字本封字之誤不然則下文乃穆考文王終不可通大誥今蠢今翼日蔡傳謂今之明日也疑以今蠢今翼為句言武庚今無知如蟲之蠢動今有輔如鳥之羽翼而以日字属下句猶左傳日衛不睦也于詩以巻耳為大夫行役者之作謂陟岡陟砠馬瘏僕痡非后妃思慮所及以柏舟為非婦人之作謂其心不可轉威儀不可選正孔子所謂吾于柏舟見匹夫執志之不可易者也至以鄭衛之詩非孔子所謂鄭聲其辨尤詳大約謂春秋主事當無不載詩主辭當有所擇朱子修通鑑綱目於莽操吕武之事靡不偹載其續楚詞則神女季姬皆斷為禮法之罪人高唐賦亦視為倡家之凟禮若鄭衛諸篇非刺而果為者所自作聖人必不錄之矣其超然獨見多先儒所未及者又有五經考證大易私徴春秋私比等書皆未脫稿雜著詩文有晉齋稿鏡川稿東觀稿桂坊稿金坡稿銓部稿又數百巻閎博精醇兼備衆體成一家之言讀其文可知其人公弟舉進士者三曰守隨廣西按察使曰守阯左春坊左諭徳曰守隅工部貟外郎子二亦皆舉進士曰茂元山東按察副使曰茂仁刑部主事公墓在鄞之玉堂洞山
  論曰儒者心學之失傳久矣其上工訓詁以為高其次競辭章以為竒又或以天資用事而能隨世以就功名斯已矣四明自慈湖楊氏師象山東發黄氏師考亭皆卓然知體立用宏顯㣲不二之義學者尊之若頽波砥柱而栖芸實嗣其傳至公益充大之盖其始則抱遺經以求聖人於言表而不以訓詁辭章為能故其持己律家居官接物視老壮如一日而不少肆其子弟皆謹禮守法不屈於不義而以古人為可期也夫學術有得於一心則尊之而不為㤗棄之而不為損擇之精守之確終吾身而不變此所為儒而世往往以迂左目之皆孟子之所謂失其本心者也公晩遇明天子将有柄用之漸而阨于老不能究其經綸逺大之業使儒效暴于天下豈非斯人之不幸哉
  僉憲楊君傳
  君楊氏諱太榮字崇仁其先居湖廣麻城至君高大父徳言元季為統軍萬户有事于蜀因家酆都曽大父繼祖大父文興父宏道仕為邑之訓術通諸家負識鑒嘗㓜異君曰此子當不凡遣入學為生徒而朂之君果穎出流輩業精行成思亢其宗以天順丁丑舉進士酆都邑陋僻國朝舉進士實自君始君為人剛直而宅心恕每思為有用之學故遇事可不可即勇持之未始以人言自沮也筮仕大理評事所讞獄必反覆參驗得其平而後已時廬陵王恭毅公長大理慎許可更官屬十餘人獨才君可大用值有詔大臣各舉所知者公即以君名上升江西按察僉事江西民譁訟繁君治之不勞而辦嘗行部九江寧縣盗猝起攻陷郡邑殺将吏衆相顧眙計無所從出君不動曰是惡能為徐授䇿甲士躬督之與格大蹙其衆擒其首羅萬珪及黨與三十人未幾盗復起九江君馳往掩捕之擒其首舒原一及黨與七十人南昌豐城為萬珪餘孽所苦君戒指揮王鏞宻捕獲之凡五十二人由是所部帖然無敢倡亂者南昌有權貴人被盗其壻誣仇家數十人君察其状盡釋之衆危君君毅不顧曰某不能以民命附勢也久之真盗出危者皆愧君建昌豪民楊洪三武斷鄉曲以盗誣朱槐等二十八人死且半君辨其誣而寘豪於法闔邑稱快九江衛百户田春與巡捕指揮李貴不相能貴知御史金忠素刻嗾盗引春春不勝榜掠誣伏君獨疑之以白御史石玉玉視案曰成矣時多憚金無敢争者君即日上其事事下立雪春等十七人聞者壮之君既以洗寃澤物為己任不能復與人媕婀遂大忤權貴人以成化甲午致仕去去之日吏民數千人乞還君當道者方謀所以處之而君有决志不留矣君歸蜀鄉人莫不高其節然君亦不能恝然忘世凡鄉人孤弱而為奸媒理直而為暴令所錮者君必為言上司曰某也寃某也横其言一出于公上司亦敬聴之寃者得不死而横者斂迹君事親孝一第後即有父䘮哀毁盡禮家饒於貲而喜施賑窮濟涉揮所有不吝君在江西貴溪高都憲上達嘗贈之文稱曰偉丈夫其歸也南昌張太史廷祥大書其行巻曰林下一翁而序之兩公亦近世聞人其言殆可徴也
  論曰世率謂刑官少仁故多不利其身與其後者是大不然刑所以輔世之治而濟夫仁者非以示厲也彼寃者釋而暴者伏其辜皆仁之用而謂刑官少仁何哉刑官少仁固繫其人而豈先王制刑之意哉若楊君為刑官中外十餘年所全活既衆而又進退以之亦求不失其本心而已然夀終名完而有子世其業将充拓而光敭之利孰甚焉吾愳世之論刑官者怠于仁以為利而弗之省也故為之立傳君以治甲寅八月十六日卒年七十有三子六人孟琦陜西華隂縣丞孟瑛舉進士為刑部主事其言議操履有父風孟琳隂陽學訓術孟瓊孟瑶孟瑜
  徐處士傳
  處士徳賢字孟明姓徐氏蘇州常熟人其先所居曰邵舍墅曽祖程元海道萬戸祖恢祖又遷漁梁至正末嘗集鄉兵捍閭里里人賴之别號春軒工草書父舉生三子處士其季也處士生即秀頴不與凡子伍丱角入鄉塾日誦千言自經史百氏書率能通大義又以餘力通隂陽醫卜之學稍長從三山陳元圭專受春秋将卒業而天兵下姑蘇乃挈家避難邑城事大父母父母愈力涉險茹辛凡數年大父母父母相繼去世亦不敢以客䘮廢禮既而常熟失守復徙郡城雖顛沛中所與逰必一時名士呉元年始還漁梁顧兵燹後業以中圯處士恒心語以亢宗為志計日規措不遺餘力務使燬者完逋者復敝者新門閥再興而自處泊如也時鄉先正思菴呉公猶未有名處士首禮而友之文廟靖難初郡邑洶洶無錫莫氏黨裔有乗時剽刼者或謀于處士處士力沮之曰我輩非有官守第率子姪保田廬以俟命可也其高識逺慮一時老成人皆莫之及永樂中悉以家政付子訥曰吾老可休矣自結廬于所居西偏榜曰静菴菴有山石花竹之勝處士日徜徉其中客至㵸茗嘯歌竟日忘倦嵗丙申十二月二十有五日卒卒之前二日呼訥曰吾平生無過人處惟肯改過喜濟人取予之間不敢悖義持是以終吾身猶懼弗克汝能體此心以不忘先訓上師古人吾目瞑矣言訖沐浴安寝明日又召兄子言保族宜家之道亹亹不少亂及晡而逝享年七十有三配鄒氏有婦徳佐處士起家婣䣊稱之一子即訥一女適錢慈有孫八人慎愷悌懐恜懌悛恪恜正統丁卯鄉進士歴古田長寧知縣恪成化丙戌進士歴工科給事中湖廣左參議河南右參政左右布政使今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奉勑巡撫河南女孫三人適錢恱者以節聞詔旌其門曽孫二十有一人綿純紌綬紀縉維緗□績緯縝組綎練綰緇縜統縚綬成化乙酉鄉進士歴石首永城上杭知縣孫四十有二人璠瑞璹琨瑕瓉瓔璣璨珙琥瑶瓘瑚㻞玭環璪琢瑢琳璥瓌餘多未名者自孫以下用發廪賑飢授義官者五人為儒學生者三人處士墓在南沙鄉敬真里漁梁溪北之源於是七十有六年矣治甲寅以恪上績恩制贈處士通議大夫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褒寵有加
  論曰儒先謂天報善人之後莫大于賢不肖而世乃以貧富貴賤為言舛矣若徐處士者以然一儒生經世亂而不棄其身於他業不狎其身於非友不汙其身於狂僣可謂有君子之行矣要之際興運而中起其家子孫曽積久彌盛至六七百指其間出而顯者為名卿次者為良吏處者為義士而女之有歸者為貞媛謂非天之報善人而致其後之多賢若此哉况貤封之峻廟祀之豐而富貴兼之者哉處士子都憲予同榜進士嘗竊聞履善之祥故輒為立傳然書處士而不以贈銜繫之者重其徳不以爵用比于漢徐君之例云爾
  前鄭州守洪公傳
  公諱寛字有約姓洪氏世居徽之歙縣之永楊里其先曰龍圗閣待制贈少師中孚顯于宋族大以蕃人姓其地曰洪源公曽大父楚善大父宋顯父懐徐母江氏其徳善之詳並見公所編洪氏世譜公生九嵗即選補府學生治戴記淳實淵穎不妄言笑人咸器之以景泰庚午領應天府鄉薦屢試禮部辭乙榜卒業太學遂以成化丙戌入吏部銓授湖廣桂陽知州州當狪獠破刼之餘公為剏驛堠作市區禁侵暴勸分備荒民漸復業桂陽古府治有縣附郭國初以州治縣以府治為倉民弗便公言于朝請復州治經畫規措不數月告完而民不擾方迎父就養居一年以憂還辛卯服闋改河南鄭州時剏藩府于汝寧濬漕河於黑陽山立㑹府於開封徴夫役千六百餘人使者旁午公懇言州狹民勞免其半癸巳嵗大祲奏免三分又請發陳麥一萬石與官粟兼濟庶危急可拯巡撫都憲武進楊公亟善之下其事諸府民賴全活甚衆賈魯涇及白婁河嵗病民公築隄捍之而患息州城壊不治公董葺之成加壮焉汜水古崤闗議者欲革之公言崤即虎牢古險塞時平固無所事守若卒遇嵗飢盗出不測其孰禦之故愚以為不革便卒存崤闗公治鄭久民感服其惠威莫敢犯而鄰境陜汝諸州訟不决者亦請於公誠下孚廼一新其學宫刻許文正公大學要略諸書廸諸生又新鄭大夫子産之廟以風其鄉人州民李慶家簇巨繭成衣襟袖悉具而民間駒犢多雙生者人以為公徳政之應巡撫都憲江浦張公請旌異之山右原公請以為鄖陽知府命未下而公以疾解組歸矣公晚嵗益端居不入城府合曽祖而下十六支萃居一門内外有規嵗序有燕周䘏有等里人有事亦相與就質焉成化丁未十一月二十六日卒夀六十有二妻汪氏先六年卒子四人長達克家不仕次廸禮部司務次逺成化戊戌進士歴知莆田濬交河三縣有聲今以監察御史莅事南京次通府學生孫十人長儒次偉次休次伊次俸次儉次价次脩次俶公墓在清泰里河塘上鳳山之陽
  史官曰古循良之臣譽興位隆若西京之世所書者盖甚衆也洪君治兩州有惠政為聞人而不克究其志以老何哉然有子能世其經拓其顯揚之業而大之人以是知天之報施善人固有在彼不在此者予故取而傳之非直以慰公矣将使夫為善者無懼焉耳矣
  汪節婦傳
  汪節婦陳氏名鼎徽之祁門人其父曰偉人與同邑汪仕政皆名士故節婦在室已能受姆敎為賢女年十九聘為仕政子軫妻汪舊族而仕政又振之節婦能事之盡禮嚴奉其條約舅姑安之曰得婦如此老復何憂哉其佐軫養父母尤力至於處婣䣊供祭燕御佃傭斬斬有緒人率慶軫軫亦以自慶踰年生男奉以見舅舅大喜小字之一孫定名曰鐸吾將望其多似續以振吾宗也再踰年而軫遘疾不起疾革時略無一語及節婦節婦號慟幾殞者數四有老媪勉之節哀則泣告曰吾夫屬纊之所以不及我者知妾無他也吾何用生為聞者亦為之灑涕既服闋節婦始年二十三舅姑少之㣲使人相風則大哭曰我何人家女為何人家婦而敢以此相侮哉不當即死以從吾夫于地下爾風者乃不敢復言節婦奉舅姑視夫存時益謹謝膏沭勤女紅日抱其孤兒茹泣曰天乎純鑒此血誠俾茍存視息養吾夫不絶如綫之氣以不墜汪氏吾願畢矣鐸既長勉之力學為之擇配而得方氏女亦善事節婦天順癸未有司以其節聞覈實如令旌其門迨今治癸丑節婦年八十四有孫五人曰相曰樞曰榶曰朴曰楷樞尤淵穎淳慤進補儒學生部使者試士嘗占首選然數竒諧寡每不利于塲屋云
  史官曰先正有言天報施于人之子孫莫大于賢不肖而不知者以富貴貧賤寘論舛矣吾觀汪節婦陳之履行殆有烈丈夫之所難者雖已躋夀年沾恩典疑有未盡則将于其孫樞乎驗之人亦佇見樞之力學績文當有以為節婦榮也然予與樞善賢其人有志於道知以程邵為師疑所以榮節婦者将有大焉豈獨富貴哉
  鄒氏傳
  錫山有華鄒二氏華祖南齊孝子寶鄒祖宋寶文閣學士忠公浩族最盛各以所居名其在近世則鵝湖之華有時葺翁守方守方生文高故儒者所著宋史發揮東郊集文高子䝉實娶于忠公之族盖徐塘鄒也其父珮承事郎號撫松大父宗文仕知通道縣兩家雖以産雄其鄉而維之以禮義他姓不及焉鄒氏者生有至性如成人早䘮其母悲哭不止惟見父則更為歡父訝之久乃悟曰吾女孝為恐傷我故不哭耳噫人家那得有十許嵗兒能如此耶長益好女紅及喜聴人説古賢女婦事歸即甚得舅姑心姑以内政畀之内政悉辦久之䘮其父與舅過哀成疾而治家益勤至手自緝縑枲以先家人姑慰止之則面遜謝退作如故其佐䝉之大者能敎養其兩弱弟晉升晉升每語人曰我兄弟輯睦嫂有力焉又嘗諌䝉曰君家以積徳故至此君宜損己無多取于人庶有後䝉義其言行之人果譽䝉曰華之良也然終以舊悲勞致瘁不可起卒時出言謝其姑且戒蒙而勉其子累百語不亂既絶復曰我實不能舍姑姑亦大慟曰老不幸而失賢婦吾何用生為則語蒙曰婦事我十三年年甫三十有一有一子兩女叶成汝家其諸西夀山祖壠之側事固無煩我我惟欲得名公文字為婦不朽庶足以相慰爾蒙退請楊儀曹君謙狀其事遣人來致母命予素重儀曹讀其文甚核是足以不朽矣謝再三其所遣人跪曰走數千里而來将何恃以歸報老人其言益可悲也遂序而傳之
  論曰劉向為列女傳凡一言一行皆見錄不遺誠愳人喜高節素行而忽婦職之常也若鄒氏之為華婦亦獨能盡其職之常爾然其姑乃思愛之不置是必有當其姑之意者夫能當其姑之意則所以佐其夫主其家者必有道焉嗚呼是亦可謂賢婦也夫抑可謂之孝婦也夫
  華處士傳
  處士姓華氏諱正字守正以字行晚號愛菊翁南齊孝子寶之裔也其先曰原泉當宋南渡始居無錫之隆亭六世孫起濵再遷堠陽起濵生璞元晉冀屯田總管璞生鉉功徳使司都事早卒妻陳氏以節旌門至今號旌節里鉉生㓜武㓜武生宗韡復遷鵞湖宗韡生興叔興叔生思濟處士父也處士性孝友早䘮父每言及雖籩豆儐爾即掩懽流涕事母鄒氏務得其歡心有疾輒籲天求代疾亟走千里禱泰山且沒又復走兩京求金石文圗所以不死者年七十䘮其兄守方盛暑哭奠如禮因中暑暍醫弗治嵗經暑輒發以弟守端早世敎育其諸孤若已子尤厚宗族置義田周貧乏族有譜多舛處士據舊藏續修之而不敢以已意參焉其慎之也兄子玭孤不克自立育之成為築室納配吕氏孤女出内之弟者處士收養之且資装以嫁華大族有瞰處士病而以計其田若干畆處士覺而歎曰先業所在惡可以弗力言於官十年事白乃歸闢逸老園日徜徉其間久之幡然曰得無啟後人遊宴之漸乎中搆觀稼樓貯經史藝桑果課視為適或譏其務逸得勞則笑曰吾志也處士喜讀書尤好胡氏春秋及歴代史見逆理强辨即怒勃然雖親且顯者弗貸至素所不善有善亟稱之弗置也處士與其配吕君伉儷垂老無間言篤朋友死生不相背華故饒于田畆十則歳給無息米斛四佐其鎡基銍艾之費郷族効之嵗凶有券米斛四千聚于庭乞緩其逋者處士即裂券罷償歡聲載道由是兩子一孫皆本其志發粟賑饑為義官處士以治七年二月七日卒夀七十九子二人曰祐徳孫男二人從智從仁孫女多適名族其適今監察御史陸完封孺人者徳之少女也曽孫男三人曰金石竹多克家
  論曰予與處士還往幾三十年每見益老而平直之行靖慎之容終始一日也業之豐之昌固其先世之所敷遺然處士善繼述足以迓承于盛時而充拓之亦惡可揜哉
  藺州同知封翰林修撰錢君傳
  君諱中字用之松江華亭人曽祖實祖復父昌皆不仕而復故儒者尤好子思子之書鄉人目為錢中庸君逮事焉年十六為儒學生以俊警聞嘗假同舍生文字不獲就目一再過即背錄不失一言由是學益博文必務出人上然三試南畿輒不利遂罷去客荆襄江淮間久之聞陳御史選提學江南躍然歸就試果甄錄之成化戊子中南畿秋試七上禮部又輒不利乃詣選曹請改南京便養母得歴事工部未滿五日聞母訃或請足期而後發䘮君大慟斥之服闋以禄不及養乞逺郡自効廷授藺州同知藺属麗江府雲南絶徼也酋羅姓者世知州木姓者世知府恃姻為奸虐君動以法持之羅故使督五井鹽課君正色曰我奉命監州豈專為鹽吏而已羅恚欲挾木中傷之君以詩抵木木反禮君不敢肆而夷僰悉恃君以安分巡兩司若林副使俊輩皆賢君檄使稽鄧州軍餉再攝雲南縣又攝黑鹽井提舉司往來無虛月縣邏卒得賂縱盗以良民充格數嵗不决君辨釋數十人黑井鹽坐潦虧課君至以足告上官驚歎曰得非連州鍾乳乎嵗庚戌委君入賀長至節值子福舉進士第一君慨然曰是足以成吾志矣遂引疾致仕君所居後即晉陸機放鶴灘故地作樓其上合林下人結社號榮夀㑹口不及官政與郡士大夫飲輒盡醉浩歌自適或規其放者君曰吾将藉以是全吾真使涉世故者不吾撓也吾豈真放哉錢之先居嘉興桐鄉相傳忠懿王後元季君高祖徳名避地華亭城西贅薄氏家焉君既得謝将往桐鄉合族定宗法未行而卒五月望後四日也得年五十有六君生負氣偘偘必思以自見而數竒諧寡終不詘以求合然居家篤行早䘮父祖母陳命傳食仲子及君時仲殷而君困君不可曰是畜養者之所為爾極力與其妻陸奉陳及母范咸得其歡陳之䘮悉力營不以勤仲父君之子益企君之孝福為翰林修撰三載得推恩封君如其官忽思君心動例不得歸省則移疾冒暑行至東昌得君訃福弟祚亦舉于鄉君治命曰地毋逺我祖父福等遂遵故壟㐮事其地曰華陽橋蟠龍塘
  論曰士之有所立於世者豈獨以其顯有後之為侈哉觀君于仕階未滿五日發䘮事大母雖居貧無違禮佐逺州不鄙夷其人而寘禍患于度外非燭理明而逮義勇者能之乎人率謂君徒以其子故顯名而不知君之所自立亦誠有足書者故予為君傳不示侈焉明古之君子有所立者非全恃乎此也亦将以慰夫人于下地云爾
  參政陸公傳
  公諱容字文量姓陸氏蘇州崑山人元盛時號周涇陸家曰士明者販遼東值兵興客死子福育姻䣊徐氏因冒其姓福生繼宗繼宗生裕贈兵部武庫貟外郎娶陳氏生公公妊時母夢紫衣人以笏擊其首曰當生貴子覺而公生厖厚白晢見者以為英物九嵗賦詩有竒語十六為縣學生大肆力於經史百家至廢寝食而凡摴蒲博奕之戲一不挂目葉文莊公亟器之曰范文正公事業不可不勉也舉成化丙戌進士第除南京吏部驗封主事始請于朝復姓陸氏丁父憂服闋改兵部職方㑹敵入邊遣将北征勑公紀功軍中敵退而還進武庫員外郎大臣患京城多盗請遣給事中御史部屬官五十人大索以公總其事公極陳不可事果中格尋進職方郎中時邊報旁午封事日或四三上凡敵情虛實地里險易兵力分合皆犁然中其肯綮事下三邊邊人驚服大抵皆出公手而於沮征安南及罷鹽賊劉通兩事尤偉有昌佐者京營都指揮故降將也求參将雲南一巨璫傳上意令兵部上其名甚急公持不可則召至左順門諭之公曰既出上意命下即是焉用舉為且金齒騰衝外控諸裔要地也佐材力庸下且降將不可用若今日阿㫖異日壊事雖禍及身家何益巨璫語塞事乃已他如韋瑛之誅定捕妖言功不得世襲皆自公發之未幾丁母憂服闋上疏言太倉兵衛不便者八事從之所司復采其尤切要者行天下為著令除武選郎中值今上初即位斥戮倖進庶政一新而太監李良典御廐為都指揮王欽梁宏乞陞都督得㫖矣公上疏極論都督武官極品體勢甚重不宜授無功及非人而良等招權恃恩當正典刑仍乞立法以禁将來疏兩上奪其新命士論壮之復上疏論八事曰儲養台輔曰敎勲戚曰愛惜人才曰久任巡撫曰經理京衛曰選練禁兵曰均平鈔法曰慎重㑹議而儲養台輔愛惜人才二事尤剴切時柄臣疑公侵官且臺諌力為之排逐異已者懼公言動上将隂中之尚書余公為言吏部得出為浙江右參政距上疏一月爾公至任復條例兩浙不便者八事多見采納於潜民陳乙夫婦乞食夜投宿桐廬山中漁家被殺瘞之而婦不死覺有人蹴其脅曰明星至矣何不走訴婦自墓隙出遇公長號稱寃盡得其状漁者論死蘭溪章憲僉懋作頌美之辛亥聖節入賀復上疏論漕渠利病不報癸丑大朝罷官者若干人而公亦與焉聞者大駭公處之怡然且賦詩道别既歸於所居作成趣菴獨笑亭目緇衣野服著書其間又改作先祠落成已属疾猶强起獻拜如禮以甲寅七月戊申卒得年五十有九公少即有志經濟如典禮兵刑漕運水利之類罔不究極其本末利害手書之冊為施用之具識者以為百不一試也居家孝友父為人所誣坐謫戍連者二十四人公陳書上官雪之母之日塚上廬次及城中屋宇烏鳥飛集萬數鄉人嗟異公子未蕃夫人張氏數勸買妾公曰吾祖宗以來無畜妾者不可所著詩文曰式齋稿浙藩稿歸田稿奏議在朝曰式齋筆記在浙曰封事錄記事之書曰菽園襍記式齋邇察太倉志别有兵署錄水利集問官錄總若干巻子一人曰伸舉于鄉嗜問學有行檢克紹其業
  論曰公當治初伏闕上疏時予方以言者去國道中得其稿讀而歎曰偉哉賈陸之緒論乎然亦未始必其終獲遇也既乃聞其以論薦而出有㣲意焉盖出未久而罷且死矣道䘮風靡士自晦則笑以為無所取材而擯之稍露一二則又恐其得譽望有進用之漸必誣之使去則以為快足豈獨後世哉若擯于一時而顯于既沒誣于小人而白于君子固天定也士獨求其無愧而已公雖用不究所學然有建白在朝廷有惠澤在民有著述在學者足以考見矣遇不遇奚病焉
  仝景明先生傳
  仝先生寅字景明山西安邑人少聰警失明無所事事乃受易師學悉究羲經畫卦之㫖而以京房斷占多竒中正統間父清遊雲中挾景明與俱三邊吏士有問身休戚及軍利鈍成敗必就景明决之由是仝先生之名聞四方己巳秋敵將額森大入邊英廟北狩隂遣使命鎮守中貴人裴當問景明景明筮得乾之初九附奏曰庚午嵗仲秋車駕當還還後七八年必復辟英廟心識之時忠國公石亨以參将守雲中賢景明引為上賔動必咨之暨景帝嗣位敵益熾召亨還總京營亨以請有幹略薦以自輔景明因侍行至京時額森復入寇京師戒嚴亨召景明問計景明筮之曰無能為也且彼氣已驕戰之必克敵果敗去庚午額森欲奉英廟北還時率以為詐獨武寧伯朱謙上書懇請朝廷持不敢發景明力言於亨曰敵人順天舉義我中國返失迎奉之禮獨不為外國笑乎亨遂與少保于公恊議遣使敵果奉乘輿來歸實庚午秋也英廟以太上皇居南宫三年錦衣指揮盧忠上變外議洶洶忠一日屛人請筮景明以大義叱之曰是兆大凶死不足贖忠懼而佯狂為風状兩宫乃安忠後伏誅如景明言景帝之弗豫也中外以儲嗣未定為憂景明亟言于亨曰公國柱石當委身致命以安宗社今危疑之際不早定大計禍且不測亨意遂决英廟復辟将官景明景明固辭乃命工范金鑄隂陽神靈四字為筮錢十八文製象牙盒貯之以賜又賜魚牙金酒盃一白金彩幣若干㑹清以指揮僉事将出莅徐州上曰仝寅得毋偕往乎其授錦衣衛百户在京居住景明復固辭不允景明見亨寵位已極每因筮以持滿之道反覆戒之弗納卒及于禍景明當景泰天順間名公卿大夫無不延接者然一語不及私事惟抑邪與正濟顛扶危可致力則諄諄不少囘避遇古今圗史及異書必令人傍誦之至老不倦又緣名字之義自號啟陽今八十有六嵗尚康強無恙三子長鑾以材武自見官錦衣衛百户次鎣治易為進士業次鋭以善書士中書舍人
  論曰昔嚴君平卜筮與人子言依于孝與人弟言依于順與人臣言依于忠各因勢之以善盖賢而隐于卜肆者也若仝景明先生固聞君平之風而有慕焉者歟其禮于名流不凂于權貴夀而有子老于聖世非倖也彼司馬季主不見知于宋忠賈誼郭景純不免于王敦之難其術精矣而其所得又景明之所不滿者歟
  汪義士傳
  汪義士中和字貴民唐越國公華之後休寧西門人曽祖養晦自西門遷口祖明徳父亨義士為人頎然廣顙性介特寡言笑每讀書至古忠孝節義事即掩巻太息曰為男子而淟涊以度世亦惡用生為鄉先生聞而異之曰汪氏有子矣義士家有尺籍在貴州適當亨亨還自軍道其艱苦義士未冠也恒戚戚不樂宣徳丙午詔簡汰諸路兵亨弟兄皆以老謝行義士毅然躡屩往代鄉人壮之貴州帥聞其故儒者率遣子從學義士因以其暇日為講說前史名将所為如何及近世養兵禦侮之要邊臣聴之無不慰惬或戎務弛張夷情虛實山川道里險易通塞有所咨訪因而舉錯甚多義士一再以公務還口省其父羣從兄弟悉長健衆議當畨代以均勞者群從又相持不前義士恐傷之復抵戍則髮漸種種矣貴州古夜郎越雋地山水荒寒中土人非謫配罕至義士獨往遊其間歌笑懐古人莫識也都勻苗寇作貴州軍禦之失利義士所居堡僅百人欲散走義士仗劒叱之曰當此際不叶力堅守即國家養我輩何用况分地不可擅去有大僇乎衆志始定入夜備稍解寇突入有牽義士急去者義士慨然曰士死義爾堅立不動且詈寇曰朝廷何負于爾敢猖獗若此遂被害正統十四年七月二十四日也得年五十有九少子南雲被虜月餘哀慕動寇寇不忍殺釋而歸之義士二子長義方次南雲也孫男三觀成昕觀早䘮昕篤志力學為里塾師
  史官曰郎之戰公孫禺人遇負杖入保者息而謂之曰使之雖病也任之雖重也君子不能為謀士弗能死不可也與其鄰童汪踦往皆死焉孔子稱其能執干戈以衛社稷嗚呼若義士之死固可與踦相望于百世之上矣而封疆之臣乃無畫䇿捐軀若公叔者不重可歎哉
  鄒佑之傳
  鄒佑之無錫人宋寳謨閣學士忠公十一世族孫也所居曰華荘再遷龍涇至元季而業中圯佑之曽大父伯惟大父洪昭父以善歴三世始漸復舊以善娶于華生五子皆有聞佑之其次子也性孝友於二親生盡養沒盡哀與諸弟甚篤一弟早死撫其孤如已子其讀書知要嘗誦武侯静以修身語說之因取静修名室以自警平生不急利而家益足其志在寡取或因其之而并捐之故多不忍負之者長區賦取給公上而已處家有規與其配華肅雍睦相成敎三子或力家或業儒無敢肆以譁者闢所居東原為新甲第于其里以時修忠公及上世丘壠無論䟽戚輯宗譜助刻縣志造鰲塔諸橋浚香渠以利濟鄉人雖捐重費不恡所還往若武功伯徐公太宰思軒王公憲副㯶園劉公皆一時名卿遇佳勝處同載並逰觀者嘖嘖佑之晚嵗深以盈滿為愳號其堂曰戒得不欲闗世事作假山堂後畜古法書名畫于中又樓其南曰學閒終日手一編不置治戊午春忽遘疾以四月二十有二日不起實始生之辰也君子謂庶幾古所謂全歸者佑之每嵗出貸米取息值大歉有調之者曰貨不倍貸乎謝曰乗時射利先世所不為也姪婦錢孀而無子請後以佑之孫不可曰渠自有同氣在徇之是利之也錢訴于郡郡召問故驚羨不已此二事人尤稱之佑之諱賢卒年六十有八嘗以嵗飢輸粟例得官然非其志也子曰愚承事郎曰魯早世曰鈍儒學生孫五人
  論曰無錫為毘陵之望予恒過之見其山水秀明鍾之人宜多賢者而鄒公先號知名士或顯或晦不可縷數子孫出而嗣其休祉遺烈者未有極焉豈其所鍾者獨盛哉亦有所觀法而然哉若佑之所樹立美矣鄉人為紀其行累千數百言大抵多富好禮者之常予因節之為傳非不詳也得其大則小者可知也
  封監察御史王公傳
  公諱宗吉字天祐王姓世居蘇之吴江為碩宗所居邑西附郭梅里曰夀之者元季聞天兵将有事于張士誠計大軍必自太湖登㟁道梅里以入遂避地仙里而舊業果毁于兵燹夀之生良輔良輔生彦徴彦徴生守仁勇于義守仁生公未三嵗而卒再期而母吴亦卒撫于諸母公雖㷀然在疚而負穎質性聰穎鄉先生吳善與守仁交莫逆間撫公異之曰吾無以報亡友顧孺子可敎也收誨之公讀書過目不忘家故有春秋左傳朱子綱目尤愛玩忘寝食弱冠學成即授徒里中嚴條約如老師學徒日衆公念其先業中㣲思所以拓之者勤儉自樹不遺餘力而未嘗取非義之利家寖以饒盡復其舊産以終父志所居之堂曰樂善為石梁七鑿義井四貧乏病死者食粥施衣予藥給槥恒恐弗及成化改元嵗飢焚逋券數千辛丑再飢出賑米六百斛巡撫都憲王公承制授七品散官辭不可鄉射禮行郡邑大夫必以賔禮之有疑政多就問焉公處家庭甚肅分命諸子理家政治儒業僮僕各職其職而不敢肆奉先禮賔及冠婚慶吊式禮給適中覽名所居曰遺安曰百忍樓曰懐恩又創月湖蓮陂别墅于松江太湖上開圃于所居東池曰涵虛亭曰可怡橋曰凌雲谷曰賔而時與朋友詠歌其間治丁巳以子貴勑封文林郎江西道監察御史人以為績學纍善之報公疾革時處分家事不亂且召親友與訣命遷正寢而終寔治十年十月四日夀七十三先是公卜夀藏于王山之陽山擁水環境甚佳勝公心安之督治衣衾棺槨皆倣古制至是焉娶于氏先卒子男二皆夭繼沈氏子男四曰賢義官曰哲治庚戌進士授監察御史嘗奉勑按閩中又按廣東皆有聲曰明國子生曰敏女三長適郁搢次適徐質俱庠生又次適朱佩孫男五曰恩邑庠生曰懋曰京曰東曰惠孫女七曽孫男一曰檜
  論曰吾聞其鄉人公嘗戒諸子曰兒輩處世勿急急名利與其過取以賈怨致禍孰若省費以安已濟人見二子不第歸指壁懸蠶種示曰此物非時一幅紙耳當春則皆化生而為用世之物盖各有時也論仕宦則曰汝輩他日遇時致用慎勿以刑立威以偏斷事以利䘮守以死易節若不能痛戒雖弗仕可也又曰人之處世凡百成敗皆有天命吾老矣平生經歴雖小事未有不由天成慎勿患得失而䘮名檢又曰吾嘗慕古之豪傑越千載其名如生汝輩須立志以古人自期待其言皆足補世敎殆非今之士也傳所稱逸民禮所稱鄉先生沒而祭于社若王公非其人歟







  篁墩文集巻五十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五十一   眀 程敏政 撰祭告文
  補漢昭烈皇帝伐孫權告廟文
  嗣皇帝臣備敢昭告于太祖高皇帝世祖光武皇帝孝愍皇帝七廟神靈臣備聞葛伯助桀為虐成湯先征之而後放桀黎君黨紂為惡武王先戡之而後伐紂勢有緩急動不可以後時理有經權事宜從乎中制伏以逆臣孫權乘時多難竊據江東尚以世受國恩同奬王室首遣使者作為盟書繼進家人求通戚畹軺車來往屢修信睦之儀疆界分明薄無彼此之隙日者將軍闗侯進討國賊既下襄樊為權者不思掎角之圖乃作反噬之計遣賊将吕䝉等掩襲我荆上殺戮我戍士臣某則委身國事伏節虜廷而逆權甘作叛臣不復尊周是念顯受偽命方以吠堯為功穹壤不容人神共憤臣聞祖宗之法不道者必誅春秋之書無將者罔赦敢附湯武之義先興黎葛之師尚賴宗社之靈天地之祐庶成大業克濟中興臣備将以章武元年九月二日親率六軍恭行天罰以丞相諸葛亮輔皇太子留守成都以車騎将軍張飛出閬中虎牙将軍趙雲出江州建威将軍黄權出江北侍中馬良出武陵五溪諸蠻罔不率俾将軍向寵等各率所部擐甲以從誓梟叛賊之頭少示僣王之警即圖大舉掃定中原祗奉寢園告謝天下臣備臨師不勝戰懼之至
  祭婦翁大學士李文達公文
  維成化三年嵗次丁亥正月戊辰朔越八日乙亥壻翰林院編修程敏政謹以牲醴之儀泣奠亍少保尚書大學士贈太師文達公尊丈之靈座前曰嗚呼政生十齡粗守庭訓誤䝉召命逺赴京師惟時我公實司帝制命題試我喜溢長眉親敎詩書正其句讀動止語黙罔不容心迨及壯年遂妻以子奈何遐棄失我依歸屬纊之前遺書見屬政愚不肖此任曷堪惟當竭心以還治命但所恨者生不能侍藥左右歿不得執紼塋園薄奠載陳有淚如雨尊魂如在鑒此哀誠嗚呼哀哉尚享
  祭妻母夫人周氏文
  維成化四年嵗次戊子四月庚寅朔越七日丙申壻翰林院編修程敏政恭備菲儀馳祭于外母封一品夫人周氏之靈曰嗚呼政自髫齓受知太師敎育兼隆載妻以子夫人之意惟公是同遽意太師中道而殞夫人繼逝同此堂訃音逺聞中腸寸裂二孤未室孑然誰依蒼天悠悠此慟何極緘辭千里致我㣲衷臨風馳情靈兮來格嗚呼哀哉尚饗
  闔院祭大學士彭文憲公文
  惟公質清以介學正而充魁甲榜于壮年士服其望登延閣于嗣嵗世慶其逢當睿皇復辟之初再受知于丹扆暨今上正位之始首入侍于青宫有康濟生民之志有丕振士氣之功有然不奪之孝有確乎不易之忠人方仰勲猷之大著天胡俾耆俊之遽凶史垂成而未上親備養而難終訃音上徹愍䇿加隆節名二惠進秩三公盖以篤哀榮之令典重台鼎之儒宗也某等晚生孤陋素欽徳容渺塵遊之已逺悵晉見之無從尊酒既洌爼肴既豐公乎如在假此敬恭
  奉遷五世祖考妣祭告先祠文
  維成化十三年嵗在丁酉春三月戊辰朔六日癸酉孝孫翰林院侍敏政敢昭告于顯高祖考耆宿處士府君顯高祖妣孺人吴氏顯曽祖考徴士贈兵部尚書兼大理寺卿府君顯曽祖妣贈夫人汪氏顯祖考處士贈兵部尚書兼大理寺卿府君顯祖妣封太淑人贈夫人張氏曰仰惟先徳䕃我後人使皆竊有祿位以得奉其時祀顧敏政之父實維宗子自乙未之嵗得請還鄉治疾于兹三年敏政愚昧不能以時上告代供常事儀文疏略神不顧享五世顯祖考妣非敏政所得祀嵗時凟僣徼福不經又自祖父以來伯叔無後與殤子之當祀者俱不及侑食之列考之禮典亦或為厲用是敏政之子六十以今嵗二月以來始生丹毒幸已痊可繼發瘍疹自面及身日夜靡寧醫藥罔効是實敏政之罪下逮兒身兹涓吉辰謹奉遷五世顯祖考妣以從每嵗立春之祀以叔祖以下諸無後者暨諸殤子殤女逐位祔食惟我先靈軫此一脉系攸闗異日將有奉祀之責特垂隂祐俾遂安全不勝切籲叩之至恭率新婦待罪家庭謹告
  奉安顯祖尚書府君遺像告文
  維成化十三年嵗次丁酉十一月甲子朔二十七日庚寅孝孫左春坊左諭徳敏政敢昭告于顯祖考贈尚書大卿府君曰惟藐孫之生未周兩月不幸府君奄棄于家迨今三十有一年娶妻生子日逺日忘緬想徳容形諸夢寐謹令人拜迎遺像至京涓此吉辰奉安寓所仰惟隂靈時垂隂祐俾我後人永有依歸不勝瞻戀之至謹告
  祭亡弟克寛文
  維成化十四年嵗次戊戌冬十月己丑朔十五日癸卯兄克勤嫂李氏暨姪男姪女以牲醴之奠祭告于亡弟克寛之靈曰嗚呼痛哉吾弟胡為而遂至于死邪使二親不得慈其子二兄不得友其弟功名無成父子何恃嗚呼痛哉京居東偏昔所同處豈知一别遽成終古吾弟之魂其猶戀戀于此乎臨風一觴有泪如雨嗚呼痛哉尚享
  賜假還河間掃墓告文
  維成化十四年嵗次戊戌十一月戊午朔二日己酉孝曽孫左春坊左諭徳敏政敢昭告于顯曽祖考贈兵部尚書兼大理寺卿府君顯曽祖妣贈夫人汪氏顯祖考贈兵部尚書兼大理寺卿府君顯祖妣贈夫人張氏叔祖考處士府君墓下曰繄惟藐孫至愚不肖承乏講筵兼輔青宫館閣廻翔十有四載不獲以時修奉先塋終嵗思之不遑寧處兹者蒙恩給驛而來敢用牲醴薦其常事載惟綸命式遄其歸即以明晨馳還故郡不逺千里省慰二親桑梓在瞻豈勝依戀仰冀尊靈隂相其行俾我後人弗至失所庶圗久大以光前聞尚享
  南山菴祭亡弟克寛文
  維成化十四年嵗次戊戌十一月戊午朔二十九日丙戌兄敏政祭告于亡弟克寛三舍之靈曰嗚呼痛哉汝真死耶我居京師離親八年所恃以奉飬者以有兩弟在而汝遽忍捐其父兄遽忍棄其妻子邪今我蒙恩給驛南還以慰二親以與汝訣悠悠天地此恨何窮臨棺長號汝尚能知我之來乎否邪嗚呼痛哉尚享
  祭槐塘族兄克和貳守文
  嗚呼程氏雅有宗盟麗澤交孚惟我與兄二十餘年始終一誠弟叨近侍兄貳專城方期中道少遂平生胡遘兹厲卒老于行有賢嗣業有良政聲嗚呼我兄雖死而榮兹因謁告來自神京敢用香幣敬奠于楹靈兮不昧鑒此衷情
  䘏典命下奠告几筵文
  維成化十五年嵗次己亥冬十二月壬子朔孤子左春坊左諭徳敏政敢昭告于顯考資徳大夫正治上卿南京兵部尚書兼大理寺卿府君兹者有司以顯考訃聞荷䝉皇上䘏念舊臣特贈太子少保諡曰襄毅賜祭賜一如典禮慟惟先烈有此光榮祗奉恩綸不勝摧咽謹告
  吳山隂侯賀公廟告文
  維成化十六年嵗次庚子三月辛巳朔二十六日丙午孤子左春坊左諭徳程敏政謹遣家人程泉敢昭告于淳安縣勑祀吳新都太守山隂侯賀公廟下曰孤不孝罪重上釁先公解官而南夜以繼日忽遭霪雨水發灘危塊坐一舟臂不能奮鄉闗在目膏火貯心惟神遺愛所敷夙著徽土一夫失所匪神之安幸闡威靈閔兹㷀獨潜消隂沴大啟陽明俾孤早奉几筵用伸哀悃荷神休庇沒齒難忘瞻望廟廷血隨涕霣
  至家告几筵文
  維成化十六年嵗次庚子春三月辛巳朔三十日庚戌孤子左春坊左諭徳敏政敢昭告于顯考尚書少保襄毅公府君靈座前曰孤不孝之罪上通于天不自死亡釁鍾先考兹者得請解官奔䘮以獲祗奉几筵委頓之餘攀號無逮俯伏奠告伏惟鑒之
  奉誌奠章告几筵文
  維成化十六年嵗次庚子夏四月辛亥朔孤子左春坊左諭徳敏政敢昭告于顯考尚書少保襄毅公府君靈座前曰慟惟顯考訃聞于朝上自九重下及多士追思耆舊罔不䀌傷除朝廷特勑詞臣撰文逺遣守臣諭祭自循典不敢凟陳其餘奠章五府及勲戚大臣太子太傅英國公張懋等一道内閣及翰林國子儒臣太子太保吏部尚書兼謹身殿大學士萬安等一道大部及䑓寺大臣太子太保兼吏部尚書尹旻等一道顯考舊同寅太子太保襄城侯李瑾一道舊将署都督僉事李㫤一道鄉人吏科給事中王瑞等一道各部司属刑部郎中過璘等一道十三道監察御史吳文元等一道親家通政使司右參議趙昻一道山東按察司副使李讓一道致仕指揮同知錦一道孤子之同僚同年友左春坊左庶子劉健右春坊右諭徳陸簡等一道并孤原請太子少保户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劉珝所撰顯考墓誌銘一道謹奉告于几筵伏惟尊靈尚明鑒之不孝孤無任摧裂之至
  諭祭遷主告文
  維成化十六年嵗次庚子夏四月辛亥朔初七日丁巳孤子左春坊左諭徳敏政敢昭告于顯考尚書少保襄毅公府君曰兹者有司遣吏來言将以明日奉詔諭祭于家禮當奉遷靈座于堂中西隅東向不孝孤等無任哀慟之至謹告
  祔告亡弟文
  維成化十六年嵗次庚子七月已卯朔二十三日辛丑長兄次兄以清酌庶果告于亡弟克寛之靈惟爾藁僧房嵗月滋久一念至此寢食不寧今将以兹月二十四日奉窆顯考尚書少保襄毅公府君于南山之原啟爾之殯祔前山爾魂有知鑒我哀疚
  祔主告亡弟文
  慟惟亡弟克寛之䘮倐逾大祥始克從于顯考贈太子少保襄毅公墓下惟兹神主理宜祔于顯祖考贈兵部尚書兼大理寺卿府君顯祖妣贈夫人張氏以從嵗時之祭謹告
  告先世祖忠壯公廟文
  維成化十六年嵗次庚子八月戊申朔二十六日癸酉逺孫左春坊左諭徳敏政敢昭告于逺祖陳鎮西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忠壯公廟下曰惟靈勲徳著于前史隂功被于一方况在雲礽悉出䕃下感恩圗報其何能忘向者敏政宦處京師于丁酉年十二月十七日寅時獲生次子書報于家我先考兵部尚書贈太子少保襄毅公請命先祠寄名祖保餘澤所庇于今四齡新婦李氏為此發心特製絳紗袍一領用表孝誠謹涓告辰遵母氏之命稽顙拜獻伏惟尊靈尚歆鑒之佑我後人永保終吉無任緬仰追慕之至謹告
  重作家廟奉安神主告文
  維成化十六年嵗次庚子九月戊寅朔六日癸未孤子左春坊左諭徳敏政敢昭告于顯考尚書少保襄毅公府君曰慟惟顯考捐舘之秋適不幸有回祿之變治命改作祠堂于正寢之東惟時不肖逺仕京師不及預聞惟弟敏徳克承先志以其年冬撤而新之用還治命併作祭器神用顧歆邇者敏政賴祖考之靈不即死亡獲襄大事復稽之禮書更作新主奠安其中載念亡弟敏行禫事亦在兹辰兩小女孫禮當釋去重服以從輕服惟敏政不孝不友以重兹厲伏告几筵無任摧裂
  奉安五祀諸神告文
  維成化十六年嵗次庚子九月戊寅朔五日壬午奉訓大夫左春坊左諭徳程敏政敢昭告于司命之神司竈之神司門之神中霤之神族厲之神禖氏之神漢夀亭侯闗忠義公之神逺祖陳將軍忠壯公之神唐歙州總越國汪公之神御史中丞贈楊州大都督張公之神曰惟我顯考尚書少保襄毅公治命作堂于先祠之東式遵典禮以奉五祀又以義起爰及衆神於惟衆神或孝友専主于嗣或忠義可法乎臣僚或積功累仁慶延一族或禦災捍患澤被一鄉皆我先公平日所尊禮而景慕者予小子其何敢不嗣敬之謹涓吉辰行奉安之禮伏願明靈保我安居佑我家衆永永無虞惟神是賴謹告
  小祥告文
  維成化十六年嵗次庚子九月戊寅朔二十七日甲辰孤子左春坊左諭徳敏政敢昭告于顯考尚書少保襄毅公府君曰日月不居小祥奄及夙興夜處哀慕不寧敢用剛鬛柔毛粢盛醴齊薦其常事介予諸孫釋衰易練上遵禮制弗敢過情惟敏政不孝逺仕京師以奉訃之日為始斬焉以俟終其餘日伏告几筵不勝感愴之至
  祭從祖母曹氏孺人文
  維成化十六年嵗次庚子冬十一月丁丑朔二十二日戊戌從孫左春坊左諭徳敏政太學生敏徳謹以柔毛剛鬛清酌庶羞之奠致祭于從祖母曹氏孺人之靈曰惟靈徳容莊嚴性資高介姆敎宜乎室家頌聲均于内外敦相夫之義既克配以無慙任起家之勞亦祗勤而不怠遂能中嵗見子女之成暮年享身名之泰盖一家之老者淪謝惟孺人之為尊少者顓蒙惟孺人之是賴正宜抱節如晚菊之馨樂夀比喬松之耐何未嬰疾疢亍三時早已委世塵于一芥使聞之者不覺走問状而吞聲入憑棺而永嘅也敏政等爰當宦學之歸嘗預起居之拜雖含飴之末由亦鍾情之有在屬兹發引之期難及音容之再謹致奠于几筵猶疑聞乎謦欬魂兮來歆攀號莫逮嗚呼哀哉尚享
  赴京謝恩告文
  維成化十六年嵗次庚子冬十一月丁丑朔二十四日庚子孤子左春坊左諭徳敏政敢昭告于顯考尚書少保襄毅公府君曰惟聖天子不忘舊臣遣使賜祭者再凡百事悉從官給哀榮之典告厥成功禮當恭詣闕庭拜謝聖恩将以來日就道惟是天寒嵗暮違逺几筵尚賴尊慈扶顛持危俾不孝孤早達京師成禮而還無任感愴之至
  元日設主告文
  維成化十七年嵗次辛丑春正月丙子朔孤子左春坊左諭徳敏政敢昭告于顯考尚書少保襄毅公府君曰惟不肖孤道出淮隂守凍于舅氏之館伏遇嵗事更新不勝感愴謹用設主告奠仰惟尊靈尚鑒享之
  過河間告祭先塋父
  維成化十七年嵗次辛丑三月乙亥朔初六日庚辰孝曽孫左春坊左諭徳敏政敢昭告于顯曽祖考贈兵部尚書兼大理寺卿府君顯曽祖妣贈夫人汪氏顯祖考贈兵部尚書兼大理寺卿府君顯祖妣贈夫人張氏顯叔祖考處士府君金沙嶺墓下曰惟孫以顯考贈太子少保襄毅公府君于故鄉南山之原賜禮成謝恩赴闕道出青縣泝河而南瞻望先塋僅逾百里謹用登陸祭告而行伏惟尊靈尚垂鑒祐不勝哀慕之至謹告
  男壎授官告文
  維成化十七年嵗次辛丑五月乙亥朔十五日己丑孤子左春坊左諭徳敏政敢昭告于顯考尚書少保襄毅公府君曰嗚呼惟我顯考祗事列聖幾四十年出入中外十有三任累典征伐克有茂勲口不言功至于沒世惟不孝孤深懼先烈失墜無以明示後來輒以衷情上塵天聼荷䝉皇上篤念舊臣特降綸音錄用長孫壎為錦衣衛世襲百户世奉顯考之祀聖恩覆被門閥増輝仰惟君父之徳天高地厚嗟我小子其何能堪一惟訓廸後人竭忠勉孝以圗無負聖恩無玷先烈庶足慰我顯考於地下哀慕之至不知所云謹告
  祭衍聖公太夫人王氏文
  維成化十七年嵗次辛丑秋七月甲戌朔某日戚生左春坊左諭徳程敏政尚寳司少卿李璋錦衣衛百户李玠謹以牲醴香帛之儀致祭于衍聖太夫人王氏之靈曰嗚呼人孰無歸也莫難于聖門之婦人孰無孠也莫難于聖門之母盖必置身禮法之塲從事詩書之府然後視内則以無慚于世敎兮有補惟太夫人性資粹温徳容清楚視聼率異乎人言動必遵乎古長作配于孔門遂揚休于東魯下釐御既克相于大宗上奉烝甞每來歆于聖祖中年雖失乎所天兩器迭承兮有土懿此一人允膺多祜鸞封燦爛下黄閣之絲綸鼎食駢蕃樂高堂之鐘鼓雖老也而不忘主饋之勤雖貴也而不厭女工之苦何感疾于一朝遽捐養于三釡然几筵吊祭恩言特遣乎使臣兆域經營䘏典載申於繕部體將合兮幽宫神已逰于圃柔嘉之徳深□隧道之碑賢喆之名益重家傳之譜嗚呼若太夫人者其生固能使州閭化懿範于家庭之間其歿亦将使草木被榮光于洙泗之滸也邪敏政等幸叨姻婭之親無復儀形之覩望闕里兮涕漣思託誠于尊爼遲淑靈兮歸來薦臨風之薌杜嗚呼尚享
  祭林舅文
  維成化十七年嵗次辛丑秋七月甲戌朔二十八日辛丑寓新橋驛孤子左春坊左諭徳程敏政謹致牲醴之儀馳奠于故安東縣簿致仕林公先生尊舅之靈曰嗚呼舅氏何遽去予而長逝乎疇昔之嵗舅方輔予於新安託幸終其襄事今兹之春予復拜舅于淮隂則已親乎藥餌兾漸愈于沈疴将益膺乎夀祉嗟離合之無常慨嵗月之幾許期問安于瀛城之南詎得訃于新橋之涘嗚呼舅氏果遂去予而不起也惟母夫人最鮮兄弟其在舅尊一人而已早升榮于仕途晚歸樂于田里剛介之性雖不足于庸人明敏之才每見稱于先子奈何官僅止乎一命夀方登于六紀豈天定之未然而福善之難恃乎然全歸無愧于宗祧宦業屢延于嗣則天之報施善人固在彼而不在此嗚呼老人之容無復覩之于目長者之言無復接之于耳身遥繫乎他鄉淚徒揮于逝水望故郡之山川感新秋之風雨謹緘詞以告哀惟尊靈兮鑒只嗚呼尚享
  代瑩姬祭衍聖公夫人文
  維成化十七年嵗次辛丑秋八月癸卯朔四日丙午拙姊程氏婦奔舅之䘮舟次臨清謹以牲醴香帛之儀馳奠于亡妹孔夫人之墓曰嗟嗟父母生子四人惟女兄弟尤切情親妹先有歸光生閥閱孰知生離遽成死别庭闈繼殞追痛何言恨不如妹相從九原後予而來先予而往遥望先塋不勝悲愴瓣香一炷魯酒一巵臨風灑涕靈其鑒之
  大祥告文
  維成化十七年嵗次辛丑九月壬申朔二十七日戊戌寓姑蘇驛孤子左春坊左諭徳敏政敢昭告于顯考尚書少保襄毅公府君曰惟顯考棄背奄及大祥而孤以謝恩南歸留滯於此感愴之至寢處弗寧載念賜塋雖完碑石未具而石之足以垂久者莫良于吳産乃于驛舍延禮名流書之刻之並皆如法摹搨封褁多以就工嗚呼遷主易服之文遂獲愆于禮度昭徳傳後之託幸無憾于私心謹以潔牲粢盛醴齊薦其常事并奉刻完䘏典碑文一通神道碑一通祠堂記一通上告伏惟尊靈尚明鑒之謹告
  謝恩還家告文
  維成化十七年嵗次辛丑十一月辛未朔孤子左春坊左諭徳敏政敢昭告于顯考尚書少保襄毅公府君曰不肖孤謝恩赴京道途濡滯以是嵗十月二十五日與妻子抵家適兹大祥餘日方終禮當禫服不勝感愴載念孤至河間先塋欽差工部郎中郭經一祭歸至濟寧衍聖公孔宏泰一祭至蘇州知府劉瑀一祭至淛江布政使閻鐸一祭此皆顯考遺烈在人久久不忘所致謹以奠章四通附告伏惟鑒之
  禫祭告文
  惟顯考棄背于今三年禫制有期禮當奉薦載惟不肖逺仕京師聞訃稽緩負不孝之罪尚有待焉伏告几筵不勝感愴謹告
  代母夫人祭兄文
  程氏妹敢昭告于兄長縣簿公之靈兹者長男諭徳敏政謝恩南歸得聞兄長于是嵗七月十六日考終承此訃音不勝驚怛謹用酒果奠告嗚呼痛哉
  祭告顯考襄毅公文
  維成化十八年嵗次壬寅春正月庚午朔越三十日己亥孤子左春坊左諭徳敏政敢昭告于顯考尚書少保襄毅公府君曰嗚呼不肖孤之服盡今日矣慟惟顯考将使㫖于四方孤不能效奔走起居顯考賜養疾于故鄉孤不能操几杖侍湯藥不幸而大故時方竊祿京師不能舉棺衾以盡襲殮之禮既幸而襄大事又特拘于文法不能守塋域以供灑掃之役惟顯考鍾愛于孤最深孤之不孝于顯考最重追悔莫逮負罪難逃繼是以還惟當竭心力以養百嵗之母隆友敬以保百口之家謹身以求歸全敎子以圗繼述昊天罔極言止于斯伏冀尊靈俯垂昭鑒不肖孤無任哀慕之至謹告
  修復先塋告文
  嗚呼惟我先世塋域在故鄉者自曽大考尚書府君北遷以來八十餘年守奉弗䖍莫能修復寢食靡寧兹者眇孫過不自量大㑹宗譜得陪郭宗人所收至正五年膳塋錄及家藏延祐二年經理保簿稽對字號參考姓名一一相同如合符節惟始遷祖唐歙州兵馬先鋒使萬一府君暨祖妣夫人曹氏墓在東皋陪郭宗人經理無恙十八世祖文一使府君暨九使府君以下墓在東山十七世祖二敎授府君墓在富琅十五世祖大敎授府君祖妣安人余氏十四世祖妣夫人金氏十三世祖東山居士府君祖妣孺人劉氏十二世祖二處士府君十一世祖二將仕府君祖妣安人吳氏及萬一上舍府君以下墓在余頭村程家林十四世祖大團練府君墓在禾斜碌碡塢六世祖大提領府君墓在司徒山蘭絞者俱已勘明悉復其舊惟十六世祖二廸功府君祖妣安人劉氏及十一使以下墓在十保東山者未有次緒誓當竭心罄力以圖修奉凡我先墓久而復完非賴祖考之靈啟廸後人曷能臻此其未獲者尚祈黙相用底于成庶幾嵗時得率子孫少供灑掃之役以逭不孝之罪惟尊靈其鑒之
  太師徽國文公闕里告文
  維成化十八年嵗次壬寅二月庚子朔越十日己酉鄉後學左春坊左諭徳程敏政敢昭告于先師宋太師徽國文公先生祠下曰伊川道脉先生之所由傳環溪女宗先生之所自出表復亨之墓而詳其世徳嘗有取于程氏之先答成甫之書而勉之進修復有望于程氏之cq=610後惟敏政程氏小子新安一生在家庭獲誦于遺書登仕籍乃塵于幄曽無肖似徒切戰兢今兹幸進于門墻始得致恭于桑梓瓣香在御㫖酒一陳伏惟明靈祐此愚昧嗚呼泰山喬嶽之容固常目念之如在正心誠意之學願終身誦之弗忘謹告
  祭武進致政郎中金公文
  維成化十九年嵗次癸卯四月丁巳朔越三日乙丑左春坊左諭徳侍生新安程敏政北上京師道出毘陵謹備牲醴之儀致祭于故致政郎中金公先生之靈曰嗚呼先生胡寧止于是邪世經之純宦業之美晚節之完非一世之士邪况授經儲闈執筆太史益昌厥家有賢嗣邪然則先生固無憾矣惜也耆英方事于尋盟夀母遽聞于不起此其心将歉于九原而不能自己邪亦豈非年廹衰暮禮踰哀毁庶幾古人得正而斃者邪如我鯫生最號無似同榜聯官皆後令子契誼之深寧可涯涘憶生之歸省也先生燕勞而禮之甚喜暨生之奔䘮也先生賻吊而恤之備至孰意相違竟隔生死人生幾何嵗月如駛此生所以聞訃失聲而涕不能止也渺渺綠蕪悠悠江水無從執紼以助襄事敬潔一觴奉奠靈几嗚呼先生尚知此邪哀哉尚享
  清源祭鄉友查以忠文
  嗚呼杳君衣冠之胄孝義之門有典雅可愛之行有醖藉可聴之言老檜蒼蒼其色之健醇醪泛泛其氣之温識達古今與讀書者何異酬酢事變雖作官者不倫嗚呼查君世家徽郡久客清源云胡一疾遽歸其根曽觴咏之幾許驚嵗月之如奔訃傳異域聞者聲吞嗚呼查君有子克肖有族斯蕃江湖之譽雖晦而尊箕裘之業雖沒而存櫬將歸於逆旅悲不任兮鄉園某等賔舘夙契友道恒敦或學嬉于共案或誼重于聮昏好月登樓空誦暉之句南風倚棹難招宋玉之魂敬陳薄奠有淚瀾翻
  滄州祭趙氏妹文
  成化十九年嵗次癸卯夏五月壬辰朔越二十九日庚申左春坊左諭徳程敏政自新安服闋赴京舟次滄州薄具牲醴之儀同合家眷等致祭于亡妹趙冢婦程氏貞閒之墓曰嗟嗟吾妹胡至于斯淑慎之容莊毅之行宜膺夀祉光我門楣一旦訃聞舉家悲慟今過墓下旅况何堪薄奠一觴老稚咸在流水東逝落日西傾靈兮有知鑒此衷曲嗚呼哀哉尚享
  祭崑山陸先生文【諭徳鼎儀之父】
  惟君崑山之英平原之族行植孔良書香是續韜能弗售隠終其身悉是庭訓成彼嗣人乃擢巍科乃官禁近入輔青宫名登位進惟皇覃澤推孝勸忠曰子之顯惟父之功有赫命恩元士之服有美榮養大夫之祿光増林壑慶衍孫曽宜膺晚福益介椿齡云胡遘屯一疾不寤寵擬再班悲生遽訃某等夙因令子舘閣同遊悼此賢父嵗月難留肅肅鄉評善人告瘁峩峩貞珉有道何愧爰潔牲醴遥盻几筵臨風三奠浮世百年
  南京使還過河間告先墓文
  維成化二十二年嵗次丙午冬十月【闕】 朔【闕】 日孝曽孫左春坊左諭徳敏政敢昭告于顯曽祖考贈兵部尚書兼大理寺卿府君顯曽祖妣贈夫人汪氏顯祖考贈兵部尚書兼大理寺卿府君顯祖妣贈夫人張氏叔祖考處士府君墓下曰辛丑之春道出瀛洲銜哀之餘獲視松楸俯仰于今五易寒暑拜掃弗時不遑寧處竭承上命校文南畿幸竣公事乘傳南歸有便王程有感霜露敬止鄉園遂我衷素刀孱才薄恒懼弗勝求逭愆尤先達是憑簡書孔嚴即當就道攀戀無由謹此奠告尚享
  祭都督董公文
  惟公之少也有冠軍之勇有討賊之功其壮也有守邊之略有謀國之忠天胡不畀以松喬之夀茅土之封使十年居于散地而一日返乎幽宫也惟先尚書于公友善勤王之秋實相論薦惟我季父亦公所賔通家之好遂結姻親疇昔之年賤子奔訃公來慰之不勝哀呼四更寒暑賤子還朝夀公于堂老氣尤豪曽幾何時遽聞不作傷舊将之淪亡痛先友之零落然勑有典賜祭有文始終恩禮昭其茂勲矧克成家有美諸子武已世其金緋文将開于青紫光前振後生榮死哀公雖捐舘亦何憾哉兹發引之有期望故山兮遄邁爰致奠于一觴渺予中而長嘅悠悠丹旐隠隐靈轝公神不亡庶其鑒諸
  祭禮部侍郎新昌俞公文
  惟公東浙舊家蔚為時彦甲科致身允矣名宦回翔禮署敭歴兵曹南還最績西伐賢勞遂貳秩宗進副司馬恪恭神人安攘夷夏帝心簡在士論攸歸云胡遘疾遽與世違某等或在交逰或通家好忽聞訃音重為世悼靈轝載啟清酌一陳惟公來格有涕沾巾
  祭陸職方文量母宜人文
  猗嗟宜人徳容清温早克閑于姆敎長獲配于儒門佐夫有起家之力淑身無越户之言有美賢嗣如鳳孤騫既䇿名于甲榜屢進秩于樞垣宜人無恙幸荷天恩祝仙齡于耄耋享祿飬于晨昏輝輝鳳誥肅肅魚軒胡嬰疾于京邸遽返柩于家園然福被諸孫慶源不竭銘書太史世勸攸存嘅人生之獲此撫修景而奚論某等友于賢嗣義託箎塤黯緇塵于北洗揚丹旐于南轅望吳山兮隠隠渺滄海兮沄沄有牲升爼有酒注尊敢薄侑以哀些恭致奠于貞魂竚其鑒止于飲于飱嗚呼哀哉
  先祠初作神板告文
  敏政薄宦于朝不能守奉先祠連嵗卜居祀事茍簡負不孝之罪大且久矣謹于仲春既望竊取司馬氏神板之文及于朱子降殺神主之說剏作新牌以備行祠之制伏惟尊靈降妥于斯以永庇我後人不勝追慕依戀之至謹告
  祭亡弟克儉文
  維成化二十三年嵗次丁未五月庚子朔二十六日乙丑長兄暨合家眷等致奠於亡弟克儉之靈曰嗚呼先公四男伯仲叔季喜莫如予最多兄弟稚殤壮殞曽幾何年悲孰似我無一弟焉子禀素豐我病多憊家事萬千将子是賴云胡棄我驀然委形號天扣地忍不予應母氏在堂夀開七不共稱觴此恨何極諸孤子女纍纍滿前觸目傷感有淚如泉夀否窮通苦不可闞命也奈何願子無憾将求善地以崇子封力訓吾姪以亢予宗白日西馳流水東逝人生可憐倐忽如寄靈車戒曉暫寓僧房登堂顧盻恍如未亡手酹一巵中腸寸裂骨肉在庭與子永訣嗚呼哀哉尚享
  月河寺亡弟啟告文
  維成化二十三年嵗次丁未七月戊戌朔三十日丁卯劣兄以酒果牲醴奠于亡弟克儉之靈曰惟汝之柩暫厝僧房不覺四旬矣天暑漸退南舟可行擬于八月一日啟殯上載特來訣别酹此一觴天乎慟哉汝真往矣嗚呼尚享
  祭定西侯蔣公文
  維成化二十三年嵗次丁未秋九月丁酉朔越二十日丙辰某官某等敬備牲醴之儀致祭于故太保兼太子太傅定西侯追封凉國公諡敏毅蔣公之靈曰嗚呼智足以籌邉勇足以破賊猗惟公之材武為世勲而出色力四殫于致主心屢懐于獻忠猗惟公之謀謨與上宰而分功正宜沭渙恩享高夀靖四方輔明后垂偉烈于汗青騰休光于介胄云胡疾疢竟殞將星朝議為之驚惜聖衷為之靡寧奠遣秩宗賻出内帑飾終加新爵之封勑近先公之壤始卒恩禮鬰乎爛然方諸既往孰與差肩矧嗣侯之克繼又何憾于重泉惟公誼篤斯文樂親良友如我軰之踈慵亦恒期于耐久追思接席談笑相忘倐焉致奠涕泗悲傷嘅流光之難挽喜令名之不亡筆陣鋒閒詩壇盟解盡此一巵想見風采嗚呼尚享
  祭太醫院使錢君宗嗣文
  惟君世業軒岐兼通書史號稱儒醫受聘而起衆中頴出供奉尚方九重之眷一代之良活人功多靡憚勞逸雖罄厥心竟殫其力訃聞于上䘏典重申錫之御奠官其嗣人生榮死哀君亦何怍惟交㳺中孰其砭藥遥遥京口隠隠佳城賢聲不替有誄有銘几筵既遷靈輀載道爰酹一觴涕泗相悼
  祭襄城侯夫人汪氏文
  巍巍戚里有毓其華赫赫功臣有宜厥家出專師垣入賛皇略夫君在公内顧有託事親以敬御下以恩克相夫君閫範斯行孰褒其名鸞書玉軸孰賁其身翟冠象服維容之懿維徳之貞備福偕老庶幾稱情忽驚訃音上動宸極諭奠有儀賜有勑窀穸揚芳有嚴刻文春秋主祀有美世勳歿焉䀌傷生也榮豔猗嗟夫人亦復何憾某等夫君末契属在同朝惜兹内助溘焉早凋畫翣載陳丹旐将出敢酹一觴幸鑒于室嗚呼哀哉尚享
  祭太僕卿韓公世安文
  惟公通練之姿文獻之胄選試而升比于論秀早典秘書法從周旋晚司譯文國威用宣鴻臚中書天曹太僕屢更其銜亦賦其祿謂公弗顯三品崇階謂公弗夀七將開從事詞林莫如公久告哀九重䘏典亦厚賜有儀諭奠有章始終恩遇可謂非常某等與公交游式相情好撫公之䘮聿増感悼觴奕之樂笑語之温不可復矣敬酹一尊
  祭都憲東安李公文
  嗚呼公乎人方祝松喬之齡仰蓍蔡之徳庶一代之老成為後進之矜式忽聞捐舘罔不太息而况有通家之素供弟子之職失所瞻依可勝痛惻雖然正大之學高明之識位列卿則世誦其賢勞居諫垣則史載其遺直已貴而守儒之常未老而求去之亟矧一經之承傳嘉四子之軒特諭奠有儀賜有勑哀榮始終天固無忒彼容恱以圗功名或奔走而矜智力以彼較此孰豐孰嗇嗚呼公乎其何可得某幸聆敎言獲奉顔色操几杖以無從驚發引之在即敬酹一觴有涕沾臆
  陞官祭告先祠文
  惟渺孫不肖伏䝉聖天子嗣位念及宫僚濫進兩階改服金紫仰承遺訓懼切于衷爰自國䘏以來屢奉山陵之役未伸䖍告嵗律将更謹以潔牲粢盛醴齊祗薦嵗事俯伏上聞不勝哀慕尚享
  祭土地文
  維成化二十三年嵗次丁未十二月丙寅朔三十日乙未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講學士某昭告于本宅土地之神曰惟神奠我有家為惠甚大云胡今嵗人口多虞疑有不恭以獲兹戾比者再新堂室次第工完小子何知乃逢幸㑹仰承新命濫進官階非藉神休弗克臻此感恩謝罪敬薦㣲忱俯冀來歆永垂庇佑尚享
  祭叔父明威府君文
  維治元年嵗次戊申夏四月甲午朔姪男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講學士敏政謹具牲醴之儀馳奠于叔父明威将軍瀋陽中屯衛僉指揮事府君之靈曰嗚呼惟我先公兄弟二人競爽起家如車兩輪勲立名成允文允武以廸後昆以顯先祖孰期中道上釁先公江北江南抱恨無窮一門之中幸存叔父恒率家人以祝多祜夫何遘疾奄忽三時委棄諸孤遽止于斯六袠修齡未為不夀萬户崇階未為不偶叔父何憾我心則傷骨肉幾許相繼淪亡覊宦于朝莫由視殯千里瀛洲臂不能奮奉安遺體幸卜佳城奉揚偉烈敬製新盟遥望几筵溥陳告祭叔父有靈鑒我誠意嗚呼哀哉尚享
  南歸過河間告先墓文
  維治二年嵗次己酉三月己未朔初九日丁卯孝曽孫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講學士敏政祗領孝孫錦衣衛百户壎敢昭告于顯曽祖考贈兵部尚書兼大理寺卿府君顯曽祖妣贈夫人汪氏顯祖考贈兵部尚書兼大理寺卿府君顯祖妣贈夫人張氏叔祖考處士府君墓下曰於惟祖考垂裕深長俾我後人獲霑芘䕃藐孫無似竊祿有年守官弗良遂先訓仰荷天子宥罪念功得放歸田感恩何極瀛東之里冠珮攸藏謹奠一觴不勝惶懼末由戾止時奉塋園将返新安省循朝命修身補過用畢餘生惟是㓜男暫囘寄祿主承宗祀責在于斯願相其成以光門緒啟行在即惟靈鑒之謹告
  告叔父明威府君墓文
  嗚呼丙午之嵗拜叔于堂喜極呼飲歌洋洋今兹之來拜叔于墓宿草菲菲酹此清酤人生幾何世路孔艱姪亦老矣獲歸故山先公在南叔父在北姪雖疎慵敢自乖隔舉家登陸告别而行惟叔如在鑒此衷情
  祭嬸母恭人劉氏文
  嗚呼叔父捐館猶未期年叔母在堂期臻遐筭何家不造相繼而終旅邸訃聞曷勝哀感今兹奉母得還故鄉謹伏几筵用伸奠告子婦咸在靈其來歆嗚呼哀哉
  祭錢氏妹文
  維某年某月某日長兄備牲醴之儀令男錦衣衛百户壎拜奠于亡妹錢氏婦恭人貞善之靈曰嗚呼女弟之中惟汝最長介淑之行允宜厥家云胡壮年遽爾長逝幸焉有子可振芳聲手足之情悲何能已靈筵一酹汝其鑒之
  告謝南山后土文
  維治二年嵗在己酉十一月二十四日某官某敢昭告于南山后土氏之神曰疇昔之夜小女月仙病痘夭歿倉卒瘞于兹山告祭弗嚴不勝惶懼敬以牲醴用伸謝譴惟神鑒之謹告
  祭告五祀衆神文
  維治三年嵗次庚戌春二月癸未朔十五日丁酉具官某敢昭告于司命之神司竈之神司門之神土地之神司厲之神逺祖忠壮公之神周孝友張僊之神漢夀亭侯闗忠義公之神唐越國汪公之神唐雎陽守中丞張公之神曰惟我有家仰托神庇獲奠斯土亦既有年邇者歸田考閱祀禮主像雜揉神不顧歆况我有先實惟忠壮乃無專祀於義尤乖謹于中堂敬安遺像其諸所奉位號再新有嚴斯辰衆靈是妥人心既協神理攸宜用告其誠尚希昭格
  聞三叔祖處士之訃告文
  嗚呼一宗長㓜惟翁是尊方冀明年八袠是慶相違半載遽聞訃音南望故山曷勝悲悼敬率婦子發哀於堂惟尊靈其鑒之尚享







  篁墩文集巻五十一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五十二   明 程敏政 撰祭文
  南山賜塋填塘告文
  維治三年嵗次庚戌冬十二月戊申朔六日癸丑孝男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講學士敏政敢昭告于顯考尚書少保襄毅公曰塋垣大門之前舊開有塘一口近日多聞人言方位非宜謹擇初七日興工填漲仍舊作田以供祀事惟神鑒之謹告
  代塏姪葬父告先墓文
  維治三年嵗次庚戌冬十二月戊申朔六日癸丑孤子塏敢昭告于先祖考徴士府君先祖妣吳氏孺人墓下曰先考去世於今三年藁殯僧房未得安厝兹者得卜于祖塋之東將以初七日興工開壙伏兾尊靈黙加隂祐俾我後嗣永獲依歸惟靈鑒之謹告
  亡弟啓告先祠文
  維治三年嵗次庚戌冬十二月戊申朔八日辛卯孝男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講學士敏政敢昭告于顯考尚書少保襄毅公曰惟二弟敏徳殯于南山祠堂嵗月兹乆近始得卜于水橋干於先塋之東擇以是月九日啓安葬不勝哀悼之至伏惟尊靈尚其鑒之謹告
  祭亡弟文
  維治三年嵗次庚戌冬十二月戊申朔八日辛卯劣兄令男壎以牲醴之奠致祭于亡弟故詹事府簿判蘄州事克儉之靈曰嗟嗟吾弟藁殯僧房卜竁三年未有定所今兹獻吉乃近先塋嵗晏時良為君安所恨乖蹇乆病家居未得躬親撫棺掩土神傷涕殞命也奈何永訣一觴言不能盡嗚呼哀哉尚享
  代塏姪啓告文
  維治三年嵗次庚戌冬十二月戊申朔八日辛卯孤子塏敢昭告于顯考詹事府簿判蘄州事府君曰慟惟顯考之柩暫寓南山僧舍於今三年每毎擇地佳兆難逢今者得于水橋干祖塋東畔向甲負庚敬禱于神一占告吉謹㳙是月九日奉啓殯就彼安厝以少逭不孝之罪泣血上請惟尊靈鑒之謹告
  先祠奉安告文
  維治三年嵗次庚戌冬十二月戊申朔九日丙辰孝孫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講學士敏政敢昭告于顯髙祖考耆宿處士府君顯髙祖妣安人吳氏顯曾祖考贈兵部尚書兼大理寺卿府君顯曾祖妣贈夫人汪氏顯祖考贈兵部尚書兼大理寺卿府君顯祖妣贈夫人張氏顯考南京參賛機務兵部尚書兼大理寺卿贈太子少保襄毅公曰藐孫不肖獲承有家守官弗良有玷先訓恩寛貸屏退家居上奉慈親下撫孱子終鮮兄弟孑然一身多病相仍歴時經嵗㝠㝠衛䕶寔頼先靈幸保餘年以供祀事載惟門户爰及家庭考古定方多未恊吉徴諸夢寐衆議攸同謂啓東門庻免悔吝日者上請厥工告成重念先祠逼近喧雜大懼䙝慢負罪彌深伏見前堂髙蔽深䆳敬㳙吉旦如式奉安仰兾尊慈曲加芘佑憫兹老稚繫孫一人少逭憂虞俾圗不墜英爽在上鑒此瀝誠尚享
  改門告文
  維治三年嵗次庚戌冬十二月戊申朔十三日庚申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講學士程敏政敢昭告于司門之神曰惟兹吉旦于宅之東開啓大門以便出入牲醴致奠用告其成永永無虞惟神是頼尚其鑒之謹告
  帝告文
  維治三年嵗次庚戌冬十二月戊申朔三十日丁丑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講學士程敏政敢昭告于天上帝之神曰於惟上帝秉司化原開我生人功徳無量享郊配帝厥有故常惟此陋邦有嚴勝境雲巖之上帝實臨之實厲而暘宸尊是頼家尸户祝在禮攸宜蟣虱小臣遭時乖蹇仰隂佑感激難名兹遇嵗除奉安神御載陳明薦用告微誠尚享
  祭臨塘范處士文
  惟靈髙平之宗臨塘之彦溫㳟孝友位重鄉閭宜享遐齡益綿晚福云胡一疾卧簀經時訃音相傳不勝驚怛顧予不佞姻好有年多疾相仍末由徃弔緘詞致奠用白其誠靈兮如存竚其來格嗚呼哀哉尚享
  祭汪孺人文【大理寺副堅之母】
  惟靈毓秀名族歸于大家夫君中殞肅肅無譁内外一詞允賢維配有子登庸侃侃廷尉榮膺鼎食褒享鸞封名昭慈節壽儗喬松一疾幾時溘焉弗起哀音逺聞傷悼曷已賢郎奔訃還自京師矧在姻眷執紼攸宜叢萱萎霜寒日在户機杼夜閒杯棬如故敬陳薄奠緬仰令儀靈兮如在尚鑒于斯
  祭武昌尹汪璽親家文
  惟靈望出忠賢學優庠序擢秀桂宫綽有文譽禮闈弗偶銓部登榮出宰花縣聿騰政聲豐碩之姿逺大之器駿發有期允顯先系維兹之嵗屢接手書吳楚暌隔毎歎離居夏秋之交忽聞訃告真贗是疑曷任悲悼嗚呼禍福相倚天意難諶吉人淪謝何善何滛矧在通家情好維宻子女聫姻雅非一日昔登公堂酌酒賦詩今拜公像白日寒颸清酤一陳旅肴載設英䰟何之幽明永訣
  祭常徳同守致政李公文【太守廷壽之父】
  猗嗟李公去何速耶人所願于公者樂子孫之養享山林之福振清白之風勵浮靡之俗雖百年相期未為足也胡美疢之嬰遽至不祿使洛社之老咸弔影而相悲專城之子徒望雲而慟哭也惟公平生學苦行淑律己巖巖待人穆穆發奸之明乆為吏師惠民之仁展也良牧力孔殚於救荒心恒盡于治獄其督教也不速而成其佐軍也不令而肅衆美攸兼媿彼碌碌况恩出于上則再畀乎絲綸慶衍于家則森挺乎蘭玉公雖溘然捐館而昭然在人者百世可錄也有偉專城繼公芳躅直諒之行不阿清介之守彌篤視此邦民愛等春育斥歸之人禮敬相屬緬想若翁音容可掬宜涕之不能自已而語之不可以更僕也惟公之壽我序以祝惟公之行我表以暴清濟之間新遷載卜遥奠一觴寄我遐瞩渺渺雲山萋萋松菊公神不忘鑒此曲嗚呼哀哉尚享
  祭先師宮保尚書殿學劉公文
  維治五年嵗次壬子夏四月辛丑朔二十四日甲子門生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講學士程敏政謹東向頓首告奠于先師宫保尚書殿學古直先生劉公尊靈而言曰惟公鍾海岳之英抱經濟之學才氣振千古之豪文章擅一代之作輔聖徳于青宫賛廟謨于黄閣有力扶正論之節莫乆于鈞衡有隂翊宗社之功卒困于枘鑿六旬初届即返丘園百年為期遽翔寥廓何君子企公之深而造物者遇公之薄也惟先君號金石之交故賤子有門牆之託雖學健而行迂兼志強而才弱寜以道為屈伸敢因時而前却歎我生之不辰而教言之如昨也訃音歘聞驚涕雨落日月推遷林野蕭索謝傳不起于東山司馬竟終于西洛此心皦日亦何損于衆咻世態浮雲曾直公之一噱顧生何知負恩懐怍身幸免于竄投病未離于砭藥遥瞻几筵一酹清酌公神如生鑒此恪嗚呼哀哉尚享
  男壎畢姻告先祠文
  維治五年嵗次壬子九月己巳朔二日庚午孝孫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講學士敏政敢昭告于顯髙祖考耆宿處士府君顯髙祖妣安人吳氏顯曾祖考贈兵部尚書兼大理寺卿府君顯曾祖妣贈夫人汪氏顯祖考贈兵部尚書兼大理寺卿府君顯祖妣贈夫人張氏顯考南京參賛機務兵部尚書兼大理寺卿贈太子少保㐮毅公曰徃者為長男錦衣衛百户壎結親于婺源汪氏寔惟故春坊司直貞一先生之雲孫今成都太守公文燦之仲女以今八月二十七日畢姻上頼先靈獲成嘉好祀事有託感喜交并謹以粢盛禮齊㓗牲庻品用伸䖍告尚享
  祭甘母夫人文【徽州府同知昭之母】
  惟靈毓秀髙門長歸著姓維女之貞維婦之令一子登庸母儀既盛九袠将開人瑞斯應矧是賢郎名徳兼勝卓犖之才循良之政榮養方殷丕顯家慶褒封有期上膺帝命仙齡不騫如山之静童顏不衰如松之勁云胡北堂嘉辰罔競訃音相傳悲悼曷罄敏政沗在通家緬思淑行逺道相望莫由申敬萱殞秋深猿啼夕暝臨風一觴用達慈聼嗚呼哀哉尚享
  壬子冬餞嵗告復官文
  不肖賜歸於兹五載課耕奉母循省不遑忽拜綸音特從公議昭雪幽枉俾復舊官先訓明明幸兹罔墜霈恩逾分益切氷兢餞嵗有儀敢供厥事拜伸䖍告惟靈鑒之尚享
  鄧州新建李文達公祠堂時祭文【代作】
  惟公髙文碩學一代宗儒重徳令猷两朝元輔儀刑雖逺盛烈如生乃眷鄉邦有嚴祀典仲春吉旦㳟薦常儀仰止髙山曷勝景慕尚享
  祭魏參將文【代妹婿作】
  惟公夙負英姿早膺世爵歴事元戎遂嫻兵畧征蠻西徼禦冦中州民綏盗戢位進名流爰奉璽書佐鎮于蜀威懾畨夷令行部曲果敢之志精悍之才方期寵命授鉞登臺云胡數竒乃爾一罷其戎務還奉朝請驅馳萬里有爽節宣國門告訃孰叩彼天惟我先君識公偉器有女于歸百年是計今駭一旦虎委熊顛臨風大慟撫膺何言靈轝朝行神劒夜吼追想風儀如左如右芳殽崇爼清酹滿巵公兮不亡來格於斯嗚呼哀哉尚享
  新居祭五祀文
  維治六年嵗次癸丑秋七月癸巳朔二十一日癸丑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講學士程敏政敢昭告于司命之神司竈之神土地之神司門之神司厲之神曰邇者不佞仰承國恩復建舊官爰置新第肇工興作自夏及秋乃底于成繄神是賴奉親挈穉今日來居上妥明靈用伸䖍告牲醴在奠伏惟鑒之
  祭親家凌揮使文
  故懐逺將軍致政揮使凌公尊親之靈曰嗚呼發身介胄致位金緋公之壯嵗屢渉艱危上慕松喬逺逰江海公之晚年容色未改金丹有訣謂可延齡紫府無階必俟登名我歸江南尚及一訪我還京師公已長徃矧公愛子玉瘁堪憐復有貳室繼居九泉累累三喪丹旐素羃行道傷嗟况于至戚惟予女弟寔配公男請誌斯墓義非所堪發引有期東臯託處古道西風幽堂殘暑世傳尸解公或未亡竚其来格受此一觴
  祭故叔祖三處士文
  曰嗚呼崇禮守道晦跡家庭處士之徳衆仰儀刑年開八袠日飫參苓處士之壽方樂康寜矧有賢子嗣其徳馨亦有哲孫繹其世經正宜遐福進享修齡云胡遘疾大夜難醒敏政不肖入仕在廷忽聞訃報两涕交零嗚呼教言冺矣孰予箴銘族尊盡矣孰予使令吉壌之下有美巖扄遺像之存有肅丹青牲進于爼酒㵼于瓶尊䰟如在鑒于冥冥嗚呼哀哉尚享
  祭宫保尚書昌黎張公文【代士敬作】
  惟公一代偉人四朝元老榮躋八座名重三孤早遂歸休宜膺晚福况有顯嗣侍養家庭美疢俄嬰遽成永訣年逾七袠訃上九重御奠龍章官營馬鬛隆隆恩禮同軰幾人壽考令終公亦何憾玠以菲薄幸託姻聫知愛之深惠教之厚銘心有日報徳無從緬想音容曷勝悲悼靈轝將啓旨酒在陳公神不忘鑒此誠意
  祭金吾百户李公文
  惟公右魁之孫封君之弟如箎應塤克承詩禮金吾被寵白社閒居一咏一觴時其巻舒孝奉親闈均處家政懿此平生孰踰髙行矧是猶子詞林鉅公事叔如考由壯及翁百齡是期忽以恙告九原弗興聞者增悼銘昭窀穸禮謹含斯亦無憾何必多男瀚等誼在通家夙懐悃欵方約登堂遽已捐館靈輀載駕薄奠一巵祝言申敬公能鑒兹嗚呼哀哉尚享
  祭家生子武文
  維治七年嵗次甲寅冬十二月丙辰朔越二十四日己卯篁翁及壎官人令汝弟戎以庻饈之奠祭于家生子武曰惟汝之生頗有資性因令就學遂至成人草錄篇章繙閲圗典凡我文字皆汝職之家務之餘亦諳世故我榮我辱率能相予陸走川行無不在役親戚故舊見即汝憐為娶良家誕未彌月計汝言動曾未異常豈期卒然自殞其命愚不至此聞之失驚數耶祟耶莫任其咎我髪種種恒思故山從者雖多孰當予意感今悼昔不覺然兹遣汝棺蹔寄僧舍終歸汝骨瀛東之岡晏嵗匆匆賜汝飲食汝魂未散尚識予悲嗚呼哀哉尚享
  祭刑部周貟外妻安人文
  惟靈賦性端樸繄秀之鍾持身賢淑繄姆之從慎不以驕婦職惟敬儉不以華世業彌盛肅肅姑嫜名尊位崇安人奉之克盡子恭楚楚夫君髙科早貴安人相之恒若賔對有褒鸞誥天寵殊常有賁珠翟彩衣增光閫祜方殷云胡不壽玉毁于成蘭悴于茂某等哀聞蒿里義重維桑值兹發引將還故鄉庻饈旅陳清酌三奠人生可傷如雷如電嗚呼哀哉尚享
  祭宫保尚書大學士丘公文
  嗚呼嶺海儲英異材間生公出其間適遭文明翰苑紬書經惟進讀聖烈宣昭帝心啓沃典教國子迨長宫詹迪士敬簡行已安恬身歴四朝年開七袠乃受簡知入賛宥宻代言輔政寒暑五更國咨耆舊人傒治平累䟽乞休宸眷彌篤一卧弗興天奪奚速帝念元老䘏典優崇䕶喪歸窆孰與令終經世之才希古之學有偉曲江相望何怍某等誼曾僚属敬奠一觴靈車將啓生容在堂追思話言感悼疇昔公神不亡竚此來格
  祭壽寜侯祖瑩文【代人作】
  猗惟張氏興濟名家善積累世慶澤無涯鍾美後昆啓封昌國際遇非常恭慎靡忒篤生聖后配我今皇前星炳燿宗社之光推本慶源孰期先逝存沒哀榮古今鮮儷况有二子並立于朝長侯次伯位冠珥貂上世佳城逺在故土乞歸掃松荷天之祜中宫有祭爰命近臣既告竣事于情未申尋微之山藏公劒履思惟昔年予典葬禮兹焉至止追悼奚勝敬陳一奠用表此情
  開壙告文
  維治九年嵗次丙辰春正月庚辰朔初五日甲申直徽州府推官李珍敢昭告于故太子少保程襄毅公曰兹承上命為夫人林氏開壙以是月初六日辰時合葬公兆惟靈鑒之謹告
  開壙告后土氏文
  維治九年嵗次丙辰春正月庚辰朔初五日甲申直徽州府推官李珍敢昭告于南山后土氏之神曰兹承上命為故太子少保程襄毅公夫人林氏開壙以是月初六日辰時合葬公兆惟神保佑
  開壙告先考襄毅公文
  維治九年嵗次丙辰春正月庚辰朔初三日壬午孤哀子敏政敢昭告于顯考尚書少保襄毅公曰慟惟顯妣夫人林氏奄棄敏政得請于朝官給葬費事下本府委堂上官一貟前來開壙擇以是月初六日辰時奉柩合葬無任摧裂之至惟靈鑒之謹告
  開壙告后土氏文
  維治九年嵗次丙辰春正月庚辰朔初三日壬午太常寺卿兼翰林院侍講學士程敏政敢昭告于南山后土氏之神曰兹承王命為顯妣夫人林氏之喪遣徽州府堂上官一貟前來開壙以是月初六日辰時合葬於顯考尚書少保襄毅公宅兆神其保佑俾無後艱謹以清酌脯醢祗薦于神尚享
  祭李處士文
  惟靈賦資醇樸履行温恭雅志慕丘園之樂僑居嫻爼豆之容身不伍于流俗志將亢乎名宗顯有令子明時奮庸考循良之所自知善慶之攸鍾况乎九袠之齡將開壽筭䨇鸞之誥擬下恩封何旻天之不憗遽訃音之告凶使闔郡之氓思攀轅而莫遂通家之士恨執紼以無從遼山髙矗歙水浟溶渺東郵之逺道望故宅之髙舂靈車既駕孰任哀悰聊一陳乎薄奠徒悵隔于塵蹤
  伐木告文
  維治八年嵗次乙卯十二月庚戌朔二十八日丁未孤哀子敏政敢昭告于顯考尚書少保襄毅公曰慟惟冠舄之藏十有七載賜塋内外林木過繁或叢近兆域之旁或根蟠來脉之上或三遮两蔽無以自伸或縱出横生不能成列理當去其太甚庻使踈宻得宜木性各遂其生成地力不憂于匱乏墓塲有廓清之美壙周無侵犯之虞衆議僉同事非獲已兹用擇二十九日召工將事惟尊靈鑒之謹告
  告為顯妣樹碑文
  維治九年嵗次丙辰秋七月丙午朔越四日己酉孤哀子敏政敢昭告于顯考尚書少保襄毅公顯妣夫人林氏曰惟顯妣夫人䘏典碑二通刻完將以是月七日樹立享堂東西用垂乆逺先令匠氏築土興工惟靈鑒之謹告
  祭儒學生汪君承之文
  嗚呼承之而止于斯邪屈指㳺從將十年矣道義相與逺大相期孰意其性之淑而命之畸邪學博文贍識逺才通在衆中豈可多得而竟無所施邪驥馳而踣木秀而摧徒使志士為之扼腕彼冥冥者之造物亦誠不可窺邪邇在山堂晤言甚洽病中來告曾幾何時而遽成永訣之悲邪發引在即抱病倚廬不能一徃撫棺致慟其何以冩予之私邪師生之情死生之義盡此一酹夫復何言嗚呼承之其尚見知也邪哀哉尚享
  祭侍御吳公文
  故侍御吳公之靈曰嗚呼脫頴之資世經之學祖武克繩鳯毛麟角名登黄甲官擢烏臺士論攸属逺器良材初按两川再廵二浙威行惠流大振風節霜飛白簡豸繡朱衣乗軺過里草木生輝入朝有期二豎為厄訃音忽傳聞者駭惜敏政属居苫塊承問諄諄書猶在几人已隔塵遥望新墟敬陳薄奠通家之情有淚如霰嗚呼哀哉尚享
  祭祁母太孺人文
  維治九年嵗次丙辰冬十二月甲戌朔越二十一日甲午太常寺卿兼翰林院侍講學士程敏政謹以牲醴之奠致祭于祁母太孺人黄氏之靈曰惟靈賢明之行淑慎之容重兹毓秀出自名宗敬戒之嚴柔嘉之懿允顯來歸克承閫制相夫有道青氊是同邑黌郡序無慙古風教子有成甲科之儁烏府黄堂式彰慈訓珍饈鼎食祿養斯隆珠冠霞帔恩封聿崇楚楚諸孫環侍左右洩洩髙年踰八望九貴而能約五福攸宜耄而愈健百嵗是期安問幾時訃音忽告惟家之艱惟善之悼敏政夙與令子義獲同朝逮守郡恒及蒭蕘美澤未霶素車已駕雲黯山隂江寒歙下臨風置奠力疾陳詞靈兮如在少鑒其私嗚呼哀哉尚享
  誥封㳟人叔母劉氏祭文
  惟靈賦質明淑制行端嚴配我明威益修閫政煌煌命服赫赫恩封有子世官存歿奚憾慟惟堂殯嵗月屢更徃合新阡乗兹吉旦載惟孤姪羈宦于京發引有期攀號莫建瓣香馳奠用告其哀靈兮如生鑒此誠意尚享
  祭少保于公文【代于文逺千兵】
  嗚呼禮莫大于報功義莫先于繼絶况天定之勝人宜恩典之昭晣猗我伯父一代人傑歴官孤卿上輔睿哲有巍巍定難之功有侃侃立朝之節有孜孜及民之惠有皦皦律貪之㓗惟許國以忘身致權奸之汙衊中以深文濟之讒舌白日晝㝠愁雲暮結慨重曈之屢囬驚天柱之摧折雖丹書之横罹曾白玉之可列聖嗣kao統當食而輟追悼勲庸特加昭雪旌功有祠述行有碣嘉繼世之象賢悵主祀而猶缺以我小子同源一轍擇男允忠系于孫列廼具䟽請宸聰上徹偉公議之翕然果天顏之開悅錫世祿以奉祠士聞風而氣泄顧竊柄之權奸已伏辜而烟㓕仰忠勲之流芳炳日星之長揭某㳙以嵗首自徽到浙俯伏祠庭一筵敬設感殊寵之下臨與有榮于衰拙冀衍慶于曾誓孝忠之殚竭鳯山嶐嵸湖水幽咽尊靈如生鑒此惓切
  聞士欽李公訃位哭告文
  太常少卿李公士欽之訃設位于南山堂薄致一奠哭而言曰嗚呼士欽止于斯邪致逺之器凝重之資明逹之見通核之才竟已矣而不獲大施邪春末得書知有暴疾甚懼後連得書知已漸平甚喜孰意其果不起而使我失聲以悲也平生健壯偉幹豐頥恒切嘆羡百嵗為期乃未及半百而一旦去世邪嗚呼有善相勉有過相規言議之合酬酢之咨在至戚中惟士欽一人爾而今而後其孰輔予以道而使予悵悵于既老之時邪念自童稚受學太師托姻門下三十年于兹升沉離合不能相一然此心耿耿千里可照曾弗少置于懐思也嗚呼士欽其真止于斯邪山居嵗晚江寒木萎臨風三酹有涕漣濡嗚呼痛哉尚享
  治十年嵗除告文
  曰邇者朝廷纂修㑹典上勤恩命召副總裁方在憂中䟽求終制仰眷念特賜矜從今兹乆越禫期禮當趨赴擇以明年正月十日就道敢因餞嵗預告行期追逺撫時不勝感愴尊靈如在庻其鑒之尚享
  奠故太常少卿李君尊親文
  曰嗚呼去冬家山得君之訃大慟人生僅如朝露兹春來京君柩未行登堂一奠恍如在生通碩之才逺大之器孰不期君可紹先世玉芝衰謝寳劔沉淪一朝千古此恨何伸返葬有期靈車在駕骨肉至情言與涕下今日何日節近重陽幽明之訣盡此一觴嗚呼哀哉尚享
  祭太淑人熊母龍氏文
  言言舊族有毓其華俁俁名流有宜厥家敭歴都臺為國之儁人言有子式彰慈訓老循内則懿此徳容人言有母庻幾女宗曷褒其名鸞書錦軸曷賁其躬翟冠象服貴而能約五福尤宜耄而愈健百齡是期問安孔時訃音忽告惟家之艱惟善之悼帝頒䘏典用示顯揚安葬有使諭奠有章殁焉䀌傷死也榮豔嗟太淑人亦復何憾某等忝與令器誼重同年升堂之慶不及生前逺望靈輀兆符佳地執紼之誠莫獲徃致瓣香一炷魯酒一巵臨風三酹竚其鑒之尚享
  祭張公文
  嗚呼張公廼止于斯天胡畀之逺器而弗宏其受降之長才而弗究其施驚訃音之來告咸東望而興思惟公早魁一省擢第明時黄門給事公爾忘私京尹僕正慎厥攸司遂進佐于司馬爰克整于六師忽西戎之失御副主上之疇咨征馬旣秣兵車載脂始焉讋之以威武終也撫之以恩慈圗振旅希蹤于充國肯貪功生事于郅支賞未酬而適罹㑹環将賜而與世辭嗚呼張公真止于斯繄公雖止而猷老有正毅可盡之節有修偉可圗之姿有匡國可行之䟽有鳴盛可傳之詩彼得失之萬變渺塵海之一絲是亦不朽何憾于兹某等名同甲榜義重連枝相違两地敬奠一巵悵歌殘于晞露怳帷動于靈颸竚英魂之來格鑒薄意于陳詞嗚呼哀哉尚享
  祭從叔處士彦華甫文
  曰嗚呼相湖之孫尚書之弟倜儻不羣號稱逺器方當壯嵗有志亢宗云胡暴疾遽歛塵踪上捐老親下遺稚子天乎人乎奚至于此凄其嵗晏發引在兹臨風三酹有涕漣洏嗚呼哀哉尚享
  至京轉官告文
  某被召三月廿四日至京廿八日上荷天恩進副宗伯仍兼翰長入侍東宫自顧非才曷勝兹選追惟先訓慚懼交并牲醴在陳用伸䖍告尚享














  篁墩文集巻五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五十三   明 程敏政 撰書簡
  擬酈食其上漢王書
  臣聞天下有大義之所在而舉世莫能知者請得與大王言之夫今海内諸侯所以並起而亡秦者凡以絶六國之祀戕虐生民而已然其大罪有天地所不容者大王固能知之不乎臣竊料大王不知也夫秦之大罪在於周周者天下之共主歴年八百文武之澤未冺也嗣君無大失徳聞天下而秦以強不義取之是以臣君也以臣君自開闢以來惟浞羿與秦三耳天下之罪顧豈甚於此哉項籍手裂土以賞亡秦之後六國之後皆有分地乃不求立周後而尊楚懐王孫心為義帝此臣之所未解也夫所以亡秦者公天下也今楚人徒以懐王之忿自帝其主則是復私怨矣名之為義安所施乎楚之先王嘗欲周東周公諭止之曰裂周之地不足以取國得周之地不足以勁兵然則楚之無君罪與秦等心豈可帝乎傳曰見義不為無勇也臣願大王明告諸侯復立周後相與北面而事之楚之遺孽反其故位則君臣之義一日暴於天下而強不義者懼矣且臣非不知大王楚人然楚亦周之臣耳况已析圭而王王者動必視義之所在豈肯顧小嫌誤大計哉恃此而言大王固将終聼之矣周後既立大王尚與諸侯㑹盟洛水之上同奨王室有弗率者仗大義而誅之退守西藩世為周輔臣知大王之名将與九鼎同重於後世豈不盛哉捨此不為無復可為者矣【酈食其請立六國後而不及周予故補此書】
  擬朱子答王晦叔書
  承来喻以熹承乏講筵當天子宅憂之時擇日開講為未合於禮經足見君子教愛之厚然於鄙意亦自不能無可疑者夫人君諒隂三年不言古之道也而周之盛時已不然矣大抵王侯以國為家雖先君之䘮猶以為己之私服其禮與庻人絶異故孟子以為未學如來喻所引記曰斬衰唯而不對齊衰對而不言是故有難言者矣天子䘮禮雖不得詳而顧命康王之誥實後世之所當法顧命太史道揚末命曰命汝嗣訓臨君周邦王再拜興答曰予末小子其能而亂四方以敬忌天威則固非唯而不對者矣來喻又引記曰大功言而不議曰大功廢業且云大功尚不可議况於衰麻之至戚此尤説之不可通者中庸曰期之䘮達乎大夫盖期以下諸侯絶大夫降矣其可以為天子不言之證乎至於本朝典故來喻以為未審何似此則熹之所熟諳者也當神考升遐哲宗嗣位伊川先生首為侍講其言行昭昭見於遺書史傳而其大者則冬至百官表賀先生上言節序變遷時思方切請改賀為慰此其明驗也夫先生承絶學後言動皆禮之所在顧熹何人乃獲嗣守職業惟勉循其道而已䝉君子惠然有意於僕不敢不敬布所悃惟執事者亮之【晦叔名炎婺源人學者稱䨇溪先生嘗通書朱子問寕宗宅憂開講之禮朱子集答人書幾二千篇獨不答此書故僣擬答之】
  簡羅修譔明仲論歐公九射格義
  明仲先生足下昨於史館談及歐公九射格義足下以區區之説為新意而謂已説得歐之心當時未有以應也歸而思之於鄙意有未詳者區區之説以謂置侯於此覆籌於彼探籌而射於侯上啓而視之中者飲不中者無所罰足下之説以謂人各當侯之一物而後探其籌值所當者飲不值者無所罰盖鄙意以侯與籌必相須而不相離足下之意判侯籌於兩途而置侯於無用之地由此意推之則人當一物而侯可廢此足下之説區區未詳者一也歐公此圗題其名曰九射格格者局也而今之為格與局者有摴蒱有彩選有手談有象戯此之所為格者猶彩選之格摴蒲手談象戯之局也此之所謂籌者猶摴蒱彩選之骰手談象戯之子也擲骰於格之中行子於局之間盖必然之理使如足下之説則是捨格而擲骰外局而行子也矧投壺與此格皆祖射之義以立法探籌以射侯亦猶引鏃以貫革操矢以注壺豈可置侯於無用之地哉此足下之説區區未詳者二也足下以歐所謂九侯虎居上熊居中鹿居下鴈兎魚居左鵰鴙猿居右者正射賔相當之次序此尤不可通者盖物必有則所謂上下左右者乃造物創始之制云爾豈射賔相當之次序哉夫長筵廣席之上則令從者奉格而前以就賔之探射小飲團坐之際則安此格於席心而奉之之時不可傾倒安之之處必有定向則上下左右者寔立法之當爾此足下之説區區未詳者三也歐所謂皆置其熊籌者盖懼賔之易酣也故曰中則在席皆飲茍或用之則亦有射中與否之時審如足下之説盡探其籌而緫較其飲則二十七人在坐必有三人得熊籌而在坐者既有射中之飲又有三中熊之飲一探之間飲三爵者皆是而飲四爵者過半吾恐古人不如是之酗也此足下之説區區未詳者四也凡足下以區區之説為新意者考之於歐為頗合故以書告於執事者夫格物致知學者之首務惟足下舍己從人以求歸一之論則他日尚有大於此者就正於有道也
  與何憲使廷秀書
  僕與閣下相别為日既乆中間嘗一致問起居閣下亦䝉以五代史見貺自是音問闕然毎用耿耿同年友林亨大來言閣下在閩手編古文選粹告成因竊自念處繁之地而能不廢鉛槧之功如僕之不肖承乏詞臣乃終嵗碌碌奔走黄塵赤日之下將自墮於暴棄之域反思故人驚汗浹背矧今之號書生者每乏經世之畧㨿要津者或取無術之譏有如閣下仕優而學者幾何人哉此僕所為茫然自失者也僕自去嵗抱疾雖愈而間作平昔著述之志已灰但規為侍親之舉向相約為通鑑續編盖先師吕文懿公因景㤗間所局修者重加筆削而勝國時天台徐詵亦有續通鑑要言一書合而覩之亦多不能了了事體重大又無友朋相與下上其議用是姑置之耳病後無以遣日嘗著史論數篇又編蘇氏檮杌皇明文衡宋遺民錄三書有便容寄上以求是正僕徽人也而寓于瀛两邦之先哲遺文多至散失故嘗蒐輯為新安文獻錄瀛賢奏對錄两本亦俟脫藁别呈也家君自號晴洲釣者曾求諸公文字詩章欲得閣下一頌以為溪山之輝想賜不拒其詳載於别紙維時盛暑尚謹重眠食以副朋舊之望
  寄安福吳學士先生書
  奉違風采轉首數年緬想林下道體安和足慰後進翹企之私徃者婦翁文達李公先生古穣集荷䝉寵以序文泉壌增重手藁藏于生所方欲鋟梓不意隣有回禄之變倉卒搬移書帙散亂竟爾亡去不勝惘然用是輙敢冐昧再請録過一本遇便示及足見前軰始終相與之意生與妻弟尚寳君日夕引領在此老先生必能諒之
  簡太守武邑王公而勉論諭祭禮書
  諭祭乃朝廷大禮當時降有儀注其迎接賛唱使者及䘮主各有位次易服止哭亦有節奏孤前者出京時曾於禮部録得一紙偶爾檢尋不獲盖文上有皇帝字與詔勑等詔勑常下於郡邑故儀注常存諭祭惟二三大臣得之而亦有不得者以其不常下於郡邑故儀注少見伏惟閣下念此大禮檢閲典故俾執事者少加講習庻行事之際不愆於度成此盛典以幸先人且使窮鄉下邑得見朝廷優禮舊臣及賢郡侯秉禮將命之美孤嘗備員儒臣不敢不以奉告萬萬加察
  寄李尚寳士欽書一
  途中累有書覆未審俱達左右否孤已於三月二十八日到家祗奉几筵茍存視息所幸慈顏康寕不减於昔姚進士先到十日矣諸事方在分理尚未興工仰頼朝廷恩典必獲奉㐮大事惟病妻穉子寄食髙門有累仁慈為不安耳萬老先生處碑文不惜頻造一請葬期决在七月終緩則誤事奈何奈何贈誥必在五月領出續當另人奉請回還瑩姫舊恙全可調理省氣為佳銀一两寄與汪保祖保京中諸親家故舊不能一一作書乞便中致意舍妹及三弟婦俱安好二姪女尤聦頴異常他日亦足為門户之託何必男子此意可達凌趙二親家一知餘不悉
  二
  程副使寄來書知京中消息所云金姓吏書尚未之見但僕自途中抵家共稍書六紙來喻並不開到否豈一時忘之耶六月三日金侍郎段御史及两司遣人送贑州曾守經山人來始定一穴哀疚之餘得此少慰葬期决在七月終矣㳟諗士敬乆屈之志少伸然猶未滿下懐不知此時所請遂否老天必念先文達公不使遂如此也瑩姫病旣全愈猶須將息但與小兒女軰擾溷宅中日夜不安來書所喻不知缺何等侍奉殊非骨肉相愛之意汪保性難調且勿拂之俟少長方可責禮恐拂之數數轉難調䕶祖保聞已離乳未審的否此兒稟賦弱我意今冬離乳為善不知縁何遂離之早也姚進士深念閣下分上用心到十二分地位言之不盡也相見乞代謝一二
  三
  八月半後連得弭貳尹程訓術寄來二書知士敬榮恩命出于常典憂戚中不覺為之雀躍此雖士敬才力有以自致青雲而朝廷垂念舊臣之義與我文達公積慶裕後之徳皆不可忘也尤當秉禮守法以敬承之則名位之來益不可量所恨江山脩阻衰絰在身無由追逐賀賔亮能情恕病妻穉子擾溷髙門非一言可盡已先令小僕寧赴京探望僕少待塋所事完當有謝恩之行尚容面旣
  與陸諭徳亷伯書
  孤不孝不悌不慈罪重惡劇以致酷罰沛鍾于家三四年來連喪两姪一弟血淚未乾上延先考追思殞越無望生全匍匐南奔夜以繼日幸於今年三月廿八日抵家獲奉几筵仰慰慈親茍存視息朝廷所遣營使臣方議庀材鳩工窆期尚未有定也孤臨發京師過䝉辱念契家裒集厚賻再勞鴻筆紀述先猷瀕行又獨追送數十里外開諭勤惓義同骨肉道出毘陵復䝉老先生冐雨出城過舟相慰禮貺兼隆輒因便人附此致謝千萬照察
  簡廣東李憲副廷璋
  年兄榮擢適不肖有先公之喪過䝉累次慰諭禮情兼隆至今感感又䝉指示曾守經山人果能髙出流軰遂使宅兆停妥先體獲安少逭不孝之罪此年兄惠也何敢忘兹因族姪芳入廣之便寄此上謝不肖乆已從吉苐以家口衆大一時未能赴京擬在八月間北行諸不能盡
  答湖廣何方伯廷秀
  逺䝉厚意賻奠踰等俱不敢當重以手書慰諭再三又不敢却感今悼昔大慟而已先公宅兆拱俟朱生乆而不至已得贑之興國曾守經山人與一二鄉術規畫悉定襄事在邇虛辱盛意情甚不安謹禮而遣還諸事倥偬又不敢以俗禮寄瀆謹此以申謝忱萬一惟執事者亮之
  與林文美表弟書
  挈家南歸至新橋始得尊舅之訃為之大慟不能己已計惟吾兄昆仲及老妗夫人遭變摧裂何以堪處然尊舅去嵗得㑹老母夫人于江南今嵗又得盡見諸郎然後告終于故鄉之境斯亦可以無憾矣舟行匆匆秋雨不止殊使人有死生離合之感不能自勝輒抆淚成奠章一道并祭儀一两因便寄附乞為上告几筵少伸孤甥與舅永訣之意尚兾節哀順變以襄大事不具
  答衍聖公書
  前嵗冬不幸先公棄背已閣下不鄙親至蝸居慰吊至今感感舊嵗春奔喪南歸嘗託臨清驛寄奉先公墓志一紙少達區區計徹左右兹者謝恩北還何以又辱盛价與禮生賫賜手書及奠章禮幣此雖出君子過厚之義然在僕則何以克當又不敢却徒增皇恐而已在家即聞太夫人之訃嘗附菲儀於士欽尚寳昆仲同作奠章一通寄三叔憲副先生處料轉達乆矣昨過臨清賤累亦有一奠章望祭令嫂夫人之墓并菲儀復寄三叔處此必未到也使回匆匆無以為禮謹附上香四炷少伸几筵之敬明春北上更當專書奉謝不一令兄大人前不敢瀆書同此拜意
  簡李武選應禎
  寓此四十餘日荷䝉執事表章先徳慰藉餘生委曲之情雖骨肉無以逮此日昨專造思欲一拜以盡區區車從適在范祠不遂所願束装匆匆不及再諒沭情恕也尊容及張草各已下一轉語技止乎此無以仰副雅意奈何奈何春雨軒詩自見集續三體詩呆齋存藁共五冊遣還魯齋書疑一冊託吳鳴翰傳鈔畢日令家僮康送上中州皷吹集唐絶句學餘錄共五冊借去付坐船水夫寄還餘不一
  與巡撫南畿尚書三原王公書
  僕自舊嵗春初謝恩赴闕秋盡方還承聞台親屈左顧先塋不能操几杖聆謦欬以遂願見之心為之不滿者累日改服以來又將束装北上不能逺趨行䑓以謝盛徳徒切耿耿因便冐昧羾此申起居之誠兼有少禀徽之為郡古稱文獻舊邦然人徒知朱子出徽之婺源而不知二程亦出徽之休寜其事具載舊祠記及程氏譜牒可以覆驗今縣學師生欲於原行起企徳堂中奉二程夫子左右列祀鄉賢未敢自專上請台命倘䝉垂意斯文使先正之流風遺迹不至無傳鄉之後學小子有所觀法其於弼教明倫興道善俗之事或有小補維時春暮千萬為國自愛
  與提學婁侍御克讓請立二程夫子祠堂書
  側聞閣下垂意斯文許於府儒學修復文公祠堂甚盛心也僕嘗見文公毎歴州縣諸所未遑即首訪先代名賢祠墓汲汲表章惟恐弗及誠以風教所繫不可視為故常而近嵗以來巡行使者知有簿書期㑹而已能如閣下究心正學知所先務者幾何人哉寒族在徽郡最蕃僕之一號陪郭程氏於河南最親蓋河南之程寔忠壯公之裔陳末北徙而伊川先生諸孫又從南渡居池州再遷休寜陪郭之程互相繼絶譜牒所載有胡雲鄉賢祠記䟦與南宋錄用伊川諸孫公移譜牒之類具存可覆考也僕毎欲倡鄉人重立一祠而事力弗逮數用悵然况两夫子逰宦謪居之所尚多奉祀徽之休寧乃其宗祖開先子孫復業之處顧無棲神之居誠為闕典倘行部至日命府公縣宰申明修復如文公祠例豈獨一宗之幸哉邇者府官於縣學中起企徳堂一所尚未結束若稍加大之中以奉两夫子而左右廡以祀本縣名宦及一鄉先達上廣閣下敷教之地下啓後學向道之心所費不多而所益則大矣僕託同年之誼事閣下為兄偶有所見輙以上告若夫行之已之在閣下矣二程夫子遺跡一冊随此奉上幸徹尊覧不宣
  二
  鄭生來獲奉手教及晦菴詩鈔如見顏色而聆謦欬充然自得者累日两程先生祠事遂䝉采納尤見衛道之切興道之勤非常情可及然此豈獨以幸一鄉華一族而已廣先正之教言啓後生之觀法將於此卜之而尤不能不仰成于閣下今儒學有文上申行䑓望早示符移俾郡邑有所持循而樂為之僕亦當倡率鄉人目覩盛事之有成而後北上也容當請名筆續紀之以永示我鄉人俾勿忘閣下之功維時暮春末由㑹晤千萬為道自重以副羣望不宣
  與南安張太守汝弼書
  奉别以來不幸有先公之喪塊處山中倐踰三載今雖改服尚以家累衆大天氣炎熇未能北上也向䝉惠賜晴洲賦先公僅嘗一讀口稱竒才命諸子寳藏之追念及兹不覺涕殞令郎進士公在京嘗沭過慰大能篤契家之好可喜文學之優得之家傳者固不待言也計年兄在任已乆政聲流聞或有考績之行小弟當需次京師髙㑹可期矣因族姪芳入廣之便輒此奉問起居頑弟敏徳性好書札甚欲得年兄妙翰以為楷式倘賜不恡得備私淑之餘何幸如之維時仲夏尚謹重眠食以副朋舊之望
  與張同年書
  逺承惠書知吾存簡遂至不祿為之失聲不能己已所幸閣下篤師生之義經理後事周悉如此又足以自慰也志銘本不敢當念霈生逺來重以亡友之命勉強成之且聞葬期已廹急欲慫慂其歸無暇修改殊不稱意慚負奈何所遣禮幣並用納還僕已釋服將北行未由㑹晤也敬此申覆
  與太守河汾王公文明論世忠廟産書
  休寧諸生程敏政齋沭裁書頓首再拜侍御太守王公執事僕自府下奉别之後即與諸族人㑹譜以七月一日鋟梓起工參訂校勘無一日之暇迨今已四踰月次第將完而譜後文字尚未刋也族之㑹者近則一郡六邑逺則徳興樂平浮梁貴溪開化共四十四支子孫之見在可以叙昭穆者踰數千人皆出晉新安太守元譚公陳将軍忠壯公後蓋宋元以來家自為譜莫能相通今藉先世之靈幸而告成擬奉斯譜躬率諸族人太守公墓奠忠壮公祠然後給譜而散立石祠下以告後來俾知我太守忠壯二公之遺烈不冺嗣蕃昌有如此者間因編刻之暇考及上世之事乃知太守公墓在向杲嘗一見侵于元季得裔孫休寧汊口自得者以金幣復之又一見侵于國初得裔孫婺源髙安達道邦寜者以寳鏹復之具有緫管虚谷方公修復之碑及樂平歙東族人徃返之書可證忠壮公祠在篁墩當宋之季得裔孫休寧汊口端明公珌㑹里樞宻公卓大卿公覃歙槐塘知錄公旂及僕先祖陪郭掌書公璋將仕公瑜六人買地建廟捨田供祀召僧慶如侍奉香火當元之時廟田為醫學提領范天錫所侵得裔孫歙長翰山副使公思敬告官追復禁約侵犯嘗請道士程處訊奉香火具有宋端平二年申狀及元泰定四年榜文可証反覆考之自宋以來太守之墓忠壯之祠凡修復者今方氏無尺寸之功凡捐舍者今方氏無尺寸之地蓋今方氏自洪武初始為廟祝依神之居食神之食衣神之衣將近百年而不思所以報神之徳乃敢冐我程姓鬻我祭田又謂太守公之墓是其祖墓意欲冺故郡之循良蔑聖朝之祀典亂常凟禮莫甚於斯所猶幸者得執事下車之始即以祀事為重以表章忠賢為心清明在躬致神明有感夢之異抉摘無隐使小人服如律之辜逺近傳之無不稱快而况前日舍田復墓之人皆今次統宗㑹譜之族一聞其事莫不驩然思拜謝于執事之前者邇日以來復聞方氏再有言于行䑓事或懼于中變諸族人又莫不戚然思進訴于執事之前者夫以太守公徽郡循吏第一事載郡志其子孫原復墓税舊世忠廟中今若使一抔之土属之異姓而不為之申理則與世之傭人佃屋者何異為子孫者何以堪之百世之下繼綰郡綬者又何以堪之忠壯公有功於徽郡尤多其大者如蜃妖以奠民居禦侯景以全民生名著史冊沒受王封其子孫原捨祭田舊立世忠廟户今若使巫祝妻孥入其户内而不為之屏除則與世之餒鬼無嗣者何異為子孫者何以堪之百世之下有功桑梓者又何以堪之夫太守公墓税不歸于廟則後日樵採孰能禁樵採不禁則其勢不至於盪平不已蓋税旣属之他人則興廢即繫其手故也忠壯公廟户不正其籍則後日私鬻孰能沮私鬻莫沮則其勢不至於盡絶不已蓋人旣入于廟中則事産即其已物故也噫以程氏先世體魄之所藏烝嘗之所奉廟祝一夫侵之有餘子孫千人復之不足仁人扼腕行道傷嗟然僕逆知其决不至此極者以執事在上既正其始必成其終念甘棠而罪其剪伐覩喬木而矜其雲礽舉錯一行人神胥慶而執事隂隲之厚祿位之隆子孫之盛有不可以言賛者矣族人雖所居有别州異縣之不同然雅聞執事以慈祥愷悌之心布忠厚寛大之政皆欲一趨府下望顏色起居祝千百嵗壽以福吾民以謝盛徳以徼惠於上世僕不佞輒敢以書先之若太守公墓税當入于廟忠壯公廟田當正其户此本執事所具知何待僕之贅言而中不能不有言者尊祖敬宗之念人心所同天理民彛所繫非敢有私請計亦長風化者之所樂聞而不拒者也干冐威嚴不勝悚仄之至
  簡黟縣江尹
  恃愛輙有少凟僕近欲編刻二書其一曰新安文獻錄將萃六縣先賢遺文以傳四方其二曰新安程氏統宗世譜將合六縣程氏宗以傳子孫凡先賢及先世之出於五縣者多已搜訪惟黟尚多遺闕考之黟志先賢有樞宻汪公勃與程之先世有顯謨閣學士邁及其從孫少師莊節公叔達两家必有譜牒家集之類其子孫亦必有庠生儒士之流惟政事之暇不惜一問錄其行實碑誌家傳遺文之属見寄使此二書者得無遺珠之歎用以成區區敬鄉睦族之志皆盛賜也程氏統宗世譜擬在七月一日先行鋟梓早得一人可與言者一來尤感感也
  簡徳興方尹汝髙
  僕自㑹譜以來數有書奉凟甚以為愧然自計之一皆先世祠墓見侵於人者不能不求伸于左右爾又計閣下必亮此心言雖多而聼之將不厭乎徳興新建族人出于宋端䝉先生之族端䝉者文公門人也其先世與僕皆共祖忠壯公忠壯有祠在隆教寺聞有異縣僧越例來住且有誣訴在官惟閣下念先賢之後崇正道而斥異端扶善良而抑姦横實一族之大幸也逺邇傳播懲勸攸分其於風化將亦不為無補又不獨為私慶而已
  簡婺源陳簡教諭
  玉汝廷器逺來承華翰多感第行李匆廹莫由㑹晤為歉耳闕里曁明經書院二記不敢以尋常應酬之作例視容舟中為之寄上两處文幣不敢辭闕里别有銀伍两託二生納上乞轉付朱貞兄聊為修葺祠堂之助士竒訂棣蕚聨輝樓記正欲舉筆不意失去請文帖子竟不能措一詞望另具一紙來亦容異日寄上所借諸書今一一付還乞照數給與原主庻有下落餘不及悉
  簡太守河汾王公
  奉别已歴三時流光迅速可畏如此瀕行䝉逺餞張檢府來又承惠寄愛厚踰分何徳可堪入覲在即緫當面謝先世廟田遂得清白二程先生祠堂又獲祀典皆左右作興之力也公差吏程智族姪孫因其歸便附此布悃惟情照萬萬
  寄歐陽大尹子相書
  别後熾暑畏途甚苦六月十日始達京師仍舊供職碌碌而已两夫子祠事已成早晚命下當付智領回邇者貴近異端貪刻之流或竄或殛或逮或笞正論以伸朝政以肅中外之慶也邸報之常不能一一近始識令弟進士端謹有學足稱二難第冗中末由數數晤語兹因家人寧歸輙此奉問起居智去别有修奉秋凉初至山縣無警兾自愛不具
  簡富溪宗人景宗
  别後忽得霍亂疾至今尚未平復盛族衣冠相承文獻不乏自足名世譜之㑹不㑹固不足計也若先世文字中書誥敕牒文墓志之類欲取三數篇刻入貽範集雅意以為何如
  與東門四十七叔五十三叔書
  乆别無一字見寄甚切懐思因程安歸便附此更有一事相告諸兒女軰多已長成京師貴戚公卿之家多欲結姻但僕意在故鄉遂遲遲至今望垂意一訪先衞官之家次鄉宦之家又次殷碩之家或求其女或擇其婿務在家門清正容貎端淑倘如所願足見骨肉相與之至情沒齒不忘矣有可以恊力相圗者更自託一二人庻幾易成也
  與河南宗人博士通譜書
  新安劣宗敏政頓首奉書翰林博士先生宗長僕於閣下雖未始接風采聆話言有一日之雅然竊自附于同姓之義故輙以書先于執事者惟我程氏自東晉新安太守元譚公以善政為民請留始居歙之篁墩傳十二世為陳將軍忠壯公靈洗以全郡之功廟食鄉邦由是子孫散處蔓衍支分積乆彌盛其在新安者寔居他姓十之七然自宋以來各相為譜未有㑹而通之者緬惟两夫子一房寔自新安遷中山博野再遷河南具有典籍可以佐驗迨宋之季伊川先生子孫復從髙宗南渡居池州再遷新安休寜與陪郭程氏同居互相擇繼當時嘗受恩典又與朱子通書而伊川子孫復有轉繼明道之後于金陵者今僕所刻貽範集具載之不待贅也劣宗寔出陪郭不佞竊有志于譜書又以先世嘗獲通于两夫子之裔水木本源之思誠不能忘此因祁門族姪御史宏族孫布政泰適當宦走中州輙請貴族支系以歸而職務倥偬事體重大未能執筆者乆之曩嵗居家之艱屏處山中遂發書於逺近之族告以㑹譜之故凡本郡歙休寜祁門婺源績溪暨江淛樂平浮梁徳興貴溪開化淳安來㑹者四十四房叅考訂証踰數閲月始克成編而貴適當首房乃知两夫子之生雖天命真儒以續聖傳啓來學事出非偶然太守忠壯两公寔一時循吏忠臣有大惠烈于鄉邦食報未盡者或于是乎大發之光逺有耀豈無自乎諸族家以數千百年之譜數千百人之族傳冩以藏不無謬誤相與鳩金刻梓號曰程氏統宗世譜告于忠壯之賜廟散諸各房用敦世牒盖僕之初志雖欲收族以自附于先正而孰意其大有所成使南宗北祏昭穆分明能至此極也哉嘉與族人私自慶幸千載一日也兹因貴郡太守何公入覲南歸寄上原分一部并貽範集一部奉徹尊覽休寕舊有鄉賢祠元泰定間所立專奉两夫子之祀嵗乆傾圯僕與縣侯重加鼎造上請于朝獲登祀典將與嵩洛相望無窮此亦先世之靈惠導之使然有非淺薄所能與力者碑文二紙因漫附呈貴支系文獻收登未盡者不恡一一垂示當續附入貽範集中使無遺珠之嘆用備一家之書尤所望也臨風惘然不勝馳仰春寒硯凍未釋作字欠莊統干心照不具
  答黄州謝太守文安書
  前在故鄉方圗一造山中奉餞不意旌斾遽行竟乖所願而僕亦不乆赴京矣南北相望長切耿耿沈知事來忽得手書如接顏面又承治郡之暇留意圗經可謂知所先務逈出簿書之吏逺甚可羡可羡但諉以刻本重編且以序文見屬僕何敢當來意又不可虚辱也祗領厚儀不勝惶悚刻本乃一藩緫志勢宜簡畧今閣下欲成一郡之書鋟梓傳後豈可草草必須以舊志及永樂二年景泰五年官修志書原本見付庻可叅考為之不然恐取誚大方家有負雅意司成邱公之心亮與僕同彼必當有書報也觀新志黄州有二程先生子孫入國朝來科第不乏此必有譜可據僕前㑹程氏統宗譜時却不知有此一望一詢之備錄一本或有遺文遺事併錄見寄使僕所㑹譜無遺珠之歎寔閣下之惠也新刻程氏貽範集一部寄上引忱㑹晤末由心照不具
  簡復范親家顯道
  逺承遣人入京報小女姻事有成并致多貺禮意兼隆重念小女于歸幸託髙門詩禮之餘自母夫人以下無不樂意但其賦質孱陋姆教生踈兾長者垂念示以敬戒之道俾不失所底于成人何惠如之逺情所鍾言弗克既人囬專此報謝尚俟舍下人還别有修奉惟順時自愛
  答汪巖秀才簡
  春秋大義在于尊王近嵗試官命題多欲右楚其失不止文字間而已僕深病此每與知者言之忽得寄來長書正合鄙意間以示館閣諸公率多嘉嘆可見天下理一如此説經之精持論之正若足下在吾鄉可多得邪更加勉之毋趨時好他日大成未可量也因玉汝進士行附此冗中不盡所欲言幸加愛
  與巡撫南畿都憲莆田彭公鳯儀書
  奉别以來甚缺修敬毎用耿耿側聞受詔緫行䑓於江南命下之日士夫相慶以為正人彚進治平可期不獨野人有息肩之賀而已僕數年來喪弟喪子上釁先公憂疚之餘舊學荒廢徒塵講席暨宫僚之末上無補于睿學萬一慚負不可言因便附上問起居并致賀忱杪秋軒蓋入覲當有奉見請教之期餘弗及悉惟為國為民自愛
  簡樂平宗人貢士楷
  徳望進士處得寄字并家乗遺文石城支系收訖知貴族長㓜清勝可喜去嵗失意南歸不及話别至今惘然比日想學益加進多為吾宗出色一時利鈍固不足計也剛愍公誥詞之類擬增入貽範集中俟刻完别當寄去因徳望行便草草附此惟自愛
  答富溪宗人景宗書
  家門不幸有詹簿弟之喪坐此悲慟抱疾經時髪日以白亮一宗厚契必同此感寄來書多不及裁答然毎觀吾子書輙喜以為最得我心如所稱刪史記十一字增姓纂六字皆他人所不及知者縱知之亦未必以為良苦也不意宗族中晚得吾子好學精進如此續譜序及諸製作皆可觀但吾鄉詩文自為一家多不肯宗韓歐及唐音故文體小詩格下此可與知者道耳先達如汪浮溪羅鄂州方可師除此二家外近世惟宗老黟南趙東山两人耳以吾子向進不已故傾倒言之聞得洺水全集若中有内外制乞錄出見寄令尊先生索梅友詩及富溪八景詩情思於邑中多未及作尚俟後來惟心照不一
  簡徐州同知宗姪孫玉
  匆匆不能盡乆闊之情登舟怏然如有所失今日已抵泗亭矣寄還二詩其一㳺桓山者可刻刻之亦以見一時盛集周中允先生一两日間必至彭城當一欵送且道予沿途相之意但恐天寒河凍復命太遲故不能乆留滯爾朱太守處轉致謝聲予亦有書附歸也
  與提學司馬侍御通伯書
  為别不覺寒暑再更然友朋之思與停雲俱南第匆匆不得佳趣冩此素為歉僕自今春以來承乏日講兼領史局雖終日從事簡編然所得益淺筆益退殆不復可進有愧故人多矣閣下在南畿既乆聲聞益閎朱子所謂始而排中而疑終而大服真儒者之常亦可見涑水之遺教未冺也是可賀矣因禮部司務方君南歸附此問起居方君僕親家去不以罪士論多惜之其二子經綸學業頗成得並加與進少慰其落落之懐則彼拜惠遂與僕等矣㑹晤何時惟為道珍重
  簡汪廷器
  到京不乆即得所寄書及東布两端敬鄉之意豈餘子可及僕來時令兄亦有書寄足下今以付盛价史主事已相見亦盛稱足下好處唐貟外未行俟議開塩後得勑乃東爾上等貂䑕皮煩尋六張次者六張并價值見寄一一奉酬計不有訝盛暑亢暵移居匆匆不盡所欲言
  簡謝昌山人
  乆不得消息何似聞在青齊間不審此時曾過江否故司徒黄公之子及張狀元同寅喪母俱嘗託書轉達欲請閩南江右一行亦不審果如彼願否也禮部徐亞卿先生於僕有詞林之舊因後夫人之喪又託一言亮賢者於仁人孝子之心必不忍負也書至幸即命駕萬萬冗中不盡所欲言
  簡纂修袁進士
  不幸聞先叔之訃不得置一尊為别此情缺然前所告鄉儒者有王宗植居歙之王村有程隠程充居休寜之汊口有程質居婺源之髙安皆可備纂述有汪道全居婺源之大坂可備繕冩餘亦非僕所知也
  寄閣老壽光先生書
  宅上人還嘗附上起居兹因訓導仇潼拜掃東歸託書為先容潼家淄川博學能文兼有志操寔老先生貴鄉佳士且素慕勲徳之盛欲台墀一覩丰采别無干請望少遂其願見之心後學之幸非言可旣
  簡唐侍御希愷
  三先生集序五七年前所成為北歸舟中考據頗詳整使今為之亦無如此心力矣索取再三得之篋披誦一過恍如隔世因稍入近事錄呈自顧踈陋寔不足以增輝先正姑少見其景慕而已
  答汊口宗人志端
  承寄書及東山集二冊收訖所託選承徳堂文及武堂世忠祠滇南吟藁和湖嶺亭四事入縣志但此志重勘未完随後自當附入用副雅意其餘詩文恐不能復增矣新屯寺僧所託記文已成數語付南山菴僧雲清轉附相見幸一語之所餽禮收訖道逺不能辭也因亡弟之喪情緒憂鬰草草布此惟心照
  簡山斗族姪孫天相
  屢荷寄書及佳墨孔多愧無可答也因舍下人還附此足下方妙年又無公家力役之征惟勉學以副一宗之望為佳筠窻静讀之名當不虚爾積中兄弟近日如何亦都無一字相及見時幸一致意
  與刑部尚書旴江何公簡
  程本邑名在長安之北文王為西伯時居之後徙豐而以其地封大司馬休父為程伯蓋程得姓之始也考汲書文王有程寤之篇而亡其文意寤者省躬之義也以文王大聖人猶不忘于省躬而况末學哉走不佞竊敢以寤名進修之齋自附于公明儀之後敬乞一言記之使有所持循以不昧于成徳之歸先生之賜大矣
  簡強憲副廷貴
  恭諗榮授恩命進副憲臺初政清明士類胥慶豈特同鄉同年之光而已况憲車既東風裁加倍益見君子所養非常情可及也僕供奉之餘學不加進無足為道因便附上起居兼致賀忱惟自玉以膺多祉不宣
  與閣老壽光先生書
  逺師尊遣人賜詩两篇不勝驚喜但生初意欲得教誨一两言今許與過望益增慚感謹什襲珍藏用夸子孫豈敢輕出示人以䙝長者之賜恭審來人道體安和欣慰無量生日侍講筵幸踵老先生之後塵雖附竭駑鈍實無絲毫上補聖學愧懼而已朝報三十一紙附上老先生雖處林下然愛君體國之誠義當有同其休戚者伏惟台察
  簡劉貢魁汝利昆仲
  更化之初公論大出起舊之禮擬在旦夕但前此及近時人言猶大可畏僕素受教門下亦濫在議中可畏尤甚因閻璿歸便附此所異賢昆仲益加謹畏庻副所望此固髙明所素有者亦致夫千里之意而已不罪萬萬
  簡禮部尚書瓊山丘公
  先生厚愛雖骨肉無以踰此第恨無受教之期孤陋終身為長者之玷然修身補過不敢自毁其平生則此志固不衰也細思歐公朱子所居之位不同故所處亦異蓋歐公身在相位上有英宗魏公故力辨得白文公小臣生死在人掌握豈可以遺體而試煆煉不測之酷此大賢善於處變亦其學識所至生固不敢上擬然生上有七十二嵗之母下有十三嵗之子三世三人幸天子大恩俾歸田里含垢掩瑜不加誅竄實出望外夫復何言蓋生之愚見如此因一質于先生之前三五日出城不敢拜辭仰惟為道自重不具
  簡李學士世賢
  寺中檢篋得曩嵗逰梁園佳句記當時曾各奉分四韻至今零落不成巻汝弼懋衡元益遂己作土中人而僕亦将歸老林下矣敢奉元韻乞齋居暇日煩畧搆思仍作當時語每韻少得四句以補完此巻使山中人異時展玩得知帝都風物之盛而一時朋逰存沒離合之感實足繫停雲之思亦非徒作觴咏公案而已惟不以為斷簡宿逋大笑而置之為佳
  簡辨上人
  蒙承惠佳菜又於僧榻卧餐儼成有髪僧矣所和詩中間佳句層出但微有重複今用古人摘句例商確數處足成四章請重錄用圗書付來入巻庻此歸林下把玩如揖清風也
  慰余寘貢士簡
  潞河舟次忽聞先公之喪為之愕然朝廷柱石當得幾人僕軰歸休亦恃有善人在位得以藉庇為林下幸民何天不吊而奪之速耶臨風揮涕不能己巳粗帛一端少充几筵瓣香之敬舊詩一章不敢比于掛劔之義幸一閲而焚之用還公之雅命云爾相見無期惟節哀㐮事以副知舊之望
  與河間太守謝公道顯書
  昨在府中談及鄉賢祠事閣下欣然欲為之此誠一郡之幸舟中不揣盡解書裝繙閲考訂得河間鄉賢五人以功忠著稱于河間者十三人合於祭法所謂有功于民以死勤事及鄉先生殁而祭于社者因撮其大畧親書附上事果有成使先正得表章之美後學有觀感之益吏民長忠厚之風其為關繫甚大至於屬州屬縣鄉賢名宦在景州若董相仲舒在滄州若張文節公及本朝王忠肅公之類尚多自當依例舉行各為其鄉之重郡固不能兼祀也祠立之後仍得宗伯丘公少宰楊公一記庻幾百世之下知此邦盛舉自閣下始後來者宜謹嗣之閣下雖不以此為名然所以繫甘棠之思者豈有窮已哉旅次匆匆恐未能上副雅志更加詳訂可也
  復族人祖瑗
  承累寄書及孫艮山先生詩一册附以吳綿歙苧俱收訖愧無可答也亡弟之喪抱疾經時計一宗厚契必同此感令堂孺人節槩之懿聞者凛然有司上聞行䑓取勘亦曾賛一辭盖方君付汪貢士轉託區區也因舍下人還草草附此惟心照不其












  篁墩文集巻五十三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五十四   明 程敏政 撰書 簡
  與林諭德亨大書
  奉別後以三月七日抵青縣由滹沱北上至河間謁辭先壟親故朋友争欲買田築室留居第先人丘墓在江南固辭而行十五日抵滄州㑹妹壻守禦趙瑛千户尾舟送至新橋因其入京之便專此布逹知年兄必懸懸於不肖者廉伯世賢二先生不及另書同此申意餘多不敢通問也趙千戸謹飭好學進見之際乞垂教念凡百得時加青目尤荷推愛
  簡趙郎中夢麟
  南歸道京口甚欲一見不意有金陵之行嘗一造問令郎軰無一人在悵怏不已縣侯寓公請登焦山訪甘露歸過海岳庵遺墟巋然知所謂愛山之亭者必在其下思與吾夢麟共舉一觴盡林壑之勝不可得也愛山亭巻無興不能執筆攜歸山中俟他日寄上或可訂杖藜訪君之約舟行匆匆不盡所欲言幸心照
  簡丹徒王尹公濟
  南歸五日前行李匆匆之甚尚為西山一行徃返得詩十首因閱舊稿録上公濟契兄使知僕平日之迂以緩為急至於如此又聞公濟亦曾徃遊如有所得不吝冩示以増野人臥遊之興何如
  簡錢宗甫御醫
  南歸欲得一見不意徃謁第君必有所遇且有所聞也在潞河逆旅嘗為人題老子出關圖因輒書以識留别之意俟人言稍静當黄冠野服命棹訪君以叩所欲聞者餘不一一
  簡錫山致政秦方伯廷韶
  南歸計獲奉晤言以叙間闊不意自潞河與世賞庶子相失沿途相尾不能復合心旌懸懸夜至錫山得聞榮尹言世賞在姑蘇相甚久方欲去之以是即放舟行不得相聞無任怏悒至姑蘇而世賞訪友常熟未歸坐是又中悔不艤舟錫山一叙為憾浮生離合不可預料如此為進士來知雅意勤惓因其行附此奉謝倘與吟社諸君子各得珠玉一篇為林壑之光順附之來蓬牕奉誦即如接丰采聽餘論何快如之拙作两紙附上求教餘不一一
  與姑蘇沈啓南書
  累年闊别甚欲一見以冩所懐不意舟次吳門匆匆竟不得一面人生離合不偶如此聞是日到舟値蔣令君在坐而去不勝悵然繼聞君謙儀曹誦左右見贈佳作有人從今日去雨到㡬時晴之句亦甚欲請書為行李之重不可得也過吳江得一絶寄上未審逹否今重録去蓋數年來欲求大筆一二紙増輝蓬壁因循迨今今蒙㤙被放南歸分為世棄雖有登臨之興又恐側目者未已累及溪山意惟閉門却掃修身補過為宜然溪山之樂不可孤也敢輒以請於左右倘肯垂意不惜一揮手之勞使走不出戸而得大觀時加觴詠以了餘生則先生之惠大矣絹一疋可備四段謹託汪廷器鄉兄寄上外粗幣两端墨一觔蓍草一束少伸逺意深愧不腆幸目入餘惟保圖以慰林壑不具
  與司馬侍御通伯書
  自㑹宣溪即聞登臨倡和之盛恨不及一與其間分半席以傾倒丘壑之懷而篇劄所至絶不見及頗以為訝至嘉興始得掛名簡末乃知髙明終不忘故人非淺淺者可識前此嘗有两劄亦頗自識其獨遊之興未審逹否然其間又或為故人所迫有覼縷於行臺知髙明者必能亮之非塵外人喜事至此稽山鑑水之約獨與宣溪又不知如僕者可入社否否亦當命棹裹糧以從計不見拒但閣下方以憂時澤物為志又屢有大論建於朝士望彌重恐不能遂所圖耳舟行匆匆殊不盡所欲言行部之暇咳唾之餘製作當益盛能輟一二見惠望外之幸也與君謙雨中遊靈巖三詩附上
  與李尚寳士欽書
  奉别以來不覺两月餘途次遇北上者多値醉中不得具書報謝此心未始不在左右伏念區區妄庸分為世所共惡啓行之日蔵蹤歛跡思與篙師水工為伍不識故人何以得知沿途相勢不能掩至河間㡬為親故所留且為畫買田築室之訃固辭而南自淮渡江日有登臨之樂迤不絶至姑蘇始與世賞相見者益衆留五日乗夜解舟而逸追者直過黄岡涇五月二日抵錢塘次日遇吳推府北行自云南陽故人因便附此錢塘諸公方為訂遊賞之約力阻江上之舟行期尚不知在何日然毎遇舟中稍閒即編古穰續集續已成巻但欠一録到家隨即附上幸恕稽遲老母及瑩壎子悉安好與堂居無異六姊自離乳母益壯不勞念及凡京中故舊多不敢通書亮不為簡凌老先生暨舍妹夫婦趙老先生及良度昆仲同此拜意
  與嚴州李太守恢書
  承委重勘釣䑓集幷索題䟦到家匆匆未能奉復近稍凉始克為之謹以諸書參訂舊本就加補綴使便於刋者其節目畧具於後幸依此一一増損補足雖未免有挂漏之失然亦自可觀矣若早晩刋補訖工望多印數本見惠仍先發一本送提學鄭憲副先生處㸔過盖渠亦嘗以此見託也計舊板廢者増者不過四十葉用工不多倘一時憚於改作乞仍發還所勘本此間搜獵亦大費力别無副本故也相去益逺未有奉晤之期惟心照
  淳安志有錢融堂先生墓表乃元縣尉鄭君千齡所作鄭君敝鄉老儒此文甚有發揮惜其為人刪節不全敢煩一訪録寄幸甚又此志武庫吳公所編其家或有完本倘一詢之亦庶㡬有獲爾
  簡致政于府尹景瞻
  林下之人能念林下之人禮意勤惓近所未有奉别後晩至富陽恍然如有所失初僕南歸甚欲歛跡以避側目者之下石不謂沿途故人私愛有加於前第觴詠之間不無傾倒太甚臨别丁寜保重之言謹佩服矣倘見相知有語及者幸道僕感㤙思過之意庶獲從執事者少全耕釣之樂於丘壑之間以畢餘生也拙詩數章附上求教
  答姑蘇劉振之簡
  鄊人自吳中囘得手書佳作披誦之際如見故人接談笑是日幷得石田詩及書畫山房寂寥忽爾増重入夜秋聲滿竹樹間疑助予之喜躍吟諷何其快哉聞欲至山鄊挹紫陽之秀練溪之清尋盟樵漁以發豪思但鄊所産不過斑筍紫菱石雞沙鱉之流不能與吳品角萬一恐無以供大嚼為愧耳吟屐果來當拏小舟下桐江泊釣䑓以俟
  簡李尚寳士欽論古穰續集
  蒙以先集續編見委十餘年雖坐賤冗之故其實則年與智衰學不加進不敢當李漢之責而督促之勤又不敢控辭以取遲玩之罪自奉别以來舟中稍閒便加葺理直抵家山雖人事倥偬日不暇給然此心此力未始一刻忽忘之也因唐侍御入京託轉寄上不意渠以親老行遲故付舍姪寛舉人納上凡所編彚之意詳具於後
  一今編次為二十巻其紙板多寡不勻盖以續集為名示當有復増之意且附録中及制誥文字之類亦不當取足於此名門積慶簮紱相承賢昆玉名位進進未已恐此所存板數尚不能盡耳此區區意也
  一當時所作行狀多㨿年譜近細閱之絶不可意因重整過其間増損頗嘗用意盖古人作名臣狀志書大畧小俱有義例僕雖淺陋竊欲效之故於此用工月餘自謂平生止作得此一篇文字欲求知於九京不審髙明以為何如
  一家集所載文字雖多其可傳者恐不出此古人文字不直以多為勝今訂去者幸母再増
  一附録制誥等項文字皆書名示尊君也
  一叅議憲使誥勅亦入附録中以在家譜後故也一今集中有欠書年月及此間無所考者幸一一查補
  一先祖碑文中世系欠明亦重整一板在後若刻入雜録時幸挈一刋實欲借重名世之文託以不朽千萬挂意
  與尚書瓊山丘公
  自奉别以來逺托雲庇粗安耕鑿之餘温習舊業東坡謂如原是嶺南士人者況生當桑梓之鄊奉菽水之懽其感仰聖㤙非言可罄惟夜禮紫垣以祝萬夀少竭畎畝之衷耳通貴徃來自敝鄉者皆不敢通書恐不足者轉相疑忌是以長者之前乆缺起居計仁人汪度必加亮察因劉掌教有斯文之好輙此貢誠生敝居在都城者已獲售矣目下亦將遣人入京取價為糊口之資別當奉狀惟為道珍重以副後學之望
  與建陽朱博士簡
  一别許時殊不知動履何似族姪得志來知時有過從之益甚慰因便附此引忱向聞文公先生有廷試䇿尚在倘録一本見寄用資後學寡陋為惠大矣山中乏物侑椷墨二笏聊奉文府之需㑹晤未期幸為道自愛
  與楊儀曹君謙書
  奉别以來託庇粗安第初至家人事擾擾絶不得温習舊業以畢所欲為者殊愧故人擬今歳築室山中約同志一二人相與討論庶可得尔比日想文佳勝著述之功益有次第可喜恨道逺不得靣叩所欲言者因族姪文傑去便草草布忱向託録胡子知言千萬付來用慰渇想如未借録文傑頗亦知書且徃松江生理就付一簡與之俾徑詣蔵書者得録一本亦大幸也弔伐録二冊奉上用備金小史采録餘書録多未完續當寄奉墨二匣侑緘秋色向深惟為道自愛
  與南京禮部尚書華容黎公太樸書
  僕不佞從先生之後二十餘年衆惡交歸分當竄殛荷天子至仁元老舊愛得生還故鄊奉老母以居感㤙撫躬省循而已奚足為道惟是舊俸在部中者尚百五十餘石皆誤㤙以養不才者謹令家人程安賫俸帖上請惟先生終惠之贍及老穉為幸大矣天氣漸暄仰冀為斯文保重不具
  與金希傑汪朝眞簡
  昨承召壎子塏姪預飲食之列即令趨赴執事長者之側以聽教不謂置之上坐俾與賔客相抗此何禮也忽桑梓之恭増其驕蹇不遜之習豈愛人以德之意病中得之無任慚悔為此專書請過仍希宣謝在席諸君子使知僕之不敢自安者將圖自艾於後來以贖此失教之罪也千萬亮察
  與張賛善廷祥書
  不才之人世所共棄先生獨惓惓賜慰若以為可教者此豈有所左右而然哉第僕行毁業荒不足上副與進之意然温習舊學以畢餘生以求無愧者亦不敢不自勉也涂司訓來承手書示及拜受感感聞有歸志亦欲一至鄊謁紫陽夫子祠倘有先聞即當拏舟下桐江奉迎從者比日想南都事竣入覲已乆幸為道自愛
  答林諭德亨大書
  自抵山鄉去國不啻五千里之逺半歳之間三辱手教不審職務匆劇之時情意諄複乃至於此披誦再三愧感交集況山間日乆漁租田課之外耳無聞目無見屢獲新聞知聖政日新此身熈然如在虞周之野恨不能為康衢之謡豳風之詩以仰答漸被之化惟北向加額而已鏡川少宰及鼎儀奉常汝賢院長相繼淪謝何吾黨不幸若此然伯常亞卿及廷言司成廷綱副憲以次柄用又不能不為吾道私慶第孤露之餘一向不敢通書京師三先生之前欲致逺忱每作復止意平生故人必不以此相責廷祥先生有書見及聞欲取道新安日山中未得眞耗乆之乃知抵家一日即旋斾北上矣不獲請益無任惘然賔之曰川尚矩三先生亦䝉記憶緫乞便中藉聲致謝感感僕今秋築室南山菽水之餘温習舊業甚樂第不幸抱殤女之戚豈天亦以僕之惡致罰未厭而然邪大器年兄在府未期治才惠政近世所未有不意遽去大失一郡之望嘗以四詩奉餞計必上徹尊視矣新歳倥偬草草上覆惟為道自愛以慰斯文不宣
  與成都太守汪親家文燦書
  伏自奉别都城不覺四五年矣聖皇御極庶政維新進綰郡符少愜士望然又當歳荒民瘼極甚之時䂓措有方活民無算薦章交逹傳聞四方知正人君子隨所至而有益於人國如此矧在桑梓知愛之末且託有同榜交承之契歆羡企慕當如何哉然區區所望於閣下者勲名德業又未敢取足於此也不揣非分思以小兒壎締好門下嘗託廷訊貢士昆仲致聲左右乆未有聞焉詎意不才職守無狀上勤䑓議衆惡交歸荷䝉天㤙不加竄殛得奉老母生還故山而向平㛰嫁之累不可逭也再託于文逺戸侯懇於使府始知仁人不棄賜以諾書又承三位令弟隱君特頒庚帖奉還止歡動寒宗成數百年兩姓世好雖縁幸㑹實出天成感激之深引領西望而已因文明通守鄉兄行便冐昧貢書陳謝萬一惟時中秋仰祈保嗇以迓多福不勝悚慄之至
  與縣令辭鄉飲書
  辱承寵招俾就鄊飲之列深感盛意重惟鄊飲之禮所以尊髙年敬有德示風勸於一鄊自古聖王莫不重之而國朝尤重賢大夫奉行者所當謹也僕職守無狀行毁業荒不得比於賁軍之將與為人後之子蒙主上大㤙不加竄殛但使歸耕故山修身補過以畢餘生為幸大矣豈可靦顔自置於尊俎之間溷禮樂之嘉㑹犯先王之令典以勤鄉評而獲罪於名教哉為是不敢上徇雅命専書控詞惟執事者亮之
  與仇訓導東之簡
  去京日荷高文見贈林壑之間每與客披誦如見故人不能無停雲之感僕自奉母抵家甚樂但親故鄉族過從無虚日數為酒困投閒得忙又自可笑擬今冬築室山中温習舊業督子軰耕讀以畢餘生他無足道者因張令君行便草草布忱
  復莊定山年兄書
  僕不佞託有同年之契於左右㡬三十年於今矣宦途碌碌不能以時上起居請教益為罪實深䝉㤙放還省循而已鄊人吳以時來承手書佳章見慰適在病中奉誦再三不覺沉疴去體相念之意其何能忘仰惟執事里居以來玩心髙明所養益完而守益固每用嚮仰思一造定山聆一言之誨而抱疾連年願莫遂也僕所常居在南山有竹院數間鄊友朋若鄭萬里汪進之軰每每相過道執事欲為黄山之遊畢竟何似倘有先聲即當拏舟下桐江或杖䇿走宛陵相迓使窮鄊後進得一望大君子之儀刑脫去凡近以進於道先生之賜大矣今歳病愈始能僣和一章因學生汪祚赴試敢此并徃臨風悵然無任馳情為道自愛以副斯文鼎愛不宣
  復李賔之學士
  逺承慰問値大病餘末由裁答懷耿耿其般生一書又展轉經歳始獲奉教然諄複之情拜受多矣鄊友汪循上科貢魁實肯用力於學問嘗徃拜定山且廷祥先生門下士意以未獲晉拜左右為歉託書為先容專此布之僕病後氣耗髪變日甚一日筆硯都廢亦幸故人心知當有以亮其不恭之咎爾
  與謝鳴治祭酒書
  僕抱恙經歳近幸獲愈然氣體衰耗未敢任筆劄之勞奉親之餘終日兀坐而已徃者印南監諸書多籍尊力所愧者不能讀耳朱子周昜本義分十翼者當時不能印得兹因鄉戚邵景髙管解去便託寄上帋墨之費乞分付轉印一部付來不勝教愛病中門生軰為刻一書敢求正於有道千萬示誨如以為不可當毁其板別圖長益於晩歳也墨二笏侑緘逺地相望惟為道自重
  復焦孟陽舊寅長
  不才為故人之玷無可言惟是病體支持度日三好兩惡妻子亦時抱病所謂簡冊之樂巖壑之趣皆不能辦范忠宣既斥而瞽渡江㡬覆舟乃語家人曰此亦蔡京所為乎殊可使人發一笑也士敬相顧山中道及尊兄致意且荷手書誨教諄複披誦再三如接丰采聽緒論停雲之思不勝黯然惟尊兄平昔抱負過人雖暫蹶而所養益充況有鄉衮何患公論不伸林下鄙人當拭目以俟吾道之行也小書一冊侑緘乞痛加刪抺别圖請益幸心照不具
  復柳邦用太守
  䝉㤙還山奉親課耕之餘省循而已沈掌教來承惠手書及先聖出處圖奉誦再三教愛之意領受無量非同年契分何以及此因便附問少致謝忱第抱病經歳近方獲愈尚未敢親筆劄之事子弟代書欠莊乞尊恕不具
  與婁克讓方伯書
  不才為同年之玷荷天子大㤙不加竄殛但俾去歸其鄉奉親課耕之餘省循而已第賦質孱弱疾疢相仍動經歳年幸而茍活髪日益白氣血衰耗有加然温習舊業求不負其平生將持以見父師於地下者亦不敢不自勉也逺聞正位方伯吾道之行將大有望於執事執事亦將不得辭使儒者所存稍獲見於世而為斯民之福非大幸歟僕小兒壎結姻於成都太守汪公相望萬里而子女俱長日夜闗心不能己巳用是敢以書託於執事倘容考績一行因了此願則僕可以遂釋家累畢力於簡冊圖史之間俟閣下功成里居或有摳衣請益之幸而不終為棄人於斯世皆鼎賜也江山阻脩情莫能極惟俯垂鍳念而已小書三冊附上請教不惜痛與指擿尤見教愛也
  與歐陽子相侍御書
  南歸踰年聞左右昌言於廷大慰士望繼聞有按蜀之行私計桐鄉受愛惟深憲節歸時或有便道奉晤之期也既而病中連得手教拳拳故舊之念如挹丰采不覺沉痾去體盖僕自去春抱恙危而獲愈者再三氣血衰耗日甚一日所謂林壑之趣簡冊之樂皆不能辦愧負初心無可言者因侍御吳大人行便草此布忱并有一事相告小兒聘成都太守汪公之女年已長成未得畢姻汪公聞己三載得准給由一行庶克事然此必仗憲䑓之力故敢冐昧上凟感德之私非言可喻病中門生軰刻得二小書附上求教惟心照不宣
  復丁玉夫通判
  曩奉寄書慰問情意懇欵値在病中不能裁答於心缺然亦不意賤疾至今猶未能出生之不辰無足道者因便附此以伸謝誠且有所凟貴治玊山在宋有端明學士汪應辰先生最為朱子禮重聞有文集一部乞訪其家録以見寄用資寡陋此實故人大惠或云汪公鉛山人病中未得詳考子弟代書欠莊乞尊照不具
  簡故弋陽黄憲使于
  僕平日蒙老先生教愛最厚屏居山中莫聞捐館之期遂失瓣香之敬愧奚多矣乃承致書并茶果見慰故舊之情藹然且以哀詞為託禮當為之第乆病之餘未能捉筆俟賤疾小愈當勉為一通少見懷賢悼徃不能自已之萬一因令姪囬草草奉覆病中子弟代書欠莊乞心照不具
  與佀大器都憲書
  小僕玘回得奉手書如接丰采病中不勝欣慰僕病已脫體尚未敢出也造物乖蹇無足為道嘉定知縣白質亡姑之子僕之表弟從僕讀書初任大縣才實不堪非得行䑓極力惠教必至顚躓為此敢告於記室親臨府官處更得分付一言先免笞責尤為至幸病中己無意世事惟此尚縈懷抱計左右必能亮之維時冬寒乞自愛以副重望不宣倘有更賢育民之舉得昜山中一縣與僕稍近且老母得以相聞此又出於望外總乞心照幸甚
  簡李宗仁太守
  前聞小有貴恙計已平復昨日李秀才來方知其詳恨在病中不得趣問尚祈珍攝以慰赤子之望用藥尤宜斟酌大抵世醫喜温補之劑僕為所誤以至於此故敢奉告惟心照不具
  復羅明仲舊寅長
  乆不獲聽教茅塞日甚比者承佳作逺寄病中奉讀無任馳想所不敢愧故人者惟有此心而已因便布此并僭和一章少寄嚮仰之忱尊照萬萬
  簡蕭文明同守
  僕大病經年近方獲愈氣血衰耗鬚髪日益白奉親課耕之餘無足道者惟停雲之思不能忘顧衢徽相去㡬何而音問闊踈若此不能不令人悵惘也白紙十二幅公暇求一揮之昔人有讀檄而愈頭風觀輞川圖而愈瘧者區區坐是不能不有望於左右㑹晤無期聊發一粲
  簡沈石田
  子瑾鄉契過山中知有吳下之行且將躬訪石田輒此上問廷器託請佳製今四年矣豈猶以為俗士不足當無聲之詩邪抑或以為稍有知故非得意者不欲相畀也子瑾將裹糧叩門不識先生何以處之草草布此幸發一笑
  復李宗仁太守書
  承手教見示欲於迎春之日罷無益之戯别作二十四孝詩詞俾民歌之足見髙明過人逺甚因伏念我太宗皇帝御製孝順事實一書正要四方家傳人誦柰何世逺教弛絶無挂心者若賢侯有意迪民必當以此為首況兹歳杪多病謭才縱使竭力有作豈能出此但二十四孝人習知之名載事實僅十六人今於事實中別採八人足之其兩絶句凡平入者為詩仄入者可准南曲天下樂音調天下樂之名尤美趂此三五日内令民相肄變鄙陋之俗為正大之歸則賢侯奉宣聖訓惠迪我山鄉之人厥功大矣新増八人者江革薛包小學之所取者查道鮑夀孫出于休歙尤昜感人二十四孝中婦女見録者二人事實中亦只存一人今增者三叔先李氏張氏庶民間子女均被觀感之化理不可偏廢也絶句内有二處詩皆平入兹畧加移昜庶可叶調其詳已語族姪孫材俾一一申覆惟尊照不宣
  與致政汪世行縣尹書
  走獲講鄉戚之好於左右者有年矣雖力學勤勤思有所立以求無愧於先人顧其才質庸猥遂用顚躓加以疾疢相仍愆尤繼作宜若退聽少徇可以逺戾然秉禮守道慕古尚賢之迂盖猶前日不敢以艱虞而廢也用是輒有請於左右小兒壎年及成人將以是月十八日加冠於首禮必有長者主其事庶㡬可以徼惠而成禮然一鄉長者孰有踰於左右哉倘蒙惠然俯臨為之重豈惟愚父子叨感無有窮已且使觀者有所取法因以廣禮教於一鄉豈非君子之嘉賜哉專人布逹仰乞尊照不宣
  簡劉南金司務
  僕自南歸即抱病連歳瀕危再三幸而茍活奉親課耕之餘無可道者今春忽聞老先生訃音為之驚怛痛哭不能己巳繼又聞汝利不幸何天報施之逆乃至於此但所居萬山中離府尚一日之程絶無便人無由致奠負愧萬千奠文寫成則已半歳餘矣兹因本縣楊稅宰考績北行專託附上僕病後百事皆廢道逺又無可寄者幣一端少充奠儀幸目入餘惟節哀順變以俟天定不宣
  簡陸文量參政
  曩在抱病䝉以所愛甫里集見寄俾為移心之具非相念之深何以及此因遂寘之牀頭坐卧與俱但滓穢之乆不能與天隨子神交上下於雲水間耳賤體今歳稍勝然猶凛凛懼其復作未老而衰固應爾也因族姪行便草草布謝向曾俯和村字韻兩絶病中有人借㸔失之不勝悵然華字韻詩雖存亦欲少叙數語以諗觀者今寄帋一幅不惜一揮見寄用貴山房翹首拜嘉過鼎吕之重矣天氣向寒惟自愛以副逺想不具
  簡提學王明仲侍御
  昨承左顧獲聞髙論半日不覺沉痾去體所愧病懶不能晨興攀送以盡區區負罪負罪眼昬手拙寫壊佳巻況孔陽畏友賔之作家以此相雜誠大不倫姑以塞命刪之可也猿鹿之蹤日逺後晤難期尚為斯文倍萬保嗇
  復周仲瞻光禄
  屏居山間㡬與世隔子期來過承書問非通家契厚念不及此披誦不勝懷思所需先公行狀當時成於倉卒殊不愜意更湏大筆整過為佳病後血氣衰减筆硯都廢未能親書託人録上草草欠莊惟心照不具
  與李士敬錦衣書
  僕大病㡬兩年今幸獲愈康七來忽得手書且承聞三叔奄棄之速愚夫婦不勝驚怛道逺無由奔弔寄上粗幣一端少見下情病後不能作祭文惟北向引慟而已士重賢舅前同此拜意先太師得列祀典此名臣積善之徴公論乆而益明也聞欲取道山鄉挾壎子北上骨肉至情於此見之日夕引領奉車騎病來不敢多作字惟心照幸幸
  與謝于喬舊同寅
  側聞令堂老夫人違養計左右孝心純至何以堪處兼之道逺不克以時奉慰負罪負罪兹因郡儒學生汪魯上謁謹附上粗幣一端少充奠儀乞鍳忱麾納僕自奉别以來連年抱病幸而不死筆硯都廢且値歳荒課耕度日無可為故人道者魯甚肯向學無師傅以是託書為先容讀禮之餘開導一二俾虚徃實歸而餘波足以漑鄉士為幸大矣維時熾暑千萬節哀順變以副宸眷不宣
  與鄭萬里上舍
  汪承之來承惠壎子冠禮詩教愛甚厚所諭太守公欲刻新安文獻志云已一再言之似有必成之舉此乃一郡盛事僕當别為一序以明賢太守表章先哲興文善俗之功但此書僕用工二三十年别無他本又未得親㑹以决其事用是不敢盡發發去目録并事畧二冊可送則送湏不使吾書有求售不獲之嘆乃為佳耳又聞欲整徽州府總志此亦一大事僕徃時嘗有志於此盖朱大同先生所修者出於國初倉卒之際不惟山川古跡事多遺缺至於名臣賢士有勲業文章節義者今讀其傳反若庸常之流至於不當書者却又繁冗每不欲觀之厭其失倫也若太守公有意於此必須盡收六縣新舊志仍令各縣各里擇耆儒一二人廣收博采盡數寫出然後精擇而去取之庶可傳逺若止㨿舊本恐勞工費可惜又者鄉人多稱羅鄂州新安志謂無一字可動僕初意亦然後諦觀鄂州文字誠不可及至於叙事則其間大有可憾者盖鄂州父尚書公本出秦檜門下故於吾郡名人如王愈為王黼所嫉黄葆光為蔡京所害胡舜陟為秦檜所殺皆諱而不書後來方虚谷洪濳夫稍稍辨之僕間已收入文獻志中然大同先生總志悉仍其舊則緫志豈可不一整之而遽刻哉僕大病後凡此等事皆已束之髙閣因論及之又不覺忉忉至此殊可笑也承之暫歸草草布復惟情照不具
  復司馬通伯憲副書
  向承手教示及展轉數處乃到山齋坐是不得以時裁上今兹所得尊翰則李太守專人送至且云來使歸速始欲一布所懷而病後血氣衰减筆硯都廢將書復止者再三然惠教諄複義不得不少申一二僕自歸田連歳抱病至庚戌夏秋間㡬不救矣門生子弟取僕平日猥說若道一編之屬彚次鋟梓僕盖不知也杪冬疾少間乃始知之盖深懼出之太早必致人言可見執事之愛僕至深切矣僕生朱子之鄉服其遺教克少有立者實有罔極之㤙而恨報之無所也故誦其遺書玩索紬繹頗自以為勤苦竊意近世學者類未探朱子之心及其所學肯綮何在口誦手録鑚研訓釋只徒曰我學朱子云爾僕所以深憂大懼思有以拯之豈敢藉此為二陸之地於百世之後如執事所云者哉僕又何利於二陸而犯不韙之譏於天下哉執事以是編為抑朱扶陸又以為辱朱榮陸使誠有之則僕乃名教中罪不可逭之人而況其學之陋力之薄亦安能為之抑扶為之榮辱徒見其不知量耳然理之所在則有不可誣者但恐執事以髙明之資疾讀未能終巻又未始平心觀理止欲尊朱斥陸占上風爾此正朱門髙第知尊吾師而不知所以尊者觀朱子與諸葛誠之書殊使人愓然不能自已執事試取僕此編稍諦觀之曾有一字不出於朱子之自言者乎僕於中間不過提掇數語使人知朱子之為學泛觀約取知行並進故能集大成而憲來世如此使後之褊心自用者愧汗交下以求入德之門隨聲附影者不敢專一於口耳以求放心為之本則此學朱子庻㡬不墜而考之當時未有互相發也惟二陸生同時且其所言悉經朱子論㫁或異或同具有成說類聚而觀之求自得師云爾豈敢必人之同己哉不謂門生軰便爾公誦於人以致塵編上徹尊覽過蒙鐫諭敢不敬承但以朱子手書考之其於二陸始本異而終則同是編所載有目者可共見也今欲縷析於明者之前固更僕莫盡只如答項平甫一書亦不審執事曽一挂目否邪然竊意執事未必不疑非朱子之筆思欲删之而後快於心耳又不知此心視朱子之心果何如也若於此處見得則必有劃然無俟乎多言者矣然僕則豈敢以區區左見而不求天下之公是哉亦徒主於朱子之手書凛凛然若耳提面命云爾執事又以朱子之於二陸平生本未細考其遺餘甚是顯白此必更有所聞得之家傳或以獨見判其同異雖朱子復生亦不容自主其說者切望一一示教使此身幸而不死猶得以窺見大賢君子所學之淵懿誠有非淺見薄識所與知者豈非平生之一快歟若恐為仇家之地重後世之譏此尤見所以愛僕者無已也心感心感和定山年兄佳章惓惓此道警發益多況妙於語言可以追逐餘響無由奉答欽羡而已引領南望不勝馳情千萬為道自愛不宣
  復汪進之貢魁
  道理本公共如此氣駁力廢恒恐不能副所志不謂賢者卓見遂得我心之同然朋來之樂何以云喻第許與過當非所敢當是以三復珍收而不敢以示人也
  復黄碩夫縣尹
  鄉人方氏子囬得手書并所編刻新志非相念之厚不及此聞召命在即必有過家之便奉晤可期矣平江志所載若方連雲先生眞是宿軰其所著金陵紀聞如有全書轉録一本見惠用資鄙陋感感宋紀受終考一冊侑緘情照不悉
  復汪貢魁
  承問欲作祠堂以奉時祀而以未能復古為憾反覆來諭則其所以致疑者盖有三說其一謂古者祭皆自髙祖以下而或者以為庻人止可祭考妣是盖不能古者廟自天子以下皆有之謂自七廟以至一廟隨其世奉其主以為降殺而皆有夾室以藏祧主故髙祖之祭自庻人以上可通而廟數則不可僭後世大儒既凖之以立祠堂四龕之制則此亦不必泥矣其一謂祠堂之制尚右似與古人昭穆之分不合此最得之盖古者有堂事之祭有室事之祭堂事之祭太祖位南向左昭右穆以次而南室事之祭太祖位東向左昭右穆以次而東隨其屋宇寢門之制而為尊卑非眞尚右也後世尚右之說疑因古人室事之祭而為之故朱子亦因温公之舊而未之易若朱子禘祫議則又不為昭穆左右而發尚俟他日面悉其一謂小宗法當祭自高祖以下今令祖在堂宜以當之而於家為次適不得為後為禰此誠有難言者予舊亦嘗備考諸說盖禮廢既乆後世不能卒行幸而欲行又多掣肘故亦不能不從宜為之如伊川先生立祠堂制祭法明道子争之以為置明道於何地和靖尹公謂立祠自伊川始且引春秋奪嫡之說應之朱子亦以為未當及答潘立之書則又謂法制不立家自為俗若未能遽變古禮則且從俗可也支子之祭亦是如此且謂於宗子之家立主而祭其支子只用牌子形如木主而不判前後不為陷中及兩竅不為櫝以從降殺之義然則朱子此言實足下今日之所當師者愚淺之見固不能别有所同以副下問之盛心也人還匆匆布答欠莊惟尊恕不具
  復蕭昉司訓【閣老孟勤先生之子】
  承惠老先生尚約齋稿十冊披誦連夕乃知前軰大家氣充詞鬯誠非近世可及如瓊山先生所序者不勝健羡所諉後序此豈敢當況在病餘益不能上副雅意李上舍歸專此布謝幸心照不一
  與尚書旴江何公書
  生自屛居故山逺蒙教愛垂示諄切中嘗一奉起居不意去人不敢逕逹而返繼是抱病連歳瀕危再三賦質孱蹇無足道者邇聞謝政告歸甚駭聞聽夫以朝廷之上耆年宿德復有㡬人博洽古今練核庻務可以上贊皇猷下慰士望者又復幾人此豈獨為執事一人惜而已邪然來諭所謂㣲罪去為幸者其先見逺識益令人扼腕無已比日想軒從人已抵家神相多福輙因里吳琰訓導赴任之便專此上問小書二種附呈敢冀一一批誨庻獲自省得失而繼此請教尚多未由詳布乞倍萬調攝以副惓惓
  與李世賢祭酒書
  都憲佀公過下邑始知左右已在金陵㑹間又得聞見惠古句相與大噱不已人生出處從古到今正自如此何限如僕平日盖亦自揣甚明正使常常竊禄亦何益於世況中歳以來屢抱竒疾茍活幸矣他何足言所喜故人南來消息頗近停雲之思足少慰於水邉林下耳鄉友汪循前科經魁儘肯在學問上用功嘗一參孔陽又廷祥門下士也得善遇之為佳閒中亦時時有山歌野唱未得一一求教惟自玉以副斯文至望
  復汪希顔憲副
  恭諗榮除近藩少俟進擢凡在親黨之末増耀多矣使者來逺辱手書拳拳至情知感何極但猿鹿之蹤安於林野水飲木食無復餘念矣令郎大之行便謹此布謝惟珍攝以副一道之望不具
  復朱楨司訓
  鄙作已整過幸依此上石其中奬助及督工人名太多況復來者繼繼未已若盡書之只似行移體格不成文字矣凡已書未書者俱列名碑隂最宜古碑亦皆如此書篆就寫二汪公名銜皆學中所出表表者因之以勵後人可也文公二帖如命增入數言冗中不及致詳千萬照亮














  篁墩文集巻五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五十五   明 程敏政 撰書
  與鄭萬里書
  向承特書見示隱然以僕之復官當有所辭避庶幾古人進退從容之義捧誦再三知君子愛人以德其忠厚惻怛乃至於此莫知為報然竊有所陳以就正於有道者幸終聽之雖可否之决緩不及事或當有所示於後人亦君子不屑之教也僕每以為士之出處繫君臣之大義其擇義不可以不精其處己不可以不審豈待臨時而後有决志哉自古聖賢固不以不仕為高亦不以茍就為得若程朱之所為固後學之所法也辭受之間亦惟其當而已被責不辨復官不辭載之於書可以考見夫所以復官不辭者豈以一官之得失為榮辱哉正以君上操予奪之權臣子有勸懲之典係四方之傳聞乃帝王之盛德故雖伊川之嚴重剛毅至於復官之際無所辭焉誠以義之所重擇之宜精而非顧一己之私者也古人所以厲難進易退之節者豈謂是哉夫所謂難進易退者或禮貌之衰而不可留則去之或言不聽計不用而不可留則去之或被特召而懼其難合或受超擢而慮其非分則或再辭或終辭必得其志乃已豈姑欲從事於辭例如宋制而茍以異於人哉可辭則辭可無辭則無辭一出於誠心直道是乃聖賢為己之學豈以流俗之譏為前却也君實逺臣不得不辭晦叔世臣不得不起豈非當時亦有輕重於兩公者而伊川以義斷之若此乎至於文公被召必遜南軒被召即行者皆逺臣與世臣之義不同也僕雖不敢上擬申公南軒然世受國恩則宜無不同者僕之無似自知甚明向以妄庸大與世忤果若人言則竄投不足以盡荷主上大恩但俾歸去其鄉今一旦復其舊官昭雪其幽枉天地之德日月之明豈特一人之私幸而已如此而控辭於義安所擇哉若稍有偃蹇則疑若出於忿懟不平之餘恐於大義有所不可歴選先正出處之際亦未有見其可者入謝之後或驅䇿之不前或職業之難稱則如伊川所謂受一月之俸然後隨吾所欲者是誠在我豈敢勤公議而自取再辱哉鄊兄平素愛僕最深故敢以此言上告惟明者亮之
  答汪僉憲書
  近得寄示書謂僕所葺心經附註大意與道一編同且謂尊德性道問學修德凝道之大端乃朱先生定論其改道問學齋為尊德性所以警學者支離耳奉誦再三知行部之暇不廢簡册所養益深所得益粹欽羡無己僕性迂僻而獨喜誦朱子之書至行坐與俱寢食幾廢竊幸稍窺其一二以自得師云爾非敢必人之同己也至於道一編所葺則皆㨿朱子成説書之觀者不審殆以僕為陸氏之學每自訟何苦而必犯此不韙之譏盖亦君子謂其有所疑於心而不敢强焉者也夫尊德性道問學二者初學小子便能知之然皆不過吟諷於口其能體諸身而騐諸心者盖鮮也僕不佞請試言之而左右聽焉夫所謂尊德性者知吾身之所得皆出於天則無毫髪食息之不當謹若中庸之戒慎玉藻之九容是也所謂道問學者知天下無一事而非分内則無一事而非學如大學之格致論語之博約是也古之人自八歳以下悉入小學其所學者大抵多尊德性之事故至十有五歳則志氣堅定德性之尊十且八九然後入大學而以格物為首事今之人未嘗有小學工夫一日乃遽侈然從事於大學故其至於躐等陵節而無成惟朱子深見古人立教之意故以之註大學第五章曰始教見格致之非小學首事也知而謂之已知窮而謂之益窮皆因小學工夫已十八九而後可施格致工夫求至其極也又以之註中庸第二十七章曰非存心無以致知玩非無二字則有以見尊德性者其本也存心者又不可以不致知玩又之一字則有以見道問學者其輔也大抵尊德性道問學只是一事如尊德性者制外養中而道問學則求其制外養中之詳尊德性者由中應外而道問學則求其由中應外之節即大學所謂求至其極者實非兩種也日用之間每有所學即體之於身驗之於心而無性外之學事外之理是乃朱子繼往開來之業而後學有罔極之恩者也其為門人改道問學齋為尊德性而左右以為警學者支離豈不亦有見於是乎孟子曰學問之道無他焉求其放心而已矣聖賢立言垂教無非欲學者於身心用功而學朱子之學者漸失其本意乃謂朱子得之道問學為多盖非惟不知所謂尊德性亦并不知為何云道問學而道問學者何用也其在宋末元盛之時學者於六經四書纂訂編綴曰集義曰附録曰纂䟽曰集成曰講義曰通考曰發明曰紀聞曰管窺曰輯釋曰章圖曰音考曰口義曰通㫖棼起蝟興不可數計六經註脚抑又倍之東山趙氏謂近來前輩著述殆類夫借僕鋪面張君錦繡者如欲以是而為朱子之的傳咎陸氏於既往不亦過乎說者謂朱子之學有傳陸氏之學無傳以其學之似禪也夫此道自孟子而後幾千五百年曷嘗有傳之者顧以此為優劣既非所以服人而宋元諸儒如前所云者謂其能得朱子道問學之的傳可不可乎陸氏之學固未暇論也左右謂朱陸二先生同主性善同是堯舜同非桀紂同知善之當好惡之當惡未始不一而進為之方則不同矣夫其主性善而是堯舜非桀紂知善之當好惡之當惡是皆道問學之極功不知此外更有何等進為之方誠有非淺陋可及者矣今去朱子三百年人誦其書家傳其業顧未有小學追補之功而又以記誦詞章之工拙為學問之淺深視晩宋盛元諸儒更出其下此僕所以大懼而不敢茍為異同者也陸氏之學己備道一編中而朱子晩年以尊德性為重見於書者可考也今畧舉數條為左右誦之其一語門人曰某向來説得尊德性一邊輕了今覺得未是上面一截便是坯子有這坯子學問之功方有指處其一節賀孫問往前承誨只就窮理說比來如尊德性一節數䝉提警此意是如何曰覺諸公近日去理㑹窮理工夫多又自漸漸不著身已此載之語録者也其一答項平父曰子思以來教人之法惟尊德性道問學兩事今子静所說專是尊德性事而某平日所論却是道問學上多了今當反身用力去短集長庶幾不堕一偏爾其答黄直卿曰為學直是在要立本考較異同研究纎悉此是向來定本之誤今幸見得却煩勇革不可茍避譏笑誤人此載之文集者也朱子之言痛切懇到一至於是則其所望於及門之士與後學者可謂極矣左右試取而諦觀之勿横一己之見而廢聾瞽之說則將犂然以解渙然以釋亦何俟於譊譊而後有得於心哉逺惟左右博學美才高出鄉里正言直道増重士林嘉績茂恩不日可俟矧在姻末注望尤深更乞於先正朱子之書沉潛玩索務得其㫖趣所在勿作一讀便了而於諸子之言亦須悉其首尾然後判其得失考求歸宿彼我無嫌示家學之成規踵先賢之大業區區誠不能不有企於賢者僕自牽復到京百無寸補濫塵講席惶恐奚勝以左右相愛之深不覺傾倒因風鐫諭俾得再盡所聞幸惠大矣維時盛暑良覿未由千萬為道自重不宣
  寄李祭酒世賢書
  僕在家即聞有令先夫人之喪擬託人致香為敬未有便者今兹北行又值老母在舟未得躬奠少盡平日交承之契遥望虞山感悼而已粗帛一端奠儀寄上几筵用申下悃幸不見罪僕久安田野荷聖明不棄但多病之餘懶於再出出亦何補於時徒以世臣義重不敢不一造闕拜昭雪之恩異時揣分當别作進退之計爾此乃曲以先生素愛之深故一言之客舟匆匆不盡所欲言惟節哀順變以襄大事不宣
  簡李貞伯太僕
  篁墩録中欲得先生一言求之二十年矣今兹之來過䝉慨諾此豈直一時之幸而已更得親賜一書永為家寳幸甚幸甚春秋屬詞六冊餘書六冊少充書府一籖更有數冊將為京中人事俟後當别印寄也夜來厚擾附此上謝今日君謙儀部家會飲又當聽教餘不一一
  辭吳縣長洲史邢二尹却贐禮
  在吳門八日承館遇之勤燕餞之厚非一言可罄若加贐之禮誠所不安况都憲公同年之義本欲稍得薪米少濟困途恐意不出此是以三復高情而不敢留也餘在舎姪生員曽面悉千萬加察
  與沈石田書
  餞以新圖副之傑作明其出處加以規箴厚義高懐出常情萬萬僕以三月四日扺京口因便附此上謝所許妙染既以執筆當賜玉成不至中輟也己令曽姪奉候不能多言乞心矚幸甚
  復山東巡撫王都憲景明書
  逺承遣舎人追送台翰及惠書録一封非鄉曲斯文愛厚不及此東望拜嘉不勝感感人還專此上謝憫雨匆匆際計左右為國焦勞尚謹起居以副輿望
  復山東憲副汪希顔書
  聞有登萊之行不得會叙甚切怏怏至臨清得一書知興居之詳甚連窩驛水次燈下已就寢矣忽又奉手書親戚勤惓之情何以克當第舟人多病急欲登陸不能奉候也人還專此拜覆千萬惟心照不宣
  復兖州太守許同年季升書
  去歳在山中聞有兖州之命不勝悵怏知執事必不以夷險介意也然直道而行士氣益振族姪儀過家備道友朋相愛之切何以當此尊候惓惓於僕意有甚焉滋陽丞來賫到手書副以多儀登拜之際益深慚感人還專此上謝鄉墨二奩侑緘乞尊照不具
  復衍聖公書
  僕北上惟欲一拜闕里為快不意閘河水澁自沛縣起十日方至濟寧困途若此無復健志惟引領東望而已逺承遣使者來迓并致手書奉誦之際如接丰采聽教言不覺蹶然起立忘其委頓之勞也人還專此上謝鄉墨小書具如别緘惟尊照不具
  與于千戸文逺書
  祁門程進士嘗有一書計達尊聽矣卜築未完人事倥偬殊不及在家之樂况今歳亢旱酷熱公卿貴人以下渇死甚衆江南若未有也所幸閠五月廿八日一雨沾足晩禾尚可望也寒舎老穉逺託粗安凡百念親親之故早晚相規俾一獲立於寡過之地尤所望也
  與敏聰弟書
  小董兒來得賢弟寄書知家人無狀賢弟兩次决罰十分痛快新莊田土肯任其責非至親骨肉誰肯如此賢弟可及時令人耕種只是有勞費心今年京中大旱舉家抱病雖幸全可我亦三好兩惡做詩寫字都不奈煩手足疲困且是五十歳人又兼大病連年此後不消家人前去相擾亦不能數數寄書有事只令人來說可也祖墳亦望賢弟時時照管凡事可與鄉人和睦於官府中尤要省事至禱至禱襄毅公指揮叔父名望如在我與爾及中表兄弟共圖保守庶不使人非議所討諸兄弟名字生年月想己忘之便中寄我
  與南京守備蔣太監書
  台翰及所惠雙幣小僕程武歸得禮意兼隆何以克當拜嘉之際欣感無己生以四月廿二日抵京陛見之後碌碌班行莫能上報聖恩萬一徒増慚懼而已逺惟尊候留務多暇茂集蕃祉讜言累進邦畿奠安此非平昔經濟之志學問之功何以臻此柄用之期當不逺也因族人志温南還專此起居無可表忱朱子敬齋箴及繫辭二新帖奉備一覧維時盛暑乞謹重調䕶以膺寵召不宣
  與南京張學士廷祥書
  歳初得水南張氏所寄書值登舟之際披誦再三知教愛良厚非言可喻僕久安田野重以多病無能豈堪再出第以世受國恩此昭雪義須一到闕廷先正所謂受一月之俸然後隨所欲者撫時揣分别作進退之策爾惟高明俯念孤陋有可教者繼此得以下示僕當奉之周旋稍得置身寡過之地以不冐儒者之名為賜大矣春秋屬辭一部伊川手簡新刻二帖付上倥偬中布此欠莊逺惟為道自重以棟斯文萬萬幸甚
  與焦學士孟陽書
  僕自丙午歳與執事一别迨今將十年矣遭䜛被斥雖不盡同而此心耿耿期不相負於平生者計彼此不異也到京日即奉手書惠教勤惓雖骨肉何以踰此感激之餘又因以占吾兄處困以來所養益充所造益深非尋常可及諗此道之不孤也舊歳老母抱恙兩月方愈繼而妻病半載幾危矣而幸無事今歳二月初壎子病更危三月方起而僕素以羸弱多疾三好兩惡筆硯都廢是以執事之前久缺修奉亦以天日開明請教有日小小簡牘不足以盡間闊之懐也讀禮之暇孝履支持殊令人南向傾注無己在山中日曽有心經附註一書今取上呈中間不無舛見敢乞一一鐫諭因便示及當謹佩服以聽切劘之規也維時盛暑逺惟自愛以副友朋至望不宣
  與王原常僉憲書
  僕初到京僑居之日僅獲與契兄一見方圖欵叙而人事蝟興不數日間已聞旌斾西矣不勝悵悒恭諗宦履清嘉足慰逺想又於丘先生處獲觀戅庵老先生碑文事覈語詳真可傳記逺奉玩誦再三益令人景仰先猷不可復得徒切歛袵而已僕恩昭雪牽復故官再入講筵無私毫補益有愧故人多矣因舎姪孫程一入蜀之便草率布此少伸起居維時隆寒幸加調攝以迓光寵以副逺望
  與富溪用禮宗弟書
  到京五月初召入講筵八月初召仍舊日講時節恩禮俱仍舊但多病之軀舊學荒廢於主上無分寸之益祇自愧耳承寄佳什驟進可喜所需西疇處士哀輓與積慶堂敬恕軒詩俱在明春一併寄去忙廹不可言静中思之殊不若故山之樂也
  簡楊維立諭德
  宋尚書汪莊靖公大猷其先新安人遷居四明為南渡名臣而友朱子平日詩文奏議之類皆不曽見其碑文是樓政媿撰亦尋録未之獲也昨聞其宗後人與先生聯姻敢乞備作一書為達此意得㨿家藏者書録豈惟可以資寡陋而已盖僕近編新安文獻志凡出新安者皆欲登載以為山川之光若公者誠不可遺也千萬幸甚
  與巡撫直都憲張同年天瑞書
  邇者於㢘伯年兄處得惠書到墨君一紙小齋把玩清風襲人宛然故人在目而不知五六月之暑也未能以時布謝不勝惶恐今歳麥頗有秋敝鄉之人稍自蘇息但疫氣未消秋霜未至又不能不厪左右者之慮爾以閣下之才深達有素又加以愛國之忠孚於上下其何事不集何患之足慮哉執事想以例不來末由良覿間闊之懐未審何日可以奉教也
  與楊君謙儀部
  一别惠山倐己三月班行碌碌殊不足言第恐猿鹿之蹤不能忘於林藪間耳託鈔諸書計有次第王君卿去亦有託之渠承領慨然又不審可以得力否也謝臯父文集及陶穀清暇録兩種欲有所采閱幸先畀邇會吳府師尼語及琬琰遺文僕以嘗見失去兩册原本於尊處渠不覺起立然流涕悲不自勝云是祖物寳藏累代更借不盡所言因託僕轉吿左右乞以摹本入梓留原本還之使得逭於不孝之罪且云此事祖父被人戕賊於異鄉出於傳聞哀痛若割一旦有人言其無恙雖驚喜過望然半死半活未有定說非得一人以拯溺為心終不濟事而謂此事非託左右不可蓋其言如此故備以相達當必有善以副仁人孝子之至望也然此恐不宜辭之貞伯但取濟事足矣冗中布此不暇識語言惟心照不具
  復陜西提學楊僉憲應寧書
  公使人來忽奉手書披誦再三知左右深有意於不肖也然天下相知若左右者復幾何人以心相契固未敢公誦之耳所喜左右分憲以來文風一變不負所仰俾關西士子得所觀法且使人知儒者小録即有益於世若此斯文朋舊與有光焉表弟白質知縣賦性偏卞急屢嘗苦口殊不能改非得左右念僕之故大加警督何以自立千萬勿以其不可教而棄外之與僕受惠均矣人還專此上謝㑹晤未由乞為道自愛以副遐想
  與南京羅司成明仲書
  去歳恩昭雪牽復病散之軀豈得堪此旋聞執事入官留都大愜士望第僕離羣索居歳月滋久氣耗髪變荒廢學業不足為故人道也受一月之俸然後隨吾所欲者先指定本亦不敢不自勉爾因敝邑余生詣南雍便專此謝忱逺惟為道自重不備
  簡都憲屠同年朝宗
  奉領雲程次第辭金二册及華翰獲見大君子之詳及標履之介深慰嚮仰但恐筆力萎凡莫盡揄揚為歉謹當具藁庶不上涴佳紙也觀此紙時有客在坐似云齋宿節假之時未有哦詩作文之日不知與高明所見何如並以奉聞用博一笑
  復廷祥學士書
  邇者楊黄門南還嘗託致書緘春秋屬詞一部皆不審徹尊聽否使來承教手書並佳扇之贈拜受感感引疾終老於先生私計雖得第人望所屬大於此者當未滿也然有益風教則多矣孤陋之蹤未有請教之期臨風惘然乞倍萬保重以棟斯文幸甚
  復南京董尚矩侍郎書
  兩承惠書兼和鄙詩相念之情溢於言表久失裁答負罪良深蓋縁小兒自三月來得傷寒病甚危兩月方起鬱鬱之懐近日始紓且叨禄無補而去留之間未有善策有愧故人多矣因錢主事歸便草草布忱千萬恕詧不具
  答航濟川講經
  承録山遊題詠及徐司空倡和之作風簷展誦殊覺灑然如在西山蒼翠間不知塵鞅之覊暑暍之惱也手巻䟦尾竢過當勉為之十三日早赴北山陪祀册長老詩容歸日了還適為衍聖公題山水一絶附上亦可少見區區心事也
  與族姪師魯
  程謹才到一日所云整理諸書撥冗了得漸有次第待渠歸時一總寄去彦夫乃尊墓誌寄去已久彼累次書來又託孫郎中催取甚駭予意近得吾姪書云在李源十景册葉中急開取觀之始見大抵京師人事擾擾多不暇詳如此但當時行狀已不見欲添入者不知何事更得寫來為佳天爵敬之及吾姪今次提學所考如何承之亦有書來其學想益進矣蓋進學多在静中體之可驗也諸不能悉惟以時加策以副逺懐
  與致政學士江東之書
  奉别不覺十餘年世故鞅掌無足為先生道者蜀中人來恭詢道體安好甚慰斯文老成在者幾人不能不逺企清風而恨瞻承之無從也因何同知郜章赴官專此維時臨冬惟自愛以迓多祉不具
  復巡按雲南都憲張同年汝欽書
  邇承手書見示奉誦再三如接風采聽緒論不知暌違二十年之久也且諗起居清吉邊閫寧謐俾聖天子無有厥憂足占所學益用加歎歐陽僉憲書諭已徹見區區心事無容再贅也側聞公論久在老兄均勞之召旦夕間爾領教有期慰渇殊甚使還專此答謝鄉墨二笏侑忱惟尊照不宣
  簡祭酒林同年亨大
  承借東萊集舊本所補校者不獨入閩録一篇而已專吏奉納并借餘者俟總校過轉送國監補刋嘉惠後學功有所歸知必無靳也
  簡學士李同寅賔之
  賤體於趨走拜起皆不相礙但痰一作即牽絆作【闕】不相能方貼膏藥及服藥未見如何明日不免扶
  疾入朝承軫念下問不勝慰感專此奉復
  復巡按南直何都憲世光書
  去歳曽令小僕隨董侍郎南歸因付一書計達尊聽久矣使來復荷書見慰相念殊深感感近屢見當軸者備道左右化邑時事皆可推行列郡新安雖狹小不足展布然亦當在惠澤之下非特一人之私而已僕五十無聞濫塵講席何補聖明徒負竊禄之愧不足為賢者道使還專此布謝維時春首百冗相仍逺冀倍常保重以副寵眷不宣
  復青州徐中行推官書
  徐佐來得孟秋二日燈下書及白丸子一裹収訖承聞署印匆冗酬應不暇初政值此誠若不堪然便能受知上官大服民志上下交孚足占所學喜慰無量更得始終此心知舊之望也今歳進表官回嘗有二書一達巡撫公一達憲使公雖不足為左右重輕亦少盡故人之情而已僕血氣加衰百無所益思就閒局以了此生餘無可為故人道者南金春官必時時相見轉致一言殘暑尚炎惟自玉以慰逺想
  簡刑部楊主事志仁
  文懿公傳久未能脫稿正以事體重大非敢故為稽緩也然亦在數日内求教更乞以此意轉語秋官不罪幸甚文稿六册諸經說六册雜稿三册今具數於右暫留者悉明註在下容次第納還先此申覆
  復王庶子世賞
  元吉賢姪來得手書備悉甚慰甚慰第先生在逺不知舊歳事體宜有未相值悉者也盖僕到京師值老奸謀將復起羣喙觀望交訩之秋僕殆如一霜葉舞於風中亦不自料可至今日大抵士風之譊視往時更甚數倍自去冬來老奸既斃交訩者始寂然退聽先生入愬適當其時公論大明聞者咸喜盖福人為事常與好光景相㑹與羈人劣夫大相懸絶自然如此所大喜者通家故人同被誣枉次第昭雪可藉手以不辱先人誠主上莫大之恩無力可以圖報焉耳元吉來值壎子病危甚以此其至失照管計不為罪文書到日幸早収拾北來不審老夫人就養否老母暨拙荆皆屬筆致意先生未來時瓊山翁每見必汲汲其為賢者惓惓至意亦不可不知也惟千萬保愛以副逺想
  復詹存中簡
  近得寄來書并佳作及糖糕法藥一一収訖第到京之後公私交冗殊無一刻清思未能和答徒馳情於流塘上下山水間耳吳汶兄處人便草草布復其心事自具其書并附去惟賢父子始終其惠庶僕亦少分其作伐微功不虚叨其醽醁可笑也天寒筆凍不能盡所欲言逺惟心照不悉
  與致仕邊侍郎先振書
  一時交遊屈指無幾暌違之感計同此心也錢指揮往來備詢起居佳勝甚慰僕再塵班行無所補益况多病早衰旦暮間亦思歸耕瀛東奉晤之期可預卜也因縣尹便中草草布忱天暑方熾惟保愛以迓多祉
  簡付諸庶吉士
  詩家所謂穩熟者正以其措意寫景用字押韻處自有警策不鑿不竒非聊非粗著已而已節目如此願諸友更加進步不但取足於此乃為貴耳
  簡賓之學士
  連日坐冗未得再慰又值齋禁不勝歉然硃墨一函先奉去備用源續因喪其族人司正君給假未來來即叩夏布所售之處專人另報也三先生二十五日進講時已嘗亦皆戚然問其詳失於返命幸恕天氣寒燠不定惟早晚節哀自愛未間
  簡學士陸同年亷伯一
  藝文類聚傳寫不一轉加猥冗得執事鉛槧餘力手賜校閱理淆為整俾觀者免於厭煩為幸多矣謹當什襲以示後人知前輩作事可法而草草者可戒也伻還專此上謝山谷全集聞濟之言鈔録亦在數日可了隨當取至奉覽未間
  二
  尊諭以醫戒省事寡言以是不承數上候問日想益佳勝可出矣送徐都閫詩聞得已有藁千乞檢畀三五日内送去老者相促頗勤故也㑹孔暘樂用廷圭三同年醵禮四錢五分送士英京兆處專此付吿說郛久淹舘負罪負罪納上計三十八冊幸付典籖餘容面謝未間
  三
  歳晏春首人事相仍屢失候問聞貴恙漸減第未灑然脫體恒切懸懸鄙意欲尊候命人徧召諸醫與鄉戚友朋從長面計証當孰先劑當孰急自加斟酌庶治療有歸一至當之論而勿藥可期也恃愛之深義踰骨肉不能不盡布所懐惟照詧幸甚
  復致仕閣老尹先生書
  吳尹來承台翰示下披誦再三如面光霽奉教言慰感無量生荷聖恩昭雪到京百無一補邇者又徼冒進官増愧無已所需文字本非敢當但均意所屬亦不敢辭也吳尹行急連夜併成殊不足觀尚念門下之故大賜筆削庶可登梓不然棄之可也千里相望不敢盡所言惟倍萬保嗇以副顒望
  復學士于喬書
  伏聞令尊君繼太夫人相棄捐養令人怛然况在純孝何以堪此顧主上加念舊人䘏典優崇可無憾九泉左右亦當體此節哀勉圖大孝為慊耳令郎來京示書及厚儀収訖感感僕自昭雪復官以來無絲毫補報於聖學比者乃僥冐進官益深慚愧莫知所以為報也令郎南歸謹裒薄賻一封奠章一通付上外素幣一疋少充瓣香之忱逺近相望言不盡意惟照詧不宣
  簡復馬少卿宗勉
  承見畀食經諸方在寒舎始踰年百不及一與在尊處無異近始録完此方不知何人所傳乃爾不售奈何奉還一笑適又承遍和諸詩詞翰並佳附此以謝
  答福建憲副司馬通伯書
  逺承惠書及嘉幣一疋登受之餘愧感愧感僕自前歳荷主上昭雪再塵講席無絲毫補報載進官階實出非分所冀故人時加策勵庶免悔尤而來書奬予過厚令人赧然不已側聞憲節分駐海上時清多暇德業日新甚慰但向得手教云曽有長書託雲谷總戎見戒竟無下落倘獲檢出舊稿書畀得終教愛之意幸孰大焉專此布謝惟為道自重以迓多祉
  與汪大參親家文燦書
  逺承遣使惠書侑以賀儀過厚登受之餘愧感愧感僕自到京無絲毫上報聖學荷優寵僥進官階實出望外所冀至戚不棄迂左時加誨策庶免悔尤而奬予過厚非所望也老母及拙荆兒婦幸粗安不勞逺念人還專上謝萬一良覿未由乞自愛以迓多祉
  簡宗伯倪同年舜咨
  此璇璣圖本得之衍聖公者止讀得二百六十首近有人寫惠一紙亦讀得二百六十首今奉觀但寫頗精緻欲作一巻乞分付録者勿㸃汚發還幸幸尊處巻俟遲日納還未間
  與河間謝太守道顯書
  王地官來承語及郡志此久闕之典得高明垂意誠一邦之幸也河間雖古名郡最受兵燹文獻無得而徴僕每於傳記中有見即録出日積月累頗多因北奔走願莫之遂若果欲成之當勉自効以副雅意但須將各縣舊志畧命士人取修後數十年事跡無憚繁冗可一併寫來庶好采取以備成書也匆匆不盡所言惟尊照不具
  答仇東之教授
  承問胡氏繻葛倒懸之說此在春秋周桓王奪鄭莊公之政莊公不朝王牽諸侯伐之戰於繻葛王師大敗鄭人射中王肩盖自是而後王命不行於天下左氏所謂周鄭交惡如敵國然故胡氏以為戰國之漸倒懸者倒置之義也暑熾目昏未暇詳檢彷彿記是如此雨後稍凉不惜見過閒叙為佳
  復劉都憲時雍書
  逺承惠手劄及新書副以厚儀禮文過情収訖感感第病散之軀無絲毫上補聖明僥冐進官増愧而已修河之䟽憂國愛君不負所學公論翕然文懿老先生為不死矣扶持善類自處有人非左右之憂也人還專此起居兼致謝忱惟謹重服食以副士望不具
  復通政強同年廷貴書
  逺承汝欽汝問來得先太夫人之訃及尊候孝履支持且以誌銘見託本不敢當第鄉邦小子諗聞慈淑之行理宜有述而筆力委凡不足以發揮萬一負愧多矣兹因舎親趙守禦家人便附上粗幣二疋煩致几筵充瓣香之誠稽緩不罪惟節哀順變以襄大事未間
  簡皚東白善世
  所欠觀音閤記已久非有推托直以旋讀佛書欲少窺一二然後著筆庶不取笑觀者况所許楞嚴等經亦未見惠到故一遲至此耳日昨已將求文帖子置案上只三五日决然掇拾付還更不能破調自増業障也
  簡陳師召太常子貢士舉
  賢友來京不得從容少叙迨今耿耿令尊老先生之喪無以用情輙裒賻少許并奠文一通寄上見久要之義耳愧不腆也哀輓序未及稿呈值老親抱恙日夕憂懼容録寄上惟不咎稽緩萬萬
  與太傅殿學慎庵徐先生書
  自前歳詣闕下拜辭而南仰竊尊庇幸獲襄事顧終歳抱病幾殆者數四不能以時奉狀負罪萬千計盛德海涵不責禮於棄人也北望元台無任傾注專人上謝并候起居䘏典記二紙貽範集一部六册附上所賜銘文謹已刋入増輝家乘感極涕零第在倚廬莫知所以為報耳瞻覿未由逺冀倍萬保嗇以副海内之望不宣
  與李遜學
  前歳京師承惠奠禮哀章坐病未能裁謝久之聞有江右提學之行頗為駭異詞林作養幾人而轉用之若此左右固不以内外崇庳為欣戚也邇者修書之命下臨苫塊既非其人又非其時已具疏報辭矣因便輒一言之逺惟清照不次
  與大司馬馬先生
  敏政不孝釁鍾先妣荷台候賜奠賜賻兼與復奏給驛而南存殁之間感戴何極第不肖抵家抱病終歳不克以時上狀申謝負罪大矣兹者忽奉詔命驚惕不遑此實台司存念至情然僕尚在制中既非其人又非其時也因專人北上俯致謝忱并布哀悃惟時盛暑乞倍萬保嗇以副海内之望不次
  與楊介夫侍讀
  逺聞邸報進輔儲極雖苫塊中未敢輒與慶事而吾道増輝甚自慰也兹五月下旬忽奉詔㫖俾當書館總裁之副為之驚惕不能已巳是雖台司眷存美意然僕尚在制中既非其人又非其時也因家人入京之便一布之有可致力處為僕一言尤見至愛也
  與趙太常
  奉别不覺兩易寒署每京師人來恭詢老先生起居加健及諸位賢舅並臻佳裕甚慰逺想第僕抵家無日不病近日患疥不能動履惟理簡冊以度時日不足道也副總之命驚惕殊甚况在制中既非其人又非其時也專令程戎詣京事在面白本府奏繳開壙文册亦望拜該科該部大人處一言青目為感汪錫十分聰明已送入休寧縣學敏亨敏庸及塏姪俱送入學朱儀于恩俱送歙學僕在家止幹此一事雖不知日後成就如何然使之周旋禮義之場少得寡過以不墜先業亦云幸矣弟媳母子俱安好不勞逺念也老先生前不另書乞道言萬萬
  書與仇訓導
  歳前得手書見以東之為名甚駭急啓而視之乃知有易名之說字遂翁矣否極必通遂將自此始乎僕自抵家棲息山堂編刻新安文獻志千餘板幾定第衰病轉作不時又無可相吿語者思得遂翁來一講快何如耶倚廬聞召不勝驚惕是雖台司記存之美意然僕尚在制中既非其人又非其時也因令程戎入京草草為此舎親處新刻道命録一書附上不必多示人也
  與白司冦先生
  僕扶櫬南歸荷台候賜奠至再慰諭勤惓非鄉曲愛厚何以獲此第苫塊餘息抱病終年不能以時上謝負罪深矣邇者忽奉詔㫖使當書館總裁之副為之驚惕不能已巳此固出於老先生記存美意然在不肖則豈敢當為是專令家人程戎入京布此哀悃惟賜一言俾得終制而後供職則公義私情庶幾兩盡可否更乞賜教為幸未由良覿乞倍萬保嗇以副宸眷不次
  與傅亞卿書
  奉别既久屢承致聲抱病經年未能裁答計執事汪度不責禮於苫塊之鄙人也倚廬聞召驚惕不遑此實台司記存之美意但僕尚在制中既非其人又非其時也恃愛輒一言之墨二奩侑緘惟尊照不次
  與楊學士
  邇得手教及奏藁諷誦再三知左右為詞林増氣若此争坐之帖臺參之書當傳其内一事而占之則他日柄用又可知也僕抱病倚廬無復世念忽奉召命驚惕不遑此固左右推引之美意然僕尚在制中既非其人又非其時也因家人入京專此布悃進講之暇諸老先生之前一言及之俾得終制而後供職乃至愛也逺惟心照不次
  與林祭酒書
  僕自前歳秋拜辭而南一向抱病殊無寧日荷先生不棄屢辱賜教雖骨肉無踰此僕雖至愚豈敢不自厲以上副至意耶邇者恭諗晉亞秩宗少慰士望而先生方以為憂私竊自念先生之憂固僕之憂也副總之命下臨苫塊僕豈承當又恐轉喉觸諱其取憂有加於前爾家人程戎北上專令進謁用致逺忱惟鑒納不次
  與周司徒
  邇者恭諗榮拜渙恩司邦政兼復令嗣高踵世科斯文之大慶也顧在倚廬未敢輒與慶事尚竢異時總布下悃而汪度海涵反辱手教及名香佳帖之惠通家契分有加於前登拜之餘慚悚殊甚僕自南歸即抱疾墓左無復世念不謂台司曲賜記存俾當書局但非其人又非其時也輒因家人入京之便專此布謝惟尊照不次
  與徐司空書
  敏政不孝釁鍾先妣荷左右念及通家曲感賜葬之cq=611典義踰骨肉稱報無由耳惟有銘刻而已恭諗正位六卿士心允惬第在苫塊中未敢輒與慶事姑竢到京之日少展此誠倚廬聞召驚惕不遑况僕尚在制中既非其人又非其時也因家人入京專此布謝逺惟尊照不次
  簡顔通守
  考郡志宋國子祭酒汪公澥其先歙人徙居旌德兹僕編刻新安文獻志欲附入之惜其制作遺文行實碑誌之屬莫得而詳也乞委旌德令君詢其子孫一録見寄使先朝名賢光逺有耀俾無遺珠之歎非斯文之幸歟刻梓垂成得便挂意萬萬
  與師魯姪
  士之出處自有定分以師魯之種學績文豈在人下而秋試乃不得預謂非命可乎然亦盡其在已者以俟天定而已戴寳之李彦夫亦嘗遭此不必逺引也
  篁墩文集巻五十五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五十六   明 程敏政 撰箴 銘 贊
  慎言箴
  宣諸口者非先王之格言著之手者非太上之立言然則爾之言也亦烏足以顧已之行而探道之原乎必不得已而宣諸口則不為行之咎必不得已而著之手則不為道之疚慎之慎之爾無喪厥守乎
  亷正平恕銘
  陽曲趙侯廷璋今之聞人也少從大將軍擊閩湘能以不殺為功士林韙之洎今天子初以錦衣鎮撫實司詔獄求亷正平恕者簡任之大臣以侯對制可已而刑清譽興不負慎選侯之客姚林先生取玉音四語約能言者播之聲詩史官程敏政與侯婣家也著銘以相之
  亷奚疚乎矯激不情正奚尤乎賣直沽名齊物之平䝉叟之過姑息之恕叔季之禍四美爰具侃侃趙侯錦衣武弁帝曰汝休相古司刑長我王國士曰敬忌尉曰審克有亷斯永有平斯衡正固以貞恕恤以矜懿此趙侯允文且武是是非非永鑒於古侯靡深文聿慎祥刑侯靡黷武式謝佳兵我銘勗哉保終如始以崇禄位以篤孫子
  白石硯銘
  知白守黒者所以反朴以尚白者雄所以解嘲胡為乎反朴者務為我之學解嘲者立他人之朝不曰白乎湼而不緇此吾陶之可交也然則其人如玉豈陳可得而終淆哉
  羅太史明仲像賛
  予與明仲在史館十年於天下古今事成敗得失蓋無所不論而傾倒上下出於世人耳目之所駭者未嘗不主於理以求其是盖攷之愈多而推之愈宻予自知其弗如也予嘗觀其像惜其才足以勝重而致逺顧日與予軰僕僕然從事乎鉛槧之間又懼夫觀者得其外而不悉其中之所有也賛其上以張之
  詞鋒足以雄人而不為非聖之論才力足以尊主而不為致伯之圖競葩藻者吾悲其逐末酣富貴者吾詈其合汙然望之無魁人介士之勇即之如貴游公子之都予固疑瞰晉公者不知其藴匡時之長策相留侯者孰訊其為命世之丈夫也歟
  張駕部汝弼小像贊
  長不滿六尺而標榜一時視不及㝷丈而傲睨千古四十而策名甲科五十而為郎駕部雅懐形乎善謔任從流俗之譏直道類乎徑情不懼長官之忤觀其外亦自見其有為要其中不可謂之無主至其豪吟格調足以號召詩壇顚筆風神足以縱横書圃是固將希蹤昔賢而後足以盡吾汝弼甫邪
  刑部過郎中大璞像贊
  此吾同年友刑部郎過大璞也非今法吏之容故不刻以為公有古君子之風故不阿以為同即其外之敬正而知其内之靖共然則坐諸西曹方人爵之未艾升諸東序固天球之既礱者歟
  工部吳主事璚林醉歸圖贊
  宋太平興國三年賜進士宴于璚林苑當時榮之遂成故事國朝進士賜恩榮宴于禮部而人猶習稱之工部主事吳君文盛舉成化壬辰進士第善繪者為作璚林醉歸之圖間持示予予因吿曰士之與此亦誠可謂榮乎然必有以副之為貴君以春秋領南畿鄉薦甚高又魁禮部其為名進士也固宜况乎平直之行秀敏之資同年譽之無間言則他日出色於是榜者將有望焉予與君同邑人賛其上以勗之
  其氣飄逸如雲鵠之既翔其容粹温如天球之未琢花香和宫醖之釀草色藉恩袍之濯敷言玉陛應千載之昌期通籍金閨荷一時之優渥撫繪事以如新覺風光之未邈惟上不負昭代之君斯下不負平生之學也
  績溪宗家守悅處士遺像賛
  此處士程君守悅之遺像也處士新安世家子自號道軒而其行已接物率無愧於古者有道之士予盖與之同所出而宦學逺外不及見也見其子鄉貢進士傅於京師因請為之賛賛曰
  氣味芳薫澹芝蘭之春馥丰姿蒼健凛松檜之冬青口不談市井之語足不踐守令之庭其處兄弟也誓起家於共㸑其訓子孫也重發跡於通經企先民之淑慎作後進之儀刑是固將有光於伯子之裔而求無愧於中郎之銘者歟
  口宗家處士雲像賛
  儼乎中丞祖武斯䋲展也端明斯文是承匪鐘鼎以為貴而丘壑之為情惟鄉之楨惟族之英是盖將有立於斯世而不沗其所生者歟
  口汪君清隱像賛
  胡墊乎巾而賢者慕其高胡被乎褐而强者歛其豪其凝然若有思者懼隳祖之武其凛然若不勝者乃幹父之勞雅不修於邉幅何遽慘於焄蒿同姓者誰無慚於越公之胄而若人者獨有聲於水之臯也
  退思齋箴
  鄧守南昌鍾君仲以退思名其齋舊寅友張君廷祥記之悉矣爰撮其語為之箴
  維人有心胡寧不思一念之起匪公即私矧伊在公或絆於禮思盡乃忠以逺其恥爰及燕處此心易馳百慮營營遂弗可持相古哲人退食靡惰思厥攸為求補其過於乎退修實進之基弗慎其獨餘奚以為守居是顔有美鍾子箴以相之保終維始
  善慶堂銘
  旌德江氏家有善慶之堂歙之鄉先生鮑君寧記之謂其後必有大其門者後若干年江氏子漢舉進士為戸部主事足徴其言予猶意其慶之未艾也銘以相之
  猗江氏家古旌累世樂善家用貞如淵水非溝坑其瀦既久發必閎維漢生江之英擢科選屬司徒卿善有續慶乃贏高堂奕奕徴斯銘
  方鸜鵒端溪紫硯銘
  紫英内潛其色之揚素秉外著其形之方鳥跡未冺有開厥祥心畫之利儒道之昌
  王學録先生像賛
  此國子學録洛陽王先生之像也其學篤實不工聲律以為文其行真淳不矜智術以為事故其氣也冲然弗乖其容也凝然弗肆宜冠冕乎國庠以陶鎔乎多士殫授業解惑之勞起㝷壑經丘之志要其成亦庶幾君子之儒究其極殆不止成人之次介景福於暮年遺大安於後嗣盖求諸中既已免夫愧怍之懐則觀其外自當得夫言貌之似也
  王夫人賛
  故安慶太守洛陽周公有二女焉其長歸大學士李文達先生其次歸國子學録王君並以謹禮聞此則王夫人之像也李夫人不鄙不肖妻之以子故嘗得拜王夫人於堂下聆教言謹再拜稽首而為之賛
  少侍親於大郡不以富多長相夫於太學不以儉少賢明之性得諸天者既深清謹之行施諸身者非矯家訓可比經師内政不殊民表神雍既穆紛向日之叢藼貌莊而嚴挺凌霜之蒼篠觀夫容德之孔嘉知其眉壽之方兆也
  如在軒箴
  走遵禮制作祠於正寢之東以奉四代神主又作堂於祠之東以奉五祀堂之東别為齋居一間榜曰如在取先聖祭如在祭神如神在之義也走身為宗子而官大夫弗敢僣也弗敢黷也爰作箴儆常目在之以求不負承家之道云爾
  高曽祖禰祔位相仍惟兹四代小宗是承竈霤厲門司命首事惟兹五神大夫攸禩祇奉有所䖍告以時兾蠁兾假念兹在兹其在伊何焄蒿悽愴如聆其聲如覿其狀致慤而著致愛而存福我後嗣孰尸其根敬而不謟逺而不射奠我有家孰宰其職祝號既定牲幣有常奕奕齊居作之在傍内外一誠幽明一理聖訓昭然敢不修已
  婺源王慶昶處士像賛
  上拓乎先業者有田有廬下啓其後賢者有詩有書備丘園隱居之福獲忠厚長者之譽盖觀其貌之淳可知其内舉其行之大可得其餘也
  婺源韶軒戴善美處士像賛
  生雖後而業光於前貌雖今而心存乎古林泉之樂無羡乎膏梁子孫之賢有加於簮組是盖生于朱子之鄉而為戴氏之父者歟
  故元筠軒三峯二唐先生遺像賛
  以天倫則父子之親以道學則師生之義蒼顔高古若橋梓之凌雲和氣雍容如鳯凰之瑞世惜乎教成於國而不獲棟乎明堂私淑諸人而不獲鳴乎盛治然遺書所載一皆仁義之言流慶所鍾迭産芝蘭之裔生雖隔乎古今圖幸瞻於光霽嗚呼此殆謝賔客而燕處於家庭之時抑將進諸生而講道於書堂之際乎
  大畈汪君道全像賛
  以越國公之胄生朱子之鄉不馳騖於利名之域喜翺翔於翰墨之塲其性淳而無競其儀簡而有章是殆慕古人於千載而淑後進於一方者歟
  陪郭十二宗叔處士夫婦像賛
  其性恂恂其容肅肅善積有餘心恆不足慶源既逺眉壽益長鄉國之望子孫之昌
  毓彼良族配我名宗賢明其行淑慎其容胡不永齡溘然長逝潜德之光内範之懿
  敬養齋箴
  古者人生必先之小學而後進於大學故其功有漸而性可成後世小學書亡人喜躐等任天資以行已而性學寖㣲其久矣程朱二大儒悲學之後時者無所致力為發敬之一言為追補養䝉之方由是人有所持循而性學可漸復也子朱子又嘗為之箴學者亦誦法乎此而已川汪永莊氏以敬養名其齋予懼斯名之不易副也箴以勗之
  惟人之生性本天賦䝉以養之庶全所付世降俗下孰正於䝉大學之基終焉莫崇補過有方曰在乎敬匪一其心曷端其行如水蓄源逺而彌長如木滋根久而彌芳惟人所同克全者鮮敬養不息大學可勉繹敬之義莫詳考亭勗哉君子靈䑓是銘
  新安程氏綂宗世譜銘
  世譜既成吿我宗氏各永寳之貽爾後嗣慎毋不肖褻焉售焉名黜於廟罪聲於官
  金醫官萬鎰像賛
  生江南而類河朔之人居林下而尚軒岐之學名素重於鄉評身遂膺乎天爵衍慶於後將不沗侍中七葉之傳獲壽於天亦何俟劉安九轉之藥然則文獻之足徴者豈丹青之可託乎
  故元陳弗齋先生遺像賛
  從仕郎元判通州前知休寧縣弗齋先生陳公宜孫與先縣尉公隆俱以保境全民祠於學之遺愛堂此陳公遺像也世孫儒學生鰲出以相示不勝景行世契之私敬為之賛
  即其容知其有活民之功考其行知其有惠民之政此先達之可尊而典刑之尚存也有開厥家有淑其鄉斯德之光斯後之昌
  高安宗家處士敬之像賛
  此婺源高安宗家處士敬之之像也行以温公為法而嚴於正家學以考亭為師而先於謹獨潔身不汙於亂世好古不牽於流俗盖熟於胸者不操而存故嚴於外者不持而肅景瞻金玉之姿託共詩書之族撫先澤以何窮兾後人之善續
  故司直汪蓉峯先生遺像賛
  此洪武中左春坊左司直郎蓉峯汪先生之像也其孫監察御史奎出視敏政敬為賛曰
  早生亂世而有潔身之節晚際興運而著格心之功學足以起俗習之陋德足以延世業之隆顧典刑之不逺肅冠佩之在躬後生何幸宦轍偶同願益遵乎餘矩庶少步於芳蹤
  止齋銘
  僉憲汪君希顔顧名思義自號止齋然論語未見其止有二說朱傳以止為吾止也之止古注以止為止至善之止兩說相須其義乃足因為之銘
  孰不當止畫於中途其遂止也伊誰之辜孰所當止歸於有極乃弗止焉伊誰之失辜也宜戒失也宜勉孰希顔兮請諟斯扁
  永年縣丞致仕朱楙像賛【楙文公八世孫運使之弟】
  觀其外如豹之隱霧察其内如玉之韞輝處家庭而有難弟之譽登宦籍而無負丞之譏學已成而益勵仕方亨而遽歸此其世澤之延逺自於宋而家聲之振益光於徽也
  山斗宗老士修遺像賛
  貽後有譜奉先有祠莫大二者自翁發之既肅既雍有淑其像一族之師一鄉之望
  宣聖杏壇圖像
  有壇斯杏有操猗蘭知德者鮮行道之難繼體舜文不在高位大雅遺音被於萬世
  烟溪義渡銘
  烟溪在歙南烟村之境水駛而難於橋往來者恒以為病澤富王君旭作舟濟之亭其旁以憇待渡者捐田定約束為久計衆名之曰烟溪義渡予為之銘
  維歙之南川陸孔長烟村霏霏烟渡湯湯弗便於行勢不可梁孰憇吾亭孰濟吾航澤富王君與物為利孰告困兮我亭以憇孰病涉兮我航以濟其心希仁其事則義豈無有司弗䆒於心豈無富人孰捐之金我銘以詩於彼溪潯昭示來者嗣其德音
  吳郡李員外應禎像賛
  此南京武選員外郎范菴李君應禎之像也體幹雖弱而内則腴宦轍雖滯而氣則舒所存者經濟之志所讀者聖賢之書昌言九重而獲譴也不見其不足崇階五品而寖顯也不見其有餘故其才益充而慕先憂之范學益進而希寡過之蘧惜乎天性好惡之公或以之致毁平生詞翰之末大以之得譽也
  吳醫顧翁遺像賛
  醫本乎儒軒轅授岐伯之書而君誦之有餘醫通於仙軒轅得廣成之傳而君求之甚堅然則深衣大帶徒見其外松神鶴容孰測其中葑溪溶溶福山杳杳安知非當夫九轉之後而立於八極之表者歟
  九龍山樵陸楙成像賛
  其面之晬然也若童其目之烱然也如鶴人高其論說而不知其筆端風雨世重其丹青而莫識其胷中丘壑名不染於薦書行方登於鄉約是固將輕富貴以終身伍耕漁而自樂者歟
  潤醫喜君遺像賛
  玉鑑氷壺其貌之清古檜蒼筠其性之貞刑于妻而以節顯廸其子而以醫鳴著述比陽秋之筆姓名高月旦之評撫遺容之尚在儼没世而如生者也
  五羊鍾太守遺像賛
  此鍾太守之像也嗚呼不見其人而見其真雍雍冠佩肅肅風神惟箕裘之有子惟俎豆之在民而知為盛德之士循良之臣也哉
  靈玉銘
  水蒼之璧來吳門空中秀外栗且温得之者誰趙孟孫有客圖之世寳存
  蹇齋箴
  山上有水其卦為蹇君子像之於以自反修我之德俟彼之時處蹇之道庶其在兹有蘇一生乾名張氏其學鉤深有得於此孰竒其數而寡其諧爰摘是蹇以名吾齋蹇極而紓理勢所有王臣匪躬勗子於後困心衡慮無忘斯居既以箴爾亦以儆予
  國學正達君像賛
  此國子學正京口達君頴之像也君為元忠介公達善五世孫勤其身以淑諸人甚久知者策其才位當不止此也賛曰
  可為師者其學之充可用世者其才之通目澄澄以霄烱氣浩浩而春融奮志起忠賢之後趨時恥流俗之同觀者固當因其外而得其中也哉
  南監太常安成劉先生小像賛
  此南京太常卿掌國子事安成劉先生舉庚午解元之像也挺挺弱齡學與行隆肅肅癯容才兼氣充程世之文誅心之筆多士彚征孰敢第一維兹首選發軔名途極於端揆人望乃孚如向之忠如筠之正令德載崇觀者起敬
  河南同守王汝璧像賛
  此吾友王君汝璧之像君嘗守一州佐兩郡兼循吏能吏而有之然未足以盡君也賛以期之賛曰
  松檜蒼蒼其色之正鐡石岩岩其氣之勁不茍止而妄隨不滛視而傾聽守邉州則有折衝之勞遇歉歳則有活民之政殆無施而不宜亦何職之弗稱乃若分司握三尺之拳專城秉一麾之命庶幾盡材力之所長致功名之聿盛也
  宗老文彬處士像賛
  蓊然如松者其體之豐盎然如春者其貌之融少也有江海俊遊之氣晚也有山林逸士之風庭訓日嚴子出名流之右鄉儀歳舉位尊諸老之中又何必讀參同服丹鉛而後知其壽之永歴通顯致青紫而後見其福之隆哉
  環溪宗老鏐處士像賛
  其容之莊其性之良世學本遺安之塾家風見孝友之堂往者有嚴則嗣葺乎宗譜來者有恤則剏成乎義倉鄉閭起懐賢之感子孫享作善之祥豈非中表聮姻得考亭之私淑淵源分演相水之流芳者歟
  婺源胡處士夫婦像賛【貢士濬之父】
  有偉一人安定之孫其性醇謹其容粹温遺訓載編曰晦而尊先業載營曰仆而存胡不引年薄俗攸敦顯有令子克大其門湖水膏渟山雲翠屯孰其起之明經具論
  有淑一人忠壯之後貞容有章至性不茍夫君克諧曰此嘉耦子女克成曰此賢母家道之興壼範之守胡畀以德而嗇其壽所享雖亷所培則厚荆布高風鄉閭稱首
  吕卣進士北闕謝恩圖賛
  雋永之器淑慎之姿儼旒扆之在御整袍笏而深思其心隱憂者懼恩之難報其色外喜者幸學之得施肯圖榮於瑣瑣誓竭力以孜孜是正其策名黄榜之後待漏金門之時乎
  神樂觀史道士像賛【祭酒陳方菴先生之戚】
  有渥丹之好容有凌虚之逸志於客之佳者能審所從於物之清者能知所嗜丰標或類乎晉人方技不淪於漢士賛莫盡其天真畫亦得夫形似是盖吳其居史其氏記言其名尚書其字嘗於祭酒通家而於郊壇供事者歟
  立身銘
  吾友中書舎人壽昌徐君敬夫得康齋吳與弼先生立身二大字以畀其子晫間請教於予予重敬夫之善居其子也為銘以相之銘曰
  徐父愛子思植其身徐子奉父勿辱其親立心之臧立身之要我作銘詩相爾家教
  古林黄處士像賛【世瑞之父】
  有古人心術有儒者氣象有世族家風有聘君德望惜未從其人於几杖之間徒想其形於丹青之上也
  山陽楊孝子像賛
  此山陽楊孝子之像也孝子諱旻有至性親喪廬於墓三年詔旌其門曰孝子中歳失偶不再娶人稱為義夫抱遺經為里塾師學者號怡菴先生晩以其子大理寺丞理之貴被勅封刑科給事中羣行焯焯著於家以及其鄉見重於有司而上達於天子之庭久矣然世不名以其文學不名以其官封而獨槩之曰孝子者以其德弗以其爵以其行弗以其文也孝子以就養居京師年八十而卒其介子珍奔訃來與大理君皆執喪盡禮人益以是知孝子之教以身與天之錫類於善人者蓋不誣也走與大理君進士同年有通家之誼敬拜遺像著其行之畧而為之賛
  蒼檜凌秋其容之古雅黄流注玉其氣之粹温瞻夫外之所著識其中之所存盖為學不專於口耳故操行無愧於乾坤侃侃名郎有褒其勅言言孝子有賁其門趨庭顯一經之傳不為不樂捐舘躋八袠之壽不為不尊流俗以振薄夫用敦是固將聿樹風聲逺追蹤於前史永錫爾類益垂慶於後昆者歟
  大畈封刑部主事汪公像賛
  此封承德郎刑部主事質菴汪公之像氣充而健色秀而腴其課耕也為上畯其篤行也為良儒前芳克踵乎百世之録嗣子無愧於千里之駒一命貤封恩有昭乎綸綍諸孫衍慶樂無既於桑榆正僊齡之可少塵刼於難逾其德未冺者固永裕於大畈詩書之族其神不死者疑尚遊于紫陽山水之區也
  福建汪憲副希顔像賛
  此中憲大夫福建提刑按察副使汪公希顔之像性明以達貌敬而和其學擅春秋之業其才堪政事之科埒其師而對庭乃先於賜第倡其族而號里將續乎鳴珂律已有正人之節詳刑無法吏之苛明堂必取乎巨棟利器當求之太阿然久於外臬之間故官資疑其少屈若置諸内臺之上則公論以為不多也
  龍山宗家孟堅處士像賛
  貌弗踰中人而行不可倫生弗及上壽而名不可朽不可倫者其孝之顓不可朽者其學之緜孝發爾祥學傳其嗣是固蜃湖之聞孫龍山之逸士也歟
  惺泉銘
  戸部主事錫山陳君昌謂予言其邑城西北隅舊有泉名惺惺味甚甘冽因逼市㕓中為市人所湮者屢矣成化壬寅君始言邑侯命工導之且覆以亭而君所居井數十步因以惺泉自號請予為之銘
  有泉一其味孔甘久湮於市而莫之諳荒穢乘之歳月徂矣孰其䟽之揚此清泚有美陳君味道之腴以諳以䟽泠然一㪺曰惠有泉其泉甚盛其下或通孰品其性爰覆之亭爰摘之名掲我齋居其名維惺九仭之深汲以修綆既冽既寒匪市之井爰浣我身亦醒我心鏡净塵空毛骨森森彼狂彼貪亦孰非水勗哉惺哉請諟斯軌
  凹研銘【為錫山盛舜臣作】
  其外堅其中煥人文昭帝躬藏盛氏傳無窮
  璇松壑善世像賛
  此松壑善世之像也其真與不聞其聲其幻與克肖其形使觀者對之而失笑有莫知其孰為真孰為幻而遂至於忘情夫如是處山林何假於松壑之稱出市朝何有於善世之名吾將見兩松壑而一之以入於不滅不生雖然百千萬億身皆復如是而又何真幻之足較出處之足評有無生滅之足嬰性海常清心月常明勗哉斯言炳若丹青
  鏡川楊學士經筵進講圖賛
  其色粹則占其養之也完其容舒則知其見之也定老成可竦乎具瞻誠意足回於上聽然為學之勇思造淵泉入仕之迂每慚㨗徑是有得乎心傳之懿無取於口給之勝者歟
  通政趙先生小像賛
  此通政參議廣陽趙先生登科時小像也其子右給事君竑請為之賛
  有扣其中如煦斯春有挹其外如飲斯醇經術致身於盛代詞翰希蹤於古人洛社之英已恬樂久唐服之雅如荷恩新况世科之有續知壽域之方臻也
  諭德林先生像賛
  此左春坊左諭德三山林先生之像紓於外有無陂之容主於中有不易之見文雅馴而不浮學精勤而靡倦使典邦教可不肅而成使當吏任可不勞而辦上弼丞於一人下領袖於羣彦惜乎其齡過壯其髮已變猶散地之為樂巧宦之為賤也
  禮部尚書瓊山丘公像賛
  鍾嶺嶠百年之秀際豐芑千載之期識該古今必為有用之學文宗濓洛不作無益之詞然執經陪帝者之輔授業主國人之師裁放勲之典而總其事補先正之書而達其支雖抽厥緒未霈其施天將錫之年於耄耋晉其位於丞疑使主上知體元經化之具天下見制禮作樂之時庶足以伸王佐之志愜士望之私也
  濟菴箴
  表弟白貢士名質字尚文性介直而刻意於問學不為勢詘非其人弗友遇不直者面責之不媕婀以徇人真有以稱其名者先少保尚書襄毅公於諸甥中獨愛之故名以質而字之曰尚文非欲其尚文藻也欲其文質相濟矯其偏而成其器者也尚文雖無忘於公之訓兢兢焉猶懼其不克終變負公所以教之之心復有請於予予觀於古訓質類剛文類柔剛柔之相制猶文質之相成也尚文負氣節挺然不羣將進對於大廷服有官序其所濟益純則所成益大故請名其藏修之室曰濟菴為箴以相之
  一歳之成寒暑代更一日之行有晦有明茍失之偏民物滋沴不沴而祥曰有攸濟矧伊人矣或剛或柔一墮於偏匪德之休柔過非仁剛過非義必相濟焉德乃云備有偉一士其性孔剛剛本君子秉德於陽非濟以柔剛其可貴矜行訒言如彼經緯非謂柔惡陋劣猥庸柔善斯從有忍有容君子念之省察深造曰剛曰柔卓爾中道大以濟世小以濟身剛孰非義柔孰非仁肅肅齋居常目毋替質哉文哉聖徒可跂
  侍御陳君煃小像賛
  其外甚雅其中甚肅仕學兼優光此豸服英年壯志逺大是期文獻之嗣公輔之基
  小像自賛
  生洛黨之宗居偽學之里髮早變不知其何憂神内腴不知其何喜宜物論遂至於難容幸天恩不加於罪徙然學以迂士為安耕以惰農為恥猶將終身不能自已
  口宗姪用光像賛
  此吾口宗彦用光之像其守道而立也如聳壑凌寒之檜其抱器而隱也如連城媚澤之珠其政施於家也如解牛發硎之刄其名重於鄉也如過都歴塊之駒故其貌莊而不愔性介而不趍行高而不屈學成而不迂殆古所謂敬正之士直諒之友而不愧於君子之儒者乎
  汪處士彦容夫婦像賛
  愉色婉容執孝子之禮深衣大帶篤隱君之風抱有為之才而未試餘不惑之歳而遽終然墓刻銘於有道鄉評出於至公謂其幹蠱所克足以承其先之盛慶善所及足以啓其後之隆也
  毓秀而為弗齋之孫擇配而得越公之胄其容肅則知壼範之嚴其氣清則知内行之茂况捐所天於盛年成其子於童㓜固當著幽貞之美名享期頥之上壽也
  汪思恭像賛
  此汪君思恭之像也其氣平而不傾其容舒而不肆負雍雍善俗之姿抱耿耿活人之志市隱無羡乎岩棲孝友不煩於禄仕其向學也庶幾有手不釋巻之勤其制行也可以為足不履影之事惟顧名能愿而恭知享福必昌而熾非有慕於先正之高風而為太平之逸士者歟
  汪維則思仁像賛
  今逸士古衣冠奉詩禮樂谿山慕有道伯仲間求其中覩其顔
  環谷先生汪公像賛
  先生諱克寛字德輔一字仲裕姓汪氏世居祁門桃墅自我文公朱子一傳為勉齋黄氏再傳為雙峯饒氏三傳為東山汪氏即先生祖父而先生實嗣其傳元泰定中舉於鄉已而棄去畢志聖賢之學當高廟初召至京師與修元史為儒生首書成不願仕賜金幣遣歸而終學者號環谷先生此其大致也平生著述有易傳義音攷詩傳音義㑹通春秋傳纂䟽提要左傳分紀經禮補逸周禮類要四書音證考異諸書惟春秋纂䟽傳學者餘多散軼不存走竊悼之而力不足以復之也先生五世孫文林文彚奉先生遺像及殘編數種見示且請一言末學淺陋豈足以與知先生之萬一哉維桑之敬高山之仰則有不能已者謹為之賛賛曰
  此考亭世適門生第四人也此龍興史局布衣第一人也六經皆有說而春秋獨盛平生皆可師而出處尤正其道足以覺人其功足以衞聖遺像凛然百世起敬
  敬德堂銘
  績溪儒學生許欽廷恭勤學勵行而以孝聞太守李公與進之為書敬德二字廷恭因以名其堂間請一言予觀古經傳自周誥之外敬德二字未有並言者惟左氏書臼季之言曰敬者德之聚也能敬必有德先儒謂此真格言且出洙泗之前殆古聖之緒論乎蓋人非敬則雖有百行於身而不能久也故能敬以事親則孝敬以事君則忠敬以交友則誠敬以處家則睦敬以蒞政則為良吏敬以居學則為君子之儒人之有一德者無往而非敬也李公因廷恭之孝摘是以貽之豈擴充其所未至而以逺大勗之者耶公守新安日不暇給顧乃不遺一士至於如此其思以一物不獲為已責可知故雜取聖賢之論及敬者為銘以相之然予銘豈獨以吿廷恭而已哉
  相古先民其訓孔著繄敬之存厥德乃聚惟德之知非敬害明惟德之行非敬害成周禮大端惟敬勝怠德以怠隳孰吉之㑹洛學首事惟敬勝邪德以邪斁孰捄其差敬哉弗偏體用一理詘彼異端槁木而已敬哉弗貳存乎一心是為聖學源流可尋勉哉吾人五常百行中此兩間奈何弗敬
  三叔祖士熈處士像賛
  氣之融知其德之充頥之豐卜其福之隆其少也抱繩武之志其壯也成裕後之功廣孝敬以睦族敦義惠以周窮足不踐公府之地心恒慕嘉遯之風是其老成無愧於黄髪壽考將至於青瞳者乎
  三叔祖母汪孺人像賛
  容粹而莊行尊而恪其在室也有過人之姿其主饋也有賛夫之畧教子成幹蠱之能撫孫得含飴之樂身既老而持之勤家愈豐而守之約是將見蟠桃再結於滄瀛與喬松並壽於丹壑者歟
  故宋汪古逸先生像賛
  巍巍風度肅肅衣巾身元心宋維古逸民清絶之詞高潔之行丹青炳然敢不起敬
  大畈汪希文隱君像賛
  此婺源大畈汪希文隱君也蒼松矯矯維貌之癯白玉温温乃神之腴其言行不忒可備三老其耕樂有道足稱一儒年雖高而心恒惻惻世方競而已獨徐徐雲路翺翔迪子孫以春秋之業杏林容與拯夭瘥於仁壽之區適情者孰陪其杖履問政者宜候其門廬是故希蹤於初筵之武而景行乎闕里之朱者歟
  雲溪族人慎德處士用高像賛
  長身玉立神腴貌清詩禮所奉慎德是名葆素端居童顔白首桑梓所恭鄉席在右逍遥林壑訓育子孫所積孔厚聿昌厥門心古之心服古之服益介壽康觀者其肅
  鵬原汪鳯英小像賛
  此吾邑鵬原汪君鳯英竹山隱君小像也其子鄉魁循請予賛
  琅玕挺挺其節之貞頭角嶄嶄其嗣之興静若有師手不釋巻熟聞其人今識其面相昔武公壽與德兼君子之象吉人之占
  林塘范道處士像賛
  其禀碩然而外則癯其神黯然而内則腴樂處林泉慶緜孫子宜享高年式介繁祉觀化而去遽返其真考德於是如見其人
  臨溪族人志嵩賛
  少思力學致身亨衢中更退處淑其鄉閭樂善之談裕後之策言行有章見諸容色容樸色温諗厥攸存臨溪之彦相湖之孫
  縣丞棠邑李君像賛
  棠邑李君至士以鴻臚升貳休寧有惠政未一載以疾卒邑人悲思之此其遺像也賛曰
  入侍楓陛出佐花封夷然其行偉然其容方霈厥施志弗克遂竚有遺芳式嗣其貴
  槐塘族人克明像賛
  克明諱景嵩出歙槐塘程氏宋相文清公七葉孫處士萬實之子汀州同守克和之弟也孝友才智有聲一時予兄事之情好最篤不幸年四十六而逝其子儒學生永延奉遺像見示不勝然敬為之賛
  淳樸之器介慎之容葆光履善不愧名宗胡畀之才廼畸厥壽世澤孔綿式在其後
  岩鎮汪仕寧像賛
  此岩鎮汪處士仕寧之像性坦夷而不矯才卓犖而能謙有奉訓唯謹之孝有遺金不受之亷有事兄如父之敬有督師課子之嚴起鄉閭之愛慕樂山水以安恬壽豈生前未罄遐齡之祝貤封身後允期茂渥之霑盖觀其遺容之儼雅而莫能發其隱德之幽潛也
  婺源高安族人質像賛
  婺源高安族人質字文夫號友松盖清修博雅之士也予愛重之故題其像云
  覩其容可窺其中即其嗜可識其志既粹孔温其中之存亦堅且秀其志之茂抑斯人也固將勵學以希蹤於昔賢遺世而尋盟以守歳寒者乎
  沂水高縣丞像賛
  此故沂水貳尹高君之像也君令器忠以鄉進士來尹休寧奉以見示敬為之賛賛曰
  維行之淳維性之淑維政之良維操之肅兩著績於哦松晩陶情於藝菊其逺識足以興家其高懐足以振俗九老之社將啓而遽終八袠之齡方開而未足悲几杖之無從喜弓裘之有續然覩其好德之容而知其裕後之福也
  績溪方思譲像賛
  績溪方君思讓予族姪新昌尹傅之舅氏也傅在淛東日託工摹之又挈其弟儒來休寧山中丐予賛之賛曰
  其性長厚其容栗温名出尋常而為義士年未六十而見曽孫有賢厥嗣將大其門叩其中而企其壽之逺即其外而知其行之敦也
  山斗宗人永通像賛
  此山斗程處士永通也負享福之器故其頥也豐懐樂善之心故其色也融其奉身也甚儉其與人也甚忠其持家也甚恪其論事也甚公撫高情於塵俗之表播良譽於里閈之中宜其世譜成而預統宗之嘉會先祠啓而紹尊祖之遺風也歟
  汪公文燦小像賛
  婺源汪公文燦為御史時作待漏小像豸冠端笏對之肅然蓋職思其憂之意也未幾果以直言被廷撲斥官䕫府困阨逺外公不自屈逮今天子嗣位清議大伸進擢郡守賜誥有直言之褒既而再進藩佐三進憲長金緋在躬公不自侈君子以是知正人之求福不回有如此者敏政與公家同郡同舉進士且有姻好知公深故為之賛賛曰
  公之為貌無茍訾笑公之自處不妄取予公之事君以道屈伸公之誓已以敬終始昔也豸冠内臺之端今也冠豸行臺於外帝旌諫臣鸞誥孔輝左右執法俟公之歸
  來春汪處士夫婦像賛
  靖恭其貌巽順其行躬孝弟以無沗繼堂構而有成其族之華也本魚龍以為譜其性之逸也愛鷗鷺之為盟鄉飲被天朝之寵市隱高月旦之評是將樂期頥之上壽享清福於太平者歟
  其容外端其德内葆在室有婉娩之從相攸成伉儷之好其相夫也惟敬睦之為榮其治家也亦勤儉之為寳嘉名無間於族婣慈澤下均於庸保是將為女士之所宗與君子而偕老者歟
  樂壽謝君子期像賛
  窮山之原孰遁其彀擇兆之真孰敓其守訂古書之宿繆析理于難剖其色黯然蔚乎内秀其志欿然卓乎尚友周行而樂主静而夀君子勗哉安履無咎
  李君尚綗像賛
  此休寜李君尚綗之像也君世居雙溪東厓下明年六月望後二日始生之辰也於是年五十矣其子儒學生謨嘗從予遊請賛以夀之
  性剛而弗陂氣和而弗乖其少也承芳詩禮其壯也覽勝江淮卓爾厭市㕓之擾翩然起泉石之懐以藥濟人馴虎解董林之守以儒訓子鳴鸞兾舜樂之諧星輝南極日上東厓眷丹青之有意知福夀之無涯
  大尹余君像賛
  此知錢塘縣事江夏余君應明之像也余君作縣有治績見稱於時乆之歙南張斯祥之子良坐累下君君白其事良深德之繪其像以示子孫俾無忘焉謂予同郡人奉以求賛予觀古循良之吏能致其所部之感德者有矣未有致異縣之感德如余君者也故序其事而賛曰
  慈詳之德謹乎其内淑慎之容儼乎其外蒞政勤而忘勞興民利而袪害羡一官以古賢為師故百里惟令君是賴澤之所及雖異縣而感之深亷之所守雖富區而處之泰其年方强其禄未艾知所階之益崇將所施之益大也
  宗叔以尚像賛
  容樸而不華性和而不盭早孤力致於興家既老猶厪於恤匱焚香却埽行不染於市㕓謹身力田人咸稱其孝悌壽擬樂乎期頥訃俄驚於委蛻其終也先浴佛之三晨後遇文之一歳然無憾以獲乎全歸有子克昌其系是乃吾宗老成而令聞長世者歟
  宗人世昭像賛
  此槐塘宗人世昭君之像也其長子陽判祁州次子寛宰安化請予為賛
  貌本肅而神怡體雖癯而力健其閱世也壽將開於九袠其待人也惠不忘於一飯二男並顯於遺經十室每高於焚劵大賔正席増鄉飲之光明詔加恩示里人之勸此誠可謂盛世之逸民而無愧於相門之垂憲者歟
  宗美母金孺人像賛
  有叶夫之賢有撫孤之行有饋先之誠有御家之政業已充而益勤身雖老而加敬怡年享甘旨之豐衍福見曽之盛指百歳以為期庶一宗之為慶
  周司訓夫婦像賛
  生簮笏之家被章縫之服思繩祖武而進之淹方為人師而逝之速飛鵬見奮於層霄良驥蹶馳於平陸澤留芹頖感多士以不忘秀出桂林企後人之善續
  以閨門之英嫓詩書之胄其處也專事乎織紝其歸也克供乎籩豆拮据治事恆嗤絳帳之非伉儷叶心共守青氊之舊嘅夫君食報而未遑知壼政撫孤之必壽
  處士劉志寧像賛
  惟貌之淳惟行之樸以勤治生以善為樂焚香燕坐玩菊怡神一㕓之隱太平之民
  瞻翠吳處士像賛
  此瞻翠吳處士景岑之像也平直之行義讓之風覩其德容可測乃中岐嶷斯男耄耋斯壽推其素有可卜乃後乘車下澤視餉東菑榮不以爵富不以貲有詢孰誰我發其秘溪南之良季子之裔
  溪南吳處士景寧像賛
  容肅而弗懈氣和而弗愆高標見神爵之異雅操挺孤松之堅其裕後也詩禮之訓篤其賑飢也冠服之恩延節杖在側爐薫在前是固行同於皦日而壽致於百年者歟
  信行方孺人像賛
  性勤儉而不驕行幽閒而弗妒在室有箴史之規相夫有蘋蘩之助胡未臻於耄年廼據罹於大故然嫡庶之愛惟均婣䣊之稱有素是故未嫁而恒慕乎淑女已歸而不沗乎賢婦者歟
  怡菴鄭君像賛
  此怡菴老人鄭君文慧之像也生貞白之里業岐黄之書其資近道其學兼儒以勤治家而不肆以直語人而不諛聘召有期位宜參於尚藥隱居無愧樂乃慕乎風雩容雖莊而意適貌未老而神腴功著杏林䇿其壽之未艾子登桂籍徴其慶之有餘
  武昌令君賛
  此故武昌令婺源汪君諱璽之像其子儒學生錫奉以請賛錫予從子婿也賛曰
  盛年壯志廣額豐頥鳴琴宰治壽禄是宜棟戕於用驥踣於馳餘慶有在惟後之期
  宗姊程孺人賛
  程孺人處士某之女邵以輝之妻予宗姊也無子寡守節不二年幾七十矣一女適率溪族子炫為圖其真族兄宗訊請為之賛賛曰
  惟容之莊惟行之潔生於碩宗全此令節孰云無嗣實克有傳天錫其壽人頌其賢
  大畈汪用畊處士像賛
  性樸而不華貌莊而不肆力學以典籍為師隱居以耕釣為事其淑身也振高世之風其孝親也負亢宗之志堂無愧終慕之名碑可題有道之字善既積而未酬業將開於令似是誠越國之聞孫星源之佳士者歟
  程母方孺人像賛
  此槐塘程君寰之配方氏儒學生高之母也
  在室惟令主饋惟恭有美其行亦淑其容宜壽且康倐爾奄棄竚子之成昭母之懿
  族兄宗汛夫婦像賛
  聽鄉之訟人服其平濟涉之功人頌其成雅志高懐敦德履善半隱之名一族之彦
  毓秀花封惟女之淑執禮蘋澗惟婦之肅相夫有道訓子克成致戒之著眉壽之徴
  宗叔以權處士像賛
  玉立長身所性淳樸耆年司平所蒞勤恪凝神燕坐巾服儼然三賓之選十室之賢
  屠都憲官御史時像賛
  長身美髯其外之偉宏才碩學其内之充秉官儀而服豸振風紀以乘騘亷足以厲貪於秋肅仁足以澤物於春融推其心將伯仲古人而後已盡其藴必澄清四海之為功盖天生才傑仰佐聖躬觀其容占其後而知其責之在公也
  座右銘
  攅簇五行和合四象外境不収内境不放回觀裏形返聽内響自飲上池普潤五臟雖病可痊縱衰可壯
  錫榮堂銘
  莆田蕭君光甫以鄉進士為潼川學正四年用薦起知成都之安縣又知南昌之寧縣九年其教為賢師其政為良吏而政之所成尤焯焯有聞被褒異之典晉階貤封湛恩汪濊乃名其堂曰錫榮所以示不忘也君以績最升光禄署正甚久然論者謂其才行宜不止此予未獲觀其堂而雅識君也銘以俟之
  有巋者堂伊誰之居有煒者顔伊誰之書卓彼蕭君荷天優寵乃顔厥居以示尊奉兢兢蕭君以儒起家其行甚修其聲孔嘉教行一州政在兩邑薦書四馳恩典下及既榮乃身亦光其先載賁爾室龍章煥然歳時登堂再拜稽首聖澤洋洋恒恐獲咎棣棣蕭君入官於朝光禄分署士論於昭燕客於堂輪奐具美増秩之榮其錫未已堂之顔兮我與作銘勗爾孫子嗣其德馨
  桃溪潘公烱資像賛
  粹然見於面者其德之完瞭然著於目者其志之端其生也有道而隱其殁也無愧而安此殆垂鄉閭之楷範而啓世代之衣冠者乎


  篁墩文集巻五十六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五十七   明 程敏政 撰䟽 致語 啓劄 障語
  忠義㑹䟽
  伏以忠義如日月之在天有目共覩神明若江海之行地無浚不通欲申祈報之誠可乏香燈之會伏惟東平忠靖崇福景佑真君一方廟食累代褒封保江淮而力遏狂胡南土免遭於荼毒失睢陽而願為厲鬼後人宜奉於烝嘗凛氣節以如生愧奸諛於既死壽亭侯前朝義勇儷齋供於伽藍襄毅公當代勲賢接芳隣於窀穸謹涓吉旦用妥明靈伏願時雨時暘歳歳傒有秋之望宜長宜幼家家獲無恙之歡財源日進於門庭沴氣潜消於里閈訟聲不作盗習無聞上顯相於國家德音斯被下隂扶於守令善政有成益恢神化之永副民心之仰謹䟽
  晝錦坊陪郭義社䟽
  伏以秋報春祈㨿禮制必遵於聖代尊天親地故社壇許立於凡民欲奠羣生載新盛舉伏惟晝錦陪郭休陽勝地程氏攸居唐宋以來將歴六百年之久子孫相望不下二千指之多耕田鑿井伊誰之功飽食暖衣惟神是賴雖各開於戸牖實共奉於烝嘗念化機黙運於太虚無往不復宜人心勃興於今日有感必通伏願義社之神闡厥威靈保兹境壤賛雨師風伯之任罔致愆期輔高城大隍之神不嚴宵警蝗螟退滅時慶豐年疫癘銷除同躋壽域民為邦本幸官賦之無虧人藉地靈兾英才之軰出比屋安於樂土闔家享於太平再屬同盟勿淪殊俗敦孝弟力田之行誦詩書執禮之言如有犯於科條則共加於斥逐庶光祖德毋作神羞木有本水有源永篤枌榆之好神無方易無體衆修香火之誠福胙攸歸嘏詞莫罄
  癸卯中秋節宴奉皇太后致語
  臣聞萬壽稱觴宜中秋之令節一人備養得天下之歡心金風開長樂之筵寳月煥清虚之府慶逢千載喜動六宫伏惟皇太后陛下至德洪仁尊為聖母隆名厚福高與天齊垂懿訓於四方受蕃禧於九廟龍孫濟濟膝前繞玉葉金枝鳯駕謙謙女中稱唐堯虞舜西王母申瑶池之宴勝集羣仙南極星報壽域之祥福延萬姓臣等獲瞻天表無任下情五穀豐登幸才逢於今歳八音齊奏樂共享於太平少奉宸歡敬陳口號
  令節初開萬歳延歡聲遥動九重天雲浮仙仗呈新瑞月轉慈闈勝舊圓聖壽逺同川嶽久母儀高出漢唐前六宫記取今秋事四海齊歌大有年
  十一月二日慶萬壽聖節致語
  臣聞虹流電繞開萬年聖壽之祥雨順風調正四海太平之候厯數允符於三代皇天眷佑於一人申命用休瑞氣遥騰黼座子月初建和聲漸轉黄鐘華戎修土貢之儀臣妾效山呼之頌宏張御宴盛集蕃禧恭惟皇帝陛下好生之仁上通於天勤民之政必稽乎古講聖經賢傳之㫖以道為心思祖功宗德之傳惟皇建極粤鴻恩之廣被宜景福之駢臻中外交歡列宿拱北辰之正神人協應層霄現南極之光幸兹有道之朝益衍無疆之筭膳羞百味窮水陸之珍竒簫韶九成備虞周之美盛後三光而不老與萬物以皆春臣等猥以㣲生叨觀大慶願同百獸之舞上進九霞之觴仰瀆天聦敬陳口號
  壽星光彩徹楓宸聖誕稱觴萬國賓天降福祥如舜孝化行中外見堯仁蟠桃擬結三千歳御厯將開二十春願祝長生同海岳普施恩露及烝民
  冬至節宴奉皇上致語
  雷復地中初報一陽之動慶稱天上遥連萬歳之聲嶰筒倐轉於黄鐘周正才頒於寳厯仰聖主體乾之德順月令以端居適天公建子之辰望斗杓而直指迎長伊始納祐維新恭惟皇帝陛下龍飛在天恩施率土雞鳴問寢孝奉慈宫不邇聲色不殖貨利企商后之高明丕承武烈丕顯文謨兼鎬京之盛美崇儒有作煥成昭代之書恭已無為恪守先王之戒雖大彰天討屢奏膚功而功過必允雖重惜遺材無吝爵賞而賞罰恒均凡此皆君子道長之幾正可騐斯世運亨之兆履長之貺樂與人同必世之仁宜膺天眷立表以窺舜日漸及舒長登臺以望堯雲盡成佳瑞臣等叨居樂部獲奉宸遊伐鼓而來廣莫之風幸際清朝全盛鳴絃而歌觱發之句願陳王業多艱敢貢㣲言上塵天聽
  五色祥雲擁上林履長佳節慶初臨黄鐘乍轉宫商正玉厯新頒雨露深四海昇平䝉帝力一陽來復見天心願乘生氣行時令寳祚延長冠古今
  甲辰元夕節宴奉皇太后致語
  伏以時當泰運重三五之佳辰孝奉慈闈祝萬千之聖壽瑞騰鶴禁喜溢龍顔恭惟皇太后陛下受性仁詒謀高逺慶覃孫子比周室之邑姜福備天人類瑶池之王母制不稱於宫閫化已浹於家邦矧四方書大有之年式光寳訓宜九重慶上元之節先進霞觴朱絃繚亮協應韶鈞御燭熒煌昭回星斗山形葱蒨駕海上之六鰲烟影廻環走人間之八駿清歌妙舞以次而迭奏境隔仙凡玉饌珍羞雜然而前陳味窮水陸極天下一人之養奉宫中一日之歡臣等猥以賤工叨居法部窺月中之火樹疑新開不夜之天分霜後之黄柑知樂共長春之宴欲宣勝事敢貢芻言
  長樂宫中啓御筵六鰲山下擁祥烟三春景重元宵節四海人歌大有年彩仗近移風力軟珠簾初捲月華圓霞杯滿獻觀燈酒樂奏昇平第一篇
  元夕節宴奉皇上致語
  伏以時分四季惟春季當和樂之時節有三元顧上元乃繁華之節宜張御宴上奉宸歡况一歳之豐登有先朝之故事恭惟皇帝陛下秉寛仁恭儉之德受高明睿哲之姿天縱多能上師孔子日新舊學逺慕湯王祥刑不及於非辜䘏典屢施於無吿南郊禮備特牲才胙於尚方北塞塵清虎旅又歸於宿衞調春臺之玉燭實在此時放夜禁之金吾豈妨正務銀花火樹徹映鰲山鼉鼓龍笙少延鳯駕侍臣立紅雲之殿尚食進紫霞之觴聖齡願保於萬年健隨天運節假已開於十日樂與人同盻明月之光輝喜良宵之未艾臣等猥以末技叨預伶官禮太乙貴神於六宫之中想周旋於達旦獻昇平妙曲於兩階之下愧聲調之入雲欲罄下情敬陳俚語寳厯初開二十巡上元風景一回新千株火樹連西苑萬㸃星毬擁北辰金剖黄柑傳令節調翻白雪應陽春聖心願比光明燭滿賜餘輝及庶民
  端午節宴奉皇上致語
  四時順序慶佳節於端陽萬壽稱觴奉宸遊於一日恩覃海宇喜溢宫庭伏惟皇帝陛下廣運如帝堯之仁丕承似武王之烈沃心講學將遍於六經育物對時正臨於五位嚴禱祠以作民間之福懸賞格以収天下之才聖子神孫吉兆又開今歳恬文熈武泰平何羡先朝當此燕閒少修故事龍舟蕩漾競蘭檝於中流騎士騰驤奪錦標於馳道紅旗畫鼓有相先逆浪之竒玉勒雕鞍有獨出衮塵之勇威生艾虎香動蒲人長楊苑樹逗春風太液池花明瑞日一張一弛逺鑒周文一豫一遊曽聞夏諺况久罷邉城之警宜上承慈極之歡臣等猥以賤工叨居樂部伏願聖德新於日日載浴蘭湯天鑒赫其明明不需菱鏡因角黍而思往哲服去䜛逺佞之言作梟羮以賜百官示嫉惡除凶之義敬陳俚句俯罄微忱
  五色雲中化日長御筵開處慶端陽雷奔馳道歡聲動風拂仙家笑語香驃騎㨗乘孤隼過畫船輕裊六龍翔願將九屈菖蒲節添入薫風萬壽觴
  十月十四日慶皇太后聖節致語
  皇明大一統隆聖孝於九重十月小陽春奉宸遊於一日天開壽域德本慈闈伏惟皇太后陛下作配先皇母儀天下六宫撫恤一皆推好善之心萬乘起居端是享齊天之福光騰鶴禁慶衍龍孫南極星光見中霄瑞騰宇宙西王母復臨凡世樂備天人伏惟皇帝陛下德為聖君孝奉文母王畿有幸喜今秋五穀豐登邉塞無虞看終日九夷朝貢天心協順家宴開萬壽為期上表先陳於望旦四海為養捧盃滿進於長春正當大有之年好奏太平之樂臣等猥以末技叨預伶官譜按朱絃乆被周南之化調翻白雪深慚郢上之詞少罄心聲敬陳口號
  南極光中萬壽筵歡聲遥動九重天六宫喜慶長生節四海初逢大有年德似周南王化美孝同虞舜聖心䖍金尊滿進金莖露樂奏蓬萊第一篇
  十一月二日萬壽聖節暖壽致語
  四海無虞喜值豐年之候一人有慶又當暖壽之辰和音漸轉於黄鐘瑞氣遥騰於紫禁天下仰北辰之正座中覩南極之光伏惟皇帝陛下有成湯好生之仁有虞舜悦親之孝聖經賢傳崇正學於講筵武烈文謨得歡心於祖廟鴻恩廣被景福駢臻青宫喜付託之得人紫塞報烽烟之絶迹法曲齊歌好事近漫誇不老之丹樂聲初奏萬年歡共上長春之酒九夷八蠻朝使絡繹而來三宫六院賀儀次第而舉臣等猥以賤工叨居法部天開壽域從今朝日日開筵德為聖君看終歳人人得所敬陳鄙句上瀆天聽
  幾日欣逢聖節來御筵先向禁中開西疇喜作豐年頌南極光臨上壽盃萬國瞻天朝帝座五雲扶日上蓬萊内前記取歡呼處又熟蟠桃第一回
  乙巳元夕節宴奉皇太后致語
  十五觀燈幸時逢於泰運九重獻壽仰孝奉於慈闈仙仗來臨御筵初啓恭惟皇太后陛下能仁能儉大聖大慈德化比文王后妃慶延孫子端麗似瑶池王母福備天人惟八方樂太平之年故一人享天下之養金鼎進霞觴灧灧春臺調玉燭熈熈鳯管龍笙奏上元之妙樂銀花火樹應南極之祥光喜動六宫慶當千載一輪寳月照綘闕於天中萬朶紅雲得鰲山於海上臣等仰瞻天表無任下情效仙子蟠桃之音久叨法部作盛世傳柑之節少奉宸歡未罄心聲再陳口號
  五色雲中架彩橋九重天上慶元宵神仙簇擁瑶池㑹聖母端居絳節朝萬燭祥烟留鳯輦一聲明月聽鸞簫霞盃滿進長生酒大孝如今仰帝堯
  中秋節宴奉皇太后致語
  伏以好月流光三五夕良辰莫勝於中秋太平開宴九重天佳慶正逄於今日慈歡極四海之養聖孝罄六宫之誠伏惟皇太后陛下性本高明有内肅外雍之美德動遵禮法有左圖右史之良規鳯册龍章尊為帝母金容玉相儼若天人盛福已備於東朝遐筭逺徴於南極值暑退凉生之候况河清海宴之時置酒長樂宫湛湛下金莖之灝露趣駕廣寒殿明明開寳鑑於層空幔亭降武夷之仙玉臼得長生之藥宸闈有喜萬方臣妾一聲歡國祚無虞兩宫聖人千歳壽岩桂香乍飄來貝闕梧桐影漸轉過銀床水陸具陳宫商迭奏臣等猥以草茅之賤夙抒犬馬之忱樂部隨羣曾未學霓裳羽衣之舞御筵供事幸竊誦瓊樓玉宇之詞上涴天聦載陳俚句
  天上平分九十秋奉慈開宴暑初収金風薦爽隨鑾馭寳月流輝滿鳯樓德似女英嘗佐舜壽期文母再興周歡聲一動珠簾捲膝下稱觴見冕旒
  丁未二月六日皇太子婚禮成皇上奉皇太后宴致語
  伏以青宫納配值太平有象之年紫禁張筵上聖母無疆之慶非常喜事曠代竒逢伏惟皇太后陛下至德慈盎如春育隆名厚福高與天齊垂懿範於兩朝受蕃禧於九廟謀深燕翼澤被龍孫屬當視膳之朝猶記含飴之日恭惟皇帝陛下重華嗣統若虞舜之承帝堯大孝格天似武王之奉文母恢鳯儀獸舞之治篤關雎麟趾之風茂對良辰特開嘉宴鏘鏘濟濟同稱萬歳之觴肅肅雍雍聿著六宫之美敬惟皇太子殿下天姿英武睿學高明嘉禮吿成隆宗社綿長之祚大倫伊始協乾坤健順之文有國以來於斯為盛自今而後駿發其祥東風送暖入禕衣幸宸歡之莫罄北極騰輝臨寳座知神相之有加臣等猥以賤工叨居樂部周南之詠敢續譜於朱絃郢上之詞愧難傳於白雪上陳俚句俯效微忱
  初報元良六禮成萬方臣妾共歡聲光生晩景添慈壽喜入春風樂聖情舞隊巧隨鴻鵠舉韶音全協鳯凰鳴宫庭此日非常慶滿進仙觴第一行
  七月三日東宫千秋節皇上奉皇太后宴致語
  伏以慈闈有慶張萬歳之華筵壽域無疆值千秋之令節紫電紀繞樞之瑞金風開却暑之期喜動龍顔光騰鶴禁恭惟聖壽慈仁皇太后陛下祇承先帝乆播徽音擁佑聖躬爰臻至治丕隆國本遂家室之攸宜茂衍孫枝致藩維之益固誕膺曠典嘉受鴻名如周室之太姙行高今古似西池之王母福備天人伏惟皇帝陛下以敬天法祖為心以親賢愛民為務上勤定省有問安視膳之誠下撫元良有主鬯承祧之託頒養老之令普及於寰區廣逮賤之恩下推於永巷四海傒豐年之應萬機無邊報之煩敬惟皇太子殿下天賦英姿日新睿學烝嘗代事得七廟之歡心保傅相成遵三王之大禮對重熈之景運當載育之佳辰奏五坊之樂少筦宸容獻九醖之觴永介眉壽臣等叨參法部旅進内庭覩長樂之新儀幸逢盛舉續華封之故事敢上芻言
  聖主欣逢令節開奉迎王母宴蓬萊清歌併逐鸞笙起紫氣潛隨鶴駕來瑶草秀從雙闕見蟠桃紅傍五雲栽龍孫佳慶非常慶一日歡聲遍九垓
  賀少詹學士鏡川楊公壽啓并詞
  恭諗儲端先生懸弧勝旦憲副令子持節榮行金帶緋袍快兩世衣冠之覩龍章鳯誥均九重雨露之霑長者之望益重於玉堂少男之名又登於黄甲古今鮮儷喬梓相輝矧六經訂誤之功垂成宜百歳還童之壽伊始慶不止於一再禮寧較於尋常走性迂踈而䝉雅愛稱觴之儀未舉通家之好可慚輒羾蕪詞兼馳菲具幸回巨矚少見微悰
  巧節踰旬中元隔晝年年記取登堂朱顔似渥任教兩鬢飛霜况是豸冠擁節新恩争羡白眉郎騰歡處腰黄相射製錦重光 後樂園中家燕有氷盤賜果玉斚飛觴楚楚二郎在侍金榜傳芳願衍斯文壽脉六經重遣蠧編香鏡川水東流不盡遐筭同長 右調慶清朝
  南京使回受誥宴客啓
  謬膺恩例賜誥有常過辱慶儀増愧無已思聚奎之餘幸計返璧之非恭矧當較藝之行承乏是懼獲藉斯文之庇知感彌多爰潔前陳奉厪左顧散朝之後拱俟華軒卜日之期敢申素札敬以是月三日早候客者已酉歳休寧送諸士赴秋闈障語并詞
  伏以盛世掄材赴賔興於棘試賢侯勸駕開祖餞於花封願一朝而與計偕想羣英之將頴出連城定價必獲賞音下里蕪詞先申賀意詞曰
  青霄萬里鵬摶翮又恰早槐黄時廹趂薫風先與餞雲程一一見喜傳眉額 京闈㨗報題名客應半是東阡南陌聽鹿鳴華宴早歸來為幾載松蘿出色 右調步
  蟾宫
  己酉歳迎經魁汪循亞魁方罃障語并詞
  伏諗秋風㨗報來自南都午夜文光徹於東璧經魁與亞魁而並出文運合治運以相高駢首棲遲越大比五科之久一朝騰踏占隣封諸士之先此誠令尹作興遂致生徒奮起蘿山出色固有騐於前言楓陛傳臚更相期於嗣歳喜倍於衆情見乎詞
  雙鳴鳳曉日天飛雲縱一舉歸來如伯仲萬選青錢中畫鼔紅旗歡動酒㵼緑醅銀甕得意杏園還與共聽上
  賢臣頌 右調謁金門
  壎子定帖
  程宅本貫直徽州府休寧縣忠孝鄉孝芝里高祖考杜壽贈兵部尚書兼大理寺卿高祖妣汪氏贈夫人曾祖考晟贈兵部尚書兼大理寺卿曾祖妣張氏贈夫人祖考信贈太子少保諡襄毅祖妣林氏封夫人父敏政今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講學士母李氏封宜人第一男壎丙申年十月初六日寅時生任錦衣衞百戸右今議與汪宅第二令愛聯姻者成化二十三年六月日定帖
  聘定啓
  休寧陪郭程敏政謹奉啓婺源浯村侍御太守汪公執事兹慿媒議承許第二令愛與僕第一男壎締親者伏以桑梓相望愧百年之文獻絲蘿有幸締兩族之婚姻謹㨿禮以通誠已獻占而告吉念小兒竊叨世禄曽非幼悟之才知令愛久熟家規素著夙成之懿顧越公之嘉慚洛黨之非倫金榜舊遊益重同年之契氷言近報爰申合姓之歡仰兾尊慈俯垂鑒念治二年六月某日
  壎子納徴啓
  眷生安定程敏政頓首奉啓侍御郡守平陽汪公眷尊閣下竊以蓬門非儷乆承聘定之言芹意是將敢後納徴之禮兹為舊典允屬佳辰伏惟眷尊正學高文傳儲傅昌言直道系本臺端矧一麾出守繼德化於文翁且二姓通家仰教條於朱子爰申嘉命許締良期知閨玉之有成絍組夙嫻於姆訓愧庭蘭之弗逮簮紳早誤於君恩兹盖眷尊念昔青雲同升為幸撫兹白社退斥宜矜俾上足以助慈親菽水之歡下足以了卑人婚嫁之願分光實厚報德奚勝古禮宜倡於世家謹聿尊於王制人道莫先於正始豈盡畧於鄉儀喜循良從一鶴以來歸容菲薄藉雙魚而致敬少有儀物具如别箋仰兾尊慈特垂鑒念謹啓治五年五月【某】 日眷生安定程敏政頓首奉啓
  回于宅聘定啓
  敏政伏以月當建亥將啓一陽節值立冬甫踰三日恭惟千兵于公執事出按栁營入披芸閣茂膺蕃祉樂對佳辰有協新言忽奉先施之寵無忘舊眷更承左顧之勞一往一來於文必稱三薰三沐在古攸宜
  敏政惟是月俗號小陽春才應鐘之協律時名大淵獻始於貉而為裘公適當講武之餘走亦在滌塲之日鼎裀是攝固有加於吉人節宣孔宜庸載勤於從者敏政靖惟寓公之望久重一方通家之情已更再世紫陽嶻同深景行之圖黌序淵源並有芳隣之托屢徼英晤何俟贅言
  敏政載惟公家鉅姓望出古豐在漢若廷尉為公清之相人頌其高門在周若柱國以耆德之臣帝師於太學揮戈靖難儼然黒槊威名露布驚人煥若彩毫佳製乃文乃武有開其先惟孝惟忠克承厥後迨公父子逺續韜鈐聞禮聞詩既無沗衣冠之業肯堂肯構遂大昌閥閲之基投壺蹔樂於軍中受鉞可當於閫外公論若此予亦謂然
  敏政系本析於相湖名濫叨於翰苑惟勤逺志終愧世風先忠愍效節於龍飛之初先襄毅歸全於鵬息之後况先叔父以萬戸握兵衞之符及我仲方以一經賛儲闈之府顧愚不肖竟老無聞洛學家傳屏斥過煩於臺史豳風時習拮据每課於兒曹方尋陶令之菊松未畢向平之昏嫁惟姪女勝笄尚逺絲麻粗識於女紅聞令郎奪錦是期俎豆更嫻於儒素下致問名之禮用綿合姓之盟敢謂雀屏居然中選實慚鴈幣勉爾登嘉他日助奩傅倩莫譏一硯兹辰答篚來伻敬付雙鱗署名恥慕於郇雲徹視仰祈於戎電
  敏政僣易上問尊閫夫人暨令嗣令姪合宅仙眷主饋有嚴起居特勝侍綵多暇福履並臻列拜謝忱轉希布達
  敏政壯歳休官素無能於趨事家政授子聊可託於應門倘有委令俾聽約束















  篁墩文集巻五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五十八   明 程敏政 撰雜著
  讀荀子
  荀卿曰天子無妻吿人無匹也四海之内無客禮吿無敵也甚哉卿言之不經其流至於開廢黜之禍侈尊大之心將所謂一言而喪邦者乎夫五倫之在人其分不可以僭差而名稱不可以規避蓋不易之理而謂天子至尊無匹則何以建夫婦之極為天下之則乎禮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御妻所以正嫡庶之分謹凌犯之防審如卿說則后與嬪御可以無别矣夫今日為天子之妻者將後日為天子之母也天子至尊可以無匹則亦可以無母乎禮謹大婚所以重人倫之始也卿不誦法於古而敢為無稽之論使後世昏庸之主以天下之母為不足重而輕於幽廢禁黜與嬪御無别者將不自卿言發之乎君臣上下之分固截然有定而貴貴尊賢亦當各致其極孟子曰舜尚見帝帝館甥於貳室亦饗舜迭為賔主是天子而友匹夫也此二帝所以為人倫之至而謂天子無敵可乎仲虺曰能自得師者王故湯學於伊尹成王拜手稽首於周公之前不敢意其非分蓋直以師道尊之矣而况所謂客禮者哉卿號知禮而所見乃與公孫鞅無異使為人上者妄自尊大堂陛之勢愈嚴而尊德樂道之義不復見於後世非卿之罪乎或曰卿之意本於禮之尊無二上及天子無客禮莫與為主之說蓋亦有據而云者是大不然凡讀書不可以辭害意彼尊無二上特以辨夫儀章度數之等威耳天子無客禮則又專指君適其臣升自阼階不敢有其室之一事也豈天下之通論耶以是為天下之通論則卿之所見亦淺矣
  讀將鑑博議
  凡為將者當觀其大節之何如而不當計其事功之成敗予嘗嘅夫戴溪之論關公也其言曰公輕信寡謀貪前利而忘後患矜已傲物犯衆怒而失人心意以公嘗逐權之置吏罵權之請婚而乃受吕之詐虚内攻外至於敗亡為輕信寡謀之過又以為公之攻樊也嘗以軍資不給將還治麋芳傅士仁之罪故吳兵一動二子皆降夫一介之士必有死友公為主將不能以恩撫下使衆叛親離為矜已傲物之過嗚呼公之在許也曹操察其無留意而使張遼問之公歎曰吾極知曹公待我厚然受劉將軍恩誓以共死當立効以報乃去耳其後解白馬之圍盡封其所賜而奔昭烈然則惇天下之大信者公也昭烈嘗與曹操共獵公欲殺操昭烈不從夫孔明以王佐之才至於操曰此誠不可與争鋒使當時從公之言則漢室中興可以為有成之韓椎矣公之下襄陽斬龎德降于禁也威震華夏操議徙許以避其銳無謀而能若是哉然則負天下之大謀者公也權與昭烈既分荆州則權乃漢臣方將戮力王事以圖犄角之功不可謂之虚内曹操脅天子以令諸侯不可謂之攻外至於荆州之分吳人以昭烈為無功不當得而溪亦以為然予獨以為曹操之東下也魯肅親謂權曰劉豫州天下梟雄與操有隙如使豫州撫劉表之衆同心治操天下可定也孔明請援於權權亦謂非劉豫州莫可以當操者夫豈以昭烈身之勇兵之强哉實江東之人欲藉重於王室之胄庶操為逆而我為正耳盖操逆我正則神必相其役而士思奮有必勝之理使赤壁之下非昭烈親在行間則權操均賊勝負不可以逆正决矣荆州分地昭烈豈無謂而得之者哉權無故欲并之而置三郡長吏則直在漢曲在權公之逐之宜耳忍辱而婚其讎春秋之所非也權既反覆小人公烏得而婚之矧公知春秋識禮義而權以妹妻昭烈之事又自可鍳公之絶之亦宜耳軍資不給當以軍法從事使公不加之意則失其所以為將者矣知人之哲聖堯猶難公亦烏能逆料芳與士仁襲漢之衣冠而甘為臣虜者哉凡若此者謂之矜已傲物吾不知其可也公之善待卒伍見稱於昭烈而溪謂公不能以恩撫下昭烈於公情若兄弟其死也棄中原之讎為伐吳之舉千載之下得死友者莫如公而溪以是譏之是皆近於誣矣乃至貪前利而忘後患可以詆孫權犯衆怒而失人心可以詆曹操皆不可以詆公何也昭烈跨有益州漢中之地帶甲百萬而孔明為之臣權能保其必勝乎慮不及此而乃區區於襲公使天尚祚漢昭烈不死兵連禍結何時而已乎故曰貪前利而忘後患者非公也權也漢有天下四百餘年曹操一旦欲攘其位而柄其政君其人故昭烈起兵徐州則郡縣多叛操應漢耿紀韋晃之流位不過少府司直而伐操不克矢死無悔當時扼腕於下者可知矣故曰犯衆怒而失人心者非公也操也為溪者何故以僭竊反逆之事務欲取而加諸忠義正直之臣乎至於篇末乃曰公固非良將矣然古今稱之者以其忠義大節足以仰高於後代也嗟乎古所謂良將者豈獨以其勇而已哉伊尹去桀以就湯太公避紂而佐武王凡為將者莫良焉以其識去就而以除殘去暴為心耳漢末羣雄鼎沸袁曹勢可以帝天下而公委質於昭烈盡瘁乃已是豈有所顧望者哉所謂良將若公是已而溪曽不之識則是重公之無成為可惜而輕其大節為可後也夫成敗出於天而大節存乎人古之仁人志士盡其在已者耳豈能責成於天耶善乎蘇洵曰世多竒吕之功以予所見乃小人舞智不足取也溪烏足以與此
  先師介庵先生吕文懿公遺事
  先師之葬太史陳先生為狀以速銘間有逸事謹摭之以備採擇先生賦質渾厚偉姿容見者知為大器未冠著書數百言號吕子考萬全府君異之語人曰昌吾族者在是兒矣萬全卒於景先生貧無以家有請徇俗火葬者先生時年十七潸然不從曰忍使先人遺體受此炮烙刑乃權厝景東景有浮圖先生嘗登題其上曰吾不能使先人首丘不復登此塔每至墓次號泣不返景人悲之既奉母南家屢空學益力郡守黄公懋亷知之召至取案上一巻書曰能誦此乎蓋洪範也先生暗誦之終篇黄公大驚異遂補學諸生先生内莊外和不少屈權貴天順初逆亨與宦者吉祥怙勢獨嚴憚先生每遇朝㑹先生官五品當服青袍亨等見之輒曰吾軰行當為先生易緋雖屢言之先生自若也修撰岳正常與先生共列亨與吉祥罪狀於上未發亨等覺之乃共摘正與先生所草承天門詔語以激上上怒坐便殿召近臣至厲聲曰正欺罔敢爾原素謹厚乃助之何也既退人危之先生曰死生天也懼何為性孝母夫人有疾湯藥必手自調劑乃進疾革一女死懼其知也强言笑不敢哭既喪奉柩之景啓萬全之窆並載以還或忌隂陽家説先生不可曰吾知奉親遺體還鄉禍福非所恤也舟中猶寢苫枕塊因得疾抵家遂不起先生痛兄早世撫教其孤志思若已出皆底有官嘗曰吾荷先世䕃有此禄且恥獨擅也悉分諸故鄉以周族人不妄取予奉使如蜀徃返間篋中無長物性儉約身無紈綺所衣止於賜服喜周貧匱故侍郎許公思温雅善先生其孫瑶旅食京師先生周之數年曰汝當還守丘隴瑶陽應之曰諾先生厚贐之瑶受而不歸居月餘復來謁先生不問又周以粟布且勸之歸無倦意有鄉人丐於市先生識之呼至家衣食之終其身寡嗜欲徐夫人嘗鬻女侍命奉巾櫛十餘年語不及亂勤學至老不怠居秘閣圖書左右有得即識之手録口誦自晨至昃不輟暮歸少暇即為門人講解書史退則吚唔聲復達於外蓋寢不移時而起所修宋元通鑑續編義例甚精有先儒所未到者書成髪鬚殆白嘗考一事不獲不懌者累昕夕一旦考得之顧謂政曰進我二階殊不若得此可喜其好學類此先生待人恕以誠然事不可者未嘗依阿取容聞朝政有闕邊徼有警憂見顔面居官二十年家無田宅為學務實踐不事空言故詩文亦不艱深靡麗如其為人所著介菴集通鑑綱目續編考正藏於家門下學者多取高第顯官去若今南京太常少卿李本翰林檢討耿裕大理寺丞田景暘監察御史邊鏞禮部主事李温應天府通判林春其他主考所取士尤多走從遊十年恒以無似辱師門是懼深惟不朽之託在傳而先師平日同道惟大人先生故輒具其所聞以備若其歴官行事已載狀者兹不敢贅
  對客言
  客有問於鄒訢先生者曰天下之事有不可以理致詰者請試與先生言之何如先生曰固所願也客曰剡山有獸焉聲如嬰兒彘身而頳尾其名曰合窳見則其沴為水獨山有蟲焉若黄虵而魚翼出入有光其名曰䖺䗤見則其為旱厓之鳥曰欽䲹音如晨鵠赤喙而虎爪見則其祲為兵䃌山之鳥曰絜鉤狀如鳬而䑕尾善登木見則其厲為疫餘峩之山獸肖莬而鴟目遇人則眠曰犰狳見則其烖為蝗章莪之山鳥肖鶴而一足青質絳文曰畢方見則其妖為火凡此諸孽者未嘗一至乎中國而辛壬之交大水於南甸於浙中譌火於魯宫於京庾西師不解東旱方殷而疫於京師蝗於内郡若是者夫子以為何如抑載籍不可盡訊乎先生曰是非子所知也子以合窳䖺䗤之必能致水旱欽䲹絜鉤之必能致兵疫而蝗非犰狳則不生火非畢方則不興殆惑矣且子之所知者物之孽也而不知有不物之孽焉請為子言之凡古之居巖廊職宰輔者其責在於格君以福民也而或蠱帝聰快私忿媕婀以自容使三辰失序百軌反常而又不知所以調燮之寅亮之若是者豈非致水沴之合窳致旱之䖺䗤乎古之秉節旄位將帥者其責在於除殘以衞民也而或擁師玩賊坐視夫赤子之掠於冦戕於冦畧不究心又從而蠶食之使財竭力殫四圍靡寧若是者豈非致兵祲之欽䲹致疫癘之絜鉤乎古之剖符節長郡邑者其責在於宣化以治民也而或事苞苴肆征歛使黔首横目之脂膏不正供於王而盡入於私帑流離困瘁無所控訴若是者豈非致蝗烖之犰狳致火妖之畢方乎子不此之尤而取驗於物之孽吾故曰子惑矣客曰至哉夫子之言誠非不佞所與知然有說焉願畢教於左右切聞之春秋大水則鳴鼓而攻社周禮大旱則巫師帥羣而舞雩三時之儺則方相氏磔攘以驅疫司烜掌火禁有事則祭於爟而戴記八蜡之祭其一曰昆蠱毋作星經周伯見則天下無兵凡今之水也旱也兵也疫也蝗也火也吾欲攻於社禬於雩弭於儺禩於爟蜡於蝗而禜於周伯或者轉孽而祥夫子以為何如先生曰異哉吾子之惑甚矣應天以實不以文且不人事之修而聽於神未有能銷變者也請為子極言之且子知夫神之神而亦知夫在人之神乎夫天心仁愛人君則君者人之社也攻之辭則有罪已之詔后非民罔與守邦則民者人之雩也禬之儀則有憂恤之章人之爟則君之一心也禩之以敬人之周伯則國之羣賢也禜之以禮貪吏之病民人之儺也則黜以弭之羣小之害正人之蝗也則辟以蜡之如是則洚水不足以儆堯暵旱不足以憂湯頑苖不足以病禹蝗不入境反風止火之政非徒見於一方而斯民亦不必為物鬽之祈事泰和之業而自無妖札之虞矣若子之所謂攻與禬與弭與禩與蜡與禜者文焉耳文豈足以銷變哉吾則不犧牲不粢盛不醴齊而轉孽為祥若運之掌焉何也以實不以文也客聞之然自失曰吾今乃見至人願終身為夫子執鞭矣
  送疥文【天順戊寅歳作】
  程子卧凝曦之榻病疥三月不愈或曰疥有祟焉宜禳之乃作送疥文卧飱居士端居私室心鬰志悒若疚若疾瘍發四肢寔繁且宻巨肖蜂屯細如蟻集蔓衍支分荐經遍歴療之愈熾治之弗息肉潰皮腐伊名莫識乃召烏有先生詢諸泰筮去囊解韜揲如古制變及十八遇屯之萃其繇曰匪倪之疹匪耄之癩人而獲之罔有害祛厥光恠疾良差烏有先生覿偶與竒投策攘袂仰哂俛嘻曰是疥鬼也為痍為瘍有或罹焉悔詎可當載祅載禳可以無殃居士曰唯請製吿辭速伻召走崇羞薦巵束芻載糗餞而贐之其辭曰嗟爾疥鬼兮勿窺我廬窻明几浄有圖書壘在楹兮荼在樞爾宜逺遁莫踟蹰嗟爾疥鬼兮勿棲我榻帛布尠兮紈綺乏蟊賊戕仁帝汝罰爾宜逺遁莫我狎嗟爾疥鬼兮莫慿我身佩有韋兮書有紳嚮福威極於惟神爾宜逺遁莫我親嗟爾疥鬼兮勿依我腹經藏笥兮玉韞匵中有虀鹽匪梁肉爾宜逺遁莫我逐嗟爾疥鬼兮勿戕我手干將莫邪繫兩肘誓殱大懟斮羣醜爾宜逺遁莫我守嗟爾疥鬼兮莫殘我足遊有方兮出必吿履芳蹈烈踵前躅爾宜逺遁莫需促吿畢乃楮幣乃奠漿水有獰其鬼來自燈底倐隱倐顯西徙東倚初遐漸邇可辨形體赤髪紺顔含悲茹喜欲止載趍將進復已鼓掌而歌曰悵夫子兮見尤我何之兮廣陸修霾深嵐重兮山木樛别夫子兮我心憂載歌曰繄夫子兮見疾我焉徃兮道路逖猘齗庬嘷兮梟夜泣去夫子兮渺何極言竟歌闋跳梁而前謂既我譴我復何言披瀝悃願終白焉夫疥者介也聖哲攸貴以鯁為叅以清為倅剛其合德亷其同類不取不子伊摯之疥也三公不易展喜之疥也臣忠子孝尼父之疥也出爾入爾子輿之疥也吾輩無於人有益夫子以匡以禆曽不見齒凡使夫子髪不暇櫛身不暇沐志專心一朝吟夜讀貫經穿史出耼入竺皆我之為也其名曰輔學之疥凡使夫子庸衆絶交幽閴獨處足不他出身無妄與心寧慾窒循矱蹈矩皆我之為也其名曰翊身之疥凡使夫子寢必反側食不甘美衡慮困心空身乏體藏華歛鍔待時而起皆我之為也其名曰迓榮之疥且夫子少艾遊巴暨渝吾輩相從敢離須㬰思啓行翼黙相隂扶致使夫子譽實相符文藻煥發聲華孔敷從徴膺聘凌厲清都今既見䟽敢不就途但愳夫子居索勢孤幸其省諸毋失良圖居士曰噫子言之疥無僭無忒吾與人同其詎敢别吾送之疥為烖為尤人非物議吾不汝留吾願二三子者相予於窅㝠之野翊予於空同之區凶避吉趍利興害除私淑我身匪憂匪虞則我受貺尚何喋與於是三人者赧然而逝焱然而休聲銷景滅欲見無由越及翊日居士疾瘳
  原教一首贈程元英司訓青城
  天下未有不資於教而能有成者中庸以教配性道而孔子以師配君父甚哉教之難也古之人自始生至於長老無非教者故禮有胎教有能食之教有能言之教八歳入小學有洒掃應對進退之教十有五歳將責之成人則入大學而有修已治人之教受教而至於修已治人則為教者亦難矣中古以來所以為教者有二焉一曰人師一曰經師二教分而後人才之成不逮於古田何之易大小夏侯之書齊韓魯之詩大小戴之禮左氏公穀之春秋當時之為教者非不行而受教者非不從也要其成則修已治人之道蔑如也此經師者之教也彼人師者亦何異於人哉亦固不能外六經者以為教特能成人之性而已故受教者修已治人之道咸以足用若孔孟是已下之若王通之教河汾胡瑗之教蘇湖其成就人才猶有先王之遺意而未盡至周程張朱五賢者出而後孔孟之教復興甚哉教之難也教之為說備六經而切於大學之書自孔氏者世守之而今之學校則古之所以教修已治人者也且為教與受教者亦孰不以之為首務要其成則皆以之資口耳釣利禄歛之不足以修已推之不足以治人回視古之經師猶相萬萬而况所謂人師者乎甚哉教之難也古者政教合於一而責成於君其要使天下之人各復其性而已降及後世輿圖既廣民偽滋興人主不能以獨理故以政付之羣有司而以教付之學官則今之為學官者雖禄之卑而責之重矣任是責者豈不甚可畏哉惜乎其知畏者鮮矣程元英新安歙西人與予同出陳將軍忠壯公後性敏而好修為諸生邃於禮學成而試於鄉弗偶既入太學遂願領教事得濟南之青城然則元英亦庶幾知所謂教之難者乎食天子之禄而師其人不知其所以為教不可也教則多術矣而人師其上也經師其次也今之為師者不足以為訓矣元英能不知所畏哉知所畏而後有所謂大過人者矣古之人所以大過人者無他焉能盡人之性而已予與同鄉諸君子喜元英之教將大行於青濟之間也作原教以贈之
  成齋解
  海虞李先生構小齋為燕居之所而掲諸兩楣之間曰成客有過而疑之者曰成之義何如先生曰是非可以喻諸人也是自得之者也子言之以諗我我將擇焉客曰始夫子之居於鄉也長困於不給今也玉帛充斥乎家庭膏腴聯亘於墟里賔筵窮水陸之珍甲第殫吳蜀之巧夫子豈以成家之故而因以志喜者乎先生曰家道之成在德不在産也惟吾子申言之客曰夫子棲迹於丘壑而種學績文者有年矣邇也操觚染翰有沛然風雨之勢而無斐然草野之辭盖將錚然有聲於吳越中者夫子豈以成章之故而欲以自名者乎先生曰有言者不必有德先聖之所戒也幸吾子更其端客曰蓬萊之山有仙人焉其術可以竊造化之元功而不死今夫子以踰六望七之年顔舜而齒貝盖將凌青霞而攀玉蚪者夫子豈慨然於仙之成而扁此以自覬乎先生曰逆理以求生非據德者所道也吾子請大之客曰千金之家猝起於旦暮而有子不肖多至於覆宗今夫子以詩禮之族有美一男翩然以布衣而致身於金馬玉堂之上矯矯如丹翎之鳯蒼角之麐夫子豈欣然於子之成而顔此以自樂乎先生曰子孫之立先德所致也而豈敢以凉薄居願畢教於吾子客曰修飭之士有終其身名字不達於王朝者今夫子承天子之寵光不煩以政而授之官封着錦袍鳴玉璫騎從聯翩照耀於山林之間回視夫聲銷景滅者不侔矣夫子豈侈然於名之成而諟此以自足乎先生曰是所謂時名而非所謂德音也惟吾子以名實厲我客起再拜曰噫名齋之意非走所敢知也幸夫子言之於我心有合焉則成不獨成庶幾仁者之心歟先生曰居吾語子子知夫天地人之所以成乎天健也而後成其高明地順也而後成其博厚人也禀健順之氣以成形具健順之理以成性者也然其所以無愧於成人之名而參乎天地者踐形而盡性者也性之德也五曰仁義禮智信五者廢其一則不足以成德矣全之於我為成已成已則仁推之於人為成物成物則智仁且智則成聖矣由是裁成乎天地曲成乎萬物小則建用以成功大則佐君以成化時而窮則修道以成法於後世有弗及焉則武仲之知公綽之不欲莊子之勇求之藝文之以禮樂猶足以成人下之則思義於干利之際授命於瀕危之朝不忘平生於久要之友亦不失於成人之次此予所以名齋之義也而未之有得也客聞之戄然以興曰夫子之志大矣哉有志者事竟成吾見夫子之學安且成矣然切聞之刻鵠不成則類於鶩矣吾願夫子毋安於小成以取誚於大方也先生曰唯唯願與子要其成作成齋解
  同壽堂對
  或問程子曰壽可求乎曰不可壽之出於天也有數焉惡乎求曰踵息之説非乎曰非也踵息之說竊化機以為能君子謂之逆天奚其壽然則君子之說壽也何居曰君子之說壽也異於子夫壽有二有適然之壽有自然之壽而踵息之說不與焉秦之跖魯之壤皆不齒於聖賢而壽過子淵是適然之壽也適然之壽君子幸之若有人焉其得於天者厚而充修諸已者豐而碩由是積其慶以裕其子孫而受其養是自然之壽也自然之壽君子以為難夫自然之壽有三品焉有三慶焉三品者何曰上壽也中壽也下壽也上壽期頥中壽八十下壽六十一隨其積之所至為差雖有雕龍之辨扛鼎之勇莫之能易也三慶者何曰一身之慶謂之獨壽一室之慶謂之偕壽一家之慶謂之全壽壽及乎室家慶孰大焉曰若徐子者可以謂之自然之壽乎曰安知其非自然之壽也夫徐子處於姑蘇之野葆和履貞以不戕其生年七十有七而莫之衰也其配亦且八十相與偕老焉其壽未艾也其慶之積雖由偕以至於全也孰禦曰子何以知之曰徐氏之子二人焉忭也舉於鄉博也第進士為御史皆以孝聞夫孝善之長壽之基也吾是以知之曰然則徐子亦可謂之仁人矣乎曰仁則吾不知也孔子曰仁者壽徐子亦既壽矣傳曰仁者必有後徐子亦既有後矣壽且有後徐子將不得為仁人乎或乃矍然曰吾今而後知踵息之說陋不足以言壽矣吾與徐子也善請以夫子之言壽壽徐子






  篁墩文集巻五十八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五十九   明 程敏政 撰雜著
  名字說
  賤兄弟三人予長也名敏政字克勤其次也名敏德字克儉又其次也名敏行字克寛或曰政非有官者不得為而遽以之命名無乃以利禄誘人非也孔子以孝友為為政政非有官者得專也盖有家政焉有國政焉夫政成於勤而隳於怠周公作立政曰君子所其無逸而必以小人乃逸為戒周官論立政曰業廣惟勤故其字曰克勤傳曰為政以德善政未有不根於德者中庸論人道敏政而推極於仁義故次曰敏德德者善之得於心者也基於儉而敗於侈商訓曰以蕩陵德又曰慎乃儉德故其字曰克儉傳曰庸德之行有所不足不敢不勉德非力行弗成也周禮三德曰敏德以行為先故次曰敏行行者善之著於身者也得之寛而失之褊易曰君子以成德為行日可見之行也而必繼之曰寛以居之故其字曰克寛夫政也德也行也善之總稱也而親命之望之逺也勤也儉也寛也善之一端也而賔字之訓之切也天下之義成於已周於用而後無愧於人之名然亦未有不由積累而成者矧三名相因如鼎之峙我兄弟可不終身共服之以圖名實之副哉服之何如先從事其切者則其逺者可企也或曰敏與克美辭也而無規是大不然敏猶汲汲也如孔子所謂敏求有進進不已之意克者能之也如禹所謂克艱有必如此而後庶幾之意敏不敏克不克而智愚賢不肖繫焉父師之警深矣
  弟敏聦克仁名字說
  吾叔父揮使公之適子曰敏聦為河間儒學武生既冠予為字之曰克仁且吿之故曰聦者聽之德而仁者心之德也以常情論之聽之德偏而仁之德全其義若不相當也而實有相當者焉何哉周子曰聖人之道入乎耳存乎心藴之為德行行之為事業然則入乎耳者聰之謂也存乎心者仁之謂也世之人陽樂善而隂實違之者盖多也由此觀之入乎耳不存乎心則名雖敏而實則闇其能至於仁者鮮矣吾弟勉之今日冠章服而立於庠序之間他日冠武弁而位於將吏之上必也有所藴之皆仁心有所行之皆仁政將見仁聞之興不可遏而聦聽之所受者為有益也心不在焉則聞善而不能徙聞過而不能改天理日銷人欲日滋其於仁也益逺人而不仁恥莫大焉吾弟其終聽之尊所聞行所知日以求仁為事而漸進於高明光大之域則庶乎可以顯祖德承世恩而無愧於名字之者哉夫冠成人之始也故因其請益而以逺且大者期之
  都憲公三孫名字說
  周官典瑞曰牙璋起軍旅若後世銅虎符起兵之意璋為衛使莅戎務宜字之曰伯起語曰白珪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盖言不可不慎也處家接物尤當致謹珪宜字之曰叔慎禮曰儒有席上之珍以待聘夙夜强學以待問其自立有如此者言人當藏器以俟時也珍需次儒宫致用有日宜字之曰季立起當思所以振其家慎當思所以淑其行立當思所以植其身也三昆仲者尚勗之哉
  宗姪孫文模文楷字說
  淳安宗姪禮部貟外郎節之子二其伯曰文模其仲曰文楷皆已冠字之矣節之疑其字之於名也弗協莫可為省循思勉之地請更之予乆未之應也㑹予南歸過淳安二子者候焉則申告之曰模所以為人之範楷所以為人之式而加之文願其為儒也然則二子者可弗謹乎夫求所以為範於人不獨儒者自一工一藝以上皆然然不免有質孱而畏難器小而茍安者矣故能景仰聖賢之模訓而景行以副之不敢退焉以畫斯無愧所謂模者於是字其伯曰景夫廓其志焉乃若求所以為式於人又豈獨壯夫老人哉盖自其童丱時學於里塾則然然不免有學怠而毁成氣餒而改節者矣故能知聖賢之法守以自律終其身不敢茍焉以肆斯無愧所謂楷者於是字其仲曰守夫堅其行焉夫志行之基也行志之充也二者兼備斯謂儒矣然豈可以偏廢哉文模幹敏克其家亦嘗以尚義得官比於命士文楷儁爽為諸生讀書績文以振其業两人者有輔車之勢焉故予字之使互勉交進以稱其名抵於成豈欲其徒志而緩力行徒行而畧尚志也哉淳安之程分自新安號青溪房世以積善聞至節之始以儒術起家進士顯於朝占者謂逺大之器而有子克肖一宗之光也故為説以貽之
  戴君名字說
  浮梁戴君嘗過予南山精舎請曰不佞名晛字克進考諸韻書晛讀如練而俗呼如顯又如憲為是不一也家君易為顯而仍其字以友朋間稱之者習不可驟變也古之人顧名思義而顯未之有聞敢以通家子請於執事者予觀顯與幽對有隂陽明晦之義焉陽明隂晦君子小人之所由分也人能循理去私則其德明可進於君子而免於小人之歸矣此以在己者言之也夫其德明又值陽明之時則與君子彚進名足以顯親業足以顯君此以在人者言之也夫顯於卦為離文明之象也處文明之世必先履錯之敬而後可以辟咎當柔進上行之際必自昭明德而後可以致康侯錫馬晝日三接之應然則顯與進之義實相叶非獨以其習稱者姑云爾也君篤學負大志以鄉進士署祁門教事方推其善以及人顯之始也居顯之始可弗敬乎敬則為君子以柔漸進得臣道之美而取應於異時也大矣君伯祖方伯公士章暨君父大參公廷節世父司封公廷美駕部公廷某大理公廷獻季父司冦公廷珍並以經術顯不由他途以進所從游又皆一時顯人其得於父師深矣趾美於文明之朝而克副其名與字也可期矣雖然非敬以持之使在己者克明而進於道乃曰求顯其在人者以進取為務則豈所望於君子哉
  胡氏二子名字說
  宋胡安定先生字翼之諡文昭故字文昭曰景翼胡籍溪先生名憲字原仲故字文憲曰景原皆望其景仰先烈以不負令名之意也
  李生更名字說
  祁門李生從予游嘗作而吿曰生本名濬長被選為郡庠生有司者以濬犯時諱也為更之曰從人從言而字之曰彦孚故弟兄聯行文皆從水而生獨異且食廪於官繆以名上秋試屢矣奈何其不可終復也予曰不然名在法許更而子之名與字人習稱之乆矣更之不可相逺也宜取名汛而以彦夫為字庶其有叶哉生謝曰幸甚已而侍御方公以按學至白其情方公許之則又以請曰是名與字先生之所定也敢求其所以為教者予曰汛灑也附掃除蠲潔為義而彦之訓美也漢陳蕃謂大丈夫當掃除天下安事一室誠以士㓜而學之壯而欲行之必使天下之汚者革穢者去咸與維新而後愜志焉爾然古之人有大志而行不副者無本也澡雪其一心俾所受於天之明德無所垢而後推之以及民則其為汛於天下也孰禦志大矣有本矣而為之無其漸未可也夫豈若釋老之掃妄即真而已哉由灑掃應對以至精義入神循序漸進而後德可成志可充書之所謂俊彦孟子之所謂大丈夫者可幾也語既生再拜曰汛雖不敏敢不夙夜祗奉如冠之初
  王氏二子名字說
  新安推府王公之子二其孟曰保其仲曰佐皆業儒矣而未有字之者間辱相過曰古者冠必宿賔有師道焉敢請於執事予謝不獲乃繹其義而吿之曰昔詩烝民之稱仲山甫曰王躬是保請字孟曰希仲周公作六典太宰掌邦治以佐王均邦國請字仲曰希周夫仲山甫及周公皆聖輔百世仰之儼然如神人不可親也至考其平生則詩之稱甫者曰小心翼翼古訓是式而已稱周公者曰公孫碩膚赤舄几几而已然則後學之所以師古人者庸可不自下學始乎從事於簡編致謹於言動涵養其本原體立用宏巽以自牧夫然後出而事君隨其力之所及求不失其令名則所謂仰止視則之功亦云健矣而况有其大焉者乎抑或疑此語之為躐等者是又不然大學始教必肄鹿鳴四牡皇華之詩三所以倡其志而作之使知夫㓜學壯行當究極乎此也非以富貴利達期之也仲山甫之事見於詩周公之業備於禮詩禮之訓二子之得於庭聞者稔矣王氏居栁城甚逺德深伯堅二處士父子皆積行韜能不食其報至推府以經術致身功名伊始將恢其顯揚之地而求所以成其後者又如此聖矩在上炳若日星二子者可不然自勵圖所以稱其名字之義哉
  新安程氏綂宗世譜凡例
  一新安程氏多稱太守忠壯之後本無可别今定著凡家有唐宋以來舊譜及共業唐宋以來先墓者方取入㑹
  一譜系有異同者有舛誤者悉以歴代諸譜參較不專主舊説蹈因襲之不自出意見取傅會之譏同者書之正其舛誤者書之否則闕之
  一舊譜六世為圖失小宗之義小傳各繫本支圖後失統宗之義今圖五世准歐譜例下注事實准史記年表唐書世系表例旁注世次明傳代也朱注遷居及名謹其自出也
  一舊譜繼子既書本生父下又書所後父下殊無服属輕重之義今注其名於本生父下列圖於所後父下異姓來繼者書具本宗譜而止出繼異姓者不書
  一無後注其名於父下而不列圖如祠之袝主也有故列圖者書止遷徙不相聞有後不與會者書失傳有後不及會與會而未盡者書具本宗譜聽其自續從釋老者比無後例
  一子孫無問隱顯有作過者不睦者有侵祖墓者鬻譜牒者蔑視先祠者毁棄手澤者昏不計良賤者並黜之不書
  一小注書字書行書生殁時月壽年書塟書娶書宦績學業行義書節婦烈女書必據可知者其不知者闕之浮詞溢美一切不書
  一各訂誤其所從出其所取證别為譜辨置編首以備叅考
  一先墓先祠之顯者賜塟者别為圖置編後附以經理方向及修復之事重遺體也
  一各凡所得制命公移及贈頌哀輓史傳金石詩文别為貽範集輔譜以傳
  對佛問
  或曰佛之道出於孔子之後故學孔子者必斥之以為不如是不足以名儒者如使佛出孔子之世則孔子之所以處佛者何如哉將怒而斥之乎抑矜而進之乎曰此非予之所知也孟子曰仲尼不為己甚者夫其不為己甚則佛之斥與進誠有未易言者然孟子又云孔子不得中道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中庸曰道之不行也知者過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也佛也者其狂狷之流歟其賢知之流歟不可知也佛也者出於周之末世而生於西戎耳無聞目無見也吾意其俗必古野而其人之情未甚鑿也佛也者又其甚焉見春秋之世臣弑其君子弑其父兵戈日㝷於中國而婬酗之風大作於鄭衞齊陳王化所覃及之境於是乎有憤世嫉邪之心思欲絶類離倫而立於獨者此佛之志也惡天下之貪則以一切世故為虚幻惡天下之婬則并妻子而去之惡天下之酗則斷葷飲而以茹菜飲水為賢惡天下之僣則己雖有南面王之樂而不能一朝居也惡天下之争則人有患難捐軀以救而不恤推此意也非所謂狂狷則所謂賢知者也佛之為名不經見而其字見於曲禮曰獻鳥者佛其首注云佛符弗反謂捩轉其首也見於學記曰其求之也佛注云佛不順也猶孟子之所謂法家拂士也見於周頌曰佛時仔肩注云佛弼通言正救其失而不專於順從也由是觀之則佛之得名正以其所行有矯時違俗之義是或一道也而不可為世之通訓云爾然古者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毁傷而後世有刲股以愈親之疾者得稱其孝禮出妻使其可嫁而後世有守志不二者得稱為節古者不仕無義而後世有高蹈逺引者得稱為賢禮一命不齒於族再命不齒於家而後世有叙齒不叙官者得稱為達大夫不可徒行而後世有貴為内史趨入里門者得稱為厚則佛也者其為孔子之所進盖不可知矣或曰先正以佛為夷狄之教非中國之所宜者何如曰此又非予之所知也孔子盖亦惡見周之末世婬酗貪亂而欲居九夷矣欲浮於海矣使佛獲見孔子孔子必與之矜其志而抑其過進其所不及不可知也或曰佛也者無父無君之教而中國襲之此中國之所以不治也曰此又非予之所知也孟子曰聖人百世之師伯夷栁下惠是也而又曰伯夷隘栁下惠不㳟隘與不恭君子不由也意以二聖人之清和不免於過則學之者其流至此極耳豈二聖人之罪哉彼佛也者固矯枉過直之士其流則有所不免矣然亦豈佛之罪哉且春秋之世未有佛而簒弑為甚自漢以後始有佛而簒試不加於前也以是為佛之罪亦厚誣矣或曰梁武好佛而亡其國是其騐也曰此又非予之所知也凡為人上者有所好樂而不得其正皆有亡國之理自桀紂以下可數也而豈專於佛哉矧佛惡亂而梁武乃簒齊之國家佛好生而梁武乃殺齊之宗室佛喜善人而梁武乃用朱异佛惡凶惡而梁武乃納侯景則其平日之所以致禮於佛者止足為佞耳惡知佛之可好哉或曰佛之先固可恕也而學佛者多無藉不才之子乃使雜揉於中國非計之得也曰此又非予之所知也春秋之法中國而夷狄則夷狄之夷狄而中國則中國之此不易之論也彼學佛者其善惡固與齊民相等善者存之而不善者去之法之正也今天下之人其為不善者不少也輕於自恕而一切歸咎於佛欲盡去其種類是惡垢而并薙其髪惡莠而并揠其苖也古之聖王必使天下後世無一物不獲其所其效至於草木鳥獸咸若故有自蠻貊而來歸者尤矜恤之況佛之徒處於中國也久不純於夷也而矜斥之以自署為儒亦不仁矣或曰先正嘗病學佛者之髠也緇也奉佛之居室太麗也以為勿髠勿緇而廬其居則其教可漸隳也曰此又非予之所知也古有三年無改於父之道者孔子以為孝為楚囚南冠而不易者君子以為忠父肯堂子肯構皆見稱於先王之世佛之去今千有餘年矣為其徒者奉其師飾其居守其法而不變則其立教之嚴明與受教之堅定固世之所難也詩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則存其徒以勵吾人亦無所不可也或曰先正嘗言釋氏更不分善惡雖殺人之賊能一呼佛便可免罪是佛者乃誨盗之首也曰此又非予之所知也聖人不貴無過而貴能改孟子曰西子不潔人皆掩鼻而過之雖有惡人齊戒沐浴可以祀上帝此儒者之教也若佛之心何以異此或曰佛之心固善矣若其所謂降妖邪伏猛獸致晴雨與夫建齋救度設像奉神則惑世誣民之甚者曰此又非予之所知也周禮方相氏帥百而時儺則以之索室而敺疫大喪則以之擊壙而敺方良此降妖邪之說也壺涿氏掌取水蟲以壯橭午貫象齒而沉之則其神死淵為陵神謂龍罔象之属而三代皆有豢龍氏此伏猛獸之說也太祝掌事鬼神曰禬禜以除凶荒禱水旱司巫掌羣巫之政令國大旱則率而舞雩此致晴雨之説也小祝掌禳禱以祈福祥逺罪疹而素問亦曰上古之醫祝由而已此建齋救度之説也是數者在先王之世皆掌於官府降及後世官失其守而佛猶能之則古之遺法未泯也故曰禮失則求諸野又曰儒者恥一事不知而中國乃獨以是詆佛為妄亦不考之過也古者祭必用人為尸而其流至于以人狥塟佛也者最號慈仁則固不能無過中者矣故其祭祀之尸率以土木之偶代之盖有愛禮存羊之意焉非若後世之直以木主而廢尸也或曰釋經言佛乃丈六金身又有得古骸者其脛與齒比常人特大故有佛骨佛牙之說是其誕而不可信者曰此又非予之所知也左氏載鄋瞞一族以為防風氏之後即禹之所誅者其身廣九畝其長三丈骨節專車其後裔有僑如者為魯所獲埋其首於魯郭門有榮如者為齊所獲埋其首於周首之北門杜預曰骨節非常恐後世恠之故詳記其處也榮如以魯桓十七年獲而其兄焚如至宣十五年猶在計其年當百有三歳矣其當生之年尚未在數則其形骨之大壽年之永在古以為常而在今以為異者尚多也豈止佛而已哉或曰佛有天堂地獄閻羅夜义金剛之說而達摩西來又倡為之禪是則不可不斥也曰此又非予之所知也予嘗攷之佛之國在極西之境其所居謂之天堂猶後世天朝天闕之云其犯罪者皆掘地為居室而處之謂之地獄南宋主子業囚其諸王為地牢亦此類也其法有剉燒舂磨之刑如書所載九黎三苖之為者閻羅則後世之刑官金剛則後世之衞士也皆其畨國處生人之制而學佛者不察謂皆施於己死者則轉相流傳而非佛教之也所謂夜义羅刹鬼國者皆其地之土名其地去中國既逺風化不及故其所生亦多異狀無復人類如史所載狗國及羅施鬼國者可攷也而世之人乃欲以耳目可及者懸斷其有無多見其不智矣達摩之所謂禪乃其國之人士所撰次畧如後世諸子百家類書文集之属其間精粗純駁雖大儒君子亦有所不免也況今之學者於孔子之道亦不能無出口入耳之而又何暇於禪此亦不足憂矣或曰先正嘗言人之斥佛者皆掠其粗以角其精據其外以攻其内而不能辨其似是之非此佛之教所以愈熾而儒之道所以不明也曰此尤非予之所知也孔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又曰仁者見之謂之仁知者見之謂之知不强人之所不能也聖門教不躐等性與天道之説子貢以下皆所未聞今大儒君子往往原心於忽析理於豪芒而與學佛者較勝負誠非予之所知也大抵佛之為教亦欲使一世之人皆歸於為善而已初不欲一世之人皆髠其首而緇其衣去其相生相養之道也其書俱在可以考見而私憂過計者斥之太甚遂使佛之為佛雖當盛王之世不惟不得預於人列且不得與草木鳥獸為伍此儒者所以不能充其意而佛至今存也朱子曰予少年見學佛者必攻之每以勝之為喜不勝為憤近歳以來則見彼之陷溺為可憫而吾道之不振為可憂不知血氣漸衰而然耶亦情之所發漸得其正也嗚呼斯言盖盡之矣予處墳菴踰三年釋誠閏者事予甚謹予每言先世香火所奉無以用情當為爾佛解嘲以報之本以為戱而閏請不已因拈筆書之既而悔曰是當得罪名教矣將裂而火之則又惻然於中曰噫是豈足以重佛之幸哉留識吾過亦警學之一端也
  新安文獻志凡例
  一編次以本郡先達時文為甲集先達行實中兼有外郡人撰次者以類相從為乙集
  一甲集悉遵西山先生文章正宗例凡先達時文務取其平正醇粹有關世教者否雖膾炙人口不在録也
  一朱子詩文不敢多入止取有關於新安者及本集所遺闕者及嘗流傳故鄉而刻石鋟梓者
  一二程夫子之先雖新安人然遷居河南已久惟載其行實於乙集其二程夫子子孫從南渡居池徽者凡有文字謹采附入
  一六朝及唐五代文字率用駢儷間載一二以備一代之體
  一先達時文多有晚年手自竄定之本致與刋本石本異者又有經後賢所刪潤者【如朱子文有建安祝氏節本洺水文有定宇陳氏節本虚谷文有東山趙氏節本師山文有義烏王氏節本】今叅伍相校務從善本
  一朱子注書凡先達稱官【如云范太史】稱爵【如云吕榮公】稱諡【如云范文正公】否則稱字【如云吕伯㳟】或兼以號舉【如云張南軒】今悉遵此例不敢稱名亦景仰忠厚之一端也
  一先達時文有經名公題䟦評品者隨所見附書一國初先達文字有紀述高廟剏業時事者謹備載之使觀者不敢忘於帝力非獨以其文而已
  一近世聞人已捐館者其詩文隨所見附入餘俟續編一乙集不分行狀碑銘誌傳止云行實以朝代先後為次乃遵西山續文章正宗例分道原等類以便觀覽
  一行實中有文字冗長或牽書者遵朱子伊洛淵源例略加刪節不復識别取備事也
  一行實中有紀載弗詳他文可以互見者附書其下其先達行實簡畧不能成章者止於編首總目中見之
  休寧志凡例
  一休寧舊有海陽諸志多詳於宋元畧於本朝本朝所修者又多附於府志其勢益畧今悉蒐訪増入
  一自沿革以下諸目多依舊志畧加増損惟名宦人物必其人已没乃録事定也題名及義烈賢孝已經旌表者無間存亡可徴也
  一人物畧用西山續文章正宗例分勲賢等類以便觀覽
  一田賦租稅戸口必兼前代書之見其等差者民命所繫也
  一物産與他方同者不贅録惟特産者書之
  一舊志有書目一類凡新志並削之今仍増入不泯其著作之功使觀者可以尚友也
  一山川古蹟祠墓寺觀等類悉以逺近為次
  一宫室山川名宦人物事蹟志已書之如有專文又附載之不厭重者所以備考閱且使觀者不以案牘視此本也
  一所附文字在公署者必可按而行在民間者必可恃而勸非徒膾炙人口張大其事而已若慶壽哀輓譜序及扁額贈遣之類出於汎常者俱不能載
  一凡地里人事中有踈脱者補之差舛者正之不能一一識别題名中有不能追補亦據可知者書之右凡例十條初定著以語歐陽君君亟是之曰據此必有可傳者㑹予與君前後入京未及竣事附者益衆率與此例不協而鄙文又多在焉不倫之誚其能免乎志之以諗觀者
  動静問
  離謂坎曰人之生也其壽年率以百二十歳為常而人不能以自全也則有戕閼之而已於是謂七十者為古稀然以七十年計之始十年之穉也無所知後十年之耄也無所樂其間所得五十年爾以五十年計之夜居晝之半焉則其所得者二十五年而已坎曰不然古之達者以為無事此静坐一日似兩日若活七十年便是百四十由是觀之子戚戚然以七十年縮之而為二十五之短我于于然以七十年演之而為百四十之長是固不可以執一論也乃相與質之於震震曰二子者之言皆是也夫離之以長為短者警夫動之無節者也坎之以短為長者樂夫静之有恒者也静者壽而動者否其斯之謂歟他日二子者以語巽巽曰是何言之舛也子不見夫户之樞乎空屋之户樞終歳不動而朽闤闠之戸樞無日不動而存是動者壽而静者否也二子者憮然曰噫言若是其不同也吾且何歸乎則又以語兊兊曰子何泥之深耶風中之燭不旋踵而消宻室之燭則可以通夕至人之所喻也孰謂壽者之一於動乎亦孰不謂壽者之一於静乎子毋泥於是而自得之可也二子者未之有得也復往就艮而問焉艮曰皆非也子徒知夫動静云爾動中之静静中之動子弗知也終日擾擾而主人翁者凝然動之静也心如死灰而中有豆爆焉静之動也知動之不可無静静之不可無動則知壽之理矣語未畢而坤至撫掌曰此真人之道非聖人之道聖人也者順天地法四時春萌而夏茂者陽之動也秋歛而冬閉者隂之静也當動而動不逆之以斁吾陽當静而静不反之以耗吾隂陽常舒而魂鬯春夏之温且燠也隂常慘而魄凝秋冬之凉且肅也一動一静惟其時於是而有不壽之壽焉世之人烏得窺之二子者曰至論哉受以歸上崆峒之山禮乾而吿之故乾曰此聖人之道非神人之道也神人者以太一為體以太虚為用其目瞢瞢其耳聵聵其心冥冥其體礧礧其居若尸其行若游其語若忘其寢若休混兮闢兮不可以象溟兮滓兮不可以執無動也亦無静也先天而生莫知其所成後天而終莫知其所窮又何有於壽年之久近晝夜之短長動静之相沿有無之相乘而為汝譊譊然著之言語文字之末哉二子者相顧自失俯伏以謝曰此非所謂天人語耶何其淵哉幽而鮮倫昭曠而無垠使閱之者洒然若沉疴之去體怳然若大夢之得醒也
  予在南山竹院與逸清高士閒坐逸清以人生易返相警予因以長公息軒詩相謔逸清遂請書其事而鄙見有不可遏者乃極論之如此逸清以為何如












  篁墩文集巻五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六十    明 程敏政 撰賦 詞 誄
  瀛東别業賦【并序】
  予家有别業在瀛城東之青陵鄉皆先世所遺者出東門十里餘縈紆而北過桃園望之有堂翼然高出即其處别業有三十有二楹榜曰晴洲晴洲者家君别號距屋後不百武為金沙嶺先塋在焉嘗有芝産之異塋周繚以垣垣左右松檜蓊然榆栁匝植而榆特盛又號榆莊出垣後有山阜三隆然自逺徂近浮青沃緑蔚有殊意抵垣而止垣之前平岡漫疇可十頃宜麥與禾黍皆不敢自有取以供祭祀周族人義莊也垣之東為虹堰如伏龍蜿蜒數十百丈沉沉而南有土峯四巍然參聳杖䇿一登則平原曠野豐草長林杳然無際荒烟野燒間多遼金以來遺跡殘碑斷碣拂拭可讀斗折而南為南村村居十餘家雞犬聲相聞登前峯手歴歴可數稍北入湖泊中多菰蒲葦蘆傾城人樵取之月明風清有聲雜遝西行二里餘為澗河兩水交拏中得平地結草堂其間河流縈帶潔清紺寒迤而北夏月紅蓮緑荷不下萬本香冉冉聞十里餘乘小舟載酒以入摘新房煮鮮鯉使人竟日忘歸河水溢而旁行平沙漫流潺潺然與風疾徐築堤以捍水岸兩夾田數頃其水宜稻稻色紅而味香盖鍾蓮之氣故也予以天順甲申秋謁吿歸省始獲居之愛其地之偏先塋之在即可以業進修而却世紛也乃撮其景而書之又從而賦之
  噫予宅此瀛之東兮實裴廻於故林邈塵紛之却掃兮日娛事乎幽㝷出四顧於原野兮覺山幽而水深孰使予之不能去此兮恍冲發乎靈襟儼前瞻乎衡門兮䕃嘉榆之好隂敞茅堂之奕奕兮中有書而有琴眷後顧而得翠阜兮抱樂丘之嶔嶔想玉芝之開祥兮悵白楊之蕭參極吾目而南望兮見土巒之參聳曰青陵之四峯兮踞長原與高隴陟崔嵬而眺逺兮訝海雲之飛湧凛予足之不可久駐兮倐神悸而心動深吾行乎北坂兮循沙嶺以委蛇日下照而晃漾兮粲金粟之離離欲低頭以披揀兮笑童子之何知疑布地之不可拾兮幻色界之潛移羌一堰之數百丈兮獨横亘而在東坐廢堤以凝睇兮若沉沉之澗虹撫故國而發永歎兮餘白草之荒叢望墟里之依㣲兮識南之逺村隱桑柘之藹藹兮聞雞犬之喧喧每東作於南畝兮恐荷蕢之過門策吾馬以南馳兮入桃園之深塢遇東風之駘蕩兮紛細落之紅雨憶天台與武陵兮遺仙踪於千古忽予不知所如往兮問樵夫以前路放吾舟於北渚兮下澗河之中流渺紅緑之十餘里兮聽匝岸之蓮謳時舉網而得魚兮佐壺觴以夷猶日既夕而興不可極兮反予棹兮汀洲惟兹境之為勝兮固穹昊之所閟謇予獨何人兮乃專之以自計也嗟夫人之膠擾兮慕冠盖之相望辟蒼狗之過目兮胡終日而遑遑抑孰若予之容與兮製薜蘿以為裳涉吾水以擊鮮兮登吾山而採芳揖安期與羡門兮聊駐景於扶桑約山水而永誓兮樂吾生以徜徉
  歳寒三友圖賦
  君子三友直諒多聞
  瀛東子夢遊寒山之下暮江之濆渺長空之黯澹靄凍雪之繽紛見籬簁之清景臭樸之竒薫爰有侃侃徂公亭亭渭君擕江娥而並駕挾光景以三分予乃翼然而趨辴然而喜慨紅紫之烟銷忽青白之鼎峙願締好於一時請致頌於三子若夫勁節外聳虚心内涵陋晉賢之數七卑蔣逕之徒三撫斑管以含情攀龍有恨挺瑯玕而結秀棲鳯無慙亦有氷骨囏容鐡心自守據山枿以稱魁愛水仙而篤友半苞異味終為調鼎之資五出蕃英的是㪚花之手亦有勢軋虬鬚力擎鰲極凌桂月之高寒突排雲之孤直材斯鉅也將供梁棟之需性孔堅兮不愳氷霜之蝕盖三子者豈終老於窮荒必晉用於王國者也於是渭君戞然長鳴以告瀛東子曰吾徒樂廣漠之居稅囂煩之障照寒陂以容與對幽嵒而舒暢恐世鞅以來仍詎子言之可諒乃左引徂公右挾江娥撃素節發浩歌歌曰
  佩連姢兮山之阿歳云晏兮霜霰多眷同盟兮保貞吉世炎凉兮將奈何瀛東子亦倚歌而和之歌曰月昏昏兮波沄沄喜執手兮悲離羣謇三良兮望不極悵回首兮空梨雲歌畢相顧而散餘音尚聞羌宿酲兮未解顧塵絆兮方殷託丹青以寄傲何夢覺之足云也
  成化癸巳初冬予醉卧槎山小處夢遊江南籬落間為人作三友圖賦覺而忘之獨記其韻時大雪方霽寒氣襲人四顧窅然月色如晝想三友之不可見欲追賦未能也同門友祠部李君景和擕此本求題因模倣舊遊用以塞白而才踈詞拙不免為大方家所笑輒附此以志愧云
  保齋先生劉文安公哀詞
  繄先生之不可作兮羌獨慨於予衷眷哲人之已矣兮越吾道之將窮抑上帝之福善兮忍孰遘夫厲凶猗先生之早歳兮鍧有聲於江右行氷雪其皦如兮文若兮瓊玖亶家學之孔藏兮媺石潭之善誘既得雋於丹陛兮遂儤直於黄幃爰抽書與晉講兮每紆金而賜緋嫓古賢之法從兮舎夫人其疇依柄校文於兩闈兮詔儲材於三舘乃紹古以作程兮翕諸生之相勉眎先正之施教兮嗟典型其未逺南宫以副任兮應北扉之旁求用敷惠於下土兮以祇賛夫帝猷胡先生之觀化兮遽反袂於故丘也亦將厭世之鞅掌兮思與造物而真游也皇念兹以不忘兮曰錫命於九原惟褒崇與節惠兮應足乎貞魂紛愍册以來下兮藏冠舄於御壟雖身殁而文鳴兮在先生其奚慟誶曰悲風飄蕭兮夜幽隂哀鈴索寞兮寒雨浸滛撫故國以何許兮望江上之家林顧巽嶺之雲黯兮瞰禾川之水深恍德音之在耳兮悵予涕之沾襟竚先生以歸來兮渺人間之古今
  哀楊化州詞
  楊時亨父諱景滇人也起儒為吏歴霸澧化三州皆有惠政既引謝貧不能歸乃棲跡楚之巴陵㑹有薦其子一清者因偕來京師歳壬辰一清舉進士而時亨父竟以疾卒予與一清友悲時亨父之客死也為賦楚些三章以見世之為亷吏者其難如此云
  嗟嗟化州兮何之雞山崒崒兮滇水瀰瀰撫故國兮天一涯夫君去兮魚鳥悲蠻烟撲馬兮僰道委蛇門巷兮蕭蕭丘隴兮纍纍仰看明月兮羌不可以獨往嗟嗟化州兮盍歸乎來
  嗟嗟化州兮焉如五嶺嵐深兮山鬼揶揄夫君往兮路縈紆渺遺黎兮長號儼徘徊兮故墟懸兩旗兮佩桃弧望夫君兮歳云徂幽明異路兮杳不可以終極嗟嗟化州兮歸來爾居
  嗟嗟化州兮曷歸楚江澨兮開兩扉洞庭雲兮晝㝠巴陵草兮春菲舟遥遥兮旅櫬見烏鵲兮南飛慨浮生兮朝露晞惟素業兮皜皜與令名兮馡馡嗟嗟化州兮悵不可以再作渺予懐兮涕沾衣
  倪文僖公誄
  南京禮部尚書静存倪公先生之捐舘也有詔贈太子少保諡文僖遣使者諭祭官給葬事恩禮優渥走竊私念古者公卿大夫之請諡也有狀其定謚也有議其受諡也有誄而近代闕焉走童子時即獲登先生之堂先生不鄙而禮之其後又獲與先生之子侍讀君岳聨名鄉薦書同職詞林踵先生之後通家之誼視他人為深顧無所用其情謹掇拾羣行補為誄詞一篇授侍讀君用備家乘云爾非敢以施諸廟堂之上也
  嗚呼倪氏有偉静存泝流而原維寛之孫由汴徂淛三徙上元展也仁里煥乎德門維是静存粤克讓父生抱竒質不與衆伍電輝雙目星列四乳早遊社庠繼入公序勤學好問逺近夸詡䇿登一甲名動九重筮官詞苑日直鼇峯巍巍北岳代祀禮共旱魃銷亡不為歳凶渺渺朝鮮皇華使通獞獠啁啾避其詞鋒入奉經幃恒事啓沃畨從文華每有忠吿再轉桂坊荐佐芸局時分郊獻亦預廷讀景皇稽古國志吿完胡越一家有筆有刋進大學士位極儒冠予出内帑白金綺紈英廟中興俾吿復位荆楚諸王有祝有幣秩中大夫得叅政議歸載官舟圖書襆被迨居翰長選輔皇儲詞言容色愉愉朅當京試遂握文樞才者彚進幸者斯袪白璧何瑕青蠅載止詔獄難窮朔方逺徙左右琴尊倘佯山水釋尤來歸害愠害喜猗與舊學復侍今皇東閣珥筆南院分章兩京典禮除命交相萬壽來賀賜衣輝煌維老成人宜大宗伯疾疢俄嬰優閒竟獲特荷恩綸錫之誥策祖考増封寵光有赫胡命不淑遽捐高閎士林傷䀌當宁悼驚贈官宫保節惠易名祭遣使諭葬許官成嗚呼静存身歴三聖華國之文事上之敬公議百年豈無攸定哀榮一時於斯為盛矧有令子庭訓孔揚玉堂接武金榜傳芳新亭江逺鳯臺山蒼箕裘不墜冠舄永臧嗚呼文僖没而不亡
  張太原誄
  故懐逺將軍太原左衞指揮同知江都張君諱玉字克温起諸生以受世禄備禦偏頭關若干年檢身愛士為時聞人屢用敗敵功被爵賞而桑林平之㨗尤竒不幸未䆒其施而以疾卒公有三子其孟曰泰以功進山西都司都指揮僉事其仲曰頥舉進士歴官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宣府其季晉方以鄉貢士待次禮部而都憲所以為顯揚之地在異日者盖有大焉公於此可無憾矣走不佞辱交都憲公成化初獲聯官於史局經幃之間又同侍青宫得聞其先事甚悉故因其請為述誄詞一首畀之以少見通家之義云
  粤張之先世望清河孝友維仲名著歌善積孔厚子孫實多封留佐漢功尚韓何亦有埋輪遺直靡頗嘉貞顯唐高門峩峩父子弟昆里號鳴珂宋相師亮才勇畨畨將兵守代威懾沙陀本根百葉分布條柯猗懐逺公故家江北起於維楊世濟其德迨其考君益培以植紆金服緋功在武翊嗣世得公長髯紫色考厥平生維祖是式少遊於庠好修雅飭涉獵經史弗事行墨元象堪輿握竒占扐茍可輔身亦罔不力爰世其爵動止靡忒有關偏頭據山之崱屏衞京畿寔是險塞方公未來邊事孔棘暨公戻至號令有則言言武弁爾奉爾職膴膴屯田爾力爾穡死者與槥懲彼掊克逋者代償恧彼貪冐一軍大和鮮或䜛慝有黠者㓂近我關去來如風勢不可測抵桑林平衆也惶惑大聲叱之氣已吞賊鐡甲雕戈白馬金勒獨當其鋒誓以報國黄塵四驚赤日未仄一矢向㓂應而踣從騎乘之烽火遂熄還我畜牧安我反側孰是大酋入我徽纆孰是名馬歸我畢弋於再於三殪爾蝥螣維皇録功嘉此雄特綵幣載函獸錦是織副之帑金下自宸極懋賞屢班崇階峻陟子繼孫承有誥有敇五十四年齒壯髪黒天胡降菑一疾遂革行者弔公罔不太息麾下哭公罔不傷䀌太原之郊奠此塋域百畜未施公壽何嗇於戲哀哉幸公三子有武有文如古三鳯羽毛繽紛孟也克肖提其舊軍允釐戎務既清以勤襲㓂籌邊亦䇿竒勲乃受閫寄名振并汾仲職侍從夐超人羣渠渠史局紀載華勲秩秩經幃鋪張典墳高文直道一日登聞賜衣總憲刺豸盤雲受詔行邊天葩吐芬士望攸惬帝憂以分竚䋲祖武絶彼塞氛楚楚季子學窮朝曛鄉書以薦宦業方殷於戲三子鼎立誾誾公於九原胡寧不欣顧走淺劣託交次君聆公之名如嗅斯薰誦公之行如飲斯醺西矚佳城宿草初蕡岸山形勝磵水聲沄彷彿英魂以蒿以焄敬述斯誄莫知所云
  彭城廢縣賦
  予南歸扺徐州境過所謂彭城廢縣者黙念從古受兵莫甚於斯因問舊戰場及戍守之地漫無知者盖徐之為樂土也乆矣馬上四顧山川相望慨然興懐而為之賦
  繄歳功之將晏兮攬予轡而安之撫周行以長邁兮歴彭城之舊基迤蒼山而西鶩兮渺黄河之東馳苦朔風之孔棘兮顧寒日而凄其睠此邦之千里兮乃水陸之一㑹想前朝之攻伐兮餘戰場於河外庸黙叩於青編兮付興衰於永嘅惟偃王之僣王兮紿侯國以來賔方周室之殷盛兮實肇亂於伊人偉劉項之崛起兮紛逐鹿於亡秦望睢沙與臺草兮莽蹤蹟之湮陳彼操布之相持兮屬炎政之不振爰借州而倡義兮嘉漢中之懿親粤五胡之迭興兮地胥淪於盗據羌祖生之桓桓兮稍輯寧夫徐豫迨典午之中葉兮又惡鍾於宋裕亦偃月之堂堂兮却魏人於兹處考南北之分疆兮盖無日而不兵計景宗之摧堅兮與明徹之毁成固時運之使然兮貽千載之稱評間士之竊有兮曾一敗而不支及從巢之逆温兮竟覆唐而代之嗟汴宋之失守兮尤扼腕其可悲死趙立於淮隂兮潰顯忠於符離近勝國之迄籙兮復首兵於斯土何李貳之逋逃兮罹托克托於讒苦固天假以驅除兮啓真人而作民主也慶今徐之百年兮安其生而莫予侮也誶曰徐之田兮條桑徐之川兮有梁誦興兮干戈不揚舟車㑹兮罔有殊方仰帝力於無窮徐之樂兮未央念昔人兮安在聊述古而成章
  哀龍峯詞
  成化己春二月既望予謁吿省覲自新安還朝道出無錫其明日縣人武昌太守秦君送予惠山之下泣指其望中以示曰此謂龍峯䕫得地其址而營之以葬母安人殷氏者也既又然道安人所以為女為婦為母皆鑿鑿乎孝淑賢慈之實盖予心識之不忘抵京之踰月秦君寓書吿哀於所還往予固秦君友也追為詞三疊以相其哀云
  彼龍峯之趾兮孰揜斯土猗安人之居室兮允孝維女父客兮何之我殷疾兮愁苦歳屢更兮食不甘恨不為男兮幹父之蠱將女宗兮為期詎凡子兮可伍性之純兮壽而康曷蒼顔兮榛莽望龍峯兮巋然嗟孝女兮終古
  彼龍峯之趾兮生氣攸聚猗安人之理家兮允淑維婦相夫子兮肅雍畫壼政兮孰予敢侮髪刁騷兮垂霜心恭儉兮如許率女紅兮不為勞敬婦之職兮作爾繩矩何禄命兮愆期俾夫子兮淚如雨望龍峯兮挺然嗟淑婦兮終古
  彼龍峯之趾兮有營一塢猗安人之在堂兮允賢維母儼鼎峙兮三男舉華身兮簮組偉一男兮亢宗奉鸞封兮綵衣舞属榮養兮孔殷遽神遊兮元圃肅音容兮無方渺青陽兮在戸望龍峯兮蒼然嗟賢母兮終古
  弔稽莊詞
  予在史局考宋諸傳記見高郵之地有稽莊莊之人曰稽聳當文山丞相自北亡歸時聳迎事其家甚謹又津遣赴行在其後工部侍郎抑岳奉降表過莊上聳憤其賣國殺之殆古所謂義俠者也而史不詳著其事予過高郵問莊所在漫無知者因為辭以弔之
  莽予舟兮北征過淮南之故城問稽莊兮何許懐志士兮如生方文山兮竄身脱羈械兮宵遁望南天兮淚流孰可雪兮終恨嗟若人兮傾家濟纍臣於方困雖中興兮無期盡我心而奚論彼抑生兮胡顔匿降表兮懐中賣吾君其奚忍幸千里兮途窮凛若人兮奮劔顧白日兮當空揮佞首於一擲竭草野之孤衷噫宋社之莫復兮固天禍之不悔既中外之决防兮遂忠讒之失類夫何一士之蹇蹇兮獨此心之不悖眷衣冠之濟濟兮曾編氓之弗逮豈民彛之未泯兮繄世教之終在盻湖水之東流兮撫桑柘之依依黯青陽之西逝兮澹條風其吹衣慨去宋之既逺兮渺人物之俱非咄前史之靡究兮豈見畧於卑㣲想叔世之義俠兮舎斯人其安歸
  程逸士士廣哀詞
  士廣諱宗大世居婺源長徑與予同出陳將軍忠壯公長徑人率稱之曰逸士而不名本其德也逸士性孝友凡從子不能存者以己産易地於柿木段為屋安之好善樂施建心濟橋崇福亭以便行者飾蓮峰龍潭諸神祠為一鄉祈禱之地墾闢道路在在有之丁歳饑則輸粟以助有司賑貸焉配秋湖詹氏婦道母儀庶幾古人盖逸士樂有賢内助而德益劭名益顯其卒也合葬胡倉之原子四人曰祥金銓鎬鎬以輸粟授義官孫十九人曰理紀者尤秀頴不羣選為儒學生屢赴秋試不利盖逸士積善累仁未食其報而有待於異時者將在於此紀嘗從予遊予編統宗世譜理與其事因得逸士之為人而不及見也哀之以詞
  指星源而東鶩兮望長徑之舊鄉眷吾宗之逸士兮曾幾何而遽亡惟相湖之分支兮底星水而益長粤逸士之有生兮如材木之孔良尚大禮以為冠兮服衆義而為裳守一敬以為輿兮篤正學而為航彼羣從之無安居兮考柿木為之房彼行人之或病涉兮駕心濟為之梁客路險而莫可遵兮孰為之康莊忽相顧而愕眙兮歌逺道之尚羊神棲毁而弗顧歆兮孰使之焜煌忽偉觀之在目兮便鄉人之禜禳丁歳事之大侵兮發我居之積倉嘉一子之應門兮被束帶而增光懼家聲之弗振兮續奕世之書香儼諸孫之服訓兮傳兩經而擷芳惟德善之克備兮亦女德之交相方壽考以偕老兮宜樂養乎高堂曷優游而卒歳兮竟全歸於一岡渺東流之不返兮嗟西日之不暘莽宿草之交道兮鬰宰樹之相望繄浮生之如許兮歎風燭之易戕獨令名之可傳兮撫歳月而難忘將前修之既嗇兮必後賢之是償企青紫之連升兮看門閥之大昌表宅墓於後來兮俾祖德之彌彰雖逸士之不可以復作兮亦何憾而䀌傷聊陳詞以慰夫人於地下兮恨莫奠乎椒漿
  望雲詞
  休寧北街有宋龍圖閣待制查公道之墓予每過之輙裵回而後去公子孫環居其旁甚盛曰以忠者尤讀書好禮思其親不忘嘗顔其軒曰望雲予嘉其孝為賦望雲詞三章
  雲之興兮油油澹若絲兮山之頭蟬綿不已兮杳莫知其所由朝吾軒兮相望渺吾親兮焉求彼雲之烝然兮來思增我心之離憂
  雲之行兮靄靄紛若絮兮山之外廣漠無方兮莽不知其所届晝吾軒兮相望嗟吾親兮安在彼雲之飄然兮何之發我心之長嘅
  雲之歸兮溶溶騰若馬兮山之中委蛇無餘兮忽不知其所終暮吾軒兮相望眷吾親兮何從彼雲之漠然兮去之重我心之忡忡
  忠愛廟四時哀詞
  忠愛廟者閩汀之人以奉其郡推謝侯得仁者也初謝侯為汀有惠政民以不寃而又當鄧冦之亂力戰堅守以完其郡生其人劇盗漸平而卒於軍故汀人哀思之不置又相與私祀之甚乆成化初有司以聞乃秩諸祀典而號其廟忠愛云前此敏政之族兄熈嘗倅於汀能道侯事盖每有懐賢之感而莫致瓣香之敬焉比來京師侯之子今少宗伯先生復出先師李文達公所為侯墓表相示因益以知其家世行治之詳輒不自揆為撰四時哀詞遺汀之人以相夫歳之有事於廟中者
  嗟侯之不可作兮經今幾春汀民思侯兮曾不間乎夕晨青陽來兮駘蕩紛碧草兮如茵倉庚鳴兮下上裊垂栁兮映人仰侯像兮在堂儼朝衣兮端鞞紳我遺黎兮孫子念歳事兮更新觥有注兮村醴俎有薦兮溪蘋感侯之德我兮涕下侯無忘兮汀之民
  嗟侯之不可作兮經今幾夏汀民思侯兮每登高而望松檟羌薫風兮應倐大雨兮鳴瓦朱實紛兮垂庭鬰青苖兮被中野我侯兮何之廟巋然兮山之下扶老兮携孫遲侯來兮車馬新麥薦兮滿盤清酤酹兮三斚侯無忘兮汀之民感侯之德兮我淚盈把
  嗟侯之不可作兮經今幾秋汀民思侯兮揮予涕而莫収慘凉風兮夜發望大火兮西流采黄葉兮别浦擷芳芷兮中洲吿西成兮祠之下紛羽衞兮鳴騶彼欒公兮已矣孰如汀兮社吾侯動絲竹兮歌賽燕雞豚兮膳羞汀之民兮侯不忘我民之感德兮無時休
  嗟侯之不可作兮經今幾冬汀民思侯兮淚莫知其所從交宻霰兮在地凛朔吹兮鳴空溪水落兮石露瘴雲消兮日中奉侯鞾兮遺愛撫侯劔兮遺忠幸我民兮農隙感流光兮歳窮開臘醅兮謝侯功挿寒梅兮為侯容願無忘汀民兮如子感侯之德我兮如翁
  厚德羅先生誄
  公諱昇字進善泰和人其先盖出於旌孝羅氏世業儒而公之大父子理入國朝首舉進士同知德安府事以亷介弗偶聞至公不幸早孤益勤其身以懋纉先世之德業因自號進修受學其外世父太師楊文貞公文貞愛育之與諸子恒均其卒也年僅四十有九文貞之子奉常公叔簡題其墓曰大明厚德羅先生君子謂之稱情於今盖三十年矣公之子明仲遂以經術致身受國之寵而貤之公初贈翰林編修再贈司經洗馬君子又知天之報善人固有出於身後而不爽者惜予生晩不及升堂考德問業而獲與明仲逰同事於史館經筵最乆同為宫僚受麗澤之益最深盖因明仲而益得公之為人於是敬述羣行為誄詞一通用致景行之意且以吿夫四方士之未知公者
  猗歟羅氏系出祝融儲休委祉望江西東或爵之顯或貲之雄有赫旌孝益稱碩宗維此旌孝在宋之紀始望太和曰伯壽氏刲股藥親誠孝曷比帝書在門永照墟里傳世凡幾廼至德安以經起家以道守官維蘗斯苦維氷斯寒罹枉被謫操豈不完吁嗟乎公德安孫子斬焉遺孤失所棲止身羈西戎籍未東徙如玉如金沙石叢委吁嗟乎公道豈終貧維天祚善悔銷慶臻孰其保之嚴嚴孺人孰其拯之赫赫師臣維此師臣異姓伯父愛公比兒悼公何怙既授之經載正其譜維公孑然志亦繩武隱惡必詧懼菑其身善言必踐懼辱其親賢哉乎公繄性之醇心如處子行方古人孰從貴游歛容退却孰薦公車力辭末學賢哉乎公惟義之樂謝彼塵氛安此邱壑謂公眉壽為士之依孰謂公疾而與世違此夕何夕雲昏少㣲羊羊之嶺溘焉全歸肅肅奉常師臣之嗣厚德之名爰勒墓次如漢有道匪我私諡美哉稱情身後之事嗚呼厚德没今幾秋有偉震器克對先猷爰奉詩禮卒其進修及第於廷名動九州史舘儲闈卓収儒効貤恩贈公有敇有誥既世其忠亦世其孝孰謂善人而罔食報維我無似属在後生獲友公子聿思老成敢述羣行慰於㝠嗚呼厚德百世之徴
  邊先生哀詞
  邊先生之捐舘於任丘也鄉人子弟相與弔且哭曰噫先生古人也而今遂不可作矣先生以經術取進士為行人為戸部二十年而伈伈若無官之人屢乘使軺不辱君命晚司邦計善於其職而黙黙若無能其所發宏矣而先生持之以恂恂謝政十餘年享壽八十有一其所得侈矣而先生處之以兢兢盖其施於身者有淳謹樸茂之行積於家者有孝弟忠厚之澤與漢之萬石君相類故禄至於大夫封至於金紫人不以重輕而獨曰邊先生者以德不以官也古所謂鄉先生没而祭於社者其庶幾乎走之先尚書襄毅公與先生契交而走與都憲同受業閣老吕文懿公之門每以童子登先生之堂奉几杖而聆誨言故於其没也尤䀌然不能忘輒為哀詞一章以自附於通家之義
  猗嗟先生非今之人兮其言之訒而行之醇兮發軔仕途無停輪兮南走越裳而西入秦兮進署東曹朅垂紳兮朝計蒭茭而莫閱囷兮郎位老成宜奉宸兮孰使之歸而逸其身兮社鼓闐闐㑹比隣兮杖屨雍雍撫松筠兮舉目菑畬凛先業之未湮兮遶膝斑斕喜後嗣之益振兮矧有子而桓桓作憲臣兮抑有孫而姢姢異常倫兮白髪朱顔際昌辰兮踰八望九樂天真兮云胡遘疾而遽罹屯兮有登於堂索其賔兮有飲於鄉弃其僎兮奠出九重列鼎食於重茵兮恩隆一丘表碩行於堅珉兮嗟嗟生死如隔晨兮望望桑榆倐經春兮豈無貴富等浮塵兮孰如先生里之仁兮蓊鬰家林緑蓁蓁兮嗚咽河水白兮羌德容之莫親兮悵教言之若新兮寓蕪詞於一陳兮冩我心之哀呻兮
  屠公哀詞
  竹軒居士屠公諱機字汝敬者平湖之聞人也教其子勲舉進士歴官南京大理寺右丞再受封至奉政大夫刑部郎中乃卒葬邑之鄂陽山五年矣予嘗聞其賢未之獲識邇者被放南歸始得李學士賔之所為銘文讀之益知其詳而予於大理君雅厚善也則為詞一通以哀公致懐賢之思焉
  繄鄂陽山之何許兮渺白雲之悠悠下瞰平湖之水兮浩無聲而東流悵若人之已矣兮藏冠舄於斯丘雖聲容之日逺兮羌德音之未休惟夫人之抱竒操兮允可覬於前修紉蘭蕙以為佩兮緝芙蓉而為裘時脫畧乎塵鞅兮亦容與於芳洲强吾莫之懼兮弱吾莫與之仇謹禮維與義防兮前吾行於大猷粤歳之孔侵兮念同胞之瘦死發私廪以賑之兮拯菜色於安止彼官服之與官階兮初何心於為市令欵門以至再兮堅吾讓而終已凛元冬以夕游兮聞泣聲而解縶人於水國兮得更生於窮途奉百金以為壽兮猶此報之曷紓急麾之而弗納兮豈吾行之可渝亶至性之天成兮知孝弟之在我生䑛其患瘍而愈兮没又廬於墓左雖先民之奉慈兮亦何慙於印可疾吾事之終身兮子又恤其坎坷眷愛兄之若斯兮誠有警於嵬瑣矧内子之聯德兮人聿稱其肅雝彼三女之來歸兮廼中處無愠容挺七桂之森森兮益克昌於屠宗非夫子之示則兮將内治之憧憧顯有嫡之一郎兮式克遵於王度起一經而登仕兮匪有慕於貴富佐廷尉而帝汝嘉兮歴要津而上溯非而子之克家兮實義方之有素噫賢聲之孔碩兮終莫掩於聽論觀鄉射之禮行兮飲惟公之是尊凡十有二賔席兮作儀範於里門被命服以昭德兮仰天語之粹温由郎大夫以漸進兮彰勸善之貤恩胡閱世七十有五歳兮遽返駕於昆崙驚馬没雲散於一朝兮恨高風之不可即也惟琴書之與杖履兮將儼然如昨日也望嘉禾之仙里兮莽予思之東馳采山花以崇豆兮挹湖光而薦巵撃琅玕而些夫子兮魂庶幾其聽之徒怊而莫予遂兮聊遡風而陳詞
  永思堂辭
  都憲光山熊公騰霄失怙恃之三年舉進士登科之録署曰永感既出宰武進乃題其故里之堂曰永思感其禄不逮而終慕之意也故太宰王公武進人實記之而縉紳大夫為之贈詠成巻矣公出入中外幾三十年所至必以自隨遇相知必出以求益其思之弗置如此治丙辰春自山東馳書新安請予一言予方在疚凡一切文字久已謝去然發公之書而重其意為賦哀詞二章且序其事見予言之不得已也
  晨登吾堂而省兮恍音容之猶炳炳兮孰使予不敢仰視而氣屏兮覺吾親之不可得而駐兹景也羌庭戺之閒静兮越風雨之凄冷兮等百世於一刻之頃兮亦孰以泄吾之悲哽兮惟訓言之恒警兮庶以盡吾之耿耿兮
  昬登吾堂而定兮若有聞乎欬與謦兮孰使予之若夢而伏聼兮呼吾親而莫之應也悵紅日之既暝兮又白煙之交凝兮慨九原之不可即而遼夐兮其孰使吾目之瞑兮迪吾後以義方而或感兮庶吾思之或稱兮










  篁墩文集巻六十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六十一   明 程敏政 撰頌 歌曲 古樂府 詩
  平逆頌
  天順辛巳秋敵帥博囉擁衆冦迤西上命懐寧伯鏜帥師禦之而以兵部尚書昂節制其軍先是昭武伯欽及其黨以靖難功權傾中外上稍裁抑之遂蓄異圖時以七月二日出師欽約其兄都督鐸從兄都督弟都指揮鉉謀入内為亂推其黨之黠者為謀主而以其部所典禁兵及其仲父宦者吉祥為内援并結番將都督巴延額森等數十人以樹黨是日都指揮旺扎勒圖亮詣長安門告變夜二鼓宫中聞變詔侍直中官執吉祥以俟天曙漏下四鼔舉兵犯闕合番漢人五百騎直抵禁城雷鼔大振撾殺錦衣指揮杲擊翰林學士賢傷首并執吏部尚書翺於東朝邸鐸帥數騎而西殺左都御史深斮傷廣寧侯安時禁門未啟欽督其黨縱火焚東西皇城門及東華門朝臣悸散莫知所出達曉王師始集詔㑹昌侯繼宗將之鏜督諸軍先登恭順侯瑾及諸將臣分道逆擊昂以精兵殿之首尾聨絡旗鼓相望欽退屯東華門以衆接戰王師鋭甚賊衆披靡自辰至午敗斬之欽中流矢創甚振䇿以馳適瑾將五六騎出覘卒與欽遇衆寡不敵力戰死之還駐東大市街相拒至酉鉉以百餘騎往來馳突者三王師環結不動自相枕籍鏜令執潰者斬以徇責戰益急發神臂弓射之追斬鉉欽益懼使百餘騎還攻朝陽門不克諸軍進薄其衆大破之鐸為亂兵所殺欽入其家溺眢井中其黨巴延額森等縋城以遁遣兵追之皆被獲是晩乘輿出御午門朝百官詔下吉祥及巴延額森等於御史獄皆伏誅仍以鐸棄市而磔欽屍籍其家以賚將士餘黨並落二職流嶺南旌死節功追封瑾梁國公諡忠壯贈深少保諡莊愍論功行賞加繼宗太保安太子少傅賢翺昂並以本官兼太子少保鏜賜爵徹侯而進旺扎勒圖亮為都督餘將士加官進爵有差明日下詔暴欽罪於中外於戲不測之虞起於一旦若此伏惟皇上聖徳神武荷天地廟社之休不旋踵而醜類殄滅宫闕肅清稽古考經宜有紀述臣誠不佞謹撰平逆頌一首雖不敢上備尚書故實亦少見愛君尊主不能自己之誠于萬一云爾
  煌煌大明五葉嗣承爰及我后奉天中興既脩既攘内外時乂有孽其間欲梗予治蠢兹吉祥實維寺人中懐孔姦曹騰之孫假子曰欽開國昭武手提禁兵孰敢予侮后惡其驕曰爾永圖欽乃蓄異萃彼逃逋中搆吉祥以逞無賴以效阿瞞而力弗逮孟秋既朔熒惑在垣伺間而舉狺聲喧喧燔我闕門戕我朝士蹀血東西金吾御史惟相惟將臣賢臣安如唐衡度被斮被殘飛變夜聞后赫斯怒曰爾繼宗元舅元輔往暨爾鏜用整厥師爾瑾先驅爾昂殿之靖此皎通惟爾之績爾惟弗績罪弗爾惜衆奮其武如羆如熊大旗飜飜礟聲震空賊鋒始交逆陣而閧瑾喪其元人百其勇再鼓以進羣醜遂奔乃馘乃俘奏功轅門兔技斯窮如醉罔省反走厥家授首眢井梟徒獍隊不日成禽天開日舒眚銷沴沈后御午門告爾大衆罔治脅從無怖無恐吉祥就磔欽首懸竿藳街闐闐都人快觀乃瀦其居乃殄厥世爾族爾婣投屏四裔籍錄所入有帛有金爰犒我士凱歌謳吟勸忠褒功后有明詔公侯公孤有券有誥羣臣稽首我后永貞大憝既平聖武乃成我后曰嘻惟天之祚將率之力祖考之祜允顯聖徳巍巍難名告功萬世敢揚頌聲
  大明中興鐃歌鼓吹曲
  臣聞鐃歌鼓吹有曲尚矣然自漢後率以頌剏業之主而中興蔑聞焉豈非其臣之少文無以極揚cq=612厲之美或其主之徳業容有不足聲者邪臣備員從官親見陛下嗣統以來拔去奇衺剗平僣亂盛徳大業振古所無而頌聲不揚無以顯示後世臣竊歉焉謹撰大明中興鐃歌鼓吹曲八章雖其辭意荒謭不敢上擬古作然倡之而來雅音被大樂用昭陛下聖徳大業于無窮或自臣始臣不勝願望之至謹列于左方
  宣重光
  嵗甲申上御奉天門道揚永命朝羣臣即位改元作宣重光第一
  宣重光煒以煌離火出被四方朱鳥下金烏翔啓鴻徵猗我皇乗六陽健以剛闢午門坐明堂庶績熙兆姓慶顯皇徳覲復揚建大化高百王帝敷賁禄穰穰於萬年祚有明
  右宣重光二十二句句三字
  難壬人
  上之初立也諸務未遑而中外素干政刑之臣或竄或流朝野稱慶作難壬人第二
  難壬人九土服淫朋自孽匪予僇違乃庸圯女族渾敦饕餮堯所咈矧女寺越女僕干予政刑恣女毒屏四裔禦魍魎禠女組綬縶之往宫若府肅以清惟獨㫁皇之明皇之明國之貞
  右難壬人二十二句十八句句三字四句句四字
  㫁峽藤
  廣西猺人自大藤峽蔓于東擾雷廉高肇四州遣師討之寇平作㫁峽藤第三
  㫁峽藤克蠻嶠破頑隂發靈曜薄海四隅皇徳冒蕞爾醜背聲教皇人旅興殄爾暴蛇豕平捷屢告山殷殷波浩浩舟車來嶺南道清二廣睿謀造
  右㫁峽藤十八句十六句句三字二句句四字
  刳大竹
  蜀賊趙鐸據棧口以叛邊吏奉詔率松潘兵東下敗賊于大竹鐸死作刳大竹第四
  刳大竹竹裂瓦鼓田田振原野弗工者誰駕馬旅拒王人堅壁下絙棧與閣道不可假我師蹙之旗夜禡六畨來同自黎雅孰定民痛若贅與大鉞殱之血流赭躙厥逋人若土苴川沴消奏章夏
  右刳大竹二十二句十二句句三字十句句四字
  掃攙搶
  荆襄流人合妖僧煽衆刼竹山諸縣遣將討之妖僧走蜀偏師追獲以獻作掃攙搶第五
  攙搶明應荆楚雙女之分路伊阻么麽竊起竹山下狺猘蜇病斯土皇赫斯怒整厥旅將士洸洸闞虓虎渠魁面縳偏師走戈船追獲蜀江滸妖氣夜掃芒不吐四海謳歌聖布武
  右掃攙搶二十句十一句句三字九句句四字
  靖山戎
  山都掌蠻跨川貴之境流毒罔悛詔發蜀楚雲貴兵征之下龍背豹尾砦入凌霄城天井洞殱厥醜易其地為太平川作靖山戎第六
  靖山戎渡瀘水蠢弗龔罔攸悔考銅鼙祀牛鬼驅我旄倪蠆毒肆起皇曰咨女率往代予理朱斾來賊頓委踏龍背剪豹尾凌霄城踣天井圯錢道不阨氓不痏殱厥繁徒樹新壘一舉甌蜀平遠邇咸喜於皇廟謨萬世斯紀
  右靖山戎二十四句十三句句三字九句句四字二句句五字
  西河清
  敵據黄河套歲入冦延寧西師弗解遣將行邊俘馘以獻作西河清第七
  西河清自延銀莽黄流浩沄沄河之隂漠無垠中有狼子趂厥草蕃時率厖與羖入我塞門王師大蒐窮爾窟扼爾雄吭獮爾族弧矢流晶熒狼不敢燭秦人子來共祝皇永釐
  右西河清十八句八句句三字七句句四字三句句五字
  石城摧
  平涼賊滿肆約降戎入石城構兵稱亂遣兵討之至靖虜築長圍困而擒之作石城摧第八
  巋巋石城堅不可摧跨雍界涼路紆且回中有大醜逞其兇能誘我降阿逆聲喧豗皇曰驁哉是不可徠爰命將士戡此旤胎乃塹乃圍絶其往來如獸在穽勢窮而歸邊吏胥慶城門夜開我馬不隤野無戰埃臣拜稽首惟皇徳威惟皇徳威邦人永懐
  右石城摧二十四句句四字
  黄石操
  留侯遇圯上老父之事若近於怪以予觀之殆讀史者之不審也史載老父與留侯約異日見濟北穀城山下黄石即我也後留侯果得而祠之味史之言乃老父自謂其年已邁後當彼以黄石志其處亦猶莊子所謂索我於枯魚之肆耳留侯得而祠之蓋尊其冢上之物示不忘其人也今乃謂老父化為黄石豈理也哉予過圯上有感其事為賦琴操二章
  我營一丘兮濟水之碕有黄石兮□如梔嗟日暮兮見子無期子行矣兮為帝師乘車馬兮來何時索我兮安之宿草兮離離懐弊屣兮下邳見黄石兮如台凝予睇兮榖城之下有黄石兮志抔土思晤言兮我翁渺予心兮愁苦感翁惠兮一編書俾我侯兮萬户駕言兮歸來清觴豆兮潔肴俎嗟奉足兮無因寳茲石兮終古
  二交頌
  甚哉朋友五倫之一而其道之喪也久矣切怪夫大學之傳至善中庸之論逹道餘無加之詞者而獨於朋友增交之一言何哉誠以彼四倫者其名稱皆出於天而不可易反之則爲逆爲悖無所逃罪焉惟朋友則視夫交者之何如交之得其道斯稱其名否則漠然路人焉耳朋友云乎哉昔者嚴子陵當漢之中興而獨全友道於英哲之君謝臯羽當宋之既亡而獨全友道於忠義之相之二子者蓋深有見夫世之號朋友者其初未始不密其終未始不離大之賣其國小之覆其家而戕其身故挺然不屈於富貴毅然不相忘於死生以愧夫世之號朋友者而君子不察謂子陵爲全身髙潔之人謂臯羽爲慷慨悲歌之士反於倫理若有憾焉其不得夫二子之心也甚矣予省覲北歸泛桐江宿所謂釣臺之下慨然有感於子陵之宅臯羽之塚江山依然草木如故而卒未有探其心於千載之上者故爲二交頌酹水而去之二子者有靈固將謂此語爲知己也夫頌曰
  明明天倫帝降之衷責善盡性友在其中交匪其人百善斯訌先覺有訓孰奉以共靡慎其始尚求其終斁家傾國友道斯窮有倡其風在漢嚴翁懿此嚴翁夙家於桐龍困於野惟翁是同龍升於天翁舉斯鴻友道乃全風流譽崇下此千載卓哉謝公謝公巖巖居粤之東佐相從戎相死於忠惟相之思乃心忡忡友道再全叔世之雄嗟嗟小子悾恫顓稽首嚴祠江青山空釣遊之處蔓草葱葱惟臺之南惟謝之宫野哭之地寒吹渢渢繄二子心不折如銅繄二子名不刋如嵩我作頌詩以諗臣工有善斯礱有過斯攻全彼交道萬世之功
  門有車馬客行
  席為門茅蓋屋窮巷蕭然媚幽獨里中却有張氏翁能識陳郎非碌碌有女不嫁王侯族願與陳郎侍櫛沐陳郎居處非樓臺席門終日凌風開巍冠時有長者來車輪馬足飛黄埃蛟螭自古困泥滓男兒豈久居蒿萊偉哉陳郎被戎服從赤龍逐秦鹿宰制天下如宰肉分茅既受五侯封秉鈞更享千鍾禄張氏女鬢未蒼魚軒命服何煌煌始知乃翁眼力長何事兒孫廢繩武不知門外有韋郎
  君馬黄
  周穆王挾造父乗飛黄謁王母曉馳黄澤西夜宿瑶池滸一曲蟠桃宴未終玉帛紛紛向徐土回首西京路脩阻縱有飛黄竟何補君不見漢高側室兒能却千里馬拱手垂衣治天下南粤稱臣無叛者
  牆上難為趨行
  君子如處子一生當守身願學段干木不學宋東鄰
  將進酒
  安漢公將進酒蝮蛇蜿蜒持在手未央宫中日將酉一杯才入君王口六宫便作招魂啼太后朝來號王母君不見申氏子伶其身内庭侍宴將及晨坐中起為壽刃此手足親申氏子長眉顰奪取一吸如飲醇肝腦不惜塗宫裀吁嗟此意寧求伸不忍他人害兄弟何况自己忘君臣安漢公非得計四海孤身無地早知今日反羞伶何似當初莫稱帝
  驅車上東門行
  雉堞連雲起秦城屬漢家更無丞相犬猶有故侯瓜
  銅雀妓
  魏公好色不知足愛子已為張繡戮歸來不悔舊時差臨河更把高臺築臺上美人如萬花日日歌管聲諠譁老瞞自欲比西伯内則何似周王家當時美人浪自許各逞新粧奉新主豈徒媚惑令主昏冶容誨淫吾不與君不見鄴中長想二喬來有心不到黄公女
  右古樂府凡六篇十五年前所作弊篋中見之不忍棄之因錄于此歲不我與而學不加進為之慨然成化丙申冬十月望日
  辟廱
  辟廱送大司成耿公也
  有嚴辟廱四方之則孰其師之一人孔碩眷此碩人明徳是崇穆其家風自清惠公侍禁有聲出教國子横金服緋再命伊始㦸門夜啓舍菜于庭碩人顧瞻是儀是刑朝鼓鏜鏜碩人升坐諸生執經或右或左相帝之治爰藉羣才遲此碩人樂哉斯培材成孔多功亦云懋耆俊之求入副元后允兹明良庶事攸康蔚有耿光吾道之昌
  右辟廱八章章四句
  巫山高
  自古言楚襄王夢與神女遇以楚詞考之則有甚不然者高唐賦序云先王嘗逰高唐夢一婦人曰妾巫山之女朝為行雲暮為行雨則夢神女者懐王也神女賦序曰楚襄王與宋玉遊於雲夢之浦使玉賦高唐之事其夜夢與神女遇異之明日以白玉玉曰其夢若何王對曰晡夕之後精神恍惚若有所喜見一婦人狀甚竒異玉曰狀何如也王曰茂矣美矣諸好備矣瓌姿瑋態不可勝讃王曰若此盛矣試為寡人賦之夫既云王曰茂矣美矣又云王曰若此盛矣何其前後之複哉況人君語臣不當曰白答臣不當曰對且其賦曰他人莫覩王覽其狀望予帷而延視兮若流波之將瀾以為宋玉代王賦之如王之自言則不當云王覽其狀既云王覽其狀則是宋玉之言矣又不知稱予者誰也以此考之其夜王寢夢與神女遇者王字乃玉字明日以白玉者白王也王與玉字先後互書之誤耳前日夢神女者懐王其夜夢神女者宋玉襄王無與焉從來枉受其名耳
  十二峯頭雲似絮十二峯下翻盆雨朝朝暮暮雨復晴不知誰是隂晴主中有美人高髻鬟神宫杳杳居深山人間有路不可往雲屏霧障愁躋攀懐王夜宿無人共忽有山靈入幽夢醒來不見意中人但覺陽臺曙光動侍臣宋玉多才名高唐一賦深有情自言親到巫山裏美人再㑹如平生雲雨當年只如此襄王却是無名子後人不解真是非誤把遺跡著詩史巫山高高嶙峋楚宫花木今幾春何時倚櫂危峯下一弔襄王父與臣
  明妃曲
  後漢匈奴傳言呼韓邪單于來朝願為漢
  壻後宫王嬙以積怨自請行此事之實也
  西京雜記乃云元帝使畫工毛延壽圖宫
  人形貎按圖召幸王嬙以賂金少畫不及
  貌及賜單于宫人王嬙當行帝見之悔乃
  殺延壽夫元帝柔仁之主謂其因女色殺
  畫工固不可信而王嬙以無寵自請行誠
  一汚賤女子耳後之為昭君曲者多歸咎
  元帝殊不當云
  明妃本是巫山女貌美如花解人語家門正對楚王臺慣聽鄉人説雲雨一朝被選入漢宫幾年不識天子容宫車日日向何所魚鑰只把長門封象牀不寐心如擣自惜紅顔暗中老裴回顧影淚雙垂生死不如臺下草胡王欲得漢家姬六宫盡蹙雙蛾眉孤懐不覺心語口猶勝永巷常凄其欣然獨上氊車裏胡王得之驚且喜短簫吹出霸陵橋兩兩雎鳩水中起古城北去多戰場黄沙白草春無光多情自得虜庭樂回首漢月空茫茫打圍夜向隂山宿更為胡王理絲竹漢家莫悔誤和戎琵琶不是思歸曲
  結襪子【楊鐵厓以此題歸之張釋之予愛其善闕 乃效之得二篇】
  文王伐崇至鳯凰之墟而襪係解文王自結之太公問焉文王曰吾聞亡君所與處弗盡其役寡人雖不肖所與處皆先君之人也故無令結之
  有崇不道干天誅西伯杖鉞登戎車夜發渭水濱曉至岐山隅朱絲履結忽自解玉帳彳亍難為趨左顧顛适右閎散冠劒濟濟非庸奴低頭自結雙帶子大聖自與常人殊嗚呼大聖自與常人殊溺冠騎項將何如
  唐昭宗還長安朱全忠嘗侍殿上昭宗意衛兵有能擒之者乃佯為鞋結解以顧全忠全忠跪而結之左右無敢動者全忠汗流浹背
  梁王未赴宣武軍崇勲殿上酬元勲君臣面慶若魚水心腹戈矛人不聞天容慘淡愁風雲舄帶忽解雙龍紋特勅梁王手親結左右不敢生紛紜老奸長跪黼座下浹背汗流如救焚嗚呼天子賤役爾當結碭山賊徒何足云
  前旌操
  古樂府前旌操者為衛公子伋壽而作也詩乘舟之疏與左傳所載甚詳曰宣公烝於庶母夷妾生伋為娶於齊而美公取之是為宣姜生壽及朔朔與宣姜譛伋於公公使伋之齊使盜先待於隘而殺之壽告伋使行不可壽竊其旌以徃盜殺之伋至曰君命殺我壽也何罪亦死於賊予考之宣公以魯隠四年十二月立至桓十二年十一月卒凡十有九年姑以即位之始便成淫亂而伋即以次年生勢須十五年然後娶既娶而奪之又生壽朔已能同母譛兄壽又能代為使者越境非十嵗以下兒所能辦然則十九年之間何以處之此決無之事特春秋好事者為之耳予以此曲名雅而失其實因舉以歸之岳將軍飛飛當宋南渡以滅金復讎為己任高宗嘗賜大旗書其上曰精忠飛每戰寘於前行中興之功計日可成而卒斃于權奸秦檜之手當其就獄裂裳見背有舊湼盡忠報國四字深入膚理予以是深悲之故為此曲鳴飛之不平而聲檜之罪以待後之製樂者采焉
  大旌之揺揺兮寘我前行主録臣忠兮臣不敢忘臣之志兮復舊疆以忠鏤骨兮臣亡與亡孰不臣諒兮罪臣無將不愛一死兮臣志未償願主毋以臣兮巻旌而藏
  仙居書屋操
  戸部尚書兼翰林學士淳安商先生所居之旁有深洞焉先生少時嘗構舍讀書其中其後發解南省廷試皆舉第一先生之子良臣復取進士為編修好事者題其舍曰仙居書室新安程敏政為賦琴操二章
  我屋我書以仙而著稱兮豈儒之行而墨是名兮有美一人不遐以征兮我欲從之考其成兮
  惟士之進辟之於登瀛兮矧彼翁子接武于西清兮永言配徳兹山之靈兮嗟若之言亦孰得其情兮
  雙瑞
  雙瑞美徐公也公以儲端居親之喪廬墓側有孝感焉既免而入朝天子寵嘉之晉少宗伯貴及其子家慶迭臻其瑞也驗故聞者美之而作是詩也
  義興之郊有山隆隆孰窆其親有孝徐公有廬蕭蕭倚山之麓徐公是居哀慕孔篤爰有鳩二來巢于梁其色縞縞如君子裳鴈鴈于飛日泳于渚濯濯其儀擾而不去觀者動色異口同詞有瑞徐公維天錫之一錫不已乃至於再發彼慶源如水斯溉濟濟徐公改服來朝貳命秩宗維慶之昭允顯其身亦顯其子奕世光榮維慶之似維孝錫類慶與之俱孰瑞之誣而大其閭慶也無涯勗哉令徳匪瑞之夸繄孝之式
  右雙瑞八章章四句
  雪崖操
  汶川宗人志端性高潔喜吟咏嘗私淑於郡守永嘉孫公墨梅妙得其傳因以雪崖自名觀所好知其人也予為賦琴操二章俾天寒嵗暮梅花盛開之際啓山窓對雪崖而鼓之豈不有助其清興之萬一乎
  維雪皓皓言積其崖匪伊梅兮孰鬯予懷乃賡載歌其音孔嘉嵗寒有盟願與之偕
  維崖嶔嶔言沍其雪匪伊梅兮孰【闕】巖穴載傳之圖其色孔潔有盟嵗寒我心則説
  思親堂
  思親堂者眉山七十三翁萬君子富之所作也翁弟先生以高文碩行為天子元輔屢受命書褒其上世而翁猶佖佖不忘其親若將終身然此詩之所由賦也
  有堂渠渠有客佖佖言思其親日甚一日堂上有山堂下有江伊親之思江山靡長赫赫宫保維客之季煌煌命書屢賁于隧客拜稽首家慶孔延維菽與水下不及泉乃作斯堂奉妣暨考若著若存于以終老繄罔極兮孰逃親仁越終慕兮孰非子身客哉孝思亦既耄矣徳既邵矣式克肖矣孝思維則世徵于堂爰錫厥類斯堂之光
  右思親八章章四句
  壽鞠
  壽鞠壽泌之焦父也焦父年七袠其生在嵗之重九與其曽大二祖同日其受太史芳之貤封也誥命之下亦在是日焉
  有壽者鞠其色孔黄月日維九薦此令芳有壽者鞠其味孔甘和以醇酒禮庭燕酣誕是花辰維泌焦父異世同生曽大二祖維泌焦父子為從臣有來恩綸及是花辰永言禮庭鞠本堅好載植載培對爾壽考永言禮庭鞠蘤滋蕃積慶開先宜爾孫
  右壽鞠六章章四句
  芝頌
  故太師定興張忠烈王佐太宗靖難為元功厯洪熙宣徳正統三朝參軍國事為耆徳忠勲並隆而下安南之績尤偉惜紀載弗詳焉王薨之四十年今太傅兼太子太師嗣英公始得其詳于閽人之侍王者乃請禮部尚書瓊山丘公重加序訂立穹碑于墓祠之前未㡬守墓者以芝産告一本九莖狀如朶雲其色黄其本紫蓋天昭王之偉績表嗣公之懿孝故其瑞應若兹宜有頌章以侈其盛俾祀王者歌于廟中顧走之謭薄不足與此然與嗣公同侍經幄同在史館嘗獲觀其芝于堂則聲其事以備能言者之先驅亦誼之不可辭也
  有翼者丘在國之隅有屹者碑在墓之衢孰藏于斯山回川抱曰定興王維國元老繄定興王維國虎臣不世之功視彼交人維交有州故中國地孰遣弗庭而自為異王往征之如鷹之揚殄賊于荒脱人于湯還定招來乃郡乃邑告功廟社禮絶班級功既往矣而弗及詳家乗無徵聞者孔傷濟濟嗣公今天子傅爰訪爰蒐得上功簿如獲拱璧如還大弓奉告于祠天相予衷乃屬鉅公爰輯爰次大書特書神畀予志乃刻貞珉金薤青瑶逺映宸奎上逼璇霄松栢丸丸奰□矗矗蛟螭蜿蜿后土駭肅碑既樹矣忽炳其靈有芝來生一本九莖數協陽爻狀若雲朶孰幻之根孰名之蓏其色正黄毓秀中央其本紫兮載揚其芳守者走告觀者如堵謂此奇祥匪今斯古維王之功愈逺而明維公之孝彌久而貞芝生于房于漢中葉祝國之釐明明載牒芝見于庭有晉世臣兆家之昌孫子振振維王之功震于南土與國咸休盟在冊府維王之後世顯中朝如石如横玉珥貂享祠巍巍王在中寢公子是承有苾其飲俎豆煌煌王降于堂公孫是將維食之香天顯相王河間之胄維本之固而末之茂天顯相王三岡之阡劒舄之傳維吉之延史臣作詩以頌厥美一章之榮百世之紀
  野哭
  野哭美吳孝子顧顥也
  野哭者誰子伊氏維顧弗安于寢言思其父言升其堂言撫其牀音容無方乃築室于場匪言斯揚維以永傷維草萋萋維木繄繄于今三年而身之痗兮而志弗餒兮日往于田號泣于天有鳥有亦子是憐維孝思則然孰吳之區而有斯士孰顧之宗而有斯子維士子兮家之紀兮里之砥兮維士子兮亦孔之名維有司之稱維帝之旌
  右野哭六章二章四句二章六句一章五句一章七句













  篁墩文集巻六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六十二   明 程敏政 撰詩
  詠史十四首
  重華受堯禪揖讓何雍雍奉堯若考妣臣道盡始終夏王繼虞統心與重華同漢家逆操子亦欲希前蹤如何臣故主貶號山陽公
  周公作周禮本以致太平後來講求者往往亂自生一悲新室簒再苦新法行善哉豫公語萬古當作程關雎與麟趾此化何時明
  寄生根不牢蜾臝種還異當時浪自喜久逺安可計鄙哉文信侯蕞爾琅琊吏坐令秦晉史半作他人帝厲階誰所啓剿滅固天意獨喜趙王孫世主沙漠地
  霸王弑義帝漢祖誅元勲君臣道既絶可得全其身平生固不同畢竟同一死不知垓下劒何似淮南矢王陵在漢軍母伏劒于楚趙苞守漁陽母作鮮卑虜二子皆名臣忍獨遺其母忠孝有偏重賢者當自處我愛徐元直翩然别新主
  大獄考巫蠱窮兵擊狂胡壯心一朝悔剛㫁今古無輪臺詔西極望苑起後湖朝歌罔怪者社稷終為墟世祖中興主手拯三綱頽温温東海王廢棄同草萊子房致園綺國本無驚猜乃知隆凖公決㫁何雄哉鄧侯奉朝請嚴生歸釣臺高光可並駕史論空喧豗
  孔明討漢賊凜凜三代師廣厦既已傾一木安可支想象鞠躬志慘澹風雲姿亦有王將軍舉義何孜孜伐陳奉孱主百折無回辭嗟哉古烈士萬世同一時
  犍為李孝子本是漢家人不受鄴中詔名節今古聞胡為讓官表自稱偽朝臣我欲刪此語庶作無瑕珍客言且勿刪不見揚子雲已受中散禄更上美新文
  洸洸死後名赫赫生前功古來賢達士謙伐心靡同灑涕峴山頂沈碑襄水中惜哉羊與杜此念何匆匆煬帝伐煬公親自提戈㦸殷鑒尚不逺何況目所擊如何大業紀半是亡陳迹由來昏徳主先後同一失所惜貞觀君再發遼東役
  太宗内巢婦不懼辰嬴恥後來聘充華聞諫即能止昏昏復昭昭哲后固如此古云狂作聖歛袂觀唐史趙氏有家法不戮士大夫秦濟兩宗王恨骨猶號呼親親既如此朝野將何如飛愚社稷臣東澈周孔徒一朝恣碪斧不啻厖與豬宋人善粉飾此語良不誣
  宏範北元帥世傑南將軍兩人本兄弟奉主各致身厓山風起頃刻生死分烈烈萬古忠矯矯一世勲我方編二史執筆揚其芬
  雜詩二首
  苦暑夜不寐起讀月令章乃知季夏後有土居中央下以開素景上以承朱陽寒暑相代謝天運固有常如何厯家算視此殊乖張謂是大火西柔金遇而藏三庚作三伏坐使元化戕試問剏者誰眇眇秦漢王恭惟大統厯賢者宜消詳
  西域當晦時微月見西北元有耶律氏遂作庚午厯斯人非妄者乃是目所擊流沙與昧谷萬古地不易相傳無此語止謂哉生魄天道豈不常推移在異域何得起巫咸為我究其迹
  隠士五首
  楚狂
  天王不西狩列國多遊士楚狂獨何人長歌向夫子慷慨鳯徳衰當已胡弗已晏嵗草木蕃吾道亦云否岐山鳥不至吾已方自此
  沮溺
  辨士朝入境莫享禄萬鍾胡為兩遺老墾此荒田中行行問津者日晩悲途窮邯鄲殺鳴犢頸血流殷紅臨河返車轡太息尼山翁
  荷篠
  丈人皓鬚眉以杖荷其篠不暇與客言耘此田間草日暮遊客來雞黍聊結好膝前兩兒郎終歳足溫飽栖栖陳蔡間歌向誰道
  晨門
  石門何巍巍下有司晨者擊柝夜不堪隨分老田野中原多戰伐仁義若土苴棲遲復何為所幸知者寡何意魯乗田終年走車馬
  荷蕢
  于于田舍翁行行荷其蕢過館聞磬聲知是客遊衛嗟此行路難莫道隠居昜徬徨野水側淺掲深則厲多少乗桴心終成半途廢
  古詩二首
  牆東馬纓蕊朝開夜還合牆西木槿花朝放夜已落化機有常運物性固難鑿胡乃萬物靈冥行苦不覺得失覺何有終身浪悲樂
  新秋原野净閒步西山麓山上有驍媒山下有麀鹿見之感物理不覺心煩促天生本同類何忍自魚肉弋人前致詞弋具未為毒不見餘耳交一旦成翻覆
  乙酉歳瀛東别業雜興集古
  獨在異鄉為異客【王摩詰】十年蹤跡走紅塵【陳希夷】歸來池苑皆依舊【白樂天】萬紫千紅總是春【朱文公】不妨遊子芰荷衣【杜工部】散髪行歌自採薇【秦系】洞裏幽花莫相笑【歐陽公】此心非是愛輕肥【張乖厓】
  與客㩦壺上翠微【杜牧之】暫時相賞莫相違【杜工部】白鷗自信無機事【趙子昂】見我猶穿曲岸飛【司馬公】雞犬圖書共一船【杜牧之】傍花隨栁過前川【程明道】醉來睡著無人喚【杜荀鶴】只在蘆花淺水邉【司空曙】春風疑不到天涯【歐陽公】且在芳尊戀物華【杜工部】謝却海棠飛盡絮【朱淑真】一年容易即黄花【王荆公】空林獨與白雲期【王摩詰】一任輕風拂面吹【朱文公】細數落花因坐乆【王荆公】起來幽興有誰知【闕】
  滿架薔薇一院香【髙千里】暫偷閒卧老僧房【闕】日長睡起無情思【楊誠齋】閒拂塵埃看畫牆【王仲至】
  憩鄭州
  鄭市猶如此揚鞭㡬度過荒城臨曠野古廟控長河境勝爭先覩詩慳取次哦少年今老大感慨若為多
  宿資勝寺與王文璵進士夜談
  載酒朝相過論心夜未中卧殘禪室冷談徹講堂空香篆銷輕縷燈花落小紅好懐攄不盡鐘起院牆東奉送浣齋先生之喪至通州晩渡渾河嘴重宿安仲和家有懐士欽時成化丁亥四月一日也
  曉隨軒蓋下通津舊館重來歎此身千里關河丹旐逺十年賔主白頭新開尊見月猶前度倚柱看花及暮春腸㫁夜來停櫂晩白沙漁火照離人
  四月五日微雨免朝與李太史世賢步出皇城門喜而有作
  輕隂小雨夜連晨中使傳呼散紫宸天氣薫蒸疑作暑風光回轉欲留春班分輦道花迎佩仗出宫牆栁映人獨喜聯鑣歸去早六街消盡馬蹄塵
  送黄欽都閫出守洮河岷三州
  前嵗平遼過海東今年分陜駐湟中三城斥堠提封逺千里蕃戎節制通開府欲施經濟䇿留屯先上便宜功從來禦侮須才俊莫向沙場歎轉篷
  早朝
  出門四顧人影滅柝聲尚響城南樓喜看明月在屋瓦無奈黒風吹布裘銀河斗柄澹欲没御沼浪花寒不流馬蹄且入待漏院五更供奉殿東頭
  郭主事分司百步洪作雙堤以禦水患行者便之
  百步洪連舊楚城分司誰是濟川英才驚夾岸雙虹起便覺行舟一櫂輕霜入芙蓉秋漲落風回楊栁暮烟生何時醉倚黄樓月重聽王郎笛裏聲
  有懐汪希大因其從子守貞南歸賦此奉柬
  泥緘欲寄少雙魚為託歸鴻問起居仗劍不來干七貴草應合繼諸儒京華夜短愁無夢故國春深樂有餘我欲家山結新社不知泉石近何如
  尋梅徑為許廷冕職方賦
  老圃南通一徑回天寒初放隴頭梅野人竹外扶笻至地主花前載酒來短笛吹殘江戍角暗香飛度石城隈晩晴記得歸時路海月昏昏照古苔
  八月二日與謝鳴治太史分獻文廟時大學士彭公主祭
  鳴佩朝來下紫宸孔庭分獻屬詞臣尊崇聖道推當代追從元僚愧此身祀禮周旋終丙夕文星璀璨報丁辰同寅況是多才子聨轡趨朝夜向晨
  病中
  半生多病不禁秋纔入西風已倦遊官組㡬時忘世慮藥囊終日為身謀旁人莫比相如渴蹇我元無宋玉愁獨有舊書緣未了一編時復置牀頭
  九月十八日與李士敬登樓
  小窓斜向厓山開有客閒憑亦快哉紫禁烟花從北繞太行秋色自西來掀髯欲作凌雲賦回首慚非跨鶴才月夜有期重過此共君攜手望三台
  送安成李君丞休寧縣【君致政宗伯先生之子予同年友侍御廷璋之兄也】
  雛鳯翩翩早應徵一官恩命羨初膺久知柏府難為弟近喜松㕔不負丞行處漸看春似錦離人何惜酒如澠故鄉有問京華事多病年來客茂陵
  題小景雜畫
  青山一髮海中央島霧昏昏拍岸黄過客不堪腸㫁處尉佗城下水如湯
  野梅開遍釣魚磯杖䇿歸來雪滿衣記得西湖山下過一雙青鳥背人飛
  緑樹蕭然䕃草亭酒船安近蓼花汀分明一夜溪頭雨洗出春山數㸃青
  小亭斜枕石溪濆長夏空山草木薫風雨忽來歸去晩櫓聲揺碎一川雲
  漁翁獨棹木蘭舟白草江亭兩岸秋欵乃一聲天漠漠望中家在夕陽洲
  岸草微茫接逺天菰蒲深處有人烟夜來雨過灘聲急短棹誰家上水船
  約同年諸君子遊梁園
  年年冷落帝城春長恐花神解笑人明日梁園尋舊約不妨同踏軟紅塵
  送汪孔達同知嘉定州【時餞行于月河寺北山晩翠樓上】
  手持新牒佐明州州在川南最上流絶道盤雲迴樹杪怒江飛雨過城頭簿書永日渾閒事燈火良宵憶舊遊從此相望天萬里思君時上北山樓
  家君南征還次國門宿觀音僧舍予來迎遂憩聰上人所别賦此詩
  路入招提燕尾分老僧迎拜話殷勤山門幸駐尚書馬禪榻須留太史文玉帶高情空吊古紫衣殊錫定超羣與君暫别還惆悵回首東城已暮雲
  送吳學士先生還安成
  五朝供奉眼中稀又見投簪出禁闈曉日東城雙佩逺春風南浦一帆歸青山佳處閒攜杖紫陌輕塵不上衣回首王城清思在暮江空闊看雲飛
  夜坐
  鈎簾坐夜深月色涼可愛逺響忽驚心風動枯荷蓋成化五年冬至日再與世賢太史陪祀西陵次亷伯恵詩韻
  出土城
  古長城下凍嵐深氷㫁河隍雪滿林岐路忽分雙堠側諸陵遥出亂峯隂道傍逆旅應相認石上題名半可尋前度近臣今再往臨風徒切抱弓心
  清河道中
  黄沙風起出茅深獨擁重裘過逺林野犬吠人來道左山翁留客坐牆隂晴光漸向城頭轉好句還從馬上尋莫遣奚囊空獨往等閒孤負陸機心
  發昌平抵齋所
  一望橋山路轉深北風蕭颯撼空林明樓半出青雲上輦道平分碧樹隂馬過山城晨未啓人歸公館夜相尋九龍池在前峯下何日來遊副賞心
  謁西陵
  玉磬聲殘漏已深西陵燈火透松林簷鈴陣陣傳風色寢樹重重結暮隂輦路銅駞空在望橋山珠舄杳難尋先皇誕日還隣近惆悵君王此夜心
  昌平城外曉行望劉諫議祠
  直北峯巒紫翠深行人倚馬度平林海東霞氣揚朝彩溪上風聲破午隂多病此回成潦倒舊遊何日事幽尋劉郎説有荒祠在慷慨當時射䇿心
  沙河有作
  前村籬落望中深一縷青烟起隔林飲水馬嘶沙岸嘴避風人坐石橋隂好懐僅足成孤詠勝境何曽得重尋歸日定須招二子小堂呼酒一論心
  與李賔之遊海雲寺後園
  偶過都城北來遊古磵濵微風清細暑小雨浥輕塵忽起殊鄉念聊閒薄宦身何時重載酒同作看花人堤上行人少同來酒半醺日光穿密樹雨意隠層雲客就蒼苔坐農將翠稻分塵纓如解濯剪取碧波紋幽勝欣初得塵囂暫一忘新荷紛衆緑老樹挺孤芳眺逺登山徑臨清憩野塘不知坐談久花露欲沾裳
  夏夜有懐二弟
  小院初過雨涼生白苧衣吟餘風動髮坐久月侵幃柰子紅猶淺荷盤綠漸肥物華空滿目江鴈故多違
  送管河陳善僉事考績還張秋
  刺豸盤雲上錦袍三年持節有賢勞秋河曲堰連千里曉岸危檣列萬艘汶上野人知姓字齊東行旅識旌旄重來白簡増光采不負青雲舊俊髦
  送齊王傅翰林撿討張伯仁從征荆襄
  落落胷藏十萬兵襄樊已覺望中平雙璫夜出諸王館一劍晨趨大將營聖主便應休戰馬旁人敢復笑儒生不須負弩煩州縣夾道兒童識姓名
  送孫舜卿學士先生致仕還杞
  十四年來侍講筵承恩一旦許歸田官辭帝里心終赤身拜親闈髮尚松菊未荒陶令宅圖書重上米家船同鄉先達應無數勇退高人説姓錢
  題王秋官文璵所藏三朝制策
  三葉才名動冕旒法曹能不墜箕裘錦囊留得奎文在好貯齊雲十丈樓
  徐伯輔御史承恩堂
  裕後家聲久推封帝澤濃兒衣金刺豸官誥錦盤龍貯廟題新主懸真易舊容堂名應不泯千載慶遭逢
  送李廷珍行人出使占城
  帝遣皇華使宣威向海東夜行占北斗曉發待西風鼉背番城近螭頭漢節通定知唐李揆清譽播蠻中
  輓金芸窓【陸文量主事作志】
  寂寞九原士風流萬石君霜凋南國蕙塵冷北窓芸浙水移先業吳涇卜近墳從知秺侯裔不媿陸生文
  送李士欽符臺冊封代府之作
  冠佩紛紛聽曉雞又承天語下金閨仗前雨露隨龍節塞上風雲襯馬蹄傳詔百年誇盛典鳴鑣三月重分擕莫將逺役縈懐抱此日雲中罷鼓鼙
  王孫策馬佩吳鉤千里薫風屬壯遊使府名高周一介親藩禮絶漢諸侯黄花鎮北逢邊吏青草城東見驛樓遥想出關回首處夢魂長繞殿西頭
  官花盤繡上朱衣傳道符臺出帝畿䕶節鼓隨邊月動辭家心逐塞雲飛韓侯戰處風烟冷漢帝行宫草樹稀一路山川堪弔古馬蹄應帶錦囊歸
  西涯十二詠為李賔之太史賦
  海子
  十里城隂道西湖一派分秋晴沙岸尾時見白鷗羣
  西涯閣
  臨水起高閣紅塵不相擾中有草人時來看魚鳥
  慈恩寺
  積水池邊路祗園枕碧潯灘聲終夜響如聽海潮音
  楊栁灣
  人行古刹西㫁堤如露肘隠隠釣魚灣青帘暎疎栁
  稻田
  䆉稏若青雲飛起雙白鷺小立問耕夫恐是江南路
  菜園
  雨後青滿園野味亦可口時有鄰翁來攜筐剪春韭
  桔橰亭
  閒上桔橰亭潺潺聽水聲獨憐抱甕者空老漢隂城
  蓮池
  北渚秋風起紛紛緑映紅美人如不棄相約采芙蓉
  西山
  逺山如玉笋近山如翠苔池亭一拄笏爽氣逼人來
  鐘鼓樓
  巍巍百尺樓上有司晨館不似山城頭寒更有長短
  響牐
  涓涓月橋下水流互吞吐清夜往來人畏是潛蛟舞
  飲馬池
  訪君向北城我馬如渴虎溪女思得錢不辭提甕苦
  吳橋張知縣瑞鳩圖
  男耕女蠶民訟少曉起官衙見青草春風撥谷一兩聲何處飛來鵓鳩鳥口銜枯枝入簷楹朝經暮營如有情梁間作巢避風雨吏人往來還不驚吳橋城外多桑栁不肯棲身向林莽但欲依依傍使君徳政嘉符世稀有君不見野雉馴中牟之令終秉鈞和氣從來多感召㑹看旌異下楓宸
  輓張世璉舍人
  去年君家㑹隣曲芙蕖花紅池水緑今年君死藤束棺芙蕖花落池水寒明年花開對新主太息人生幾何許楚些招君君不來斜日虛堂淚如雨
  保竹【盧郎中廷佐之祖號竹軒父號竹隠廷佐因號保竹且請吳人張廷瑞作圖求詠】
  三世相傳愛此君清風揺動暮江濆一時舊業今誰守雛鳯方空百鳥羣
  遊宦京華覺嵗侵江東舊竹可能尋千金買得吳人畫傳與兒孫繼此心
  題莊子觀泉
  已將飛蝶幻孤身却玩流泉古磵濵可惜一回川上趣當時無分見郰人
  送李賔之編修展墓還茶陵
  王孫承詔尋松檟詞客臨岐贈栁枝天禄曉風聽漏處洞庭春水放船時紉蘭定著三閭賦看竹還過二女祠我亦懐鄉頻作夢不堪重寫送君詩
  送南京鑄印局副使張懲兼致意乃父廷端
  薫風流水緑楊橋一客承恩下九霄小篆極當宗伯選尺書曽赴信陵招筵開祖道晨釃酒舟入官河夜潮老鳯相逢煩致語不應長繫木蘭橈
  簡汪汝温
  只躭佳句不憂貧旅食京華十二春草檄才名驚蜀將看花丰采動燕人短檠夜榻悲雙鬢長劍秋城寄一身老大功名須到手銜杯休負菊花辰
  出塞行
  與羅璟明仲謝鐸鳴治李東陽賔之倪岳舜咨焦芳孟陽同飲彭教敷五宅喜官軍將征迤北而作丙戌十月
  漢家將軍如虎貔【璟】鐵衣炯炯登肜墀【鐸】鞠躬再拜向天子【東陽】肘繫金印盤雙螭【敏政】隂山之隂單于宅【岳】名王渠帥相出没【教】天誅一顧不可留【芳】旌旗如雲戒明發【璟】袖中劍氣吞長虹【鐸】指麾白日回蒼穹【東陽】偏師五路擣沙磧【敏政】鐵騎十萬屯雲中【岳】皇威四馳掣驚電【教】膽落旄頭逐飛箭【芳】降車晝走穹廬王【璟】捷書夜報明光殿【鐸】君王有詔無窮追【東陽】凱歌散入邊城陴【敏政】滿决銀河洗兵馬【岳】盡收土宇歸華夷【教】明廷告勒有尊敦【芳】鉅筆如椽我當載【璟】酒酣擊節聊載歌【鐸】一為將軍歌出塞【東陽】
  元夕燈詩十首應制
  起火
  活火翻成一縷烟暖風吹上碧雲邊須臾響作春雷起萬紫千紅獻帝前
  牡丹
  曽燒銀燭照紅粧貪睡花神夢正長高卧不知身已幻碧紗籠裏度春光
  金蓮
  内前花炬刻金蓮徹送儒臣事漫傳此夕一枝光照夜顧因觀賞監當年
  木香
  煌煌火樹照金門不倩韓郎為染根御苑春光長不老好花開到木香盆
  石竹
  銀缸分出影參差旋㸃朱英上緑枝一夕自開還自謝化機誰謂有停時
  玉簪
  一種名花號玉簪氷容斜倚翠雲衾誰知㸃綴春宵景盡把芳心變赤心
  古老錢
  字畫依稀古老錢火中埋没幾團圓休言轉眼全無用買㫁鼇峯不夜天
  蝶戀花
  鼇山花卉競春紅舞蝶時來趂煖風一霎不知何處在恍疑飛過漆園東
  飛火
  夜深燈火下蓬萊一片飛霞燭上台簫鼓不驚仙漏永芙蓉芍藥滿山開
  金菊
  巨鼇峯下彩雲深誰遣秋容入上林始覺化工生意溥菊花新放滿枝金
  與亨大懋衡二太史天瑞元益貫之三給事同遊神樂觀是日廉伯有約不至
  城樓旗角蕩朝暉行入郊坰訪翠微塵淨石壇門閉早蘚封山徑客來稀栁隂閒繫青驄馬花氣濃薫白苧衣南郭堤沙平似掌不妨身戴月明歸
  城南策馬一經過眼底偏驚樂事多地主旋開桑落酒山童能唱竹枝歌翠雲宫殿聞鶴青草池塘見白鵞却愛道人幽獨好幾時攜手入烟蘿
  宿雨初晴曉出關偶然行樂便忘還碁聲互答聞松外詩韻分題寫竹間鼇背朶雲瞻北闕馬頭殘照見西山故人何事紅塵裏不共知心半日閒
  送楊朝用揮使受代還金陵
  將軍才子重文韜楚楚登壇一鳯毛禁闕栁迎新試馬轅門花拂舊征袍離亭曉日紅塵動歸路秋風白浪高江上太平無戰伐不須重淬百金刀
  送董尚矩編修省親還寧都
  三載抽毫近御屏一封優詔許歸寧親闈寵浥鈞天露文苑光回午夜星澤國離筵秋看劍河橋撾鼓晝揚鈴鄉人定識江都裔曽把天人對漢庭
  題青州先賢祠【太守李昂重建】
  青州名蹟半荒涼只有叢祠古道傍百代英魂隨水去一方遺澤共山長秋來廢苑甘棠老春到空階碧草芳聞説西平賢太守懐人時見菊花觴
  分得戲馬臺送李應禎舍人還江東
  拔山壯士重瞳子一戰雎陽萬人死歸來戲馬築高臺四顧憑陵劍光紫霜蹄騕褭空復多騅不逝兮將奈何芳草千年臺下土西風一夕帳中歌王孫衣錦還江左楚樹青青繫征舸登高把酒問興亡芒碭山頭日初墮苜蓿花殘春水生懐古匆匆不盡情回首荒基何處是淡烟疎栁隔彭城
  中伏日西風大作三日晝寒
  暑氣方全盛秋風忽大來庭柯雕翠色書案積黄埃病欲披新絮愁思撥舊醅遥知田舍子心事又成灰
  壽潘貢士父
  七袠行將近祈年趂晩菘稱觴來野老捧食拜溪童髮經霜白酡顔暎酒紅名郎歸侍綵佳氣滿吳中
  夏月有懐
  露坐南楹下東城夜未央上簾邀月影移席趂荷香病覺吟身瘦眠愁客夢長星河淨如練因爾歎殊鄉
  輓余鍾母【女為崇王妃】
  一夕諼花慘不開滿庭涼露鶴聲哀神姬約伴遊仙去帝子親書遣祭來古道悲風吹絳旐牆隂雨上青苔倚廬人誦南陔處愁見當時玉鏡臺
  樂丘八詠分得卧虹橋為沈時暘主事乃翁賦
  五湖東半落楓橋隠若晴虹破寂寥漫漫芙蓉難識路隂隂楊栁乍通潮分披野色尋幽慣倚徙江天入望遥想去樂丘應不逺過從時復見漁樵
  病起
  卧病經旬久開窓思有餘不知秋幾許黄葉滿庭除
  中秋病中時與李士欽叔姪近别
  西風能幾日此夜忽中秋宇宙清如洗山河影欲流病身愁對酒羈思懶登樓遥想南歸者凄涼共一舟
  雲樂
  孟子以父母俱存兄弟無故為一樂僕實有之而不免于梁公望雲之思杜子看雲之憶因題其所居之室曰雲樂
  居官淹冀土全室住江關弟妹身如玉庭闈髮未班晝眠思劒外晩眺近西山擾擾紅塵裏何時解綬還




  篁墩文集巻六十二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六十三   明 程敏政 撰詩
  古鏡行
  何代青銅没深土野人得自漳河滸蘚花半蝕未經磨云是朱砂水銀古暗中忽有光射人歴年想過漢與秦背刻蛟螭雜鸞雀製様不似菱花新良朋寄贈來千里坐客摩挲驚且喜共言舊物真是奇拂拭還收錦囊裏千金有價遇爾難曉奩不許窺團團留取他年奉明主坐使奸諛心膽寒
  侯門怨
  彰武伯女嫁為保定侯夫人年十七而死侯每與客言及之凄然不勝客多為輓章貽之予亦為賦侯門怨一首洩侯之悲
  綺窓日暮愁雲結寶鴨香銷紫檀屑美人一去不復還恨滿空林聽鶗鴂金盤蠟燭半成灰羅幌凝塵慘不開王孫夜夜愁多夢疑有芳魂落鏡臺捲簾忽見孤飛燕白日光隂疾如箭墳頭應長素馨花長對春風寄幽怨
  題楊補之松檜圖
  五松已受秦封辱六檜復被秦名汚㕘天直榦尚如此二雛已滅隨煙蕪大夫偽號若芻狗處士雄心射牛斗眼前便覺風雨來耳畔疑聞蟄龍吼良工此圖筆意精王孫一購千金輕恨無大手如子美為賦成都古栢行秦嘗封松為五大夫至宋季有永嘉處士胡褎者憤秦檜之奸題其堂曰六檜蓋以六隠戮字也夫松檜昔人以比端人正士而為二秦所汚衊甚久僕因淮人趙瑜家藏楊補之所繪圖輒為下一轉語
  六月五日雨後早朝偶然作
  夜來一尺雨汨没西家牆不知早已霽但覺天蒼涼獨行御溝畔流水聲泱泱仰視河漢間星斗爛輝光好風吹苧衣毛髮森秋霜渺然鴟夷子扁舟泛江鄉又若萬里鴻凌厲青雲翔人生貴適意此境安可常遥遥禁中鼓隠隠夜未央下馬一憩息旭日升東方
  義軒遺誨【編修師古曽祖也】
  莆中有高人乃是太丘孫當其易簀時神氣了不昏治命五十六懇懇皆名言宿草經㡬年手澤今尚存我時再拜觀長恨隔九原鄙哉鄴中子香履留私恩亦有汴京相苦欲為緇髠平生竟何如此道不復論掩巻三嘆息彷彿來生魂
  齋居次韻世賞廷言
  多才㡬宿共齋誠玉署三回見月生紀盛又傳新得句懐人空讀舊題名幽花小埭春光淺古木迴廊夜氣清只恐御壇高處冷寢幃通夕未忘情
  立春南郊送駕次韻亨父
  虎符清曉發千牛黄道乗春出翠斿逺陋漢儀祠泰畤早聞周樂奏崇邱風回禮殿鈴聲雜月上行宫扇影稠共喜一宵隂色淨帝心元自與天遊
  前日親郊看卜牛天門此夕駐龍斿齋居散吏瞻宸扆扈蹕才人識帝丘楓陛漏隨春日轉竹宫燈雜夜星稠禮成共喜沾周宴何必驚心數宦遊
  迎駕次韻亨父
  一聲清蹕下郊壇閶闔齊開敞玉闌十二鑾鈴陳路馬三千犀甲擁材官罏煙散綵凝香霧扇影屯雲䕶淺寒最是詞臣偏近輦龍顔春色有餘懽
  次韻原博賔之舜咨鳴治賜宴聨句
  一派鈞韶合内筵叨陪還厠玉堂仙虎賁隊擁戈三百鶴醖材高斗十千鎬邑風雲春燕喜堯階簮紱曉蟬聨詞林四度霑嘉㑹鬢壓宫花憶少年
  曉殿晴光覆四筵坐中人是謫來仙鑾迴閣道旌幢半騎列句陳甲胄千棫樸願歌周代雅柏梁誰續漢庭聨龍顔共喜春先上旰食憂勤記往年
  衮衣親押慶成筵步輦乗春下集仙尚食緩傳盃數九教坊爭出舞羣千晴薫御纛虹光動花覆宫袍獸錦聨席上忽看雲絢彩從龍佳氣入新年
  黄幄中分列御筵捧觴新曲度遊仙漏聲書下銅龍五仗影春回玉馬千白雪調煩詞客和紅雲班許近臣聨不知泰嶽登壇處石檢重封是㡬年
  題畫
  黄鳥飛飛綠樹低望中疑是上林西君王不受珍禽獻一任空山自在啼
  送李立之太常先生再赴南京
  南國舊衣冠重遊興未闌文章周柱史禮樂漢祠官臺閣掄材久郊亭話别難直應行色好梅柳遍江干又送容臺去分司識故宫一尊留夕照雙珮下春空地迥燕山隔氷消潞水通臨風思無限雲起暮江東與廉伯世賢同至月河寺【因餞懋衡天瑞連日至此】
  秋風吹雨浄飛埃十日東城兩度來繞院綠隂留客住一亭紅艷對僧開芙蓉磵側觀瀾去苜蓿園西問稼回有約明朝更擕手望雲同上雨花臺
  過觀音寺和壁上舊日留題
  勝地曽容半榻分當時不厭往來勤風塵尚識門前路嵗月驚看壁上文舊屋雕梁空燕壘古原青草見羊羣西風不盡登樓興宦況蕭然薄似雲
  元日壽董都督
  旌節初離海上營喜從元日慶長生函關氣逐東風到壘壁星連北斗明射虎不憂雙臂弱據鞍寧許一身輕侯門最得春光早滿進椒花酒數行
  分得荷蕩香風為周民表評事賦先塋十景
  一川雲錦為誰栽香觸繁隂掃不開依約似隨菱唱散飄揚還近藕船來青房雨歇遊魚上翠葆風回宿鷺猜極目感慈山下路水花空對夕陽臺
  題倪雲林小景
  平生最愛雲林子雅澹高情非畫史偶然落筆自可人不藉丹青布生紙石田茅屋誰所營疎篁老木揺春聲輕綃半幅不盈咫十里溪山無限情臨風恍在西湖裏只欠雙橈蕩湖水晩潮初落少人行菱唱依稀月中起雲林老去今㡬年風物蕭蕭似眼前焚香閉閣無塵事願借山堂一榻眠
  黄鶴山樵山水為楊考功宗器題
  黄鶴山樵已仙去風采惟留畫中趣㡬回把玩欲招呼海闊天高不知處但見一亭臨大河逺峯對面如青螺孤洲水花晩色淨疎林落葉秋聲多少年我憶遊江漢好山最喜推篷看邇來寄足塵海中夢魂長到黄蘆岸考功家近七閩山雅懐亦似水雲閒題詩不盡蓴鱸興何日相期解綬還
  偶作寄王用賔太守
  侯門不肻禮儒生年少元戎更不情此際賀蘭山下路西風落日檻車行
  偶成
  丁香枝上葉初繁漸覺疎隂過短垣睡起不知初日午畫簾風動雀聲喧
  送克儉克寛弟省覲南京
  江流不盡弟兄情此日那堪送汝行一片離魂收不住夜來先到石頭城
  二月城南草似煙二郎齊上木蘭船江行記取雲飛處正是愁人白晝眠
  楊栁青青葉尚稀贈行空有淚沾衣他時何處添離恨水國秋風一鴈飛
  寧國蔣氏山居四景
  竹屋書巢
  草何處結簷楹一塢深深竹數莖子夜天風來谷口吾伊聲雜翠鸞聲
  梅溪釣艇
  雙槳悠悠出岸沙釣魚人住水西涯隔溪殘雪春猶淺時見寒梅一樹花
  丹厓錯薪
  紅葉紛紛蔽草萊不辭提斧斵蒼苔㫁厓斜日無人到時聽樵歌出磵來
  緑野腴田
  茅屋山頭布谷鳴老人忙起課農耕不知門外春多少稻穎青青一望平
  苦熱與汪汝温露坐樹下悵然有懐
  赤日行天中歘若飛火輪炎光一迴薄勃勃來蒸人山雲慘不興池水枯無津花枝半憮悴物色多酸辛羈懐苦不釋奈此朱明辰虛堂敞前楹夐寂無四隣古槐䕃庭除掃地鋪藤茵冷然生細爽拂拂清我神絲桐一揮手岸此華陽巾蟬起長號微風動青蘋世鞅少息肩忽憶江之濵園池既瀟灑竹樹清無塵念我羣從友欣然奉雙親整冠自嘆息悲哉遊子身
  東風解凍應制
  去嵗都城三尺雪御水潺潺凍全結半夜春從地底回一片菱花煖初裂春風著水水不知縠紋澹澹挼清漪退朝閒步石橋上流澌半入昆明池黄栁垂絲拂東岸蕩潏波心影凌亂青陽杲杲射圓沙㡬簇魚苖聚還散太乙東皇隨斗行韶華拍塞皆春聲臨流攬勝心獨喜物色向人如有情天潢固是得春早坐想八方春更好航海番人入貢來萬里川光淨於掃
  春山雪霽應制
  東風夜掃肜雲散坐見西山倚晴漢旭日昭回萬玉林芙蓉百二光凌亂韶華却在璚島中玉泉水來如白虹野人行愛草木潤飛鳥下顧川原空乗春騁望登高閣春意山容兩回薄天開圖畫繞都城共喜年初得嘉樂太平有象樂未央不用大蒐開獵場鳯池舊重郢人曲陽春白雪成新章極目崔嵬動遐想山下遊車䕶來往滿前物色總宜人細麥青青更堪賞
  癸巳日長至與世賢太史陪祀山陵往反得律詩十首
  沙河道中用廉伯贈行韻
  冷吹摶沙没草萊日高隂色未全開人穿敗葉林中去路指荒城盡處回旅舍晨炊供熟黍譙樓晩角弄殘梅五年不識風塵苦兩度叨陪李賀來
  宿昌平再用前韻
  暫停饑馬啄荒萊寒入重衾手倦開殘雪夜驚雙磵合鮮飈晨送一陽回前村野色催行李何處歌聲調落梅明發園陵天尺五溪山應識我重來
  度東山嶺
  石橋駐馬問田翁一塢深深隔樹東帝子閣前沙似粟野神祠下路如弓疎松古磵風微動細草隂厓雪半融回望紅塵才數里不知身在亂山中
  用世賢韻
  東山嶺上凍雲重落木寒山有虎蹤薄宦征行非漢使老農歌頌似堯封沙痕曳白縈枯葦日脚垂紅透曲松短䇿羸驂驅不進濫騎安得馬如龍
  齋所用世賢韻
  齋居門對此山幽且拂枯枰角兩籌百里風塵勞法從四陵雲氣想宸遊官奴識路行篝火客子凌寒坐擁裯不盡往來分榻意遣情時藉管城侯
  再用廉伯韻
  旋擁山爐爇㫁萊疎櫺正對土牀開女牆月上催詩就寢樹風殘約夢回雪後衾寒似鐵病來吟骨瘦於梅空山露下人蹤滅忽聽鈴聲枕畔來
  謁陵用東山嶺詩韻
  十年如夢漆園翁兩度西陵更向東先帝未歸黄澤馬小臣徒抱鼎湖弓明樓霧氣寒初散御沼冰花煖欲融想得宸遊應戀此靈輿來下月明中
  再用廉伯韻
  野樵誰敢斵蒿萊翠栢隂中兆域開鵷序衣冠晨拜舞龍宫星斗夜昭回宣章道士聲如鶴守影中人髮似梅禮罷不須燈火伴聨鑣乗月下山來
  土城懐古再用世賢韻
  廢堞荒涼水色幽昔人曽此夜傳籌西風不見龍鸞過斜日空餘鹿豕遊行旅似聞吹曉角直更誰復抱寒裯興亡總逐浮塵散輸却青山一醉侯
  入城與世賢别仍用其韻
  曉過荒城望九重馬蹄偏識舊行蹤河山沃野圍京界煙火連村别縣封露氣漸消雙鳯闕日華先上萬年松城門暫與君相别還約聨珂覲六龍
  輓西安王太守【父守金華子守安慶巻首有張東海題】
  太守王公家太行埋玉雖久聲琅琅我觀東海筆循吏生色澹沲如登堂公初作官不擇祿海上二州成善俗後來坐治海豐城百姓至今猶聚哭西安大郡稱關中賢守只云王海豐當時去思耿未已棠隂白草悲秋蟲人言仕學皆前定隂功不似公家盛三世相傳五馬符前有金華後安慶安慶高文如乃公不久報政蓬萊宫璽書錦袍還舊物墟里一日生春風我憶王公何處遺澤不隨漳水去觀風使者問先賢認取庭前古槐樹
  題陳憲章梅花
  燕南雪花大如掌㸃綴枯槎夜深響悵然忽思羌笛聲恨不西湖撥雙槳趙君喜走江南村曉持寫真來扣門小堂虛白凜相對便覺生意回孤根朔風飄蕭天色冷的是當時湖上景摩挲欲掃樹間苔舒巻愁翻月中影君家仙子真風流一醉曽賖紫綺裘羅浮山下作春夢素娥執手増離憂聞君跨馬山陽去驛路還應得竒遇逢人寄取折枝來莫忘西齋賦詩處
  京師大雪三日未已予時獨坐槎山小處意殊灑然適趙中美將歸淮南以陳憲章梅花求題因走筆賦長詩一首詩尾引趙師雄夢梅事蓋以著梅為君家物耳
  甲午六月二十二日聞四龍掛空中大雨
  迅雷殷殷聲動地一陣靈風送隂氣忽見四龍垂半空頭角猶在烏雲中三龍蜿蜒只揺尾一龍爪欲翻海水須臾分向東西行大雨颯颯如盆傾竒觀最是神龍變臥病空床不相見坐聞客語心茫然葉公之圖人浪傳
  盆池蓮盛開
  盆池荷葉似人長菡萏開成品字妝無奈一春離思苦賞心空負碧筩香
  夏月坐柰子樹下
  散髮蕭然坐月中庭柯移影上簾籠棲禽何事驚飛起熟果因風墜軟紅
  寄坦姪
  一從相别潞河頭回首風光已暮秋知汝近來應念我等閒誰伴竹林遊
  月夜小飲李符臺家
  綠槐庭下動秋風草酌相看一笑同久坐不知更漏永月輪飛上屋山東
  桃源圖詩
  建寧邑令汪文煥既卒其子良佐奉葬縣之桃源且繪為圖以致哀慕之意予感其事為集古詩一章并以勉其孫之為諸生者
  冬青之木鬱葱葱【楊廉夫】日落水流西復東【杜牧之】嵗嵗年年人不同【劉希夷】桃花依舊笑春風【崔䕶】百年廢興増嘆嘅【張文潛】落紅萬㸃愁如海【秦少游】今年花勝去年紅【歐陽公】明年花開復誰在【劉希夷】可惜落花君莫掃【岑參】孤芳轉盼同衰草【秦少游】對此如何不淚垂【白樂天】十年花送佳人老【蘇東坡】志士幽人莫怨嗟【杜工部】看到子孫能㡬家【杜牧之】寸根千里不易到【蘇東坡】留種河陽一縣花【瞿宗吉】
  輓丘時雍太守父暉菴先生
  家住番水上從軍向遼陽代父逺行役日寓刁斗傍時陳俎豆容絶學驚殊方坐令先軫徒摳衣進中堂歸來迫遲莫喜有名家郎封君謝恩寵居然事冠裳春陽澹暉暉顔色忽已藏人生首丘願浪蹤安可常偉哉全歸子宿草今蒼涼我欲奠雞絮川途長
  夏至日雨病中喜二弟來自南京
  亢陽苦作厲人物皆昏如兹辰一隂生況與甘霖俱燔燄忽已掃清氣回堪輿我方病炎熱展轉無寧居得此若新濯灑灑心情舒依約小牀潤㸃射明窓虛況我同胞子千里來寧予鴈行夜聨榻咫尺庭中隅琅琅語頗聞喜今到吾廬伏枕聽簷滴漏下二鼓餘蘇韋有故事莫惜花箋書
  臥病
  半生多病裏天不庇窮儒藥有尋方苦錢無賣俸餘暗消閒嵗月久廢舊時書却幸身長在愁懐且破除半生多病裏天不庇窮儒兩句是骨子藥有尋方苦一句貼多病字錢無賣俸餘一句貼窮字暗消閒嵗月一句貼半生字久廢舊時書一句貼儒字却幸身長在愁懐且破除兩句又以見天終庇之之意而用以自喜慰也大抵作詩不可全拘此律亦不可不存此意若全不相照應如散沙相似亦何足為詩因吾弟初學此故一言之然予作實淺陋不足師也
  病中不寐簡仲弟
  病中愁不寐起坐聽傳籌揀藥求新効敲棊想舊遊月明窓向曉雨過簟生秋獨喜王孫草池塘綠似油
  病中喜雨簡季弟
  病中身貯火夜覺雨鳴階厲氣潛收障清風細入懐池翻疑倒海簷瀑似飛厓咫尺齋居子欹牀有句諧聞南都新開池館之勝漫摘坦姪二屬對成詩二章
  一川新綠板橋通更起盆亭著鏡中杜曲兒孫供酒醆謝家兄弟走詩筩草鞵半濕莎庭露蒲扇輕回竹埭風勝日無因陪勝賞只憑春夢到江東
  别業新開水竹居遊塵全不到庭除楝花臺榭聞幽鳥荻草盆池種小魚翁醉不勞方竹引客吟多借古藤書何時罷直金華省日日江頭奉板輿
  送同年友張天瑞之陜西㕘議
  瀛洲同㑹舊諸生分省西秦重此行河上未收胡地馬關中猶駐漢家兵窮秋轉餉多民隠聖代旬宣屬老成不負平生憂國志按圖先問受降城
  西防之䇿凡三變初據河北以守受降城而胡馬不敢南牧後舍之而守東勝矣守東勝已失三面之險然黄河形勢猶與敵共今舍之而守延綏矣夫延綏無險可恃故敵得全據大河以南臨關陜譬如猛虎蹲于人之戸外其有能安寢以為宴然無事者非狂即愚也凡出守西土者僕未嘗不以是告之而況同年交好如天瑞者能不致愛助之意乎轉餉頻興民力竭矣天瑞尚勿以腰金為榮而以為懼成化癸巳七月朢新安程敏政識
  送陸司冦先生致仕還四明
  先生韋布到公卿更向清時取令名兩鬢曉霜辭魏闕一帆春雨下鄞城耆英自合當人望勲業都留與世評歸去不愁朋輩少鑑湖煙水足鷗盟
  杖履相從不厭頻通家惟我最情親雙蓮約賦池中瑞一果親頒席上珍喜簉鵷行隨步武忍從鯨海送歸人臨岐忽記當時事轉眼風光十二春
  天順中先生與家君同僚壬午之夏走家蓮開並蒂先生約同官者賦詩以為走中舉之兆明年刑部後圃諸果樹盡一春無著花者獨蘋䓾樹結一果其大如盃先生復折簡來餽以為走登科之兆其後皆如先生言今先生歸矣謹著之詩中志不敢忘也
  立秋日雨
  涼風颯然至疎簾覺秋生炎熇一揮掃蟋蟀階下鳴髮能㡬時寒暑相代更感之臥復起彷徨步前楹微風動衣袂肅肅天宇清帝鄉豈不好親舍難為情反坐念歸計躑躅東方明
  秋日病中
  我本山澤臞不奈塵事擾趨朝與儤直長時失昏曉況此疾侵尋藥裹詎能了頽然臥一榻頗似安巢鳥衷腸雜雲亂苦恨知者少推窓一延竚黄葉墜林杪寒蟬固切切砧韻亦裊裊羈懐苦難釋所思在江表何時促歸裝天長塞鴻杳
  臥病七旬方起試筆作字適世賢有詩見慰依韻奉酬
  獨臥空房思有餘茂陵憔悴舊相如病來自覺逢迎倦客至從嗔禮法疎風約黄塵凝硯沼雨催青草上街除讀君詩罷還成句棗筆藤箋試手初
  病中夜試新茶簡二弟戲用建除體
  建溪新茗如環鉤土人食之除百憂呼童滿注雪乳脚使我坐失平生愁朝來定與兩難弟執手共瀹青甆甌腹藁已破五千巻舉身恨不登危樓玉川成仙㡬百載清氣散不收典衣開懐只沽酒閉門却笑長安遊
  送江淮衞知事沈徳
  沈君家住錢塘縣自小從師學書劍一朝隨牒上京師總詫青油幕中彦此時正伐西南夷尚書帳前多虎貔君來跨馬作從事不怕羽檄如星馳凱旋北闕方行賞元戎再入東西廣載筆先須揀俊才屬櫜又復辭天仗朅來元戎罷逺征却總江淮漕運兵轅門案牘分曹署巨艦旌旄作隊行君在軍中不貪利學取漢朝清白吏主人喜是平江孫佐史還推隠侯裔手提長鋏漫空彈一榻恒依大將壇半生飽識從軍樂八品甘為寄禄官莫惜青衫留滯久老大功名須到手殷勤我是尚書郎送别旗亭重回首
  題牛次人韻
  已銷金甲事春濃無復全齊火戰功惟有牧兒相伴在一山桃樹半溪風
  題小景畫
  亂石溪聲到處聞疎林山色望中分幽人已逐移文去閒却茅亭一段雲
  題梅送朱伯承都運赴兩浙
  不須持酒酹花神此去西湖正及春一樹官梅應待久知君才是作羮人
  恩壽堂壽張給事本謙乃尊教授致政先生夫婦受封
  可是名門積至諴雙親偕老向雲巖庭前椿樹堅持久堂北萱花迥出凡振鐸清風傳矩度採蘋高韻協英咸階除脫穎蘭初茁窓下抽榮草不芟驥子入官青瑣禁龍章遥拜紫泥緘碧閨煥錫安人號錦軸新題給事銜綽楔下臨涪水秀華堂高對蜀峰巉瓊漿獻壽稱金斝彩幣將誠出寶函南現老人朝馭鶴西來王母夜乗麙簷頭送喜蛛絲巧檣半留人燕語喃一日恩光浮院宇四時佳氣動松杉仙家宴好圖中繪頌客文宜石上劖況是夕郎歸慶處薫風雨露滿征帆
  長至後二日山陵陪祀回適有詔修宋元二史綱目不肖濫預率爾賦此
  曉别園陵入覲來編摩誰意及凡材鵷班未放天墀散鳯勅先從史院開朱墨兩函藏祕省是非千古在靈臺叨陪敢繼春秋筆予奪還應取聖裁
  成化癸巳臘月十日予生蓋三十年矣適有史事不克歸省悵然有懐謹步韻家君守夀詩一章録似克儉克寛二弟
  漸愁華髮鏡中生三十年來數賤庚未拂朝衣慚戲綵每霑宫醖想遺羮傳聲自願如春好守訓何妨似水清忽記夜深芸閣夢渡江稱壽最分明
  戲綵遺羮皆思親事然綵與朝衣相應羮與宫醖相應方不偏枯崔元馭云兒子遊宦有人云貧乏不能存此是好消息若貲貨充溢乃是惡消息此好字之本也魏武帝問胡威曰卿與父孰清威對曰臣父清惟恐人知臣清惟恐人不知此清字之本也大抵作詩不可草草觀者亦然因管城子便聊與吾弟一言之
  送趙良輔南遊
  冬雨三日泥不乾一夜朔風吹苦寒壯遊喜君正年少何懼悠悠行路難城隅木葉已盡脱曉鐘滿地催征鞍丈夫出門即萬里對酒不用歌悲懽君之兩姊各逺適三衢白下長眉攅天淮去住忽相見一笑頓使羈懐寛江南勝處亦可賞吳山楚水多奇觀人生浪跡且行樂長劒臨風時一彈歸來定是隔年事三月春城花未殘白下之郎予季弟煩君致語多加餐近來聞說已勝我文辭筆下驅波瀾蹇予苦被塵鞅縳十度見月空團團送君不盡逺遊興悔作東頭供奉官
  新居夏夜
  雨餘風起月如霜白苧衣輕怯晩涼夜半呼童移席過小樓簷下設胡牀
  偶成
  細竹編籬䕶老槎石盆新水淨無沙繁枝嫩葉青如剪時見荼䕷放一花
  輓朱維吉
  一卧幽軒夢不回獨遺寒月照疎梅夜深風露蕭蕭下恐有吟魂跨鶴來
  磐石山前土一抔㡬株喬木帶寒流明明孝義題碑碣莫為時名弔奕秋
  送廉伯陪祀山陵
  奉祀仙陵第㡬畨又隨香帛薦中元馬穿碧樹知神路人立青峯見寢園珮影夜聨東壁序鈴聲秋動北辰垣歸途正及西城近黍稷屯雲遍野原
  送曲阜孔知縣
  奉檄初登子賤臺素王家世不凡材詩書魯壁新誦井牧尼山舊草萊簾幕晝垂公署散盤盂春薦享堂開暇時還約賢宗子共掃奎文石上苔
  送克儉克寛二弟南歸
  執手蕭然驛路隅西風黄葉滿征車來分姜被情無限去著萊衣樂有餘丹穴暫棲垂翅鳯滄溟終起化龍魚少年一第元非幸努力平生萬巻書
  武昌太守行送秦廷韶考最南還
  巍巍武昌城屹立江漢隅中有太守専城居太守北來江水寒正直不憂行路難太守南歸春已老一道懽聲動魚鳥武昌城中官長多能事不受相撝訶終嵗足魚米父老歌逶迤人言太守能賦詩太守不似元微之江城坐治已閒暇一篇往往傳京師古來儒吏亦何有今見風流武昌守相逢一别㑹何時目送飛鴻過樊口
  題宗人愈大上舍所藏白描風荷圖
  鏡湖水光如匹練一霎回風舞團扇馮夷乍起水晶宫仙子齊勻鏡中面凌波徙倚欲傾城澤荇渚蒲如有情素菂揺香白鷺下青房墮影遊魚驚落手湘雲半舒巻晩色亭亭淨於剪五侯池館春闌恥共鉛華鬭深淺浙江㕘議盧君雍葬其父愛竹君于櫪山廬于墓左産芝十二莖其壻編脩倪君岳求予詩
  老人開軒舊愛竹令子廬墓新生芝嵗寒節操凜未巳三春和氣鍾於斯土屋深深櫪山底十二天然朶雲蕋孤絶難同衆草芳色映薇花照江水回望謝庭花滿煙兒孫玉立如芝妍古人孝感非浪語至性由來天所憐
  讀宋史
  太祖
  黄袍那得便加身禪詔由來宿搆新地下董狐招不起誰將心事許三臣
  亂離初見武功成掌上河東未足平開寶八年歸正統至公書法愛徐生
  太宗
  野錄山僧本好奇是誰刪潤轉生疑由來授受分明處涑水先生却備知
  金匱盟寒固可哀何緣推出殺心來斧聲燭影都無謂勝國諸公有史才
  成化甲午冬十二月二十一日祈雪齋居適吳興沈用賔寓宿公署分韻得西字
  寓公清致本苕溪借榻三回聽曉雞出韻令嚴詩律險彈碁人倦子聲低清齋坐合金蘭契法從班聨玉筍齊雅集又成新故事獨憐才愧庾安西
  借前韻求用賔作晴洲小景
  十年相見掖垣西聨句無才續鬬雞巻裏法書多魏晉圖中山色似青齊莎庭驚鶴霜初下茗碗留人月易低肻與家林揮健筆不辭新絹買鵞溪
  齋居喜雪聨句
  夜寒集疎霰【釴】嵗暮呈嘉祥天心重昭格【簡】民事期豐穰齋誠達宵旰【岳】祀出排緇黄同袍此共宿【敏政】旅夕能相忘憑簷俯輕颺【釴】引燭驚微光嚴城漏聲寂【簡】小閣爐烟翔簌簌墮庭戺【岳】霏霏闖堂皇【敏政】縈空轉飄撇亞風隨低昂【岳】乍翻燕山席陡溢韓軍囊【簡】剪裁謝新巧【岳】塗抹羞妍粧【敏政】同出聨祖禰分飛忽參商蠶繅散績室舞袂投東房【釴】輝増衣淨爽激鑾鈴鏘長河飫堅腹【敏政】㫁嶺横截肪隉穽夷險一【釴】羃野東西相【簡】雅棲驚欹仄鳥篆餘偏傍【敏政】疎影落高樹【簡】清威折幽篁【岳】雀困餘粒絶兔窮數罝張委逕没樵屐迴洲膠漁航【傑】望失逺山色【岳】坐想千林芳【敏政】先春奪造化異境開鴻荒潛陽地中復【簡】宿沴物外藏餘孽息蝥螣庶徵宜粢粱【岳】樓居足酣眺市卧憐飢僵窓虛氣逾肅【敏政】景絶詩能當【釴】雲英幻無蒂【敏政】水種空傳香【釴】槎通漢渚近【簡】賦擅梁園長【岳】關戍肌欲皴田畯樂未央【簡】沛澤浹穹壤至治歸明良【岳】竹宫怡聖情詞垣紀篇章【釴】邈哉繼雲漢【簡】大慶垂無疆【敏政】
  成化丙申嵗臘月十日倪侍讀舜咨程侍講克勤陸修撰鼎儀陸編修廉伯同以禱雪致齋于翰林之東署是夜雪大作遂用歐公禁體故事相與韻聨句以志喜鈎竒競勝達旦弗能休時所得尚富澄汰僅存此次晩出以見示復分二韻俾予竄入之且誌于後云李傑世賢書
  焚香聨句
  齋夜對爐詠兹謀出于僉【泰】旃檀爇幽眇棐几増芳嚴【釴】瑰材藉珍重烈勢防太炎【簡】逺聞覺逾勝黙叩如有占【傑】片雲陡驚散一星歘疑【岳】口浥曹溪流耳割崑崙尖【敏政】氤氲燭映屏縹緲風回幨【泰】㘭深隠金粟火褪委紅鹽【釴】芸憐書蠧辟麝恐庭花嫌【簡】當窓噴寶鴨隔研縈銅蟾【傑】畹蘭格調絶閣梅風味添【岳】情通一瓣夐劑許百和兼【敏政】循牀襲青綾拂巻凝湘縑【泰】輸情已繩直遜意仍蛟潛【釴】咀華厭雞舌采沬嬰龍髯【簡】籠煙袖雙握撥地匕屢拈【傑】氣合愜俱化心躭懼非廉【岳】繼美薦竒印留芳下重簾【敏政】甲暖螺蜕腥班銷鷓歸燖【泰】寧為羃廣展不作吹輕纎【釴】春原得孤嗔曉殿思遥瞻【簡】透隙忽已駚入虛澹相淹【傑】升騰各登鼎瑣碎或在奩【岳】妙遣葷穢屏馨達神明忺【敏政】終陪畫省直不受歌塵黏【泰】薄温變寒室長力窮宵籖【釴】靜喜日照席深宜私覆簷【簡】非同火山熾何憂木天黔【傑】吟鼻詎堪擁徳芬方共厭【岳】燕寂未經宿呼童惜餘甜【敏政】
  成化丁酉正月八日齋居焚香清寂之際相與書三十韻次第拈押以遣夜懐既成俾予各録一通時與者六人太倉張亨父陸鼎儀毗陵陸廉伯海虞李世賢新安程克勤云錢塘倪岳舜咨題

  篁墩文集巻六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六十四   明 程敏政 撰詩
  遊月河寺次韻顧光禄【時送張廷璽郎中還南京】
  空門坐隔河風栁扇微和曉色城頭盡春聲水上多過牆燕市酒倚席渭城歌不盡遊人興詩慳可奈何一徑曲通河經春土脈和破籬編葦密老圃種花多惠逺還能笑昌黎不解歌題名人半老莫更問誰何
  挽金陵倪處士【侍郎謙之族人李太常作志】
  家住修文巷俄然夢不醒譜通宗伯系塚勒太常銘猗頓千金産童烏一巻經不堪人墮淚擇葬近新亭
  鏡中偶見白鬚【時年三十】
  曉起掀髯笑不梳鏡中霜到一莖初他鄉轉覺官無用半世空驚病有餘閒處欲尋支遁語老來思共阿咸居平安獨喜南鴻便一月常收兩度書
  成化乙未廷試受巻紀事有作
  大廷多士若雲屯入對從容感至尊新雨過城開曉霽好風吹栁散春温尚方絡繹來珍饌中使催呼鎖禁門回首十年如夢裏傳臚當日愧恩
  文華清禁接詞林閲巻親勞法駕臨黄紙墨痕春淡淡紫垣鐘漏午沈沈風雲此日開文運忠孝何人契主心今夜禮曹還賜燭早隨冠冕聽綸音
  壽靈臺郎吳英母九十
  暖風開讌敞雲屏慈壽從今數百齡盤誥紫鸞恩浩蕩傳書青鳥意叮嚀北堂秀發宜男草南極光躔婺女星莫對絳人提甲子五官聲價重堯庭
  夜夢家君曉起得家書時家君已得請還鄉
  夢接庭闈語未闌曉來南鴈寄書還平安字抵千金價晩節功成九仞山竊禄尚堪供薄養逺遊何日奉尊顔遥知兩弟稱觴處綵服應留一副閒
  瓊島春雲應制
  五色氤氲曉未開一春長遶玉峯來成祥頃刻非無意行雨分明是有才御氣逺通花蕚殿靈根偏䕶栢梁臺望中忽感從龍念恐有遺賢在草萊
  季弟克寛來京師適當端午西湖南海之蓮尚未有花而予家盆池特出二萼化工之巧有若為予兩人者設耳克寛南行有期輒用開讌以酧花因思予在西城時此花亦於五月盛開司㓂陸公輩各賦一詩以為予中舉之徴其後果然今十四年矣故詩及之
  誰家端午看芙蕖蝸舍風光似有餘苒苒紅苞初半拆田田青傘未全舒酒籌暗合愁新别詩䜟先徵憶舊居莫忘弟兄攜手處一簾花雨濕征裾
  次韻羅明仲太史中元謁陵僕三度謁陵皆以冬至又兩與李世賢太史行
  陪祀頻煩下紫清冒寒長記舊經行風生古堠驚鴉宿月滿荒城聽馬鳴花鳥送君今日路溪山回首隔年情道傍老壁題詩處定有居人説李程
  送戸部吳廷憲主事赴廣西提學僉事得文字
  泛泛濯錦江産材多好文就中吳季子壯嵗迥不羣久簉司徒班薦書新上聞朝廷重興學簡命恩禮勤乗驄過梅嶺持節開江氛念子掌邦教此職固所欣都門時雨晴岐路東西分嶠外豈無士成之在陶薫時名愧葩藻實學須典墳典墳首群行古聖非徒云行行志方健寧肯上負君三嵗諒有期遲子來䇿勲
  送袁士鎣太守考績還淮安得童字
  淮陽今大府南北舟車通上官絡繹至卧治將無功使君東南來瘦馬從一童績成奏天子出門嵗將窮君本法曹郎皎皎白鍊銅坐令郡訟稀風化千里同勸君一巵酒美政貴保終不見古循吏名與長淮東
  洞黄詞懐黄尚斌先生【職方彦俊之父文選孔昭之祖】
  洞黄何逶迤逺在天台間壁立千芙蓉四顧相回環緬思洞中人一去何當還平生讀書處松檜不改顔兒孫日以長濟濟通朝班孰識巖棲翁高名配兹山我歌洞黄詞悵望春闌生芻杳莫致浙水東潺潺
  大病不寐
  月西窓正黒天色向黎明坐數傳籌者沈沈殺五更
  又
  溽暑人如醉昏昏一病身如何三五夜畨作獨醒人
  陸廉伯太史家賞蓮得天字
  小院涼生雨後天一尊同賞甕池蓮散花曉日來天女步月清宵見水仙坐客不辭浮白令主人何惜買紅錢興來忍折芳筩盡回首風光又隔年【是日主人以綵繒纏荷柄故詩及之】
  八月一日丁祀夜作有懐彭文憲公
  半夜奎星光燭天諸生雲擁㦸門前閒階露下聽更坐别院人稀借榻眠燈亂衣冠松外轉風清絲竹殿中傳西湖故老今何許分鬯叨陪記往年
  賀高揮使生子
  錦棚香襲舊征袍轉覺王孫甲第高喜氣鎮浮三日迥啼聲渾似五陵豪四筵湯餅朝開讌左戸桑蓬夜屬櫜已是他年真將種殷勤傳付吕䖍刀
  送耿司業先生省親還南河
  白髮萱親在北堂喜承恩詔趣歸裝秋容黯淡辭都下曉夢依稀見洛陽萊子舊衣増刺繡陽城新例有封章疎庸濫逐門生後駐馬離亭盡一觴
  文淵閣大學士彭先生哀輓
  廊廟憂深病亦深西風庭木動悲吟文星一殞嗟何極哀詔頻頒似不禁三館尚聞修宋史八方空復望商霖平生忠孝封章在不負先皇䇿士心
  乙未十一月十六日長至有感【白鬚又添一莖】
  吟鬚再見一莖霜愁思應隨一線長月色也從今夜減酒懐爭似少年狂海榴漫說偏多子喬木誰憐隔異鄉好是浮名歸未得十年辛苦尚為郎
  尹亞卿家飲散用韻二首一讀景帝諡議一謝盛筵
  天賦宗賢撥亂才八方威命響新雷衮衣立受東朝命玉輦迎從北地來九廟有靈知孝友百年無力報奸回今皇盛徳嗟何極一紙虹光燭夜臺 右讀諡議勝日叨陪玉署才綺筵簫鼓沸晴雷宫壺尚足傳盃用堂食初分入饌來拂座面驚春色動聨鑣身帶夕陽回題詩欲盡留連意長句無能效栢臺 右謝盛筵臘月念八日得仲弟克儉南京書季弟克寛杭州書報家君已至徽州
  兩回家信一時聞北鴈如何久離羣同氣影隨三處月老親身卧萬山雲懐歸有約多成夢竊祿無才可報君學業半荒鬚漸白愁顔消得付餘醺
  燕都石鼓題廣人黄瑛江湖勝覽巻
  岐陽埋没草離離汴省燕都嘆屢移一代文章存鳥跡百年風雨蝕鼉皮摩挲尚識宗周器題跋誰鐫蒙古辭却愛勝遊黄叔度孔庭懐古立多時
  白雲深處為天台趙時暉賦
  幽人卜築嫌山淺直入雲山十二重傍岸野樵多失路隔林溪碓逺聞舂衣裳露宿嵐光冷書畫晴蒸海氣濃極目為君思鴈蕩爛銀舒巻正溶溶
  朔州行王汝璧太守述職西還
  朔州城頭塞雲結朔州城下沙如雪赫連古戍白草枯一路角聲吹不歇居民半是防秋兵十里五里屯軍營偏師夜坐烽火息飛輓小兒歌太平王郎家世本靈武明目張髯氣如虎羽林驕將不敢欺磧裏人耕好田土窮州十年多苦辛奉檄東來覲紫宸長官知名聖君喜邊吏有才能㡬人遥遥朔州城勸子一巵酒馬蹄明朝向山後女牆孤月重相思定倚危樓望南斗
  成化乙未元夕觀燈應制
  萬嵗山頭春月圓萬嵗山下霏祥煙蓮花漏水盡一刻火樹百枝光燭天條風東來送新暖低颺星裘動黄繖九重金闕倚岧嶤四面紅雲蔟簫管慈闈更欲親承歡綵棚十丈空中攅隨山移仗不知曉應制還催供奉官五朝故事傳來久樂與民同上元酒想像先皇得衆心尚有燈詞播人口太平喜是百載過邊燧不驚天氣和古來張弛皆有道實心一日非為多
  十二月十三日大雪
  北風吹晴無片雪老農戚戚生窮悲土中細麥乾欲死方士結壇徒爾為殘年一雪萬人喜天子憂勤天與之長安貧者死莫恨記取當初望雪時
  挽薛節婦【監察御史為學之祖母】
  薛家賢節母身住滆湖村老去霜春面歸來月夜魂孤鴻難再偶慈竹自添孫不負生前恨金書照里門
  卜築
  頻年生計拙辛苦又移家未到新庭院遥憐舊月華時名只人後歸夢㡬天涯銀漢猶明没因風欲汎槎
  著存堂為吳節參政賦
  悠悠三十載一飰不忘親推枕猶疑夢登堂若見人海桑初隔世風木㡬傷神要識全歸意平生在立身
  雨後絶句示小女
  天井無沙潦水空臨流一樹石榴紅女郎學語驚相報㡬瓣臙脂落鏡中
  題姜廷憲中書小景畫
  雨落山前雙樹村石溪流水帶沙渾野人赤脚如歸鳥不怕春泥半擁門
  哭坦姪二首
  兩地驚心最可憐别來長夢抱兒眠豈知一段青雲器只向人間住八年
  慟指蒼天淚兩垂海枯難盡竹林悲牀頭㡬巻殘書冊一世辛勤付與誰
  送徽州謝同知伯儀慶賀建儲禮成南還
  郡紱驅馳不憚勞又驚飛絮㸃歸舠八方共喜前星耀千里回看北斗高闕下省臺通姓字山中城郭旌旄因君不盡東南望一片鄉心折大刀
  丙申郊祀齋居次陸廉伯太史韻
  東風吹冷襲虛襟芸閣西頭接羽林上界疎鐘清客夢廣庭明月空齋心回驚舊壁題名遍轉覺微官閱嵗深此夕圜丘天尺五擁衾時聽屬車音
  露下虛庭月滿襟仰看殘雪罥疎林久叨禁直隨班尾共誓齋明協帝心三宿夜分蓮漏永一年春到竹宫深題詩欲繼雲間陸蟬噪終慚海鶴音
  次謝鳴治侍講韻
  井烏聲與柝聲兼閣道頻將斗柄瞻郊墠禮神春奠玉齋宫清蹕夜傳籖月中曉色驚先白雪後寒威覺倍嚴三日清齋無一事水沈時向竹爐添
  慶成宴與明中舜咨聨句和韻
  賜筵初及試燈時一日風雲㑹殿墀天靜漏傳金箭迥曉寒春上玉顔遲羽林扈蹕環千騎宗伯垂紳正九儀胡越一家同獻壽八方誰道路多岐
  送刑部郎中陳徳修還南京用張汝弼駕部韻
  旗亭栁樹拂頽牆祖席朝來掃半堂廿載不知遊宦久一春偏覺送人忙東風似與歸途便流水何如别意長執手難留陳仲子錦帆回首正高張
  送薛志淵御史隨都憲袁公處置荆襄志淵舊嘗巡按其地
  聖主臨朝重拊循襄樊行幕繡衣新一方喜入皇圖逺十載愁聽捷奏頻好計公田收菽粟旋分官府闢荆榛土人半識招安使馬首山川屬舊巡
  廣人黄昊久客于外夜夢二親自寫其像號其堂永思其父嘗為主簿
  細草雙墳隔㡬春天涯回首淚沾巾凄涼死别空成夢想象生容自寫真嶺嶠飛雲時出岫滄溟流水任揚塵傷心莫遣成衰落不負庭闈在立身
  錢塘沈徳自成化丁亥以來從家君征川貴山都掌之夷又從平江伯出鎮兩廣總督漕運清謹之操三度如一家君薦之始自從事為選人平江凡七薦之乃自江淮衛知事改通政司於是薦紳君子無不嘉君之能獲乎二公也拜命言旋賦詩以贈
  曽從川廣著征袍又辟江淮督餫艘舊業恥緣行橐富新名多逐薦書高銀臺已換簮紳貴玉帳應酬案牘勞莫為官成心便得十年恩澤慶難遭
  三月十七同日得王貢士寄來休寧臘月書馬亞卿寄來南京二月書
  客邸瞻雲思有餘忽傳門外送雙魚正當南北相望處連得春冬兩季書千里開緘如面對一番披讀即眉舒年來轉覺歸期緩日日經幃起居
  送蜀士趙顯章赴澠池訓導【池學有曹端先生祠】
  薫風吹路鐸聲清行李飄蕭出帝城洛士自今霑化雨川人從昔有文名崤函地接關河便秦趙臺危草樹平舍有刑知尚在好將蘋藻薦曹生
  送克寛弟南還至茶菴獨歸
  垂野隂雲一望迷送行愁問路東西不知㡬日黄梅雨門外青泥没馬蹄
  賞心已負一年春野寺從來别恨新酒盡沙頭催上馬㫁堤新草獨歸人
  一徑棠花照水開可憐新病廢銜盃早知别淚多如雨悔不臨岐盡醉來
  題劉廷問舍人所藏夏仲昭太常晴雨二竹
  太常醉搦紫宣毫不寫李王金錯刀閣舍朝回巻簾處楚江風雨戰秋濤
  舊宅依稀練水傍古墩幽竹自成行披圖却似身重到刺眼翛翛鳯尾長
  送奎文閣典籍許節之東歸
  寧陽許君節之故閣老道中先生之中子仕為奎文閣典籍博雅好文克世其學見重于孔林者久矣成化丁酉上京師以其先人䘏典未備告諸朝獲有尚書之贈又於今閣老壽光劉先生締姻好焉君既上顯其親下成其子將納禄于吏部浩然東歸劉公子鎡請予言道其行予嘗執經壽光館下樂其人為賦古詩一章
  東山舊名家文章羨之子先人國鉅公勲徳藏太史當年受推薦簮紱升孔堂日坐圖書府上應東壁光朅來走京師奏書析帝寵南宫下新制賁丘壟還思畢婚嫁館甥得劉郎官途凡㡬月氷玉相扶將人生天地間亢宗似君少塵鞅不可羈拂袖一何早薫風日夕至滿路飛楊花都門戒晨發祖席臨水涯心知共月明千里一回首良晤詎可期屬酒為君壽
  送户部石宗海員外赴四川提學僉事宗海予同年嘗為翰林庶吉士
  徂徠家學未應蕪喜奉新恩向蜀都黌舍威聲思按察玉堂丰采重司徒行臺曉月諸生試比屋春風五教敷相守不堪相别處蹔留驄馬盡離酤
  送中書舍人桐城何志廉赴南京刑部員外予較藝禮闈志廉實預事于簾内
  郎中早發帝城東雙斾遥乗雨後風南部司刑千里别中朝揮翰十年功何當把酌尋鄉好猶記篝燈宿至公從此魚書知不㫁兩京新路牐河通
  次南京錢學士先生入朝之作時先生方有少宰之命
  十二年來出帝關北歸仍立舊鵷班交南使節陳臨海江左文名庾子山簮紱又新池上寵氷霜難老鏡中顔漢庭欲下安車召楚水燕山路不難
  桃花零落舊都喜見腰金尚黒顱才藻自能當萬乗筆鋒猶足掃千夫禁中前席多需賈海上生祠半說蘇晩節從來須鄭重百年文運藉人扶
  新安洪生通今鄭州守有約之少子鄉進士逺之弟而予兄汀州貳守克和之壻也來京師從人受春秋學日以成歳暮欲將往省于鄭且南還入郡學以竢秋試其志可謂健矣道别之際賦詩贈之
  綵衣遥向鄭州城書劍還為故國行官邸冬温先季子京闈秋試待諸生匆匆立馬辭鄉丈草草傳觴媿館甥但喜家聲常不墜一門難弟又難兄
  邀同館諸公賞盆池蓮
  新秋團扇不禁風退直相期出禁東池館不嫌來結社水花猶有一枝紅
  題尹正言學士菊
  陶家莊子未全荒籬下西風一逕霜紅紫相看零落盡寒花只作舊時黄
  題畫
  蒼山茅屋嵗將闌一巻黄庭讀未殘落葉暗橋何處客杖藜來聽水聲寒
  講筵命下甚愧疏庸不足以從諸君子之後輒賦一詩録呈舜咨侍講養正伯常二太史
  天王重稽古文教被九寰濟濟䕫龍徒終日奉讌閒自慚樗散質久厠詞林間一旦誤簡知許綴經幃班儒冠豈徒榮君徳重有關格心古明訓志士亦孔艱況我本承乏何恃開天顔所幸同袍人逸駕難為扳致身及此時淳風正來還䇿厲敢不勉主恩似丘山
  爲栁楷序班題壽意圖歸慶其母
  七十栁家母雙耳被華髮行步若飛鳬飄然有仙骨諸子數公權供奉廣寒闕回首夜何其天涼桂花發神娥海東至蕩潏凌波襪皎皎青鏡中居然事修謁酒酣一借問滄溟㡬時竭攜手問清淺共拾蟠桃核仙凡隔塵水三山翠嶢屼可望不可親歌詩對明月
  壽泰和王希誠七十【希誠尚書文端公第三子中書舍人求之父嘗受恩封】
  七十存齋叟尚書一令孫天開新壽域人羨舊清門䕃子傳家學封君荷主恩一陽初復佳氣滿芳尊西江多逸老季子獨超羣仙授還丹訣家藏說玉文逢辰題甲子閱世等烟雲想和長生曲因風一寄聞【楊文貞公嘗有說玉文贈之】
  題玉堂散直圖送吳汝賢修撰省覲還閩
  金殿當頭玉堂署十二朱廊隠宫樹衣冠濟濟堂中人猶似前時起居注門下斜連金水河石橋五壘横蛟鼉扣閽不許外人到挾冊時見諸王過奎文上應圖書府揷架連籖照今古同遊恐是十洲仙下界紛紛半塵土邇來新詔開中堂儲材聖訓何洋洋日令三館坐羣彦應制往往催詩章從容退食龍樓外松下傳餐解簮帶光禄之酒大官羊終嵗天厨有佳賚宫壺早午漏未央旭日半下城西牆出門跨馬人分首緩步不知歸路長老璫如能解人意慣識青衫閤門吏㡬回爾女笑相嘲何幸相從禁中地我居史館今十年碌碌追陪叨俸錢就中却愛吳汝賢才氣迥出千人先承恩謁告辭丹扆綵服輝輝照秋水何人為寫玉堂圖天上風光動桑梓我思古人不可當身在江湖憂廟廊君是八閩奇俊郎一飰之際寧可忘君家二老俱無恙莫遣文章負今上朝朝散直定思君早趣歸裝拜天仗
  題安城彭學士山水圖
  何人結屋青山裏終日開窓見山喜近峯錯落走簷牙逺岫蜿蜒揷天嘴澄江一道山前過短櫂平分浪痕破船頭水氣綠侵衣載酒高人面山坐石泉下衝沙渚渾桑榆接地成深村柴扉欲扣不可到或有細路通雲根竹鶴老人名畫手半幅生綃大於斗水分山㫁意無窮目送飛鴻度江口安城先生塵慮脱南望鄉人楚天闊高堂永日對山歌肅肅涼風起蘋末








  篁墩文集巻六十四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六十五   明 程敏政 撰詩
  齋居有懐李賔之侍讀次街字如字二韻
  月明人語靜天街一樹松毛舞亂高論誰翻巫峽水相思如隔葉山厓百年散地堪藏拙三宿齋居漫寄懐獨幸太平今有象南郊春意十分佳【郊祀前祈雪新嵗人日及郊祀之夕皆晴明故及之】
  瀟灑仙郎玉不如春來多病想離居賡酬未覺詩禪定笑語偏驚墨妙疎齋舍月明燈暈小嚴城風靜柝聲虛知君此夕應無寐起望星垣屬車
  羅明仲以所和謝鳴治枕上有懐李賔之之作見示倚而和之
  西齋涼夜月生初二妙詩成一枕餘春谷芝蘭香鴈蕩秋空氷玉倚匡廬寄聲白雪來青瑣落手明珠動綺疏讀罷悵然思短李平生交好最知予【鳴治天台人明仲吉水人家有氷玉堂故及之】
  正月十二日慶成宴後有懐賔之用鳴治紅字韻
  賜宴歸來醉頰紅故人清卧曉堂空聨珠似覺新篇少倚玉猶懐舊席同春到才情翻蜀綺病回風骨挺湘筒一年燈火西城近無限相思月又中
  宴歸忽思明早立春再一日元宵矣節物驚心為之憮然偶成柬倪舜咨侍讀
  又陪郊宴戴恩回不覺春光次第催鼇禁未燒千炬燭鳯筩先動六葭灰喜逢令節添新嵗恐落明時數棄才欲向同人歌老大陳根已負十年培
  舜咨有詩見答再用韻復之
  春去如流不自回駑駘無力可鞭催風花近日多新稿簡冊何時拂舊灰十載閒官真負主八行明詔欲儲才攴言敢恨知音少一寸心田只自培
  送陸文量駕部出使河南次留别韻
  曽接芳鄰㑹一茶蓬門長許故人撾郎官標格晴翻雪内史篇章醉吐霞明日又攀東郭栁當時同看上林花春風聨佩相思地玉陛鞭聲散曉鴉
  凌季行鴻臚索賦清懶詩
  不受黄塵㸃賜袍朝回長卧日華高客疎幸免逢迎禮官冷那知案牘勞勝地春風閒謝屐異鄉秋雨澁并刀等閒却有難忘處瀹茗催詩夜續膏
  題李世賢太史扇
  浦上南風急漁舟破浪還不知離岸逺時見樹頭山分得知字送文公十世孫燉襲翰林五經博士歸奉祀事
  長河發秋水白日吹涼颸冠蓋集都門把酒與客辭緬懐紫陽翁耿耿百代師雲礽襲簮組乃在休明時夫君抱奇服承恩固其宜考亭渺何許孤絶天南涯喬木上參天下有先公祠君歸拜家慶若階庭芝大賢本不死㝠邈諒有知翹首北來鴻車行勿遲遲所願崇正學慰我長相思
  送提學戴廷珍御史考績還南畿
  離旌動朝旭憲節飛寒霜使君有逺役驅車上河梁夙昔金蘭交念君才且良南畿數千里誦聲琅琅來荷天子恩去慰諸生望君家大江西經學聞四方敬承久不衰顯擢殊未央古人過化地名與江水長分岐意無限再進黄花觴
  輓王瑞給事父
  屢辭公府薦贏得隠居名水石夸王令江湖繼陸生無方堪却老有子解推榮小茗山前路行人亦愴情
  三月一日壽楊司徒夫人六十
  家聲自東魯門對重關西象服揺蒼水鸞封獲紫泥晩春開壽域遲日麗中閨想象稱觴處仙人餽棗梨覽鏡顔猶壯盈簮髮未疎壽當初度起春入二分餘君子歌偕老兒孫奉起居蟠桃親手種喜色照庭除
  題張修撰養正所藏王舜耕山水畫
  山東老人王舜耕平生與山如有情左塗右抹何草草却似真山被山惱山西太史留侯孫愛山自謂山可飱坐中忽有青萬矗終日仰看看不足我來把玩未始奇真山假山逺莫知天風慘澹動林壑浮嵐積翠空淋漓斗壁飛流下深樹暗響潺潺不知處兩厓中㫁一橋通誰結茅廬傍山住老人一去何當還太史心胸如此山題詩不盡畫中意夢落齊州蒼翠間
  夏日偶成
  頭果葉未全開一寸新根蝕舊苔閒上小樓看雨脚不知青蔓過牆來
  愚樂菴為傅曰川太史乃尊賦
  不辭提甕灌山畦繞屋江聲似冉溪却笑永州憔悴客壺觴終日嘆羈棲
  靜對蒼山閱嵗華人間何地著生涯繙書忽到無言處陋巷春風自一家
  題常州卞六行樂圖
  素紽衣摺皂綸巾不受長安馬足塵香繞鹿車秋未老勝遊知是惜花人
  苦雨漫興
  久病朝籍未通名雨窓且得卧天明御街石路光凌亂坐想諸公把滑行
  青裾白面掃晴婦馮仗精靈格上穹黒雲西行雨脚退針線女兒爭奏功
  坦菴為鄧州訓導胡直賦
  隨分安居結數楹出門何處不堪行知君已得羲經趣眼見高門棘刺生
  泮鄰書屋為㑹稽處士賦【處士家在秋風浦之西泮宫之東故因以顔其居二子曰雲丙子貢士曰榮壬辰進士】
  墦間事埋築賈肆競刀錐擇居苟失所媚學將從誰所以孟賢母三徙泮宫涯千載有楊翁衡門久棲遲誦法子車氏有家學東陲杏壇藉餘䕃芹沼分清漪緬懐鄒魯風禮庭時一闚歸來課諸子肅容坐皋比日夕誦聲互答相吾伊居然二雛者成名皆在兹科第固云好徳性能自持坐令環堵宫永作藏修基斯人去已逺家訓凜不衰芳鄰接孟氏此語非夸毗我歌泮鄰詞秋風有餘思
  題鮑栗之通判所藏四景牛
  逺桃舒淺紅獨栁䕃餘緑烏犍何從來駢首度川曲春波浩沄沄好雨夜初足憐此畊力疲田翁能羈束山檞葉如斗負此大石傍牸兮喘何急徙倚南風涼子牛卧弗起似戀青草長安得伴樵牧留連至斜陽農事早登場散牧清溪滸迎風或長鳴已忘力田苦出門認紅樹對岸饒青莽日晩欲收欄横吹隔深塢晏嵗風霜多朔氣動墟落畏寒老觳觫引犢屢前却靄靄向陽坡梅花㸃放萼養力待春來郊原事東作
  次韻蕭文明給事元日早朝之作
  綵鞭聲裏曙鴉稀劒佩森森拱太微日射御牀明繡衮雲回鑾輅見青旂鴻臚立仗傳三唱馬監隨班鞚六飛曽記昔年叨侍從起居長許近皇闈
  陪祀南郊借尹先生往嵗扈從看牲韻
  紫壇中夜肅無聲玉趾親來薦璧聲華蓋雲垂如肸蠁行宫塵逺自屏營九韶迭應鈞天奏萬燭高聨複道明陪位禮成因北望帝星當宁泰階平
  次韻李賔之侍講慶成宴上作
  門宴分行首從官内前隨例奉宸歡衣聨錦獸晴偏見漏咽銅龍午未乾羽戚兩階成化久風雲千載際時難桂坊敢負平生操漢䇿分明戒史丹
  上元日承邵文敬主事請遊神樂觀次韻二首
  南郭春風引瘦驄上清元不受塵鶴因看院留當戸鵞為求書畜滿籠賭令歡呼一醉彈碁消遣任誰工興酣頗愛青天曲隔坐還思喚舞童
  曲廊深處綰吟驄招致羣仙我亦院靜不聞清籟發壇高時有翠雲籠一春宦海乗多暇何處燈山説最工更欲早歸尋舊賞夕城高樹逺重重
  剪燈歌元夕同年傅商佐主事家席上作
  上元燈火如繁星九衢鬬靡流晶熒就中一椀最清絶炯然獨照郎官㕔都城好事爭來看苦心每為良工嘆并刀剪碎藤溪方直縷横絲眼中亂海市樓臺初隠霞渚宫人物紛如麻天孫夜開機上錦魔女曉散空中花態真意逺不可了此藝從知古來少頗聞令愛手能續何得兄家擅天巧寒窓有女方十齡欲遣從之愁未勝小弟長慚負奇賞先請為兄歌剪燈
  傅家麵食行
  傅家麵食天下工製法來自東山東美如甘酥色瑩雪一凷入口心神融旁人未許窺炙釜素手每自開蒸籠侯鯖尚食固多品此味或恐無專功并洛人家亦精辦歛手未敢來爭雄主人官屬司徒公好客往往尊罍同我雖北人本南産饑腸不受餅餌充惟到君家不須勸大嚼頗懼氷盤空膝前新生兩小童大者已解呼乃翁願君飣餖常加豐待我醉攜雙袖中
  琴月齋為姑蘇顧君賦
  子夜羣動息虛齋敞前楹美人耿不寐起弄朱絲繩肅肅天宇高璧月流晶熒霓裳非雅歌叢桂多古聲幽懐浩然瀉紛紛竟何營
  畊讀為建昌士人賦
  古來業詩書守分樂田野緬懐有莘人感激千載下畊讀者誰子若與世情寡朝出向隴頭一巻書在把莫歸聲吾伊隠映枌榆社漢庭日選士孰是力田者願見書有年豳風續周雅
  送陸克深員外知叙州府
  翰苑曽通籍祠曹久綴班片符分虎重雙轂映朱殷具服朝辭陛嚴裝夜出關親交開祖道逺役壯離顔蜀嶺烟嵐匝瀘江雪浪頑傳餐迎驛吏撾鼓拜溪蠻㦸通公廨茶鹽擁市闤升堂延俊造入境問痌瘝僻縣經過少高齋案牘閒奉宸瞻北斗懐土夢東山宦海嗟行往詩郵足往還來朝應可冀弱栁未須攀
  次韻倪舜咨侍讀省親南歸留别二首
  曉日河梁又送歸畫檣天杪見巍巍賜金喜爾重供膳密綫慚予屢換衣南浦一畨春草茁西山隨處暮雲飛燈前久辦寧親疏不向同人惜暫違
  栁梢春色未全勝别路危闌一共憑交味似傾醽醁醆離腸難㫁轆轤繩名高講席恩偏荷喜溢親庭壽屢稱忠孝想君心力健遄歸應不待河氷
  次韻羅明仲洗馬新春繙閱經史之作
  是非千載若為評出處當知不異情仇薛未堪興禮樂管商何得擅功名飲餘安樂春風暖夢覺空同夜氣清此境與君能一到人生方不愧軒纓
  郢調誰云客和稀孔壇風景尚霏微顔淵豈為貧方樂蘧瑗能於老覺非近代情詞多逸響古來心學有餘輝太平儒效收公手淺薄終慙負衮衣
  㑹昌雪亭公子許雨中移竹詩以訊之
  八尺庭除半緑苔一春無意買花栽㡬時憑仗連朝雨分得青鸞數尾來
  春雨應制
  宻雲起東郊靄靄覆高閣條風一流轉好雨應時落㝠濛浥街塵頃刻滿城郭坐見西北山千里翠如瀹粼粼玉池水㶁㶁聲赴壑微虹隠木杪生意動花萼田家方播種喜氣欲騰躍行看土膏潤不畏溝塍涸龍徳普所施預想秋大穫仰首謝功對物有餘樂
  張公子行一首送太倉張漢南歸【漢揮使之子友人陸文量職方之壻】
  張公子留侯孫少年丰采如香蓀讀書擊劍窮朝昏海邊甲第開轅門堂上將軍不好武千里歌吹聞兵屯平生陸家親昆弟託好願比朱陳村有女近出職方氏輦金輿幣來求婚職方擇壻正復爾椷書許聘情何惇張公子佩赤璊刻絲袴褶懸兩弴去年跨馬入京國一見笑語回春温畫堂紅燭謝家慶整日開燕刲羊豚新郎二月發歸思行李齎送聨征䑳牐河雨過沙水渾旭日半下東城根栁枝未堪把勸子白墮尊人生嵗月驚濤奔他時富貴豈足論氷玉相輝古難得忠孝莫負君父恩
  送雲南府學司訓高宗禮
  昆明池水隔天涯萬里西行喜過家莫嘆青氊清似水文風今日似中華
  行人無奈歇征驂儘與朝紳接笑談他日重逢知未老内庭供奉亦何慚
  煩寫新容出鏡臺少年衰陋本中材逺人若問程宫講應詫君曽識面來
  高君宗禮蜀之㑹川人起家儒學而出其餘力以寫真妙得蘇子之說其待次吏部也薦紳樂與之遊既得雲南府學司訓行矣而為諸公挽留者兩月予亦雅善無可為别賦三絶以贈之
  送鄉人吳之寛南歸
  暑月終南訛靈風動西顥季子江上來言旋亦何早今年霖雨賸九陌積行潦憐君千里外淨若水中藻坐與親朋俱客舍靜逾好妙指高山曲細字浮溪稿有時扣我門譚吐亦傾倒依依鄉土情忍别縈懐抱開舟潞河滸䇿蹇長安道因君重回顧家山有遺老竊祿十載餘主恩空浩浩何時許歸覲看穫江南稻練溪拖晴雪屏山對蒼昊階庭倘休暇相期共幽討把手各西東停雲下瓊島
  吳碩之寛世居休寧之璜源讀書工琴有聲江湖間成化丁酉春偕僉憲婺源汪君希顔上京師希顔之内之寛之姊也相與僑居都城外凡月餘時積雨彌旬之寛足不妄出而數辱見過又假予所藏先達浮溪汪公之文手自傳鈔亦可謂質美而好學者哉未㡬告别南歸因念予自壬辰以來欲為省覲之行者屢矣講筵史局勢不敢以私請故送之寛而有望雲之思焉
  送蕭文明給事持節冊封唐府得承字
  藩封遵舊制天語重親承玉節龍垂綍朱函鳯結縢使鏕聨紱弁行李却金繒翰墨心偏健舟車力更勝王孫加禮貌官吏足聲稱永日花明驛南薫麥䕃塍觀風臨淯水懐古望舂陵封事思晨入嚴程戒夙興縈還應㡬月青瑣良朋
  陪祀西陵昌平曉行
  雨淨關河不受塵一時吟眺薄秋旻樹頭黄屋如看畫馬首青山欲近人
  道中偶成
  望望西陵近松隂石徑分倚闌磵水下馬讀碑文寢樹舍秋吹橋山出暮雲野人懐帝力歌頌道中聞
  夜半出山
  蕆事下西陵歸鞍趂月行松林人影亂石罅水聲清不覺山程逺推便野望平臨風歌一曲秋思滿空明
  題李太史世賢梅花圖集古
  四山多風溪水急【杜工部】隴上何人夜吹笛【王右丞】㡬家春夢未知回【冦萊公】起傍寒梅訪消息【李太白】宛然姑射子【賀方回】瀟灑在風塵【李太白】北人初未識【王介甫】疑是弄珠人【王適】西湖處士骨應稿【蘇東坡】洗雨梳風為誰好【秦少游】呼兒覔紙一題詩【杜工部】相對真成被花惱【黄山谷】
  克寛弟南歸小詩二首奉簡淮隂驛丞林文秀内兄休寧上舍汪汝溫親契
  舊榻凝塵嵗屢更秋風一鴈又南征弟兄離合情無限萬里淮天共月明【右簡林】
  南望家山有所思十年誰共菊花巵不堪逺鴈傳書處又是重陽送别時【右簡汪】
  題便面小景
  相看是何境鶴啄松根苔道人一揮袖天末海風來
  穀菴為吳醫沈公美賦
  沈翁隠侯裔素醫而好儒有方不自秘云是㴑洄書繞菴播嘉種嵗嵗勤菑畬平生活人手荏苒七十餘種穀如種藥心與造化俱豈徒一身飽固欲周鄉閭時今菜色者一半回敷腴永懐居藥翁慨彼肉食徒安得味斯語仁壽躋寰區
  巖為常州邵士忠處士賦
  蒼巖何巍巍壁立倚晴漢中有一泉淅瀝下巖半綠蘿水簾瀉觸石星珠散紆回坐成池隠隠白虹粲巖棲者誰子跬步得幽觀徬徨此水側日夕味爻彖烱然生道心舊染如濯盥不學園叟偶爾事空玩養正思古人因之重三歎
  題尹性之御史所藏周文靖竹
  周郎識此君落筆琅玕長居然步湘皋翠袖忽兩兩相將舞回鸞勢欲凌波往平泉與危石轉折助清響坐令俗耳淨逺覺煩襟爽亭亭吉甫孫霜臺絶塵鞅晏嵗凜相盟虛心愜終賞
  送王司訓之任豐縣
  父兄留得舊氊青子弟終能守一經博士隨班承寵渥諸生開館儀型到時俎豆陳宣廟去路河山擁漢亭想共令君談政教化行歌頌㡬時聽
  馬邑王君鉞其先子巍嘗教于河間歴官大名郡守兄鏞嘗教于新安近為國子學正君得諸家學者有素而屢弗利于秋闈遂援例出教豐縣予故家新安而宦居河間於君父子相知最久於其行不能忘言豐之尹田君良故嘗教于三氏學亦於予有一面之雅因詩及之
  張汝弼駕部求椿庭詩壽其兄
  貽謀能是守株人東海家家說異椿壁上古隂回夕照庭中新幹薄秋旻衣冠㡬葉能詩禮堂構當時亦奐輪張仲平生知孝友連枝應願八千春
  分得元君丹臼為安城李珍賦
  石臼深深長緑芸土人猶說魏元君金銀氣逼清宵見雞犬聲疑白晝聞九轉誰磨新嵗月六丁長䕶舊烟雲盤中李愿幽棲近日讀黄庭㡬巻文
  送汪希顔僉事改仕湖廣
  昭代重提刑移官及壯齡楚人知約法漢吏本通經入境多供帳分司獨坐㕔洗寃公素志民頌㡬時聽楚楚越公孫江南舊業存凌秋趍憲府戒曉出京門關道喧人語河橋落漲痕臨岐珍重意公恕答君恩











  篁墩文集巻六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六十六   明 程敏政 撰詩
  送張汝弼駕部知南安
  吾友人中龍落落張東海起家兵曹郎回翔十餘載朅分五馬符袍帶荷恩改迢遞南安城横浦一川滙知君足儒吏舉筆見丰采想當行縣時江天凍雲靉百丈大庾山梅花燦珠蕾折寄與詩來都人正延待
  東海嘗為予賦晴洲已而失之云有稿在以行遽不暇檢許付其子新安貢士宏宜以來因詩及之懼其忘也
  三樂為晉陵胡叔虞賦
  落落媯公孫逺有叔虞子處世寧無才平居不干仕一觴與一詠顧我方樂只此身非草木有生胡弗喜而況得為男已歴好年紀興來鼓三終所得亦云侈茫茫天地間豈不解同是永日行畏途沈酣未知止千載鹿裘翁見取尼山氏長歌念伊人迢遥隔州里
  題黄帝廣成子問道圖
  憶昔廣成子講道崆峒山抗顔為帝師相與煉九還坐令千嵗人緑髮而朱顔一朝乗龍去下顧悲塵寰藥罏莽猶存逸駕不可扳兹事傳已久無乃空投難靈均賦逺遊魂銷汨羅灣鄒訢注參同寂寞蓬萊班我讀古仙經一一廋且慳或恐妙契者不在文詞間靈洞何幽幽鼎湖亦潺潺勝境雖足愛賦予誠疎頑
  尼山高一首壽闕里孔公伯處士【公伯羅洗馬明仲婦翁也】
  尼山高高嶙峋千年孕此大聖人聖人一去聖澤新雲礽玉樹何振振公伯先生號賢者韋布不沾京洛塵生時分值祖庭檜荏苒于今六十春蒼髯勢欲凌秋旻朔風吹地才一日先生笑坐開芳辰戲綵兒孫行遶身攜壺陸續來親賔崧高一紙馳獻壽知有内翰聨佳姻新詩在眼酒入唇先生陶然岸烏巾家山喬木色不改百嵗願作無懐民
  琴鶴東人為廣人何式之賦
  小攬山中盛丘壑朅有幽人恣行樂坐間時弄七琴到處還隨九皋鶴春波澹蕩風日清耳畔忽聞環佩聲古人雖往古音在坐使一川魚鳥驚石徑盤回絶塵侣砂頂昻藏縞衣舉幽人鼓掌一和之萬里閒雲自容與君不見蜀川太守報政成一鶴一琴隨馬行又不見義山詩人殺風景煮鶴燒琴對佳境幽人不求禄二千幽人不賦西崑篇祇與雙清作東道見者一任稱何仙燕歌趙舞人爭愛畢竟誰賔復誰介何如琴鶴共平生清譽長傳嶺南界
  歸田樂巻為彭彦充儀制賦
  拂衣何太早人惜漢彭郎許國身猶健還山樂自長分泉栽杞菊升壟看牛羊莫和陶翁句長歌與世忘蒼雪難侵鬢紅塵自息勞高眠穿北牖舒嘯入東臯久辦青山屐初嘗白社醪海鷗機事少應識舊儀曹春坊齋夜追憶舊時在翰林東署與諸君子喜雪焚香聫句之作奉簡亨甫鼎儀世賢三太史
  齋榻遊塵淨宫城刻漏殘不知芸閣夢何似桂坊寒旅夕罏香在經春雪意難同袍應念及燈火舊詩壇
  藻軒為錦衣千戸吳孟章賦
  將軍心地清如藻小結幽居逺六街倚榻高寒疑近水閉門空翠欲侵階擷芳曽過黄泥坂寄傲難同畫舫齋聖代只今需補衮知君才副九重懐
  送延都運六十致仕得何字
  金帶朱衣拜寵多乞身寧待鬢雙皤民思久繫棠隂茇國計新饒海上鹺白社預鈔栽菊譜滄浪隨唱濯纓歌不知勇退青雲士屈指如公得㡬何
  挽胡孺人【刑部黄員外文琰之母】
  鬢絲初覺早霜凌豈意年來不自勝蓬壁尚疑聞夜杼蕙帷那復晨興推恩子望新鸞誥偕老人傷舊鴈繒寂寞祁閶山下路一邱松栢鎖寒藤
  小兒彌月承羅洗馬餉鶴歌以答之
  仙禽一夕乗風至清氣朝來滿庭次見客馴然了不驚學舞時時鼓雙翅丹砂入頂色猶淺一聲更有凌雲思我家生男一月餘每遇高人出相示皆云骨相如長郎坐上啼聲已堪試犀錢玉果競相投隨俗惟應悦姬侍司經大夫公逺後輟自潤筆來相贄謂此鶴齡千嵗長眼中定欲徵君嗣大夫久作瀛洲仙許我平生可同志頂砂疑是鶴前身令器而今已三四松隂永日相和鳴螽羽開祥豈無自乃知此鶴最宜人茅君本號還丹使山雞野鶩竟何有大籠滿貯長安肆中年不顧縻好爵看鶴生孫乃吾事兩郎他日弄雛成再拜還酬大夫賜【洗馬額有朱志如鶴然故詩及之】
  奉詔儲材巻送翰長王謝二先生
  館閣儲材自祖宗兩公承詔任陶鎔南朝世譜衣冠盛西掖官聨雨露濃瑞應奎光開五夜功期文史足三冬不知此夜門牆下多少英賢賦九重
  蘭竹圖題贈蕭給事文冊乃郎赴秋試
  湘皋春婉娩居然見雙清幽香下覆之翠條仰而承高石既磊磈新泉亦澄臨風況君子去住有餘情送李士欽尚寶持節冊封楚府次沈廷美韻
  曉承天語下丹霄周室班封四牡勞同姓地分南嶽重殊方人仰北辰高朝廷近侍傳司璽江漢風流擁使旄預想過家歸路便朱門喬木映宫袍
  送王昱知榮縣
  㡬載儒衫困一經除書新捧下彤庭逺趨蜀道三千里上應郎官十五星黌舍秋風興士子畬田春雨勸租丁政成他日推薦尚及才人兩鬢青
  送董子仁給事出使琉球
  萬里乗槎羨董生手持龍節氣崢嶸逺憑主上班恩到坐使陪臣謝禮成畨不收沙上市粤船長下水邊城知君可副中朝望一寸心隨漢月明
  清明謁西陵飰昌平劉奉祠家次韻李世賢太史
  何處同君寄一餐昌平縣裏舊祠官停驂已忘征途倦撫景惟慙得句難百辟分班朝太寢五雲回首認長安行人盡說清明近不似常年節氣寒
  二十五日朝陵次世賢太史
  二聖仙陵隔路岐松林燈火夜差池中天絳闕長相峙夾道蒼山晩更奇地迥易看星次轉天寒不覺露華滋一年一度陪鴛侣清廟無才續舊詩
  謁陵遊九龍池八首
  渡石磵
  驅馬渡南磵磵水清且駛蹀躞未肯前磊磊青石子
  問山下路
  尋源悵何之入荒野裵回灌莽中偶爾遇樵者
  谷口聞雞聲
  隠隠谷窮處雞犬如隔塵下窺見牆屋知是五陵人
  石田分浸
  石田如畫局山溜細通塍㸃㸃鳬鷖白亭亭蒲稗青
  九龍池
  山脈貫龍腹山髓出龍口九道下成池千年溉靈囿
  石壁
  池東立石壁巉削不可捫頗疑天所造鬼斧尚留痕
  池上峯
  蒼然百丈峯峙此一池側遂令活水源長含太古色
  飲龍口泉
  此沆汁清我塵土心臨流不能去山風振衣襟成化戊戌四月十一日儲皇御左春坊敏政進講大學首章退宴文華門十二日上御經筵敏政進講中庸第二十章退宴左順門感愧之餘賦此呈同事諸君子
  小臣蹤跡本疎慵衮職情知不易供才向儲闈傳大學又從宣室講中庸朝行輔徳須耆俊家法崇文自祖宗尚食屢饕無寸補百年興運愧親逢
  六月二十八日大雨赴齋所
  黒雲連陣雨聲寒騎馬蕭蕭向掖垣平地急驚成海子御溝全似瀉河源擔夫没屩猶探路從吏篝燈不到門小坐未眠聞屋漏旋移齋榻過前軒
  二十九日夜晴太廟陪祀作時王惟臣詹事劉希賢汪伯諧二庶子鄭瑶夫羅明仲洗馬俱以疾在告
  連朝隂雨一宵晴百辟相歡仰孝誠鶴馭自天來九廟衮衣成禮及三更迎鑾樂向門前奏扈蹕人從樹裏行儲輔近來多病渴叨陪獨幸夜通名
  七月十七夜病起露坐偶成
  古樗揺影屋西山獨坐空階月上關逺杵數聲秋律應明星一㸃曙更閒道心儘可消官況酒力微堪慰病顔千里故園歸未得不禁征鴈遡風還【是日予賦此詩意匆匆不樂夜亦不能寢後一日得家書知三弟不幸乃知骨肉至情相關如此】
  送程醫官詩
  祈門程昂故韓府長史孔著之孫今河南大參用元之子與予同出忠壯公譜雖疏而劣予為最長也昂幼讀書業舉而尤好醫遂被薦為其邑之醫學訓科蓋鄉人在京師者無不喜昂之克自立也昂將便道之河南省親而後歸其鄉過予言别時予方得用元書求記兩夫子之新祠因賦古詩二十六韻而并道之
  當年傅韓王文行推爾祖近來佐雄藩老成羨而父之子當妙齡不與衆郎伍匪徒趍禮庭更喜遊藥圃時出應人求牀簀多告愈一朝被掄薦千里來自府公試迥出羣官名入銓部青嚢一編書居然襲簮組伏闕謝主恩奉檄返鄉土謂我亦宗丈朝來扣蓬戸自云將啓行櫂向河浦省親方就禄征途不為苦程本大族家南北舊通譜恭惟兩大賢家在鳴皋滸寢堂聞漸衰眼底賸榛莽而翁朅行縣時能作祠主慷慨鳩衆工彷徨走丞簿輪奐一回新燕賀響鐘鼓頗欲得予銘盛事傳永古子行道祠下再拜奠觴脯油然慈孝心㝠㝠祝多祜從來活人手亦足踵前武都門開祖筵薫風霽新雨視子真可人濯濯好眉宇勉哉亢其宗謹勿失繩矩餞行賦長詩為子一揮麈
  送陸處士還太倉【處士太史鼎儀之父】
  老人住海上高隠不出門一朝念遊子乃駕北來轅南風吹塵淨忽忽止行軒遊子迎再拜喜極不可言是時子方貴執經奉儲垣朝回寡人事退食多公餐老人樂兹養心志靜不煩秋氣澹欲來中宵夢丘樊呼兒整歸櫂回波浩澶澶逸駕既莫扳為壽奉酒尊頗聞老人語去住非所論願兒崇正學不愧宣公孫到家應㡬時及此芳桂繁望望漁樵侣悠悠水雲村豈獨相勞苦而不知本原古來慈孝心坐使薄俗敦我歌送執事典型諒斯存
  輓董尚矩編修父母
  董氏寧都盛夫君説最良忽捐招隠操空貯活人方㫁簡藏家塾殘碑立墓場由來天報徳貤贈託名郎提擕雙稚子孤月㡬回秋綵服時經眼珠冠老上頭院松終抱節庭草詎忘憂太史應裁傳千年重女流追和江東之學士留寓南京上新河徐氏園亭之作
  留寓得林坰渾疑宿幔亭禽聲翻角徵山色中丹青雨竹驅塵淨風花又夢馨主人能解事終夕文星借住新河口雙扉逐岸垠水花堪索笑山果得嘗新暫謝催詩吏時迎載酒人乗涼多竹樹隨意脱簮紳明月㡬回團幽居體自寛綠醅時解困白苧晩生寒喚客彈碁子看人把釣竿年來通禁籍回首憶清歡
  送祁門周仲實赴趙州學正
  南風捲地吹沙塵落日東城辭故人來趨禮闈黄巻苦去主州學銅章新君家江南任河北浩氣稜稜面腴色登車不畏征途難問宿何須路人識趙州古多才傑士慷慨遺風尚何似春秋書法可與言即此上報明天子勸君巵酒贈君歌亨衢白日青雲多蘇湖遺教尚可復功名老大非蹉跎
  送張太史養正陞都憲巡撫宣府
  北邊重鎮稱宣府一帶關河新蕃宇鎮朔長屯大將兵節制還應屬巡撫眼中之人今㡬年受詔臨戎已三五聖明不喜文法吏特簡儒臣付斯土張君堂堂七尺軀生有奇才濟文武近侍初聨鳯閣班文章久擅雞林賈時從經幄講唐虞正色稜稜似文虎事功直欲追前賢蜾蠃雕蟲底須數人言國士可無雙書劒相傳自其祖一朝果被九重知冠豸腰金佩長組想當跨馬出行邊先事澄清後戎伍千倉有蓄問陳紅百里相望看樓櫓守臣戍帥總郊迎帓首聨翩負前弩蒐田尚接金蓮川誦遥連赤城塢威聲早已罷烽燧號令誰能易旗鼓丈夫此行亦快哉好在邊人悉安堵愧予與君最相得半生不脱儒生腐置身豈合在公卿開口徒能論今古喜君大用夜忘寐恨不狂歌對雞舞平明載酒送君行祖席薫風動南浦願君當此得志秋莫學人嗟守邊苦幕府重期老范謡家聲再續留侯譜功成復入漢庭來帝衮終須待君補
  追和江翰長先生上新河徐氏園亭病寓之作
  徐家亭子楚江東蜀客來尋一逕通坐下清泉消溽暑門前喬木倚晴穹儘多醉興歸詩裏那復閒愁著病中更是可人翹首處鍾山如畫繞皇宫
  送何惟一御史赴雲南按察副使
  才騎驄馬隔春回又領除書逺赴臺萬里王程勞跋涉十年交誼重裵徊即看憲府威聲起曽是詞林教養來後㑹有期君正健不將離恨薦離杯
  㑹緦菴和謝鳴治侍講乃叔寶慶太守君寄來韻
  半山喬木䕶空菴奠掃來頻尚有嵐諸謝家風今淛左老蘇亭子舊川南已應宗法千年立何止親情五世覃考室詩成想賢守㡬回歌罷又開緘
  題碧桃便面
  省識霜春面何因出鏡中暗春吹不㫁掌上舞回風
  題張養正都憲小畫
  栁岸頻收網魚租句納官晩來風浪急却在把篙難送戸部趙祥主事奉使便道省其大母
  重闈春㝡永手教一孫成故里王程便新圖壽域明家人占鵲喜堂客羨烏情㑹取官綾誥馳封到祖名
  戊戌清明謁陵宿齋所次韻江翰長
  兩日向山行春深野望明寢園同駐馬陵樹不聞鶯寒食驚時過清齋禮成歸途應便好星斗夜縱横
  歸途次韻
  謁陵歸尚早行李向來輕北闕看將近東方啓漸明群鴉驚客散一馬遡風鳴裊裊垂楊外新煙動夾城
  送鄭洗馬赴南京太常少卿
  法從年來屢奏功此行爭說薦書公舊都南北舟車便原廟春秋俎豆同喜奉慈顔開壽域却勞清夢繞儲宫重來未覺霜毛盛看續西京白虎通
  早秋遊城南宗家園亭次韻周伯常中允二首
  宗老當時喜種花至今池館壓堤沙蒼顔一去成塵土白日重來感嵗華多謝諸公同駐馬却憐猶子解持家高城暮鼓催歸急不得臨風奠一
  愔愔殘暑逗輕紗馬入南園識舊家隣釀旋分燕市酒土宜時供歙州茶田苗有雨秋初熟林影無風晝不譁我已分為東道主請君隨賞四時花
  送王廷貴祭酒先生考績還南京
  高皇定都日首事在國庠青衿變左袵木主開中堂啓運今百載誦聲逾長先生晉陵彦手握司成章抗顔曽㡬何述職來帝傍館閣多故人鬢髮驚蒼浪平生相慰藉講下無留良承恩復南轅頓首辭明光望望雞鳴山奎星夜垂芒願言崇令徳舊輔登巖廊
  晩香為太倉陸處士作【處士職方文量之叔父】
  篤行老不衰有美陸仲父平生得高趣卓爾在秋圃羣芳坐銷歇黄花正紛吐凜如千嵗夫嵗晩節逾苦窅窕林亭間相對傲風雨慷慨陶徵君遺蹤未榛莽亦有韓相國功名照千古出處雖不同景行吾所取湯湯末流中誰能立孤柱千里聞徳馨相思動吟麈
  送日者方生還龍游
  方生談禄命往往不受金謂是五行理豈易鈎其深我知據所得稍稍從規箴貴賤有天定中否非所任子術誠若斯子道良足欽曲學以阿世悠悠覺何心
  題雜畫一
  青山寂無人空陂澹流水垂楊不勝春揺揺蘸清泚
  二
  涼月滿荒原長空白露繁偶來疎栁下倚杖欲何言
  三
  落木凌秋下青山對面開澄江可消酒隨意放船來
  四
  夜下竹林灘水平船不動倚棹醉眠人襟懐浩難共
  挽彭處士夫婦【國子監丞英之父母】
  隠君元是彭仙後一日凌風去不回寂寞王屯坡下路杖藜誰復聽松來
  我愛梅邊最不羣每從先達訪遺文由來國子先生母却是梅邊嫡派分
  擇繼當時屢問名邑南唐氏有家聲平生婦道堪書處請看彭門七弟兄
  題梅贈山海蕭生赴山東秋試
  孤芳自是不凡材顧影臨池首重回已報東歸消息好春光隨馬過關來
  送陳宏知事
  風浪曽驚灧澦堆憐君新手䕶高桅相逢話舊渾如夢已過年光二十回
  烏帽西歸向我辭久來忘却贈行詩聞君歌罷還惆悵轉覺吟情媿往時
  隨牒年來多苦辛青雲此日荷恩新南都列衞應相問知是尚書幕府人
  蜀人陳宏舊從事于家君謹愿人也邇者赴官南京過予别且道往嵗相從于峽中遇險事及誦予天順癸未贈渠之作蓋茫然不知其為誰我也語罷情不能已賦三絶以貽之
  詹駕部天澤出知建昌便道省母得五字
  采采碭中姬肅肅詹氏姥夫君久違榮家事獨攻苦袠登算七兒有鳯毛五一人迥超羣宦學邁其父誥錫盤龍書名屬司馬部朅分郡守符綰此建昌組仕途與家便慈容喜先覩松陽嵗將闌梅蕚紛已吐畫堂開宿醖綵服動新舞遂哉忠孝心君恩子何補





  篁墩文集巻六十六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六十七   明 程敏政 撰詩
  十月二十七日出都城
  供奉金鑾十四霜寧親恩許暫還鄉花驄逺給從官廏寶鏹分頒出尚方行色漸驚殘臘到歡心那説畏途長篁墩宅畔寒梅樹定發新花解裝
  盧溝别諸親友
  夕陽初下古城頭雪浪凝寒沸不流多謝同袍舊知己殷勤相送過盧溝
  晩次良鄉
  晩宿良鄉舘離家第一程便應今日夢南北兩關情
  早發
  古城衰栁散朝鴉撫景全忘驛路賖山色西來寒潑黛日光東出暖蒸霞逺人僕僕行躔費一處揺揺酒幔斜此去前村知己近耳聞雞犬隔林譁
  涿州道中錄野人語【良鄉役夫】
  我行范陽道水次遇老叟時當孟冬盡破褐露兩肘邂逅一咨諏向我再三剖哭言水為沴天意苦難究今年六月間一日夜當丑山水從西來聲若萬雷吼水頭高十丈没我堤上栁手指官路旁瓦礫半榛莽昔有十數家青帘市村酒人物與屋廬平明蕩無有水面沈沈來忽見鐵樞牖數日得傳聞水蝕紫荆口老稚隨波流積屍比山阜逺近皆湯湯昏墊弗可救如此數月餘乃可辨疆畝下田盡沮洳高田剰稂莠農家一嵗計不復望升斗官府當秋來催租不容後嗟嗟下小民命在令與守更有觀風使仰若大父母見此如不聞恐或坐其咎我民千餘人血首當道叩始獲免三分有若釋重負奈何急餘徵日日事鞭毆夫征又百出一一盡豪取悲哉一村中竄者已八九老夫家無妻一兒并一婦兩孫方提攜儘可慰衰朽豈期天不弔一旦遂窮疚一兒水中没一婦嫁隣某兩孫鬻他人償官尚難勾老身自執役有氣孰敢抖反羨死者安苦恨生多壽詔書開賑濟奉者有賢否終為吏所欺此食亦難就與其餒填壑不若舉身走一飽死即休寧復念丘首呼天一何高呼地一何厚我聞老叟言垂涕者良久恭惟天子聖化澤被寰囿聲色弗自御遊畋敢誰誘稼穡深所知真如古明后庶徵豈不諳一變故非偶無乃諸臯夔此責當敬受誰謂斯民痛不可事灸我亦食人禄深慚結朱綬豈無致澤心無地可藉手立馬野踟蹰悲風動林藪
  遇廣東守臣進鸚鵡
  緑衣朱喙隴山禽入貢新從廣海潯輦致已聞經萬里購求何説費千金奉宸固表王人敬却獻誰知主上心不見韓公嗟二鳥馬頭回看一長吟
  新城公館夜夢亡弟借邵文敬主事壁上留題韻
  弟兄無分過中年千里雲山望眼穿地下有時還見汝人間無路可呼天英魂彷彿歸何處此夜分明到我邊公館北風吹夢醒不知衾枕已汍然
  渡白溝
  白溝東下水如襟不盡行人弔古心戍壘風雲流㫁岸農家煙火半空林往來此日通燕粤興廢千年說宋金似有漁郎知此意櫂歌聲入水雲深
  雄縣城南潦水成湖渡二十餘里
  雄縣城南初問津一片湖光青鏡勻櫓聲幽軋頗清耳帆尾招揺如喚人江南路景或轉徙冀北征夫多苦辛扣舷笑欲問河伯海水桑田今㡬春
  晩行至任邱【任邱舊屬鄭州州今廢止餘空城中有鄭市鎮扁鵲墓在道傍】
  風塵獵獵馬蹄翻旋覺殘陽下古原五里路中三渡水十家村裏九頽垣一抔尚指盧醫葬兩壘空餘鄭市存此夜客懐應漸好計程明日到鄉園
  過石門橋舖
  道上人稀日出遲裘風起不勝吹馬行氷地如臨鏡鴉啄霜田似閲碁野寺飰時鐘隠隠誰家畊處塚纍纍晨門一去無消息竚立河梁有所思
  至河間之明日拜掃先世賜塋
  勢擁長岡面四岑千章喬木藹成林幽堂結聚乗生氣天語昭回煥徳音百世幸培先業厚一家難報主恩深敢將衣錦誇鄉里忠孝相傳本夙心
  發河間出南門拜外祖林處士墓遂至舅家飲别
  騎出瀛東門朔氣侵衣裳巋然外家塚枕此官道傍下馬一頓首草木寒無光去塋數舉武升我舅氏堂舅年六十餘鬢髮驚蒼浪老妗悲且喜叩我家事詳賤子再拜言有親天一方晏嵗東南征岐路多風霜憶昔四小甥玉立森成行豈期中道間少者多淪亡人生若電火展轉摧中腸矧兹逺行役聚散安可常但願母家好慶逺流彌長盡此酒一尊别淚紛瀼瀼去住兩凝睇古木留殘陽
  途中寄别官主事廉
  澇水潺潺似海流嵗功那得半分收眼看餓殍盈官路手奉恩綸出帝州生意漸回千里望夙心應慰九重憂明年二月還過此擬有歡聲達冕旒
  獻縣望河間獻王墓
  吕嬴播虐燄天下無典籍楚賊嗣其兇掌故不能匿迨彼馬上公儒者猶失職更化凡㡬年書禁始銷熄斯文天有意宗賢起王國開府兩河間恭文自天識憫兹簡冊灰訪購靡餘力遂令先王書次第乃有得緬懐仁義風禮樂餘漢䇿高丘獻城東寒日下荆棘後生已千載私淑仰遺徳
  渡滹沱河
  寒風挾霜起氷浪從西來下觸㫁橋柱碎此千瓊瑰流響甚清冽驚波屢盤洄官舟大如掌疾櫂過南隈古來濟川人感激多良材
  阜城晩遇南京戸部張彦質郎中附奏江南旱灾
  詔使頻年發皇恩豈不覃水方渰冀北旱復苦江南天意嗟何極民生半不堪同袍夜相語禄食漫懐慚阜城南門過御莊鋪乃劉豫始生之地
  白草和煙覆矮牆一間茅屋野茫茫居人不唾劉郎僣猶把亭名號御莊
  景州望董子祠
  先哲巍巍老仲舒古祠猶枕舊園居一時仁義江都相百世淵源魯國儒稍慰夙心思奠水仰瞻遺像欲停車後生碌碌成何用翹首風前思有餘
  書所見十四韻
  大水那能望有年恤民恩詔喜拳拳事憑公廪終難濟情到官莊最可憐【河間一府官莊共一百三十餘處少者三五百頃多者千餘頃甚至有跨縣者】占取膏腴多極萬索來金穀動盈千税於子粒偏加重【公田畝起科多至三升官莊畝起子粒三斗】賦入荒年亦未蠲【今嵗凡被災之處或免三五分或免七八分或全免惟官莊畝科銀一錢二分】港次半收煙火價【凡近莊蘆葦場不許人樵樵者皆先納煙火錢方許】野中分握草場權【凡近莊草地有官馬入其域不論千百數悉拘之每馬科銅錢三十文始釋】雞豚已盡田間利【凡官莊納子粒時二頃附納一豬一頃附納一羊或一鵝二十畝納一雞】舟楫仍需水面錢【近官莊地被水没者往來必須舟渡毎舟月科銀三錢謂之水面錢其田在官河兩岸者亦終嵗科此錢】泛使不禁頻去住【莊主每嵗四季遣人徵子粒諸色其家臣八人率游手六七輩直入官府呼叱守令日需下程雞酒魚麵諸物官府不能詰】小民何日許安便伐殘桑棗惟餘地典盡車牛莫訴天【今嵗大水桑棗多死者因伐以償官莊地中寸草不生車牛俱賤折售于官莊】罪縶便連兒女輩【每子粒不敷莊主即遣人拘囚民間子女有捶死者有因而汙之者其苦最甚】鞭笞寧計令丞員【獻縣令被莊主笞四十㡬死予過其境猶曳杖來迎】屋廬毁廢淪波底【自䧸縣以南㡬千里不復成村十室所存惟一二頽垣】老弱流離委道邊糠粃無端爭入市【河間一帶市中賣糠及哇哇者取豕食和水而取其汁以食人】酒漿那復敢開㕓【河間以南村中不復有酒家】監門有淚揮圖上守土何人達帝前愧我身非觀察使傷心聊述紀行篇
  日出入行
  朝看紅雲出東海暮看紅日沈西山西沈東出不自已行人到此傷心顔家居徽歙間身綴蓬萊班南親闈兮北帝闕古來忠孝兩難盡此途此去終來還仰天戴日歌一曲不覺清淚流潸潸
  過永昌橋野老云太宗靖難過橋以舊名晉起不雅特更今名
  界石巍巍表縣封永昌橋上午隂濃漁郎不復歌前代野老猶能説太宗㡬里䕶村堤似玦大河分派水如龍臨風不覺徘徊久極目高唐已暮鍾
  過南鎮店二首
  隂靄如滋穉麥野風時振枯桑午市方趍南店早行已屇東昌
  林外依依煙火道中轆轆車聲廢碣猶傳古短亭正及荏平
  荏平道中
  落日荏平道孤村未掩關望中青隠隠人説是陶山入東平山中古墳以百十數殘碑㫁磉多有年月可識
  山過東阿兩路分草中無限昔人墳等閒却忘征驂苦貪看殘碑到夕曛
  東阿王
  我愛東阿王翩翩貴公子雖讀萬巻書日日弄文史已乖弟兄好更遂君臣理盜漢者何人胡不相諫止所以大道行重義不重死凄凉豆箕詠掩巻吾不齒當年開國地寂寞小山趾諒哉朱昱心千載有餘恥
  梁顥墓
  顥年四十餘登第官至秘書卒年五十餘子固亦登第為執政官名載宋史而當時好事者傳其八十二舉狀元至其子孫亦無知者詩以訂之
  四十登科五十亡史書猶載秘書梁誰將鶴髮欺公道遂使龍頭失故常世俗固應多信耳子孫何得誤傳芳有靈地下還知此獨對泉臺笑㡬場
  汶上
  家家文石甃街渠盡是頻年伐塚餘所獲自收金玉外不知曽見殉書無cq=613
  夜次兖州寄安邱王府教授鄒鈍夫
  半生交契説鄒陽年少才名獨擅場誰意兔園今白首只將詞賦動梁王
  寄衍聖公
  闕里巍巍入望中後生山仰意何窮文光逺燭奎星上聖澤長隨泗水東崇徳已隆昭代禮象賢當有素王風十年濫接葭莩契寸札殷勤託便鴻
  兖州東南望孔林居人謂之夫子塚云在九龍山下其山九峯故名
  闕里何年到匆匆一望間人言夫子塚正在九龍山
  嶧山歌
  行人朝行嶧山下山色凌寒翠堪把秀峯斗絶倚穹霄複嶺蜿蜒走平野路傍岩石亦嶮巇上似熊羆下牛馬征夫為我一一言數十殘碑尚堪打不知何代帝王來馳道猶存古磚瓦靈湫一眼透山巔時有風雷起長夏土老能占絮帽雲刻日甘霖應時灑於中勝境難具論洞府多藏石尊斚入眼方知造化工披圖始覺丹青假蹇予素乏塵中緣最是平生愛山者驅馳未暇一登臨浩蕩襟懐向誰㵼思將短曲慰山靈安得長才繼騷雅
  鄒縣城南拜亞聖祠下
  萬年文運若循環此道誰堪繼孔顔但使七篇當世用便應三代舊風還子孫故里題鄒國俎豆嚴祠對嶧山下馬望塵修敬處夕陽川上水潺潺
  憩滕南郵亭
  家山疑在望中青征馬蕭蕭此暫停屈指過江南北路還過百二短長亭
  九日怨十章
  亡弟克寛始生日在嵗之重九自號稔菊每自江南赴北京秋試弗利輒過是日乃告歸滕縣道中馬上忽忽念此殆不能為懐因集古詩十絶題曰九日怨用以泄予之哀思焉
  黄花半老清霜後憶弟看雲白晝眠妙質不為平世得悠悠生死别經年
  滿城風雨近重陽馬上誰家白面郎時復看雲淚霑臆寒花猶作去年香
  懐抱何時得好開陶然共醉菊花杯一行書寄千行淚竹死桐枯鳯不來
  惠連羣從總能詩一夜霜風凋玉芝叢菊兩開他日淚欲懽無復似當時
  此身那得更無家節及登高忽嘆嗟人面不知何處去一年容易即黄花
  南菊再逢人卧病浮雲世事欲如何哀歌未㫁城鴉起鴻鴈不來風雨多
  物色生態能㡬時九日尊前有所思遥知兄弟登高處此恨綿綿無絶期
  愛而不見心㫁絶瘦馬獨吟真可哀寄與風光共流轉菊花從此不須開
  與君今世為兄弟未必秋香一夜衰古往今來只如此九重泉路盡交期
  遍挿茱萸少一人蒼苔白石已成塵人生在世長如客更結來生未了因
  彭城廢縣南謁漢高祖廟
  古原荒樹倚村斜高廟威靈亦可嗟警蹕千年餘塑馬鐃簫終夕舞神鴉碭山落日銷雲氣睢水寒風捲岸沙漢楚興亡那復問一龕燈火屬僧家
  徐州望子房山山上有祠
  子房祠在望中岑蔓草寒煙尚可尋五世報韓終有恨一時興漢本無心書傳黄石知真假名配青山自古今立馬斜陽無限思天教風壑助豪吟
  徐州驛舍竹林可愛
  徐州驛裏蕭蕭竹好手應難入畫圖北客南來初見此不勝清思繞江湖
  不寐
  千載逍遥堂獨卧愁不語北風吹竹林一夜響寒雨
  徐王墳
  兆域巍巍近鳯陽萬年坤徳此開祥當時不是靈源厚異姓誰封一字王
  夾溝山中夜行
  馬渡夾溝東溪橋卧㫁虹夜闌群動息月出四山空物色歸塵外天形入鏡中兹遊奇絶甚琢句恨難工同年范嘉龍御史於大店驛相叙話良久乃别
  浮生聚散若飛蓬驛舍那知此㑹同可是故人非白眼獨勞前路駐青驄雲回峻嶺朝含日霜入疎林夜戰風近事怱怱談不盡出門車馬又西東
  固鎮驛早發集古二首
  中夜起坐萬感集有時顛倒著衣裳病身最覺風露冷離思杳如關塞長
  正睡夢中行十里東方明星亦不遲但見烏帽出復没馬首東來知是誰
  渡淮次濠梁
  萬里無風起片雲中流一緑浩沄沄源從桐栢山中瀉路自濠梁驛下分賈客帆檣依岸宿皇陵鐘磬隔城聞逢人欲問觀魚樂莊子臺前又夕曛
  中都形勝
  境當南北建中都形勝遥應古亦無四望河山圍太寢仰知天地肇皇圖復田萬世還過漢開國元年尚紀吳立馬臨淮城下路五雲回首欲嵩呼
  鳯陽南二十里陟小嶺望見環滁諸山
  一時飛思薄青㝠水墨圖開萬里屏若個溪山幽絶處釀泉聲繞醉翁亭
  沙磵鋪山行
  獵獵寒風吹日黄山中隨處磵聲長不知早稻皆成草猶自涓涓下野塘
  鳯陽南行失道誤趍定逺
  自我為近臣塊坐今㡬春出門將何之引躅隨他人南行二十日但喜郵亭勻渡淮宿濠梁亹亹夜問津曉入定逺山四顧驚荒榛人言此道非迂逺難具陳跋馬重嘆息寒日吹沙塵古來賢達士岐路多霑巾安得指南車慰此長途身
  池河驛山行二首
  隔宿風銷野際登時日出林端牛羊自占坡暖鵞鴨不知水寒
  古寺火燒梵㙮空壇水没田塍行人時復駐馬野老適來負薪
  途次偶成
  寸寸田塍接磵阿一叢茅屋枕坡陀馬蹄已近江南路漸覺人家水竹多
  大鎗嶺
  四顧峯巒劍㦸攅丹梯百折暗中盤凝眸叵測東西闊仰面惟愁上下難土著已諳猶足弱客遊雖壯亦心寒我來疑是兹山幸欲寫微名石上刋
  晩過大栁樹驛【南京三衞丹峙山中】
  大鎗嶺下馬頻揮大栁岡頭客漸稀烈火燎原虓虎避疾風驚草雉雞飛山迴轉覺郵亭逺月下先愁驛路微野戍誰家多種竹旅懐當此更依依
  月夜渡清流關
  壁立萬仭清流山横截萬古清流關人間險固不可少老天生此青孱顔平生細讀五朝史柴郎亦是奇男子斬關縳取二將軍㸃撿真人入驅使我來弔古當窮冬隂崖草木號天風當時戰處杳無跡惟有明月留山中聖代車書㑹同久此地無勞置官守長歌一曲下關來夜市還沽釀泉酒
  次滁陽贈州守劉煥
  瑯琊山下水聲長六一堂前草樹荒駐馬喜逢劉郡守風流猶解說歐陽
  早發滁陽戲題
  夜到滁陽只困眠去時纔及五更天匆匆諭徳人應笑何不來嘗庶子泉
  過家君舊任太僕所居聞當時及門者惟典術魏延一人
  行雲落日繞鄉園廏馬如龍草自蕃聞說舊時門下客蕭條惟有魏生存
  望瑯琊諸山不及遊典術魏延追及誦吾同年莊孔陽司副四十年來方一到之句不覺笑曰孔陽謝病居江浦去滁不百里而近尚半世一至况碌碌我輩乎馬上次韻一首以示延便中寄聲孔陽未必不為之撫掌也
  林壑分明自一寰釀泉聲出兩峯間百年紙上看陳迹寸日忙中負此山到處僧為風月主生來誰似水雲閒逃名更笑莊周懶半世方成一往還
  和州香淋寺浴湯泉
  山根流出暖湯湯暗處斜分到石堂千里風塵消半霎一團和氣靄中央何年混沌初開竅此地温柔别是鄉浴罷不知將夜半老僧頻換佛前香
  渡江次采石
  二十年來塵鞅中臨江喜遇快哉風六朝隠隠寒山翠萬里沈沈夕照紅絶海舟航南北共兼天波浪古今雄擬沽采石磯頭酒澆我平生磊磈胸
  李白墓
  誰見吟魂月裏歸臨風懐古思依依史中出處猶真偽地下形骸果是非采石人家空奠酒盛唐詩派不傳衣騎鯨浩氣今安在一片江流蕩落暉
  冬至行慶賀禮于太平府中
  一線陽隨夜氣生瞻天隨例拜江城不知此際文華殿誰導青宫鶴駕行
  黄池
  黄池鎮下曉揚舲扶上肩輿尚見星草結鮮紅鵶眼粟竹揺蒼翠鳯尻翎人家愈覺園林密郵舍初分道里停已過江南三百里鄉音入耳漸中聽
  太平山行
  江南風土最怡情臨水人家分外清輕櫂野航如使馬密栽高竹似連城好山隔岸開真畫絶磵流泉奏古笙北去定應勞夢想題詩留與白鷗盟
  敬亭山
  青山一萬仞我愛敬亭名勝槩一千里分疆及數城不夸遊目騁轉覺道心生李白題詩在風流續未成
  宿宛陵書院
  自從刪述來詩道㡬更變騷些無遺聲漢魏起羣彦謝絶及宋沈入眼已葱舊頽波日東馳李杜出而殿當時多渾成豈必事精鍊云胡倡唐音趍者若郵傳坐令詩道衰花月動相千載宛陵翁惟我獨歆羨翁詞最古雅翁才亦豐贍一代吟壇中張主力不勌遂使天地間留此中興巻如何近代子落落寡稱善紛紜較唐宋甄取失良賤無乃久浸淫曽靡得真見渺渺嵗將夕南來宛陵縣頓首升翁堂松竹猶眷眷感慨撫陳跡江水一再奠我心夙景仰我學誠襪線上想三百篇斯境復誰薦
  寧國縣道中
  宣歙巍巍接縣封忽驚身世得奇逢高懸石棧三千丈四合雲峯百萬重野廟鬼神疑作怪水田蛇虎動留蹤人言此去仍多景自保看山力未慵
  早發湖樂鎮過黄木嶺遇佐時及鄉人來迎
  湖樂鎮下更未闌黄木嶺頭山火寒峯腰霜滿一尺徑磵底風生千仞灘歸心急喜到家好側足方知行路難前途忽與故人接相對不覺成悲懽
  過叢山關入績溪界巧溪橋
  江南江北路迢迢馬上朱顔漸覺凋今日故鄉初入眼叢山關下巧溪橋
  十里巖
  不知何代起神雷鑿此雙峯壓路開數㸃落星浮水次一灣晴雪灑岩隈詞人試險身全汗劍客臨風志未灰我欲深鑱崖石上改封君作大飛來
  至家
  終日思歸今始歸故人喬木尚依依庭闈喜極翻成泣手足情深事已非良夜却虛姜氏被半生長負老萊衣愁來便欲求終養恩詔丁寧未敢違
  謁先塋于水橋干
  松蘿山色蕩朝暉先壟依然樹一圍累葉相承支系在百年今見孫歸堅珉近勒尚書表故篋猶傳相國衣我願宗人勤種徳㡬家文獻重南徽
  哭亡弟克寛于南山堂僧舍
  寸心如折淚如麻恨殺鴒原日易斜黄巻有期承世業朱顔無分樂年華佛前已悟身為幻夢裏長驚目是花千里逺來多為汝有靈今夕定還家
  汪王廟【王諱華隋末保據歙宣杭睦饒婺六州稱吳王唐初内附封越國公土人徳其全郡之功廟食至今子孫最盛】
  聞説真人起晉陽六州圖籍便歸唐干戈竟免群生難簮笏宜傳百世芳封誥尚存題越國史書全失紀吳王叢祠香火年年盛知是英魂戀故鄉
  五顯廟
  五嶺巍巍奠一州炳靈寧不異長流火旗雲馬分明見風魃山魈次第收滿坐遺形如伯仲當時封爵比公侯神功最是難忘處嵗嵗居民慶有秋
  拜先世祖陳將軍忠壯公廟于篁墩【公諱靈洗以布衣起兵禦侯景保全鄉州諡忠壯公廟在祀典】
  僣侯東下勢難支出處如公最有辭忍見松楸汙賊手徑提戈甲濟王師兩朝勲徳收前史一郡蒸嘗奉古祠再拜遺容風動幕凜然猶是起兵時
  拜先世祖晉新安太守府君墓于雙石【府君諱元譚以循吏賜第新安新安之程皆其後事具方虚谷碑】
  南朝遺跡半無聞我郡猶傳刺史君當日循良開甲第至今行旅識荒墳百年守令孤芳在萬指兒孫一派分不見墓田雙石磉白楊寒雨晩紛紛
  紫陽書院【專祠文公鄉賢祔食院額宋理宗親書】
  千載山堂倚故墟兒童能識紫陽朱鄉賢依附襟裾末縣令周旋俎豆餘恩典近延徽國譜奎文猶刻理宗書平生學道全無似九拜趍庭愧小儒
  拜先世族祖宋丞相文清公元鳯祠宇墓于古城關積慶寺
  石獸行行草樹間往來人説古城關先靈幸託青蓮宇上相曽分玉筍班一族再分昭穆序百年初識祖宗顔非才豈足光徳負此穹碑勒墓山【祠墓碑文予所製也】
  臘月半後祠堂前并後園梅花盛開敬次家君巻中舊韻二首柬克儉
  年來空對寫生堂的見氷容自不常疎影似龍清戰月貞心如鐵冷欺霜秪知菉竹堪為友轉覺凡花不是香風味獨當充鼎實肯隨脂粉媚含章
  亭亭玉立晩風前春意終歸雪意先後院根如前院好南枝花比北枝妍邊城舊曲吹山月姑射新妝照水天明發定應勞夢想乞將消息往來傳
  先忠烈王遺蹟十二詠
  王諱靈洗徽之休寧人當梁末以布衣起義兵禦侯景之亂州郡獲全後為大將屢立戰功封重安縣公以卒贈鎮西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諡忠壯生子二十二人其愈盛凡徽之程皆祖之而土人徳王之功者因相與廟祀至今宋號其額曰世忠累封廣烈孚佑顯應忠惠侯加封忠烈顯惠靈順善應公元時再拜進王封本朝載在祀典出處之詳具于史傳然其遺蹟在鄉郡最多而散出無紀敏政輒收萃之以便子孫觀覽其所未知者尚俟他日追補焉
  射蜃湖【公所居在篁墩湖側湖之神嘗夢見于公曰吕湖蜃將恣陷篁墩諸村明當與之決戰披白于肩者我也敢求助于公明日公俟于湖上頃之霧晦水聲洶洶兩牛角于湖上而肩白者屈公一矢中其黑者已而晴明湖水皆赤不踰夕有黒蜃斃于吉陽灘下】
  青草湖隂路神人跡尚留雕翎方出彀蜃氣不成樓亂石灘聲急連村樹色稠英魂知不散時向此中遊白石阡【公射蜃後有黄冠叩門曰感公厚徳無以為報引公至黄牢山下以白石志之曰遷此可暴貴也言訖不見公奉母夫人葬焉】
  湖上妖氛滅山前吉兆開黄冠離水府白石定泉臺墓碣仍在㝠儀獸半推年年寒食雨時見逺孫來相公木【射蜃湖中有巨木相傳為射蜃時所立棚木也更代猶存漁者觸之必有禍號曰相公木以公為開府儀同三司故云】
  棚木長千尺蜿蜒距水涯皴皮躔荇帶老色映蘋花雷雨春驚蟄星河夜汎槎漁舠莫輕近神物此為家鼓吹臺【公起鄉兵拒侯景時嘗率諸少年習戰湖上傳聞風雨之夕猶有鼓吹聲】
  壯士昔登臺鄉兵取次裁鳴鼙催陣起吹角召軍回舊事傳遺老荒臺没草萊至今風雨夕猶訝戰聲來鏵卜橋【公破賊後散兵于農方自負鏵入田而朝命適至公倉皇以鏵置水中卜休咎得吉卜焉橋因以名】
  荷鋤方出郭徵詔忽臨身問吉占田具祈靈拜水神風雲曽得意溪壑自生春竚立長橋下悠悠跡未陳
  洗馬池【公與侯景别將戰後洗馬于此】
  山前收戰後洗馬向晴波髀肉加鞭久腰痕受箭多敵兵愁棄甲征戍喜投戈舊蹟無尋處沙頭剰緑莎
  射的山【公將兵過旌徳抽矢射山誓平侯景故名】
  空山崖石上羽鏃半留形鳥過不敢下苔封疑有靈子孫傳野史守令刻新銘亦有南開府忠勲繼汗青
  㰱血臺【公與諸將討侯景㑹盟于此】
  勤王初受命仗劍即登壇左袒人爭奮中興事不難令巖朱雀幟盟重白雞盤想像臨戎處荒山草木寒相公湖【公故宅盡為湖時有巨魚出沒人不敢取天氣清晏時見宫室其下】
  將軍本龍種居處化淵中變態時常見真游路不通渚宫隨燭顯海市向陽空不是多遺愛人爭説相公千年木【公自營兆域祝曰子孫能大吾門當生大木既而生櫧木一株大且十圍後為風雨所偃旁出二枝宋時猶合抱云】
  嘉木何年種巃嵸䕶古墳蛇皮斜溜雨龍角上排雲手植傳鄉土神遊隔世氛子孫今萬冠珮日紛紛
  相公壇【公薨後土人於千年木下為壇奉祀以社公配焉】
  結壇嘉樹下村賽鼓逢逢老穉冠裳雜雞豚俎豆豐靈旗朝送雨神馬夜嘶風自是隂功厚年年配社公世忠廟【宋時鄉人以公靈應請立廟朝議以公為趙忠臣嬰之裔元累封忠烈王本朝載在祀典】
  立孤人去逺孫子更流芳忠節高千古神功被一方舊祠傳異代新爵換真王何幸南歸便焚香拜寢堂東密巖乃先世祖都使公澐淘兄弟起兵拒黄巢處
  萬仞巉巖百里長此中曽蹶草頭黄衣冠稅駕趍行在兄弟登壇守故鄉一代風塵山戍逺千家煙火石臺荒水田折㦸時常露知是先人舊戰場
  齊雲巖【上有武觀】
  四山回合杳難窮翠錦屏開面面工巨石穿雲成戸牖半崖飛雨作簾櫳地靈今古神先據境隔仙凡路可通極目丹邱何處是巍巍樓閣起天中
  何年絳節此中停五老依然䕶紫庭鐘鼓分頭雙岫碧香爐當面一峯青匡廬未敢爭誰秀武應知不自靈勝覽日斜歸未得細磨蒼蘚讀碑銘
  古城巖
  乗閒來上古城巖石洞深深似隔凡疊巘每迎神馭下危峯疑出鬼工劖一溪寒水圍青嶂萬壑天風響翠杉知是何人先到此㫁崖高處刻題銜
  次宋縣令鄒補之巖口石壁留題之作
  不見當年舊縣基獨留孤廟想陳隋水過山脚無尋處路繞雲根有㫁時雉堞草荒埋廢礎鵞峯苔老剥殘碑危闌却倚青㝠望入眼分明自有詩
  松蘿山
  雙峽中分一徑通寶坊遥隔片雲東四時山色涵空翠萬折泉聲瀉㫁虹清愛竹孫穿凍雪靜聞松子落香風登高兩屐吾方健攜手無因得賛公
  㫁石村
  大星何日墜滄浪㸃破風前一鏡光野櫂偶來幽磵側古詩誰刻㫁崖傍丹梯恐躡蒼苔滑雲碓時舂白稻香西望欲窮山盡處石人峯倚暮天長
  飲楊浚明推府宅夜歸宿城隍道院
  醉投琳館一燈殘葉上蕭蕭雨未乾乍入故鄉翻似客倘成新社即辭官好山有約遊方健勝地無塵夢亦安半夜涼風吹酒醒恨無竒句寫琅玕








  篁墩文集巻六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卷六十八   明 程敏政 撰詩
  二月一日辭親赴京出休寕東門
  賤子来何時倐焉戒晨装王程難久滯俛首辭髙堂哽咽不敢啼懼我親情傷躑躅縣東門涕下霑衣裳囘思古之人仕者不出鄉自從封建廢坐使親義戕我生竟何成去住心徬徨春隂澹如染遙山鬱相望願保忠孝期桑梓生輝光
  道中與敏徳弟聨句
  故鄉山水忍相違【篁墩】聚首無端又北歸一路春風梅正發【敏徳】幾家冬雨麥初肥杯盤祖席離情苦【篁墩】車馬長亭曙色微主上只今求道切【敏徳】敢将忠孝負庭闈【篁墩】
  漁梁壩登舟至浦口初聞雷餞者相賀
  路當歙縣境水是淛江源竹樹知誰氏風光似故園峯頭嵐翠合石齒浪花翻舉櫂聞雷處嘉禎感贈言
  夜宿綿溪
  屈指離家又一程篷欹枕夢難成無端水郭停舟處半夜灘聲似雨聲
  過乳灘【灘左一石臨溪髙三丈石上青松一株灘右瀑布一條自石壁凡三折飛堕溪中】
  一櫂迎風下乳灘推篷忽得兩竒觀髙崖瀑水淙聲逺盤石孤松堕影寒仙境恨無同志賞塵冠思向此中弹他時夢想勞題句不用千金買畫看
  宿河上嶺入夜風雨大作
  辭家已三日夜泊蒼山磯遙看月仰瓦星斗何依稀雲忽四合黯爾燈無輝孤眠覺有異起坐披裳衣長風挾雷電雨若天瓢揮萬響凛不測勢恐孤篷飛船頭屢低昻知是江波肥移牀避罅漏客心轉凄危古云行路難此語良不非悄然百憂集君父難兩違裁詩記所遭胡寕不懐歸
  淳安道中用漁梁壩韻【有梓桐源及響山】
  桐梓何年盛谿頭尚有源疎梅臨竹岸細麥擁茶園興薄飛鴉去閒便浴鷺翻舟師能指㸃空谷應人言
  嚴州道中情思頗適
  山逺沙平水似煙篷贏得枕書眠暖風一日初黄栁好雨連宵賸緑田傍岸鳬鷖如送客随家鷄犬不驚船相看便有江湖戀耕鑿娱親在㡬年
  雨中過嚴州與張時禎通判同年叙别
  石梯如畫帶江樓喜遇看花舊俊㳺十四年来情不盡東風吹雨上官舟
  嚴州東下兩山髙崖瀑布以百十數
  東崖瀑布如玉龍西崖瀑布如白虹千尋之勢不可殺交飛亂落清泠中小聲萬騎驅元戎大聲五夜鞭雷公初疑武丁舉斧開崆峒石髄流出青山空又疑海若上借愁天工鬼窟遂與銀河通北舟直下桐川東一江春水揺春風推篷左右忽見此頓清百嵗塵埃胷跡愧莊生為世籠才非李白憂詩窮一盃酹水一自酌安得凌虚浩然與爾争豪䧺
  釣臺
  暫擲綸竿去復還徵書空照水雲間桐江巖壑知心久肯遣移文過北山
  過姚文敏公墓
  三朝勲業重姚崇最與家君契誼同帝里風煙留故宅仙鄉山水見幽宫兩家莫報君恩厚百世應存士論公我忝禮闈門下客不勝清淚落東風
  登富春山時鄉族啇人多以索逋錢寓子陵祠問其所從索者皆縣官也笑賦一絶
  争道先生百世師富春山麓起崇祠殘碑尚刻希文記終有亷貪立懦時
  夜穿杭城宿呉山驛明日三司故人固請遊西湖又明日遂拜岳王墳飲浄慈寺時顧天錫郎中以公事寓杭不及預㑹
  匆匆行李夜穿城好友来尋半日盟峯頂㡬多僧錫住湖心無數酒船行風来廢苑堪懐古雨蝕殘碑不記名入眼浄慈還數里望塵先拜岳家塋
  湖上東風水似苔羣公相約㸔山来午鐘殷殷穿低樹春宴紛紛集寶臺千里暫教塵夢醒一尊思待故人開興酣更欲尋龍井誰有風流續辯才
  錢唐雜詠四首
  水色山光似昔時往來還動百年思顛崖蘚蝕錢王箭拍岸潮迎伍相祠嵗月難勝雙短鬢興亡能博㡬新詩望中喜是林逋宅竹外梅花一兩枝
  康王疋馬渡江時北望誰能有所思洛社末由恢土宇臨安何忍奉郊祠兩朝和議愁通表一巻褒忠漫有詩只賴皇天知此意墓林長聳向南枝
  徙倚湖山欲暮時行人隨處動遐思張王僣竊今無地白傳風流尚有祠夜静六橋誰放鶴春回三竺好題詩篷牎預買仁和酒卧聽舟人唱竹枝
  繁華欲賦太平時慚愧無才續左思曉市船趨三汊港春遊人集兩峯祠樓臺不類人間世風月都成畫裏詩東望綵雲懐帝闕暘烏初上海桑枝
  岳王墓再賦一首
  南渡宗賢力相秦不辭降表便稱臣青衣空作還家夢金字頻追出塞人亂國已遭三寸舌封王何益九原身漁郎似識英雄恨日對孤墳理釣綸
  臯亭山
  曉受降書夜戢兵路人猶説伯顔名中原多少奇男子不向燕山立漢旌【按伯顔應改巴延因韻語故從原文】
  道中六言
  臯亭山前竹舖臨平鎮下桑園北岸方收䌫索東風忽動檣幡
  調巡撫宣府張養正都憲
  烽火中宵澈塞明曉提精騎出嚴城黄雲白草劉家砦從此邊人不敢行
  過桐鄉晩宿皂林驛
  東風吹日半晴隂不覺船水氣侵三里人家春淡淡一江煙樹晩沉沉
  望後舟
  予自錢塘望後舟不至沿路之抵皂林乃克㑹因思古樂府有望後舟之名漫賦一首
  前舟已過青山趾後舟猶駐滄江涘得風未可遽凌人同在江湖作舟子欲去不去心茫然耳畔彷彿聞鳴舷湏㬰相見謝相並行不礙波中天君不見前舟獨行方坐嘯後舟向晩終湏到又不見後舟載比前舟輕反過前舟三日程活計平生繫征舸但願風潮共安妥不惜朝朝望後舟他人豈必相忘我
  嘉興拜先師吕文懿公冢以陳無已丘園無起日江漢有東流詩韻敬賦十首
  隔地三千里違顔十八秋悠悠生死恨今日過林丘先皇臨御日夫子最恩共説青山下䨇麟表墓園已别門牆久猶能識舊奴遺書三萬軸還似舊時無鶴髮太夫人見我動容喜再拜升髙堂懐賢不能起夫子雖云亡未絶詞垣筆尚有代言書昭昭比星日一代吕家府風流重此邦重来還記取䨇户對寒江之子讀遺經青年盛文翰皦皦丹鳳雛居然立霄漢夫子本清白芳名亦難朽豈無富貴家灰飛竟何有濫逐門生後何才輔兩宫百年愧處此道不曾東一瓣香難致官亭促去舟船應作夢清淚早先流
  過太湖追和宋蘇舜欽韻
  萬古淵源直到今征帆如葉望中深天留白塔分平野雲擁青山入太隂江勢西来寒匯玉日華東出暖浮金蘇郎死後閒風月吳下何人續勝吟
  李貟外應禎吳太史原博約遊虎丘
  日散林霏見虎丘故人清約此閒遊望深緑樹知蔵寺吟遍青山始繫舟塔院風来花似雪劒池春到水如油酒䦨不盡吳中勝老衲相招更倚樓
  虎丘之遊沈唘南在坐作畫一幅再賦一首
  蒼崖題字半留痕笑倚東風酹一尊寺主繞山開竹牖園丁随路作花村聴經石古苔生繡塟劒池深水不渾入眼有詩吟未得天機都屬隐侯孫
  雨中次無鍚寄秦廷韶太守
  南来欲試恵山泉春雨横江懶繫船咫尺故人難晤語相思時誦竹罏篇
  寄華守正
  百里江鄉石路斜東風相隔渺天涯離人十載今何似無限情懸孝子家
  秦廷韶太守及九龍山樵陸懋成請遊恵山遂酌第二泉飲聴松菴次少師姚廣孝留題舊韻一首
  江雨吹風過山門向晩開汲瓶分水去騎馬聴松来老鶴驚人起新篁夾路栽多君憐别意随處送春杯
  留題聴松菴次廷韶韻
  一菴門對老松開鎮日風傳萬壑哀古井暗泉寒瀉玉長廊隂雨滑生苔鐘聲忽自山中出人影遥從樹杪来未濯塵纓還自笑籬根蒼犬合驚猜
  寄鄒鏞
  尚書幕下縂能文曾説鄒陽最出羣此日相思空倚櫂暮天寥落見行雲
  遊恵山與廷韶賦詩看懋成作畫不覺至暮相别未數里風雨大作竟悞一程船燈下漫賦一律奉寄二君子
  笑坐泉亭汲水嘗偶然行樂便相忘南来漸有江山癖北去那憂嵗月長好景正堪増罨畫短吟猶未病奚囊早知風雨春江暮悔不随縁宿上方
  常州飲㢘伯家
  舟到毘陵晩不移相留曾是十年期坐間縂説江南樂别後應懸冀北思夜酌不知更已換春城偏與月相宜歸来忽記豪吟處稍覺閒情似徃時
  謁京口魏勝将軍廟
  長風吹山磯落日下京口桓桓魏将軍廟食此邦久土馬剰儀衞金書炫庭牖忠義夙所欽再拜酹江酒憶當宋社南君臣竄身走将軍起田間意氣最䧺﨣孤城江海上日日事攻守中原天弗畀竟為敵所有前旌曉不揚䧺劒夜空吼何人始召亂志士徒殞首當時百戰塲荒落見沙栁千里㡬興廢激烈史官手
  金山七詠
  金山
  樓閣中天起波濤四面降崔嵬千尺影終古鎮長江
  妙髙臺
  東風留客櫂白日此登臺帆影来無際江聲去不囬
  善才石
  何物瑤琨石龍宫夜不函由来江岸側天造補陀巖
  留雲亭
  亭子臨孤絶江雲礙不飛時来簷下宿水氣濕僧衣
  呑海亭
  江風號萬壑峯頂一登臨勢欲呑滄海逰方惬壮心
  仙人洞
  鬼斧穿山骨明明透一仙人時舉武壁立下窺江
  郭璞墓
  落日江心墓凄凉郭景純桑田不可測撫掌笑山人
  州遇同年鮑栗之通判二絶
  滿路人稱鮑叔賢一尊相見暮江邊長安陌上看花處囬首春風十四年
  楚山如畫水如藍鄉思紛紛漸不堪今夜州灘上宿便從江北夢江南
  揚州
  東風吹徹晩隂晴兩岸新蕪一櫂横去我青山如避俗向人黄栁欲傾城潮囬海口鹽船上春入淮南米價生二十四橋漁唱遍嫦娥應識古今情
  江日輝輝下廣陵客邊吟興偶然增宋軍水砦多編户隋帝離宫半屬僧鵞鴨似便春雨數樓臺争出暮雲層徃来縂戴承平福莫問從前㡬廢興
  瓊花
  貪看江都第一春龍舟元不為東廵閒花亦自能傾國何况當時解語人
  憶在姑蘇與顧天鍚郎中語次亦有亡弟之感慘然對泣不能自勝因追次其韻一首
  泉下應無日再暉一燈寥落伴僧扉重陽為爾愁看菊未老憑誰共采薇妙質固應天最靳芳年真與世輕違等閒不敢娱親側忍見同時舊綵衣
  過髙郵湖
  曉發盂城驛人家過淺塘日華初耀水風力正開洋竹䌫收蛇蛻蒲帆列鴈行客心還自喜今夕到淮陽予謁告還朝道出淮隂方傳漕運縂戎平江伯過訪而侍御尹君性之奉命巡貴州艤船之際得邂逅焉性之出示閣老壽光劉先生贈行之作謹歩韻一首奉别而蒹葭倚玉之誚所不能免云
  兩岸垂楊石漬苔皇華新館晝長開方傳漕運将軍出忽見分司御史来當道犲狼應退避忘機鷗鷺莫驚猜相逢却愧無佳句硯匣經旬積暗埃
  漂母祠【祠必楚王開國時所建者非漢意也】
  一飯難忘老嫗恩崇祠應出舊王孫平生推食知已肯不捐軀答至尊
  淮隂侯廟
  楚王被誅反状未明前人固有定論予獨於其下齊烹酈食其事有遺恨焉
  鐘室堪嗟走狗烹反形千古未分明史官獨為将軍惜不念當時老酈生
  次清江浦邵文敬吴文盛二主事邀飲寄寄亭中夜放舟至清口曉渡淮至清河乃别
  杏花紅爛竹梢青水次新開寄寄亭共挽行装春送酒還催撾鼔夜揚鈴風悲舊楚遥聞樹天入長淮下見星記取客邉分去住驛樓殘角夢初醒
  懐賢詩
  國家財賦嵗取給于東南十餘郡而尤莫難于漕事文武重臣對江開府者數十年矣成化己亥之春予謁告自新安還朝歴其境率聞父老談故平江伯陳恭襄公工部尚書周文襄公多至感泣乃知忠賢之有益于人國如此賦古詩二章致懐仰之私焉
  平江伯陳恭襄公
  﨣﨣陳将軍平江始開國少年八石弓勇氣屢破賊朅逢中興主得附昇天翼當宁念豐鎬京邑望南北安得蕭與韓晏嵗足兵食将軍家合肥老大諳稼穡一朝被簡知舞蹈奉明勅建牙淮水陽諸路盡承式孜孜竭衆智疏鑿靡餘力厫庾便交輓隄牐濟危嗇艘舸随淺深湖壩㡬通塞百年民力蘇萬里海濤息居然奠東南不復困供億将軍去㡬時寝廟見顔色火旗與雲馬夜下不可測父老説遺事徃徃動遐憶征夫多苦辛國本在培植賢孫今代将當復守成則東風吹客舟清口日初昃公忠夙所欽再拜讀銘刻
  工部尚書周文襄公
  周公起江右歴官大司空文章夙有志嘗叩蓬莱宫願藉九天寵致身列宿中刑曺得良譽藩輔無全功南畿與西浙國賦憂難充主上屢顧之政柄付此公肩輿行列郡活計歸深倉囷日委積貨布時通融出納有盈縮嵗事無豐㓙坐令數千里民力不告窮紛紛兩京道續續舟車通隣封借羡餘邊檄分陳紅東南二十年一老如帡幪云胡事弗偶䜛起驚宸聪公歸浩難期民恵嗟無終所在貌公容如奉家主翁我生已遲暮素仰先逹風兹来識民隠非獨暵澇螽文法豈不宻治効将無同公名當益顯日與江流東
  古城驛遇南京參賛機務兵部尚書薛公詩以送之並謝恵粲
  樓船三月下江東獵獵旌旗暖受風林壑有情歸謝傅廟堂何意起裴公貔貅作隊迎新詔龍虎分疆擁舊宫幕府勲勞應日盛軍儲曽賛㡬元戎
  賤子乘春上石渠喜逢先達艤舟餘當牀幸展梁生拜乞米寕工魯郡書岸雨緑苖方净好水風黄栁共虚徐相違無限通家意請向諸郎報起居
  宿遷早發
  驛店蕭蕭雨落水村喔喔鷄鳴推枕偶然夢覺沿河已有人行
  暮雨夜泊
  黒風摧山雨如注未到下邳無泊處暗中雜遝人語聲且逐淮南漕舟住淮南漕舟三百強粉宇舵樓成堵牆輪更轉箭鎮相續似覺人人嫌夜長滅燭悠然倚牀坐逺村曙鷄聞一箇前途早有役夫来岸東相呼岸西和
  祁州上已與范嘉龍御史舟中小酌
  偶爾相逢泗水濵一舟誰主復誰賓論心久已同清白不作平時祓禊人
  過吕梁洪遇管洪王主事
  山形四面合水道一支通亂石東西岸驚濤上下洪懋遷充國用疏鑿仰神功使館勞晨爨征帆快午風
  徐州飯管洪尹珍主事家有懐亡弟
  去年過彭城朔風蕭蕭征馬鳴今年過彭城東風渺渺扁舟行漸覺此身為客慣才見花飛又花綻南去北来曽㡬時随陽却似雲中鴈九里峯前春草芳百歩磯頭春水長偶然一飯剪銀燭行河使者尚書郎逍遥堂空誰作主感慨當時對牀語歸来展轉不成眠獨倚篷聴風雨
  夾溝道中
  獵獵風帆水滿塘明明春岸栁成行連村犬不驚薪女傍渚鷗全識櫂郎官牐聚舟多漕運野田空屋半逃亡推篷不見青山色始覺風光是異鄉
  歌風臺
  風雲無限故鄉情酒半登臺奏楚聲富貴一般遊子意錦衣何似衮衣榮
  與提學婁克譲御史飯泗亭驛舟晤言甚洽
  士行先出處治道本懲勸持此律今古有若執符篆大義茍失之如水决隄堰寥寥千載下聖哲炳垂憲不見東隣女芳嵗甘自獻大節一以虧容質徒秀曼亦有主家者恃長足私願好惡苦怫人骨肉變讐怨乃知君臣間秉徳兩宜健庻㡬三代風必世可延蔓婁公天下士於我情繾綣長途傾盖中共此一升飯誓當致身来不辱青紫楦諒哉同心言功名及時建相期在白首保作無瑕瑗
  舟中清明有感寄克儉弟
  兄弟而今一半存想君愁上鶺鴒原紙錢麥飯南山路死别生離兩斷䰟
  濟寕夜雨感懐聞外叔舅侍御李公已赴山東憲副
  自逐東風過大江起居終日對船夢随野鶴孤飛健身似山僧百慮降人影向燈春寂寂水聲和雨夜淙淙猶餘一寸思情在不覺晨鐘隔坐撞
  風入松【草橋阻風雨作】
  蕭蕭隂雨漸經旬有意暗摧春林鳩来往縁何事聲不住故惱征人沒脚泥壅岸尾打頭風斷河漘篷推蓬偏感異鄉身歸夢夜来頻江南江北家千里心随舵去住無因兀坐悄然自數半生多少苦辛
  道中有感
  千里徐滕路愁雲慘不開使方求郡瘼天未恤民災餓殍填途卧浮屍蔽水来圖存歸盜賊忍爱鬻嬰孩行乞無人顧生於死更哀勸分遭吏毒貧與富俱摧不任驅征役相甘食棄骸一時輕轉竄㡬日可招徕漢詔先懲已周官重理財憂勤勞主上調燮仰元台倘及收麰麥猶堪濟草莱歳功曽預講國本在深培望望諸侯境紛紛御史臺豈無同志者空復淚盈顋
  遇汪文燦御史南歸報兩小兒汪保祖保俱安好
  久别憐䨇璧舟中數夢之不圖逢故友親説見吾兒對客能秪揖延茶請誦詩寥寥千里外足慰一春思
  過分水廟戯成櫂歌六章
  濟河潺潺向北流濟河㶁㶁向南流官船私舶都過此南来北去㡬時休
  一條河裏兩般風南客張篷北落篷天公只是無心子有心人莫怨天公
  龍王廟前石作隄馬頭灣脚路成泥莫笑水流分彼此只縁地勢有髙低
  東岸人家開飯奩西岸人家垂酒帘傳道行人莫輕買今年沽價十分添
  供應船頭金弹丸醉坐船裏珍饈盤有人推篷憐餓殍大家説是秀才官
  老郎荷鍤開淺洲小兒曵䌫送官舟朝朝去見垂楊栁不管流離苦到頭
  次荆門管河楊郎中求題水墨葡萄
  空中忽散摩尼珠一一牽動驪龍鬚鮫人淚莫盡升斗賈胡價可論錙銖居然月上蜿蜒架真宰有心愁幻化香隠隠凝不飛瘦影離離巧相亞良工近来人未知日觀不来還數誰乳酒年来熟銀甕客星終夜窺端池關西夫子行河使寳繪堂中了公事底湏滿摘水晶盤眼飽令人發詩思
  過聊城縣境
  策士知仁義千秋一魯生紛紛當日事春水下聊城
  武城
  千載武城縣依然魯水涯民生如不遂誦亦何為
  乘月夜發二鼔至甲馬營
  曉色蒼蒼下武城解舟還趂月中行河流曲寫之字漁唱清傳欵乃聲随處倚篷吟不盡邇来欹枕夢難成燈前未暇呼津吏問是何年甲馬營
  次徳州簡管糧張道濟主事同年
  一冬南去一春還歴盡征途水與山却憶故人清話處隔城相望夕陽間
  良店道中大風夜作野泊安陵逹曉風息趨連窝
  我行滄景路渺渺夜過亥東風何太顛勢欲鯨海盤渦如穽旋駭浪若山嵬崩騰沙口决斬剥岸形改官舟浮一匏出沒漸危殆牽夫屢前却舟子失精采無乃蛟龍怒或恐黿鼉餒合力眠髙桅擇地艤而待家人走彷徨船頭設葅醢相呼酹馮夷亦欲訴真宰狂飈俄爾恬愁雲散其靉張帆下中流擊楫歌欸乃起望推䨇篷喜氣人百倍向来得失心悠悠竟安在
  留别滄州守禦趙将軍詩
  臨河髙堞古滄州一将分符得上游充國由来好孫子營平終襲漢家侯
  骨肉相違嵗㡬更偶然離合更關情家傳只有龍韜在一卷殷勤付館甥
  横海軍聲震朔庭土人多失舊圖經髙原何處藏弓劒落日寒雲蔓草青
  滄古重鎮也承平罷戍久矣近方城之而設守禦之兵河間千户侯趙将軍恂以才畧被選来署軍事上下翕然稱為得人成化已亥予自江南省覲還朝道出於滄而予從女弟適将軍之子瑛故入城相欵者竟日姻舊之好眷眷不得已輒賦三絶留其家予嘗考家譜先世有名日華者唐末父子兄弟相繼為節度使守滄州號其軍曰横海其處猶存而土人訛為知節之墓予因辨於郡志中屬以召命遄歸官舟匆遽不能披尋遺跡以盡鄙懐也故詩及之
  為趙守禦題溪雲居士水墨龍
  隂風蕭蕭吹急雨龍子相将乞龍乳随潮上下不可攖頭角疑能作人語溪雲畫手工不工撫景還思陳所翁旱嵗安能慰民望青天白日驅豐隆
  静海道中地名楊栁青園林隐暎可爱
  春隂澹沲緑楊津兩岸風来不動塵一日船見桃李便驚身是卧遊人
  直沽望海
  擊楫中流亦快㦲海門春放一帆開五更日透烟霏出萬里風推雲浪来壮志不驚龍窟宅竒觀初識鳯樓臺行邊歴歴魚鹽士倘有平時出衆才
  楊村逆風通夕
  忽忽無言裏悠悠不寐中短檠流絳蠟隂牖落青蟲人幸窺篷月天慳上水風白河三百里羈思浩無窮
  通州道中
  夾岸揺揺酒幔長野人漁牧自成荘商征曉集河西務漕粟春投水次倉㡬箇鶴巢依古樹一聲鷄唱出柔桑眼中漸覺風光好直北紅雲是帝鄉
  張家灣
  張家灣口望都城猶是行人半日程羸馬似龍諳舊主臨河相顧一長鳴
  入都城
  十里紅塵馬首翻眼中不改舊頽垣征夫引躅猶穿巷穉子迎懽正及門襆被㡬時淹驛路衣冠明日叩天閽徃来敢惮關河險得遂私情是主恩









  篁墩文集卷六十八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卷六十九   明 程敏政 撰詩
  集李絶句
  舟中無書偶得李旴江詩集一帙因日閲之遂熟其句所至輒集為一二絶久之得十有八篇因録於行巻之末
  登京口望江樓
  故國園林草自芳望中情地轉凄凉行人莫苦登髙閣髙處何曽見故鄉
  途中遇鄭時暉御史赴謫還家養疾二首
  湛恩惟待立鷄竿豈是明時學考槃身計未諧歸計好一宵清話到更䦨
  塵寰漸逺漸凄清地近鄉關喜氣生只恐詔書非久下歸来依舊馬蹄聲
  自况二首
  千里幽懐一凭䦨君恩寧許更盤桓朝中未有輸忠處肯便臨溪把釣竿
  鉛塹辛勤十四年幸逢聖主得稱賢秃毫強㑹悠悠事敏政當居俗吏前
  車州壩
  泥途漸過車聲滑才得扶舁渡淺河從此異鄉誰是侣月明孤影落澄波
  飲揚州嵩山寺二首
  醉鄉【闕五字】   淪落多愁笑不成苦恨俗縁無了處江村古寺偶閒行
  閒愁不覺過年光只有醒時覺異鄉不醉多愁醉多病一篇齊物是醫方
  淮上對月
  勞生誰在定中看境勝才知宇宙寛一月解行天一匝素娥心事問應難
  登泗水亭
  青山行盡入紅塵古木亭邊夜向晨書未隔年難得報我来登望倍凝神
  歇濟寕分水鋪
  二江斜入似娥眉華郭春光欲暮時京洛路長何日到㡬人相見不相知
  臨清遇雨
  一尊撩眼怕長迷月欲東生日又西已恨碧山相阻隔不期風雨更凄凄
  過栁青村
  不知園圃是誰家開盡無名草木花今日倚䦨添懊惱人言落日是天涯
  有懐亡弟五首
  家園歸省浙江東璧碎珠沉㡬日中塵裏笙歌千古夢悠悠無處問蒼穹
  淚滴金杯不自知天孫何約是来時騎鯨别後無尋處一歩寒郊一慘眉
  月意愔愔露氣微池亭何處見清暉只應夢裏成胡蝶擬共楊花苦鬬飛
  風月猶應似舊清困来終是睡難成相思無計能相見膓斷城頭畫角聲
  下有嬌兒上有親䦨邊為汝傷神流年漸共春華老聞説清明在此辰
  送康用和南歸詩
  吾友祁門康君用和為御史以言事謫知縣於閩凡數年屢以疾告率為上司所沮而君通五經尤深於易精筮法時上方事於稽古之學㢘君名驛召之不至不數月進欽天監正寵任向隆而君復以疾告願歸田章至再三盖吏部遲疑者久之君遂移牒罷常禄弗自給吏部知君有决志乃言於上許之命下之日方卧公廨中倔然起向闕謝恩又明日四鼓徒歩出崇文門留一僮僕貿家具為道里費予徃君逆旅中君迎笑曰某實無似辱主知而幸得歸奉七十之父以居兒子之長者足以任幹蠱之勞少者亦可以勝耕矣樂哉其歸復何言憶家君尚書先生與君父太守公老友也而予又少得與君相㳺以兄事君世講之好豈一日哉方幸受君之麗澤以相成而君不可留矣家山在望悵然懐思輒賦古詩四十四韻送君之行而并致區區之意云
  矯矯丹山雛孤飛直千仭昻昻汗血駒天閑謝羈靷君子賦歸歟使我失朋親憶昔與君友我髪始髫齡君氣不可當感激慕英藺虎闈馳夙聲烏臺發新軔威行畿甸間事至若迎刃朝綱固已肅頽風亦云振譁言倐中起萬里竟遭擯終為一寸鐵蹇蹇磨不磷驅馳閩海隅再領縣印低首奉期㑹坐遣民俗順霈澤豈不施展轉四更閠翩然徵詔下驛騎走方鎮謂君先天學徃徃决悔吝行當㡬日程喜入九重覲衣冠太史氏相顧得豪雋朅從拜命来驚君雪垂鬢在告越踰年日日理衰疢居然停禄食有待竭忠藎士節難自保我疾可無慎封章乞解組伏闕再三進云臣本孤陋頗欲激芳潤少小讀韋編漫識離與震掛扐有成法筮者殆充牣犬馬心弗勝此選亦太遴倘訐遂臣私實免負堯舜言詞既懇切重瞳乃囬瞬蕭蕭官廨中四鼓對餘燼黎明出都門徒歩一何迅平生㡬交㳺逆旅漫相訊君言幸此歸餘生絶嫌釁松菊莽猶存庭户掃還汎兒子已勝耕豈復念寒饉水次分魚租山中樂田畯稽首荷天王恩波一朝浚君才誠卓犖君志更孤峻永奉大夫懽不愧世家嗟彼名利塲人或以身徇富貴将何為幻若野中燐是非千載後孰是駑與駿郊亭九月餘霜氣入鴻陣渺渺征車行落葉載途襯送君無限情長歌以相贐
  次南京尚寳泰和楊公述職詩韻
  憂國長思策治安邇来微覺鬢毛殘牙緋當殿初書最清白傳家久耐寒正論㡬聞傾四望髙眠猶説計三餐老成終近君王側䨇珮追随應八鑾
  不随桃李競春榮宦轍惟君守一誠典瑞職當金近奉常卿比玉壺清寵光向晚頻煩下詩思清秋一倍生擬有頌聲歌聖徳懐鄉寕似庾蘭成
  郭隗臺邊秋日明張家灣裏暮潮平離筵句好開新社分寺官閒説舊京白鴈呌霜先客度黄花經雨待誰榮憐予㝡有江南憶把袂因君百念生
  十月一日進厯青宫叨預執事呈同事羅洗馬
  文華門啓日臨墀鳯厯初陳鶴駕移衞士分行旗影雜官僚䨇引珮聲遲萬年正朔遵先紀一代規模陋漢儀海嶽又開新泰運愧無鴻筆頌重熈
  寄王而勉太守
  比聞家君體中不佳近已平復而縣中又有囬禄之變輒賦一律奉寄
  親舍分明紫翠間夢魂無夜不南還羈鴻逺隔三千里駑馬空陪十二閑鄉思更深雲夢澤古詩誰繼陸渾山家書擬説賢明府問俗時来一扣關
  送張郎中彦質省親還蜀
  離筵新酒白波渾一櫂西還荷主恩宦轍屢經揚子渡家園長切武侯屯塵生客袂身方健喜入親顔齒更尊小弟心情亦如此敢忘天語若春温
  送陸順之赴南京户部主事【㢘伯論徳之父】
  征轡紛紛罥栁枝喜君今日拜恩辭短亭殘暑仍揮箑久客多情屢薦巵輦下文章推甲第江南財賦屬留司兩京子部皆珍選好在諸賢答盛時
  不湏揮手聴離歌此到南都僅月過叢桂再開新府次棣棠應發舊㕔阿家常問訊通郵近公暇儲書積俸多小阮相逢煩致語東朝虚席鳴珂
  圯上仙蹤送吏部黄侍郎弟叔衡南歸
  下邳城東沂水流水中圯橋春復秋何物老翁有竒術乃此折辱張留侯徃事悠悠已千載履跡寧随浪紋改莫推授受不可當太息無人繼風采侯官才人黄叔衡家居不出多史評文章伯氏今少宰逺省到京無限情鴈聲催人難久住風雨蕭蕭復南去水邊大石堪艤舟予固應知賦長句
  胡忠安公輓章
  品秩登三事忠勛歴五朝衣冠存典禮風俗被薫陶澤國鷗盟解鈞天鶴夢遥獨留全徳在天不想風標憶昔垂髫日摳衣拜省庭松筠知夀考金玉見儀刑命筆看題字扶笻問治經百年囬首處無地台星
  半隠為濮用明教諭賦
  手提文印歴三城處處巖栖少送迎拄笏看雲惟自適濯纓臨水共誰盟未容全享山林福且得兼收吏隠名芸閣夢囬還獨笑六街塵擁馬蹄聲
  送唐御醫致仕還嘉興
  早嵗從徵住藥坊老来納禄返江鄉閩湖戰處君還記多少征人請異方
  堂扁如心到處聞鐵厓詞賦始豐文還家開巻遥相憶廣巷髙樓隔暮雲
  日日門前客似麻活人心苦鬢先華此囬秀水城中路醫道誰當第一家
  分得劒井送濮用昭兵部公差便道還毘陵
  毘陵東城隅劒井千尺深當年葛仙翁駐鶴曽幽尋有時靈秀硌白虹出其隂魁材與碩輔秉毓人争歆濮君兵曺彦家住此水潯奉檄向江南薫風惜離襟安舟載老母甚遂平生心頗聞井中氣耿耿發自今願保忠孝期為子歌好音
  寄王而勉太守
  昔在山城暫得親一襟瀟灑浩如春通家誼欲兼師友雅㑹情忘論主賓南望不堪雲礙眼北来惟有月随身等閒却爱聴公議藩省今思起舊人
  寄孫揮使千户侯
  轅門開近歙山阿日日投壺事雅歌養士漸能諳禮樂逢時全不用干戈夢長繞闕心何壮住久随鄉語半訛猶記前時相别處一叢車騎繞臨河
  題小景寄汪廷器
  拍岸紋溪水不渾一間亭子傍松根披圖恍在芝山下倚櫂来尋斷石村
  榮夀堂為㑹昌太傅公子錦衣瓉賦
  醴泉鄉中鳳山秀孕我景陵縣太母慶源衮衮生公侯忠孝承家數元舅元舅年過八十餘髪如皎雪顔如朱邇来謝兵奉朝請出入特許乘安車手詔時来詔耆徳賜府潭潭帝城北錦衣公子開新堂日領孫曽顔色優游已似地行仙眼看喬木上參天講幃史局從公舊願保勲名到百年
  邢侍郎居敬輓章【端午扈從遊後湖渇死】
  楚節随恩侍紫清櫂歌聲裏獨魂驚空餘易學傳三輔無復官名署兩京清白已堪書太史經綸應未了平生相如老去人争羡分賜無縁及露莖
  寄于老千户
  老去将軍最好文出羣名字久相聞㡬人識面窺春色十載思歸隔暮雲延客酒方應自製逰山詩韻好誰分投擬得瓊瑶報何日䨇魚寄水濆
  分得潔蔬供饍為黄巖謝良温孝子賦
  采采園蔬翠堪把糞不汚莖水清灑晨炊又過午炊来長跪奉盤供膝下於乎奉親易說親難爱兒不脫儒生酸藜藿到口皆成歡
  題蔡揮使所藏林良䨇鵲
  老木長梢半空起影落君家素屏裏枝間䨇鵲不飛去似向髙堂報君喜凉風曉入庭户清主人坐對宛有情眼前豈獨惜珍羽耳畔忽疑聞好聲亦有姢姢白頭鳥相顧裵裒若相保廣東畫史深可人生態無窮意難了主人堂堂真壮夫喜受文士相追呼征蠻不帶嶺南物衣衾之外惟此圖堂下有皃堂上母客至矜圖飲醇酒呀然一笑共平生崔白邉鸞竟何有鵲兮鵲兮不可求願君身比張梁州不湏椎石取金印看爾生封忠孝侯
  送汝行敏舎人赴南京武選員外
  與君相好十三年史局曽同翰墨筵好别不堪携手處西風黄葉滿前川
  虎圖為艾光禄天錫賦
  於莬何由此中伏白日寒雲静山麓草間百獸未全蔵困睡應知不成熟尾空囬七尺長金眸半閃䨇星煜有時獨歩出林莽一聲長嘯千山肅只圖當道犬羊空豈為平生食無肉良工寫此有深意頗似髙人卧空谷投身擬結嵗寒盟上有長松下脩竹雖云不動爪牙威已覺風聲撼庭木兒童見之駭欲走不敢黄昏傍墻屋丹青逼真乃如此恐是當時溪上牧㡬思把玩發豪吟忘却摩鬚手還縮都城廣厦接棟宇入眼定知無此幅千金可得書畫傳好事誰如漢光禄
  慶孫錦衣瓉
  世将家聲藹帝都老成還拜執金吾由来寵數逢千載久有才名敵萬夫仙仗扈行朝佩劒宫城宿衞夜分符他時看取勲猷盛㑹續麒麟閣上圖
  分得先字夀致仕謝太守【鳴治叔父】
  不待塵中雪滿巔急流親見賦歸田黄堂屢換二千石白社初週六十年心静自堪娱晚節眼明猶足了殘編池魚庭草平生樂底問仙人葛孝先
  送義門鎮巡檢李廷用【文逹公從子】
  西風殘暑餞離筵擊節長歌寳劒篇辛苦携家南向亳恩榮随例北辭燕垂楊驛路三千里喬木人家五百年想過故鄉先駐馬古穰秋熟酒如泉
  題陸諭徳鼎儀海榴書屋圖
  海榴随處傍人紅只有谿山趣不同看畫却疑家在眼出門随歩任西東
  此心蒼翠繞蓬莱勸講時陪鶴駕来退食自公無一事赤心長對海榴開
  威鳯南飛曲
  有虞聖人開明堂委政師保垂衣裳功成治定天降祥一日三鳳鳴朝陽羽毛五色雲錦張兩鳯翥羽北闕旁一鳳鼔翼天南翔鳯臺巍巍臨大江烏臺對聳千尺強翠竹有實蒼梧芳十圍古柏相倚飛寒霜鳳兮戾止居中央坐令喧啾百鳥收其吭觀者四方如堵牆聖澤滂王道昌千年一運遭明良他時凌風㑹返阿閣上和鳴協治不可當願操管與爾賦樂章再拜稽首獻我皇九成雅奏重鏘鏘三鳳之名傳四方
  威縣王公克深之赴南臺也實與南海戴公子容四明屠公朝宗並命一日拜三都憲朝野相慶以為得人僕於三公為同年末契故取况於鳳以為克深行李之贈焉
  送友人方丈旭南歸【貢士佐之叔】
  煙花難盡勝遊情又逐車聲出鳳城豐嵗任看投旅宿聖朝元不重商征大方家世當年盛小阮功名指日成身到故園秋正好環山蒼翠落簷楹
  簮字韻和楊維新謁陵之作
  學館蕭蕭暫盍簮西風雲散不成隂興䦨且逐尋芳歩才拙難陪倚樹吟宦業每傳三試録家聲曽畏四知金謁陵初度聞髙論不覺山城漏已深
  輓通政沈知事父静軒母陳氏
  有子通朝藉遺芳祖汴州静便時看槿機息自盟鷗行不慚張仲文誰繼隐侯懐賢人共指石屋嶺東丘沈郎賢令母原自許溪来閲世仁人夀持家烈婦才香雲飛不返慈竹死難栽壼徳流芳處篇詩屢寄哀六月二十二日大暑坐牆西槐樹下有作
  門外炎光熾牆西一徑開殘陽餘古瓦凉吹發髙槐鳥與人俱樂詩随景自来無因堪破寂童子進氷梅
  送劉尚質舍人乃兄還巴陵
  萬里家園菊未莎一舟随雨下官河歸時夢入東川近老去情於北阮多狎鷺有盟秋未冷賓鴻成陣夜初過巴人倡和真能事贈别慚無郢上
  黄浦夀沈尚寳廷美母夫人
  黄浦之水緑沄沄疏鑿元自春申君浦口誰家起華屋門中雪檜垂蒼雲符臺之母烏溪女倚檜時時聴白苧抱孫飲水七十年六月髙堂不知暑上流可釀崑崙漿下流可浣芙蓉裳臨風再拜祝母夀願似東流浦水長
  次山東提學畢廷珍僉憲見寄韻
  承逓郵筒到集仙宛然髙興繞吟邉彩毫香動烏臺柏秀句清分玉井蓮東魯化行新士館曲江人減舊賓筵尋常離合寕湏計共惜平生報主年
  昌平寓館再用簮字韻
  矗矗遥峰挿翠簮策将羸馬過城隂青篘白飰逢新主彩筆花牋續舊吟風細磵聲清潄玉日斜林影淡揺金空庭竚立生山思一徑無人草自深
  送劉振之還常熟
  文章思董賈才術陋儀秦利器終逢主髙談已動人詩成鄉國夢衣帶帝京塵得意重来日容君卜近隣
  題謝翰長大韶先生雲山障子
  㧞地蒼山㡬千丈九疊芙蓉照林莽羣峰夾峙青㝠中萬里雲開露仙掌山囬徑轉得佳處築室何人據髙壤古瓦參差接棟流虛迢逓臨風敞别圃長栽巨勝花閒門任結蠨蛸網桃源渡口短橋通一谿光斷塵鞅黄鳥交啼苑樹濃白鷺低飛田水長幽栖彷彿晉朝人束髮烏巾被輕氅世途萬變了不知俯檻圍碁事閒儻相持猶似未忘機苦向盤中較銖兩林間暑氣不勝薄羽箑何由更添爽童子手供朝暮飡和露烹葵足齋享檻外芳塘五里寛一圍種作蓮花蕩興来毎欲随所之預有家人櫂蘭槳書冊薫罏共一船水氣絪緼䕶青幌逺村鷄犬互鳴吠落日漁樵自来徃巖阿疑是古赤城髙斾招揺出天上樹頭隠約梵王宫㡬杵踈鐘送微響仙境寕論小大茅人家不異東西瀼生綃咫尺意難窮愈覺周郎畫堪賞學士先生太傅孫方寸之田似山廣少年奮起大江西澹墨題名首金榜經幃史局㝡恩不獨詞章在忠讜鼎鉉終期此日調星鳳方増後人仰東山别墅有髙情未許披圖動遐想
  僕家徽之篁墩有晉循吏陳忠臣之祠第在焉土人嘗更名黄以避巢賊之荼毒襲稱至今僕近復篁墩之號而翰長鏡川先生作十絶非之僕亦未敢以為是也謹次韻隨章奉答幸終教之
  敢因一字浪雌黄自分嚴於斧鉞霜只有地靈知此意年年風雨茁新篁
  廟中人物氣如生正字分明欲正名汚衊但知當自洗髙談元不計誰精
  賊巢能識識中文亥豕寕無辨㡬分珍重墩頭賢父老果然談笑却秦軍
  璞也全身朴受誅憐宗終復勝憐儒仙芝正作諸戎首何恠蘄黄血滿衢
  難将疑似幸全宗畢竟篁黄字不同黠盗關心生殺處豈應無語過湘叢
  王謝墩名一任誰故園黄竹我湏知金盤華屋楊家果此説方應是可疑
  勝地汙自不該豈嫌輿爱公台片言祗欲求今是何姓非從古聖来
  軒皇何處有丹池萬仞黄山踞歙黟墩與此山元異脉有靈應笑客何為
  篁竹無言閲嵗華倚墩寕欲逞豪夸如言實重名非重應笑人間復姓家
  媿是忠良一孫筆鋒常欲討無君不忘祖武思繩處第一當從此地論
  題畫冊四時小景
  㶁㶁磵中泉依依道傍栁塔院午鐘聲随風出山口爱此玉泉水携琴訪翠微入城山下路一任旱塵飛草閣㝡宜秋况對丹楓渚翛翛麋鹿群誰賓復誰主一夜溪山雪乾坤似玉壺捲簾孤坐處佳境入詩無
  謁陵憇土城瑞光寺李符臺同行
  日下土城根夷猶古寺門水聲牆外急人影樹中繁燕薊諸關擁金元一望存可人期不至馬上共誰論
  道中
  年年来作朝陵使處處曽留紀勝題傍水人家随逺近入山神路隔東西日髙午店炊應熟雲散秋城望不迷遥想同袍新寓宿廟門髙樹馬群嘶
  下陵與李學士賓之聫句
  夜下西陵月露凉【李】歸心偏逐馬蹄忙迂途忽轉行宫右【程】佳氣猶瞻寝殿旁老樹㡬枝低拂㡌【李】秋嵐一抹逺侵裳昌平未到東方白【程】咫尺蓬山萬里長【李】
  贈李士敬錦衣借其夢中舊韻
  相門才子好談兵寳匣長聞一劒鳴露布已宣平冦策凱歌頻奏入關行古穰世逺流新澤仙李春深發舊萌珍重百年文獻在好将忠孝答恩榮
  李符臺宅暑夜
  廣庭堪避暑槐幕正當軒凉吹梢頭發踈星葉罅翻忽驚羈思杳轉覺市聲煩此夕行夢遥應入故園
  王封君哀輓【亞卿廷貴先生之父】
  聞説方瞳似水清正宜髙卧享松齡金莖忽盡仙人露玉宇空瞻處士星李白跨鯨遊未返荘周成蝶夢難醒煙霞痼疾誰堪療月旦遺風尚可聴壓座詞章輕白雪及門聲價起青萍教條嚴勝師儒館鄉約公於守令㕔塵裏冠纓長謝手山間丘壑自忘形延交屢結新詩壘睦族重開舊譜亭作賦不慚心似鐡守箴能戒口如瓶階盈蘭玉人夸謝城隔芙蓉主換丁悲入夜䦨魚釣冷坐看春盡鹿車停歌郎淚下風中燭吊客魂銷雨後鈴滚滚年光嗟化鶴飄飄身事等流螢丰姿彷彿惟餘畫手澤分明却在庭百嵗難酧鴻鵠志九霄先振鳳凰翎朝行漸已登三事家訓由来本一經牲鼎㡬囬供祖廟絲綸重疊下王廷社中擬入先生祀冢上還勞太史銘楓樹落霜天冉冉蘋花揺日水泠泠懐賢定有觀風使下馬時来問典刑
  送象山凌尹汝聘
  象山山下舊名疆羡子承恩握縣章到日擁舟潮水白行邊吹馬旱塵黄可堪奉檄人千里正見憂民詔十行老學平生湏大展青雲髙躅看騰驤
  題四美人圖
  琴
  緑綺初調曲未殘幽情應嘆賞音難不嫌兒女聲相昵一鶴長鳴繞畫䦨
  棊
  玉子頻拈欲下遲芭蕉紅日影将移錦綳兒共金絲犬問道輸贏兩不知
  書
  倦来携手下階行共讀周南㡬句成庭桂香中無一事閒聴公子擊毬聲
  畫
  促織塲邊爽氣新彩毫輕染墨華匀香閨不爱千紅紫只寫青松與翠筠
  次韻寄松江張隐君【侍御汝欽之父】
  丈人零落曉星餘張老猶堪載後車燭目錦雲盤一誥随身明月動䨇琚君門擬上承恩頌官舍時翻訓子書暫出還歸應有道不勞猿鶴怨郊居
  都城相别㡬年餘何日追随長者車舊語有縁陪玉屑新詩無力報瓊琚山中酒熟長開社海上鴻歸一寄書白髪可能忘帝力時應飛夢繞宸居







  篁墩文集卷六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卷七十    明 程敏政 撰詩
  出班政門渡濟川橋行南山脚逢梅
  風吹晴色曉初開春入郊原緑漸囬華扁尚餘班政額危梁誰復濟川材舟随雪浪穿橋過人拂煙霏下嶺来忽有異香生眼野塘斜映一株梅
  山斗宗人汝翼率族衆燕予于世忠行祠是日雨山斗以其所居之前有山如覆斗形故名
  世忠祠下綺筵開一族相驩重我来别久漫論新舊雨情長難盡淺深盃好山覆斗全勝畫喬木凌雲不易栽勝地百年今未啓後生當有出羣材
  大雨雪過黄茅山吴知州克寛邀宿
  迢迢石徑入林端未到黄茅力已殚鳥啄亦愁泥滑滑雨聲如競雪漫漫剡溪興盡真湏返蜀道歌成未是難煙火望中知不逺主人邀宿有餘歡
  度扶車嶺将至大坂寄汪希顔僉憲
  九仞峯頭一線陘東風殘雪尚泉聲可入宫商譜山色真開紫翠屏族數程汪今共盛路當休婺此分停一言鷄黍能成約賓主誰當眼倍青
  小憇三寳寺寺碑乃黄秋江處士立蔡國公張珪書
  何代精嚴境門當水閣虚煙迷黄叟宅雲鎖蔡公書田舍春聲在人家刼火餘不堪山下路横木礙肩輿大坂行一首奉輓汪隠君夫婦并贈其子僉憲希顔
  大坂之山多檜松大坂之水多鰅鱅采山釣水無異姓只有汪氏稱名宗汪氏之先本王子靖亂尤能保終始後来亦有唐端公遂與州民共生死兩公廟食八百年雲礽何止人三千出者處者恒有道徃徃讀書并力田邇来積慶誰堪數一族咸推僉憲父父耕子讀兩無慚那更深閨有慈母當今天子明孝人每下恩典旌賢臣九原伉儷雖莫作髙堂五采明絲綸我觀汪氏慶未己科第聫翩一時起叔姪兄弟凡六人冠盖如雲照墟里大坂水清山更竒中有汪家雙墓基他時添取石翁仲為爾重書先徳碑
  題汪璽貢士四禽圖
  春風海上桃仙禽託栖止莫啄千葉花留結千年子何處青絲禽飛来一枝託囬首啄山茶霏霏露華落有鳥名翠碧無花艶海棠依依留不去顔色兩相當姢姢蠟啄鳥挺挺當風立斜壓一枝低寒梅凍無力
  大坂往返得詩十絶
  觀文公與内弟程允夫手書真蹟
  淵源家學重師生中表婣親本弟兄物是人非三百載一緘殘墨兩含情
  觀尚書汪文節公真蹟
  百代鄉邦有此翁每於青史嘆遺忠片言隻字湏珍䕶留取髙風配魯公
  觀雲陽李一初先生真蹟
  前人徃徃愛鍾王才落霜毫趣便長頗怪一時文翰譜風流猶欠李雲陽
  初識黄世瑞
  倒峡詞長立意精㡬憑春鴈寄都城相聞十載今相見一夜論文及四更
  汪處士士魁家觀羅明仲洗馬抑齋記
  洗馬文章舉筆成可人能盡抑齋名小樓對酌㡬忘味無限停雲萬里情
  端公祠【端公汪氏祖也諱濆仕唐為御史大夫今御史文粲僉憲希顔皆其後】
  大坂溪頭寢廟開端公香火百年來一時孫子能繩武豸繡同登内外臺
  觀髙廟與樞宻汪公手書真蹟
  午夜虹光燭斗寒人間驚得御書㸔當時未定君臣禮想見先皇創業難
  觀蓉峯先生存藁【先生諱叡樞宻兄也仕為左春坊左司直郎】
  滿架遺書墨尚新立言真不愧先民後生學問曽何似也作青宫輔導臣
  汪希大追送予至鱅溪上
  君從城郭㡬時還知我肩輿夜過山多謝有情思晤語五更追送到溪灣
  小憇汪口飯上舍俞俊家
  汪口人家鷄亂鳴一樽那盡故交情門前溪水能相送随我西流直到城【休寕水皆東流入浙江婺源水皆西流入番湖】
  文公闕里謁後有作
  洛水初傳道己南後生何幸此庭參一時氣數存虹井萬古儀刑仰晦菴塵鎖斷碑餘刼火山圍新廟擁祥嵐正心誠意言猶在三復無能祗自慚
  予過婺源宿萬夀僧舍住僧敬公有望雲思親圖求予詩因為下一轉語
  朝看雲出岫暮見雲歸山禅心正與雲相閒如何對此生意見思親不覺傷朱顔佛法無生亦無死割爱先從二親始上人却有望雲心善學寕慚魯男子
  丁大尹燕予于萬夀僧舍
  肩輿五日到星源握手斯文喜晤言門掩夜燈初下榻筵開春雨正當軒僧来供茗饒風味客起投壺雜笑喧知是政成多暇日㡬人能却簿書煩
  離婺源留别諸士友
  僧房連日阻春霖欵意難勝别意深但得三農今嵗飽沾裳濡足也甘心
  道中寄婺源陳教諭
  星源人喜得良師桃李春風盛一時薦達屢辭陳瓘䟽經營多葺晦翁祠情深酌我紅灰酒和寡勞君白雪詞珍重雅懐難别處板橋東下雨絲絲
  古箭渡
  古箭渡頭春水急古箭鋪下春泥濕風吹一道雨微收黒壓四山雲未入郵亭飯罷聞竹鷄肩輿扶過蒼崖西行人道側亂相指雨陣復来雲脚齊
  節菴倪先生以經學教于鄉既成其子進賢舉進士為御史又出其餘以淑鄉之人其在徳興孫司馬之塾最久予過婺源望先生之廬尚逺不能往拜漫成一律奉寄
  鶴髪朱顔笑語温隠君遥在水雲村諸生久立尚書館一子新開御史門丹竈藥罏堪逸老錦衣烏㡌待承恩傳經誰復倪寛在借榻無因聴一論
  夜宿芙蓉嶺下野寺夢京師起坐有懐
  徃嵗紅塵裏常時夢巖穴今夜青山中忽爾夢京闕人生無定止出處心自知起坐耿不寐山雨鳴空墀永懐千載人小范不可作豈無天下憂敢慕一身樂行年将四十於世寕有聞終當謝君寵歸卧南山雲
  過五嶺
  覽勝心䧺力未疲不愁雲路轉逶迤上當華嶽捫參處下抵虞淵取日時鬼斧有靈方可鑿畫工雖巧竟何施我来亦乏驚人句未敢磨崖與鬭竒
  還過山斗遇雨宿以章宗姪家
  因過星水路重宿斗山堂旅次晨炊晩宗盟夜語長隂晴無日定来徃笑人忙塵鞅何時解同傾竹下觴新安人以析居為常事獨吾山斗宗人周生兄弟同㸑至今可嘉也其家有集秀堂予為之作歌
  堂上覆斗山堂下五城水争羡君家好兄弟紫荆根固踰百年棠棣花開香十里嗚呼弟兄如鼎足那忍相傾覆其餗紾爾臂䦧爾牆寄言莫上君家堂
  雨中訪黄世瑞于古林
  官路東来一徑斜不辭衝雨到君家古林嵗久饒松子後圃春深長菜花為惜病身初戒酒欲清吟骨旋呼茶何時遂結青山社静與幽人閲嵗華
  二月二十六日南山雨中晚歸
  小駐肩輿野水濵輕雷将雨釀花辰板橋中斷春溪漲竹筏遥呼晩渡人雲氣黒催詩思逺江峯青入畫圖匀乘時剰結漁樵侣少答君恩便乞身
  希仁宗賢来自涇適春霖不已三月二日稍霽遂同至南山小酌時古林黄世瑞與俱
  㡬日春霖出未能溪園新霽興堪乘鳩憎箇箇鳴當屋麥喜家家緑覆塍古渡喚舟煩野老花辰開宴得良朋青山入望多佳處杖策何時約共登
  新安舊有二程先生祠荷侍御提學婁公克讓許修復之偶於婺源陳簡教諭處得克讓往年過博野祠下之作因借韻一首奉寄
  伊水淵源出未窮故鄉尸祝禮何豐能崇命世真儒廟全仗分司御史功佇見門牆登士子豈徒伏臘走村翁他時勝蹟書圖誌定把新安比洛崇
  春草便面為汪思恭題
  趣在前不剪夢從池上初歸但覺光風到手猶疑清露沾衣
  清明前一日至南山
  一夜春溪落漲痕不知春色徧郊原青山麥壠東西坂流水桃園上下村鹿跡半驚樵客過禽聲如答路人言舉頭不覺先塋近兩兩喬松䕶石門
  贈新太守王公公名哲起侍御守廣平鳳陽二郡今易地新安
  朱幡揺曵入新安夾道驩呼老豸冠初政欲随春雨足先殾猶帯舊霜寒人傳遺爱仍思冦自幸疎慵久識韓看取名増循吏傳紫陽山色共㠝岏
  新推府陳公良至任以久雨弗克趨賀有傳其詩章至休寧者因借韻奉贈
  苦雨蓬門只自關㡬廽思見紫芝顔野橋水力頻増漲石路苔痕久上班入境便聞聲價重登堂能遣簿書閒錦囊賸有新珠玉一夜流傳到碧山
  三月二十六日夀于千户八十
  轅門齒徳重新安顔色如童髪未殘秋水深藏三尺劒春風初試九還丹佳辰謝客心能静老境看孫夢亦驩願把莊椿祝君夀八千遐筭此開端
  題宗人貢士廸所藏米畫
  襄陽人物渺如煙畫裏雲山尚宛然珍重舊宗收拾在風流如坐米家船
  飲張揮使家觀戱
  牡丹花折栁絲勻雨後髙堂不動塵武衛晝閒軍令肅家筵春啓客情真錦棚曲奏温州調銀甕香傳采石春為重雅懐分席晚不知明月照歸人
  宗老學可世居歙東關正統中先公奉使新安學可嘗邀至其家南軒同卧七日今且四十年矣重登此軒為之惘然
  咫尺東關路不遥先人曽此駐星軺阮南有譜通三族姜被多情共七宵過隙時光驚迅速對山色尚岧嶤感今懐古心無限郢曲難成酒易消
  劉揮使宅在南城下新起西樓予将題之曰攬勝先擬寄之
  危樓新起傍髙城脱灑紅塵眼倍明一塔穿雲當砥柱四山飛翠入簷楹吾伊夜課兵書讀睥睨時分武隊行何日畫䦨重徙倚彩毫濃墨為題名
  題宗老文彬南薫軒追和劉邦彦韻
  水色山光聚一軒飛塵全不到吟邊華胥賸喜身能樂褦襶生憎客未賢石鼎茶香消永日朱絃殾妙入鈞天老来心地凉如水且把蒲葵壁上懸
  予成化戊戌嵗蒙恩省覲取道績溪入徽城今五年矣復行此途愴然有感
  再出東城思惘然青山依舊繞長川晝逰追及承恩日屈指浮生又五年
  過新館鋪宗老彦舉邀宿其家别墅彦舉嘗從征湖南有義征圖卷今老矣喜長生之説得其要領
  水圍村郭樹扶疎宗老相留興不孤晚景顔華仙授籙壯年心事義征圖旋開酒令随鄉俗細剪燈花説帝都他日塵中應憶此可勝清夢繞魚鳬
  飲孫揮使家别後有作
  相見勞君兩日留重君儒雅異凡流家藏韜畧從先祖世襲金緋似列侯客宴賞春看打馬軍門防夜聴傳籌八方無事征書少贏得清閒坐歙州
  過臨溪曺渡二石橋橋皆殷氏所修嘗求予記
  衆水同歸一水東行人常此嘆途窮山腰逺近過三舎波面參差卧兩虹刻石浪傳脩史筆揮金誰續濟川功殷家尚義真難事贏得芳殾滿歙中
  留題績溪仁里程氏聚爱樓
  仁里之程與予同出相湖有道軒處士嘗訓其子貢士傅及弟儒倫毋析居作聚爱樓以處之予過仁里貢士宿予此樓凡再日而去因贈是詩
  績溪東南来遥望古仁里中有程氏居隐隐入桑梓緬懐道軒翁吾宗百世士眼中聚爱樓遺訓耿在耳三男如鼎足等是克家子崇坊瞰村巷華構照山址春霖久初晴一榻為予啓登堂父兄樂擁户兒童喜開奩扣宗牒張燕出肴醴夜下燈火明語笑未能已憶當百年前同飲相湖水今夕乃何夕㑹晤復自此聚散安可常保族在崇禮丁寕願同人契誼篤終始明發川途長思情兩難擬
  貢士佐時生子彌月予適至焉初予以詩夀新安千户于翁八十翁以錦帕為謝因以遺兒用為逺夀之徴
  鮫綃一幅錦雲紅得自新安八十翁雖愧犀錢并玉果願兒遐夀與翁同
  登源有汪王祖齊司馬墓及王廟廟後有緑照亭有石洞用故侍郎朱大同先生韻示同遊仁里諸宗人
  千載吾王此舊都登源流水緑成湖斷碑丘壟收雲氣長劒風塵憶壮圖山隔逰亭聞緑照雲封仙洞似蓬壺聫鏕英俊来應慣路轉峯廽不問途
  未至普照寺道中作
  石梁灣曲水沉沉路下峯腰半不禁風外茶煙知寺近雲中鷄唱覺村深病多宜享山林福才薄難勝利濟心且為漁樵增故事臨流先續采芝吟
  逰普照寺觀石鏡相傳黄巢過此照其形為異類因縱火焚之久乃復明蘇子由宰績溪日嘗有留題石刻今不存矣
  髙崖直下如削鐡不識何年鬼工截巧令中有鑑光寒萬古照人長不滅緑苔半鎖蒼藤封霧雨不晦天然銅禅家意巧作幻境隣近便起空王宫泗濱浮石曾充磬明者何妨堪作鏡玉藴山輝古則然此論行時衆方定頗聞巢賊窺山城虐燄一日昏其明殺心久已變豹虎何怪照出非人形我来適當春雨後老僧立話徘徊久小蘇舊蹟今已亡惟有遺詩在人口東風蕭蕭吹瘦顔笑復摩挲對面看山靈可解知人意照見胷中一寸丹仁里宗姪素時日侍予于聚爱樓又從逰石鏡諸處勝地情意勤欵與他宗人不同時予将重脩統宗世譜且欲編石鏡古今題咏以素時之博學好古也兩以屬之素時其尚有以副予之志哉
  年来常動竹林思一見偏憐海鶴姿古寺芒鞵春眺日髙樓燈燭夜談時統宗再續篁墩譜紀勝新編石鏡詩知子有才堪訂約䨇魚相寄莫相辭
  逰問政山至興道觀【山乃聶真人修煉處宋謝諌議墓亦在其處】
  薫風初試舊輕紗越嶺穿崖一徑斜霧裏樓臺成海市雲中雞犬類仙家欲嘗風味頻供筍未解春酲只喚茶諌議真人都不見獨留荒塜對繁花
  遊白水寺【寺左有池水四時皆白如玉色】
  㡬曲晴紗不受塵望中雲近緑楊津峯腰屏足疑無地谷口聞殾忽有人静爱寺山青隠隠聖傳池水白粼粼同来宗契兼鄉契病酒無妨更一巡
  逰水西太平諸寺【寺山髙處日披雲峯寺前水日碎月灘】
  勝日湏行樂聫鏕過水西桐花嘶騕松樹隠招提碎月灘殾在披雲黛色迷老僧談故蹟随處可留題逰紫陽山尋許宣平金野仙二真遺蹟次舊韻二首
  屋踞蒼崖下人行老樹顛尋詩敲翠竹消醉飲清泉歌出黄牛背帆飛白鳥前塵纓猶未洗結社在何年【右和宣平韻】
  一峯孤聳碧孱顔琳館遥當紫翠間桑塢日斜鷄唱晚松庭風静鶴殾閒軒轅丹熟惟餘井太白詩髙可配山吟眺未勝天漸暝興随流水不知還【右和野仙韻】
  逰萬山觀【觀額題曰迎仙有東明西爽二軒】
  何代迎仙地髙低復起樓東明先得日西爽㝡宜秋帆影林梢見嵐光脚下流道人吹鐡笛飛思繞瀛洲贈程都紀宗貴宋相文清公之裔藏有先世誥牒
  住是真仙宅宗傳舊相家絲綸驚嵗月樓閣俯煙霞散局敲碁子輕甌泛茗花不知歸興懶髙樹集昏鴉
  贈劉太古
  瀟灑劉太古絶似鮑參軍老去詩還健情多酒未醺踈髯飄亂雪長嘯遏行雲何日開春社巖花約共分因與于文逺鄭時清同步東城上晚歸得詩六絶越國汪公廟唐誥
  烏聊山上越公祠香火分明百世思留得兩函唐誥在紀年猶是太宗時
  東嶽廟
  嶽祠園後見崔嵬玉立亭亭一徑廽争掃碧苔供徙倚不妨同醉竹根盃
  傍溪寺晚眺
  寳坊髙出舊城東百里山川一望中竟日倚䦨題不盡夕陽遥射竹林紅
  斗子山問髙廟駐兵處
  石址猶存舊将臺青山如斗畫中開至今草木増顔色知是先皇駐驆來
  天寧寺觀枯杉相傅五聖化生于此樹上
  枯杉如柱倚天長云是神人此降祥欲借圖經詢故實定應何似古空桑
  楊氏祠堂觀司冦先生遺像
  廊廟丰姿太逼真追思言笑轉傷神一時先友凋零盡不忍重來撫翠珉
  宿閔口畢氏三絶
  山圍華屋水當門喬木森森緑䕶村白雪調髙人和寡風流還待畢公孫【畢氏之彦曰郁為儒學生自言其居乃雪樓故宅】
  秀水城東學士阡寸心常繞瓣香前聞君當日曽相見屈指流光二十年【郁之父曰尚勇翁舊客嘉興及識予先師學士吕文懿公】
  方瞳炯炯髪絲絲每日山中賦采芝有約未成同甲㑹因君無限望雲思【尚勇翁與先公同生丁酉今六十六嵗矣】
  與閔口臨溪汊川三族人同登東宻巖觀逺祖中丞公起兵拒黄巢處晩宿巖下方興寺與汊川宗人逸民用光聨句二首
  家山乘興一來逰【逸民】萬仭峯顛日未收【克勤】疑幟久空唐将壁【用光】殘鐘時起梵王樓【克勤】穿雲石磴蘿隂合【逸民】過雨林巒黛色流【克勤】吟屐忽随歸馬散【用光】天風吹袂晚颼颼【克勤】
  東巖巖下古招提【克勤】四面隂森竹樹齊【逸民】山翠入簾朝過雨【用光】炊煙拖巷午聞雞【克勤】老僧延坐勞清供【逸民】詞客留詩續舊題【用光】話久不知鳴晩鼔【克勤】暫分禅榻伴幽棲【逸民】
  飲汊口宗家語次偶賦
  流水濺濺石路平㡬年雞黍約初成古芸繞架香還盛喬木當年老更榮招隐不驚探虎穴忘機偏解結鷗盟斜陽未盡漁樵話刻竹題詩寄此情
  端午飲汊口汪端家忽記京華舊事
  紫雲溪上作端陽忽記前年黼座傍分艾特頒宫様虎侑尊時出上供羊綵絲繫臂饒恩露聚扇囬風帶御香撫景不堪驚嵗月愧無才力報君王
  雲水山房【汪君駑孟禛世居雲溪題其所居曰雲水山房雲水殆雲溪之轉語耳賦者多不及此予故申之】
  杖策雲溪上濯足雲溪下由來故王孫却是忘機者仰看鳶戾天俯見魚潜淵欲悟動静理日到雲溪邊溪雲時巻舒溪水可厲掲珍重溪居人斯言或相契
  集古八絶
  汊口
  二水中分白鷺洲人家多住竹棚頭眼前有景道不得長夏江村事事幽
  贈汊口諸宗人
  文武衣冠異昔時恵連群從縂能詩東園載酒西園飲藥餌扶吾随所之
  贈逸民用光
  清風明月兩閒人何用浮名絆此身閉户著書多嵗月野花啼鳥一般春
  晩步雲溪上
  山屐經過滿徑踪閒來無事不從容白沙翠竹江村路雲碓無人水自舂
  夜宿用光南窻下
  門外青山如屋裏嘈嘈虗枕納溪殾恠來詩思清人骨欲化西園蝶未成
  謁忠壯行祠
  松花風煖廟門開百畝庭中半是苔悵望千秋一灑淚安危湏仗出羣材
  拜端明公墓
  苑邊髙塚卧麒麟曽是貞元花下人人世㡬囬傷徃事碑文才見滿埃塵
  望巖將公墓
  流水濺濺度兩陂旅墳三尺近要離鳥啼花發人何在一劒曽當百萬師
  夀榆村宗老以順義官七十九嵗
  人生難得古稀齡况乃重看九度蓂慶衍芝蘭盈謝砌義沾恩寵出堯庭巻舒任我心何累飲啖兼人體自寕遐筭定同師尚父榆川山色共青青
  兖山汪處士世寕留宿予適有事辭歸别後寄此
  越國勲名重有唐兖山家法冠諸汪主人有道開鷗社子姓無譁列鴈行李白擬嘗新竹醖陳登空掃舊藤牀兩懐不盡忙相别咫尺停雲萬里長
  黄坑寺【有程氏祠堂中塑嬰公太守忠壮三像又有周王廟専主療疾香火㝡盛】
  一塢深深竹樹長梵宫遥枕碧山岡廢興屢換新碑石爼豆猶存舊寝堂為祝慈齡參佛母敢将詩病叩醫王清談未了匆匆去不盡毗那一瓣香
  率口族人燕予世忠行祠
  忠壮行祠率水邉錦屏銀燭夜張筵祖宗望出南朝上子姓分當北宋前談麈頻揮人似雨勸籌交錯酒如泉相違記取重逢日萬里鷗波解綬年
  黄石謁太母廟【即忠壮母夫人之祀】
  黄石叢祠在人傳太母名子功全故國神鑒定佳城香火千家盛冠裳八座榮閫儀誰有此瞻拜不勝情飲率東族家【率東之先曰仁叟與風林朱學士隆隐友善嘗作家規家譜刻新安郡志】
  路入方山一里強百年程氏率東房教條半出朱隆隐家法多宗鄭浦陽庭户各分喬木影圖經猶帶舊芸香花前碁局燈前酒無限宗盟夜坐長
  題鍚山孫王廟
  鍚山有孫王廟相傳祀吳主孫權予竊疑權僣偽不應祀法當是權兄長沙王策盖策受漢命為討逆将軍屢平羣盗時曺操挾天子都許策将舉兵襲操迎帝不幸為伏矢所中而死則此廟祀策當愈於祀權甚明予過鍚山留詩一律以貽坑口孫氏之為王族者異日當訂諸縣志用祛土人之惑云
  廟食青山嵗月長居人多未識孫王江東討逆功初著許下迎鑾志莫償一代英豪存太史三分名節愧元方何當訂入新圖志祀典分明重此鄉
  宿坑口孫啓先生家次韻時予以疾戒飲故詩及之
  前軰風流杳莫儔近來人物數誰優閒心坐與鷗盟狎世態看同蜃氣浮無分清尊開北海有情吟榻借南州掀髯久欲聞長嘯明月何時共倚樓
  過鄭公釣臺【余忠宣公字刻石】
  相公湖邊一拳石截斷湖光三百尺射蛟人去今㡬年誰掃雲根看遺蹟師山先生性爱山偶然得此青孱顔臨流坐釣不知晩漁樵並載扁舟還武威余公天下士特與先生題篆字良工刻入斷崖傍遂使溪山増勝事一朝海内風塵生兩公死國如弟兄平生隐顯雖異迹竹帛同垂千載名薫風雨過潮初落足躡蒼苔俯幽壑釣絲已逐野煙飛字畫多為古藤絡師山之節峻且孤武威之字人争摹忠賢所遺衆所寳泉石清竒何處無
  題唐十八學士登瀛圖
  圖為宋李龍眠畫後有蘇米題字宣和印章為今環溪朱氏所蔵朱氏之先嘗失之而獨遺其後䟦甚久朱氏之彦曰克紹復得之於淛西重加装潢綴以舊䟦朱氏之物散而復完可謂不偶也已
  冠冕分明見盛唐百金誰購宋宫蔵山人妙絶丹青手學士名髙翰墨塲千里忽驚雷劒合十年空嘆楚弓亡摩挲手澤真非偶撫巻令人羡紫陽
  予訪王氏子仁泰於澤富仁泰適以是日生男時予方以疾斷酒為之喜而破戒賦詩贈之
  深巷方停下澤車便驚佳氣藹庭除數殾喜報簷前鵲一顆光呈掌上珠兆應熊羆來夢日慶随弧矢上門初因君破戒重開酒佳話流傳遍里閭
  過余岸拜逺族祖宋樞宻正恵公墓遂至城陽寺【正惠公子孫今居休寧㑹里】
  髙墳山下㡬經春曽是先朝執政臣甲第児孫驚異縣梵宫香火幸比隣金貂入像圖應在石獸分行跡未陳同出相湖慚後學不堪追仰薦溪蘋
  邵村張氏子茂植年十二俊頴可爱其父才遣從予遊以其尚㓜俾先之於塾師俟少長則收而教之且朂以詩
  楚楚青年子明明玉樹枝少儀湏讀禮多識貴聞詩喬木雲霄逈良苖雨露滋執經函丈下看爾出羣時
  題汪本仁處士耕讀軒
  小結幽軒傍水涯此中耕讀兩相宜欲求莘野千年志樂誦豳風一巻詩春壟短蓑鞭夜明燭聴吾伊老來逹道應無及付與名郎佐盛時



  篁墩文集巻七十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七十一   明 程敏政 撰詩
  過岑山渡
  岑山在淛溪心四面皆水師山先生鄭公嘗更名小焦山山舊有周流寺今移岸北予過寺留題貽寺主堅上人
  勢比焦山小因名憶鄭公江黿浮水面天狗堕雲中舟楫東西過漁樵上下通渉溪逢舊寺塵慮偶然空
  宿萬山觀六言四首
  詞客初停塵鞅錬師相約樓居赤日正過林樾好風時到庭除
  石磴盤廽九折山房小結三間酷暑因風盡掃道心與鶴俱閒
  燈影半冉冉罏薫一炷亭亭多病思投白社老人為說丹經
  一灘殾東去滿空月色西流但覺夢逰塵外不知身宿山頭
  飲萬山觀東明樓贈道庸都紀
  五月髙樓暑氣凉捲簾山色動晴光病來喜服烏蛇酒睡起頻添寳鴨香堆案道經翻蕋笈繞梁仙樂奏雲簧何時解綬歸林下許借閒雲宿半牀
  宗家貢士廸請詩送其友人還淛
  見君㡬日送君歸梅雨紛紛濕苧衣來喜客舟重返淛去驚鄉語半從徽石榴庭院黄蜂入水稻田塍白鷺飛攬勝他時還有約莫辭尊酒蹔相違
  題于文逺山水小景
  望中疑是富登山只欠危亭著樹間記得摩厓看石篆小舟曽泊相湖灣
  道庸都紀城市山林巻次韻
  上逼青霄下瞰城來逰何必羡登瀛風前不動旌幢影雲外時聞杵臼殾盟狎海鷗機漸了夢囬蕉鹿世空驚丹房何日全相借慰我吟身太瘦生
  范蠡歸湖圖為師魯姪題
  萬頃湖光足釣絲濟川功了乞歸時安流不用施篙楫斂手舷頭任所之
  雲嵐山汪王墓
  六州已罷新開府千載誰思舊使君只有雲嵐橋下路行人能指越公墳
  歙北有山曰飛布甚竒山下江氏世居之山舊有主簿廟以結兵禦冦之功而江氏實主其祀今江氏之老曰嗣器其家以殷實徙京師從子韶入為京學生嘗及見予予過歙欲訪江氏適以疾不果賦此寄之
  一峯髙聳碧嶙峋一族相延㡬百春廟守甘棠思歙簿家傳喬木自江人幸瞻日月分餘照漸覺詩書起後塵多病未酧鷄黍約不辭題句託雙鱗
  宗姪貢士式之求詩夀岩鎮方翁七十
  七十年來氣尚豪紅顔如畫映霜毛佳辰滿醸山中秫晚嵗曽餐海上桃童子喜提如意舞老人光並少㣲髙親朋欲助長生頌為染宣城玉兎毫
  觀槐塘逺祖宋丞相文清公明良慶㑹巻次王而勉太守韻
  丞相勲名重斗南講帷曽說舊師甘一時奏劄多忠諌百世賡歌繼美談秦律乍除聞板蕩孔牆中壊得肜戡後生景行無窮意斂手臨風讀再三
  再觀丞相奏議復次前韻
  廟謨惟欲保東南㡬許忠言主未甘分鎮獨餘唐未議徙戎誰說晉清談傳家素節推楊震去國髙風憶孔戡留取百年遺䕃在當門槐幄尚成三
  寄進士金溪尹黄碩夫
  黄氏世居歙之譚渡在唐貞元中有孝子芮嘗被褒詔樹其里為貞節坊子孫蕃盛至今碩夫其後也近領新除便道過歙予甚欲一拜孝子之祠而賀碩夫坐以瘍痱莫能如志因成近體一律奉寄
  百年譚渡水殾長一郡猶傳孝子黄不為病軀親藥餌定瞻遺像設椒漿雲礽又見承新龍父老仍思立舊坊坐想晝逰真得意青山喬木縂生光
  題汪思恭松蘿書屋
  飽看青山讀古書無人能識市中儒朝朝賣藥歸來晩留得芸香辟蠧魚
  松蘿門下築書臺滿架牙籖一逕苔常有新詩生眼不知山色近人來
  王孫瀟洒皂綸巾獨起髙軒出市塵見說年來書更熟門前常有問竒人
  秘府圖書閲半交故園松菊可全抛何時更約開新社與子山中共結茅
  雨後與克儉弟聫句
  細雨生凉一院風【篁墩】幽情多在小齋東草分秀色沿堦緑【梧岡】葵吐秋花拂座紅睡起焚香初謝客【篁墩】吟餘思茗漫呼童隔林誰奏笙歌沸【梧岡】預喜山城樂嵗豐【篁墩】
  題畫
  墟落莫烟相望板橋春漲初平未放漁家艇子疑聞塔院鐘聲
  七月神㑹飲福
  金風初動月當申蕭鼔山堂樂賽神眼光隂真過客坐中人物半姻親語因随俗多成笑酒到忘懐不記巡相好不堪相别處明年應憶宦逰人
  卜筭子【題汪汝温便面】
  草長沙露尖風急波生縐兩箇漁郎任意行不問誰先後 綸竿腥乍收飯甑香初透囬首相呼好放船正是潮生
  拜慶千秋節敬賦
  山城侵曉設行宫禮慶千秋萬國同新學定期随日長睿心元自與天通前星位正龍樓北南極光躔鶴禁東慙愧授經無寸補四年空立御香中
  盆蓮盛開飲中贈潘玉汝王廷璧戴廷器三秀才
  盆池花照粉牆東不數峯頭十丈紅雅韻獨超塵外新妝初試月奩中底湏瑞露分金掌共取清香注碧筒良㑹一時真不偶擬開佳兆為諸公
  浪淘沙【八月九日早至南山菴】
  沙口繫蘭橈初退溪潮石成山路樹成橋又見一畨新稻熟猶未趨朝 野寺晚鐘敲殾到書巢此身何日伴漁樵少答君恩尋舊隐細和山謡
  贈泰塘畫魚程翁希明
  疊嶂如城水滿川門前喬木翠參天路人來徃能相指文獻傳家㡬百年
  爱魚何羡古濠梁畫出羣魚趣更長正欲垂綸尋釣隐何時相約水雲鄉
  中秋開宴南山宗賢畢集燕後閒歩墳菴水次偶成贈同行諸君子
  初向南山見月圎笑談相對欲忘眠他鄉每嵗思千里好友今宵共一筵人影漸分山寺側蛩殾多近石梁邊眼前又作朝天計同歩沙頭在㡬年
  題汪道全愛萱堂
  阿母生兒今已老少年曽佩宜男草阿兒念母心無涯北堂逺種忘憂花爱母如花願花茂長向花前祝眉夀酒盞時聞花送香舞衣欲共花争秀我心正復與子同一曲薫風歌繞叢爱母何年心始惬霜鬢重看緑如葉祖保去嵗八月二十五日亡于姑蘇暫寄僧舍歸瘞南山今一年矣其母忽於箧中得見舊佩香囊慟不能忍並楮錢焚其瘞處輒賦五十六字志予之悲
  去秋今日寄僧房淚灑西風裂寸腸塜上已澆新麥飯箧中猶見舊香囊五年父子縁何短萬里關山恨更長㝡是不堪懐抱處夢魂時到枕幃旁
  心逺軒為方景茂賦
  結屋西城下幽人自不羣道情閒共鶴詩思淡随雲與客觀朝槿呼童炷夕薫不知門外路車馬日紛紛閏八月二十七日早送何侍御至陽山寺
  豸冠前日下山城雙斾匆匆又出行金氣作霜天九月法星随斗夜三更青圍川陸知途險黄入郊原喜歳成山寺相違還有約栢臺髙處聴蜚殾
  歸途有作
  為送行臺出縣門不辭携酒到山根竹隂正入支公寺樹色遥連主簿村潮嚙新沙知廢路水舂機碓隔荒垣望中一簇峯巒秀問是鄉名古夹源
  題貴溪程原宗人濯纓亭
  洗耳常思古逸民小亭閒傍緑楊津能收楚澤歌中趣不惹長安陌上塵觸目鳶魚千古在忘機鷗鷺一時馴何年解綬遥相訪同試淵明漉酒巾
  送貴溪宗人世熈㑹譜西歸
  貴溪溪上舊程源百世宗盟此一畨祖廟已通昭穆序客途何惮徃來煩雲山雨後丹青出霜葉風前錦繡翻他日相期定何所碧霄千里看鵬騫
  徳興瀘口程氏青雲橋為貢士崧乃尊賦
  瀘口之木髙參天瀘口之水青如烟主人有功能濟川長橋倐起何蜿蜒眼中突兀見竒事觀者紛紛若鱗次新製寕湏玉蝀名華榱髙揭青雲字主人系出篁墩房銀青金紫相輝光有家住近鳳凰里一子矯如孤鳳翔秋桂初分廣寒殿宫花擬入瓊林宴門前正起世科坊綽楔巍巍兩堪羡主人白頭樂有餘看子平歩青雲衢駟馬髙車自兹始傍人不用誇相如
  夀汪處士
  汪氏世居婺源大坂有名希聖者尤以徳善聞今年夀登七十九月十二日其誕辰也其子英館于歙槐塘程氏因予族姪淵求予詩
  明明丹頬映華顛淅淅金風拂夀筵清向客來茶當酒嚴於家教筆為田東籬賞記前三日西伯徵期後十年遥望芙蓉秋色裏仙人應有鶴書傳
  贈程瑎
  婺源種徳坊程氏出宋翰林待詔之後世以醫鳴至國朝中書舍人禮部貟外郎思温先生益顯先生孫瑎好學能書為里塾師以予有同姓之雅數求予詩賦三絶以贈之
  曽到星源種徳坊紫苔春雨上君堂活人當日功多少門外長聞橘井香
  尊翁曽是鳳池人六輦時巡敢爱身聞說贈官并録後中興天子勸忠頻
  文采風流入壮年名門當見後昆賢紫陽正是君同里莫為傍人草太
  題楚英宗人夀萱圖
  浮梁東山宗姪太學上舍楚英有母方孺人年将八十請予弟克儉作萱花圖持歸為夀并請予侑之以詩
  北堂五月薫風長萱草花開金鳳香兒郎再拜獻春酒花氣欲透斑斕裳北堂十月霜囬日萱草根盤蟄龍宻一笑當筵指舊叢舉頭誤認丹青筆老人八十真如仙朱顔若共花争妍願期百嵗根無恙一度花開勝一年
  寄貴溪致政髙都憲
  出處無心似白雲一身髙潔四方聞誅茅喜近張良宅諌草驚傳陸贄文天上故人應漸少山中新社約誰分雙魚無限傾情處番水東流未足云
  約歐陽令君登髙
  秋滿南山菊正黄又驚明日是重陽賢侯久訂龍山約不似隣封簿領忙
  預向家園拂徑苔令君相約此登臺湏知不是尋常出併作郊原問稼來
  題汪儀鳳墨梅
  春意花先覺冰威力自禁漫夸三昧手誰識嵗寒心
  題畫
  翠篠姢姢古木秋山林復網羅憂随時飲啄随枝宿莫向西風嘆白頭
  題歐陽令君所蔵畫魚
  當今冩魚誰第一安福劉郎募儔匹父子同為供奉官等閒不下丹青筆劉郎冩魚如冩人想像天機精入神雲雷慘澹真宰戚波濤洶湧陽侯嗔令君何從得此軸咫尺江鄉奪人目鼔鬛揚鬐勢欲飛金甲光芒三十六渚蒲水荇交沄沄浪花滚雪腥風聞變生頭角在俄頃鰕羣鱔隊空紛紜濠上老人不可作與魚相忘識魚樂劉郎此趣堪敵之坐使龍門在髙閣君家子姓能讀書釣鰲有日光門閭手分銅符佩金紫定應不愧劉郎魚
  夀仁里宗人景華時㑹統宗譜
  譜刻初成不世珍夀筵遥動滿堂春相門根柢瞻喬木仁里光隂祝大椿晩福漸看周甲子仙方何用守庚申持觴伐鼔從今始莫愧康衢古逸民
  滿江紅【南山道中晚秋】
  九月南山猶未覺園林秋意無逺近丹楓黄葉翻成佳麗風外磬聲知有寺雲中犬吠疑無地見孤峯淡淡掃蛾眉當空際 脩竹裏柴門閉古木下漁舟繫更牛背兩兩兒童相戯素練揺江明一鷺黄雲漫隴飛雙雉喜農家細麥早纎纎青如罽
  輓洪太守夫人
  聞訃驚相怛名門失女宗子成新進士家出舊司農絃斷傷琴意塵生暗鏡容不堪埋玉處風木正鳴冬夢兆曽炊臼形傷見藁砧菊松思共老霜雪遽先侵不待宜人誥無慚列女箴生芻嘆莫奠寒日動哀吟
  木蘭花幔【贈通守婁公致政還鄉有序】
  通守南海婁公以練達之才醇實之學佐徽郡六年年方六十乃不謀之家庭不告之寮寀以致政請於行臺命下人不及知由是寓公士夫與其部民莫不悵然有攀轅卧轍之情無所施矣太守太原王公推府嘉禾陳公樂與共政而不忍於别授簡於予予徽人既髙公恬退之節而又以不得終預循良之澤為歉也乃填一闋用備驪駒之奏駕言遄邁情見乎辭
  喜年方耳順何遽爾賦歸田想十載紅塵題輿佐岳連宵清夢先到林泉抽身急流而退任攀轅無計可留延萬里蓬瀛身近一州父老情牽 故園松菊正依然晚景樂無邊看滿載圖書芸霏别舸傾城冠盖雲擁離筵酌盃起為公夀問㡬人舒巻似公賢海上耆英㑹啓日邊循吏名傳
  筠静讀詩為山斗族孫天相作
  山斗族孫有天相者質美而好學嘗題其蔵修之所曰筠静讀予嘉其有志於學也賦一律勉之
  少年勤學慕三餘玉立亭亭衆不如擊節常歌君子操閉門時誦太書光囬夜榻親螢火香滿晨辟蠧魚萬巻可開湏努力河南家世本宗儒
  陪歐陽令君奠故宋尚書金忠肅公墓并立石表
  桂漿三奠隴雲寒共識賢侯此意難泉下屢更新嵗月人間誰問古衣冠青山再下樵蘇禁白石重将姓字刋擬有頌聲傳故事無邊光彩動林巒
  寄題婺源沙陽宗家二書院
  予㑹譜於南山婺源沙陽宗人有用泰者自言其九世祖堯彩府君常創梓源青山兩書院以教其族其後兩子聫中貢補事載家乘今書院廢已久用泰盖有復興之志其歸也并求予言因作古詩一章畀之
  泠泠梓水源鬱鬱青山趾中有兩書堂如鵠東西峙為問作者誰吾宗有先子當其全盛時紛紛集多士誦出林樾燈火照墟里固将希聖賢豈獨事青紫兩雛得聫升家譽亦騰起自從兵革來家業已中燬人民嗟久非山川幸良是雲礽今復興白日盛桑梓昻昻用泰君志可延世美朅来南山中相從訂家史分沙陽房源共篁墩祀乃知文慶深流澤耿未已堂構非侈觀詩書乃末技紹述或有託爾祖為不死勉㫋君後人蔵修自兹始野錢窮一巵山行費雙履
  婺源環溪程氏一樂堂
  堂上何人専一樂華扁濃書照林壑再世彌甥得考亭千年譜系通伊洛家學淵源有自來固應子弟非凡材三時不違甘㫖入連枝有合荆花開此意寕知軒冕重家政成時亦堪頌静閲遺編師古人前有君陳後張仲五嶺巍巍髙入天婺水汨汨東成川故家想像三歎息因風為賦名堂篇
  題吴愷舉人春草
  習習風初度萋萋緑正匀誰将方寸地散作十分春
  題文富姪萱花
  一色春難老雙親未白頭髙堂相對處日日可忘憂
  新墟吴亞卿先生哀輓二首
  早辭鍾鼎樂丘園盛福完名衆所尊星象忽驚前夕變耆英今復㡬人存廟堂擬下哀榮詔林壑空留杖履痕縂道慶源流不盡一經傳子又傳孫
  不覩光儀嵗月侵上堂瞻拜此情深坐中屢說通家義老去猶多體國心朝野勲名終烜赫山川靈氣忽銷沉無由執紼東風裏西望新墟思不禁
  題萬山深處樓
  宗人文善家住山斗有樓曰萬山深處嘗丐予詩予觀余忠宣公故有此作不知其與某氏也追和一律誠不自量然借重之意則有在耳
  疊嶂層巒東復西水源窮處結岩棲捲簾斗柄光臨座記路桃花挿滿堤境逼衡陽無鴈過峯多巫峡有猿啼裹糧何日尋幽去却倚危䦨續舊題
  夀南山長老性空頌并序
  南山寺者先尚書少保襄毅公之墳菴也長老性空行年六十性質樸而喜勤苦家生子恵净禮之為師兹嵗之冬十月二日實性空始生之辰恵净作夀星圖以夀之而請予一言予觀夀星在天為長庚在地為後彫難老之木在鳥獸為鶴為為鹿為猿在老氏為僊在釋氏為無量夀佛恵净之愛其師可謂篤矣予因為下一轉語識者見之幸無以予為儒名而墨行者哉
  我聞西方極樂囿獲登彼岸真非偶三千大千諸佛子中有一人無量夀佛言我教本寂滅有不是無無是有汝夀無量何以故一㸃光明終不朽光明一㸃有明暗白牛便向恒河走無量夀者合掌言我今不净亦不垢跏趺坐閲人間世不用寒山竹笤箒南山長老有性空五藴一生能自守南山有石解㸃頭試與對之相夘酉針頭之性空不空大笑一聲獅子吼我觀性空老不衰本來面目無妍醜朝暮一盂脱粟飯五味筵中不挂口春冬一領百衲衣五色塲中無掣肘性空爾能不空性六十年光不為久無量夀者誦一聲甲了還丁子還丑燈燈相續不空過永作南山住山叟我今已作逃襌客問爾啞禅能答否無無無量亦無夀白蓮社中桑落酒無量夀佛何有哉勸爾波羅飲三斗
  大雪至南山菴
  今年大雪勝北州一夜五尺方始休擔夫踏路没雙脛老衲開門餘一頭眼迷茫失山色耳邊清冽聞溪流青青惟有澗傍檜勁氣猶堪囬萬牛
  冬至縣中行慶賀禮
  聖誕才過至日來禮成遥賀兩叨陪鑾輿恍接清光近譙鼓頻催曙色開萬夀喜從天上祝一陽初自地中囬雲占鄉國應多瑞擬上城東百尺臺
  元日
  松檟情深懶問途又從鄉國飲屠蘇時名浪比來儀鳳薄孝思同返哺烏四十頭顱驚隔嵗五千文字愧今吾承平一飯皆君賜遥望星杓禮帝都
  人日喜晴
  六日雨兼雪今晨忽放晴風吹群沴散日射四山明喜卜民生遂恭惟世道亨正尋詩紀勝簷鵲送新聲
  㸃綘唇【元夕大雨】
  滿意鰲山一天星月交相射春霖無藉誤却千金夜院落沉沉坐看燈花謝情難寫佳期再也湏問天公借
  新嵗大雪用元日韻
  㡬處青山失舊途一宵寒氣薄流蘇離羣色亂沙頭鷺争食飢喧屋上烏隴麥㢘纎如妬客庭梅清瘦欲慚吾近臣喜遇正元瑞擬頌豐年逹上都
  謝鄉飲分席
  喜雨傳鄉飲心知勝昔年笙鏞疑隔座爼豆幸分筵禮覺周文備仁思舜化延荷恩慚未報何日賦歸田
  小詩六絶寄黟縣汪令君
  縣組遥持入萬山棠隂俄覺頌聲間直應小試牛刀手鵷鷺終歸玉笋班  右一奉贈
  售文寕足買山錢多幸隣封受許田何日解簮歸栗里相随遺老頌豐年  右二謝青目寄荘
  分恵霜罌手自開便驚春色逼人來箋題重有麻姑字添作髙堂獻夀杯  右三謝恵麻姑酒
  蕭蕭門巷駐官軺幾日春泥雪半消壺馬酒籌勞欵坐欲将風致寫生綃  右四謝過訪
  華扁煩君逺寄将溪藤猶帶墨花香行人拭目知多少蓬蓽從今倍有光  右五謝恵及第坊三大字秋水遥添一丈強朝天相趂理行装春霖如此難為别咫尺黟川萬里長  右六阻雨不得詣謝
  成化十九年二月一日浦口與王文明太守諸公别
  冠盖追随出練江山花盈路酒盈缸早歸肯負王孫草遲去終懐父母邦蹔補一畨鰲禁直愁聴三疊渭城腔寸心亦與諸賢共廊廟江湖兩未降
  贈淳安丁尹錬【丁嘗主教白鹿洞】
  白鹿重開講院基多君曽此服遺規學分朱陸心能辨跡比龔黄事可知客路盃長留坐久隣封情厚發船遲青溪坊下人行處他日來看徳政碑
  舟次富陽登陸有感
  帆檣蹔泊暮江邊輿馬重過舊縣前十口提携皆骨肉一春盤折㡬山川潮生潮落無終古人去人來似隔年道左韶光能慰客菜花桃萼兩依然









  篁墩文集巻七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七十二   明 程敏政 撰詩
  閻文振方伯王景端都閫諸公邀餞靈隠寺
  錢塘門外日初紅萬頃湖光一鏡空白塔蒼松山向背畫船垂桞路西東放生字認唐遺碣行在名傳宋故宫弔古有情詩不逮一林啼鳥自春風
  飛來峰下舊祗園勝覽平生第一畨方丈雲深疑伏虎洞門風冷罷呼猿天開畫史丹青筆水雜遊人語笑喧相對東皇須盡醉一時那得聚髙軒
  偃蓋松間載酒行才驚飄泊過清明五年别向兹山㑹兩月春無此日晴石古誰參圓澤偈井湮猶帶葛洪名酒酣又是分携處情比江潮晩未平
  胡文恭僉憲邀遊西湖次張天錫湖船舊韻
  湖上來尋一日歡春風消得旅懷寛玉壺載酒隨山住銀甲彈箏隔水看花雨上瞻三竺逺松雲髙拂兩峰寒忘情潦倒沙鷗社相好平生幾豸冠
  馬嵬八景次韻為閻方伯賦
  槐里西來一故城亂離曾列幾屯營千家已託英雄庇百戰誰爭豎子名夕照有情山戍改東流無限野塘平關中此日今蕃盛贏得荒基蔓草生 右馬嵬故壘不思初政戮家姬坐遣胡雛犯洛師野鹿已招三鎮亂青螺剛濟一身危冰消珠翠汗新壤雲暗金湯失舊貲萬古持盈堪作戒開元全盛幾多時 右楊妃荒塚誰從坡下鑿重淵觱沸開成兩玉泉根蝕雲蘿常脉脉影風篠共涓涓旱時幾藉龍功普跑處疑存虎跡圓能遣菜根滋味好千金一㰱敢爭妍 右地湧雙泉玉趾青毛遍石田名傳豐本自何年生憐蔬甲踰兼味日課園丁獲幾錢星列一籩春薦廟雨翻雙剪夜登筵品供十八思賢輔肉食令人倍赧然 右園栽叢韭勝地猶存姓屢更淡烟荒草沒秋城主家西逐秦雲散僧錫東隨渭水傾天靳寳花誰伏虎枝空仙李不聞鶯惟餘一片長安月夜夜相臨似有情 右金城古跡寳坊髙處地幽偏鐘響常疑落半天旅次喚醒塵土夢上方驚散海雲眠紗籠客誚非時飯錫杖僧開午夜禪看院鶴鳴如應答一聲聲出薜蘿烟 右寳刹晨鐘萋萋芳草綠如烟鳥外長空澹欲連路闢裙腰時隠隠風翻書帶亦芊芊川光逺襯桃如笑野色平分桞未眠南浦一畨春又别王孫歸興繞吟邊 右西原春意社公祠處百家同疊鼓鳴簫爼豆豐千載力田嘉漢詔六經敦本說豳風雞鳴犬吠聞宵警女饁男耕畢歲功無吏索錢官稅足相逢莫放酒杯空 右南畝秋成左時翊大參約出清波門飲石屋寺遂至水籥烟霞二祠次李若虚憲副韻四首
  山行隨處酒旗斜風逼輕隂水漾沙抱岫嵐光疑失路出牆春色喜逢花武林佳勝當三月文苑風流㑹一家此别相思重廻首迢迢清夢隔京華
  何代龍潛屋後峰塹崖穿破碧重重風雲變化應難測頭角崢嶸豈易逢新度開山祗樹繞舊遊題字薜蘿封竒觀一日忘歸晩側耳髙城已暮鐘
  何處令人俗可醫偶穿脩竹赴幽期水從鬼窟鳴雙玉山自靈峰轉一枝便覺管聲涴耳共隨猿鳥立移時顚崖象石常相近幻色潮音兩鬬竒
  入山無處覓新茶深洞翻疑散寶花何代神功初闢地一時僧梵偶成家上方坐見潮生浦歸路誰看樹隔霞春盡江南驚暴熱擬將紈扇拂輕紗
  鍾馗騎驢圖為周可大憲使賦
  隂風蕭蕭吹髪寒老馗夜踏山雨殘恨生不作中執法誓死肯負唐衣冠驪山梦破一回首上帝毋煩六丁走魑魅都歸鞭䇿中嬴得騎驢袖雙手
  歙西許良慶自號松谷相㑹武林求予詩
  歙西有佳境老翠薄青㝠力受風霜飽心知歲月經竹梅同晩節蒲栁媿先零何日開新社相隨共斸苓
  陳徳脩太守自金華寄雪窩詩索和
  蕞爾無餘地翛然絶㸃塵間情眞却掃爽氣欲侵人晝逈雲生座宵空月照隣為言公暇日誰與和陽春張廷芳李若虛二憲副及江廷諸憲僉約遊西湖左時翊大參後至得聨句十首時成化癸夘三月三日也
  東風吹雨下湖船【程】良㑹今朝豈偶然【江】烟景可人非為酒【張】春光隨地不論錢【李】數聲啼鳥蘇堤外【左】幾樹垂楊岳廟前【程】滿眼詩情吟不盡【江】孤山祠下酹三賢【張】
  烟景霏霏入暮春【江】賞春多是宦遊人【張】野鳬狎客隨舟逺【李】江燕穿花送酒頻【左】雅㑹不須歌舞溷【程】竒觀絶勝畫圖新【江】六橋過盡重回首【張】乆駐湖邊我未嗔【李】
  十里湖山入望遥【張】可堪野色故人撩【李】樓臺隠顯午烟淡【左】鵝鴨浮沉春水嬌【程】撫景無詩憐我拙【江】追歡有樂是誰招【張】東風更有重來日【李】莫待濃隂翳斷橋【左 時有小舟載二歌童故詩及之】
  來徃遊人不避舟【李】鏡天空闊雨初收【左】桃花向我如相笑【程】竹葉浮君可自由【江】山外有山深見寺【張】客邊逢客一登樓【李】唱酬遮莫歸鴉盡【左】三竺峰前更小留【程】
  公家事了獨來遲【左】一笑相尋本有期【程】湖上風光春最好【江】雨中詩景晩尤竒【張】隣舟愛客供鮮鯽【李】古寺尋僧問紫芝【左】多謝故人頻餉我【程】可堪明日又分岐【江】
  山當佳處啓船扉【程】喚酒催詩思欲飛【江】狼藉醉中長短句【張】䦨春後裌綿衣【李】忘機鷗鷺隨冠蓋【左】浪跡鵷鸞負蕨薇【程】後㑹未涯情未已【江】恨中誰道故人稀【張】
  西湖春水暖溶溶【江】美景佳賔豈易逢【張】遊到南屏船駐乆【李】坐忘東道酒行重【左】髙城迢逓烟鐘晚【程】逺浦參差雨樹濃【江】劇飲不須修禊事【張】㑹稽何地覓遺蹤【李】
  主客同舟西復東【張】花邊烟雨栁邊風【李】謫仙先我詩層出【左】禊飲憑誰酒易空【程】青雀渡頭春樹暗【江】白鷗沙外晩潮通【張】相看此地情無極【李】弔古還尋放鶴翁【左】
  湖上風烟三月三【李】湖中新水逺拖藍【左】風流再續蘭亭後【程】文物誰當北斗南【江】林外鳥驚人語亂花前春共客情酣【李】乘時張弛非沈湎【左】紀勝無才却自慚【程】維舟重憩藕花居【左】湖水湖山故惱予【程】紗帽不妨風外側【江】塵襟都向雨中舒【張】滿天暝色催詩急【李】繞座春光入醉餘【左】遊倦莫愁歸路逺【程】湧金門外有輕輿【江】
  景範為武林施秀才賦
  徃哲去已逺遺範存典冊居然山斗尊景仰斯有獲多君淛西彦掲榜示鞭䇿一善思服膺微言亦探索持循茍弗已漸可窺道脉或堪鳳騰咮何止鵬奮翮云為一愆期名實坐難核悠悠聖狂分忽忽天壤隔勉哉好徳人毋遣中道畫希顔與學孔千載後賢責
  與閻方伯飲紫陽菴次韻
  一縷茶烟濕未消幾梯雲路暗通橋濤頭盛擁鴟夷怒亭上清留野鶴標病目臨風常帶纈弊裘經雨半成潮重來便擬非生客徑揖山靈不待邀
  程氏三節婦詩【族姪泰孫尾舟求賦】
  一節已云寡聫芳良獨難偉哉程氏婦挺此三琅玕朅從夫子亡矢死為孤鸞梯也謝膏沭姒也捐羅紈空閨窅無人號慟摧腸肝庭烏助其哀比隣輟其餐撫嬰尚自苦獨處尤悲酸人生幾何時日月如流丸長者遂白頭少者顔凋殘不見昊天廣但覺春風寒乃知帝降衷本固不可刓滔滔東逝水足與回狂瀾願言冠屨子勿作偷生安如此巾幗人輸彼一寸丹長令天地間凛凛節操完我非劉更生聞之坐長歎誰當傳列女千載名弗刋
  劉廷訊方伯諸公邀飲紫薇樓次舊韻
  登臨談笑總材雄興入蒼茫四座同潮落宋元興廢外山分吳越有無中一方屏翰遵周制萬里梯航念禹功醉倚危䦨還縱目數行征鴈逐南風
  與時翊大參若虚憲副同至勝果寺欲尋宋宫遺址雨不克往
  出城何處可消閒寳刹巍巍紫翠間下界路尋松杪入上方人自霧中還女牆半鎖雲千疊御沼平分水一灣不盡登臨懷古意誰教春雨斷空山
  武林寫竹裴生奭求晩翠詩
  萬紫千紅不奈看有名誰可結詩壇惟餘筆下翛翛竹解與幽人閱歲寒
  閻方伯為予言藩省門對吳山有白鷺羣飛朝去暮來日以為常因識以詩且將繪圖以傳遂次韻一首
  侵曉來從杜若洲晩風吹過紫薇樓水田漠漠翻晴雪塵海茫茫㸃白漚終日徃還如有約隨時啄宿本無求清班髙處君曾立未許吳山得乆留
  呈致政大理仁和夏公【公嘗主孤山書院先人同年也】
  風流逋老舊林居見說曾停長者車釋子仙翁憑結社水經山志亦成書笙歌懶逐遊人後院落初更野火餘獨有問竒船誤入時從湖口訪樵漁
  簡劉竹東
  甚欲與邦彦諸君子尋湖上一日之樂徃徃為藩臬貴人所先弗克遂戱成一律奉簡幸不惜倚歌之調北歸把翫庶豁我塵慮之萬一乎
  東風日日綺羅筵失結詩家冷淡緣呵卒行慚松下道伶童聲涴磵中泉沙鷗野鳥渾相避岸草汀花亦自憐孤負湖山好春色向君思覔卧遊篇
  贈嘉興王景福通判【景福予鄉人考銓士首選】
  吏部文章第一人奉天門下拜恩新家藏徽國遺書滿郡與宣公舊宅隣屬縣迎人來畫舫監州行事等朱輪因君相慶還相屬不負平生在澤民
  雙夀為刑部劉廷臣郎中賦【時以讞獄㑹姑蘇】
  髙堂二老面如丹同一生申世更難仙授遐齡書付鶴帝頒殊寵誥迴鸞喬松未覺年華老萱革能禁雪意寒持節平刑誇令子過家稱慶有餘歡
  題禮部吕秉之郎中畫冊
  衡門俯寒江隠隠脩竹下鼔櫂問竒人扁舟快於馬危山聳如人絶壑下如阱居然垂釣翁相呼不相應涼宵萬籟息明月流天中放舟出浦口仰面承江風雲浮天外峯烟斷江頭樹倚岸得綸竿漁家不知處
  題無錫華文君便面圖詩後
  當時交契滿清朝離合難禁歲月遥重續舊題無限思一燈殘雨宿長橋
  飲虎丘舟中呈致政祝大參顧憲副及受封王太史
  客裏春將暮乘閒上虎丘飲便荷葉盞坐愛木蘭舟倚棹聞啼鳥鳴簫動狎鷗幸陪諸老至不是少年遊
  楓橋送别圖追賦送劉汝器太守
  楓橋岸側雞亂鳴楓橋水邊舟欲行老稚歡呼吏人擁云是劉侯朝帝京劉侯愛民如赤子三歲大朝今歲始循良定作好諸侯清白曾夸真御史楓橋之水來吳江劉侯惠澤如水長王程有期不可挽起舞再進黄金觴明年二月春滿野一路垂楊翠堪把焚香結綵預相期還向楓橋候車馬
  讀大司馬三原王公奏議
  三復華編思不禁愛君憂國慮何深忠言如出宣公手慟哭誰知賈誼心名字直應髙北斗文章寧止重南金何時詔許歸黄閣坐遣蒼生得傅霖
  追和虞道園石湖治平寺詩韻
  假宿胥門驛竹扉常反關時登屋角樓望見吳中山居然石湖里隠映如一寰繁華乆銷歇流水空潺湲聞說古郊臺猶存蘭若間無由䇿杖入借此半日閒孤懷坐成晩浮雲自東還
  石湖治平寺故有道園學士之作蕭海釣給事過而和之以貽趙仲輝承事仲輝間持以屬予乆無以應也晩春兩霽登姑蘇樓逺眺勉賦一首
  題洞庭吳鳴翰秀才東峯巻
  日出峯上紅水繞峯下碧中有藏修人心期謝安石
  四仙圖為栗之題
  不見升天翼冷然解御風當時觀水趣可與仲尼同七賢何代士同作過關人或是逃名者聯翩起避秦東海如清淺蟠桃更熟無誰於天際路飛舄見雙鳬仙奕心難靜經年事手談倚門千古恨誰似爛柯憨
  郭忠恕雪霽江行圖為沈啓南題
  蜀山曉起雪大晴蜀江早有商船行前牽百丈後催舵欲動不動難為情兩舷相依若弟兄雪後無風江水平古來川貨甲天下爾中何物皆充盈一舟繫尾大於瓦蕩漾不敢相先爭有時遇險即分載主者自解操竒贏長年三老各守職翹首疑聞呼嘯聲紛紛逺樹霧中出㸃㸃玉峯天外明櫂郎呵凍相偶語隔岸恐是夷陵城大灘小灘難悉數自出兩川今幾程嗟哉逺道亦良苦鹽井有戒何相輕披圖一見肌上粟凛然朔氣生簷楹摩挲乆之意乃定何人方寸勞經營素縑半幅不盈尺云是東都狂郭生宣和天子愛書畫親與印識題其名一朝桑海忽遭變内局委棄隨榛荆郭生惟餘比干畫猶幸不燬南來兵奎章學士子山子獻納曾傾葵藿誠爾來二百有餘歲屈指春秋凡幾更不知此本尚在否撫巻益覺心怦怦石田沈君最博雅重購所得人皆驚裝潢完好無璺裂入手坐見增光榮郭生斯圖乃其一餘者徃徃皆精英題詩有暇或臨掃也以丹青吳下鳴聞君家住湖水側青山古木相迴縈何時倚櫂一尋訪君當倒屣來相迎翩然坐我竹窗下石鼎細呼春茗烹揮童開奩取巻軸甲唐乙宋聊相評旁人定誚太古癖塵襟且擬氷壺清却愁玩物犯祖戒未敢先輸他日盟啓南此畫題者已多不容復贊獨記在宋元史局時嘗見巙子山進郭忠恕比干圖事題者偶未之及爰緝成篇聞啓南家藏多古畫法書甚欲一觀之因復自念啜茶觀畫皆先世所遜謝未諳者不覺惕然為之中沮更俟商確云
  結草庵與黄二宣飲
  厭見敲篷雨來尋結草庵土峯新鷲嶺石澗小龍潭路繞蔬畦外城當竹院南客懷消不盡一飯聽吾談
  龔廷臣許刻圖書不至詩以促之
  竹風清處只題詩一寸并刀不浪施能事自應難受逼知音寜肯亦相辭新形活動盤蒼紐古篆横斜度赤絲從此文房知借重泊舟相待已多時
  夏太常竹為劉太守題
  平生最愛文湖州揮毫落紙清秋胷中自有渭川在髙卧直輕千户侯太常亦曾乘五馬風致不在湖州下剪得吳淞水半江頓覺姑蘇紙增價瘦節矯矯虬龍形細葉蕭蕭鸞鳳翎清潭下照不見影爽籟一披如有聲我朝名筆忽到此眼中瀟湘無乃是氷縑欲贈誰可當總說劉侯徳相似劉侯治蘇經五寒挺然可比青琅玕雅操不為雪霜變虚心肯受塵埃干漢室行將召循吏幾見春花逐時媚惟有清風似故人頭白相看不相棄黄鶴山樵為沈蘭坡作小景蘭坡孫啟南求題
  在昔蘭坡翁結屋斷塵鞅俯聽溪閣邃仰眺巖扉敞天機乆已熟真趣可誰賞頗聞黄鶴山樵斧隔林響居然駕小舟來趂夜潮長相對喜忘言欲去愁孤徃揮毫意不極縑素大於掌髙松發天籟哀壑生夏爽撫景尚如昨斯人已黄壤逆旅開畫奩斜陽落書幌髙風邈難扳題詩寄遐想
  書東峯吳鳴翰秀才與王太史顧永州華應城聨句後
  行人一月住姑蘇手閱珠璣興不孤分道正竒知善戰無形山水見佳摹髙楊句法真能續韓孟才名漸可圖頗恨風帆催去速無緣謄藁付奚奴
  戴以徳侍御行臺清節巻
  繞舍森森玉萬竿不知曾歴幾人看一經句曲仙郎手便覺行臺分外寒
  繡衣心性愛霜筠自起新亭作主人公退翛然無一事清風看掃簿書塵
  登金山
  眼中帆影去如飛檻外波光碧四圍南北勝遊皆下此乾坤髙興獨憑危中水品清人骨絶海風聲振客衣張祐有詩誰更續留雲亭畔倚斜暉
  大江中擁一峯孤面面天開海嶽圖黄鵠乆隨拳石化白黿能受老僧呼遺丘漫指青嚢郭劫火猶傳玉帶蘇起向妙髙臺上立朶雲紅處是皇都
  聞熊良佐太守復追餞江口不及詩以寄意
  欲趂潮生早渡江多君投轄意難降已從水上鳴雙櫓莫遂沙頭倒一缸隔岸村雞催午爨留人江燕集風幢不堪咫尺分南北斜日孤舟獨倚窗
  謁董子祠【在鹽運司後】
  江都仍舊地無復漢王臣故宅碑全燬荒園井未湮一言分義利三䇿動天人轉運今祠主相隨奠綠蘋
  題郭守備畫巻
  一尊相樂水雲間曾共轅門一日閒今度逢君江北路只從圖上看青山
  海道守備都閫郭公節制之餘喜事文史予過姑蘇嘗同遊天平諸山樂甚今兹復㑹廣陵酒半出此因賦一詩且以見過江無山可登并博一粲
  賦瓊花時與楊成玉太守鮑栗之同知飲無雙亭作
  仙姬謫墮偶成叢江北淮南淑氣通天上有容争玉雪人間無地著青紅野塘逼路魚吹絮古廟依林鳥喚風不盡閒花傾國恨蕪城斜日舊離宮
  飲總漕平江伯陳公園
  元戎能武更能文新起園亭自不羣塵裏烟霞惟此見胷中丘壑許誰分投壺散坐隨花影草帖臨池傍水雲幸我暫來仍暫去不辭觴詠到斜曛
  徐都憲新奉勅至淮上以詩賀之
  烏府誰堪衆論諧多君宜進大夫階舊班寵澤均三輔新詔提封盡兩淮擬見清霜消酷暑可憐平地走陰霾宇中屈指觀風使㑹遣功名愜壯懷
  題淮人史孟哲所藏趙仲穆蘭
  墨池誰解返香魂淡葉疎花古意存霅水風流湘水怨不知同是舊王孫
  題增光前人巻
  故平江侯陳恭襄公以漕運功廟食于淮今上皇帝特輟其孫征蠻將軍總代其兵下勅褒之淮人大説由是進士曲陽令畢玉廷璽擿勅中增光前人之語為巻求詠歌之
  東南漕粟如屯雲舳艫千里聲相聞何人轉餉稱第一樓船獨數陳將軍三朝歴歴書勲考撫髀無由起元老寢廟開楚水頭不斷行人薦蘋藻樓船孫子人中龍早從南粤分提封八蠻坐使遵漢法五嶺不復生烟烽一日功成召還闕浩氣如虹面如月臨軒天語十分濃許秉樓船舊時鉞淮陽幕府今㡬年門前喬木髙叅天兵彊食足兩無事謀謨一一皆家傳平生好文不専武清白相承守茅土天教良將輔中興何愧周家世臣虎倉廩不虛國不憂二京相望皆安流殿巖徵入衞天子剖符再見封元侯






  篁墩文集巻七十二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七十三   明 程敏政 撰詩
  思補堂為畢知縣賦
  淮樹何蒼蒼淮流下湯湯水木相荏苒中有君子堂眷彼堂中人意氣如圭璋金榜昔髙㨗花縣方迴翔不願縻好爵幡然歸故鄉閒居二十載鬢髮驚滄浪平生君父心一飯寧敢忘清夢繞庭闕遐思在羮牆孤雲起復止春草萋以長令徳幸加勉桑梓流其芳城東節孝心欝欝遥相望
  都廷美參將之子克讓思以經術自奮求詩為勉
  將門才子樂從儒聞道窮經衆不如棘院英豪堪一戰芸窗辛苦足三餘彎弓不射南山虎走筆將騰北海魚文武一門看世澤他年留待史官書
  題廣人鍾禧所藏蘇東坡親書率子亷傳後
  紫虚閣上㡬丹成杵臼聲殘月自明不是長公詞翰絶世人誰記率生名
  禪榻香銷一穗雲斷縑遺墨喜逢君臨風細認藏書印猶是襄陽米芾文
  飲平江伯清江浦别業中有道院及其大父恭襄公祠堂
  一江如块繞堤青琳館丹房晝不扄樹轉隂中斜作路景逢佳處半開亭魚驚洗硯過沙蕩鶴聽敲碁傍石屏未放客舟仍徙倚舊勲祠畔讀碑銘
  留題表兄林文秀【時為淮隂驛官】
  一官辛苦向淮隂上世猶傳九牧林壯歲功名須努力外家兄弟最關心官河發棹乘春晩驛館挑燈語夜深明日又應分去住天涯相望各霑襟
  大河衛閔恭百户玩韜軒次卞郎中華伯韻
  要將忠赤報皇家手閱兵機鬂未華辨悟公孫非白馬勇思周處戮長蛇曾從老將窺三略不數旁人泥六花當局定知多勝算曉添營竈夜量沙
  知是淮東宿將家賸傳英譽滿京華素書妙指傳黄石紫綬佳祥見赤蛇武隊曉屯新細栁戎衣秋展舊團花太平未可全忘戰珍重夔州磧上沙
  題林良畫
  一鷺閒依翠藻行一禽飛繞綘桃鳴轅門晝靜無矰弋何限春風筆下情
  邀月軒為太河衛千户陳鎧賦【金宗潤太守之親】
  不須燒燭照幽軒夜下空階白露繁開户欲分丹桂影倚䦨思共素娥言旋收灝氣歸佳釀莫放清隂過短垣何羨庾樓髙百尺此中仙興絶塵煩
  題鄉人畢廷馨金臺别意巻
  子向皇都來我向皇都去相見下邳城各誦離筵句子行入家山動我遊子顔驚風吹野水夢逐孤雲還我懷致君憂子遂奉親樂悠悠南北人何時罷行脚
  夀邳州致仕都督韓公八十【總漕揮使廣之父】
  納節歸來二十秋丹心猶在雪盈頭口傳豹略勲名逺身賜龍衣寵眷優夀域擬過周尚父轅門相近漢留侯賢郎接武先諸將新總軍儲十萬舟
  徐州與客夜酌聫句留别馬瞰貢魁
  今夜彭城雨又來燭花影裏一尊開人生聚散紛萍梗前代興亡付刼灰佳㑹幸逢全盛日並遊誰是出群才明朝天北天南恨野水孤雲戯馬臺
  沛縣端午與同行徐敬夫舍人王去私司務趙夢麟主事
  泗上分明古驛亭客舟俄聚水雲汀佳辰幾遇頭將白故舊重逢眼又青闕下起居應賜艾尊前離合笑看萍清時致主身同健莫向東流問獨醒
  歌風臺
  土牆茅屋斷堤垠感慨當年此奉宸廢井獨來提甕女空亭無復打碑人真王業可忘思沛猛士歌應悔狩陳斗酒未窮懷古意夕陽紅處麥粼粼
  有感
  供應紛紛接兩京舳艫千里敢爭衡尚方味說東南美勑使行兼日夜程進果誰陳加爵䟽獻芹圖得愛君名豈知仁聖憂民隠旰食時時減大烹
  醉中和去私一絶
  蒲有香根芥有臺客中佳節掌中杯同來弔古皆豪俊莫問詩才與酒才
  硯瓦溝【在濟寧南其水黒色有碑云宣聖墨池】
  一泉聲出磵長千金猶帶墨痕香源流色正分武刪述功深仰素王湘水有魚還識字滎河無馬復呈祥稽疑欲借圖經看斷港裵迴又夕陽
  濟寧遇周仲瞻黄門夜酌
  夜刻知傳第幾籌誰賔誰主兩淹留雄談秪覺風生席爛醉偏憐月在舟客路西東分濟水離歌長短奏涼州酒中無復驚人句愧見城南太白樓
  望闕里作
  尼山東下欝蒼蒼去路都無百里長何日禮容陳俎豆一宵清夢繞宫牆孔林豈用堪輿說周典應多掌故藏心口自慙還自語進修何日敢升堂
  聞重修孔廟東石憲副
  禮殿輝煌照寢園隆師一代仰宸尊再從海嶽開形勝誰向圖書識道原文獻不須徴杞宋規摹從此陋金元提刑石介人争羡獨著賢勞滿聖門
  寄衍聖公昆弟
  不見王孫已數年毎過東兖即茫然蒹葭自幸陪雙玉葩藻還能值㡬錢良夜有情應下榻薰風無計可停船魚箋一尺憑誰送濟水東流月漸圓
  偶成
  船窗徙倚見殘陽帆影垂流印一方五月畏途心不惱喜看隨處麥登場
  劉阮遇仙圖為提督河道楊克敏通政賦
  眼中風景非塵寰熟視毋乃天台山逈然仙境與世絶斷崖無罅愁躋攀瀑水千尋灑寒雪危峯十二浮烟鬟野渡南通赤城道石橋下鎖清溪灣沉沉一洞截山口恐是天造蓬萊關深行入洞凡幾里雞犬聲喧白雲裏濁水清塵此地分珠宫貝闕中天起芝耳曾聞商調悲松顔不受秦封耻澗邊夾路記行蹤亂挿桃花傍流水西天不敎化人城萬片飛霞散晴綺洞中美人氷雪容星冠玉珮驚游龍長者為姊弱為妹臨風宛若雙芙蓉未識人間有伉儷但覺世外無春冬端居不吟芍藥句蛾眉肯蹙蓮花峰三生有客緣未了不期而遇真竒逢鴈蕩山頭日西沒采藥迷途意荒忽珍禽逸響來繽紛瑶草幽香散蓬勃客子由來阮與劉一一平生有仙骨丹室原稱姹女家藍橋即是神仙窟雙璧相携歸洞房紫衣小隊侍兩旁霓旌翠葆總生色鸞簫鼉皷紛成行供炊擬作胡麻飯合卺先進崑崙觴鮫綃文席琥珀枕百歲寧憂春夜長天潢牛女漫暌隔巫山雲雨何荒唐流年忽忽如奔電偶在山中憶鄉縣請從此别去還來却對桃花重開宴仙凡便覺兩悠悠未盡離觴淚如霰一去如同澗下流重來事異梁問燕輕狂桞絮非妾心珍重蒲花似郎面銅燭半銷雲母屏琅函未啟黄庭經鳳笙絶響緱山黑瑶瑟斷絃湘水青猿長嘯白鶴舞蒼天赤日空巖扄豈知二客一分手身如夢蝶愁難醒世移物換幾塵劫桑田海水雙浮萍春來再理登山屐藥裹行裝感疇昔人非物是心茫然小桃花紅水空碧耳畔疑聞杵臼聲道傍只見豺狼迹風鬟霧鬢今有無恐在山頭化為石此身未老將何從紫府瑶臺繆通籍人生有合還有離仙猶未免將奚為山經地志或偶爾見者何人傳者誰長生乆視本絶欲誨淫野合能無欺赤豹凌風說山鬼白狐拜斗成妖姬危哉二客幸不死竒逢堪喜還堪悲錦衣郎君内供奉一紙風流百金重鵝溪新絹寫此圖把玩精神欲飛動銀臺勅使偶得之坐見丹青照梁棟欵予頻挽木蘭舟催詩旋發蒲萄甕安得人如宋玉才為君一賦桃源洞cq=614
  臨清飲提督兵備潘廷璽憲副家
  倚棹清源日未中舊游談笑偶然同興來已盡三升酒醉裏還開一石弓為樂都忘賔共主留人無奈雨兼風醒時始覺歸時晚漏下船窗燭影紅
  飲王氏園亭
  艤舟三日厭塵煩歩入王家百畝園多少風光生眼底恨無佳什滿幽軒
  雞犬深深曲逕通意行何必問西東井亭楊栁交加處木槿花開一樹紅
  雨後平沙不受塵偶來忘却宦遊身過江三月昏昏醉忽見新篁似故人
  糓苗深秀菜根肥露氣涼生白苧衣珍重主人留客晩隔牆燈火映船扉
  贈臨清劉克莊孝子
  賈肆歌樓日夜忙清源佳麗比蘇杭道旁綽楔金書字驚見劉家孝子坊
  故城見致政馬太守先生【給事中錫之父】
  前輩風流十載聞登堂今喜沐清芬夜談徃事徐呼酒老愛新知屢示文林壑有緣供杖屨朝廷何日下纁順流雙槳明朝别無限情隨燭影分
  衛水灣灣翠繞廬如雲喬木䕃庭除白眉乆待雙龍闕黄髮髙懸五馬車桑梓百年恭敬日萍蓬千里笑談餘薫風擬入長安道先為家人報起居
  滄州遇張用光通守題便面贈之
  相逄草草别匆匆無限交情一握中千里暫應分皓月一方還為起清風
  題碧桃翠竹便靣贈妹壻趙瑛千户
  仙葩和露掌中開天上靈根異種栽只見清風堪結好渭川分取一枝來
  青縣遇漕運王瑾都閫自云宣城人甚有桑梓之念
  樓船同住水西涯一見知公是將家解贈不須歐冶劍論交頻煮越州茶山東幕府名初上河内軍儲帝汝嘉聞說有懷榮晝錦敬亭山色待髙牙
  題唐馬
  青青苜蓿長初齊十二天閑望不迷楊栁一株沙苑道奚官來試驌霜蹄
  弟敏徳在新安嘗作折枝海榴過河間從弟敏聰見而説之遂題一絶與之
  香實垂垂帶露滋丹青摹出壓䦨枝江南江北花相似白日看雲一賦詩
  贈天津吕昻揮使
  百雉髙城虎豹屯將軍初識吕䖍孫帆檣影匝河邊路刁斗聲連海上村青鏡年華應自惜錦囊兵法共誰論他時不忘相逢處驛舍迎人栁拂門
  到京寄漕運平江總戎
  賔客淮陽盛一時偶隨行樂倒瓊巵投壺不廢軍中禮横槊何慚馬上詩沙栁綠完元帥府水香花滿令公祠南風忽倚都門棹憑仗雙魚慰所思
  寄浙江閻文振方伯李若虚憲副諸公
  萍水重逢各壯顔相留十日共乘閒飲餘浙市新陳酒閱遍吳城表裏山逺意笑談頻入夢乆慙供奉乍歸班江湖廊廟心猶在敢厠諸公伯仲間
  寄揚州楊成玉太守鮑栗之同知
  后土祠前約看花北來寺口醉呼茶别時已隔路千里夢覺長驚天一涯大府衣冠渾得意上京炊爨乍成家題詩無限停雲意南國西風鴈影斜
  與趙通政竹溪先生過定西大總戎筠清軒夜酌聨句【時六月廿五日】
  侯門開燕夜如何【克勤】燈下藏䦰聽雅歌【竹溪】交錯觥觴情自洽【總戎】倡酬詩句樂偏多【竹溪】不妨歸騎將衝雨【克勤】共惜流烏似擲梭【總戎】有約重來續清賞【竹溪】萬竿脩竹正婆娑【克勤】
  七月朔時享陪祀太廟聽傳制遣祭歴代帝王陵隂雨陡晴詩以志喜
  劍珮鏘鏘得歩從君王仁孝此忻逢簫韶迭奏終三獻玉帛將誠下九重朝祭一時交換服起居今夕兩聞鐘無端風雨成新霽天日光華仰聖容
  指揮家叔將歸七夕約李士敬昆仲同餞
  半夜西風挾雨長曉來庭院得新涼正看織女嫁河皷况復行人辭帝鄉一曲離歌雜燕趙幾年骨肉似參商二難有約不相負預洗金荷打酒嘗
  夀英國公母夫人
  上公名爵冠勲賢阿母髙堂啓夀筵黄菊才過重九節朱顔將及古稀年誥封極品恩如海曲度長生酒似泉晚福定期增鶴算蓬萊他日看桑田
  謝周草庭都尉惠酒時值戒飲
  春滿宫壺帶露篘故人分贈若為酧正當止酒詩成處兩斛明珠惜暗投
  分得言字送盧廷佐大參赴湖廣
  閶闔門前喜拜恩玉河橋畔送離尊舊時賔客多星散此際衣冠獨鳳騫鍾阜雲開瞻日表楚江霜落見潮來東南民物應何似大省寧無贊一言
  成化癸夘冬至謁陵與李賓之學士聫句二十首
  賓之約徳勝關土城寺同行予誤出安定關土城過道赴約
  䇿馬西來問路頻【程】出城東望正懷人先聲喜逐前呵至【李】負約幾成左顧嗔孤堠影遲寒度日【程】斷溪氷合逺迷津他年記取同遊事【李】語柄長堪寄一嚬【程】
  清河㑹費廷言司業
  故人相約㑹清河【程】短日羸驂奈逺何慰藉共逢辛苦地【李】笑談聊續短長歌野翁愛客能分火【程】戍客還家正擁戈舉目關山驚歲晩【李】舊遊那復向時多【程】
  沙河道中大風
  掩地顛風作暮寒【李】亂雲羈思兩漫漫沙飛屢卻行人步【程】大冷誰供逆旅餐豈有賢勞禆國事【李】最慙多病負儒冠停驂小憩斜陽裏【程】莫問前頭道路難【李】宿昌平新城劉諫議祠下兼懐鏡川楊翰長
  五年重宿此齋居【程】徃事分明一感予坐乆青氊回夜暖【李】話殘紅燭到更餘中堂諌議迎新主【程】西郭耆民指故墟因憶舊遊楊翰長【李】摩挲三誦壁間書【程】劉諌議祠舊在學東談本彛府尹移奉于此
  諌議髙名此地存【李】一寒淥奠忠魂憂時有策堪垂涕【程】泚顙何人是負恩京府載修新棟宇【李】廟庭遥隔舊牆垣如公千載還生氣【程】半夜驚風正到門【李】不寐有懐廷言司業時屠朝宗都憲遣人相聞約同行
  烟火沉沉夜對床【李】山城寒漏覺偏長詩脾欲困頻呼茗【程】旅夢初回更換香司業館深誰共宿【李】中丞臺逺漫相望隔窗明月窺人處【程】猶似前宵在玉堂【李】
  將發
  百年世世幾同袍【程】此日追趨愛我曹殘話半從幽夢續【李】壯心寧覺畏途勞雞聲遶舍催明發【程】虎旅連城散夜櫜北望寢園三十里【李】齋廬還枕碧山髙【程】
  早發暫過守備杜都閫
  夜風吹盡曉晴新【李】城上青山欲近人暫訪元戎回馬首【程】逺追司業認車塵岡巒宛轉隨雙眺官衛參差記六巡擬向穹碑觀聖制【程】道旁先望石麒麟【李】
  道中
  山郊回望永安城【程】白石黄沙舊路平樹老空山無落葉【李】泉通幽磵有餘聲明樓突兀中天見【程】神道逶迤上界行下馬紅門分徑入【李】四陵雲氣正縱横【程】
  齋所
  襆被來尋舊直廬【程】石門斜映小窗虚行厨午報新炊熟【李】别院寒分半榻居對景忽疑山入座【程】引流常憶水通渠小臣正切遺弓念【李】寢樹風生夕照餘【程】
  相贈【時與黄尚矩侍讀同宿】
  玉署春坊本舊隣【李】眼中誰主復誰賔論文共剪齋堂燭【程】助祭同趨輦路塵歳月催人成老大【李】交游屈指半新陳松筠晩節期相保【程】情話惟應此最真【李】
  晩眺
  冐險尋幽興亦竒【李】空林蕭颯凍雲垂草中虎穽深難覺【程】山下龍池逺莫窺萬里乾坤容著眼【李】一川風月解供詩攬衣欲下愁荆棘【程】賴有乘髙力未疲【李】
  夜坐
  不眠相對擁寒爐【程】自起開門問僕夫城角斗杓曾轉未【李】殿頭風鐸有聲無齋心耿耿懸孤月【程】鄉思迢迢隔五湖清話恐貪今夜永【李】呼燈無惜効先趨【程】
  恭詣長陵景陵行禮
  寢殿門深夜未開【李】磬聲遥自月中來千官鵠立供牲幣【程】九地龍光徹斗台人語不聞山更靜【李】靈風欲動仗初回一宵兩度陪禋祀【程】還憶君王萬夀杯【李】
  下陵
  車從紛馳出亂山【程】月明燈影有無間松林側過全欹㡌【李】馬首低回半脫鐶隔路幾人呼伴侣【程】隨班十載愧容顔孤城尚有淹留地【李】舊榻殘燈正候關【程】
  飲杜山守備宅【乃先公舊部曲】
  七年旌節駐山城【程】曾見官曹說姓名酒出佳醅縁愛客【李】劍傳竒術為談兵四陵宿衛嚴宵警【程】千頃屯田足歳畊試問尚書門下士【李】征南勛業幾人成【程】
  至日歸途有作
  驛路晴風不著人【程】仲冬天氣早回春寒輕頗覺貂裘重【李】沙軟何勞馬䇿頻吾道漸從今日長【程】官曹常與故交親清時令節多休暇【李】歸引壺觴正及辰【程】
  遊清河惠應寺
  金銀樓閣倚晴空【李】幾日新城此梵宫同拂衣塵聊駐馬【程】擬呼尊酒便開筒山僧見面如相識【李】詞客叅禪也自通撫事臨風三嘆息【程】一杯茶話正匆匆【李】
  望闕
  城觀巍巍入望深【程】五雲長遶閬山岑塵蹤暫隔仙凡境【李】末吏叨陪翰墨林池上衣冠應候我【程】道旁車馬亦關心休言日共長安逺【李】已覺天威下照臨【程】
  入城
  市橋烟火路東西【李】咫尺門牆望不迷歸計從容堪作例【程】别懷匆卒更留題還家共有平安慰【李】行李惟多巻冊携與子竟成三宿契【程】向來無地不同躋【李】
  四塋為林侍御貴實賦
  寳澗西原【侍御之祖諱英武選員外郎葬穀城山不吉後三十年侍御奉遷于此與其龍門故居相望】
  凄迷穀城山下有土一抔昔在選部君冠裳此淹留山靈苦未協來徃空神遊荏苒三十載改奠西原丘龍門聳喬木寳澗縈清流體魄安自今蓍復何求慎終美孫子正不慚弓裘
  象峯東麓【侍御之父諱輝舉進士卒時侍御始生十八日】
  才宴曲江池遄歸象峯麓青春來未已白日去何速當時乳下兒襁抱未勝哭居然跨竈子豸繡光一族歸來今幾時牛眠撫前卜恩綸被宿莽禄養悲風木應刻太史銘千年照林谷
  鳳山北隴【侍御之母太孺人吳氏葬此卒時侍御方謝病家居】
  有山莆之野勢如鳳孤騫山背得佳處林姥開新墦姥昔無恙時兒方居憲垣當其委化日兒正歸鄉園慈孝兩無憾哀榮一何言人勝境逾勝歳歳來分膰青松與丹荔蓊欝迷髙原
  塗嶺南窩【侍御夀藏在焉】
  嶺雲何悠悠嶺木未盈握踞嶺盤生塋兹見亦超卓君誠達者歟所抱非曲學忠言動旒冕勁氣排山嶽紛紛塵海中如夢若不覺沉疴今告痊壯志未摧剝何當樂斯丘更歴千晦朔
  送陳推府南歸
  推府嘉禾陳君明遇奉表禮成南歸適予以冬至日陪祀山陵同日辭朝不能奉送口占此以見别意
  萬歳聲中奏禮成一陽生處數歸程恩沾上國如春育路下中原似掌平朔氣侵車憑酒遣寒風吹木助詩鳴蹇予亦作朝陵使望别難勝此日情
  寄平江總戎二絶
  出門終日犯塵喧致主無才愧掖垣忽遇北風淮上鴈不勝清思繞東園
  清口沙頭一棹停當時賔主最忘形别來水石瀟瀟處聞說新開四美亭
  題武侯令伯忠孝二圖
  兩雛剛幸免萬古此真才誰道匡時䇿非從静學來至性通天地遺容尚動人獨憐圖報者曾是漢廷臣送劉職方時雍赴福建參政巡視海道
  三冬北風無寸雪有客驅車向閩粤曉辭丹陛發行裝舉頭尚見都門月君在職方今幾秋邊功不喜談封侯金緋赫然本公論此心乆抱蒼生憂海道平時置官守萬里鯨波駿奔走内修外攘君所諳好遣畊桑罷刁斗長河南去氷未融一尊相屬離亭東行哉宦况亦不惡荔枝滿樹狼烟空
  舊春齋居聞諸君子用東坡韻有作甚盛今冬祈雪僕方至自江南預宿此房附驥一首錄呈寅長鼎儀
  齋居無塵足清暇明月滿城如雪夜情知露禱聖心勞對榻不眠聽漏下火冷初驚沉末滅杯香已覺松濤瀉諸公玉山相照人著我蒹葭豈流亞年華忍與雙轂爭時政誰當一籌借愁聞飢䑕去復來屢見燈花結還謝蕭蕭樹影欲過牆隠隠碁聲疑隔舍詩盟且喜隨孟韓世態何須問荼蔗莫虞乆坐吏人苦曾發髙歌山鬼怕前身疑是刁斗公不直一錢從怒罵
  題扇贈馮盛時貢士
  三十年來研席同一尊才見又西東看花有待重來日預買都城十丈紅
  送馮憲副佩之提學江西
  乆在秋曹熟教刑故宜持節下傳經孔門化澤春分雨商序文光夜瞩星蓮社情多留别句憲臺官重省心銘西江雅望君無負腰帶横金兩鬢青
  輓謝太守士元母
  白箬山隠隠白箬水沄沄一抔松下土重是恭人墳恭人陳氏姬長作謝家婦厭彼時俗妝佐此東山父謝庭本餘慶蘭玉生何蕃中挺一枝秀色映堦墀萱異産不凡材國香動天子鼎食來黄堂恩綸下丹扆方期氷雪操晩共慈竹長那知顯揚地遽成草木場閫範多清風人生一流電名附有道碑事可列女傳不見白箬阡為歌白箬篇寒雲起閩嶠遊子應潸然
  題汪廷器畫牛圖
  西疇耕遍已春深氣力應憐兩未禁豐草長林幸無事區區相角是何心
  篁墩文集巻七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七十四   明 程敏政 撰詩
  元旦早朝
  共上履端慶追陪鵷鷺行寅賔趨玉陛平旦下青坊四十行年始㳙埃報日長無聞知不免慙愧授經郎
  聽詔
  交修傳有勅擁陛正冠襟仁出天心愛憂垂聖慮深三言移分野六事禱桑林耆俊充庭在嘉謀儻自今
  金縷曲月正元日夀董都督
  喜遇元正節想㑹合貞元挺生材傑曾仗雕戈提虎旅蕩掃狼烟灰滅問舊將誰優誰劣七十年來勲業遂置隂符却訪還丹訣慶初度華筵設 蕭蕭兩鬂飛晴雪看膝前桂枝秀頴蘭芽香茁冠葢盈庭絲管沸銀甕椒花酒冽更休問烏圓兎缺但祝年年春不老比喬松晩翠根盤鐵奏一調長生闋
  齋夜與汪伯諧庶子陸鼎儀張啟昭諭徳聫句
  月轉西簷夜向深【汪】幾回思卧更看參天清輦道遥聞柝【陸】火冷齋廬半擁衾有制共嚴三日戒【程】受釐應荅九重心坐來無事頻呼茗【張】懷抱都忘俗慮侵【汪】閉門春夜燭花偏【陸】對擁寒爐乆未眠沉水旋添銷刻漏【程】綵毫頻染動雲烟天連御苑鐘初盡【張】露下仙臺月尚懸侍立小童渾不厭【汪】晩來衣薄坐相憐【陸】旅夕相看第幾回【程】斯文尚誼許追陪兩坊燈火還連榻【張】三榜才名舊擢魁茶話頗淹公宿意【汪】坐眠時遣吏人猜書生事業猶如故【陸】耿耿丹心獨未灰【程】呼童試問夜如何【張】月落參横四鼓過寒氣逼人衣漸薄【汪】春愁泥客夣還多南郊大禮憑誰賦【陸】東閣官梅許共哦候吏已聞催曉近【程】便思冠履上鑾坡【張】南郊陪祀與鼎儀同宿史道士房聫句四首
  翠竹娟娟小洞天【陸】道人相候寸心䖍新茶屢供青霄畔【程】舊檢閒開白日前丹竈幾回封綘雪【陸】薰爐一炷起青烟明年有約還分榻【程】來向洪厓更拍肩【陸】
  右齋居【并下三首皆借古韻】
  夜下仙壇雪滿天【程】萬人精享助皇䖍衣冠逺近焄蒿裏【陸】玉帛參差繰藉前假寐暗銷清漏水【程】洗心遥奉紫檀烟旂常動處微風起【陸】引望諸曹接項肩【程】
  右迎鑾
  雪浪沄沄逺接天【陸】化工呈瑞報精䖍聫翩佩影宫門外【程】赫奕軍容燎火前萬馬不嘶懸夜月【陸】六龍初駕擁春烟禮成誰奏南郊頌【程】給札應須付兩肩【陸】
  右陪祀
  雪後春陽便放晴【程】萬人懽喜慶郊成歸來兩騎河堤逺【陸】望裏雙龍綘闕明倉卒到城聞晝漏【程】從容還舍整朝纓回思夜榻曾同夢【陸】咫尺丹房逼太清【程】
  右入城有懷
  慶成宴後有作
  郊宴分行仰聖顔暖風韶樂五雲間賢豪屢見新前席蹇劣宜歸舊從班觴飲帝教霑醉出簪花人羨戴春還常饕尚食曾何益駑馬空陪十二閑
  上元日與林諭徳亨大商懋衡李世賢二侍講餞同年陸叙州克深考績西還聫句十首
  六年兩覲一尊同【淵之】簪盍今看笑語中【良臣】盈缺共憐天上月【敏政】分飛翻恨雪邊風【傑】雷陳膠漆心長在【瀚】李杜文章思不窮【淵之】悵别那堪還話别【良臣】春雲撩恨滿城東【敏政】
  數載暌違此日逢【良臣】夜堂燈火笑萍蹤【敏政】名途共幸身强健【傑】大郡爭誇衆景從【瀚】秉燭意長春漏短【淵之】離樽香淡别情濃【良臣】吟餘忽上西檐月【敏政】相對愁聽紫禁鐘【傑】
  去住相看作上元【敏政】交情不改舊詞垣【傑】金蓮影動笙歌沸【瀚】紫陌塵空車馬喧【淵之】樽酒流連忘夜永【良臣】衣裘疏散覺春暄【敏政】河橋豫惜明朝别【傑】細栁東風蜀道轅【瀚】
  乆别相逢似夢中【傑】曲江年少最英雄【瀚】流光荏苒將頭白【淵之】朋酒逡巡未頰紅【良臣】地隔南川時望斗【敏政】氣凌七澤擬嘘虹【傑】人生良㑹應無幾【瀚】晚節氷霜此意同【淵之】
  宴罷瓊林十九春【瀚】東西南北故情新【淵之】玉堂雅集今如昨【良臣】皂蓋清風獨勝人【敏政】剪燭肯孤良夜賞【傑】賡歌直遣壯懷伸【瀚】鳳毛麟角真相許【淵之】况際風雲慶㑹辰【良臣】
  月明風靜主心懽【淵之】春溢宫壺夜不寒【瀚】深巷燭光星共爛【傑】小庭塵净雪初殘【敏政】帝城已縱金吾令【良臣】客子羞歌蜀道難【淵之】此景不妨停五馬【瀚】解襟岸幘共盤桓【傑】
  金爐銀燭共燈宵【瀚】佳㑹寧煩折簡招【傑】酒潑凍醅春尚淺【敏政】星隨寒漏夜方遥【良臣】十年萍海雖多事【淵之】萬里雲山㑹一朝【瀚】欲縶場駒恨無計【傑】出城車馬已蕭蕭【敏政】
  文翁佳政見重施【傑】聞說懷賢更有祠【敏政】錦里好山題欲遍【良臣】玉堂髙韻押偏遲【淵之】金蘭氣味忘賔主【瀚】氷雪襟懷邁等夷【傑】不乆朱轓應赴召【敏政】使君清譽已交馳【良臣】
  逺别情隨夜漏深【敏政】驪駒歌罷似難禁【良臣】故人藥石能投我【淵之】何處瘡痍最苦心【瀚】入蜀杜陵詩益壯【傑】賦梁枚乘病多侵【敏政】彤襜明日辭金闕【良臣】濟旱須為四海霖【瀚】
  誰從元夕啓離筵【良臣】同榜交游自徃年【淵之】握手謾論川外事【瀚】回燈重和郢中篇【傑】情貪坐乆銷香篆【敏政】心怨離多涸酒泉【良臣】江海去年今夜月【淵之】夢魂曾繞玉京天【瀚】
  題四馬圖
  花栁繁隂翠作堆人間驚見兩龍媒低頭顧影無窮意髣髴彤庭立仗回
  玉關初未解秋防苜蓿春深綠更長好遣霜蹄空冀北未容歸老華山陽
  駿骨千金未足論並遊來試碧沄沄夢魂不到長城窟須識天閑雨露恩
  涼風簌簌動拳毛入眼驪黄價並髙未脫鹽車充上乘當時誰作九方臯
  詩例奉送倪學士舜咨清明謁陵之行
  今年分祀園陵下問栁尋芳亦羨渠徃日濫陪軒蓋後冐寒衝暑最憐予【春坊惟冬至上元陪祀】青山見客無生熟白馬隨春共疾徐諫議廟前來去路感時應復到吟餘送侍御孫公出按南畿用同年戴以徳詩韻
  旗亭白日酒三巡送客乘軺下紫宸闕下有名思鉄漢江南無地著錢神月隨方寸光華滿霜與平生節操均入覲相期應隔歳皂囊風采定驚人
  肅肅前騶擁徼巡煌煌憲節下嚴宸威風早已摧山岳衷赤何須誓鬼神一道寃聲應盡雪七州民力待重均知公不負江南望曾是循良第幾人
  一年寒暑又逡巡慙愧無才却奉宸星鳳北來初識面松楸南望獨傷神同朝謾托衣冠後隣縣遥聞道里均濁酒易銷情莫盡畫船秋水看離人
  送許國用南歸
  許君國用自錢塘來新安嘗從于紫陽山水間甚樂予既赴京師國用亦附漕運劉使君舟北上舟相值于謝溝而相失為之悵然抵京乆之始獲握手相叙而國用又促裝歸矣國用年甚少性甚慧喜問學善書史劉使君每自新安入京必請與俱然則明春相見蓋可必也國用間出其汗漫遊巻索予題因賦歌行一首為後㑹張本云
  子鬢如鴉靣如玉胷次蕭然絶塵俗沿身書劍從一童到處江山寄雙足前年六月離錢塘隨我驅車遊紫陽髙歌花外雜山雨爛醉松隂眠石床及時行樂人爭羨却買扁舟下江縣我前子後差幾程吳楚風光閱將遍偃王墓前春草明謝溝閘下春潮生何人訪戴有餘恨才子依劉無限情我行到闕隨鵷侶半月秋風送殘暑升堂再拜塵滿衣知子來從潞河渚西山雲擁金芙蓉玉泉水香流白虹垂楊綰客客不住行裝又出東城東男子當懷四方志賢達分明眼前事燕臺千尺北鴻飛送子令人發豪思蹇予浪說瀛洲仙近來稍結山中緣紅塵再入髮將白更暖鷗盟知幾年嗣嵗春分酒初熟西齋掃榻留人宿子當髙誦逍遥篇為君重添卧遊錄
  題畫贈劉揮使還新安
  十道江淮轉運難指麾能事說新安年年有約懽相見席上離歌不用彈
  蒼山老木磵聲長入眼分明似故鄉把酒贈君東郭路不堪心逐鴈南翔
  中元送蔡樊二都尉謁陵用草庭都尉韻
  都城初過雨輦道浄無塵香帛供原廟金貂遣懿親風隨行李健景入畫圖真驛次馳應慣齋居跡未陳炎光浮野黍涼思發溪蘋蔡澤心何壯樊宏性更醇詩才兼雅麗交味謝甘辛山郭花藏市沙橋樹隔津碑亭圍奰屭神路截嶙峋談麈揮霜尾吟鞍壓繡茵不辭當旅夕深幸際佳辰劍佩趨雙闕笙歌奠八珍威靈瞻鳳馭生氣協鴻鈞禮磬聲敲玉宫壺水滴銀忽傳收燎火早見徹嚴禋北斗光芒正中元節候新斷雲開曉月殘露下秋旻蕆事同乘馬歸裝或駕輪節旄山鳥避軒蓋路人馴去說賢勞共來看帝命申金蘭忘異姓玉樹羨同倫欲訂西園約朱門逼禁宸
  送元真觀徐本道士遊武當
  屢到元君觀裏行僻居瀟灑愛徐生花當户外朱英爛出牆頭紫蔓縈曉露研硃看篆字午風敲玉認碁聲無端又逐衡陽鴈丹竈歸時幾轉成
  寄宋民表同知
  徳政猶傳内翰名又煩才子福山城風前玉樹材偏雋雪後青松節更明遺老望塵驚自慰好山隨路解相迎無由縮地論今昔憑仗南鴻一寄聲
  送程智南歸
  兩程夫子之先實徽之休寧人一遷中山再遷河南見於歐陽公碑銘胡雲峯祀記可考也今提學侍御婁公及令君歐陽公復興其祠于學宮并一新遺愛鄉賢二祠遣縣從事程智馳奏于朝禮部上請得列祀典鄉邦增重伊始自今而予於兹舉慨想先烈倡之贊之蓋嘗兩致其力也予視智為族姪孫言歸之際特記祠事首末四十八句為智行李之贈噫智亦何幸署名於兩夫子奏牘之尾上聞九重而下託之以不朽哉
  恭惟兩大賢命世出嵩洛上焉繼徃聖下焉啟來學侑食大成殿專祀中山區爼豆無終窮道化與之俱眷此海寧鄉先世所自出舊廟莽不存過者愧儒術憲臣秉學政令尹司化權坐協師生議要使人文宣一函走言狀宗伯告天子闕典許再興偉觀自今始豈無古循吏亦有先達尊巍巍企徳堂同此入道門嗟我本末裔慫慂恒惻惻六一碑可尋雲峯記重勒入奏者誰子家住山斗村呼我大父行等是嵩洛孫俯伏天九重奔走路千里盛舉忽告成相看動容喜秋潮沒津渡落葉飄井床贈子一樽酒解劍城東坊南望浙江源正過宫下所期道脉長增重枌榆社子歸應幾日為我謝諸公勉旃崇令徳無負新民功
  送黄世瑞南歸
  予與世瑞友厚善非一日於其歸也情長句短不足以盡因輒賦此情見詞中不復贅言也
  古林黄子江南來矮屋借住都城隈平生抱玉肯輕售斂容不上黄金臺旅况從教白日速壯觀喜覩青天開西風一夜發歸思遥天北鴈聲相催徃來何啻萬餘里非名非利胡為哉當時拂衣避文禍歴江過淛愁嫌猜栖栖汝頴十年乆故園風雨荒田萊謗者飄零恚者死猶欲手障狂瀾回兩淮饑饉苦連歳津征太峻人相哀袖書上白天子使正色那顧羣聲詼家傳世牒自江夏兵燹之後隨飛灰辛勤重編幾易稿收拾袒免聫功縗邇來乃欲妄推我分明硃墨求刪裁後先䟦涉本為此愈見精力忘顛頽髙人出處誠有道餘子瑣瑣安能陪空齋露下客衣薄亭臯葉落紛成堆客行去矣不可挽蒲帆十幅懸髙桅憶昔訪子五城渡驅車不憚青崔嵬子家後圃有意趣深藏一徑生莓苔掃雲坐我松室下文章滿架千瓊瑰或如新綺織霞蝀或如古鼎鐫雲雷指揮神鬼加束縛剖析義利分條枚留談終日坐忘倦澹然欲去還徘徊今思此㑹豈易得官途擾擾衝黄埃白雲先隴恒在望誦詩不忍歌南垓兩宫勸講無才補一身竊祿慙非才荒莊隔子五十里清溪上下相縈洄千章老木有嘉䕃一林翠竹生新胎方塘活水如鏡淨栁枝潑潑穿魚腮興來擬結白蓮社新知舊學交相培國恩未報尚留戀飲子欲傾三百盃江南江北若庭户太平岐路非卭崍相期有約定何日無忘折寄山中梅
  中秋士欽相邀不赴次韻
  來徃詩筒劇鳳梭一秋佳宴好經過相期却負故人甚不飲真如良夜何竊禄敢思寛禁直承顔聊欲慰奔波他時有月皆堪賞少待彤庭奏凱歌
  慶趙竹溪先生子登科兼有弄璋之喜
  鵲聲頻送喜佳氣集髙門桂籍初登子蘭階更得孫極知天有意誰謂善無根多少歸田樂相期頌達尊
  送孝陵衛致政千户覃士英南還
  舊遊蹤跡半相疎喜見多君忽過予命駕誰期千里外開尊今是十年餘鍾山紫氣藏弓乆幕府清風解印初明日不堪還送别西風黄葉繞離車
  段夫人夀詩
  今年繫䌫交河濵升堂再拜尊夫人蕭蕭鶴髮動容喜賤子舊是同鄉親夫人七十近初度貴壻無由展情素符臺遍索長生篇况我年來夙欽慕華筵濟濟風日晴雜遝賀賔羅綺明極知滄瀛有仙醞况乃燕趙多新聲兒郎鶚薦名伊始肯墜先公舊金紫更期努力慰慈顔歳歳相從祝蕃祉
  與倪舜咨董尚規李士欽聫句一首送太子少保保國朱公北征
  大將提兵下漢庭【程】光生千里震雷霆【倪】旄頭夜落塵氛淨【董】豹尾秋屯殺氣腥【李】邊徼豈能當廟筭【程】山川應合助王靈【倪】功成擬勒燕然石【董】漢史無勞數衛青【李】
  送周儀賔入慶歸藩
  入覲年來第幾畨金緋光彩又南轅府僚北闕隨稱夀帝子東都乆奉藩千里關山忘䟦渉一冬天氣足寒暄坐憐親戚無堪贈傾倒奚囊與贈言
  奉和致政令君洛陽周公見寄韻【公為先師文達公夫人之弟儀賔其子也】
  詩筒千里寄佳聲賤子疎慵合負荆喜色劇增東上閣清風如對洛陽城忘機定與羣鷗狎寄逺時聽一鴈鳴光霽無由堪進謁草窗新綠幾回生
  送敏聰弟還河間
  疋馬來衝九月霜路人知是白眉郎相逢南北今三載不覺昻藏共我長
  書巢如斗畫堂東日日相煨夜火紅多少舊懷談不盡鴈聲時度月明中
  好是江南載酒來一尊須待季方開吾家手足情偏厚不數當年七歩才
  官邸運床僅月餘冷官長愧食無魚臨岐可有黄金贈贈爾芸香一擔書
  金沙岡上大夫墳與爾同原一泒分蒼檜白楊須愛䕶碑亭中刻御書文
  我已行年四十初宦情人事兩迂踈故人親戚多英俊怪底曾無一字書
  問津圖
  聖心與天同憫此世道阨周流寰宇間所遇恒不獲駕言入蔡境又復離楚澤驅車莽何之一水漫相隔遥遥風浪驚隠隠岐路廹田中偶耕者矯若雲際翮願從一問途胡不見指畫由來避世人浪笑逺行客孰知帝降衷本負天下責隠顯亦何心士貴識所擇兹事已千載悠悠想風格喬木入望青寒日照川白景物餘畫圖得失著簡䇿再拜先師容摩挲古轅軏欲賦問津篇撫巻空嘖嘖
  送過副使太璞進表禮成還江西
  曉日牙緋下九天離亭相對朔風前來朝共上南山祝去路回瞻北斗懸客裏杯長頻駐馬道中波暖更乘船寒梅古柏西江署屈指風光又隔年
  朝陵歳例同寅必有贈行詩以倡和為禮今次獨無知我不工於此也往來三宿皆天日晴暖詩景滿前竟不能措一辭誠如諸公所料行館早起漫成一律志媿然繼來者免我引玉之勞又不能不自幸也
  故人憐我乏詩才斷遣吟筒第一回林壑獻嘲從此始kao風花乘興待誰來黌宫地僻紅塵少寢路霜晴白日開只有青山知客意嗒然相對兩悠哉
  次韻奉送少宰王廷貴先生還莅南京
  澤國芙蓉照水新祖筵遥對夕陽津乆期北闕司綸綍還向南都領縉紳千里盈虧頻看月一畨離合㡬經春赤心不共江湖逺側耳嘉謨贊一人
  舊臣南去寵光新熟路寧勞復問津三品奏功初賜誥六堂承學乆書紳行邊菊色聊經晩到日梅花漸及春欲倚渭城歌未得才情深愧郢中人
  題畫為鄭府典寳淳安應君賦兼寄别意
  白鴈悠悠水滿塘栁隂蘆葉似人長拂圖髣髴清溪上斜日漁村駐野航
  王門無事足幽探為賦新圖句不堪莫聽鴈聲思故里筒中盤谷似江南
  送太學生洛陽陳瑀司訓郿縣
  君本洛陽人去教關西士巖巖百世師肅肅横渠子當時受程學著述存聖軌故宅今何如寂寞俯寒水行哉學干祿知爾非得已華山雖萬仭後進宜仰止書繙定性篇銘掲砭愚㫖庶幾坐臯比不以道為市豈無郿之人一二解臧否平時勉旃意新句已盈紙君有仕優名予無失言耻
  送三原王天錫赴南京右府都事【天錫今南京㕘贊大司馬先生之子】
  幕府巍巍逼上台都人常望諫書來江東不用誇王導分陜而今得異才
  虎旅分屯建業城鳳毛承寵署新名隂功自出三槐後贏得家聲播兩京
  捧檄南行得奉親君王真念老成人江魚竹笱承懽處無限丹心拱北辰
  萬仭鍾山入望髙官閒寧復簿書勞傳家見說惟詩禮不用登壇受六韜
  送貴溪宗人淳赴汀州司副
  相湖分泒入程源㡬葉兒孫秀更蕃喜見青氊重出色何須髙蓋與華軒【自新安相湖徃居貴溪程源】
  百丈山前道一堂秋來草樹未全荒傳家正學依然在一脉還應到粤鄉【淳之先所居百丈岩有宋月岩先生嘗建道一書院】
  汀郡棠隂有去思汀庠人說舊經師此行擬續題名記教養分明盛一時【吾宗槐塘克和嘗同知汀郡㲼口天爵嘗司訓汀庠】
  離合紛紛㡬歳華客中辛苦又移家京城咫尺無由别孤負清尊對菊花【吾方有卜築之勞故云】
  夀喻君夫婦
  喻君西江彦美譽發蘭芷白首閨中人和音協宫徴相看六十年歳月未云駛兒孫森玉立繞膝承甘旨佳辰來衆賔拜手祝蕃祉悠悠逕菊黄裊裊爐烟紫居然塵中雙夀照圖史願酌九醖觴朱顔似童子歳賦長生篇家慶自今始
  題畫送敏聰弟還河間
  西風吹徹桂花秋欲去珍禽不自由無限人間離别意海天明月照髙樓
  輓過野舟六絶
  歳轂如流水霜華滿鬢催滄江虹月在不見米狂來舉世皆如夢虛堂晝掩扉㡬人名利窟回首解忘機芳林圍石塢人指薛涇原此日歸真宅端然識寓言談屑多吳體才華似郢人一編窺豹藳誰復和陽春鳳翥鵬騫後冲霄一鶴翔九原知不憾林立見三郎逺客詢遺行何如漢郭君墓前新白石應刻蔡邕文
  飲王陳二真人園亭
  二真重約飲西城面面踈櫺暑氣清了盡宦緣投子色喚醒塵夢步虚聲洛花乆放遊人醉閩果深勞餉客情多病近來思辟穀琳宫何日報丹成
  竹茶爐巻
  惠山聽松菴有王舍人孟端竹茶爐既亡而復秦太守廷韶嘗求予詩後予過惠山菴僧因出此爐吟賞竟日蓋十餘年矣觀呉同寅原博及虞舜臣倡和巻慨然興懷輒繼聲其後得二章
  新茶曾試惠山泉拂拭筠爐手自煎擬置水符千里外忽驚詩案十年前野僧暫挽孤帆住詞客遥分半榻眠回首舊遊如昨日山中清樂羨君全
  細結湘筠煮石泉虛心寧復畏相煎巧形自出今人上清供曾當古佛前可配瓦盆篘玉注絶勝金鼎䕶砂眠長安詩社如相續得似軒轅句渾全
  鞠筠圖題夀人母
  風前一種勝金黄頭白相看樹北堂耻與繁華爭歳月獨依髙節共氷霜綵衣欲亂參差影綠酒能分㶑灔香擬向花神問家慶竹孫時拂翠雲長
  題南宋陳樞長江萬里圖
  曾聽江聲過海門眼中忽見舊濤痕山崩岸坼知多少獨有中流砥柱存
  萬里沉沉水拍天詩人猶記夜鳴舷醉來直上金山寺酌取中第一泉
  江風吹浪雪粼粼笑撫氷縑欲問津短檝輕橈渾不見未應無復濟川人
  南渡陳郎筆意間水雲摇動墨池間長江不作華夷限定寫瓜州北岸山
  題大畈汪希大養浩齋巻
  我有浩然氣充之塞乾坤一蹴茍失養此志日已昏汪君之彦烈烈前王孫窮年事探討成性將存存昭示掲華篇如在孟氏門豈無媚學子日夕攻討論所思在葩藻誰解植本根若人乃超然徳性行以尊永言勿自餒坐使民風敦





  篁墩文集巻七十四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七十五   明 程敏政 撰詩
  故刑部尚書萬安劉公夫人哀輓【同年憲副喬之母】
  尚書勲徳重當時伉儷分明得女師淑行定歸劉向傳令人三誦鵲巢詩
  荆布家風玉雪容詩書猶説舊儒宗相夫誰合隆恩澤四度鸞書出九重
  清寜宫裏早朝回四翟冠髙比上台識遍朱門金字榜衆中誇道不凡才
  教子丁寜讀父書䇿名黄甲佩金魚故園花竹春如海贏得諸孫板輿
  閱世相将九十齡白頭如雪兩瞳青縁何便作逰仙夣拭淚空瞻婺女星
  落日秋山起白雲森森松檜擁髙墳賢名百世應難㓕中有天家諭祭文
  定海李揮使東溟一覽卷
  李侯落落千人雄指揮戰艦横雕弓倭奴斂跡向沙島不敢出沒鯨濤中新樓㧞地幾百尺倚徙下見馮夷宫掀髯長嘯動林木勝覽直盡東溟東晴光蕩潏開鴻濛旭日正上扶桑紅亭臺隱顯蜃氣滅斥堠逺近蠻烟空青山遥遥斷海口横天獨鶚乘秋風時呼一斗霹靂酎澆此百嵗塵埃胷流年任爾添白髪飛思直欲凌蒼穹邇聞謝兵學辟榖匣中劒氣韜長虹蓬莱三山渺何許異日倘見安期公披圖擊節壮吾子髙歌逺寄南歸鴻
  有感次髙夏官克明韻二首
  年來閒却舊巖扃僮僕應嫌鵲未靈二頃墨荘心已足幾人塵海夣初醒愁侵病骨鬚先白春入天涯草更青感子投瓊意何限愧無佳什付奚丁
  山前山色遶籬斜慣看収租與焙茶寸䇿併無空許國一年将盡倍思家䲭夷舊跡餘三泖太白新題重九華自分散樗成底事春風無限上林花
  喜雨與汪伯諧劉希賢吴原博同寅聨句
  九重一念格穹蒼【汪】驀地隂雲起兊方簷溜即看渾似注【劉】市塵那得更如狂遥知隴麥回新綠【程】細覺宫槐綴嫩黄明日趨朝同拜賀【吴】頌聲應喜動巖廊【汪】破柱雷聲送雨来【劉】眼前生意遍枯荄禱祠漢室慙方士【程】調爕商家待相才此日亭成誰志喜【吴】早時詩就不勞催逼人清氣知何許【汪】頻覺煩襟滿坐開【劉】天際隂雲散復聫【程】併将風雨作豐年遡風羣燕衣猶濕【吴】濺水新荷葉正圓草野久憐農望切【汪】桑林初識聖心䖍莫教夕蝀輕相妬【程】擬挽天瓢一霈然【劉】滿院凉風透葛衣【吴】雨餘輕扇不須揮齋居静覺心無累【汪】吟榻清期願不違瓦鼎日長烟篆裊【劉】銅壺天逺漏聲稀莱羮茗盌同三宿【程】詩陣堂堂未解圍【吴】
  沁園春壽少詹學士鏡川楊公
  天啓家筵連開夀域總值芳辰喜位進儲端新懸印綬恩加閫正久奉絲綸霜拂華㒹霞明丹頰甲子而今才一巡鳴珂巷見長庚徹夜瑞靄凌晨 膝前雙玉也何用斑衣能恱親看才壓秋曺方恢宦轍名需春榜更冠儒紳曲度南詞酒傳内醖珠履紛紛來衆賔偕老處問幾畨蒲栁得似松筠
  盆梅為南園蔣大監賦
  雪天誰解返氷魂春意攙先入禁門蓓蕾漸看舒五出胚胎疑為染孤根塵空冀北烟花夣思繞江南水竹村珍重盛開應有日洗妆先試綠醅尊
  梅花引
  嵗云暮矣萬木僵山雪未霽江雲黄竹間彷彿有佳處野橋陣陣吹寒香氷為仙肌鉄作腸平生不入桃李塲老天有心慰清絶先遣春意回孤芳冩生近世惟王郎一幅輕縑揺素光宛然再見姑射子瘦影下照清泠塘羅浮夣破月轉廊羌笛聲隨風度牆喜從舊譜得三昧不說新妆傅夀陽臨池想像白玉堂垂垂鼎實乘春忙巡簷欲誦廣平賦花神一笑天蒼凉
  分得閤皂山送伍希淵太守考績還廣州
  青山突起滄江垠寳氣夜發騰秋旻鍊師叱劒啓洞穴刻玉儼坐真天人山靈幾時閟琬琰道院一日開荆榛寰中福地七十二名數閤皂非常倫使君五馬數過此與山識面驚鄉隣奏功近自廣州入歸路復擬停朱輪鳥啼花舞滿磵谷知有恩露来楓宸浮嵐暖翠杳難極莞爾昔年川效珍奚囊欲鬬兩竒絶罨畫不盡千嶙峋明當有詔起循吏酹山細倒羅浮春
  三月十七日原博諭徳餞汝玉給事于玉延亭㑹者賔之學士于喬諭徳濟之世賢侍講曰川校書道亨編修暨予得聫句四章時黄薔薇盛開復移尊于海月菴酹花酌别又得三章予亦将有餞約而觴汝玉者多刻日有次第不能奪也手録此以致繾綣不已之意
  酒半離筵客未來【東陽】諸公興淺欲停盃【寛】亭前花影看移日【鏊】池上波光愛潑醅【傑】延竚不堪南省逈【震時玉汝燕于禮曺故云】淹留豈待北門催【瀚】蹇予恐未當君意【敏政】習氏池邊未肯廻【東陽】
  皇華南去正春風【遷】水長灣頭畫鷁通【寛】萬里瀟湘如在眼【鏊】九重霄漢未忘忠【傑】淮陽夜泊應懐古【震】吴越秋成久願豐【敏政】歸䟽邊儲報明主【瀚】太倉無地不陳紅【東陽】
  命下龍樓重嵗儲【震】城東春色擁離車【敏政】過家路便心先到【瀚】報國身勞我不如【東陽】獻納暫違青瑣直【遷】諮詢争覩紫泥書【寛】送君正是花時節【鏊】飲盡瓶罍興有餘【傑】
  江南春色動歸人【東陽】畫舫紅旗早問津【敏政】湖口過家魚正美【寛】城邊迓客酒初醇【傑】催詩數㸃朝来雨【鏊】撲馬無端陌上塵【瀚】莫忘玉延亭下宴【敏政】相看不是白頭新【寛】
  刺䕷花下送離觴【敏政】别思詩情共渺茫【瀚】折贈不須河上桞【東陽】醉眠真愛井邊床【傑】籬根㶁㶁聞流水【鏊】屋角亭亭見夕陽【寛】繞樹未堪方去住【敏政】還看海月照東堂【瀚】
  移席東園就看花【傑】花前起坐即喧譁【寛】却因送别成嘉集【鏊】不用尋芳感物華【敏政】漸有綠隂看繫馬【東陽】豈無銀漢待乘槎【瀚】共君秉燭須今夕【傑】最喜西隣酒易賖【寛】
  一種籬邊未滿叢【瀚】瓣香含雨葉含風【東陽】逰絲惹地牽黄蝶【遷】細雨臨堦綴玉蟲【鏊】滿院旃檀春欲暮【傑】印池羅縠夜将空【敏政】行人幸與凭闌會【璚】儘有光華付與公【鏊】
  畫竹
  墨本驚傳抱節君佩聲揺動水蒼文龍孫争穿上鳳尾翛翛半入雲滿地雪霜甘耐晩一春紅綠恥隨羣摩挲欲掃琅玕净恐有詩題隔坐分
  送丁玉夫舍人謫晉安州判【先是王尚文給事亦謫於此】
  池上人如許憐君萬里行蠻方風土異客路旱塵生一飯皆君賜孤吟足宦情到詢前給事應續舊題名
  分題得芭蕉分綠
  倚石亭亭翠幾攅清標不似雪中看夣回獵圃思蔵鹿影拂書窓愛舞鸞聚扇一揮風力逈捲盃三酌露華殘誰便净緑無塵染細寫新詩墨未乾
  吴人張祚母王節婦
  三十年來婦節完玉壺清冷逼人寒松筠自保知心久桃李空驚入社難化及鄉閭堪樹表教成兒子解承懽憑誰更續離鸞操為譜琴聲膝下彈
  題畫莱
  曽移蔬甲課園丁愛嚼霜根養性靈獨有畫工知此意能将風味入丹青
  夏日獨卧西齋陶懋學貢士與克儉弟隔坐寫畫笑語而窻外槐陰與盆石掩映宛如往嵗回舟北上時事因成一詩
  卧我西齋坐兩君不知談笑久離羣牆槐影似中流見盆石青疑隔岸分屈指三年如昨日開顔一酌又斜曛相煩畫舫題新額滿壁揮毫動水雲
  廣平王同守原常治水底績巻
  一宵水决漳河衝鯨波突下驅雷風劃然蝕出賈村口聨堤屬堰如飛蓬城門晝閉人反走四顧已作馮夷宫貳車王公智且勇拯溺坐遣舟車通行人㧞濟免魚腹公倉保䕶留陳紅秪餘决口水如故屢塞屢壞愁民窮民言必得貳車往上官委牒来匆匆王公一念通昊穹單騎直抵漳河東左畚右鍤萬衆集指呼中坐如元戎先䟽下土殺水勢巨楗却搗奔流中土黏石砌完且固十里隱隱拖晴虹幾年泛濫一朝去入眼似覺滄溟空施工次第在方寸旁觀束手真吴䝉挽牛未數百歩洪射蛟不用千鈞弓跨岸長橋復緜亘繞坻嘉木還青䓗膏腴可佃六千頃官租遮莫憂難充馬前加額来田翁道上拍手歌村童神龍廟下磨巨石太史執筆書成功埭稱召伯可專美堤號蘇公誰長雄我家中寓瀛海郡北方水患恒忡忡考圖按譜多舊跡坐視孰肯勞其躬假令稍費䟽築工斬地即挽凶為豐臨風撫巻三歎息恵政安得千王公嗚呼恵政安得千王公
  七月六日飲北城友人園亭
  北郭分明逺市譁小亭幽絶似山家閒繙畫冊評三昧醉撫盆峯憶九華秋後可容来撲棗暑中先許坐呼茶重逰自擬非生客深巷沿苔一徑斜
  題春山樓觀圖
  一帶好山横樹杪幾重髙閣起雲中何當避暑鉤簾坐納取虛窓八面風
  題畫莱
  籬下分披紺葉長枝間凉綴紫團香已應風味堪登譜更著丹青與擅場
  丙午六月同黄大器避暑朝天宫李錬師之來鶴軒
  雨餘凉思一襟回琳館苔花滿石䑓雙鶴遡風留語去獨槐當戸送隂来丹爐幾向清宵伏芸檢時從白日開避暑又看今嵗始不辭氷果薦春盃
  愛山亭為趙夣麟主事賦
  北固山前水一灣小亭遥對數峯閒要貪紫翠来窓几日日呼童莫掩闗
  海岳菴頭石路通結茅人似米南宫醉来徙倚窮雙目誤指青山作畫中
  次韻賀李學士賔之誕子
  吉夣遥占一月餘果然蘭茁見階除門閭不是尋常喜湯餅連傳伯仲書骨法生来應克肖啼聲聞處定何如眼中足慰而翁意他日将同頴上車
  送婺源宗人瑎南歸
  相逢未久促歸装草草停車餞一觴氷釋御溝波盡綠日烘官榭柳初黄回瞻北斗皇州近去逐東風客路長莫負壮年須力學舊家原住晦翁鄉
  錢君宗甫以素扇索詩寄施君彦清
  詩社南尋舊日盟尚方終記國醫名惠山泉水清如許一為髙人蹔濯纓
  趙夣麟員外瓊林醉歸圖
  甲榜傳髙第春風入北顔瓊林霑醉出紫陌看花還巾服存唐製官儀簉漢班莫将經濟䇿相愧畫圖間
  題蒙泉岳先生葡萄
  劉郎未撤輪䑓戍使者年年向西去宛國傳将馬乳來漢宫始識葡萄樹茂陵石馬秋風寒香冷落黄金盤後来尚食不到此當時價抵千琅玕鎮夷城頭初罷鼔謫仙揮毫氣如虎一畨風味眼底生萬斛驪珠手中吐鐵面長髯誰比倫慷慨便作凉州春兎起鶻落總天趣日觀之徒空逼真願子珍藏無草草謫仙已逐秋花老臨池不覺三歎嗟前輩風流到今少
  侍御臨淮李君士常以䝉泉岳先生在謫時所寫葡萄見示請賦一詩予舊嘗為毘陵卞讓所得者題長篇矣然在十年之前語凡氣弱不足齒先生妙墨之左更欲賦之而詞氣視十年前益衰卒未能也書以塞士常之命云耳
  送黄進士金還定逺
  纔從邊塞犒軍來又向髙堂戲綵回河上薫風吹去櫂城隅初日引離盃山間舊屬興王地科甲新傳出衆才可得孤雲戀桑梓即看雙佩上蓬莱
  送屠元勲郎中赴南京大理丞【便道往秀水省親】
  氷花消盡栁條新好友相看别意真分署才名歸漢吏擅塲詩律似唐人鍾山到日遥瞻斗秀水經時䞉得春聞說雙旌催曉發城東還擬逐車塵
  送安成歐陽子履進士奉命犒師廣中便道歸省【君兄子相先舉進士為令休寧聞近以考滿将入覲故末句云然】
  驛舟南下栁初黄春凍全消水力長奉使一畨聊過嶺寧親千里得還鄉行装價重題名記賀客歡生具慶堂却倚東風聴鴈定多詩夣到池塘
  次同年張汝弼韻贈錦衣林公
  将軍先世本材雄常在先皇宿衛中要識兒孫能繼武門前喬木是遺風
  和韻蕭文明給事留别【時成化乙巳二月二十四日】
  一日春風滿帝京獨憐回首送君行恩綸已覺蘇凋瘵謫籍終應雪姓名都下舊桃留賞約道旁新桞識離情瘴鄉山水原多幸嬴得珠璣照眼明
  萬福寺送文明與倪舜咨李賔之二學士傅曰川吳原博謝于喬三諭徳林亨大修撰陳汝玉給事李士常侍御聨句
  送客東城擁霧來【敏政】對爐先遣一尊開【岳】盤因待别留兼味【傳瀚】詩為陶情且共裁【林瀚】庭竹未青寒尚在【東陽】江波初綠煖将回【寛】臨岐聊為歌三疊【遷】門外驪駒莫漫催【璚】
  愛客幽僧開竹房【岳】春來偏稱舉離觴【傅瀚】東風立馬情如海【林瀚】南雪欺人鬢欲霜【東陽】關樹蕭踈家在望【寛】江梅零落路生香【遷】後期莫忘論交地【敏政】隨處江湖與廟廊【經】
  次韻魏端壁鴻臚述懷之作
  紅塵滚滚翳雙瞳一室蕭然借逺公守道懶隨人俯仰肅容常立陛西東平生志肯隳家學薄官情思翊聖躬聞説感時新扣闥萬言長䟽已留中
  題南京邵思誼漏月軒有荘孔陽同年記
  定山居士久離羣一紙新傳漏月文文古字竒誰似者近来應學武夷君
  小軒生業未全貧為厭笙歌暖送春上雨旁風元不計只教明月下窺人
  送王汝璧同知自河南督運大同
  壮哉騎馬出居庸轉餉歸来倐過冬敵境尚聞傳夜柝漢屯誰復事春農髪隨驛路年華改酒入旗亭别意濃莱色更深伊洛地使君何以慰喁喁
  送寧縣張泰省母南歸
  久侍嚴君官冀北又寧慈母返江南舅家逺新通譜官邸情深屢接談行處片帆衝暑雨到時雙屐破晴嵐承恩堂上春如海預喜稱觴客盡酣
  奉侍父官京師将歸省其母程孺人因其内兄爵求予詩爵之先蓋自新安徙寧之逺溪藏有先朝舊譜真予忠壮公所同出者也其母嘗受恩封故詩及之
  六年考滿日偶成
  厠跡宫僚十載餘無功堪上考功書冷官幸免三宜黜醜女真成百不如白漸驚聞道晩才非原合致身踈經幃不厭儒生説敢惜朝朝理蠧魚
  寳澤堂為吴人陳翥賦【寶其父所書小學也】
  有美太丘翁家聲重吴城授子以詩禮不貴金滿籝籠中小學書手筆嚴且精翁去倐幾年諸郎亦多成進思過庭訓展玩驚如生什襲古縹囊共守百世程恭惟考亭老有期在躬行我願君子心顧此寳澤名芸香拂舊籖白石囬光榮朂哉景賢範庶以歸鄉評
  書仁里族姪佐時家慶巻後八絶
  弓冶相承每自憐喜聞能受一經傳春風綠鬢芸香重何止青雲屬少年【右付簡簡年十五嵗能舉業】
  古来耕讀兩相循立志誰堪慕有莘聞説一犂春雨後緑隂長作帶經人【右付䇿䇿年十四嵗好耕讀】
  儒碩堂深世祿長雲烟飛處墨花香對人好寫顔公帖珍重吾家白面郎【右付祿祿年十一嵗】
  夣中疑有筆生花不比書窻學畫鴉努力顧名思擢第讀書休負好年華【右付第第年十嵗】
  書齋晴日乍揮毫天與佳兒一字褒吉兆已開休忘取家風須並士風髙【右付節節年六嵗學書時先草一風字】
  紅隱危樓御墨鮮家鷄何止得家傳文章不愧昌黎伯好讀城南訓子篇【右付符符年六嵗】
  早從懐抱識之無太傅功成雪滿顱玉汝異時探學海碧霄紅日看鵷雛【右付範範年二嵗即認海字】
  風塵楚楚脱塵凡更向羣中數阿咸坐想後来應跨竈笑人終嵗著青衫【右付治治年七嵗自祿以下多解草書或能吟小詩】
  予宗姪鄉進士佐時自新安上禮部出此巻乃予别後其家有八子昆仲叔姪皆聦頴異常如此殆先世所蓄之厚而致然耶今佐時受命出宰新昌因賦八絶寄示少寓勉進之詞亦自慶云爾觀者勿謂其有譽兒之癖可也
  送鄭太史廷綱赴浙江提學憲副
  長身玉立舊詞臣喜服牙緋拜命新一舸遡風驚逺别諸生懸日分巡譜通夾漈歸閩産學數康成重漢人知子政閒應念闕吴山髙處見楓宸
  送小彭閣老飬疾還安成
  幾年黄閣賛宸旒早乞身閒未白頭多病漸馳林壑夣寸心終切廟堂憂新分雨露隨雙履舊積圖書載一舟勿藥有期應更健九重虛席待前籌
  送敖太史静之赴江西提學憲副
  鄉榜曽傳第一人詞林相見十經春史堪朱墨掄才久服稱金緋荷寵新官向洪都分憲節化從殷序播恩綸巡行不用申條約白鹿遺䂓有翠珉
  送蔡徳馨從父宦逰三衢
  中郎年少美丰標千里薰風拂畫橈此去壮懐増幾許推蓬初看浙江潮
  綵侍寧憂客路難直從魚浦過嚴灘吴山越水經逰處得似當時畫裏看
  送旴江宗人正式南還【廷式雪樓先生六世孫】
  梅雨多時水正肥河梁遥逐一帆歸阮南有譜通應久郢曲無才和轉稀明月屢囬桑梓夣紅塵不上芰荷衣舊家人物如君少無限離情對落暉





  篁墩文集巻七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卷七十六   明 程敏政 撰詩
  與李世賢學士邵文敬太守同飲復春楊氏玉河寓館聨句
  盆池香散一株紅【程】盃酒臨軒醉晚風【李】病起故人剛下馬【邵】别来豪論欲吞虹【程】夜深明月當窓白【李】天濶流雲堕地空【邵】擬剪碧筩尋後約【程】吟壇髙起玉河東【李】
  醉來髙卧碧紗㡡【李】何似臨池静看魚【程】晒藥有香隨屐齒【程】落花無意㸃衣裾【邵】十年故舊憐青眼【李】千里江湖託素書【邵】無限交情重對酒【程】夜闌張燭夣何如【李】
  送吴學士汝賢蒞事南京
  吴兢良史最知聞南去詞林職蹔分白下山川堪寄傲青坊冠冕惜離羣才髙未許終淹驥官冷何妨且售文曽向玉亭看舊刻恨無清福可陪君
  送曽士美侍讀蒞任南京
  春風吹水一帆輕喜拜新恩向舊京對䇿本無阿世語上書終有愛君情北辰繞夣瞻天闕東壁流光動石城分署近来人物盛閒居嬴得頌時平
  送楊維立侍讀蒞任南京
  特奉新恩舊所無奎星光采映南圖暫分曉日鵷行侣未覺春風鴈影孤江左詩盟添社友關西經學盛門徒不須對酒増離思天遣才名重兩都
  送庶吉士吴儼養疾南還
  一舟遥出潞河潯賜告南還喜不禁吟望銅官秋屐逺夣回天祿夜燈深青年蹔賦思歸引白日長縈戀闕心屈指重来身更健春風雙佩入詞林
  蟠桃圖壽星者王璧母句容陳孺人八十
  海上仙桃熟幾畨寫生光映北堂萱九重好見旌孀節八袠今看啓夀元慶衍太丘知閥閲秀鍾勾曲是鄉園賢郎最解君平術甲子無煩絳老言
  送姑蘇仰彦政同知濱州
  離歌一曲帝城南喜佐名州促去驂禾黍送香秋正熟衣冠為别酒初酣人材久説虞庠盛徳化寧當漢史慚闕下有期重到日閭閻甘苦聴君談
  夀亞參吴文盛母夫人許氏七十
  七十精神不用扶慶辰須見雪盈顱夀萱吐秀侵香鴨慈竹連隂護酒鳬恩湛北堂重賜誥瑞徴南極更張圖分藩有客歸寧便無限情申反哺烏
  贈别徐廷盛親契南行
  殘暑西風促去装潞河南下聴鳴榔小槽酒罄鄉情在半榻塵生别意長脈理近誰諳太素名途還子逐飛黄題詩為訂重来約多病相煩寫異方
  輓工部顔員外涇父母
  綸書初贈水曺郎旌典仍題貞節坊家聲何止萬金直吉壤俄看雙玉藏遥望吴山為誰好忽聞楚些令人傷史臣有刻詔千載壽筭寧須論短長
  尚書謝大韶先生哀輓
  文章座主大司空曉夣驚隨逝水東汗竹香生良史墨宫花塵拂状元紅英魂彷彿陪仙馭䘏典分明感聖丹旐素轝攀送地不勝清淚落西風
  送侍御朱朝用副憲山東
  聖主龍飛景運開豸冠人數出羣才方期抗䟽當前席忽報承恩佐外䑓曉路星辰瞻北拱春城車馬東来洗寃澤物君能事聴取歡聲遍草萊
  飲會昌侯公子錦衣池亭
  白苧風生暑未収夕陽容我復遲留危亭翠匝諸峯晩小洞隂涵六月秋醉裏尚能窺畫品興来何必置詩郵摩挲欲剖琅玕節留取題名續勝逰
  雨中飲孫雪亭家看竹留題與雪亭子頥
  紫翠中盤一逕苔竹庭深處絶纎埃穿林賸見新篁出破暑俄驚舊雨来秋露不辭分甕吸春風何必選花栽主人愛客能傳子白社還應幾度開
  送徐用和御史調平凉鎮原縣令
  東風作輕隂寒雨半成雪端居政不怡况子有逺别子本江漢英所學重名節平生愛君心詎忍結吾舌一䟽天九重冗食愧饕餮皇恩真浩蕩暫遣謝朝列迢迢西入闗山水幾盤折從来行路難士豈動憂悦相送城東門車聲曉幽咽勸子酒一巵世故若騷屑朂哉夷險地仗此一寸鉄不久應賜環離歌勿終闋
  憶家山有作寄逸民用光道新
  古城岩下半荘山恰對澄江水一灣列岫拖嵐圍竹塢小塘分綠浸柴關醉招猿鶴驚相下清愛漁樵去復還此景近来頻入夢病身何日可投閒
  隔林沙逕到岩扄繞舍竒峯疊翠屏野話有時逢衲子溪行随處課租丁看雲净掃松間石避暑閒登竹下亭一自别来空悵望移文真愧北山靈
  分題履壽周原已院判乃尊
  老人不踏紅塵路踪跡常便水竹居躡屐登山如北日杖藜隨歩勝安車庭中任解王生襪橋下誰傳孺子書但祝僊喬同夀考雙鳬他日得凌虛
  送佀都憲大器巡撫畿北
  憲節煌煌出帝州一時風采屬君侯姓名已副蒼生望籌䇿應分聖主憂六郡鋤犂思樂嵗三關兵甲待防秋行䑓咫尺紅塵近先聽封章達冕旒
  送翰林檢討方昌言考績還南京
  風流文采舊詞臣闕下重逢喜暫親别意兩分鰲禁月官情三及鳳䑓春山行水宿仍歸路飲社詩壇足慰人何日南中容半席玉亭深處看霜筠
  丁祭日簡費司業廷言
  陪祀年年孔庭每從司業借莎㕔衣冠假寐環東壁鐘漏傳籖報上丁禮罷珮聲風隱約歸時燈火夜晶熒病軀無分随班列展轉齋居寝未寧
  陳通政夫人哀輓【即中絢之母】
  曉日髙堂罷起居鬂絲蕭索晩霜餘廻鸞色慘皇封誥辟蠧香銷女戒書潮落錢塘悲逝水山圍龍井見幽墟賢郎啼血扶歸襯不忍重看舊板輿
  西寧侯著色牡丹為英國公題
  侯門三月花如錦分得春光與上公何用洛陽求異譜彩毫隨處落香風
  鏡中誰㸃舊姚黄金縷衣輕翠䄂長倦倚東風嬌白日王孫亭榭見花王
  送徴書紀南逰
  爐薫經巻束装行秋入船窻水氣清禪室未忘星北拱鄉心遥逐鴈南征三吴錦樹長洲苑六代青山建業城来往詩筒應不絶聴人傳取惠休名
  送定西侯總戎北征
  手提金印下龍荒九月邊城草木黄随處建牙分戰士刻期輿櫬得戎王風吹漢月笳聲逺霜拂胡雲劒氣長擬聴玉闗馳露布泰階那復天狼
  寄于文逺戸侯
  横經日日綴鵷班致主無才獨厚顔追憶舊逰春醉處夢魂常遶歙州山
  題畫二首
  白葦枯荷兩岸霜水禽相戀水雲鄉人間手足情何似落日秋原引睇長【右枯荷鵓鴿】
  竹間無數玉森森漸覺春随雪意深山下地偏人跡少野禽能識嵗寒心【右梅花翠禽】
  為周都尉題沈石田畫
  不見姑蘇老沈郎披圖疑在石田荘眼看雪乳春酲解手拂雲根午坐凉髙桞似填山下缺竒峯如出鏡中妆草庭都尉能珍鑒何日重開寳繪堂
  送戸部葉叔通郎中知寧國府
  民部清風十載餘金緋一日荷恩除秧田麥隴宣州道多少人迎五馬車
  桑梓悠悠共歙城官逰京國倍多情紅塵離合常無定從此相看聴鴈聲
  昔年曽過敬亭山花霧濛濛濕翠鬟别後山容應不改憑君傳語慰孱顔
  宛陵祠下竹姢姢一榻曽分聴夜泉携酒寓公誰復在六回春色到吟邊
  故鄉喬木隔山青山郡人應福星民俗士風諳已熟不須随路借圖經
  村村鷄犬日相親宣歙山川本近隣他日釣遊仍作伴不慚曽是受田人
  司言儀賔府賞菊
  眼㡳衆芳揺落時主家猶見菊花枝偶同逺客燈前笑却後諸公巻裏詩樂趣定期邀月飲交情誰比傲霜姿晩香明嵗還如故百遍相招我未辭
  題沈石田懸崖松
  根蝕蒼崖露半腰聲随風雨落寒潮小堂六月題詩處不覺人間暑氣消
  送長洲孫進士林赴南京刑部主事
  東風吹塵撲征車欲行未行立踟蹰行裝蕭蕭一何有上載經史下刑書子向金陵意甚適咫尺吴門是鄉邑登舟坐想春渡江餞者如雲曉亭集亭前新桞颺金絲手折聴人歌栁枝鰣魚竹筍滿南國正是官曺開讌時
  慰李世賢學士喪子
  雙鳳聨胎本夙縁小郎頭角更堪憐那知一片青雲器只向人間住七年
  聰明何止識之無禮貎分明似壮夫惜此鍾情何日了朱門愁絶舊懸弧
  每回騎馬到君家延坐中堂解供茶白日重来空淚落窻間惟有字如鴉
  春入髙堂夜啓筵愛渠長立彩燈前丁寧勸酒呼程叔此語何時去耳邊
  全嬰有術貴徐徐忍遣庸師斷送渠同榜弟兄雖異姓為君思藥誦毉書
  暫寄藤棺古佛堂神仙空說返魂香月河橋下東流水那及人家此恨長
  祝詩成嵗幾更人間悲喜漫多情他時返吊還成賀添取新篇續舊盟
  氣數從来有短長達人那復計彭殤知君年力猶精健他日須同竇十郎
  李士常侍御祝卷次韻
  弄璋那惜酒頻賖竒䜟新徴李氏香實下臨苔逕宻瘦藤紛繞竹棚斜歌聲久入風人譜慶澤先歸友婿家聞道諸郎能典謁欵門他日待供茶
  夣熊今已十年賖入手真憐二月根勝預期穿土早子多從遣壓籬斜來禽青李思臨帖白雪陽春愧作家他日餉人分數蒂一封兼侑歙州茶
  西涯翰學祝詩盛行縉紳間有和即驗其友婿力齋侍御乃首驗者斯亦竒矣予自生壎子今十年未有弟之者然不預倡祝之例新春将手種厭飫之覬以自效如有靈又當分惠有子而久不繼者或可附西涯故事並行於世云
  送鄉人方亮南歸
  佳水佳山說古岩毎回回首望雲杉松花有約分春甕貝葉無從啓夜函南國風光勞客夣東華塵土弊朝衫因君想像還家樂浦口灘聲早下帆
  題定西侯畫莱次俞振恭侍郎韻
  畫史當年亦奮庸園情猶共墨花濃土酥辣玉真堪羡菜色何人動兩峯
  南窻遺教為劉道亨編修賦
  南窻人去幾朝昏遺墨能看一巻存素楮装潢皆手澤縹嚢舒巻半啼痕後生繼述心良苦先達流傳道可尊風散芸香霑剰馥春回蘭玉長芳根泉䝉養處占羲象庭訓聞詩企魯論䇿似董生還及第經傳劉向本專門玉堂繩武推嚴侍紫誥貤封荷霈恩棄簡三年嗤伯魯書紳終日慕顓孫菑畬轉覺名家盛慈教堪令薄俗敦祀典何當分里社書聲猶記出沙村擬㪺一勺西江水遥酹青山處士魂
  題周草庭駙馬二小景畫
  幽人最得幽居樂山上危亭溪山閣時容野客到柴關不放紅塵過林薄新秋衆木青且黄烟中逺浦聞鳴榔漁樵倘許結新社便欲垂涎雲水鄉半枕悠悠夣初起忽見丹青如夣裏披圖説夣兩茫然蕉鹿分明浪驚喜草庭都尉氷雪顔胷中丘壑非等閒何時對景瀹新茗細話江南溪與山
  初春嘗晝夢與人逰山甚樂既寤草庭都尉以便面小景索題恍然不知夢之為畫畫之為夣也心甚異之為賦此詩但目中佳處口不能盡發之耳
  一夜山中三尺雪銀海周廻爛銀闕呼童掃逕啓柴扉竹外梅花正清絶主人髙眠塵慮空有客扶杖来溪東千崖萬壑暗香度乘興不減孤山翁旱風吹塵不成雨對畫欣然一揮塵四圍寒氣欹凌人如坐氷壺失炎暑去酷来清君子心平生不受炎凉侵梅花三弄白雪調惟有周郎知此心
  久暵熾暑渇心生塵忽展此圖懸之素壁洒然如在溪橋風雪中毛骨凛凛不知寒從何来暑從何往也因下一轉語以復草庭草庭當擊節以為果哉否乎
  飲王世賞侍講園亭限韻一首
  向晩移尊傍石屏客身修竹兩亭亭詩慳併上酡顔赤齒壮難留短鬂青豪論未須揮玉塵渇心常欲繫銅缾感時更憫東郊雨目送晴雲入杳㝠
  過豐潤伯曹公留飲
  何處西城逺市譁南薰亭榭五侯家主人賭令頻輸酒侍史敲氷旋瀹茶清暑最憐風外竹慰人猶得雨前花蹇予舊契非生客一任山頭白日斜
  楊應寧舍人相邀避暑韓太僕園與倪舜咨學士聫句
  赤日黄塵奈暑何郊園惟此緑隂多【程】四窻瀟洒餘桃李一逕縈紆繞薜蘿【倪】地主盤飡饒楚味野人絲竹尚燕歌【程】斜陽欲忘歸途逺十里新堤帶玉河【倪】
  題王司言儀賔文會軒
  門前車馬漲塵黄静裏開軒得趣長當院日翻槐䕃宻繞畦風送菜花香誰家歌舞堪尋樂此地衣冠欲擅塲滿壁定多詩紀勝主人無惜費壺觴
  送傅揮使還遼陽
  新命金緋自日邊匆匆鞍馬又東旋朱顔似有封侯骨綠鬂方當報主年沙磧夜屯占堠火塞垣秋獵護營田功成異日先諸将莫負家傳豹畧篇
  揮使之父都閫公邊城夙将也先少保襄毅公天順初持節東巡都閫實從之今謝兵家居而揮使承其後異日必有振其家者言别之際賦此勉之
  送同年戴時中侍御謫判雅州
  一尊清曉錢行軒又見名流出憲垣南北暫為今度别巻舒還誦昔人言怒江舟檝經三峽絶塞弓兵控六畨莫謂相忘天萬里九霄恩露不勝繁
  次韻沈廷美尚寳考績還南京
  金殿西頭舊奉宸重来何處問歸津尚方玉醑頻沾醉南國烏紗不耐塵千里盈虧江上月十年離合社中人初秋傾倒旗亭宴莫問詩神與酒神
  客邸相逢語未窮分携俄復笑萍蓬肯因官况侵頭白且遣離觴拂面紅古寺藤隂堪繫馬水村蘆葉待歸鴻兩京不逺那傷别幾日鍾山入望中
  歸省圖為宋珍監生賦
  幾宵客夣繞慈闈仕路将亨喜蹔歸倚杖涕隨青露落稱觴心共白雲飛何蕃譽重諸生館莱子光添五色衣忠孝一原君努力他時分寵報春暉
  劉振之自求壽詩
  嵗嵗佳辰一宴開坐中相壽總詩才因詩記子懸弧日也約明年載酒來
  壽吴門蔣竹居九十進士縣尹昻之父
  銀燭東風作上元正看稱壽客盈門朱顔鶴髪真人瑞繡服烏紗稱主恩令尹才名分甲第此君風節共丘園佳齡滿百渾閒事膝下重摩幾世孫
  孫公子養正求題松贈徴上人南逰
  誰分岩下種孤秀出叢林力飽氷霜健根培雨露深坐憐方外友持結嵗寒心已共論三宿臨風更一吟戚里孫養正公子與隆福徴起宗上人交甚稔起宗南逰養正求題此以贈顧予已有詩贈之矣然所以愛起宗者無已也遂申賦之
  和焦孟陽侍講經筵宴退韻
  講餘開宴日曈瞳仰荷君王禮意隆法醖似篘金水綠宫衣遥射玉䦨紅班資間闊親元老門榭追趍屬上公致主有心才不逮十年陳説負天聰
  因講春秋召陵有感再用前韻
  斜日難回曙影曈王心消歇霸心隆屈人包匭菁茅問照眼牲盤㰱血紅萬世綱常尊孔子一時民物賴桓公東都不是無元宰誰為天王逹四聦
  張一之除臨城知縣
  百里封疆古縣男喜君才力正相堪紅塵落日淹離醖黄葉西風促去驂社稷禮成官亦重歌聲起化應覃他時不負承恩處徽國遺書得指南
  聞趙孟麟主事移居入城
  聞説愛山子移居近入城紅塵遥隔路粉堞正當楹客刺投應便朝更聴最明來朝先定約携酒慰新盟
  題揚州楊成玉太守梅花
  紅紫繽紛落暮寒貞姿偏耐雪漫漫廣陵太守能題品不作瓊花一例看
  題四鴿圖
  東風開遍薔薇萼禁網稀踈罷繒繳珍禽顔色亦可人紫䄂雙垂比宫鶴随時飲啄哺兩雛天然母子行相呼撫景令人發三歎耳畔如聞城上烏【右紫褐䄂】
  海榴花紅揺日光初平石畔薰風凉河西北種不易得玉羽六月飛吴霜憑誰貌入丹青裏金籠雪衣呼欲起清時恐有放生人獻壽能令相君喜【右白河西】
  鐵衣玉項雙紅趺入眼精神如燕烏太湖峯下立相倚徘徊顧影憐芳膚幾色黄花傍幽沼一陣西風動寒篠傳書能副曲江公何羡當時上林鳥【右皂套項】
  山茶紅香竹青節掩映馴禽羽毛潔馴禽羽毛生絶竒墨華㸃破雙團雪朔氣吹風肌栗寒雌和雄鳴随所安羣飛寄語莫驚顧鷹隼寧過花石闌【右白㸃子】
  鄉舉同年會集武學得請字
  昔在京闈士名錄亦煥炳僂指十六年散居星耿耿離合苦不常相顧惜萍梗薄言酒一巵温此舊盟冷武庠國東隅良會惜幽屏矧當履長節君子受初景居然雜遝来曽靡費招請乃知同袍人不啻共廬井笑談既欵浹丰度益修整辴然觥籌交紛彼絲竹騁浮生大塊中取樂幾俄頃天寒白日速華燭坐堪秉明明尊爼間我願事箴警學哉加進修仕者效忠鯁務令吾榜人一一盡苕頴松節堅平生蔗味期晩景犬馬齒最卑竊祿秘書省悠悠附驥心陽春愧歌郢
  先公同年之子二十七人作通家會漫成一律
  屈指通家四十年舉盃相屬意茫然一家兄弟非生客兩世衣冠本夙緣晝短不妨燈繼晷情長那惜酒成川無前勝會從今日願保家聲作美傳
  壽仙圖壽順天馬汝才通判乃兄汝明
  祈閶老者推黄髪京兆能官數白眉瑞彩逺随南極現髙情那愧北山移黄鍾律轉知陽復紫府圖成與壽宜看取鳳雛昭世澤不妨鳩杖樂期頥
  送趙文聲知博興縣
  碧雲凉吹滿林臯奉檄東行屬俊髦百里為民常擇尹一官旌異得均勞河橋秋别猶攀桞縣郭春来莫種桃齊魯歌原接境看君今日試牛刀
  錢孝子
  至性由来不易論兩畨刲股報親恩驚心苫塊三年闋入眼羮墻百世存宅里可旌新孝子弓裘何愧舊王孫此身不盡推仁處更看城東漏澤園
  次韻送沈時暘叅議提督福建銀課
  上京才喜坐逢君行省那堪手更分粤地山塲今責貢隱侯家世舊崇文芝書戒曉頒官露桂檝凌秋動水雲此日牙緋應蹔别漢庭香篆待重薰
  送安成劉静洙赴曲江教諭
  嶺南佳處曲江頭喜載青氊作官逰孔殿韶音猶仰舜漢人經學久宗劉壮顔不逐流年改化雨能兼宿瘴収學半有功須重惜禮闈髙選待春秋





  篁墩文集巻七十六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七十七   明 程敏政 撰詩
  菊荘圖為致仕章元益給事賦
  秋氣入墟落凉颷振踈林繁華坐銷歇一逕穿籬深籬東有晩色粲粲千黄金不隨時物變肯受繁霜侵陶令去已逺寥寥孰知音章君瑣闥彦時名屈當今一朝謝塵鞅返駕鄞江潯舊社作新主永日消煩襟年来嬰世患未獲窮幽尋念此松桂友敬使丹青臨遥遥嵗将晏采采勞歸心黄花故無恙白酒且復斟一酌為子壽再酌為子吟天意久乃定相期肅纓簮花神永結好冷眼窺浮沉
  送都憲左公廷珍巡撫遼東
  關西聲價重提刑又總行䑓出帝庭千里封疆當北鎮九邉綏服盡東溟皂嚢坐遣烽烟息寳匣長韜劍氣腥宵旰分憂在今日不須崖下勒新銘
  定西侯蒋公筠清軒巻次周草庭都尉韻十絶
  髙軒近北城幽逕折三四中有長琅玕知人嵗寒志臨池寫来禽坐石呼格五森森蒼雪寒九夏失炎午新開八尺庭逈異五侯宅眼中籜龍孫無不一當百結客總豪俊詩壇如将壇呼童刻新粉記取最長竿愛此萬玉林不下篔簹谷時汲井中泉殷勤溉慈竹裊裊翻翠雲涓涓凈塵思借看來何人苔堦屨痕二虛心能自保世態非所甘江梅與巖檜交情澹成三名園盛韋杜紅紫動盈千何似總戎府清風兼渭川将軍誠好文盛世不忘戰時對抱節君孫吴閱終巻欲待此君醉竊分鳯尾餘他年殺青手髙節為君書
  賀東寧伯焦公得男
  珠箔髙懸獸錦紅侯門佳氣喜䓗䓗啼聲試處知英物骨相生來有祖風開宴競投新玉果傳家先拭舊彤弓分明世契非生客湯餅還叨入會中
  送西隣毛貢士世傑知汲縣
  東社西隣嵗幾㬰恩銜初得令君名禁中曉日辭天仗客棹薰風記水程石表忠魂留孔篆山環遺堞撫殷城定多治迹如崔瑗看取邦人續政聲
  送都水姚懋明主事改任南京儀制
  曽向青源識俊髦恩除重下為均勞留都官愛新儀部驛路人迎舊水曹千里長安随日近萬年鍾阜入雲髙宦情鄉思誰兼得莫惜離亭盡濁醪
  播州程氏世澤堂
  聞説家聲自洛中幾年移築向蠶叢短檠不廢箕裘業一劒長収保障功心吐秀葵知曉日根蟠喬木自春風等閒慶澤應難盡長共滔滔蜀水東
  追思舊逰寄浙江左時翊叅政十絶次草庭都尉韻
  湖船詩十聨半入煙霞氣我語慚不工居然别涇渭倚櫂岳墳菴碑本見遺墨萬古擎天功髙峯峙南北草滿六橋路依稀放鶴人道傍修竹裏時見一枝春開尊凈慈閣鵝鴨滿湖田對岸雷峯塔亭亭入暮天三生空有石三竺未成賦徘徊九里間吟情拂高樹天外一峯逈飛来勢未降冷泉亭上立逸趣洒寒江石屋龍潜處題名憶長公洞門喧水籥苔逕失西東一龍井寒未續茶經筆林外忽聞香僧房焙茶日山形繞廢宫一鳳雲中度下見淛江潮寒聲自朝莫憶登保叔塔舉酒别諸君兩聴春鴻過相思逐片雲
  送馬天禄給事赴雲南僉事
  禁鐘曉初歇騎出城東門惜君有遠役相携薦芳尊君本瑣闥彦忠言動天閽起居今十載廷謝初䝉恩西南萬餘里滇江浩沄沄軺車足時雨憲節明朝暾丈夫挟壮氣撫此嵗月奔紅芳漫春色青松自霜根迢遥古南服慷慨扶風孫行臺知有道後㑹須重論
  次司馬通伯侍御留别韻二首
  風流儒雅重分司先徳猶傳宋太師學制久非三舍法教條今過百年期氷霜飽歴承家訓桃李深培答主知聞説行䑓多暇日餘情還付墨淋漓
  相違不覺又經年日月真同蟻磨旋養士定知湖學盛憂時曽説賈生賢一從憲節分江左幾遣書筒到日邊大雅寥寥今未作黄鐘應待恊宫縣
  飲慶夀寺柬似聦講經
  紅塵飛不透踈簾白日行空漸向炎柳絮挟風常滚滚麥苖經雨倍纎纎上方蹔喜朋簮盍西郭從教酒價添更愛逺公能入社他時有約問楞嚴
  送仰進卿給事僉憲四川
  天子念飢嵗方勤西顧憂川陜本相接君子可淹留當時文石陛往往聞嘉猷况兹行䑓尊恩言若為酬提印走列府洗寃及遐陬功名當駿發壮氣横髙秋誰云蜀道難為子歌安流
  挽致仕于千户【文逺之父】
  春風吹面雪盈頭已過人間八十秋山戍晝閒惟繫馬水村天逺獨盟鷗周窮義重焚逋劵知足心長守樂丘身後有人能接武轅門聲價到皇州
  又
  每過深巷拜儀刑不覺籃輿幾日停醒眼愛留通夕飲壮心慵展衛生經别来吟髪添新白望裏家山只舊青千里生芻嗟莫致一緘哀些涕交零
  題傅曰川諭徳蜻蜓便面
  五月京華吹旱塵江鄉風物繫情頻滿陂緑水連堤草雨後蜻蜓不避人
  書帶青青草似苔絳騶飛處小蓬萊良工可識詞林客為作朱衣入眼來
  挽西荘畊隠章處士同知廷圭之父
  紅雲含日照西荘楚些聲中白髮長杖履忍看桑柘影衣巾猶帶薜蘿香壽於吕尚非儌福死比黔婁合諡康經學已聞傳令子功名無愧古循良
  分得惠山泉送張公實叅議還浙江
  巋然九龍山下有鳴玉聲蒼蘚絡深罅濺濺流石逝人一廻首倒影下空明峯頭陸羽祠俯瞰若有情峯麓聴松菴織竹存遺鐺我昔停征車憑闌濯塵纓一毛髪爽再飲肌骨清中乃伯仲此品寧虛名張公佐淛省矯矯人中英峻操如隱之氷蘖相崢嶸泉石豈無癖所羈在王程官舟忽南下尋源重兹行懐古應有作顛崖念蒼生龍團笑茶譜石鼎憐詩盟
  雨後過文會軒
  雨後名園我獨来淺紅深綠繞池臺禽聲也樂消煩暑馬首初看凈宿埃鄰客有期頻折簡主人乘興即銜盃偶然良㑹須終日一任殘陽下古槐
  送黄巖黄汝彞赴休寧訓導
  浙東經學推黄氏玉樹臨風見一枝山邑百年誦地自今應喜得良師【君今通政世顯從子世以宦學聞】
  宫牆遥隔練溪灣門對青青玉几山分擁臯比應最樂書聲時出翠微間【休寧學地幽勝君至則知之】
  孔殿西頭企徳堂兩賢曽此託維桑衣冠俎豆瞻依處洛學千年未可忘【二程子之先本出休寧近始立專祠得列祀典】
  温公家世不凢才六一清風滿後来知子敎條還易舉頖宫星斗夜昭回【司馬提學歐陽令君君往遇當必有合矣】
  送宗人徳望進士還徳興
  一宗元自相湖分雛鳳新呈五色文家慶暫應紆綵服橋名先已識青雲氷開水國舟難滯春入郊亭酒易醺小别重来堪屈指鵷班風節待超羣
  送吴容之進士還歙
  二月鶯花滿帝城手扳黄栁送君行傳家舊熟麟經筆中選新題鴈塔名畫舫揺春新旅况綵衣稱夀足親情還鄉不久應趨召重簉鵷行玉佩聲
  送族孫鳯翔還浮梁兼東其兄徐州同守楚英
  相違無奈帝城垠撲面流塵似水雲酒興半生過阮籍鄉情終日仰番君船随賈客行装起曲愛歌童别調聞路指彭城應問宿雨中新榻許誰分
  送李知事還蜀
  大夫勛業重先朝合有鵷雛振九霄幾載宦情宣室近一畨離思蜀山遥歸帆正藉東風馭戀闕長懸北斗杓簮紱重来知有日不須扳栁向河橋
  通政知事合陽李君天錫今致政都憲先生之子先生有迎蹕大功於先朝未食其報而天錫以文才見擢供奉南薰殿還鄉待用人尚未滿也惟先少保尚書襄毅公於先生為同年予不佞近接天錫始獲通家之好因賦此以致區區之意云
  蒲窻清隱為蔡徳馨賦
  石髪森森照水寒緑雲揺動紫瑛盤歸来不道清如許疑在君家畫裏看
  葉葉都含淡墨痕窻前生意藹然存摩挲九節如堪斸誤遣山童為洗根
  古人以物之美者為入畫畫之佳者為奪真若蔡君養草之癖陶杜二子寫生之功亦可謂兩絶矣
  送岳時雍上舍歸河間
  與君傾盖會京華兩見春風陌上花折簡故人聊隔巷攻書兒子亦通家忽傳行李騰歸騎滿罄離觴泛落霞雲路功名消息近重來雙佩看趍衙
  金陵十景分題其二為倪彦達賦
  鍾阜晴雲
  秣陵東來神秀鍾一山崛起蟠蒼龍層雲半露白日逈海濤湧出金芙蓉晴光逺帶建業水王氣上繞軒轅封江南佳麗此第一乾坤萬古留兹峯少年攬勝今閲畫眼中紫翠猶重重舊京投散當有日看雲作賦消塵容
  石城霽雪
  石頭城上黄雲消石頭城下紛瓊瑶登陴四顧窮逺瞩長江萬里飛銀潮鴉翻落木隱樓堞虎踞寒山嗟六朝袁生九京那可作莫愁雙槳誰招邀古来重徳不重險方今一統歸唐堯豐年幾見飽麰麥太平有象歌漁樵
  賞王司言儀賔府千葉緋桃
  賞心常在鳯池東一種繁華也自紅細葉巧随金剪落靚妆勻試玉奩空移根曽見新培上凝睇渾如舊倚風重凭畫闌驚嵗月不辭觴詠遶芳叢
  次周都尉韻寄平江伯
  累朝勛業在鐵劵鏤黄金雪㸃憂時鬂丹輸戀闕心早風吹泗水古月照淮岑何日明堂棟工師問百尋
  送潘玉汝進士
  岐路花飛酒滿斟送君遥記練江潯賞蓮已恊登科䜟折桞難勝贈别心晝錦極知官况好宵衣還體聖情深重來不待賔鴻促擬向鵷行續佩音
  壬寅秋予家居練水之上玉汝與諸友嘗相從講習時盆蓮出並蒂一枝予有擬開佳兆待諸公之句又明年玉汝舉進士殆詩䜟也今玉汝當公務扵南畿有過家之便因賦詩以贈且道舊事以見出處之不偶云
  周徳章駙馬府賞海棠
  㝠㝠花霧擁廻廊冉冉猩紅隔畫牆按譜更誰争有韻失評空自説無香莫燒銀燭驚春夣好障丹紗護曉妆仙種北来初識面臨風醉九霞觴
  國子祭酒古亷先生李忠文公哀輓
  文皇中興初吉士誰第一侃侃忠文公抱此金玉質官銜應列宿講讀近清蹕平生媿媕婀不復計行尼西曹曽幾時入秉太史筆仁考適更化四海期紹述仰兹堯舜主或恐有遺失伏闕陳忠言激烈動霜日不懼犯旒扆誠願甘斧鑕峩冠者何人却走仍汗栗繼聖數矜容恩澤亦洋溢經幃資輔導詞苑樂閒逸荏苒雙鬢班老大更嵗律巖巖大司成寵命一朝出諸生得耆俊奮志起經術云誰干政機所欲在私暱古亷匪今士危䜛勢相嫉青衿争代死白日可屈膝過眼風濤平砥柱髙崒嵂乞身一再䟽興與歸鳥疾故廬西江滸安坐理參术天胡産若人不遣位丞弼一宵星堕瓦徒興哲人恤恭惟忠節祠冠佩凢六七公来居其間屈指難甲乙嵗時薦蘋藻生氣儼在室遥遥東陽峯水上深更宻仁者多後賢兹事可前必宿草春菲菲宰木秋瑟瑟中有䘏典碑千載騰茂實
  樊駙馬大振受詔典禁旅宿衛
  喜承恩領殿前軍玉立長身逈出羣紀勝有時傳白雪奉宸終日侍紅雲金符舊勒蛟螭篆寳劒新装錦繡文講幄故人先定約宫壺春露待同醺
  和副詹楊先生府中齋宿憶弟六言八句詩韻二首
  官舎平臨御水龍樓逺見飛簷坐想先生泚筆静呼童子鈎簾顔氏心齋已久杜陵詩律方嚴陽春欲和未得斜日猶懸塔尖
  青坊齋宿幾度十年斗杓轉東池草夣回惻惻泥緘詩寄重重經喜得時聴姜被何須夜同真似兼葭玉樹不慙瓦缶黄鍾
  次韻題孔融伯隱君畫菜
  忽忽青滿眼開巻足相慰墨田紛雨甲筆縷粲星緯因之念老圃聖訓有攸畏蔬食而飲水正欲葆真氣緬懐古壇杏裊裊緑隂芾當時曲肱眠至樂本無既栖栖陳蔡戹誰復辨良貴頼此簞瓢人不擇藜糝味美哉厭道腴聊爾滌塵胃豈無食肉者澌㓕幾名諱亦有事魔語千載唾餘誹吾誰堪適從壁立樹嚴毅恒思召園子連茹㧞其彚豆間齋祭心曽靡間珍費而况申申容對越凛如愾虞庠獻春丁祀典詎無謂奉爼欲升堂前期悵猶未
  楊叔瓛地官輓歌六章
  卓筆峯髙半入雲秀鍾人物逈超羣山川一日收靈氣留得揚雄死後文【右文崖】
  寂寂茅堂晝掩闗瀼西風物稱投閒當時岸幘黄花裏應讀移文笑北山【右西野草堂】
  門前喬木翠生烟一姓同居幾百年聞説省郎無恙日紫荆花下酒如泉【右同居里】
  白石青松路不迷隱君墳上路萋萋當時苫塊藏身處猶説慈烏遶樹啼【右廬墓處】
  一挑出淺沙間照影如分鏡裏顔知是吟魂長不散月明来此弄潺湲【右惺惺泉】
  樂丘遥枕暮雲寒一日全歸事最難贏得墓前新石在銘文留與後人看【右樂丘】
  送栁副憲提督松潘兵備便道過家省母
  憲節西行重外臺秋曺人説舊多才暫同一将論兵坐想見諸畨接詔来幕府近山飛暑雹樓船入峡殷晴雷壮逰正出巴陵道贏得髙堂舉壽盃
  贈王真人次倪舜咨學士韻
  鳬舄仙人豈愛官帝教持節領黄冠眼看紅紫随春麗手裹瑯玕作夏寒寳匣劒光晨耀雪玉爐符火夜飛丹蓬萊往往傳書劄幾日清霄見鶴還
  寄夀閔口畢處士【子文中邑庠生】
  曽向沙村識隱君髙堂吟榻許平分開尊夜向溪頭雨随歩春看石上雲南極又開新壽筭北山誰勒舊移文名門早晩騰孤鳳五色文章定出羣
  送陳訓術還順徳
  秋風吹水碧潺潺短檝輕㠶去意閒萬里客行仍過嶺一官廷引幸随班心常遶闕遥瞻斗仕不離鄉飽看山蓂莢再更椰酒熟縣人傾倒君還
  和嚴大用尚寳歸省詩韻
  老木清溪舊業存天涯相望幾寒温南歸蹔奉三牲養北拱難忘一飲恩馬首遡風登驛路鵲聲傳喜到家門行邊已報春光動入眼桃花遠近村
  椿翁同行幾人存蓮社詩盟可重温儤直久勞千里夢歸寧新沐凢重恩逰塵不染金陵道佳氣長浮白下門知有鳳池髙詠在不須重數莫愁村
  周草庭都尉李西涯學士兩嵗復命同日有詩次韻
  曉殿金門啓春城玉漏終才華驚二妙喜色上重瞳分署齋心久連年入對同欲從歌盛事迂拙愧唐風
  齋所謝定西侯惠巴茶
  元戎齋祓近青坊分得新茶帶酪香雪乳味調金鼎厚松濤聲瀉玉壺長甘於馬湩疑通譜清讓龍團别製方吟吻渴消春晝永愧無裁答付奚嚢
  送顧謙還臨淮
  翩翩顧公子天性酷嗜書不作紈綺態被服若老儒平時數過我芸香襲襟裾一朝戒行李迢遞随征車云赴秋試期蹔返臨淮居由来君子心自與列士殊從師讀周易日月成居諸紛紛百家語渉獵乃其餘有才不自露所得寧錙銖想見南畿秀巋然得明珠誰能潄藝芳而復味道腴夙志倘無爽一薦誠區區春風載酒出相送官道隅長歌丹桂篇送子青雲衢
  冶城篇一首送袁錬師道欽還住南京朝天宫
  吴王鑄劒處榛莽無餘城福地豈終閟重開似蓬瀛琳宫起璇榜掩映千花明肅肅演朝儀冠裳集羣英欣欣祝聖釐香芾下紫清神仙足官府王者宜幽貞邇来領祠禄有美蘭厓生昻藏好丰采瀟洒不世情薰風送歸帆壮子一日行頗聞廢亭側卞廟猶崢嶸凄凉六朝事激烈千古名巍巍石城外㶁㶁青溪聲舊京多㪚局何當濯塵纓相携此弔古擊節歌時平
  送汪侍御文粲出判䕫州
  侍御汪君文粲出判䕫州以陞授出命此仁聖之恩也予於文粲生同鄉學同志道同年故不以唁而以賀古之士所當為寧止於此文粲勉之
  西望䕫州萬里程一尊相送壮君行封章舊獻丹心吐憂國新添白髪明去觸薊門炎暑熾到經巫峡怒濤平除書特下恩如海不遣賢臣挂謫名
  贈雲中張守
  左竹恩榮久見分中州人物重相聞歌夜課黌宫士餉饋秋供紫塞軍公暇擬紆防冦䇿興来時草勸農文他年屈指雲中守卓異功名定數君
  送光州熊騰霄侍御赴山西副使
  近来除命似君稀新帶横金豸作衣久矣十年書嵗課壮哉千里怯霜威中州善類知難得西土流亡喜漸歸相送出城應駐馬祖筵春日正花飛
  題四景畫
  一夜春溪新雨足曉耕已遍前川曲烏犍少脱半犂閒鳥外茸茸草根緑坐愛一株沙栁隂展巻疑聞梁父吟布衣未接中聘誰識當年開濟心【右諸葛春耕】
  夏木隂隂波風外羣飛見沙鳥臨淵不為釣絲輕黄梅雨過溪魚少石上苔花青更繁瓦罇獨酌消塵煩可能著就真子亦有丹書三兩言【右真夏釣】
  西風蕭蕭振黄葉何處平原初罷獵㑹稽山下負薪人倚樹掀髯亦豪侠一朝印綬懸其身白日照耀新朱輪誰知擔上芸香冊只博人驚車馬塵【右買臣秋樵】
  天山雪花大如席瀚海東頭絶人跡羣羊散落沙磧間囓盡寒氊嵗云夕塞垣孤月十九冬手持旄節歸漢封不知麟閣丹青手曽寫當時憔悴容【右蘇武冬牧】
  題薛九蟾仙
  雲冠琢玉紫霞衫仙籍依稀見署銜松下月明時顧影寸心知不到塵凢
  和鏡川學士東閣靜坐之什
  閤門交處逈分途十二朱廊白石趺坐借病身雙足斂稿繙經學寸心孤雅音不數巴人倡拙手空慙晉帖模儤直有期陪笑語桞梢春色半昭蘇
  華處士哀輓
  錫山華名宗系出齊孝子居今八百年代代享蕃祉雲礽森玉立有美時葺翁三郎如鼎足挺挺多父風就中承事君人物更娟好起家方有聞捐館一何蚤平生幹蠱意永夕吾伊聲里人感利濟塾師驚老成朅来丁嵗荒大發囷中米詔與冠服榮身抗令丞禮君心非樂此所樂在書巢史評著北宋遺稿存東郊臨風嗟若人曽不躋下夀所期到松筠何意等蒲栁雖遺白頭父賸有青年孫勉哉光世譜坐待髙君門矗矗延祥山山前下新兆中刻太史銘何如蔡邕表














  篁墩文集巻七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七十八   明 程敏政 撰詩
  趨闕承恩圖為錦衣魯百户題
  新從飛将破臯蘭喜拜金吾近侍官白馬遡風過御苑錦衣流彩動長安三秋絶塞烟塵净一日中天雨露寛撫景為君期逺大舊圖麟閣炳如丹
  起亭圖為顧謙作
  芸香吹滿讀書亭不為時名困一經亭下種松今幾載長梢将見拂雲青
  郊壇陪祀夜宿神樂觀聞都尉草庭受命留守承天門賦此奉寄
  聖主南郊奉大禋宫門留鑰付親臣龍池漏㸃沿城報虎衛軍容夹路陳令肅自應閑将畧才髙誰足重儒紳齋居一宿停雲意坐對東風月向晨
  題吴原博諭徳醫俗亭
  我家篁墩上絶類篔簹谷長憐此君凈不解砭予俗吴君結亭子瀟洒延衆緑清吟答天籟塵鞅謝煩逐分明食肉相兼此林下福齋居開墨本已覺幽韻足君才何可當風采如植玉擬試國醫手坐遣元氣復江南煙雨因之動遐矚汗青我終慙筍譜或能續
  並蒂蓮和青谿學士韻四首
  當時仙種出吴宫羅綺香生水殿風何似一尊文會樂坐令千古俗緣空不須紈扇遮紅頰擬剪緋羅掛碧筒勝賞此回應第一幾家殘緑漫叢叢
  疑是雙娥下渚宫凌波微動一簾風霞翻疊縠湘裙重月射連珠漢佩空樂隊臨池催羯鼓酒籌當席轉牙筒竒觀欲藉丹青手貌取東軒錦繡叢
  秋浦新聲欲換宫採菱歌徹藕花風小池漫擬江南樂絶品能令冀北空娱賞酒憑螺當爵催妆詩遣鶴輸筒主人蓮社真開約車馬屯門定幾叢
  彷彿移根自蕊宫正宜吟賞對西風却憐多病身難出未覺諸君酒易空詩愧才情翻蜀綺瘦餘肌骨等湘筒明年倘帶看花福自挈壺觴坐繞叢
  壽山陽沈廷獻處士八十
  豆醅香裏洞仙謳春滿酡容雪滿頭淮上幾人同擊壤海東今日又添籌家鄰節孝瞻徐子世業文章重隱侯漫道慶源開八袠大椿曽擬八千秋
  小飲于喬諭徳家與曰川聨句
  退直思乘半日閒【程】偶因髙會誤躋攀【傳】蘇家斗酒真需客【謝】謝氏諸郎更解顔【程】一醉隔宵非有約【傅】十年鳴玉幸聨班【謝】相逢莫便騰歸騎【程】此意更深且未慳【傅】
  西城邂逅一尊同【傅】主客相忘有古風【程】春滿户庭宫栁近【謝】風清苑路市塵空【傅】醉呼席上燒紅燭【程】坐待牆頭過碧筒【謝】為語詩奚莫相笑【傅】漏聲初殺禁垣東【程】
  客兒童預掃門【謝】登堂忽已具盤飱【傅】一時談笑風生麈【程】竟日淹留月到軒【謝】行止百年真有數【傳】醉醒吾輩可無論【程】海天回首輕隂散【謝】猶有髙情在掖垣【傳】
  壽襄城侯李公
  綺席紛紛集玳簮中秋華旦喜重臨朱顔早帶封侯骨素履長懸體國心閫外舊勞書太史郢中新曲奏佳音相期不用金丹訣仙李根培雨露深
  以雲裏帝城雙鳳闕雨中春樹萬人家為韻集古十四絶為户部白玢郎中題畫
  落花飛絮正紛紛【鄭谷】半入江風半入雲【杜子美】最是一年春好處【韓退之】碧山如畫又逢君【楊巨源】
  清溪一道穿桃李【王維】汀畔數鷗閒不起【蘇廣文】日暮汀洲一望時【冦平仲】城外青山如屋裏【王維】
  臨穎美人在白帝【杜子美】日暮千峯轉迢遞【李郢】淡妆濃抹總相宜【蘇子瞻】彩毫應染爐烟細【楊巨源】
  偶逢樵者問山名【李端】天外三峯削不成【崔顥】日暮長堤更回首【許渾】淡煙踈雨過髙城【杜子美】
  瓦溝銀竹曙翻江【馬祖常】浩唱庭花倒玉缸【劉貢父】山圍四座畫圖出【黄山谷】時有白鶴飛来雙【歐陽公】
  日色臨仙掌動【王維】王城曉日窺丹鳳【杜子美】笑問客從何處来【賀知章】詞人解撰河清頌【杜子美】
  一年最好是三月【韓渥】扁舟繫岸依林樾【蘇養直】百花原頭望京師【王少伯】青龍夭矯盤雙闕【韋荘】
  終日慽慽思羈旅【杜子美】曉來時有流鶯語【張泌】馬上誰家白面郎【杜子美】沾衣欲濕杏花雨【僧日南】
  馬足車塵到處通【薛逢】等閒桃李即争紅【陸蒙】花時未免人来往【許渾】多少樓臺烟雨中【杜牧】
  緑楊紅杏滿城春【楊巨源】水面魚遊不避人【王建】何處貌将歸畫府【譚用之】濕雲如夣水如塵【崔魯】
  遥看一處攅雲樹【王維】蜂蝶飛来過牆去【王駕】垂鞍不鞚馬行遲【李從一】莫是長安行樂處【李頎】
  春花不愁不爛漫【杜子美】早晩煙村碧江畔【譚用之】山水之圖張賣時【杜子美】家無甔石輸百萬【同上】
  家住紅蕖曲水濵【李義山】天晴宫桞暗長春【杜牧之】溪邊物色宜圖畫【張泌】須就桃源問主人【宋邕】
  酒幔髙樓一百家【王建】春城無處不飛花【韓翊】孤舟明日毘陵道【皇甫冉】且盡芳尊戀物華【杜子美】
  次韻賀李若虛憲副得男
  每見杭人問再三行臺秋日可生男椷題麟紱俄傳喜慶乏犀錢却負慙從昔有聞仙李在繼今相属海榴堪知君苦瘦常慳飲不道春来不盡酣
  南京户部尚書三山黄公哀輓
  幸承恩渥許還山便遣悲聲徹帝闗六袠光隂銷鶴筭四朝勛業重鵷班歸装只有圖書刻遺像空留劒佩顔名與慶源應不竭七閩流水共潺潺
  送王公濟進士知丹徒縣
  今年閏月秋聲早雨後凉風葉堪掃知君夙戒有行期疋馬曉出東門道憶當與君識面時總角相看最相好侍親同向錦官城壮志不畏連雲堡官舍比隣雞犬通那似尋常覔梨棗陽春白雪漫賡酬黄巻青燈共探討天涯回首各西東轆轆紅塵走蓬葆蹇予待詔金馬門髪蕭然半将縞别君已經三十年忍不相逢一傾倒喜君擢第千人中玉笋聨班幾才藻新陞忽綰丹徒章白日恩光照晴昊人生離合苦難常屑屑何須掛懐抱佳勝東南古潤州未説丹崖與瑶島虹月猶窺二米家江山不共坡仙老行哉肯負平生心坐見居民樂魚稻政成應遣簿書閒詩畫寧論武昌稿我病安能餞一盃離愁欲絆離亭草重来有約峩廌冠不待平時考功考
  送槐塘族孫濬之上舍南歸
  今年喜子升辟廱一身逺逐南歸鴻堂上雙親壽且樂正當月滿三秋中明年月色亦如此秋試文章勉吾子槐塘相國世有人一經相傳取青紫丹桂花開金粟香玉兎藥搗長生方髙歌明日送子去多辦沙溪秋露觴
  故侍御安城鍾公哀輓
  烏府初持憲彤庭首抗章重淵思取日三伏遽飛霜結舌人何擠捐軀獨可傷憑誰司國是空自沮臺綱北極樞旋正前星色再揚褒忠光隧室誅佞榜朝堂未覺英魂散偏憐慶澤長宸衷矜寡婦恩典及諸郎愧我生雖後書公傳最詳正觀毛髪聳昌誦齒牙香漫爾編芸帙無由奠桂漿青松碑石古白草墓臺荒肖像千金在懐人一鑑亡感時歌楚些清淚欲浪浪
  病中齋居兼謝西涯學士見過
  倚榻蕭然不出門坐聴宫漏幾黄昏暑留巾襪齋心慣病却茶藥禁存竹簡有情時共閲楸枰無偶但空捫故人秉燭能相訪踏破閒階碧蘚痕
  次韻原愽諭徳
  抱病經旬未入朝齋居秋思轉寥寥坐憐白日繩難擊起望青山手可招夢繞川原疑脱騎瘦便風露愛聞蜩詩壇故事誰先續倚席長慙郢上謠
  楊中書應寧行巻【應寜祖居滇南其父徙居巴陵應寧又卜築京口】
  十年供奉住京華幾處丘園入望賖夢遶啼䳌過六詔心随征鴈落三巴卜居早續并州句歸路爭迎漢使槎珍重板輿行處樂太平何地不宜家
  題冀郎中墨牡丹
  嫣然只是洛陽春水墨丹青總幻身花若有情應解笑品題空自出詩人
  瓊林侍宴次定西侯韻二首
  臚唱三終扇影分口承天語下紅雲綵旗絢日春城見玉漏含風午閣聞一代衣冠沾鎬宴九天星斗煥奎文東風拂面恩如海不待宫壺已就醺
  南宫春宴一番新首席還當柱國人蓮社賦詩曽倚馬桞營傳檄舊分麟三公錫寵聨黄閣多士随班謝紫宸共説得賢今最盛詞章千古陋隋陳
  王司言儀賔園亭夜酌與李世賢學士李符卿士欽聨句二首
  一天凉雨及時来【傑】花有紅香菜有臺亭上正堪尋舊約【程】簷前無復見飛埃當空霽月光逾燭【傑】貼水新荷淺勝盃從此不勞遊别圃【璋】主人家世長三槐【傑】主家亭館隔紅塵【傑】秉燭傳觴更可人【程】花影參差搖綺席【璋】漏聲迢遞下嚴宸【程】庭涵秋意虫初響【傑】座挹寒光兎欲馴【程】後㑹有期寧待約【璋】乘閒来處即佳辰【程】
  溪西竹屋巻為陳千户賦
  看竹何時徑出城溪西亭上濯塵纓青山入座真成畫白鳥迎人似結盟風外懶便紗帽側雨前凉愛葛衣輕頗聞地主能延客飲力何如阮歩兵
  奉寄宫保大司徒余公時總督北征
  授鉞頻年向北陲又看殊錫下彤墀詔書疾置飛黄馬喜色遙占太白旗寰海羣黎應徧徳尚方新爵待班師有臣文武天王聖聴奏周宣六月詩
  木假山與李符卿士欽聨句二首
  小朶飛来逺逼真【李】水漂沙嚙幾經春烟鬟拂樹隂長合【程】土骨粘苔緑未勻醉客彎弓疑伏虎【李】畫工揮策恐生麟江南何限雲根在【程】贏得詩人入夣頻【李】鬼斧何年砥柱存【程】嶄然頭角手驚捫雨来逈帶烟嵐色【李】日落常涵紫翠痕眼底一拳分太華【程】掌中三股劈崑崙飲餘不作平原癖【李】咫尺仙槎認海門【程】
  陳髙士林亭和韻二首
  每恨家居九陌東朝衫無地引清風關心漏待三更月障眼塵飛一丈紅勝境忽疑仙島近好懷先遣俗緣空彈碁㵸茗兼題句不覺西亭日過中
  偶過琳館繫情頻似結烟霞未了因塵世苦難逢笑口仙家誰可著吟身緑隂匝地全消暑紅藥翻階已後春載酒重来先訂約歌童還解識詞人
  松月圖為陳髙士題
  緑揺影見分毫露下空庭月正髙禮罷夜壇頻側耳一天凉籟洒秋濤
  遊王司言國賔郊園
  風逗黄雲漲麥川井分新緑繞田童穿牆缺携壺到客趂堂虛借榻眠樂憇午隂憐困馬預傳秋律愛鳴蟬城樓咫尺忘歸晩多少詩情落照邊
  予馬與司言之馬既脱羈靮遂相情好於緑隂青草間有感而作
  緑桞郊園百畝長兩駒初脫紫逰韁翻身顧影交相惜駢耳嘶風喜欲狂渾似弟兄聨伯仲不須牝牡辨驪黄何人駑驥能相挈為寫薰風苜蓿塲
  避暑李符臺宅
  擬逃炎暑向誰家鬱鬱槐隂舊相衙厭客任人譏褦襶借眠容我鬢鬖髿江南水竹空勞夣天上星河欲泛槎可是春盃氷盌客也期来此共茶
  司言儀賔邀賞蓮不赴
  正坐郊遊困宿酲更申花約了餘情病軀不帶看花分聊助澆花酒一
  雨餘凉思繞芳叢行令還應折翠筒勝賞未容多客預一枝原號状元紅【聞張啓昭諭徳在生故及之】
  送沈良臣知歸徳
  雙旌搖拂薊門秋已覺先聲滿宗州甲榜自稱前進士專城人羡古諸侯金鳬香㵼離筵酒彩鷁光生客路舟入境為君先送喜如雲嘉榖徧田疇
  立秋前二日逰溪西竹屋馬上次同遊者韻
  溪上林亭待客逰茶今日定淹留馬驚小雨還成霽蟬咽薰風已報秋沙路散行迷逺近水禽貪浴自沉浮望中早覺西山好十里嵐光翠欲流
  久約溪西看竹来雨中騎馬到池臺鷗邊水濯塵光去鳥外天随眼界回逃暑静便沙岸栁借眼慵掃石林苔病身欵客仍供酒轉覺陳遵是俊才
  送太學生殷質南還
  殷家少子真白眉業精小戴無荒嬉㝷師過淛不憚逺角藝南京常數竒成均正值収材日羡子束書偕計入司成教法嚴如霜六館鴈行分甲乙暑雨吹風塵不飛諸生有恩容暫歸離亭一尊桞隂重挿河雙槳浪痕肥君家兄弟子出色好取明經發先徳㨗報他時會有期坊表巍巍碧山側
  飲靈藏寺
  七姊妹花開已空繞䦨猶幸有葵紅坐中便起烟霞癖門外那知市井通深院影囬三殿日小亭凉入四窻風一尊蓮社新開約莫厭頻来問逺公
  又次壁上舊韻
  不知支遁在東林咫尺園亭負賞心上界雨餘花似錦南来舟澁酒如金人從廬阜開新社詩與唐風續正音自愧濯纓無處所靈源何日許相尋
  飲司言儀賔園亭限韻
  雅意寧須錦歩圍亂荷如草縁菲菲花前喜聴江南弄醉後須月下歸縱步繞叢嫌竹粉露眠當逕借苔衣誰行酒令嚴如許交錯觥籌總不違
  和石城學士韻送餘姚賈尹宗錫南還
  城東開宴送離人笑語風生滿座春賈父政聲今卓異右軍詞翰幾清真倡酬句與花争發去住情随酒共親召命有期登憲府姓名先已達嚴宸
  盛子昭小景
  風起長松鶴未還兩翁身似水雲閒一襟古意無因瀉童子携琴正過山
  司言儀賔府賞蓮二首
  欲洗新妆渴有餘偶然凉雨落階除圓盤走玉青無頼疊瓣凝香畫不如詞客擬将筩注酒主人何羡井投車炎光一掃都成趣細拂苔牆盡意書
  亭亭玉立晩風餘萬種塵縁已盡除錦向天孫分大巧色從魔女悟真如病身為爾新開飲賞約慿誰更下車競與花神留好句手扳荷葉任情書
  題陳邦濟小景
  鳥外連峯認蜀鄉鷗邊新水似清湘山行尚絜圖書譜野坐渾勝吏隠堂随地塵埃慙馬癖及時紅紫笑蜂狂燕酤不説郫筒飲何日相期為洗觴














  篁墩文集巻七十八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七十九   明 程敏政 撰詩
  成化丙午秋七月受命主考南畿秋試辭朝日贈同事汪庶子伯諧二首
  御墨傳名下九霄校文何意及宫僚緘誠禮幣雲霞爛賜别恩壺雨露饒千里長江看逕渡一秋殘暑會全消網羅願得岐山鳳噦噦和聲恊舜韶
  玉署青坊二十春聨鑣同巷最情親登名夙已推先進論秀那堪逐後塵鎬邑士風天下盛秣陵秋色望中新相期不負公家託共誓丹心拱北辰
  離京後不暇作詩自儀真遇風渡江至龍潭驛與伯諧夜酌志喜一首
  畫舫長牽日夜行好風天借一帆輕濤聲北擁迎鑾鎮山勢東蟠建業城澤國魚龍争起舞水村雞犬誤相驚清尊紅燭論心地記取江南第一程
  鹿鳴宴【是夜大雷雨掲曉大晴】
  華宴開署鹿鳴英才羣起快鵬程百年山水原鍾秀一夜風雷忽放晴琢玉喜看聲中律遺珠留取價連城踈慵敢負知人鑒北望紅雲祝聖明
  謁孝陵恭賦
  蟠龍山上柏層層寝殿巍然紫氣騰神武尚占霜令肅睿容如見日華升萬年成法尊周典一代興王祖舜陵聖徳有碑髙百尺虹光終夕照崚嶒
  武湖
  梁陳遺蹟久消磨分都成太液波此日承平人更樂夕陽洲上采菱歌
  天界寺留别六部諸公
  名山曾是泐公房吟榻依然草逕荒行客欲来詢舊事髙軒方此薦離觴秋光併與詩情薄斜日能牽别意長迤醉歸松下路隔林金粟有餘香
  永寧寺留别平侯諸公
  公事初餘半日閒故人相約扣禪闗萬松擁霧都環寺一塔凌空正對山尊酒蹔陶塵外樂嵗華頻攬鏡中顔匆匆不盡平生意畫舫西風又北還
  過王尚文給事
  短橋流水過門前老木垂楊夾路邊兩耳清風生竹逕一腔生意舊田浮雲久不闗塵慮白日偏能了醉眠南國太平容散吏詩盟来結定何年
  雨花臺與汪庶子平江伯司馬侍御聨句
  肩輿直上妙髙臺【司馬】極目秋空亦壮哉【程】山勢重重雲裏出【陳】江流滚滚霧中来【程】興王一代誇形勝【汪】霈澤千年被草菜【司馬】登覧平生最竒絶不辭傾倒菊花杯【程】
  靈谷寺與汪庶子平江伯司馬侍御王給事嚴正學聨句
  翠蓋亭亭立萬松【汪】寳坊遥倚白雲峯【程】元戎肯結新詩社【司馬】詞客能談舊講宗【陳】分供泉香思瀹茗【程】隔林風定忽聞鍾【司馬】勝逰總是文章彦【王】千古蘭亭可繼蹤【嚴】
  靈谷依然古跡存【汪】松間同踏舊苔痕【程】幾灣碧水分圍寺【王】一路青山直到門【司馬】踈栁軃隂連下界【王】輕雲将雨過前村【陳】眼中風景真如畫【嚴】吟賞何妨到日昏【汪】
  鍾阜東来一逕深【程】偶因名勝訪祇林【司馬】鳥銜桂子僧前落【王】簾捲山光户外侵【陳】萬里長江供逺望【嚴】六朝遺跡助豪吟【汪】重來更有他年約【程】肯為塵緣負賞心【司馬】
  冠盖聨翩勝地来【司馬】登髙便覺好懐開【王】金陵王氣傳千古【陳】玉署文光燭上台【嚴】祖餞莫辭今日醉【汪】使槎将及晩秋回【程】人生會晤渾無幾【王】一任昏鐘落日催【陳】
  髙秋時節快登臨【王】雲外僧房竹院深【陳】一啜清茶忘世味【嚴】偶聴多貝了禪心【汪】小童解作天魔舞【程】佳客能成白雪吟【司馬】樂事正逢休暇日【王】玉壺莫放酒停斟【嚴】
  勝日來逰到上方【陳】松隂深處石泉香【嚴】穿林喜有雙僧引【汪】把菊寧無一醉償【程】秋景恰和詩興好【司馬】宦心那似野情長【王】髙歌縱飲忘歸路【陳】回首青山又夕陽【嚴】
  王氣騰空近祖陵【嚴】梵宫深䕶白雲層【汪】青山入坐嵐光重【程】翠柏當軒爽思凝【司馬】下界塵氛渾不到【王】上方樓閣記曾登【陳】醉来擬刻杯間竹【程】欲寫新詩恐未能【汪】
  八功徳水
  石罅透出垣分流曲似蚖風文行翠縠雲影動朱旛香欲傳僧供清能滌世煩誌公如可起一笑問靈源
  登報恩寺塔
  寳坊南近雨花臺入眼丹青面面開清夜香燈千印度紅雲宫闕兩蓬莱逰人漸及登髙節倚馬慙非作賦才斜日長干重回首横江一鶚正飛来
  鷄鳴山上小酌與汪庶子于京兆聨句
  髙臺同上躡天風【于】望入蒼茫眼界空【汪】象緯分明星闕近【程】河山環繞帝都雄【汪】日斜江口潮初白【程】露冷林梢葉漸紅【于】王事有期鄉夣杳【程】一尊相屬思無窮【于】
  功臣廟下作
  鷄鳴山側英雄坊朱門半掩青松長功臣廟食自洪武下車進謁開中堂元勲佐命推六王儼然並坐徐與常左李右鄧沐㝡少霜髯獨見東甌湯秉圭服冕垂衣裳異姓聨翩如鴈行公侯十六分兩傍金貂玉帶相輝光瓣香一炷三嘆息却走苔堦觀畫廊朅從真主興濠梁材傑奮起驂龍翔長江飛渡入建康血戰往往皆鷹揚當時陳虜號最強屢仗左纛乘飛艎諸軍一衂番水陽不日䧏旗来武昌神威自此若破竹僣竊次第歸天亡按圖未取東海方下令先縛鹽城張逺清閩廣服蠻徼繼下滇蜀連氐羌東南畧遣瘡痏息健兒不敢窺牧場臨江發兵二十萬如以虓虎駈羣羊沛然時雨仰星旅撫綏六幕寧八荒乾坤一統成帝郷九州入貢紛梯航文孫繼承萬億載諸将之功何可忘禮官四時奉蒸嘗令典與國同無疆錫封賜履遥相望山河帶礪分天章至今一二傳世芳餘者中㣲殊可傷安得司勲徹聖聴兩漢故實芸編香摩挲丹青落日黄一時際遇思明良陸機有頌愧莫續風雲颯爽天茫茫
  梁處士
  成化丙午予奉命考南畿鄉試教諭閩人梁璋實来同考事竣出其大父處士墓表相示因賦此詩續哀輓冊後且以見其家學之有自云
  梁鴻清譽重閩川塊坐青山是幾年惠澤有功存里閈勝逰無跡到林泉寫真想見松雲影哀些猶聞薤露篇喜得賢孫方繼美青氊無愧一經傳
  題汪廷器氷雪盟巻
  徂徕公渭川子孤射仙人相鼎峙平生不啻刎頸交冷面鐵心無彼此天寒地折萬木僵滿眼氷雪人走蔵三君獨不改顔色特立乾坤如鴈行牡丹芍藥誰主張敢作花相稱花王毅哉三君何許倐見精神照溪渚虛堂白日光射人六月蕭然不知暑雲湖陶生欲學文湖州勾勒寫此瀟湘秋向聞去作海東客更遣虬枝動池墨興来忽憶太守梅花孫胸中春意萬斛不可論水香月影久蕪沒髙足却在雷溪村越國聞孫諳畫訣一見丹青識優劣紅緑紛紛不直錢重是三圖比三絶老我北行方治装披圖為了半日忙嵗寒有盟誰可續酒酣擊節歌聲長
  九月八日枕上聞秋風大作有感
  鮮颷中夜起簌簌鳴髙林虛堂耿不寐斗寒入重衾南来今幾時北去當秋深關河本迢遞嵗月仍侵尋幸此公事竣一舸臨江潯松楸鬰何許在青山岑簡書嚴有期悵望空沾襟依稀故園夣揺落西風吟歸鴻正南翔登髙一何心行李戒明發逈覺霜毛侵
  石城門外有巨石臨水如伏虎疑即所謂石城虎踞者
  巨石臨江滸天教守帝闗聲疑風樹吼色藉雨苔班駮馬空回首妖狐敢抗顔從来形勝地千古配鍾山
  觀音山
  恠石顛厓虎豹蹲岡風長挟怒濤奔女墻表裏環天府佛閣東西據海門景勝我無三謝句時平誰記六朝村官舟落日頻回首帝業巍巍萬古存
  渡江至儀真是日㣲風不興江水如鏡與伯諧伯常緩酌㣲吟不覺至暮【時伯常以服闋上京】
  彩舟揺下石城灣風定潮平客意閒鳴櫓不驚沙上鳥推窻如看鏡中山一天秋色供詩料五斗春風入壮顔津吏又迎江北路漢槎新自秣陵還
  和于府尹景瞻逰金山寺詩八首
  逰金山寺一首
  隔岸鐘聲忽報晴海霞紅拂鏡中明秋亭欲撫南鴻背夜閣遥瞻北斗平地逈有泉消醉渇景多無筆寄吟情壮逰直蹴金鰲頂小住征帆幾日程
  約逰金山寺值風雨不果一首
  半夜風濤雪擁洲水天孤負漢槎逰青山帶雨雙娥重白塔凌風一柱浮野衲漫思迎道左津人空遣江頭登臨再訂他年約滿注春盃掃客愁
  寄題金山寺二首
  波心千古出樓臺長笑人生幾度来終有寸緣分白社蹔收雙足洗黄埃歌成欲鬬潮音起景勝翻疑海市開遙指紅雲過江去煖風初透北山莱
  潮落春江倚櫂時一畨登覽動遐思長空去鳥人間世獨樹危亭畫裏詩銅鏡未須驚白髪玉壺多遣繫青絲醉来不懼蒼苔滑踏遍南㘭與北涯
  憶金山寺并約友人重逰二首
  曽過浮玉扣遺蹤刼火年来跡半空未覺傳衣宗印老却能留帶屈坡翁病慙海鶴身猶健飲似江黿力尚雄勝賞莫教虚勝日翠鬟須待暮煙籠
  空門依舊瞰潮頭屈指重来兩鬢秋山色有情譏宦轍江聲無計絆離愁倘從竹裏陪佳客便好塵中説勝逰何似捕魚人最樂紗罾長趂夕陽収
  重逰金山寺二首
  振衣衝散薜蘿烟豪俊同来憶壮年酒令肅於盟踐土詩勲竒似勒燕然排山浪起鷗邊雨絶海雲横鳥外天却望南徐重懷古一寒淥奠諸賢
  禽聲無數説春愁遠客真應續舊逰錦繡江山圖上見金銀宫闕鏡中浮花枝照眼紅堪摘水氣侵人翠欲流潦倒正須文字飲尊前何必錦纒頭
  予考士南畿竣事之餘京兆尹于公景瞻出其逰金山八詩見示真國手碁不容更敵而一時和者又皆傑作足以相髙顧不鄙予請復繼聲其後辭不獲已乃勉成之玉樹蒹葭識者固有定品矣念金山之逰予亦再三其所留題不下景瞻而寺僧碧峯率能暗誦盖僧不知工拙欲矜其善記槩以動客故耳予詩豈足以厠名勝哉聞碧峯近已物故為之戚然書和章之尾以歸景瞻而并誌今昔之感如此成化丙午秋九月十日敏政書于龍江驛舟
  贈無黙子
  張子房學辟榖從赤松子逰而善用兵陶朱公師計然號䲭夷子皮而好貨殖陶景居句曲山號華陽真逸而喜聞國事豈樂人之樂憂人之憂固神仙之所不廢者哉成化丙午遇無黙子于廣陵河下聴其言觀其所著述殆将希蹤于古人者惜其不以告予而予之不及知也賦一詩以諗之
  廣陵河下遇髯翁對酒談思不窮慢道仙凡如許隔也應憂樂與人同丹臺一日通名姓青史千年紀事功羽客從来能玩世幾人空望弱流東
  髙郵湖遇風予登岸歩過湖以詩調伯諧伯常二寅長
  湖上西風夜放顛官舟如瓠水如天不如滿意沙頭歩何似驚心浪裏眠好景儘供詩興足畏途真笑宦情牽一尊留得金陵酒擬向中流慰兩賢
  淮安韓太守太經韓同守宗魯迭餞且有新舟之惠
  兩日淹留楚水涯郡侯深欵見深懷黄花尚及登髙宴畫舫真同寄傲齋千里歸心懸夜月一天晴色净隂霾相逢漸媿朱顔改屈指于今七渡淮
  可竹軒
  平侯張公天吉志尚髙潔所至有花木水石之娱而尤以墨梅重一時間號其軒曰可竹予以公事来南京過之人境俱清宛在塵外既去之不能忘因賦長詩一篇奉寄以見意云
  瀟洒将軍瘦於竹一軒可比篔簹谷清風吹動紫宣毫更遣孤山春意足寫梅種竹今幾秋氷霜之節元相投渭川封君不須數金貂濟濟傳留侯甲第東偏絶塵掃曲徑回廊連碧篠随歩清芬不厭多呼童莫剪窓前草畫軸無論寳繪堂石譜亦似平泉荘胷中丘壑有真趣却笑紛紛聲利塲偶然坐我脩竹下細拂琅玕翠堪把茗盌爐薰客意長不覺斜陽在簷瓦我家篁墩溪水湄年来有俗慙未醫食肉躍馬非所願與公結社還相期
  蘇墨亭
  百歩洪有東坡石刻云郡守蘇軾山人張天驥詩僧道潜月中逰十六字沒水中三百年矣水部主事尹君廷用得而舁之作亭以覆曰蘇墨予凡七過其下不能措一詞成化丙午秋歸自南畿念終不可已乃勉成數語留亭中且以寄尹君時予族姪孫楚英方同知徐州并書以贈之
  蘇墨亭前七回過春水茫茫懶収舵公輸門下難為工縱有新詩不成和髙秋水落百歩洪登亭如見蘇長公大書深刻十六字横姿逸態生長風黄樓東来水如注野僧山人舊知遇石瀬濺濺月滿天彷彿當時夜逰處題名一去不復還風雨剥落莓苔斑水神淵客那敢閟至寳有日歸人間行河郎官訪遺蹟摩挲愛此羊公石百夫舁出泥沙中榻本相傳驚再得風流太守惠政多築堤兩岸髙嵳峩由来物與人交重墨妙紛紛知奈何
  逰桓山
  别路停橈泗水潯秋山髙處一登臨夕陽回望州城逺落木中穿石洞深桓氏久應無葬骨梵宫聊爾繫逰心磨崖尚刻蘇公字擊節何人續楚吟
  予自南畿校藝北歸過徐州楚英姪方同知州事追餞桓山僧舎觀宋司馬葬穴及蘇文忠公石刻久之賦詩而别時成化丙午九月二十四日也
  歌風臺次韻四首
  萬乘還家日威生泗水前楚聲聊復爾漢業已茫然宿雨苔花亂斜陽樹影偏一臺慙戲馬相望亦千年荒臺上蕭蕭白日前籀文多剥矣井汲尚泠然故國誇形勝新亭説地偏向来懐古意蹤跡又經年猛士歌難得長思宇宙間淮流應咫尺不道恨潺潺擊筑悲逰子千秋憶沛間後来鴻鵠調同此泪潺潺往嵗登歌風臺荒落殊甚近還自南都聞陳水部宜言好事者已作新亭矣且出近作二章相屬顧北歸匆匆不暇往逰也一再次韻以寄興云
  留别楚英節之二宗姪
  予自南京北還道徐州同知楚英送予過桓山有依依不忍之意至魯橋水部主事節之復遣人来迓節之楚英皆吾族姪之分居鄱睦者念予復命事嚴不得便道歸掃先壠中甚戚然而獨喜吾宗之多賢稍自慰也賦一詩以貽之
  我行徐濟間望望三日程波濤雜風雨滿耳皆秋聲吾宗幸多賢足慰千里情貳車始告别水曹復相迎絡繹問起居道路生光榮緬懐忠壮公百世留宗盟萬頃篁墩湖流澤淵且西亭鄱水深東下青溪紫遂令好孫子聨翩發髙閎有如照乘珠連城價峥嶸顧我雖壮年病散終無成鄉心折一寸白髪増幾莖所期在諸阮努力勤功名謹無愧世烈况乃逢休明淹留勢不可暌違意難平離離秋草黄渺霜鴻征酒盡我當發殘陽下髙城
  淳安族兄敏恭并孺人方氏輓詩【都水主事愈之父母葬邑之浪滄山】
  青溪流不極原自相湖分庭訓看黄甲林棲尚白雲死無遺憾在生有義聲聞好伐浪滄石他年刻誥文未受三牲養俄驚両鬢霜悲生慈竹徑塵掩夀萱堂阿母書来速仙翁譜系長傳家孤鳳在恩重水曺郎
  留别臨清諸宗戚之客寓者
  北去南來第幾畨每勞賢輩清源登舟一見非生客把酒相看即故園寒水漸消城外牐短亭遥枕路旁原王程未發聞津鼓坐拂溪藤寫贈言
  寄休寧程上舎用顯
  當時名字到成均便脱儒冠荷寵新喜向家山開白社懶随年少踏紅塵磵松有節真宜晩庭草無心亦自春好景念君行樂處天涯多少宦逰身
  題歙人徐昊所藏十八學士圖
  天䇿将軍上開府大戢干戈思偃武衣冠濟濟十八人曵裾畨直論今古河汾學者王佐才闕里更見聞孫来房公之謀杜公斷憑仗異日登三台餘子紛紛號精選啓運規模亦宏逺擬嗤鴻寳出淮南肯數詞華鬬梁苑雲龍相從魚水親義兼師友忘君臣閻生作圖禇生賛盛事千載留風神登瀛未足誇清要治比成康見郎孝經綸宻勿誰所為乃翁却怪書生教晉陽留守真失圖此語已浹人肌膚向来有䇿宻相授儒者一親吾輩踈後車不鍳前車覆青史紛紛過還續唐虞世逺将奈何人似昭陵君亦足手撫丹青思不窮渭流尚繞咸陽宫好文納諌那可得想象當時貞觀風
  聞中山張進士錞除休寧知縣詩以寄之
  除書沿路喜相聞何幸山城得令君登第向来傳警䇿勸農他日看新文政成擬共江南樂才美曾空冀北羣傾注有懷秋漸老夾溪流水碧沄沄
  十月十六日兒壎生辰作
  壎子生今日吾方在客中課書勞阿叔戱綵念而翁露㵼秋莖白花占夜蠟紅親朋能夀汝萍跡嘆西東
  徳州道中
  出逢漕舟来入逢漕舟去聨檣宻扵指我舫無著處沿流或相妨百詬亦難禦有如暴客至中夜失所據又如操江師擊搒散還聚摧篙與折䌫往往繫愁慮平生凡幾出苦口戒徒御忍後莫爭先寧緩勿求今兹畏簡書刻日覲當宁而况河防嚴衣冠重相懼危坐鬱成晩少寝驚逹曙蕭蕭傍水村隱隱隔城樹緬懐古賢哲髙卧得深趣愧此行路難推篷賦長句
  新橋驛登陸之河間拜掃先墓道中作
  新橋河下夜停船早向瀛東掃墓田久客漸驚時序改何人能了宦情牽白雲垂天末黄葉蕭蕭堕馬前人與歸鴉心共逺髙城猶在夕陽邊
  次河間顧太守雙頭瑞蓮詩三首
  懶将脂粉涴天姿並倚薰風占碧漪價抵黄金千未惬秀鍾紅玉兩争竒水仙歩穏青霞蹙湘女衣輕白露滋瀛海自今傳盛事徴書不日為公期
  野老驚傳得異姿靚妆駢首照淪漪暖風拍拍薰初醉小雨涓涓洗更竒雲幄有情長遣䕶化鈞随力暗相滋循良合見豐年兆勝賞憐予已後期
  彈壓㝷常草木姿紅衣長愛濯漣漪風前合璧嬌難偶月下連環影亦竒香逺似分三竺妙根深應受百年滋重来欲訂花神約碌碌塵中未有期



  篁墩文集巻七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八十    明 程敏政 撰詩
  贈歐陽令君十二詠并引
  安成歐陽君之令我休寧蓋三年于今矣均民之賦而紓其力祛民之害而奠其居致民嵗之豐而足其食科條惠政不可一二計然亦多世吏所能者獨予家居時見君公退即召諸生于閒館與講授而又按㨿圖志復立二程先生之祠表章宋孝子查待制及尚書金忠肅公之墓崇正學勵頺俗而淑人心則有非世吏可及者矣予竊敬之盖君本文忠公之族二親無恙庭訓有嚴遂以春秋魁其鄉進魁多士而與其介弟前後舉進士甲科學之所進足以重儒紳才之所充足以攝吏事雖小試于一邑而大有所成也君嘗以述職来京師為一郡六邑之冠今兹以考績至又書上最于吏部廷謝而歸其政益成其譽益興旌異之典擢用之召近在目前而我邑之人求終其惠将不可得矣因摭見聞為十二詠以致區區之意其間以地志為託盖迂儒左見每以緩為急而牧民要務又皆君之所已行者不待贅也
  歌豐年
  令君初下車随車一丈雪嗣嵗麥有秋逺近總驩説繼此三周星風雨常應節老天錫賢侯不遣民望觖稻隴銍艾忙楓林皷聲徹何處劭農文徒焉寄愁絶
  樂均賦
  民書獻天府息耗古所珍役法在有司撙節敷皇仁肅肅安成君手綰銅章新弗憚朱墨勞坐令民力勻誅索罷里胥歡聲動比隣松蘿有佳䕃不數河陽春
  崇洛學
  恭惟兩夫子休寧託維桑爼豆久淪沒苔垣隔宫牆賢哉百世士補墜功非常一崇遺愛祠再作鄊賢堂絃誦有觀感草木生輝光知君足儒吏名共伊流長
  授魯經
  多君熟三傳入試擢兩魁作縣本經術民力能深培公庭簿書暇學子来追陪筆底秋霜嚴坐上春風回教養有餘地俗吏空喧豗他時景行者雲巖碧崔嵬
  復古阡
  北過松蘿門孝子有先隴南望葆真山忠肅起髙塚更代今幾年不復薙荒茸考圖還舊物㨿史得芳踵勉哉忠孝心邦人一傾竦爾知令君仁寧知令君勇
  罷宵警
  海寧號樂土夜户常不關一二或梗化往往潜榛菅云誰事姑息縱彼踰大閑侃侃歐陽子一朝破㝠頑鳴厖卧而嬉警柝相與閒行人亦胥慶烟火連青山
  昭具慶
  六一多遺書二老復聨徳産此名家郎不墜稽古力朅来山縣中歌樂其職有若崔暐時送好消息行行當要津落落開壽域皇恩定推封迎取丹鳳勅
  美聨芳
  羡君好昆玉次第起黄甲平生春秋學衮鉞共書法宛如雙鳳雛瑞此文教洽矗矗青雲間髙舉力不乏詩夣恊春草詞源倒秋峡持之問蘇公才名可相壓
  趨大朝
  海寧地百里封疆如子男令君述職来得與諸侯參天王御紫宸黜陟分亷貪令君當是時政績鳴江南卓彼公論出感兹聖澤覃老穉方引領春風促歸驂
  書上考
  民功備六事稔嵗踰三秋及此政成日獻績来皇州冢宰書上考昌言告宸旒濟濟鵷鷺班長恐即見留雙斾幸且還釋我山城憂都門一相餞桑梓心悠悠
  成地志
  令君閲圖經長嘆多闕畧梓行須完書向我有夙約惟兹海寧邑勝覧亦旁礴江山號多竒人物代有作鉛槧初釋手装潢束髙閣不遇若人賢斯文更誰託
  迓天恩
  民喜令君来不喜令君去令君可淹留終當入朝著一日下徴書行李戒徒御却辭花縣封轉上栢臺署耿耿存去思紛紛播芳譽只應攬轡日不忘鳴琴處
  謁陵出土城贈同行諸君子
  豐鎬人才比夏殷追陪何幸得諸君吟場博雅愁孤注交味芳甘却衆葷廢堞寒流空浩渺御陵佳氣正氤氲永安城裏劉蕡廟旅夕還容半榻分
  清河有感并答尚矩侍讀
  立馬蕭蕭野水南石梁茅屋暫停驂並逰離合今餘幾此路馳驅已再三逺岫鬱葱晴露擁空林蕭颯晩風含奚嚢最愛江都句郁郁天葩陋海曇
  沙河書所見并感中元諸公遇雨之難
  平田白草望中齊㫁隴危橋幸屢躋頗愛初陽光煦煦却憐舊雨尚淒淒趺古碣看遺篆驢背軍儲困逺齎短䇿羸驂還少憇道旁炊午㫁霜虀
  望昌平作兼答曰川諭徳
  萬仞橋山入望髙輕装来慣不知勞近城石瀬清塵鞅何處山風裂苧袍馬脱鞍銜随地宿犬驚冠盖隔林嘷燈前試品行嚢贈太史新篇似水曹
  題劉諌議祠
  老樹隂森䕶廟門尚疑生氣塞乾坤衣冠死愧千言䇿爼豆公宜百世尊晏嵗牛羊山下塚東風桑梓道旁村匡時不盡平生恨白日悠悠逝水奔
  新祠門對頖池灣再拜臨風憶壮顔入眼已知甘露變剖心思挽夕陽還權奸擾擾悲桑海風節稜稜重斗山聞有狄公同祀典瓣香何日更乘閒
  發昌平
  出郭先登亂石岡凍雲垂野日蒼涼田麰冬盡猶慳雪陵樹年深總奈霜寝殿四圍山色近御橋横截磵聲長齋居依舊西風下鵷鷺相聨第幾行
  道中追廷言司業不及
  雲壑重重石逕危出城車從杳難追擁貂徙倚惟公便立馬推敲每自氷澗水聲疑爾汝夕陽人影認伊誰望中已覺神宫近矮屋朱樊后土祠
  恭賦四陵
  四山佳處寝圍開彷彿龍輿自往来盛禮蘋蘩供爼豆遺恩汪濊及蒿萊丹丘盡享仙人樂玉冊空餘帝子哀落日長岡翹首望萬年神鼎看胚胎
  望狄梁公祠
  崇祠香火傍穹林想像生容一正衿猛虎尚馴良吏手牝雞能拂老臣心孤雲渺渺回天末短日悠悠及嵗隂古道荒榛知不逺瓣香他日敬来尋
  喜晴
  山靈應識我重来谿霧林霏次第開周道暗塵如水净漢陵佳氣逐陽回先朝駐馬留齋殿何處呼鷹有獵臺預恐隂何詩力健擁爐無計撥寒灰
  至日謁陵畢懷侍班諸君子
  四寝叨陪夜奉祠八方稱慶擁朝儀珠簾宿霧飄香篆玉陛晨光動㦸支北伐已閒沙塞檄東封何羡泰山碑晴天好月歸途便傾倒奚嚢慰所思
  和屠都憲朝宗見嘲
  相隔齋廬百歩多吟筒来速奈君何已操漢吏三章法更愛韋郎五字哦口業未除時破戒詩禪常定不成魔野田處處方憂麥願和烏臺郢上歌
  閲舜咨所萃諸公行巻
  回首青山又隔年風光無限落吟邊枯藤逐處留殘藁古錦歸時得巨編鬱鬰磵松盟晩翠紛紛林卉競春妍病来轉覺詩脾澁坐羨諸公思湧泉
  下山憇昌平舊館有懷李學士賔之
  西陵南下夜何長馬上相看慶一陽白社不来消旅困青山應觧笑人忙倒尊未覺春光淺開户俄驚曉色凉舊雨故人詩滿壁龍蛇騰踏錦雲張
  歸途有作
  獨對髙原時一登日色紅酣天宇澄官田麰麥徯梁賦原廟衣冠非漢烝逆旅聞雞㸑初熟㫁橋飲馬寒無氷居庸回望已百里翠削芙蓉知幾層
  題清河新寺
  突兀前時起梵祠曽看金狄好光儀詩非筍誰當可出有輕肥總類支尊酒擬開蓮社約文章何似莱園碑寒天落日還過此極目窮簷重有思
  望狄梁公祠
  雞鳴處一家危問訊虬髯悔可追元嗣未應堪再辱孤臣寧復避羣台衡得相方成國神器非公定付誰歐史范碑明曒日居人徒識令君祠
  叢祠香火對山開相國勲名重古来浴日有人歸薦草嘯風無鬼附荒莱晴雲忽作千峯暝朔氣還傳萬壑哀遺愛已深忘嵗月長松生子竹生胎
  成化甲辰長至日走與倪翰長舜咨吴同寅原博及李子陽白秉徳二太史有陪祀西陵之行前此謁陵賡倡最盛至是諸君子復将繼之予謝不能然往返之間天日佳勝無風雪載途之苦亦自不能嘿然有倡斯和得十有八篇借韻者十五聨句者一限韻者二舜咨請書一通用備故事聨句一篇則秉徳書之是行也費司成廷言實與之偕然分祀東陵道中相失其所得者當附入云
  始生日對雪有懐故園梅花
  故園為别兩經春瘦影寒香入夣頻晏嵗壺觴空對雪一時紅紫漫随塵賡酬有約當何日供奉無聞愧此身山下短簷脩竹裏花神應笑未歸人
  自和
  過眼行年四十春江梅千里繫情頻苔粘古榦龍生甲雪綴寒花玉颺塵水墨有時看畫手杖藜無地著吟身興来不惜臨風醉晩節相憐定幾人
  鎮江熊良佐太守瑞麥嘉禾巻
  城南麥浪翻雲黄兩岐結秀南風凉城西禾稻爛如雪異畝同穎登西塲一年見此兩竒絶潤州何幸天開祥有熊太守政卓異化行千里無流亡使者停車喜豐稔田父擊壌歌循良江南前嵗驚水蝗西土今年憂旱荒吾君勤民屢昃食誰乘五馬懸銀章乃知此境不易得嘉禾瑞麥交穣穣薦新可以入大廟一膳仍堪歸尚方在古諸侯見唐叔漢二千石推漁陽熊君應説偶然耳北面稽首稱天王薦書不久到闕下咸美一日騰班行進官賜帛修故事湛恩異數来黄堂郡志有圖史有筆名與東流江水長
  十一月十六夜送衍聖公
  聞説髙軒早出城一尊乘夜餞君行後堂綺席初燒燭西郭銅壺已換更親戚幸聨先聖裔往来難盡故人情傾心不愧歸途遠千里天街正月明
  寄大衍聖公
  蒹葭曾倚玉一别幾經春公愛鷗盟久予勞鴈字頻知音懐綠綺染足愧紅塵不盡相思意尼山逺慰人送南京少宗伯尹正言先生奉表入賀禮成還任次南都贈行韻六章
  鳳函稱慶自南宫猶記經幃舊獻忠翰苑文章思陸贄天官丰采説姚崇来乘綵鷁瞻南斗去擁輕貂畏朔風歴盡塵沙還建業一江水洗雙瞳
  章城西畔啓離筵冠盖紛紛下集仙馬首紅塵猶昨日鏡中華髪幾流年行當綠樹飛霜後歸及江梅破臘先珍重一觴情莫盡雙旌揺曵夕陽邊
  鳴珮朝来出建章天時将復地中陽華夷祝喜同嵩呼南北京應比漢疆禮局舊文存杞宋祖筵新曲度伊凉老成不待諸生語心視江湖即廟堂
  薊門人和石城歌相隔迢迢路幾何雲遶暮江南去遠沙飛寒吹北来多氷銜又署新宗伯鼎族無慚古泰和老去斯文堪屈指召還寧竢鬢雙皤
  文采風流玉署仙重逰驚見嵗華遷匡時力可興周禮報國心惟祝舜年千里客懷良月夜一尊行色凍雲天獻功亦是重来約前席時應禮舊賢
  數載相違天一涯摳衣今喜拜京華情深屢勸吴江酒氷結難廻漢渚槎攬勝歌詩千首出禦寒裘褐幾重加望中咫尺鍾山驛車馬迎時已到家
  送陳粹之憲副南還次都憲彭公韻
  山川揺落水痕収慶禮初成出帝州来畏風尖才擁褐去防氷緒逺維舟心懸舜日辭丹闕目極吴雲繞驛樓南北王程應幾日新題須為故人留
  賜荘八景為周草亭駙馬作
  曲逕晴沙十里通賜荘遥枕帝城東客来指㸃蒼龍闕正在紅雲一朶中【右路接神京】
  割取東臯一半青主家恩澤重王庭綺簷繡户看花地猶有先朝攬勝亭【右地分雲□】
  萬綠千紅繞磵栽毎逢佳處見池臺解鞍欲問門前水源自天潢幾曲来【右河縈翠帶】
  疊阜晴岡間碧漪勢如盤谷轉逶迤逰人莫道青山逺四顧葱葱亦得竒【右岡列藍屏】
  青青沙岸栁成行叠叠風漪水滿塘中有呢喃雙燕子往来偏解為春忙【右桞塘春燕】
  槐影沉沉翠不流可人情景最宜秋西風欲净紅塵耳一蟬聲未肯休【右槐院秋蟬】
  龍形夭矯入青天根託名園幾百年大厦明堂知有待臨風三誦杜陵篇【右古栢凌霄】
  旭日和風御水潯萬株雲錦照園林須知結實三千嵗曾受天家湛露深【右仙桃凝露】
  送李黄門孟陽出使占城
  壮君行色曉匆匆萬里天南使節通銀漢放槎占夜斗炎荒迎勅領春風恩裁賜服雲生錦詩貯歸装月貫虹李揆才名今第一定知丰采動蠻中
  分得湖水挼藍為戚里孫雪亭錦衣賦
  鷲嶺東来百畝藍磵毛溪髪共䰐鬖鏡光冷浸幽堂外cq=615黛色濃拖隧道南逺脉已培先業厚涓流寧比聖恩覃㝷源記取山中路蔽野猶存古石楠
  題林良孔雀
  黄蘆蕭蕭石齒齒瀧水有聲松有子西風原野窅無人越鳥西来碧山趾一雌刷羽升樹顛一雄舉武如相憐笙竽唱和白日静金翠照耀秋江鮮尚方不受珍禽貢飲啄隨時度春夣水鳬山鴿亦欣然網户弋人空目送此圖何来真絶竒輕縑簌簌含風漪林生家住南海上見慣落筆無差池同鄉柱史畫山積分贈王孫比雙璧錦屏映日氣如生繡服盤雲尾相射林生久輟供奉班王孫不欣桃李顔摩挲水墨賦長句淮陽晝永棠隂閒淮安太守韓大經得林錦衣此圖於其同寅鄺載道載道予同年錦衣予故人也披圖恍然為賦此詩且以見公重人及物之意云
  次韻送左都憲廷珍巡撫大同
  旄頭昨夜墜妖星憲節東移向朔庭萬里兵威開虎鎮一天霜氣掃鯤溟民心擬樂桑榆暖戰血從霑草木腥不日玉闗飛㨗奏茂勲應入太常銘
  題衍聖公畫蘭
  國香那藉彩毫工千載猗蘭曲未終金石交情期嵗晩棘叢未實漫春風
  夀鄉人方軫
  山堂開宴洞仙謳六十年来未白頭隱處逺追盤谷景夀醅新潑練江流丘園束帛期三老甲第歌鐘笑五侯附鶴有詩應自此蓬莱他日幾添籌
  送房都閫赴福建【總戎熊之子】
  除書榮捧向閩中獵獵旌旗暖受風平世用人兼福将殊方分閫即元戎瘴煙夜合松隂暗海日晴蒸荔子紅莫為太平忘戰伐錦韜時拭舊彤弓
  與士欽尚寳俱官滿六載次韻一首
  六載光隂似隔年後先同入考功銓徒聞聖相勤三握敢向清朝競九遷池上絲綸應有種河南衣鉢愧無傳侵㝷老去知難状約取窮途保更堅
  送貢士阮玘胡煴赴南監【玘煴皆予秋闈所取士】
  才喜秋風宴鹿鳴故鄉文學久知名英標合見非凡子壮節能無壓後生射䇿蹔淹龍虎榜挟書遥入鳳凰城相違屈指重来日浩蕩青雲九萬程
  鹿鳴曾宴桂花前一郡人夸獨少年射䇿正堪新殿榜束書重返舊京船好當著力春秋學莫漫娱懷月露篇送子一樽無限意玉河如帶桞如煙
  鹿鳴燕會圖為旌徳江溥貢士賦【溥予秋闈所得士今户部郎中紀南之弟】
  宴罷賔興日未斜頎然丰采動京華大鵬水擊三千里雛鳯文騰五色霞秋月再分丹桂粟春風偏上紫荆花相期更寫瓊林會趂取才人兩鬢鴉
  題沈石田雪景
  踏雪何人過長坂萬玉峯髙磵聲逺山中随處可登臨麥好何憂嵗華晩僧舎茶烟青出林雲垂四野天沉沉憑誰坐我氷壺北呵凍先成喜雪吟
  夀桞文範中書母
  莘諌郎君人所賢慈訓由来非偶然白頭無愧桞家婦朱顔一似瑶池仙月俸遥分自京邸春酒滿斟供壽筵題詩拜手致遐祝鶴筭從今開八千
  送徐大參公肅還河南
  與君前後入都城才得論心又送行亭上朔風消酒力道中寒月聴車聲来朝逺上南山夀去路回瞻北斗明洛下人家應慰藉春光先近一陽生
  衣冠来集衍公房離合紛紛此一觴盛世與君心共赫少年慙我鬂初蒼公車恨少三千牘宦轍驚踰二十霜勝會有盟堪再續踈慵還得藉餘光
  予自南畿校文北歸與進表藩臬諸公前後入見是時予同年来者九人公肅大叅其一也禮成言别胥會于慶夀寺故少師衍公之堂甚樂顧丙戌進士三百五十人屈指計之今二十年然會者僅二十六人存殁升沉之感有不可勝言者矣縉紳有詩贈公肅之行予既附作一章并書同年會席上一章以識嵗月且以見離合之不偶云成化二十二年嵗丙午冬至前三日書
  司言儀賔戒酒限韻索詩
  近聞調息坐軒中新茗投機藥奏功想是卧薪踈酒盞故應流水促詩筒羡君此日盟心切愧我當時語柄空到府不須投姓字紛紛冠盖謝嚴終
  尹先生入閣有詩次韻
  雲鵬遥轉自天池鈴索錚然夜已知相業待誰參燮理聖心從昔警艱危三江丰采無雙士兩漢絲綸絶妙詞坐致太平真易得可容桃李借春熈
  六街歡動馬蹄灰共報先生入相来兼傅青宫需大老賛元黄閣藉英才琪花瑞兆秋成稔璧宿光騰夜色開二十二年門下士獨慙踈劣負歐梅
  青玉案哀郭用章僉憲
  同寅陸君鼎儀盛稱其友郭用章之賢而惜其死予為賦輓詩久未能應也一夕偶夣作古詞覺而記其半疑不知其為何等語而鼎儀適遣人促此詩恍然若為用章設也因足成之噫賢人之精爽固有不随死而亡者乎是可哀已
  髙才無愧霜臺佐荆楚地人相賀誰遣陽由灘下過烟水迷茫風花飄堕不及茶毘大 清流肯受黄塵涴空悵望吴山恨無奈嵗月紛紛如蟻磨夕陽芳草㫁蓬孤柁忍讀招魂些
  鷓鴣天夀費司業兄葯軒君六十
  花甲才周又一年葯軒初度敞華筵句分池草千金重春試階蓂四葉全 娱綵服聴朱絃主人如鶴酒如川願言鉄甕金山景百嵗常供几杖前
  送李景祥赴台郡教授
  京邸相看識面初銓曹俄復聴新除當朝九五才聞詔行路尋常只載書朔土寒風増客罽天台春色經畬黌宫努力希先達誰有三鱣到講餘
  和韻
  駒隙紛紛走鳳梭東籬花事未蹉跎久便吏隱真成趣不解詩禪也伏魔周法盡除山澤禁漢庭将復孝亷科比来五負登髙會青鏡霜毛積漸多
  洗句亭為仇司訓東之賦
  七十二泉天下竒儘寒渌沁詩脾環亭巧作流觴處隔座潜通洗墨池競病可能湔俗韻推敲長愛俯清漪髙吟不數澄江練地主風流盛一時
  梁叔厚太史父母哀輓
  伯鸞髙義重諸梁七袠光隂曉夣長雞絮獨堪徐孺禮干戈曾戢鄭公鄉嶺南鼔吹留殘藁庭下芝蘭壓衆芳有託不憂身後事墓亭碑石見龍章
  偕老無慚古孝亷慈闈方祝海籌添傷心忽報逰仙速養子真傳立教嚴天上舊恩餘鳳誥山中新壌恊龜占平生懿徳知難朽太史銘文為發潜
  和韻謝王國賔司言
  近至月河寺見窗間題名知車從獨来奠亡弟旅襯感泣久之因用壁上舊韻賦詩一章奉謝
  幻身依佛寄城東顔色猶疑在眼中一霎電光生死易百年春夣古今同宿縁有分思重結幽壌無情恨莫通多謝故人王逸少獨来揮淚向西風
  壽葉文荘公夫人【耿清公女上舍晨母也】
  奉蘐堂上人争道七十古来稀有滿面春潮雙鬢雪天教樂夀清惠家風文荘壼政宦族傳来久喜逢誕日婺星光映台斗 好是一顆明珠三秋髙㨗擬占青雲首膝下諸孫森立綵服相輝左右東海桃紅洞庭橘熟同薦松花酒願期千嵗瑶池重會金母
  湘渚推篷圖
  鷓鴣聲殘春水足倒影横斜萬枝綠何人江上曉推篷入眼渾疑舞鸞鵠此君自是出塵表怪底人稱可醫俗雨中亂㸃啼痕斑月下清敲佩聲玉峥嶸頭角更堪喜莫遣行庖悮相斸臨風欲喚文湖州聴取新翻竹枝曲
  輓大河衛閔恭户侯
  憶向淮東接晤言春風曽過翫韜軒尊前舞劍軍容肅花下投壺語笑喧竒骨似堪分爵土壮心俄復厭塵煩生芻一束無由奠目㫁停雲遶墓園
  梅花圖
  羅浮山前初霽雪一樹寒花照幽絶青宵夜碾白玉盤萬里氷壺兩澄澈凛然正色有天趣不比春容可人悦離離瘦影澹将空蔌蔌暗香吹不滅姑射仙人渺無語似共嫦娥闘髙㓗畫工孰是楊補之坐想毫端落瓊屑披圖擬欲問花神枝上清光幾圓缺尚方鼎鼐思作羹願見黄金子成結



  篁墩文集巻八十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八十一   明 程敏政 撰詩
  送孔長史
  宣聖五十七世孫覲伯先生以鄊貢進士一典秋闈兩司黌序三署有司扵行然可稱兹以國學正超擢瀋藩左長史瀕行過予需言為别竊觀夫子相魯子思仕衛皆周同姓之親家法具存舉而錯之何俟贅言然不佞扵孔氏有姻好情不可但已輒賦一章少寓繾綣之意
  教鐸分明振一時争傳闕里好孫支殊恩又拜宗王傅老學曽堪國子師坐想潞州増宿譽肯同梁苑鬬新詞西風祖席情無限擬折黄花薦酒巵
  小女以乙巳嵗臘月八日生與予生辰隔一日人以為竒至彌月之旦予適署左春坊印百晬之旦又有賜誥之榮人益以為不偶因請于母夫人小字之曰恩姐併賦一詩簡尚寳錦衣二賢舅及宫簿弟以私識喜不足為外人道也
  彌月佳徴見一回慶從百晬更相催青坊史送金章到玉陛恩頒紫誥来乳媪解驚風骨異慈親贏得笑顔開况扵阿父連生日嵗嵗勞添煖夀杯
  雪景二兎
  黄芽襯雪青山空蒼松晻映山茶紅磵泉隱隱流白虹驀地驚看兩竒絶夜来似食霜屑變盡鋒毛杵聲歇一拳跛齪思軼塵一矚迷離光射人嵗寒共保蟾宫身
  贈吴逺貢士赴南雍
  禁桞青青入望餘暖風吹雨濕征裾北来終奏長楊賦南去還携小戴書驛路帆檣春水足橋門燈火夜窻虚承聞二老身全健幾日髙堂問起居
  贈方思潤貢士赴南雍
  歙州先達重怡菴喜見諸孫慶澤覃秋榜已傳三試㨗夜窻何負一經酣會應得意驂龍左蹔許歸心逐鴈南定有青藍叨座主不辭他日為君慙
  送楊郎中志仁赴湖廣憲副
  年少才華衆不如提刑風采重新除掇科久擅専門學讞獄長乘使者車别處路分燕桞外到時秋入楚江餘皂囊剰有朝京吏時向髙堂問起居
  錢舜舉清暉堂所寫戱嬰圖為臨淮顧謙賦
  海榴花開白日長繡屏十二雲錦張沉沉午漏下初刻搔頭不整慵来粧一姬南面金縷裳兩姬夾侍相頡頏頎然圍坐看兒戱斑管雕弧堆象牀三姬鼎足如鴈行玉階随歩鳴雙璫以口撫嬰愛入骨笑語彷彿聞昭陽一姬下坐収錦襠洗兒自與澆蘭湯姢姢秀若化生子銀盆水煖芙蓉香一姬轉盻殊未央拭巾在手明吴霜小鬟兩兩意閒適紈扇不動薫風凉苕溪畫史推錢郎柔思獨歩丹青塲摩挲舊本豈易得流傳逺自清暉堂才人不説顧長康鑒賞欲博千金強螽斯麟趾尚可作為君擊節歌周王
  送張輝貢士還石埭
  春滿都亭不作寒舊京南望路漫漫青雲長鋏歌聲壮野水孤舟别意難千里霜蹄應蹔蹶九霄風翮會髙摶他時出色歸吾子座上無慙老從官
  題桞文範舎人畫右軍觀鵞便面
  晉帖紛紛逐逝波畫中徒見右軍鵞家雞亦有臨池興未必元和媿永和
  慶志仁李處士六十
  花甲将周第一巡髙堂先擬慶生辰千年瑞應庭前鶴雙桂香聨席上珍練水屏山娱晩節木公金母是前身遥知賔客稱觴處綵服光揺石涷春
  三月廿六日飲鏡川楊學士後樂園亭
  咫尺髙坡巷翛然絶市塵汲泉蘇菜甲編竹擁花身歌徹江南弄盃空白下春髙風鏡川老不是草人地主深留客移尊後樂園罏香多繞坐盆石正當軒避飲穿花逕㝷詩過葦樊忽然歸興發斜日在西垣喜赴看花約春風第一回草間幽逕入池上小亭開大嚼兼新釀羣芳雜舊栽賞心應未足還許扣門来
  㡌島籠煙為尹性之御史賦
  一山突起圎且卓兩山夾峙如展角儼然唐製落丹青秀出天工謝雕琢故家庭户對山啓入眼分明不盈握烟際時籠翠靄深風前肯受黄塵濁頗疑巨靈發其祥往往珪璋藴竒璞主人似出尹吉甫拄笏無嫌往来數豸冠相峙兩相髙十載威名動山嶽朅来笑踏塵網中猿鳥驚違幾朔山容彷彿入幽夣世味炎凉聴誰學湘鬟渺鏡難勻笠澤茫茫纓可濯地因人勝古則然媿乏髙吟寄緜邈願取重占披絮雲一日甘霖沛新渥
  滿江紅夀盛都憲七十
  七十髙年氷壑老重逢華旦喜江上白鷗新社初分一半句曲道人朝送酒武夷仙子晴張幔望弧南一㸃老人星當空爛 撫桑柘無羈絆有松竹堪娱玩更塤箎迭奏兒童争看愛國久驚霜鬂短怡年未覺朱顔換願自今花甲兩週来從頭算
  黄通政刈葵種巻
  花譜從人鬬紫紅官曹長喜課園功論心客至茶初熟擊節詩成巻已充翠蔓絡雲延徑逺黄團經雪繫門空新年半是清齋日細嚼無因共此風
  送范武選太和出知濵州
  幾年郎署振芳聲一日都門促去程霈澤已隨除目下清時寧遣謗書行馬蹄雨足山東路鰲背雲収海上城公道賜環應有待且将蘇息慰民生
  送陳武選匯之出知青州
  南風吹雨净氛埃亭上離尊曉正開此日一麾聊出守他時諸老定憐才貞珉不受青蠅汚上駟終期騄耳来肯為謫居忘世慮看君佳惠及蒿萊
  送王進士元聘之山東分采實錄
  博采遺芳紀聖功羡君分命及春風青雲早歩儒冠右畫舫遥乘使節東禮樂化行周册在典謨書出魯堂空歸来史局分張處定數何人筆最工
  十九日訪馬天禄僉憲于西城不遇馬上戲成四絶録奉一笑從者以是疲憊多不能興
  鞍馬勞勞半日程訪君西出又空行居人半雜盧溝語彷彿君猶未到京
  彷彿君猶未到京我家投刺見君名相期自有神交在不比秋鴻社燕情
  為君作意到西鄊肯學山隂雪夜航馬上得逢燕九節不妨随歩踏春陽
  不妨随歩踏春陽可笑人閒我獨忙屈指舊逰三十載一官贏得鬂絲長
  貞壽堂壽浮梁范進士玶母
  一堂新起奉慈顔大扁髙題華棟間氷蘗久諳心行苦霜華深㸃鬂絲斑史官執筆書孤節王母緘泥寄九還况有甲科賢令子褒封不日到江關
  送董尚矩侍讀使朝鮮
  持節下丹霄嚴程擬度遼寵分新帝命爵重舊宫僚别醖頻浮蟻行装尚擁貂董生家學正箕子國封遥館催晨䇿周廬警夜刁莵荒隱樹鴨綠暗通潮譯史傳華語蕃王接使軺屯雲来羽衛匝地奏鐃簫損益周儀注承宣漢詔條氷壺知節操海鶴見丰標客路春回馭宸居斗建杓臨邊詢戰法觀俗聴風謡史案需鉛槧吟囊富籥韶皇華莫輕續留取壮天朝
  題衍聖公畫
  古木蕭蕭帶逺村清溪㶁㶁遶柴門一時野色供詩料無數寒鴉帶墨痕翠障儘収来坐側紅塵不許到籬根平生最有山林癖欲喚髙人與細論
  送袁進士翺之南畿分采實録便道省其父雪檜君
  銀漢槎新晝錦紅甲科人住泖湖東青憐古檜欺寒雪老恨叢萱瘁晩風千里白雲行入望一編金匱待成功掄材他日官朝著贏取恩光紫誥中
  題吴廷端太守山水障
  蒼山突起浮雲中湖光百頃磨青銅底須飽看卧逰録入眼已覺紅塵空何人卜築依山住一任飛雲掛庭樹下瞰澄江小作亭正據溪山最佳處柴扉晝掩呼未開石牆夜雨生莓苔門前有客問竒字短櫂自携春酒来對岸溪橋大扵凳寒潮漸嚙沙頭逕農家地僻少通車僧舎樓髙屢聞磬村舂有粟㸑有薪忘機魚鳥相情親山林豈博鍾鼎貴優逰最愛漁樵人竹鶴老翁今已矣半幅生綃映窻几風致公然似歙西歸興蕭蕭隔千里練水屏山今所無故鄊之樂不可孤相期嵗晩結新社飽玩天開真畫圖
  慕耕堂為翟司儀題
  華扁髙堂掲慕耕當時庭訓尚分明惱人黄犢真無頼刻志青燈竟有成湛露已分天上寵春風還繫隴頭情顧名不廢詩書業更遣遺芳及後生
  夀周近仁稽勲乃尊
  嵗嵗花朝與夀期畫堂晴日正舒遲香風送暖吹斑鬂綠酒揺光映白眉遐筭屢窺南極現髙情真笑北山移知君有子堪怡老勲部才名冠等夷
  題盛舜臣所藏顔秋月鍾馗出逰圖
  青天下白露古道吹隂風窅然絶人跡野憐招揺紅老馗跨長耳出眺咸陽東前驅役厲鬼歘若尊元戎睢盱礪霜刃急脚鳴青銅撾鼓或弄篴皂斾揚其中誓剪六耗孽祛爾百祟㐫相期衛良民振旅還幽宫侃侃達上帝㝠㝠䇿其功何哉虎榜人不樂䑕輩同顔生號秋月妙染非常工水墨不憚勞幽㝠忽相通貌之豈無意媿彼生王公寒窻日卓午瓦研氷初融聊題一轉語未覺雙眸空
  送刑部趙郎中鶴齡赴山東副使備倭海上
  提刑清譽四方聞拜命還提海上軍身服豸衣明白日手持龍節下紅雲倭人入貢遥通表漢主東迎謾刻文喜遇太平無戰伐列城安堵是竒勲
  題畫送金宗徳還吴中【其弟宗栻方在國學】
  執手河橋畔長亭野望通離觴分若下客棹向婁東茂樹含風逺流雲堕地空到家應幾日天末見歸鴻
  送周原已院判還南京
  客居相近帝城東去住情深一月中厭説到来淹暑雨喜看歸日快秋風心㳺藥圃無餘地名抗詩壇有數公轉覺舊家堪吏隱鍾山青繞建章宫
  送陳進士宗之采實録于江西便道省親
  史局新開傍石渠四方収録遣文儒名堪萬選誰踰子才擅三長却愧予吉日漢槎同上道盛時堯典待成書徃來最喜還家便贏得髙堂問起居
  送黄武選俌養疾還黄巖【南京少司空世顯子】
  萬里江如練歸舟正及春未堪多病者猶是壮年身白下趨庭便黄巖講道頻重来應有日知不負昌辰珍姪求詩贈蕭揮使奉表入賀還温州
  聞道英姿有父風一函稱慶大明宫忽瞻夜斗辭都下逺泝春濤向浙東征斾小分官桞緑離觴清浥渚花紅無由識面東風裏試子論文説劒中
  夀王濟之侍講乃尊令君
  笑指靈椿夀域開花封聞早賦歸来髙堂樂我朱顔壮宦海從人白髪催太史得名先五桂晉公留祚啓三槐洞庭春色分馳賀海屋添籌到幾回
  送劉振之還常熟
  幾年相識劉師服命棹還家不可留客路曉風吹鴈度闗河春水帶氷流行邊佳什傾諸老醉裏髙情薄五侯無限江南好花月待君収拾付詩郵
  送劉景元侍講使交南
  天子龍飛天九重恩覃率土如春濃詞臣宣命向南粤一函紫誥金泥封都城二月東風緩祖道初開桞芽短行色遥臨銅柱標奎光預燭皇華館兩袖天香到日南随處山川消瘴嵐樓船鉦鼔蔽江下想見蕃王迎使驂我聞交人最狂悖解偵中原圖向背重譯曽輸白雉来移書謾數青苗罪多君系出劉更生正色昌言人所驚要令絶域獻忠欵非子孰堪當此行嶺贄蠻琛随入貢荷慶何人比麟鳳貯槖應無薏苡䜛吟囊豈待雞林重容易恩光遍海涯今皇聖徳似重華經幃史局需才彦及早来歸星漢槎
  送劉述憲赴福建副使督理銀課
  畫舫薫風向八閩西江人物外䑓臣璽書在手官威重金帶横腰寵命申聖代不増新利額清門無忝舊儒紳同年况接同門契傾倒離觴莫厭頻
  太乙真人圖
  小舫輕於一瓣蓮貪書忘却水如天丹青未識當時意誤比乘槎海上仙
  過暟東白善世留酌
  地主風流勝辯才相逢何必問西来退朝一馬當下入社雙眉喚酒開人樂盛時閒半日寺臨馳道絶纎埃斜陽未盡同㳺興一任髙城調落梅
  得字送刑部王貟外弼歸省
  侃侃西曹郎夜夜夣鄊國重闈幾百齡不一顔色有父亦解組常使心惻惻上書獲歸省稽首謝聖徳凌晨戒行李喜極思奮翼春意入南浦細草漸如織鳴簫發征舸東風飽帆力眷此晝繡還忠孝誠兩得朱門浙水東預想開夀域髙堂送春酒歡動碧山側悠悠樂何窮生感嵗華逼良晤行有期無忘拱宸極
  感皇恩夀故大司馬白夫人【編修秉徳之母】
  毎嵗到花朝正當稱壽青鳥将書報金母一周花甲重見春杓回斗喜看華髪映朱顔久 白傅盟勲竇郎騰茂有福能如太君否鳯冠霞帔笑指東風蒲桞滿聴新曲度長生酒
  送周駙馬徳彰代祀孝陵【時徳彰兄蘇郡同守徳中方考績将同省先墓于彰徳】
  一函香帛下丹霄千里江山屬使軺鍾阜炳靈曽氏蒋孝陵神御獨尊堯飲醇風采傾三國鳴盛篇章笑六朝池草夣回同上塚官河春淥便歸橈
  奉送大司冦何公蒞任南京
  聖主龍飛百度新承恩先喜際昌辰興王地切思皇祖弼教功多簡世臣西漢誰當經律選東都原重保釐人相違不盡相從意萬仞鍾山入望頻
  送同年陳美宣員外知臨安府
  牁州南去擁丹幨嶺嶠人才衆所瞻一道專城需吏治幾年分署嘆郎潜晨星漸覺朋簮少春水無憂客棹淹坐遣僰人知聖化為君相屬酒頻添
  送同年王世英貟外知袁州府
  終養堂空嵗月侵北來圖遂報君心承恩便遣提新印晤語方驚盍舊簮夜斗回瞻宸極逺春流疑共别情深韓公治跡應無恙憑仗才人繼好音
  待檉居杜生不至用舊韻一首【時約與雲湖陶生作畫故詩及之】
  一樹凉隂遶屋多呼童頻杜生過消煩預遣氷丹杏算飲空勞截翠荷坐想畏人譏褦襶可縁随俗聴笙歌詩壇畫壘新盟在何日功成兩伏波
  衍聖公四景畫
  山前亭子萬松聲溪上桃花一樹明安得此中陪杖舄時時閒坐復閒行
  不愛紅蓮愛白蓮一塘開近綠楊邊小童吹火翁尋句可愧江南罨畫船
  一道澄江萬仞峯懷人相約采芙蓉小亭坐納秋聲逺别浦征鴻隔岸鍾
  獨裊吟鞭下水涯呼童回折暗香枝遥知野徑詩成處正及山房雪霽時
  題雜畫
  平原空笑弋人勞山水青葱䕶錦毛何庭晩風堪顧影石泉澄澈見秋毫【右山水錦雞】
  雨後薰風不動塵名園生意逐時新囀枝黄鳥聲全變結子紅桃色半勻【右緋桃黄雀】
  落日秋風渭水湄天教西伯共心期憑誰敢道鷹揚勇鶴髪漁翁有此竒【右渭水非熊】
  長鬚衝破荇芽青湖上風來水氣腥喜見天機歸畫史不将新味付庖丁【右鰕】
  送人之官嚴州
  渺渺桐江水矗矗桐江山上有子陵臺孤絶難為攀下有七里灘照影清塵顔幸哉君宦逰落兹山水間朝登野亭望暝見漁舟還時時得佳句忘我身抱關我家水上㳺道出清溪灣因君發鄊思極目江雲閒
  紅黄二色菊
  寥落東籬下紅黄色競深情知非媚俗表此傲霜心
  送魏端璧知寧國縣
  蕭山魏君端璧故太宰文靖公之子官鴻臚十年屢膺薦剡及今乃有寧國縣令之除士論未滿也予家古歙於寜國甚近且獲交端璧甚久輒賦詩為别致期勉之意
  薦章終嵗説賢能一日承恩向宛陵印洗舊塵光墨綬琴翻新曲寫朱䋲趨庭學在名何忝伏闕書成氣倍増隣境為君先致祝亨衢千里待飛騰
  中和堂為無錫醫官華汝清賦【字乃文公遺墨】
  錫山老人山澤臞遺墨重此崆峒朱流風已是百年事妙㫖不殊三字符蘚花一庭秋雨澁杏林繞屋春隂敷憑将架上溯洄語坐愧寰中章句儒
  送嗣定西侯蒋公使襄府
  使節新持第一畨金貂光彩動襄樊名傳夙将家聲逺恩重親王禮意繁驛路曉星瞻北斗江城秋色繞南轅昔年羊杜風流在約取歸来得晤言
  送申揮使寧守備山海關
  馬上秋風拂壮顔羡君持節守榆關邊城迢遞斜連海堠火分明直過山北馬能從何地入東人時向此中還尚方有印常懸賞好建勲名動八蠻
  湖海壮逰巻為宗人養濬賦
  小結行窩歳月深江山隨處足登臨肯因見月生羈思只恐看花負賞心幾抹丹青湖上景一畨絲竹郢中音酒酣應笑長安客赤日黄塵兩未禁
  送劉進士瑱赴南京祠部主事【故學士忠愍公之孫】
  天與忠臣慶澤長春風蘭玉更添香衣冠舊出青雲彦雨露秋霑粉署郎清夜星應北拱早秋隨鴈復南翔金陵最喜迎親便竹筍江魚樂未央
  送進士陳亮之赴南京武選主事【亮之與兄宗之皆予秋闈所取士】
  太丘家世舊京人留部分曹寵命新雙珮簉鵷辭曉闕一舟隨鴈遡秋旻好成芳草池邊夣穩稱斑衣膝下身致主有才官有暇肯将文字負青春
  題小景畫
  青山佳處絶纎埃草緑裙腰一徑開不是煙霞有深癖水邊林下肯同來
  送鄊人孫仲介赴合江簿
  籬菊香中酒滿酤喜霑新命出皇都百年梓里榮過歙萬里花封逺渡瀘官况比鸞棲枳棘客心隨鴈起菰蒲因君故復西南望嵗月悠悠雪半顱
  送人官無錫
  畫船蕩水秋風清送客南歸無錫城能詩豈愧謝氏子解易可比王家甥心常遶闕足佳夣仕不離鄊輕宦情因君偶憶故山色曉日河梁聞鴈聲
  歸老圖壽致政王璽太守【通政傳之父】
  白髪朱顔七十餘吉人何藉衛生書忘機久入羣鷗社遺愛猶傳五馬車鄠下晩香開壽席終南山色㸃吟裾賢甥令子俱才俊時向雲霄附起居
  送張上舎赴彭澤教諭
  城東誰薦菊花巵漸及秋風鴈過時塵榻末由延上客頖宫應喜得良師江邊桞暗陶翁宅山下雲深狄相祠名跡正堪興後學詞源他日看分支
  送鄊人俞伯大赴雲南憲司知事
  别浦芙蓉秋正酣一官隨牒向滇南幕開憲府氷霜共名列銓曹雨露覃徽嶺便郵看路入僰人重譯待庭參知君肯負名家後鄊國儀刑仰晦菴
  都憲貴溪髙公哀輓
  曽向山中問起居流光驚是七年餘仙逰地下魂應逺政肅臺端望已虛傳世獨留終養表憂時誰續治安書當今嗣聖恩如海䘏典非常照故墟
  丁未二月六日扈從春宫親迎禮成次韻
  紫盖紅旗蕩曉晴鑾輿親迎出宫城萬年喜兆諧龜卜一日嘉祥恊鳯鳴都下人觀周盛禮房中樂奏漢新聲春風鶴駕叨隨歩繡服香塵輦路平
  九月六日今上登極禮成聴詔次韻
  大蠲逋稅徹圜扉一詔丁寧感綴衣仗馬新從軒陛立宫鵶時遶殿簷飛九重聖孝推恩博十載皇心探道㣲求治便應今日始鵷行誰守愧甘肥
  長至日陪祀西陵小憇土城寺
  曉出都門得好懷暖沙晴日净風霾髙墩逺聳如孤塔kao廢堞中分似斷涯新命又陪詞客後舊題曾與故人偕停驂野寺叨茶供正及山僧午未齋
  昌平宿劉諌議祠
  三年重拜諌臣祠手掬寒泉酹一巵氣節可興天下士蒸嘗無愧杜中師對庭舎子嗟唐䇿憂國憑誰續楚詞今日萬機歸聖㫁有臣應恨不同時
  謁狄梁公廟
  香火熒煌照翠㣲古祠猶在舊城非殘碑蝕土髙三尺老樹凌霜大十圍隻手誰扶紅日上寸心曽遶白雲飛偶來未及椒漿奠回首青山帶落暉
  望茂陵恭賦
  茂陵宫殿鬰參差已近先皇發引時上界鸞聲應載道北山龍脉又分支逓遷九室藏新主會遣千官奉節祠慚愧十年叨講幄一言無補髪成絲
  十二月七日有事西山陵園宿功徳寺航公房次韻二首
  青山繞屋樹藏橋我騎初來亦自驕曉日初紅寒未歛凍嵐輸翠午全消白鷗近水如堪狎黄鵠凌空不可招擬掃閒雲分半榻帝城清夣未應遥
  白石巖扉鎖綠蘿江南佳處此無多天晴樓閣霧中見日晩牛羊山下過寂寂古祠依灌木亭亭枯葦向寒波詩禪久絶風花句神女無勞説舊魔
  自金山口奉送孝穆太后仝塟茂陵
  金山直北啓堂黯淡風雲曙色凉翠輦忽扶雙鳳出禕衣還從六龍翔姜嫄祀舉坤儀重媯汭波均慶澤長孝穆大名知不朽萬年哀冊廟中蔵
  耶律丞相廟次韻
  一代豪華去不還碧峰長暎紫芝顔七分數擬堯夫邵十倍髯過漢将關致主力曽遵夏禮活人功比革苖頑穹碑已沒荒祠在誰剪荆榛表墓山【石像髯垂至足】
  十四日齋宿翰林東署有懷時同寅諸君子多奉送大行赴山陵
  一榻蕭然紫禁東碧天如水夜將中繁霜氣侮青綾薄烱月光涵玉署空林影不揺寒印地柝聲相續逺含風擁衾却憶沙河道毳幕薰爐幾處同
  十六夜南郊看牲有作【時在諒闇詔視牲官借緋以行具奏復命】
  月上圓丘輦路平禮宫新議借緋行前驅接踵呼清道中使留身鎖城龍漏下傳銀箭急牲房分送絳紗明歸来玉樹題封事坐視宫花曉奏名
  二月七日右順天門奉雍王殿下講讀及侍書三日賜宴有作
  帝子英標僅八齡書堂新啓傍彤庭分張彩筆看題字指㸃牙籖與授經侍史換香占晝漏貴人傳勅賜春醽非才濫竊隆師禮數墨尋行愧典刑
  戊申二月十二日扈從親耕籍田宴上作
  萬乘親耕舉盛儀東都晴日正舒遲農分野色隨金耒樂亂春聲動彩旗扈蹕幸叨霑鎬燕紀成誰可續豳詩主張稼穡艱難意天賜豐年定有期
  清明陪祀西陵二首
  暖風連日漲㳺塵好雨東來足慰人濕翠倚空山盡出淡黄當路桞初勻雞啼縣郭才經午馬踏川原正及春陵廟禮成歸奏御杏餳榆火一畨新
  已将㣲雨濕塵纓更息寒風待禮成萬口共誇天氣好四山惟見月華明寝園夜下更聲促輦道沙乾馬足輕一任朝陵常屬我新詩題遍永安城
  三月八日扈從視學聴講説命文言有作
  萬乘隆師禮不煩上庠開講重淵源朝衣絢日金緋匝御幟迎風錦繡翻相業古來存説命龍飛今日感文言鳯團分賜叨陪坐願續聲詩紀治元
  視學歸行慶賀禮畢初開史館有詔以敏政為纂修官首
  雨晴東觀日華髙盛典相仍未覺勞聖主臨雍還駐輦史臣分局坐揮毫賤名何敢當明詔優寵頻煩賜上醪金匱有嚴千古事願将驅䇿殿時髦
  十二日初開經筵賜宴及白金綵幣寳鏹感而有作
  講筵初啓荷恩榮彩幣兼金重禮成誰有責難窺孟子只應稽古笑桓生黄封露㵼春盃數紫禁風傳午漏平淺薄将何増聖學幾回徒有愛君情
  十三日文華後殿早進讀尚書孟子午進講大學衍義日以為常讀畢賜宴講畢賜茶上皆呼先生而不名慙感之餘敬賦以志
  禁中清切異人間詔許詞臣奉燕閒新政屢聞誅左道遺書真欲見西山猥加體貌慚天語媿乏箴規動聖顔日轉觚稜才罷講外庭催上午朝斑
  四月二十八日起屢賜鮮筍青梅鰣魚枇杷楊梅雪梨鮮藕
  都城三伏暑方炎天上分鮮我亦霑緘發紫泥留榼筥香生青箬帶氷鹽南舟逺貢来何數北客初嘗味更添為感嵗時繙賜帖不知殘日下踈簾
  五月二十九日起屢賜桃杏郁李蓮房筥上黄封或題上林監進乾清宫八字或題上林苑海子進乾清宫九字或題司馬苑局進乾清宫茶房上用十一字
  御果頻頒出尚方滿筐甘溢露瀼瀼黄封盡帶乾清字朱實平分上苑香謝表親將煩内使承懽先捧夀髙堂自知犬馬功何逮一飯從來不敢忘
  七月二十日文華殿後講畢上顧中官賜講臣冠帶靴袍臣敏政預賜織金雲雁緋袍一有
  副金帶一烏紗帽及皂鞾面謝訖上顧謂曰先生辛苦共對曰此皆職分所當為頓首而退
  日上罘罳曉殿深湛恩稠疊駕親臨對衣紅濯天機錦束帶黄分内帑金乆幸清班容宦履漸慙華髪㸃朝簮經生職分㝷常事消得君王念苦辛
  篁墩文集巻八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八十二   明 程敏政 撰詩
  治元年十月十八日得休之命與李符臺士欽小酌口占
  忽奉歸田詔天恩免逐臣便談林壑事莫問市朝人好夣依黄犢先聲撫翠筠難酬君相意擊壤助遺民
  留别士欽
  一夜臺章達冕旒聖恩如海得歸休却憐故舊多青眼不道踈慵早白頭耕鑿有情還卜頴簡編無分久依劉獨餘晩節生涯在樂滿樵林與釣洲【依劉本王粲事文公依屏山先生嘗用之今取以先師文達公比屏山故云】
  辭朝出城借宿清化寺
  早脱朝簮出帝城喜分禪榻坐深更便疑身在山中住追笑詩從馬上成把釣未應歸計拙照人偏愛佛燈明枕酣一夜清無夣蕉鹿當年亦浪驚
  得用光宗姪新安寄来書并禄命書一紙有勸予省人事謝應酬及早歸之意時予得遣出城已三日矣喜而有作
  小阮書來亦太竒勸予休遣鬢成絲誰知逆旅開緘日正是君王賜玦時恩負從龍真大媿命當磨蝎可中移山林不日重相見喜取新成第一詩
  題先公遺詩後
  先少保尚書襄毅公以成化丁亥受詔督師往平蜀冦嘗駐節清化寺與朝紳為别敏政以編修侍行今二十三年矣孤之不肖以庸猥見斥于時復寓此寺寺僧恕巖能道舊事且請書先公留題之作追念往昔不勝然
  先公當日将西兵文武衣冠此餞行天上節旄臨大寺風前金鼓動髙城鯉庭已愧聞詩業鳥道猶傳奏凱聲二十年来彈指過壁間揮涙續題名
  送辨如海上人還松江
  霜鴻将盡一帆開逺别難勝老辨才郢客未分新社約吴僧先掃舊經臺枯腸臘供芟畦菜白足春逰了徑苔聞說木蘭花未老晩香盈握待師來
  題陸亷伯庶子所藏墨梅
  宋人寫梅工染地染出踈花得花意寒枝㸃綴縱復横宛在江村立烟際元人寫梅鐵作圜千玉萬玉相聨拳天機淺深各有態三昧定屬何人傳忽拭此圖真宋手入眼丹青未能有凉風未覺生衣襟古月猶疑照窻牖㫁縑殘墨驚海棠當時價抵千金強幾人豪奪幾懸購完璧乃歸君子堂多君家在毘陵住髙潔平生似梅樹秀餐亭上嵗寒盟時約花神共來去我今歸卧新安山暗香正繞清溪灣北河冰堅未成徃春夣夜落松筠間補之不作林逋老紅綠紛紛競妍好愧無佳句慰幽芳三復莓苔被花惱
  予被放還新安以河涷未能即行假宿城外亷伯以此巻索題巻中作者如廷韶方伯先已放還而華伯郎中汝弼太守俱作土中人矣嵗月不堪把玩如是然姑射仙人歳寒風采挺挺如故足慰岑寂遂呵涷書之
  題宗姪節之儀曹味道巻
  明道紀元嵗篤生兩大儒道寄千載心孰能味其腴吾宗有賢者家在清溪隅力學厭口耳銘言掲齋居如彼藥石功養兹山澤臞坐令膏馥間一日霑贏餘森森好學論烱烱定性書願言終子身續食留新畬
  題璇大章善世小米山水
  書畫船頭虹月殘海嶽庵外江聲寒南宫父子不可見此紙疑直千琅玕青山勢逺横江斷綠樹成村隔沙亂輕舠並坐漁樵人安得中流分席半由來小米筆力殊晉魏書法兼有餘畫格明明自北苑寓公往往稱南徐松壑上人好清灑来往三吴憶風采購求楮墨今尚存感激山川良不改禪窻拂拭天真開洗硯欲呼江雨来附名錦軸亦可喜等閒富貴飛黄埃
  臘月八日以青布壽穉女月仙
  願兒從此夀無涯一疋青縑致老懷珍重莫嫌爺禮薄他年留取配荆
  題大畈汪衞幕燕歸小像
  霏霏香霧凝春殿日上觚稜催賜燕身随恩澤下丹霄烏紗晻映東風面喜君有籍通金門簉羽鵷班朝至尊星源異日觀圖畫知是唐家忠武孫
  題盛子昭唐子華小景
  石梁新雨滑生苔斸藥多因置酒材山下杪秋無客到松梢鳴鶴訝人來
  雪後川原逺近分漁榔僧磬隔溪雲行吟坐嘯皆詩趣追憶吾鄊舊令君
  客請逰望湖亭脩碧軒不及往次韻二首
  西望湖天半日程擬㪺寒淥洗塵纓一灣路隔紅雲逺五月凉生白苧輕山寺茶煙衝鶴起石門空翠逼人清春來遥憶憑闌處萬頃鷗波夕照明
  渡口冰消問水程羈人方幸解朝纓名園見説千竿盛宦海應知百念輕鞭走籜龍牆下蜜影揺飛鳯月中清歳寒心事翛翛在一任繁花照眼明
  為鄊人張衞幕貴題遼王九鷥圖
  葦岸蘆汀立九鷥郢人燕説是吾師擬将聖訓垂深戒想見宗英灑翰時
  任月山五王醉歸圖
  何處離宫春宴罷五馬如龍自天下錦韉蹀躞揺東風不用金吾隨駕緩䇿烏騅衣柘黄顔頳不奈流霞漿手戮滛昬作天子三郎舊是臨淄王大醉不醒危欲堕雙擁官奴却鞍座宋王開國長且賢誰敢尊前督觴過申王伏馬思吐茵絲韁側控勞奚人可憐身與馬鬬力天街一餉流香塵岐王薛王年尚少酒力禁持美風調前趨後擁奉諸兄臨風彷彿聞呼召夜漏歸時嚴禁垣花萼樓中金炬繁大衾長枕已預設帝家手足稱開元我聞逸樂關成敗狗馬沉酣示明戒二公作誥五子歌此意當時可誰解仙李枝空人不還王孫一日開真顔鴒原終古存風教珍重丹青任月山
  山水小畫二首為張尚相題
  山色青於染松隂掃未開水邊芳草地才見兩人來危坐秋林下翛然古意生山風吹耳净幽絶澗泉聲
  送同年陸文量武選赴浙江參政
  同榜悠悠感嵗華晨星落落散天涯除書又㧞吴中俊處世真如海上槎内史之官先過里宣公封事久名家南歸欲訪巢居閣肯檄林僧一供茶
  題馬圖
  綠隂風軟白沙乾入眼方知駿骨難輦路草長東幸少漫将調習付奚官
  航濟川講經約逰西山不果
  磵水相期浣襪塵交情誰似逺公真東風曉夜催行客贏得西山冷笑人
  題沈廷美尚寳所蔵四烈婦圖
  石郎秉鈞蕭傳死鬬獸君王恱妃子就中却有馮媫妤以身當熊傳女史媫妤父本馮将軍義勇光騰金縷裙女戎可恨亦撾馬孤負虬髯貞觀君【右馮媛當熊】
  漸臺無宫憑水鎖水長臺危絶行舸君王急遣詔使來有召無符計成左臺上美人甘自沉盤逰可悟君王心不知臺下桃花漲何似汨羅江水深【右楚妃投水】
  含元殿中如博陸寡婦孤兒肯容宿此身原是未亡人一臂寧為一身辱落日荒原聞哭聲白刃可蹈千人驚五朝長樂痴頑老一夜河間齧臂盟【右凝妻㫁臂】
  棗陽軍婦千人勇虎口活夫顔不動磵號山裂天為昬幾許髙樓髻雲聳征車夜度西河眠骨肉相守終餘年舅戕夫死避苛政泰山女兒孱可憐【右平妻殺虎】
  送汪大淵赴永州通判
  都門曉日動鳴珂漸覺東風轉玉河佐郡正當湖北路離筵遥和郢中歌十年自守春秋學千里誰優政事科老我臨岐重囬首眼前朋舊已無多
  逰西山道中作
  二十餘年薄宦身投簮方許作逰人春空白鳥来無際曉霧青山出未勻閒坐水邊飛酒盞逺從亭上振衣塵沙橋野店東風裏桞眼相窺一最真
  過白雲觀
  紅塵飛盡白雲生一徑深深草樹平丹竈已空仙去逺琳宫猶枕舊遼城
  溪西竹屋
  萬斛清風掃市喧忽驚西郭有淇園碧雲冉冉揺香細蒼雪紛紛落影繁沙徑逶迤通活水石臺虛敞對幽軒酒酣欲刻琅玕節詩句深慚舊掖垣
  觀音寺望湖亭次沈中律舊韻
  磵水分明一線來碧天空濶鏡中開亭前醫俗憐新笋石上題名掃舊苔野衲未驚中㸑熟林烏遥認晩鍾囬春來觴詠休輕擲白塔纍纍遍草萊
  吕公洞
  石洞知何代門當玉澗灣潮音疑可聽仙駕杳難攀暗穴深通海危亭上㨿山吟身貪縱歩遥帶夕陽還
  欲往香山寺尋皚東白善世不果
  湖亭髙處望香山殿閣參差紫翠間遥聽磬聲知不逺未叨茶供却空還名僧久結三生社詞客聊乘半日閒又與山隂添故事吟筩無惜慰離顔
  自玉泉亭歩至功德寺
  東風幾日到郊坰岸草汀蒲已自青羈客乍來方縱目野人相見亦忘形湖當鷲嶺烟光重路入龍潭水氣腥聞説先皇曽駐蹕紅雲猶繞玉泉亭
  宿溪西竹屋
  束装已戒道看竹來城隅野性自成癖路人從笑迂力登山上亭緩䇿沿晴湖回首日西下清讌仍相娱引火試香鼎挑燈開玉壺但知客興濃不覺春宵徂出門見星月天聞笙竽擊節呼此君為爾羈今吾聊須借吟榻卧我山澤臞擾擾百年中去就不可虞留題嵗寒社莫遣丹青渝
  西山道中與友人别
  聖恩容納禄随地可尋春東道非生客西山似故人竹貪文字飲萍笑宰官身别後遥相憶詩郵託鴈頻
  逰歸值雨
  勝日春郊馬足輕歸来風雨暗東城隂晴多謝天公巧容我看山一度行
  送宗姪式之知朔州
  馬首春風鬢未華一官初擢帶生花離筵對酒頻看劒邊郡屯兵特建牙久喜皇威清鴈磧逺聞農事遍龍沙寄言莫笑江南客曽是江南舊将家
  式之之行或疑其家江南出守西北邊郡恐不相宜者正不知吾宗自忠壮公而下至文清襄毅諸公多以文武之畧建大功名相望于譜安知式之不遂亢宗于是州益闡前人之光乎士固不可以南北論也因賦此相贈豈獨解嘲亦以發其志壮其行使知若予之庸猥見屏于時者盖不足學也
  題畫牛二首
  沙桞隂濃岸草深老犍囬首認桃林手提死雉驚烏啄賴有田夫報苦心
  芳草平原水滿陂夕陽牛背影差池青童黄犢相呼處記取前朝賣劒時
  贈李士敬錦衣進署千戸
  綠鬢朱顔太師子清曉彤庭拜恩㫖一日詔領千人軍緫道太師今不死太師勲徳天下聞遺編滿架留香芸詩書韜畧付兩子池上鳳雛原不羣伯氏才華重司璽君也竒功著邊鄙由來難弟復難兄世家誰及南陽李居然雋爽薄貴㳺凛如鵰鶚横髙秋觀君骨相豈凡種積善自古生公侯幾許青年美聲價廣坐稠談不相下金門夜直分虎符玉陛晨趨龍駕白馬錦衣光射人東風滿路飛香塵天家雨露今更渥勉圖莫負嫖姚身老生舊是門牆士半世歸耕本無似酒酣擊節成短歌萬里雲霄壯君志
  贈含春子
  浮生容易白頭侵誰識東皇造化心静坐久諳升降理希聲何擇短長吟梅苞露白香仍淺草蘖回青色自深聞説箇中生意好無端真樂待重尋
  留别清化寺旵東明上人
  過眼流光不自勝邇來三月共寒燈憑誰可是忘形客笑我真成有髪僧别酒定空臘味歸途聞説解春冰沒林倦鳥心猶悸莫道城南紙價増
  㓜㓜堂歌為越中朱廷用先生賦
  㓜㓜堂上春如海㓜㓜堂下多蘭堂中老人髪垂雪朱顔不共年華改清曉開門人請藥午夜篝燈診危弱塵埃風雨不自知老人活嬰心始樂人言此翁非藥叟經史尋常不離手邵家數學窮竒偶白傅詩篇謝花桞堪輿上扣青囊翁窮妙還思河上公平生辨博人所羡同姓綽有丹溪風我識此翁深人識此翁淺翁心不逐時情轉義氣分明薄軒冕漢庭一日復古典孝亷有科當中選重翁不獨醫之良愛翁不覺歌聲長㓜㓜堂夀且康㓜㓜之名傳四方
  有畫士人與和尚道士醉戯者曲有思致殆宋本也漫賦一絶
  外貌猖狂内樂真醉來誰主復誰賔等閒不是攅眉社自有壺天一様春
  壽意圖為蕪城王君怡晩追賦
  仙人跨鳳來匆匆翺翔逺自東溟東手持一卷夀生籙夭矯似是青華翁紫綃衣輕止欲下石洞上見桃花紅花間老人意閒雅萬里一瞬流雲空青苔净掃坐盤石炯然秋水明雙瞳江鄊舊號騎鶴里浮名豈願拘塵籠清和天色雨初過異境彷彿開㝠濛紫芝葳蕤得何許石䦨詰屈遥相通小童煑茗玉虹小鬟奉果來香風眼前花甲週可數不惜一笑囬春融向平婚嫁久已畢老年嬴得窺環中丹砂倘見伏金鼎白髪肯使悲青銅披圖願子得夀意三山一闖蓬萊宫
  留别通州王徳明守備【徳明起鄕進士常分守山海闗】
  将軍留客薦離尊説劒論詩笑語温塞桞曽窺單騎出窻芸猶護一經存牛羊落日京東路鼓角春風海上屯肯為傍人譏白面聼君竒䇿報殊恩
  再别旵上人
  潞河三日吹黄風上人翩然來向東溪藤索詩照夜白燕酒餉客揺春紅池上冰銜愧蘇子城南净社思陶翁病身正爾堅飲戒無限離情芳草中
  旵上人自清化冒風携酒來訪于潞河之滸為諸方外乞詩值予病口瘡不能一啐悵然賦此上人必欲題予銜顧予方以官為累而上人乃有羡於斯何哉一笑而别
  上林清趣巻為嘉蔬署丞兼林衡署事宗姪京賦
  綠樹隂隂百鳥啼上林遥在帝城西一官向此開清署贏得新篇取次題
  畦菜青青苑果紅宦途清絶市塵空五風十雨開園後來往人行罨畫中
  不比前朝貢荔枝晩菘春韭綠參差官閒有趣無宣索萬嵗君王旰食時
  苑中應起借烏軒每汲沙泉學灌園輦路草長巡幸少清時誰競嗇夫言
  心地清如鏡水波官中從爾較催科遥知此後彈冠日隨處春風趣益多
  青李來禽貢尚方朱籃黄帕屢分嘗天涯為子題詩句慚愧非才負寵光
  與世賞庶子同飲通州致仕袁千戸家
  春館留人一笑同愛君家住潞河東嫖姚久謝千軍帥矍鑠真堪百嵗翁新酒白魚牽思逺緑波芳草送塵空論詩更值王摩詰不道相逢是客中
  題老子出關圖
  函谷關髙髙入雲東來紫氣何繽紛闗頭或有異人過令尹一日先知聞青牛駕車出林莽翠葆拂曉揚清芬至人中坐雪垂領神氣内守顔如醺當時令尹亦竒士衣冠奉青山垠車前再拜復長跪局縮似禮雲中君至人自是真天人憫此濁世飛埃氛出關定隱不復現草衣木食甘隨羣天書雲篆倘有作坐遣道徳為耕耘停車揮扇相告語為爾啓鑰開文致柔專氣五千字劃然天地如初分乃知至人與衆異下視諸子皆蝱蚊至人昔作柱下史披誦亦自勞精勤三墳五典久在目霞裾尚爾留香芸尼父聖人敬問禮逮今一一餘坑焚至人至意人叵測朱縢緑檢空云云窺圖撫景三嘆息春風滿屋銷罏薰
  别潞河逆旅主人馮大周
  二月南歸水官髙堂留宿百餘懽主人長道望塵久客子不知行路難曉日橋邊折楊桞春風庭下養芝蘭人生去住何須問一笑詩成酒未殘
  清明日發舟偶過廣福寺
  潞河東岸發歸程歩入招提問寺名煙鎖緑蕪涵暝色風吹黄桞散春聲廿年賜火慚君寵四野澆墳愴客情晩供有茶聊當酒一畨飄泊已清明
  宿瀛東别業
  先人有别墅宛在瀛川曲荏苒二十年始此一停宿裵原野間百感中自觸梨花積晴皜楊桞紛衆綠一嵗増幾株當時手栽木白駒亦何駛蒼髪忽半秃緬懷古賢達矌視不可復豈無致主心自審誠碌碌君恩浩山海不遣隨竄逐賃船走東南日夜憂骨肉矧兹墓臺荒奉掃未成卜渺渺滄波長悠悠白日速明發城東門低頭愧林谷
  輓清源劉孝子克荘
  大扁金書照里門當時純孝尚堪論庭烏最爾諳心事墳草猶疑染淚痕五夜忽驚塵夣杳百年終見古風存孤舟前日相逢地寒水無由酹一尊
  鄊人客清源者追餞索詩
  北河一棹還新安清源追别聊盤桓羡君盡享估客樂顧我方憂行路難徴詩往返白日速縱酒歌呼清夜䦨鄊情離思兩不極垂楊揷水春漫漫
  雲龍山留别宗姪楚英同守
  客裏孤舟此暫停夕陽紅處亂峯青閒雲尚繞從龍地蔓草空餘放鶴亭佛散寳花成舊刹人摩蒼蘚刻新銘等閒弔古情無限不為傷離酒易醒
  黄茅岡
  艤櫂來登亂石岡幾間茅屋水天長桑原麥壟人行處曽是蘇公舊獵塲
  亞父塜
  廢塜曽經盗發頻白頭空作楚謀臣填胷一怒縁何事嬴得漁樵冷笑人
  戯馬臺
  千古荒臺倚暮雲霸圖銷歇水沄沄當時駿骨知多少惟有烏騅不負君
  陵母墓
  夜臺千古閟荒山智母名髙宇宙間不向楚庭先伏劒王郎應自乞身還
  教子扶王不二心幾人回首愧纓簮當廷死諍遵慈訓始覺君侯孝最深
  水次倉【相傳即芝麻李二故居】
  廣厦朱門照水明太平軍食轉彭城不知南北人來往猶唾芝麻李二名
  廣陵驛下與表兄林文秀倉使夜酌
  二十四橋春草平月明依舊滿蕪城繁華百代底須問邂逅一尊無限情去國浪傳金馬客倚樓誰送玉簫聲孤帆又作江南别坐聽船籖報五更
  逰焦山
  十日横江雨未晴艤舟來作看山行海濵煙堠遥分幟樹杪風帆欲近城去國身輕隨鴈落登髙詩健逐潮生閒心願託焦光隱客裏先抛第一盟
  飲觀音閣
  漠漠頑隂掃未開石梯千仭滑生苔倚䦨尚見淮南樹拂袖疑登海上臺坐聼松風聊當樂醉呼江水欲添盃繞山細勘題名刻早有人曽冒雨來
  登江山壯觀亭【時與王令同逰】
  整屐同登壯觀亭百年身世等飄萍兩潮漫作崩騰勢拳石終存砥柱形返棹客愁煙樹黒浮家人占雨莎青南來抉勝心方健有約重尋瘞鶴銘
  書法孝子傳後
  野宿風號半毁形眼看墳草六囬生當時至行真難再合上清朝太史銘
  有生便識全歸理欲救親危敢愛身正恐毁傷堪藉口世人翻誚舎生人
  毁體非孝之説本如孔子所謂忘身于一朝之忿與孟子所謂從欲鬬狠以取危戮者耳若刲股以圖愈親之疾自近于舎生之義而讀者不能以詞逆志遂牽于毁體之文吾恐其流之弊将并所謂舎生之義而棄之因觀楊君應寧所為法孝子傳附見此意
  丹徒王璽家蜜褐蓮巻追賦
  王家池上見芙蕖蜜褐装成態有餘晩色盡消脂粉氣髙標宜占水雲居紅灰酒滿香中瀉白社詩殘葉上書欲為花神増舊譜賞縁他日記南徐








  篁燉文集巻八十二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八十三   明 程敏政 撰詩
  登多景樓
  黯黯江雲結暮隂江樓髙處一登臨山根亂雪來雙櫓天外遥青出寸岑歸去已慚陶令賦醉中偏愛穎師琴鰣魚竹筍江南路幸及霜毛未滿簪【僧一柱能琴】
  與袁石坡太守遊甘露寺
  天外飛甍接太虛只疑僧在霧中居風掀白浪過江口雲擁青山入座隅詞客舊題留北固寓公髙致屬南徐贊皇池館瑯琊石擬向雷音洞裏書
  太醫院使錢君宗嗣輓歌
  生死交情二十年艤舟京口倍凄然青山細雨人何在悵望城南白兎阡
  青囊家世數誰精錢乙當時重兩京先子已隨龍馭逺空留人道國醫名
  㡬年供奉殿東頭最得先皇寵數優遣奠尚留天語在虹光千古照林丘
  憶曽阻雪到江千野寺相逢嵗正䦨今日我來君已去人間離合最無端
  浮榮無賴似浮雲多少人隨草木羣百世定知君有託謝家兄弟總能文
  投劾歸來感聖恩舊游零落不堪論山中我未憂多病尚有君傳藥禁存
  錢宗覽翠亭
  名園佳處結幽亭竹樹森森晝不扄雨過四簷塵不起風生雙袂酒初醒沿階草色時供翠排闥山光逺送青他日可容分半席緑隂閒叩衛生經
  留别楊應寧僉憲【時以憂居鎮江】
  楊君我良友一别經㡬秋不圖今日來相見古潤州顔色甚憔悴知子非窮愁無奈寸草心更抱蒼生憂蔀齋共蔬食為子一日留子才非詞藻立志希前脩有如霜磵松不作春花羞向來稍自見足應明堂求我生本迂戅未老驚白頭負恩合竄殛徼倖歸林丘子幸不棄我晤言如有投感此意不極翩然愧難酬蕭蕭白日雨黯黯滄江樓行裝已戒曉鳴榔發孤舟後㑹杳難期嵗月如奔流遲子崇令德盟言慰朋游
  何氏丈蓮巻
  異方傳得賣花翁照水能開一丈紅色靚鉛華朝帶雨香生簾幙夜風䕶妝合遣遮紈扇侑客長應剪碧筒聞說主人真好事不辭題句慰芳叢
  留别王丹徒公濟
  三十年前同舎郎行邊一笑暫停裝風流文采真吾弟涉水登山共此觴壯嵗喜君官况好畏途驚我鬢絲長詩筒兩日頻來往未覺相逢是異鄉
  乗風夜過無錫寄致政秦廷韶方伯及詩社諸君子
  一歸方喜稱閒身十口那堪更索人半夜隨風挂帆去負君相洗纓塵
  他時有約報郵籖山鳥啼殘筍正甜等是太平林下客幅巾來往定無嫌
  與王宣谿世賞同至虎丘醉中限韻一首
  三度來嘗陸羽茶園丁曽此薦氷遊蹤語客真成夢醉眼看山久作花舊榜詩隨塵外刼逺歸身似海中槎殘陽塔院翻多興欲典宫衣向酒家
  用前韻二首與宣谿
  選勝同來竊供茶晤言終日愧投幽人泉上堪刳竹短簿祠前訪種花山犬不驚隨鶴氅野僧如悔認星槎老天故爾供吟嘯容我登臨直到家
  重揖山靈欲酹茶秋風今熟㡬回題名石裂攢金薤殉劔池深冷鐵花詩壘衆降新立幟酒船如泊小浮槎煩君併作南遊録乞與兒孫記兩家
  簡沈石田啓南求畫
  孤舟揺蕩出風濤涉水登山也自勞乞取生綃圖四景卧遊容我醉松醪
  與楊君謙儀曹劉振之鴻臚遊靈巖遇雨
  夾岸呉山掃黛青酒船隨意泊沙汀簾収晚雨三家市旗颺薰風十里亭滬瀆舊名餘戰地靈巖佳跡播圖經同來莫遣遊情敗僧榻何妨一夜停
  冒險乗輿度嶺腰石苔青遍雨蕭蕭野人笑我遊何健客子憑誰酒易消鳥外雲深唯見塔鷗邊溪漲欲平橋望中似覺山容喜知有新篇慰寂寥
  細雨斜風破賞緣壯遊竒興獨森然采香徑古雲千壑響屧廊空草一川羈客坐貪船似屋主人情愜酒如泉溪山燈火論心地不道相違是隔年
  菌生船窓下作
  老舫經殘雨俄生一菌長根連枯枿潤色藉朶雲黃穉子能加䕶靈苖或異常題詩矜畀爾擊節和鳴榔晚登姑蘇驛樓與瞿剛貢士小酌有感【辛丑嵗嘗寓此數日】
  躡屐重登昭賜樓吳秔今是八回秋驛夫迎舫驚生客穉子循廊感舊逰塔影帶雲橫樹杪鵲聲和雨下城頭晚凉不盡裵意一飯匆匆已放舟
  留别蔣長洲克明【蔣予同年友以御史貶蜀中起廢為令於此因與宣溪聫句贈之】
  念子天涯久謫官【篁墩】已看新命出金鑾牛刀小試真言偃【宣溪】鷗社重尋愧謝安舊雨故人頻對酒【篁墩】青霄客路正彈冠明朝又作胥門别【宣溪】浦樹江雲兩地看篁【墩】
  故人重㑹闔閭城【宣溪】十日難禁去住情沙上暫維青雀舫篁【墩】尊前初試紫蓴羮漢廷公議還須定【宣溪】蜀道當時已慣行不日山林聞邸報【篁墩】路人應說介推名【宣溪】
  三辰堂為工部顧郎中從善賦【從善及其父祖三世皆以辰年登進士故名】
  衣冠三葉重吳人捷報相承似罕倫金榜有名初中甲青陽無嵗不逢辰韋編業在專門久華扁題成傑構新定見竒男光父祖考工才力正當春
  姚生廣好篆籀之學所居在桃花塢上予與宣溪過之欣然為刻數印既而予讌南壕楊氏池館生復來贈一印其意甚勤因賦一絶贈之
  一塢桃花映草堂箇中清致屬姚郎可人更到池亭上贈我歸田學士章
  與宣溪聯句别振之【酒半有武當之約故詩及之】
  黃岡涇口夜停船【篁墩】草草行厨當别筵吳苑已離三舎外宣【溪】閶門猶在一盃前離人意逐江亭逺【篁墩】好事詩隨海舶傳明嵗期君南入楚【宣溪】溪山同足賞心緣篁【墩】
  吳江驛得司馬通伯侍御書【通伯有歸志且約為鑑湖之遊】
  小住虹橋下翩然得素書麈談如見子筆陣久降予山雨朝酲後江花晚眺餘鑑湖真有約歸日辦籃輿
  寄湖州王太守
  予恩得放還江南舟次平望有懐湖州太守王君因寄一律王君曹邑人以成化己丑擢秀南宫予時繆當分考之任而君之外舅宫保太宰先生以德望聞天下實先少保襄毅公友也今奉别二十年矣蓋予於王君跡疎而情親有不能已於言者如此
  故人相望隔吳興畫舫青帘見未能幸我身隨蓮社老喜君名自栢臺升清朝事業羣英在前輩風流百感増客裏有詩憑逓入苕溪新水緑層層
  端午日與致政于景瞻京兆同至孤山
  七年重憩孤山麓一浣湖光浄客衣自喜舟中佳節至誰言林下故人稀暗香疎影新篇少白石蒼松舊塚非更遣移尊六橋外野鷗相見已忘機
  自岳王墳至淨慈寺
  棲霞山色照湖東五日還當逆旅中角黍謾餘騷客恨南枝猶寄岳王忠夕陽燕影隨舟逺别浦煙霏入座空節序催人仍弔古一尊同趂藕花風
  湖上待劉邦彦不至
  當時曾覔臥逰篇今日重來更惘然緑芰晚風頻喚酒白漚新水漫停船誰能向子封佳社獨可尋僧結淨緣明發又從嚴瀨去潮聲空落暮江邊
  賓客樓為三山陳文用侍御追賦
  一樓髙起面㠝岏時肅煙雲入座看客禮未能相爾汝人情那復較炎寒嵐飛近檻真成畫秀落疎櫺似可餐佳勝不妨長作主古靈家世舊衣冠
  與張朝用太守飲紫陽菴晚至三茅觀
  山上危亭四望空不知真境落塵中羽衣化鶴留仙骨月斧穿雲試鬼工天狗堕餘懸石墜金牛開出斷崖通酒酣更上三茅閣萬里潮翻夕照紅
  飲定惠寺次舊韻調邦彦
  石梯繞磵松風香山樓入空花雨凉醒心渇恨蔗漿少題句醉憐蕉葉長古人㡬何開白社靈泉一脉來朱方倚闌笑問劉禹錫禪味而今誰共嘗
  虎跑泉和宣溪韻
  於莵猶踞薜蘿屏須識名泉本地靈調水可憐人更癖濯纓誰遣夢初醒魏公字簇山花艶蘇老詩鑱石蘚青泡影果緣僧呪起欲將真偽勘圖經
  為宣溪題菊留别維揚髙憲副
  潭水亭亭照影空㡬番花木鬬青紅相看只有霜春面獨立西風蔓草中
  宣溪先出至江口有見懐之作時予尚留杭城依韻奉酬
  疎簾風逗葛衣凉此夜歸心共渺茫去住偶然分客邸笑談猶似隔隣牆江回白塔潮頭小節到黃梅雨脚長明日藍輿聊志喜鳥聲山色近吾鄉【時將登陸之富陽故云】
  涵碧亭八詠
  文峯貢翠
  池上一峯孤下瞰池亭小書空兆人文卓筆青未了
  石鼓浮嵐
  小山本幽絶晴嵐濕衣裾誰能琢崖蘚正作岐陽書
  潮閣晨鐘
  隠隠青蓮居鯨音斷復續幽人驚起遲林光動朝旭
  義溪夜笛
  何人弄長笛散此柯亭秋令我發竒思風吹月波浮
  荷塘曉色
  池亭踏露入冉冉聞幽香方塘水如鏡照見芙蓉妝
  松徑秋聲
  四山黃落時夾路松濤起中太古聲能清管絃耳
  夕照鳶飛
  斜陽過亭西縱目隨所適何處一鳶來飛飛破晴碧
  晴淵魚躍
  白日下深沼逰鱗動腥風宛有川上趣不羡濠梁翁按浙侍御三山陳君文用家有涵碧之亭環亭之景更析為八名公品題率成巻矣值予南歸過杭文用遣吏尾舟為請林下之人方適志山水而不以多取為嫌也因各綴一絶短章寂寥不足以盡池亭之勝姑少副君之雅意云爾
  姚貢士時舉及其弟中書吉甫送予與宣溪至釣臺下聨句為别
  一尊相餞上桐江【篁墩】客思撩人未易降斜日挂帆風欲正【宣溪】斷崖停櫓浪猶撞通家義重金蘭契【篁墩】逸興歌慚白雪腔鐘鼎山林須努力【宣溪】可堪分袂隔船窻【篁墩】
  提學憲副東園鄭君廷綱置酒富春驛亭叙舊得聨句三首
  山雨初收暑氣清【東園】驛亭開宴叙離情【篁墩】香蒭未出心先醉【宣溪】新茗才傾句已成【東園】坐倚畫闌窺凈緑【篁墩】笑停烏榜忘嚴程【宣溪】人生聚散渾如夢【東園】贏得重温白社盟【篁墩】
  睦州城下偶逢君【篁墩】把酒相看日未曛【宣溪】茅屋㡬間山寺外【東園】蘭舟一棹石堤垠【篁墩】已知學教遵安定【宣溪】久羡才名賽右軍【東園】明日江亭愁遽别【篁墩】㡬聲長笛不堪聞【宣溪】
  講筵同及事先皇【宣溪】謫下西湖兩鬢霜【東園】潦倒一尊仍話别【篁墩】聯翩孤榻此追凉【宣溪】江聲樹色催詩急【東園】竹筍溪魚入饌香【篁墩】握手嚴陵山下路【宣溪】誰知身世在他鄉【東園】
  與東園宣溪瀕江夜坐聯句六韻
  坐久江干月漸明【東園】山城譙鼓報初更【篁墩】邊流官樹參差影【宣溪】隔岸漁舟欸乃聲【東園】客路屢驚時序改【篁墩】詩壇長助夢魂清【宣溪】汀蘆水鳥棲初定【東園】野草青蛙斷復鳴【篁墩】洗盞不妨更夜酌【宣溪】聴雞無奈促晨征【東園】獨憐逺浦寒潮上【篁墩】不管尋常去住情【宣溪】
  懐邵文敬太守
  有美文章守無情山水州一宵篷上雨了得半江愁
  得蕭文明衢州書
  喜君得内徙身已到三衢暫免塵埋足遥聞雪上鬚煙雲供草聖巖壑助詩腴幸爾雙鱗便長應尺素俱
  東園復請逰天寧寺席上聯句
  石徑盤迴萬木中【篁墩】寺門惟許白雲通【宣溪】參差樓閣煙霞古【東園】晻映溪山户牖空【篁墩】坐久塔鈴還自語【宣溪】詩豪牀筆喜相同【東園】興來隔渡頻呼酒【篁墩】醉裏看花更徙笻【宣溪】啼鳥數聲簷外樹【東園】歸帆一葉雨邊風【篁墩】茶留客全忘暑【宣溪】泉石娛人正未窮【東園】地迥百年初勝賞【篁墩】僧忙半日總羣公【宣溪】飄蓬湖海憐雙鬢【東園】結草田園方寸衷【篁墩】欲就佛龕燈下宿【宣溪】萍蹤那復計西東【東園】
  山寺聴雨限韻聯句
  尋幽過野寺煙樹迷藍輿【東園】忽驚新雨至坐遣羈懐舒【篁墩】因之洗煩燠起聴風簷虛【宣溪】枕邊氣蕭爽為我清塵裾【東園】巖花驚夜落徑草思春鋤【篁墩】跳珠巻荷凈鳴漏穿棚餘【宣溪】寒聲度紗幌入竹還徐徐【東園】林鳩苦未足秧馬今何如【篁墩】連牀續舊約豈似古城疎【宣溪】挑燈欲忘寐離思誰憐渠【東園】漁舟趂潮逺衲子簾初【篁墩】深盃一志喜載摘園中蔬【宣溪】
  東園口誦山色雨聲一聯且約為武夷之行隨足成之
  㡬載各西東相逢一醉同客程山色外離思雨聲中白社尋常句蒼頭四十翁停雲知有意江上南鴻近得陸少卿鼎儀之訃慨念不能已因聯句哭之
  客路遥傳崑玉摧【篁墩】臨風揮涕不勝哀【東園】西清往事成陳跡【宣溪】東觀遺編憶俊才【篁墩】古木斜陽山色暮【東園】斷橋殘雨野潮回【宣溪】今宵定有懐人夢【篁墩】都向山陽笛裏來【東園】
  嚴州城下與宣溪别
  燈大聯舟數十程客邊分袂不勝情孤身去國同將母兩世通家沗作兄多病正堪歸計早不才深負主知明青山白水漁樵路長報平安慰此生
  用韻别宣溪弟待魁世選
  江分流作兩程離愁無奈水無情推篷㡬閱閒風雨落筆真憐好弟兄鏡裏年華青鬢改社中心事白鷗明鳯毛麟角寧終困努力相期在後生
  未至茶原梅水橫發塊坐三日
  㡬日黃梅雨平吞緑樹灣犬驚船上屋蛟縱水沉山兩屐難乗興三盃暫破顔人生亦堪笑咫尺是鄉闗留别淳安劉尹仲和兼呈大司空胡公大參應公諸鄉舊
  淳安曽是歙東鄉地主相留合盡觴梅雨勢添溪漲惡竹禽聲助野歌長坐慚師席親元老語及名途笑漫郎他日重來訂鄉約一㕓容我寄漁榔
  商茂霖主事請飲魁星樓喜晴
  危樓髙出孔牆東星彩常拖萬丈虹聖化喜霑三日雨客談眞動四筵風人聴誦如塵外天與江山入畫中無限詩情慚句拙晚鵶遥㸃夕陽紅
  應文貞典寳有葡萄便面檀香為骨意甚愛之因賦一絶
  馬乳纍纍紫蔓長折枝疑帶露華凉等閒入手㣲風起併作栴檀一味香
  題宗姪孫文楷文模二便面
  莫謂老人倨須知孺子賢坑焚禍方烈誰有素書傳
  右圯橋進履
  繞闌花似雪枝上立珍禽入手炎光散清風動竹林
  右花鳥
  教諭許君置酒藏書閣有懐融堂錢先生
  登髙元不為傷離雨後溪山一倍竒野寺晴嵐隨畫出石林殘照與詩宜醉呼豆莢供新茗閒掃苔花讀舊碑前輩風流誰復在百年融老是吾師
  小金山【在淳安上石渡山頂有古佛庵】
  千尺波心得異觀水雲中鎖碧㠝岏蛟龍宅近蟠根久鸛鶴巢危墮影寒白社可能専佛印紅塵曽不了漁竿他時浮玉論形勝擬酹山靈說二難
  淳安黃訓導禄養堂
  旋開新酒摘園蔬日日升堂起居堂上老人相顧喜等閒知是筆耕餘
  菽水能供一日歡霜毛甘共一氊寒他時更享三牲養莫忘清溪舊講壇







  篁墩文集巻八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八十四   明 程敏政 撰詩
  己酉六月二日初至南山【是日汪廷器攜酒見慰因題便面】
  決決溪流淺帶村層層山色翠當門水邊林下青莎地今日重來試屐痕
  六月凉生白苧袍不知人世畏途勞自驚何福堪消此一路松風響翠濤
  南山雜興
  暑雨初晴散髪眠數聲山犬吠籬邊農夫乗月來耕地人影蕭蕭動石田
  杖藜貪看野花開踏盡松隂一逕苔風外忽聞眞管籥灘聲時雜樹聲來
  邵節婦朱氏
  半壁寒燈照苦辛白頭甘作未亡人㡬家文獻存孤子一脈綱常繫此身雪後松筠眞耐晚風前桃李漫爭春登堂細閱丹青巻擊節還思板蕩臣
  休寧邵節婦朱氏年二十七而寡能保其孤鷱至於成人授室而節婦則年六十餘矣鷱奉母訓甚謹力學好文遇知名士即進謁求益於先世手澤悉購藏之人以是知邵氏之興未艾而天所以報節婦者有在也予於鷱有姻戚之雅為賦此詩若上其行于朝而下旌門之典為世勸有司事也故不贅然節婦之行豈以是為加損者哉
  踏車行
  田夫踏車如踏弩田婦踏車心更苦老天不雨將奈何稻隴看看作焦土我行見此三嘆息欲助農忙恨無力假令一旱似往年豈獨憂貧復憂賊我雖七尺金紫身聖恩許作歸耕人詩書不了糊口計與爾將來同苦辛擊鼔揚旗禱神福且莫先憂食無粥賢侯恤民天所憐好雨時來嵗還熟
  喜雨柬張令君
  稻隴塵飛早日紅不堪秋事漸成空好風忽送千山雨戾氣全收百丈虹父老歡聲隨地起令君誠意與天通他年欲續循良傳野史先書第一功
  亞卿知郡佀公特書具輿馬見招晚行石嶺道中作
  香山中斷路逶迤秋色偏於客興宜紅樹烏犍歸别隴敗萍花鴨㸃清池鏡中老壯誰相約林下忙閒我自持村巷莫驚連夜發㡬人雞黍是眞期
  亞卿知郡佀公提刑判府沈公邀僕與康亞卿飲席上作
  百雉山城兩謫居一尊相屬晚秋餘侵人白髪憑多少閱世浮雲自巻舒林下正容吾輩拙天涯誰說故人疎遥聞聖主覃恩詔擬逐田翁欵使車
  坦然歌為劉貢士武臣乃尊作【武臣在南京遣人來新安索賦】
  有儒一翁蒼雪顔家臨蜀道清溪灣彭城之系御史子文采風流髙蜀山青衫奉檄亦漫爾宦邸一似山居閒【闕】
  宅心要遣淳風還沒江舎生拯妹溺搆堂奉親傷家艱薛包友弟讓田宅䦧牆紾臂慙區寰談經不泥五行傳解綬才驚雙鬢班賦詩酌酒有餘樂浮雲世態寧相闗尋幽直薄髙㠝岏照影下弄清潺湲掀髯自致坦然號雅意髙情那可攀况翁令子已發軔龍車有待歸天間上繩祖武繼翁志看渠接羽遶萊班亭前翠栢挺竒操夀徵不老天難慳十洲煙霞渺何許百年嵗月勞循環臨風為賦坦翁曲夢落西南山水間
  杭人孫鈍自號一松託人來新安求賦
  為愛亭亭翠不羣箇中情事許誰分孤標誓與寒經雪直幹心期秀入雲清夢往來無爾汝繁華開落任悲欣因君忽憶南峯下九里風聲滿意聞
  八月五日與程思正醉步溪上有作
  路分青草曲如蛇五里清浮直更斜晚磬忽從林外出梵宫應被白雲遮
  碧天明月上松梢初結山中冷淡交獨有野僧能愛客屢將新茗當新殽
  斷石村秋社作
  秋水崩沙擁斷堤午風吹樹忽聞雞吟身正喜輕如葉社飲何妨醉似泥菜圃引籬斜作徑菱塘分淥下通溪呼船直抵澄潭下細掃蒼崖讀舊題
  題畫菊夀人母
  山中秋已老佳色見亭亭獨歴風霜苦全羞粉黛形松篁同晚節蒲柳勝先零憑仗幽貞意相看到百齡
  八月九日醉書
  一樹隂濃橘未黃晚風遥送木犀香畫闌倚遍無人醒滿地蛩聲月過牆
  蟋蟀聲殘夜未央醉憐明月繞虛廊呼童整頓庭前竹莫共青青蔓草長
  書舎深深隔素屏畫圖時上雨苔青年來溽暑無逃處擬作南山竹下亭
  燈下翛然憶故人不知凉夜屢更巡倚闌欲南來鴈紅葉黃花惹恨新
  納禄歸來荷主恩看書終日掩柴門却慚相愛惟明府能盡山家酒一尊
  醉來偏愛塘魚活醒後遥聞壁䑕鳴只有道人知此意化機天籟本無情
  缺月昏昏過短垣擬扶殘醉卧西軒明朝再有尋詩約未許奚奴早扣門
  青燈遥映繡窓明秋雨才收夜氣清我醉不知詩客散繞闌偏愛讀書聲
  菱角石榴鮮可愛田雞水鱉味尤佳笑談初涸沙溪酒正及黃蜂放晚衙
  舘閣新銜畎畆情南來初幸及秋成彫籠慧鳥知人意終日能呼萬嵗聲
  譙樓風報鼓聲初爛醉猶堪倒一壺洛黨自憐家學在欵門休恠故人疎
  主人隨客共沉酣無限風光入笑談獨喜小童能解事一聲新調出江南
  秋風庭滿送租人今嵗遥應我未貧老僕隔牆頻過酒不知門外有朱輪
  山下方塘一鏡開主人髙興滿池臺中秋好月重陽菊問道誰家送酒來
  詩興蕭然醉索秋風憐我鬢雙華嬌歌兒女燈前戱看汝他年夜績麻
  坐看凉月下疎櫺有客憑闌醉不勝獨喜小童知句澁屢將新火為添燈
  盆池芳草緑菲菲燈下殘香襲苧衣山漏聲稀夜何許先生猶未掩書幃【聴西席汪廷貢課壎子塏姪讀書】
  醉貪明月久忘眠紈扇誰題却暑篇手撫畫闌人悄悄獨餘香鶴在庭前
  黠䑕欺人攪夜眠春花秋月滿吟邊歸装恰有宫衣在儘與隣家當酒錢
  題道新菊圃巻
  籬下西風鬬晚妝閒花寧復見紅黃青青惟有淇園子晏嵗交情一味長
  淳安司訓王君文博來休寧請予記學宫之成適值中秋方喜對月叙舊而開宴之際凉雨驟至因賦此以申去往之情時汪世行令君吳文盛亞參在座詩併及之
  對影相期月鑑凉開軒驚見雨絲長隂晴半日猶難定離合一尊那可常鴈來從黃葉渚秋蟲鳴繞緑莎堂銀釭烏臼餘新燭解與流輝照故郷
  過龍源趙東山先生故居
  秋風喬木磵聲長峯麓猶存舊講堂麟史注文髙衆子龍源山色勝吾鄉藤纒廢礎荒陶徑蘚蝕殘碑寄孔牆珍重逺孫留客意不辭歸路踏斜陽
  龍源夜歸
  軋軋肩輿半日程晚來溪麓少人行㣲茫逺樹參差沒三五寒星㸃綴明野老壺觴隨處約家人燈火望塵迎時平山郭無闗禁不似通都夜鎖城
  題紅梅
  杏蒨桃嬌入眼空暗香來處曉推篷丹心久歴氷霜苦可是春花一例紅
  浪淘沙十月十四日病中經宿不寐枕上作
  風葉走庭階月上書齋隔牆寒影舞松釵數盡殘更人不寐無奈幽懐 釃酒斷溪涯題遍蒼崖病來躭悞㡬青鞵不待一分林下福也共時乖
  與黃司訓汝彛小酌聨句
  麗澤新沾化雨餘【黃】西齋瀟洒似山居一尊正及吳醅熟【程】半席閒分洛社初梅雨未開春信在【黃】菊花才過晚香疎論文記取淹留地【程】此夜真强十載書【黃】成化癸卯冬在京師值始生日對雪思梅有花神應笑未歸人之句今七年矣梅花無恙舊約未寒漫復成詩以見人生去住之不偶云爾
  一樹寒梅半著花七年憔悴隔天涯坐驚仙子忽投璧似慰主人初到家簌簌暗香侵酒醆盈盈春色動窻紗却思宦海題詩處㡬度狂風捲白沙
  夀查以華
  查君以華譜出宋孝子龍圖待制公今治已酉夀開七十臘月念三日其誕辰也子婿金世安氏繪南極老人圖奉以拜慶請予一言予與君同里嘗愛其謙慎安雅有古吉人之風勉賦此詩用致壽意
  弧南一星光燭空墮地化作龎眉翁静攜白鶴撫鹿杖舄來自東華東此翁不見㡬千載入眼誰諳舊丰采香風吹上君子堂晏嵗忽驚春靉靉君家累葉為清門孝良不愧龍圖孫年登七十有餘樂紅塵一任驚濤奔金家郎君美如玉再拜升堂獻新醁綺筵氷玉重丹青嵗嵗來聴洞仙曲
  一冬寒甚梅不時開獨吾家南山一株甚盛志喜一首
  㡬處寒梅僵欲死小園一樹獨全開非緣太乙春先到重是山翁手自栽香逐寒風生翠篠影和殘月印蒼苔青禽莫漫傳消息勾引詩人特地來
  慶汪本亨六十夀詞【并引】
  歙之稠里汪君本亨之年六十也凡親疏之族老壯之友内外之戚稱觴祝夀逺邇畢至蓋有需不腆之文以致慶者矣在歙之槐塘程氏曰士人福曰上舎陽皆於汪君有姻戚之雅且謂予族也復以文為需予固辭曰言不可若是其贅也適予有事于郡城兩人者請于途懇于館又使人于家予不獲已而思之得其說以告曰在詩有之俾爾昌而熾俾爾夀而富黃髪台背夀胥與試所以祝其人亦至矣而又曰俾爾昌而大俾爾耆而艾萬有千嵗眉夀無有害其言之諄複不厭其祝之再三不已誠以其人之賢也宜夀故詩人美之不一而足焉如此則予於汪君之夀雖欲已于言豈可得乎汪君之賢所以増輝先人垂裕後昆揚芳里閈者予前已序之雖更僕不出此矣所以夀汪君者其賓從之都讌集之豐禮意之勤惓亦可謂極一時之盛矣若然則予於汪君之夀亦何煩于嘐嘐而後為快哉然先民有云情動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詠歌之於是乎諧聲而播之於樂今去古逺矣大音既散詞曲繼興奏之閭巷之間以為善人吉士之勸則亦有不可盡廢者焉汪君誕辰在九月五日顧已後時三陽漸唘廼抒鄙意為詞一章畀吾兩程君俾稱夀之際付歌童調之以侑觴汪君能樂聴之而罄一日之歡于處仁之堂則兩人者尚齒好德之誠亦庶其少副哉詞曰
  稠木隂隂一里春松喜津津梅喜津津畫堂開讌慶佳辰主也精神客也精神 花甲才週第一巡嵗又更新曲又更新願期遐筭比靈椿不是堯人誰是堯人庚戌元日縣中隨例望闕行禮因思舊嵗是日方在清化寺守凍感時撫躬率然賦此
  去年借榻眠蕭寺節驚心感逐臣今嵗挈家還故里溪山容我作閒人夢回桑下餘三宿興到梅邊又一春鵠立縣衙還自幸得隨簪笏望楓宸
  太守佀公召陞大理少卿因次舊韻奉送四章
  右鄆佀公與走同舉成化丙戌進士踐揚臺省為時名卿邇嵗以謫來新安其操愈勵威行惠流可以為吏師為民父母走亦方圖受一㕓徼餘惠而公有廷尉之徵刻日就道吾人雖抱遑遑借㓂之心勢不可留也然公入朝所施益大則山鄊下邑之人藉公之惠益易顧走雖在畎畆寧不為吾君得賢私慶而加額乎謹用往時對酒詩韻成鄙律四章附驪歌之末少見區區之萬一云
  萬里長安拱帝居徵書來是㡬旬餘律回小郡星將換凍極隂崖日漸舒美政纔應蘇弊瘵髙情仍不棄迂踈民懐敢抵宸思切可得攀留五馬車
  紫詔光臨刺史居列城山水及波餘百年公論誰終掩㡬處流人夢亦舒魏闕雲深鵷序近歙州天逺鴈來疎九重肯慰東南望還共漁樵接鷺車
  一日徵還棘寺居到時應及早春餘底須九命論升黜再發三章究慘舒健鶻臨風寧偃仰老松經雪更扶疎野人正爾思刑措千載曽叨奉屬車
  天上歸來水竹居相留曽接笑談餘萍蹤到我紛初定桞眼於誰早半舒岐路事爭秋隼疾同年人似曉星疎山城落日離亭讌潦倒深慚下澤車
  築居郡城山麓經始之日正值立春漫賦二絶
  卜築山城嵗㡬更杜陵今幸草堂成西隣喜接宫牆近一酌時分泮水清
  荒園擬築見山臺直北牛山紫翠開總説柴門新兆吉縣侯搥鼓送春來
  王介翁畫梅為文逺賦
  仙子凌波立晚風鉛華消盡玉奩空橫斜瘦影無人見冩入濺濺石瀨中
  瑪瑙坡前夜色凉天風吹徹縞衣香平生自守氷霜節不共嫦娥鬬曉妝
  一分春色望中深㸃㸃瑶英綴石林江路雪花空似掌可能埋沒嵗寒心
  曉靄輕籠玉雪顔暗香揺動水雲閒依稀認得湖中景僧舎茶烟午過山
  梅竹夀意圖
  羅浮仙人氷雪顔渭川君子青琅玕憑誰㸃染入毫素緋桃緑李空漫漫曉日髙堂奉春酒燒筍篘香祝君夀願梅結子竹生孫長作山中嵗寒友
  族姪文杰以此圖求詩夀其外舅吳君夫婦以諸公多據上方疑不敢請因為之大噱曰予方思隠姓名與耕夫樵子相結納以避人之虞我况厠諸羣玉之間乎輙書以塞白如此
  一剪梅庚戌元夕飲文逺家
  傳柑節雨初晴燈滿山城月滿山城畫堂圍坐夜三更牆外歌聲席上歌聲 可人添送紫金罌未解春酲又犯春酲不辭扶醉卧前楹客也多情主也多情
  元夜與文逺聨句
  春夜沉沉酒未䦨【程】細談心事盡交歡頻添獸炭温陶鼎【于】乍結鷗盟愧素餐山色滿樓人借宿【程】詩篇盈紙客留看燒殘蠟炬毋辭醉【于】才聴東風報履端【程】送前泌陽令丁聲逺自番陽取道新安還遼東兼致意賀克恭給事同年
  忽見遼東丁令威城門握手便相違孤雲不愛他山好五桞寧闗往事非秋染客邊霜鬢短春回江上緑波肥舊交零落今誰健賀老平生獨見㡬
  庚戌正月卄二日偶至率溪書院有作與族姪文杰曽杰
  一堂開近水雲磯四面波光翠作圍吞墨巨魚應識字入簾幽鳥亦忘機飲便酒色漙清露坐愛書聲送落暉聞說芙蕖花更好秋來相約製荷衣
  圍爐聨句
  山中初識嶺南風【程】坐客圍爐語笑同【恵】詩酒逓催如轉轂【劉】鶯花重賞恨飄蓬【許】烹調百試誰知味【倫】唱和千回子奏功【程】道阻盤飱鄉物少【恵】也須醉博諸公【劉】
  玉堂學士重斯文【恵】和氣冲融總是春【劉】酒興偏同詩興逺【許】交情兼與道情眞【倫】鷗當泮水容新社【程】詞泣山靈屬舊人【恵】今古知音誠罕遇【劉】不辭車馬踏輕塵【許】
  窮酸風味餉佳賔【劉】美酒相傳不厭頻【許】此日要觀調鼎手【倫】向來同是斷虀人【程】絲綸閣下文章老【恵】吏隠亭前嵗月新【劉】景物滿懐吟不盡【許】好從薑桂探餘辛【倫】
  斯文今日喜相逢【許】坐雨談詩閣酒鍾【倫】眼底好山青到席【程】吟邊脩竹翠穿墉【恵】天教風雪添吟興【劉】花壓闌干妬醉容【指壁畫而言】許莫便出門還一笑【倫】隔隣黃憲意方濃【程】
  片雲將雨急催詩【倫】况值春城欲暮時【程】賔主樂當金谷罷【惠】兒童休笑玉山欹【劉】良朋滿座眞竒遇【許】健筆凌空總妙詞【倫】聞說西隣仍有約【程】莫教沉醉負佳期【恵】
  治庚戌孟春晦日予與歙訓導南海黃文惠休寧訓導昆明許璉太平黃倫㑹於教諭南海劉孟純之廨舎劉君出邊爐餉客客飲盡歡而黃君復請夜酌遂得聨句五章如右
  飲黃司訓家限韻
  停雲常繫故人思今日重逢恨較遲談笑便應忘爾汝年華何必問干支來當僧舎鐘殘後去及山城漏盡時細雨青燈黌舎酒眼中無限畫中詩
  南山賞梅與劉教諭孟純黃訓導倫暨汪思恭詹貴汪琳聨句
  雪霜頭上着精神【黃】留待東風伴主人【詹】香好任教蜂競入【程】影清偏稱鶴來親【恭】有詩有酒成眞興【劉】觀水觀山勝逸民【黃】一日春光多嵗晚【琳】向來深愧宦遊身【程】
  寒梅自古占花魁【劉】㡬處清香在酒盃【黃】玉朶固知留餉客【詹】青皇應亦解憐才【程】巡簷共索風前笑【恭】覔句同扳月下回【琳】翠鳥近傳消息好【劉】便須調鼎出三台【黃】
  江梅開早賞何遲【詹】隔嵗知心此赴期【程】爛醉花前塵事少【恭】狂吟筆底賞音竒【黃】清香風送來盃面【劉】雪片天教落硯池【黃】自是玉堂風韻好【琳】更添明月在髙枝【詹】
  春來纔見兩三花【恭】一夜纍纍照水涯【程】風動暗香驚翠羽【琳】月分清影襲烏紗【劉】心從造化爐邊見【黃】色任離騷譜上誇【琳】何處吟筒忽相送【程】閒身欲傍此為家【黃】
  南山春後雪初晴【程】人對梅花更有情【恭】雅㑹樂為文字飲【琳】豪吟偏愛雪霜清【劉】詩家清景看還别【黃】樂部新聲恨可平【詹】嵗嵗不辭開賞約【程】玉壺載酒此同傾【黃】
  玉樹臨風壓衆芳【琳】嗅香當酒笑詩狂【劉】蹉跎終不愧桃李【黃】辛苦寧論受雪霜【詹】夢繞西湖春色在【程】吟餘東閣嵗華長【恭】南山髙興今猶古【劉】人世從為㸃額粧【黃】
  二月十七日飲水南葉氏晚歸作
  偶赴前村約春泥曲巷通食便新筍好飲發舊醅空澹月穿雲上青山與客東園居知不逺深樹一燈紅
  寄壽文炳族姪四小詩并謝醫藥
  醫家有道說東垣舉世何人識病原此事從來應屬子杏林春色滿家園
  胗脉已能工太素譚尤解守中黃便將花甲從頭數何必龍宫索異方
  林下相隨麋鹿羣一春多病思紛紛參苓有藥能投我不廢勤耕與售文
  緑槐分影到堂東人物猶存相國風勝日有期開壽燕沙溪春酒一尊同
  八月十九日大病不寐
  參苓服盡十餘斤猶是維摩病者身門外生徒勞問卜膝前兒子解憂親慣看本草都成誦永謝新篘却爽神造物眼寛容許物可於林下不容人
  病後二首
  布袍寒褪病愔愔入夜無端蚤蝨侵瘦骨元非食肉相苦來相吮亦何心
  淡羮粗飯坐仍眠百疾交攅廢硯田造物似教貧未巳邇來并革售文錢

  篁墩文集巻八十四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八十五   明 程敏政 撰詩
  抱病經嵗不作詩辛亥二月一日登齊雲巖試筆一首
  石洞誰穿薜荔封雲宫闕逺聞鐘萬松風奏笙簧雜疊嶂天開錦繡重久住定應凡骨換偶來忘却病身慵斜陽更騁東南望正見黃山第一峰
  和李太守宗仁二律
  奉觀績溪辭神詩及清風亭集歸途綴和二章因便附上但病來久不作詩詞意萎弱情之所至不能已耳
  宵旰憂勤仰聖躬栢臺花縣此丹衷桑村永日催吳繭棠茇春風聴郭公南畆問農溪漲落後堂延客市塵空休言一日朱幡貴四度民情達帝聰
  亭上清風酒力微亭前雨足菜根肥枳鸞自合歸鵷序花鳥何能識豸衣忽轉大州承霈渥便從幽谷掃寒威相期預斵蒼崖石一代龔黃定可㡬
  贈宋逸清鍊師
  坦坦物外士蕭蕭林下人乾坤兩知已時共一壺春
  夢吉字詠
  山斗族姪孫有天相者聰敏嗜學為塾師于邑中求字于予予字之曰夢吉賦二詩以貽之
  華衮誰堪一字褒千年惟仰傅巖髙人生出處從天定學半工夫莫憚勞
  富貴寧論十八公文章何羡筆花紅從來天爵髙人爵看子名香月旦中
  四月八日彦夫始生日南山小酌
  風逼南薰日漸長祗園嘉㑹正開祥一尊山館聊相祝願子名登選佛塲
  題溪南呉景岑瞻翠巻
  三十年前晚翠詩京華無限故園思而今瞻翠開新冊多病何能續舊詞
  故家喬木翠沉沉占得溪南十畆隂何日磵觴重話舊聴君兒子誦新吟
  六月八日與李推府南山小酌
  返照斜銜月半弓一襟清暑愛溪風人行稻壠交加處山在林塘掩映中逰興漸開知病減酒材難致笑詩窮蓬門花徑淹留地賴有平生北海公
  南山夜坐時壎子初學詩忽請聯句為易數字成詩
  凉月流輝下石門【老人】清溪分渌過山村槐庭小立嫌蛙閙【壎子】草徑閒行怯虎蹲病去漸驚詩滿眼【老人】興來初愛酒盈樽西堂一榻思扇枕【壎子】不用樵青掃竹根【老人】
  有懐彦夫師魯
  新笋已過母時禽多變聲可人期不至明月下前楹
  族孫天保德吉名字詩
  山斗族孫天保字德吉為里塾師恒愳其名稱之過而不克副也問其說於予予為賦古詩二十句使知夫德者人所固有不可以其難進而自畫也
  三復戩穀詩上想鎬京燕為德徧羣黎盛治不可見云誰愛兹語我族稱世賢父命期逺大賔字盍勉旃勉旃亦何如隠顯各致用文武思吉甫孝友企張仲力學返性善克效孳孳功帝監實伊邇錫福㝠㝠中珍重過庭闈河洛有遺矩慎勿慚斯名塗人可為禹
  早過車田村
  沙岸深穿石徑幽橘梢藤刺翠相樛孤村路出荒垣近十畆隂蟠古木稠樵彴半灣松崦脚水樁遥響竹棚頭息肩少狎羣鷗坐不覺凉生兩袂秋
  對月獨酌
  病來無酒興今夜忽清狂却暑風何快行空月正凉雞栖藏樹稳蟲響出莎長未覺吟身倦呼奴更一觴績溪許生永感巻和康亞卿李太守韻二絶
  舊田新穀屢經秋宻綫輕芸跡尚留三尺壠頭嗚咽水潺潺流恨㡬時休
  日誦遺書立孔牆蓼莪詩訓可曽忘顯揚有業君能盡㑹見荒墳草亦香
  和許侍御李節推登九華山詩韻二首
  遥揖山靈感物華翠微深處欲移家千峯列㦸疑無地一磵浮春忽有花世外丹青開棟宇空中雞犬隔烟霞歸裝尚槖宫衣在村釀猶堪㡬度賖
  細從雲外數竒峯九朶芙蓉翠萬重月上老猿攀石葛雨晴馴鹿卧沙茸謫仙詩重天池錦霸相身慚雪磵松玉洞秘函無恙否他時容啟緑苔封【霸相指宋齊丘言】
  懐鳯堂
  綿竹縣尹汪君經出唐越國公之裔世居邑之鳯湖街其地有鳯山相傳鳯鳴其上故君以懐鳯名其堂焉
  鳯山山下鳯湖潯扁掲髙堂見古心九奏簫韶音律逺百年梧竹慶源深越公舊烈遺青史單父閒情亦素琴勝地炳靈應有待雲霄他日看祥禽
  約友人遊松蘿山
  松蘿山色望中青雲裏炊煙鳥外亭勝日與君先訂約澗觴同泛水泠泠
  庭萱教曽姪聫句
  八尺庭除手種萱【篁墩】一叢開處壓名園露鵠觜蜂才入【曽】風撚龍鬚蝶更翻傍映蜀葵堪作友【篁墩】上依慈竹賸添孫編籬汲水頻加䕶【曽】留取年年茁舊根【篁墩】
  促張令君所許麻油菉豆
  清油已盡調硃色菉豆頻思却暑湯日日買薪還汲井令君嘉意可能忘
  于千户母夫人哀輓
  萬石家成老未慵忽驚霜磵仆髙松閫儀可但蘋蘩託庭訓無忘俎豆容夢落海東陪鶴馭恩從天上得鸞封賢郎抆淚書遺德留向他年說女宗
  六月十八日忠孝鄉保安醮事請予充首
  一片琅璈度曲新社中香火㑹比隣幡幢四繞星壇靜劔佩遥瞻帝座真初向玉清充弟子㑹從金馬作仙人踰年病起驚仍健福酒還看酌數巡
  立秋前五日南山晚歸涉溪作
  草岸凉風透葛衣涉溪標淺傍魚磯霞明逺襯青山出月上時驚白鷺飛村女井邊提甕汲農人谷口荷鋤歸山家屈指秋將近不道炎官不解圍
  與黃司訓汝彛食菱聫句
  偶然來食泮池菱【篁墩】要識胸中一味氷頭角崢嶸驚老眼【倫】子孫清白愛風稜登盤不受汚泥染【篁墩】出水偏於造化憎詩詠誰能立成調【倫】昔年供奉愧吾曽【篁墩】
  和李太守憫雨詩十絶
  手指庭柯緑未乾心懸民瘼古來難一時憫雨傳新詠肉食何人恥宴安
  蹔屈淵龍起怒雷三農憂色未全開休言小雨微霑足原自賢侯一念來
  祝告頻繁只自尤精誠何待舞雩求心期挽得銀河水一洗窮簷萬斛愁
  齋心露禱倐經旬一撫焦枯一愴神聞說道中停轡日屢將甘苦問疲民
  雲上東山雨脚生耳邊長誤認溪聲誰言逐客渾閒事一種難忘畎畆情
  瓣香我欲叩蒼天處處民憂亦可憐古歙未應愁地坼三吳無計補天穿【時蘇松大水故云】
  十詩愁絶寄情深字字分明道苦心薄稅輕徭眼前事擬將方寸作甘霖
  東阡南陌語叮寧旱魃何能抵福星枯槁半回仍大慰秋禾連畆翠亭亭
  吟筒來自雨師壇十里澄溪路淼漫一為田翁傳好語郡侯清德似劉寛
  眼中珠玉未為多奈此憂民遣興何願得天瓢一傾瀉筆端風雨共霶
  辛亥秋社作
  一叢茅屋枕潺湲簫鼓喧闐緑樹間田社又叨三度飲鬢絲新入㡬莖斑橫秋鴈陣來何許破午雞聲出近山解綬正堪同擊壤不妨身載夕陽還
  送徐中行進士
  抱病經年客過稀閒階重疊上苔衣何緣天上青雲士來扣林間白石扉山犬失驚遥吠影沙鷗才狎便忘機相逢未煖詩壇約迢逓寒江一櫂歸
  中行進士之省族長洲也自南山取道訪于新安山中空谷足音方以自喜而又不能不惜其去之亟也病後久不作韻語然於中行之行鳥能噤不一語以道離合之意耶治辛亥秋八月一日留煖道人程敏政書于水南山房
  斷石聯句
  瘦石初來斷石遊【篁墩】須容吾輩共仙舟【廷曙】詩懐浩蕩天留景【汝彛】酒令循環客算籌【宗器】絶壁雨餘蒼蘚合【文耀】澄潭風定碧波收【時清】眼前無限登臨興【汝器】十幅歸帆已掛秋【篁墩】
  治辛亥秋八月瘦石徐進士中行來訪篁墩程學士於休寧六日告别學士與教諭沈文耀訓導許宗器黃汝彛貢士鄭時清張廷曙同餞于縣西落石臺時張令君將以侍御赴召在座因聯句一首少見别意
  分得石人峯送徐中行進士
  㡬年溪上寄行蹤天與圖形水墨濃面冷任教山鳥怪衣單聊藉石苔封斷崖名刻摧秋雨隔岸村居對夕舂攬勝有人頻駐目恨無佳句抗塵容
  題范良璧贊畫說劔餘情巻
  橫槊賦詩騷將喜賦詩退虜老兵嗔不知閱武塲中士說劔餘情得㡬人
  陣法休嗤次律房茂材曾舉郭汾陽世間名實真須副展巻令人憶范郎
  中行既别以書來云良璧贊畫堅請說劔餘情詩病夫退士忽得此壯觀題目浩然增氣然才思衰減雖作亦竟不能竒也治辛亥中秋前四日書
  夜讀定山與汪循貢士詩有感二絶
  晦翁心學在真知知到真時聖可基數墨尋行却徒爾天人相去只毫釐
  平生老友定山君主靜工夫久不羣正義中仁有分别可將經傳作云云
  九月五日重至萬山觀觀主宗貴兄留宿東明樓上
  不到琳宫已十年小樓吟榻尚依然雲拖山色橫窻下風送溪聲落枕邊何處有方堪却老秋來多病不成眠眼中幸對純陽子手撥罏薰講洞
  九日將遊古巖寺道中作方君時勉汪君嚴夫偕行
  冷水舖南風葉翻遥穿一徑似桃源滿前無暇酬天趣箇裏那能著市喧萬疊峯巒真入畫數家雞犬自成村古巖一到心方惬遮莫山童不奈煩
  留題古巖寺時汪州守時夫汪進士仲和及二方生經綸兩次候予不至先歸
  十里虹巖走復馴阿誰知是卧龍身千年木佛聊同住五月雷師莫漫嗔聖水井頭消醉渇妙峯亭上振衣塵相期兩度隳遊劵却恐山靈笑俗人
  次周太守石上舊韻
  賞縁三日訂酒禁一朝寛蘚蝕銘文瘦山留菊意寒古泉深注碧斜日半流丹更踏金鰲背危亭獨凭闌瑩姬於書室中釀酒一缸予山行歸見大喜以詩求酌不與
  曉來閒步入山房似有新醅隔院香稍學秋蛩吟几席忽驚春漏落糟床急呼東道君難免笑對西風喜欲狂德曜有言寧為子一尊方擬壽髙堂
  海陽周司訓教政遺思巻
  緬懐三代士學以濟物成惓惓致澤心豈在口耳精聖涯去已逺隨世圖功名不有奎聚賢斯道孰主盟天命凛攸畏人窮亦堪矜體用収一原庶無沗所生我從歸田來間入新安城過從得周君嶺海人中英尚友古賢豪不與流俗爭黌宫受規約一一知躬行文章謝葩藻材器多恢宏有時奉檄往署事花封㕔一揮舉錯間居然得民情刻覈我何有迂濶勞譏評屈指九寒暑松檜無渝青孤舟載行李夾路聞歌聲惟時秋雨霽祖道開江亭屏山翠可飱練水濯髪明一盃屬君飲及此天衢亨達道須壯年日月無留停丈夫志有在豈為春花榮蹇予洛黨裔㷀㷀抱遺經况生紫陽里半世慚幽貞習魔固有種放罪容歸耕所願天子聖衆彦登王庭君行倘有合鳯鳥一日鳴治教炳前烈周道無欹傾吾黨重遺思逺大兹發萌睽違意難極斜陽下林坰
  海陽周先生司訓歙學九年中嘗一署知縣事誘掖之功子惠之政直欲盡其所當為者而後已故其書滿也歙人士念之不忍釋乃形諸詠歌為政教遺思之巻以相貽蓋先生篤于為已學有本原故雖小試一邑而大有所樹立如此予每過歙辱相還往屬以廢斥多病之餘莫能盡叩所聞為憾爰賦古詩二十四韻附巻中以致區區然竊聞之道不逺人理不外事政教之說顧豈可以差殊觀哉若周先生則知此矣
  雪篷為大畈汪君賦
  嵗寒晚江一棹横船窻虛白映沙明坐驚簌簌清人骨醉愛紛紛打竹聲湖上更尋疎暗句山隂誰識去來情短蓑巨笠吾能辦他日容分冷淡盟
  兖山圖壽汪令君
  兖山當户翠亭亭解印歸來七十齡願子長為林壑主一尊同閱衛生經
  致政汪令君世行年開七袠親䣊畢賀其内之姪率口程生祖瑗繪兖山圖致壽意請予題以相之予於世行交契厚且祖瑗予族孫也故喜為之執筆
  黃司訓欲到荒園賞菊用韻奉期
  黃花香入緑醅新也有飄蕭漉酒巾只恐向來歸計拙花神能笑把盃人
  原上秋晴天日開可人須共菊花盃丹楓翠竹清溪岸遲子長歌緩轡來
  賞菊得裏字
  落木號空山幽花照墟里有客踏秋來對酒胡不喜正色臨前軒寒香撲書几醉眼一摩挲何如畫圖裏賞菊與黃倫司訓張旭貢士吳顯儒士聯句
  生向東籬耐得秋【倫】乾坤髙致此為優【旭】芳叢挹露春常在【顯】冷艶欺霜老未休【程】吟對清樽聊一笑【倫】幸逢佳景獲重遊【旭】看花琢句情何極【顯】佳客還須儘日留【程】
  二
  無限秋光入小園【旭】主人邀客倒清樽【顯】髙當詩品饒佳色【程】醉吸河流是雅言【倫】風月也知人意好【旭】山林能避世情喧【顯】繞叢三嗅成新約【程】徑有青松可共存【倫】
  三
  名園霜後數枝新【顯】觴詠還勞我輩人【程】向晚自憐秋有景【倫】狂吟誰識句驚神【旭】盃深緑醑和香飲【顯】枝重金盤帶露陳【程】踏月看花能㡬許【倫】肯容桃李浪爭春【旭】
  四
  老圃秋容亦自竒【程】晚香和露綴幽枝【倫】也知天地留生意【旭】故向氷霜挺素姿【顯】醉覺南山橫眼底【程】吟瞻北斗出天涯【倫】淵明更有來朝約【旭】杖履追陪敢後期【顯】
  東干晚眺
  曠目秋無際佳晴夜有霜花寒明廢隴葉落蔽橫塘朔氣山容瘦斜暉屋影長一縑真畫本峯麓下牛羊
  南山十二詠集古
  南山平【南山者先公劔佩所藏道家有太霄真書稱仙去者葬山平之上宋史謂吳玠破敵殺金平盖峻山頂夷者謂之平】
  陌上行人看石麟【劉禹錫】三朝出入紫㣲臣【張籍】桃花塢接啼猿寺【趙嘏】直到南山不屬人【韓退之】
  榆莊聚【先公晚自號榆莊聚者村落名漢書程氏世居河南上程聚周公所居亦稱陽人聚狐聚】
  隔林遥見起人煙【劉長卿】林畔鶯聲似管絃【張泌】何處貌將歸畫府【譚用之】杏花榆莢曉風前【竇常】
  車田坳【車田村在南山之東北莊子有坳堂杜詩有塘坳坳韻書與凹通蓋山林静虚之處】
  山屐經過滿徑蹤【薛逢】不堪吟罷夕陽鐘【韋莊】白沙翠竹江村路【杜子美】雲碓無人水自舂【白樂天】
  漁村步【漁頭村在南山之北吳人呼水際為步栁子有鐵爐步地志有步盖步埠古字通】
  短牆荒圃四無隣【唐彦謙】水緑天青不起塵【李太白】何處漁樵將逺餉【李郢】野航恰受兩三人【杜子美】
  陳公渇【陳公渇在南山之西江南通水拯旱者謂之堨字從土見酈注水經然栁子有袁家渇云楚越間謂水之反流者為渇音若衣之字從水】
  雨濕菰蒲斜日明【李郢】交交戛戛水禽聲【李山甫】幽居地僻經過少【杜子美】野渡無人舟自橫【韋應物】
  見山垞【南山之東有髙原上可見萬安街古城巖韻書垞丘名又作輞川有南垞北垞】
  力上東原欲試耕【司空圖】逺山如畫翠眉橫【韋莊】川原繚繞浮雲外【盧綸】野店髙低帶古城【許渾】
  水南養【水南村在南山之南陸樵子詩云生自蒼崖邊能諳白雲養注云養讀去聲山家謂養柴地為養】
  籜冠新帶步池塘【司空圖】二頃湖田一半荒【許渾】忽到龎公棲隱處【孟浩然】柴門臨水稻花香【許渾】
  半莊坂【半莊山在南山之東南韻書山脅為坂亦作阪朱子云新安人誤呼坂為富若今遐富澤富隆富大富營之類皆當更坂為是】
  清江一曲抱村流【杜子美】水物輕明澹似秋【皮日休】村徑遶山松葉暗【許渾】人家多住竹棚頭【張籍】
  華果柴【華果園在南山之西北莊子有柴柵柴讀去聲輞川有鹿柴木蘭柴蓋居之有藩落者後世轉為寨】
  傍巖依樹結簷楹【吳融】五月榴花照眼明【韓退之】地僻尋常來客少【張籍】偶逢樵者問山名【盧綸】
  眠弓沜【南山前有土阜田水灣環堪輿家謂之眠弓岸韻書水涯曰沜與泮通輞川有茱萸沜】
  西巖一徑不通樵【許渾】扶病呼兒斸翠苕【陸】一水暗回閒繞澗【宋邕】霏霏拂拂又迢迢【吳融】
  楊林干【楊林原在南山之西南韻書水旁曰干古詩亦多稱江干】
  偶因行樂到村前【陸蒙】地濕莎青雨後天【薛能】日暮長堤更回首【許渾】緑楊花撲一溪煙【張泌】
  墓祠竂【南山菴在水南村之北先祠在焉韻書竂從穴從尞後世僧舎稱竂黃山谷有稿木竂楊鐡崖有七者竂】
  杖藜巾褐稱閒情【李後主】客至從嗔不出迎【杜子美】金磬泠泠水南寺【李郢】願為閒客此間行【杜牧之】
  寄題少華山
  歙人黃文敬自德興來手少華山録一編云是山主王永祦所寄者發巻視之乃知天地間有此竒觀恨病夫退士不得一往遊之為快也先賦律詩二十八句奉寄用訂山中之盟豈可謂塵踪凡骨不可以踐福地而拒之也耶
  山房一日唘雲緘此地分明隔聖凡石似當天狗墮玉峯元出鬼工劖珠簾直下千尋瀑翠錦齊張九疊巖砂拂澗毛紅簌簌露垂仙掌碧巉巉橋橫羽蓋留真蹟室貯丹經鎖秘函蜃氣半空浮殿閣鑾聲終夕度英咸十洲暖霧薫瑶草萬壑天風響雪杉封禪可無羣后集往來疑有百靈監蛟龍在下今猶蟄蘿蔦盤空古未芟攬勝誰飛王令舄慿髙時見浙江帆微生愧乏神仙骨邇嵗容抛學士銜林下每回思却老人間何許更憂䜛吟笻漫踏新芒屩野服仍裁短葛衫幽谷紫芝應最盛便期明日荷長鑱
  十一月偶至南山黃落頗甚夜宿聞雨作
  清溪淺可涉朔氣動原野數日與山别殘菊不盈把多病恒鮮歡新篘謝盃斚夜寒夢屢續凉雨忽鳴瓦俯仰天地中流光疾于馬紛紛嵗將晏稍幸世緣寡上想雲谷仙幽懐浩難瀉
  蘆塘山莊今嵗始一克到其境實清邃為留竟日忘返他日畧加脩闢可以佚老因賦一詩
  隔塢嵐深路欲迷石田遥帶白沙溪臨塘便擬觀瀾閣遶舎仍添種藥畦此地居然堪佚老㡬年空爾擇幽棲寒梅一樹柴門下直與盤桓到日西
  楊村道中
  㡬處炊煙認水村數聲山犬吠籬門寒天日落明鴉背荒嵗田空剰草根垂澗石如牛馬飲排雲山似節旄屯眼中無限詩情在欲對沙鷗了一尊
  題為師魯姪所作梅竹圖
  皎皎氷肌瘦翛翛鳯尾清衆芳揺落後同保嵗寒盟












  篁墩文集巻八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八十六   明 程敏政 撰詩
  長至前二日聞李錦衣士敬自南陽掃墓取道訪予新安奉迓楊山寺是日相傳皇子誕生有赦將到
  九地一陽今漸回道傍山寺獨徘徊拾薪煮茗消餘日刻竹題詩試老才黃紙正懸天下望錦衣遥為故人來一時歡動滄洲客潦倒江亭白酒盃
  十一月十四日飲流塘詹存中家晚歸時李錦衣士敬公便過縣同行
  五里青山下夕暉一林松影罥宫衣主人逺送到溪返衆客相隨乗月歸詩壘笑予非巨敵酒兵須子突重圍他時莫忘漁樵㑹南國西風鴈飛
  下紋溪過渡調士敬
  肩輿出山星已繁寒月墮影金波翻鐘聲木杪寺門逺燈火渡頭人語喧淺灘閣舟弄水戱曲塢問路隨鄉言人生此樂亦不易風景何如君故園
  送周長嵩
  書院當時借榻眠壯遊曾賦宛陵篇因君忽記乗軺日來往悠悠十四年
  寧國周長嵩氏來休寧請予文其歸也求一言之贈因記成化戊戌嵗奉詔乘傳還鄉過宣城于宛陵書院一宿話舊之餘草草賦此
  題李錦衣士敬寫眞
  七尺堂堂美丈夫㡬年官拜執金吾藍田價重連城璧丹穴文成五色雛翰苑八磚同儤値天山三箭待彎弧等閒莫負封侯相看續麒麟閣上圖
  治辛亥嵗仲冬念五日在萬山觀作
  城頭霧歛青天開平地忽見雙蓬萊捲簾下瞰白雲起拂手近招黃鵠回一龍拏石樹根古萬弩射潮風壑哀鍊師縱爾能謝客容我到城須一來
  題宗貴道紀族兄清忠世家巻
  相國家聲重歙城耳孫遺跡半蓬瀛猶餘一紙奎文在夜夜虹光燭太清
  書二張眞人詩文後
  西璧澹然俱已矣詞章儘可入吾曹挑燈夜讀不成寢寒水一谿霜月髙
  飲樂山閣留别張慎隱君
  偶慿髙閣寄閒情白鳥寒空野望平三徑疊雲通後塢一峯飛翠落前楹樵人向晚長過嶺地主經旬不到城與客醉來仍借宿夜談重理舊詩盟
  送李錦衣士敬
  骨肉情深近所無野人爭看執金吾如君亦是簪纓胄白髪蒼顔愧老夫
  太師新廟萬人看庭下雙松翠色寒台輔㡬人應祀法休休心事古今難
  偽學鄉人洛黨孫正宜耕釣水雲村詩書久廢仍多病只禱豐年答至尊
  一尊何許慰離顔寒日江亭送北還草草短篇君莫怪頗愁貽累到溪山
  李錦衣士敬奉詔歸拜先太師文達公祠墓于鄧州取道新安過訪山中賦七言四絶以贈短章寂寥不足言詩少見至親繾綣不能自已之意云爾
  十一月廿七日送士敬至浦口别後賦此
  一尊傾盡下江樓帶郭晴嵐午未收樹杪天長圍石嶺竹根溪淺露沙洲隔林煙火三家市下水風帆一葉舟相送逺遊驚嵗晚不禁離思逐東流
  和提學王侍御明仲遊茅山詩韻
  翠壁分明鬼斧裁蕋宮亦自化城來寰中雨罷龍歸穴海上風生鶴唳臺葛令丹罏今寂寞陶君仙骨此胚胎病來欲作尋真客三洞閒披鳥篆猜
  和吊梅宛陵詩韻
  詩壘猶傳草木馨煙雲長鎖舊池亭魂遊宛下空秋月客散河陽㡬曙星崑體戰降孤幟赤都官名重一衫青晚生欲附宣州慚愧牛轅逐鳯軯
  十二月三日早下紋溪待渡不至步過橋行南山中
  欲濟長川乏葦航屐痕初試板橋霜舉頭日馭回南陸縮手寒威似北方斜壓石梁松骨瘦細攢沙隴麥芽長十年再走朱村道消得浮生㡬度忙
  過㑹里遐富渡宗孫希周來迎
  借得樵夫杓中流一棹開嵐消還荏苒溪淺亦縈迴困欲憑烏几寒思問緑醅阿咸真外我猶道玉堂來家畜一犬甚馴每出入必隨至山斗宗姪希達家戲作
  掉尾長隨竹轎行深山窮谷了無驚似知騶從都星散終日栖栖管送迎
  四日大雪過新嶺時山斗夢吉姪孫侍行
  老天開異境瓊島落塵寰鳥没黃雲外人行玉樹間石陘翻齒齒氷溜激潺潺賸得新詩料竒觀慰往還
  下扶車嶺山行飯三寳寺
  複道蛇盤百丈岑石間流水亂鳴琴僕夫戒險時相詈學士逢竒只自吟溪雪磵風清病骨野猿山鳥絶機心嶺南古寺今重到一飯匆匆及嵗隂
  成化壬寅冒雪至大畈今兹之來雪有加而興不孤夜談及山隂故事因賦此贈諸眷長
  平生頗怪山隂客中道何緣興便灰可為倡酬慳酒量還因嘲詠乏詩才一時猿鶴勞相迓百里溪山笑獨回我病雖衰心却健冒寒今是兩畨來
  五日宿浯村明日飲大畈
  畈上重來有所思水風山雪似當時壺觴夜話春坊宅香火晨瞻御史祠魚出小塘供饌屢雞鳴深巷報炊遲病慙兩日淹留地才薄難勝畫裏詩
  贈文公八世孫上舎楨特授婺源訓導
  博士承恩領故鄉自應徽國慶源長黌宫百世詩書富闕里三時爼豆香社下廪人來繼粟門前童子升堂知君不負維桑託霄漢巍巍見紫陽
  七日與浯村大畈諸眷家别
  親戚情深别醖濃藍輿揺兀兩三峯酒醒已過扶車嶺猶問前山第㡬重
  塔坑舖
  一村雞犬塔坑前老我山行暫息肩路轉嶺隂殘雪在峯迴林杪夕陽偏渡驚削木通危徑舂愛機槽響暗泉曠目此回真得意數聲寒鵲遶吟邊
  重拜山斗世忠廟
  先祠髙占水雲村十載重來叩廟門一抹凍嵐消木杪半規寒日下松根情深暖族新盃面手拂題名舊墨痕爼豆巍巍風烈在濟時才劣媿聞孫
  八日遊雙門寺入山觀石門及龍潭愛其竒勝賦短歌以畀寺僧時山斗汝耆文真夢吉徳吉守道諸宗彦偕行
  詩翁逺愛山峭拔興竒不憂霜逕滑搘溪獨木掉手過勢落顛厓㡬七八翩然直到石門下鬼斧劈山如劈瓦中分一道白虹來直薄巉岩速於馬岩口潭深杳難測下有千年伏龍宅自今泉石吾可專世外何人空物色山僧導前野老後寒日四山風木吼振衣長嘯匝溪行遥揖山靈盡三斗
  過五城懐黃世瑞亡友
  落日五城道懐人思不禁村酤澆恨短鄰笛寄愁深好古韓公辨憂時賈傅心百年公論在吾道未消沈施秋官彦器公務至休寧汝彛黃司訓過予請同登齊雲岩中道值雨少飲陽山寺作時立春前五日
  冒雨追隨出郭人蕭蕭寒吹逼車䄄喜看赤地塵埃淨轉覺青山面目真多病此時心便足竒觀三匝句方新廣文須辦重來約五日東風又報春
  限韻一首
  路轉東溪雨脚催行窩聊駐白雲隈機舂堰水翻晴雪梵起潮音激暗雷遥看省郎雙節過暫為山主一尊陪詩成却恐隂何笑撥盡紛紛石鼎灰
  庭梅盛開與施秋官黃司訓聯句三首
  先春元是百花魁【槃】歴盡氷霜暖自回【倫】冷艶不虞蜂見妬【政】清標應許鶴相陪【槃】心中夙負調羮具【倫】眼底終慙作賦才【政】願與松筠結三友【槃】羅浮山月待重來【倫】
  㡬年京國夢梅花【倫】香影真宜退士家【政】興動巡簷頻索笑【槃】吟成煮雪一烹茶【倫】向來紅紫渾無賴【政】此去孤髙詎有涯【槃】頗覺逋仙心太苦【倫】相看贏得鬢雙華【政】
  一日花神遇賞音【政】嵗寒於此見天心【槃】閣盃且論閒邊易【倫】對雪誰聲譜外琴【政】佳實終為商鼎用【槃】暗香不許漢宫吟【倫】山堂從爾增髙價【政】杜老何須䇿蹇尋【槃】
  冬夜燒筍供茶教子弟聯句
  坐擁寒爐夜氣清【篁墩】烹茶燒筍散閒情【敏亨】品從雀舌分佳味【壎】價許龍孫得貴名【塏】七碗喜催詩興竦【塏】百壺真謝酒權輕【壎】疎窓已上梅花月【敏亨】更取瑶琴鼓再行【篁墩】
  壬子元日試筆四首
  春到山城曉色鮮放臣贏得病軀全田廬拙似安巢鳥嵗月忙于下水船爆竹已驚殘臘盡屠蘇猶在㡬人前天公一霽開佳兆稍卜豐年勝去年【右喜晴】
  漸及知非感二毛履端佳慶徧江臯八方共喜前星耀萬里遥瞻北斗髙蜜甕釀春先試醉短衣鋤月敢辭勞餘生已負酬恩地慙愧君王舊賜袍【右縣中隨班行禮】眼見增崇企德祠重來不覺鬢成絲陽和一轉當今日文運中興仰盛時誰起鄒郎新換律我慙洛黨舊分支寒堦草色無人㑹竚立東風有所思【右拜兩夫子祠】童穉歡迎伯仲陪沿城一餉可週回到門不用投新刺煖嵗翻勞潑凍醅日落鼓聲還雜遝雨晴山色轉崔嵬春来第一詩成處野老庭中得甕梅【右答慶禮晚歸飲方盛氏觀盆梅】
  李太守誕日
  恭審太守濟南李公名重專城年開五袠春回人日正當華誕之期星麗神霄顯示遐齡之兆歡騰闔郡慶本髙閎矧是陳人每承優遇遥瞻壽域豈無下里之詞逺藉詩郵共上南山之祝竚期英晤幸鑒芹忱
  五十年光刺史身却當人日慶生申松筠飽歴氷霜久金紫霑榮雨露頻曲度鸞笙隨律轉酒開銀甕潑醅新憑將方寸長生地散作山城一路春
  春社謡
  我家社公耕鑿主求晴得晴雨得雨今春作社神更歡值我一年新病愈牆下小桃紅滿枝塘東弱桞垂金絲社飯炊香出茅屋臘酒一傾連數巵土鼓逄逄過林際醉揷山花共神戲隔隣雞犬喜欲狂接席兒童相笑詈滿爐香焚紙錢大家再拜祈豐年放臣敢道金馬客明日扶犂同下田
  和答莊定山年兄
  江外千峯劇九疑夢回真見定山時翠交草色春常在活遍魚苖水不知素履只安持敬法丹心都入願豐詩停雲極目溪亭上小圃羣芳正陸離
  壽榆村宗人宗本
  青山如畫酒如泉髙㑹分明十載前錦軸為君題壽句便驚春色滿榆川
  豐城涂處士夫婦哀輓【長子壽旌孝行次子疇為御史】
  百世家聲出豫章縈垣喬木㡬斜陽豸冠重寫丰神偉蠧簡猶存手澤香些曲漫成蒿里怨吟笻閒倚菊籬荒季方風節元方孝身後誰能有二郎
  母儀真足重臺端聯德應無愧伯鸞白日雨寒神劔合華堂春暖壽巵殘夢陪鶴馭身難返恩寵龍章姓不刋塚上誰題慈孝碣淳風留與後人看【孝子病沒其母驚悸亦卒故詩及之】
  約汪仲温過南山
  春遶南山花正開一尊專待可人來不辭共作尋芳客預遣樵青掃徑苔
  和答福建提學憲副羅明仲舊寅長
  蕉鹿當年亦漫驚肯將家學負平生六經藥我蒼顔在萬古行天白日明多病一㕓初去國㡬人三館舊同盟春風桃李閩南路誰道黃金不可成
  二月卄八日吕侍御惠新厯
  春風疑不到山城兩月隂無㡬日晴玉厯初分試披檢已驚時節近清明
  題黃文敬杏林卷【文敬素善勒銘鍥梓】
  青囊一卷鬢成絲鐵筆當年更得師我已廢書仍抱病為君聊續杏林詩
  清明日喜壎子至自南山
  四度清明節今年覺更輕杏花春雨後喜爾到山城
  上已日修禊南山溪上限韻
  一瓢春酒勝雕胡聊與山隂續舊圖臨水坐分盤石淨倚天吟望玉峯孤風飄花片隨芒屩火引松枝沸竹爐待取日斜觴詠足錦囊收拾付奚奴
  三月九日南山小酌限韻
  㡬客東來踏晚春桃花零落菜花新情知䇿蹇尋芳好不奈鳴鳩喚雨頻嵗稔已能占社主我愚真可辱溪神他時記取桑榆約交誼惟應此最親
  壎子與塏姪採松花作餅供茶喜而成詠
  何物山房可薦茶小兒特意採松花回風隨粉霑衣袖宿露分甘入齒牙却老異方傳藥圃動人清味落詩家牆根玉筍堪同調公餗侯鯖莫浪誇
  望夜獨坐書院有懐時承之還歙天爵入城敬之還口師魯還率口逸清訪彦夫于祁門
  月上前山久懐人坐夜深亂蛙鳴暗浦一猰呌空林野屐東西慣塵編嵗月侵獨餘窓下竹能識箇中心
  新得北山别墅志喜
  㡬年儲却草堂貲一日溪行偶得之種竹何人先為我見山隨處總宜詩松林便取斜開徑石瀨仍分曲度池塵鞅自今應不到往來樵牧是心知
  南山夜酌分題限韻得清香
  夜榻沈沈竹院西小童添火試金猊㡬回濃抹書燈暗一縷輕縈紙帳低自覺餘香來楚畹誰分新味出曹溪山居忽記芸臺上寳篆曽容滿䄂攜
  贈世醫詹宗恵
  抱疾經年體漸平喜君醫社得尋盟參苓屢奏千金效桑梓能敦百世情先老衣冠誇種德尚方供奉待知名早衰愧乏河東筆佳傳無由紀宋清
  休寧詹氏世以醫授官至宗惠君益脩其業持善輕利人以為良顧與予往還甚稔予病君藥之屢奏功近壎子病足君復來鍼之而痛立愈予方德君君乃欲予之詩予詩豈足當君之惠哉
  早行過岳廟聞鐘
  子規啼徹曙光分岳廟鐘聲隔隖聞白髪願隨鴻慶主雲中一候武夷君
  刑部郎中桞陽何君審刑江南過新安贈别
  當宁憂深及草萊西曹經嵗走塵埃欽哉法意尊虞典籍甚文名冠楚材一路馬隨明月去九天恩逐惠風來清時壯節誰同調側耳聽君上省臺
  三月廿一日約人遊松蘿【往返得詩八篇】
  一晴山與水爭竒莫道春殘賞約遲正得落紅飛絮後松風蘿月澹相宜
  早過石羊干
  穠緑連村麥氣殷野塘春水更潺潺桐花似雪明深塢松骨如龍起半山鳥勸惰農飛谷口犬驚生客譟林間石羊廢壠兼懐古消得浮生㡬醉顔
  涉溪作
  飛瀨淙淙觸澗流十年重到北山遊林花過眼堆紅雪泉石迎人笑白頭逈隔世緣千嶂合盡收風景一亭幽纓塵此日無堪濯隨處滄浪看飲牛
  松蘿菴視田作
  百畆田廬未就荒隨緣仍得舊僧房斸苓擬結千年社養竹同分五月凉奔走半生今尚健登臨長嘯古誰狂東風似識遊人意忽送幽蘭㡬陣香
  登山聯句【司訓黃倫貢士趙旭布衣詹貴胡昭族人正思】
  山腰同坐看雲生【敏政】䄂拂長松醉眼明【倫】天地有情客我輩【旭】古今無計避詩名【昭】丁丁隔壠聞樵斧【正思】黙黙何人對石枰【貴】多病不禁空翠濕【敏政】振衣猶自履崢嶸【倫】
  席上限韻
  野寺重來跡未陳一尊同此惜餘春煙中杵臼蓬壺近雨後溪山罨畫新客縱好懐催令急天分竒料入詩頻晚歸無帶堪留鎮却愧當年玉署人
  飲汪氏亭子調黃司訓汝彛
  攬勝歸來日未晡汪家亭子更開壺老人土味留賔客博士山装累僕夫半醉擬憑溪上石一餐思摘澗中蒲相攜欲借龍眠手繪作春風野宴圖
  歸路
  盡日長松亂石間不知身帶夕陽還耳邊何用閒絲竹一路谿聲送出山
  餘興
  半日登遊興未闌晚山凝緑更宜看少年突馬春沙細老子呼牛夕照殘今我却能銷酒劵㡬人猶未了詩丸笑談一任漁樵怪此樂平生亦自難
  與謝子期閒步至北山莊作
  與客尋源過石梁水車遥認北山莊鷗邊一陣東風起吹落桐花滿澗香
  歙溪道中
  秈稻青青小麥黃一村茅屋枕方塘家家緝苧車聲響不道豳風在故鄉
  送甘同守入賀聖節兼有考績之行
  敬祝堯年上帝州凌晨振鼓發官舟沿谿雪漲經梅雨壓壠雲黃動麥秋漢史久應書上考渭城何必換新謳西風屈指迎歸斾竹馬歡聲郭外樓
  四月六日遊水西喚渡時太愚都綱騎馬徑涉意氣甚都戲作一絶
  與客呼舟立水涯小童輕檝下灘遲他時有約來山寺只問支郎借馬騎
  水西寺與鄭寧時清鄭鵬萬里二上舎聯句三首
  十年重到水西遊【篁墩】碎月灘深泛小舟【寧】擔重乾坤肩少息【鵬】盟全鷗鷺社初投【篁墩】紗籠舊日題詩壁【寧】壺注薫風勸酒籌【鵬】庭下木蘭花未老【篁墩】儘佳景付賡酬【寧】
  追陪冠蓋訪招提【寧】隔斷紅塵水一溪【鵬】青草散遥支遁馬【篁墩】緑苔深䕶謫仙題【寧】簷前鳥奏笙簧巧【鵬】天外峯攅劔㦸齊【篁墩】景物自淹行樂地【寜】嘯歌須待日沈西【鵬】
  酒為傷多苦憶茶【鵬】一時乗興到僧家【篁墩】竹雞唱午炊烟起【寧】草履梯雲石徑斜【鵬】入坐好山如舊識【篁墩】漲溪新水走長蛇【寜】包收天地雙眸裏【鵬】憑仗畊牛與釣槎【篁墩】
  郡守李公請宴譙樓上四首
  畫棟翬飛練水潯郡侯相約此登臨烟雲變態吾詩壯田野薰風俗化深緑酒難醫雙鬢改青山不受一塵侵危闌倚遍渾忘倦白日悠悠下嶺岑
  白苧衣輕雨乍收偶來乗興一登樓不知身在空中坐但覺雲從脚下流附郭誰開新緑野隔溪人指舊丹丘謫仙詩墨今何在想像騎鯨汗漫遊
  城頭髙閣俯塵囂勝㑹真輸此一朝上瀨數帆時隱顯倚天孤塔自岧嶤詩緣鬬景如相避酒為傷多不肯消何物道人吹道曲便疑笙鶴下青霄
  向晚軒窓面面開要貪空翠入詩來乾坤俯仰斯文㑹江漢風流不世才燈下矢聲嚴細栁雲中烟火認蓬萊主人意洽忘歸去聽報更籖第一回
  過鄭村訪鄭上舎萬里觀伊川晦菴南軒東萊四先生手帖
  冒雨出城郭沿谿到林坰窅然竹扉下容我雙屐停偘偘鄭公孫老大橫一經笑言有宿約雞黍羅中庭家藏古賢帖往往飛晶熒呼童拂淨几出示驚繁星我家龍門翁手澤餘丹青鄉先紫陽老心畫流風霆廣漢與金華同然發天馨錯落數十言俛仰三百齡感兹道德師羞彼月露形與客再拜觀虹光薄巖扄桑海㡬變更幸不隨飄零無乃希世珍保䕶煩六丁我欲勸主人勒石垂新銘歛卷付錦囊入坐開銀缾霏談雜今古髙詠慙和鈐好風自南來吹我醉面醒歸心浩難遏返照明臯亭衆賓起相送曠目凌髙冥黟峯逺矗矗沙溪下泠泠典刑未緜邈題詩慰山靈
  宋理宗賜福王與芮雪景為鄭村汪宗裕題
  瑶峯玉樹瑪瑙坡寳祐墨本來宣和天山羝乳紇干雀此景此意將如何御筆中題福王字生綃上遣龍圖志鳯山日永萬機輕廊廟㡬人同受賜天人想像氷雪顔好文亦自非等閒詔書屢表濓洛輩詞翰却在陳隋間三百年來驚物換散落塵寰充一玩摩挲為賦懐古篇安得虹光射霄漢
  謝致政汪世行令君恵塘魚山蕨
  蕨鱗相餽若為酬正值嗷嗷麥未秋一飯等為林下客寸心空切廟堂憂
  車田村見摘紅花者時汪九珤侍行書以畀之
  獨樹村中石徑斜杖藜閒叩野人家臨風忽作東籬興錯認紅花是菊花
  題扇贈智亨鄭隱君
  紅杏飄香過水村路人爭識鄭公孫年來抱病無虚日請藥翻嫌數叩門
  和答李太守禱祈十日晴有驗
  夜壇祈罷曉開晴似與天公有宿盟驚道一旬回白日可知方寸為蒼生新秧蒔處期秋稔殘麥收來足嵗耕喜極載賡循吏句田翁相慰不勝情
  題溪南呉本忠小景
  竹裏柴門傍水開了無人跡破蒼苔延陵有客溪南住時挈春醪問字來
  四景樂道辭【浪陶沙】
  春雨夜如何花靨紅多窓前黃鳥數聲過斜掛氅衣初睡起日上庭柯 人世苦奔波兩鬢霜皤爭如溪上理漁蓑笑問東風來㡬陣酒滿香螺
  竹院好風凉洗盡炎光呼童閒試水沈香數卷南華看未了且困藤床 官道暗塵黃四體流漿可能知有翠寒堂儘日茶留客坐一調滄浪
  秋意到郊亭水褪沙汀金莖香瀉甕頭青柱杖西疇看稻了細檢丹經 蒲栁最先零羲馭難停舊時交友似晨星惟有黃花開更好多謝園丁
  庭滿凍苔斑農事都閒尖風不到水雲間曝背茅簷調鶴舞一任疎頑 名利㡬人還雪擁闗山金丹留我鏡中顔起索梅花同一笑閉柴闗
  堂前梅樹忽一枝生入厨簷
  金丸無數綴烟梢調鼎何緣列上肴似便主人虀菜腹一枝低趂入山庖









  篁墩文集卷八十六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八十七   明 程敏政 撰詩
  謝都憲佀公過訪
  喜雀紛紛噪竹枝果然旌節訪茅茨同年㡬是論心者未老重驚㑹面時梅雨一天隂下定萍星千里渺何之閒情且落清尊外共倒奚囊說近詩
  送都憲佀公
  㡬停旄鉞問耕蠶又過山城拂曙嵐五月風霜隨逺邇萬年財賦出東南臺恩再慰忠賢望郡澤猶聞父老談只恐廟堂還柱石道傍無計綰歸驂
  楊村寺與佀都憲聯句為别
  一尊相饑石溪邊【敏政】離思紛紛總悵然流水門前翻白雪【鐘】好峯雲外疊青蓮威生玉節今初下【敏政】情到金蘭古亦便幸遇心知程學士【鍾】不辭傾倒夕陽天【敏政】
  松崖為縣人胡昭題
  同邑胡君靜夫妙年嗜學喜從予論詩有所賦詠不工不已嘗題其居曰松崖請一言予甚愛其人故為賦此
  老髯踞石幽且貞喜君卜居若平生三更繞地星月碎九夏半空風雨驚知心晏嵗竹連塢過眼一春花滿城斸苓有約幸無拒杖䇿來尋猿鶴盟
  夢椿卷為嘉禾金景仁賦
  久别音容感夢思覺來人境悵何之清宵正及神遊處白日猶疑面命時鄉里好題慈孝傳塋封誰作著存祠因君無限增悲慨目盻庭柯與賦詩
  王黃門李推府京華冬夜酌别詩次韻
  月上離筵夜停燭霜滿寒柯鴉競宿登科曾喜花共簪待漏終期佩聯玉一尊莫慰征車早欲挽銀河助傾倒直道無憂行路難暘谷雲開碧天皛
  致政馮憲副佩之自淛見訪同到南山竹院
  南風驚㑹舊西臺扶杖呼童掃逕苔語到往年惟大噱酒愁多處亦全開娛情知為遊山出送别兼成看竹來莫倚路長催早發畏人炎日滿髙槐
  與佩之及黃司訓汝彛聯句六首
  治壬子六月致政憲副馮君佩之自淛西登遊至新安廼十九日挾一童冒熾暑過休寧蓋不相見者十年矣時予以末病謝客甚殆然獨喜君之來談笑竟日忘其為病人也明日約縣庠黃汝彛司訓同至南山竹院少暢合并之懐酒半汝彛不至乃相與為聯句章成者三而汝彛走馬涉溪來㑹倒尊大噱更得三章焉中世以來士之屏居者類多匿跡不肯與世伍予每過之浮雲軒冕固不足道一時毁譽自有公言是豈足以病已而為此局局何也髙情曠識若君者今豈多見哉予久病才氣衰减筆研都廢視君之健瞠乎莫及而亦不能不為之振迅乃題其聯句之首如此齊雲岩為吾郡第一勝處君将拉汝彛同登予不能從其所得篇什當别自為巻云㑹之又明日程敏政克勤引
  想見清儀觸熱來【蘭】髙懐真是不凡才一尊傾倒驚頭白【敏政】兩日追陪笑口開動樹好風嵐氣散【蘭】繞山斜照鶴初回相看去住情何極【敏政】門外驪駒且莫催【蘭】每誦停雲憶故人【敏政】江湖何幸接風神論文自託平生契【蘭】看竹如償未了因野菜旋挑供午餉【敏政】山醅初熟稱時巡詠歌不减風雩意【蘭】坐聽征軺走旱塵【敏政】
  南山脩竹照深盃【蘭】何似蘭亭曲澗隈敢道人烏今併好【敏政】不於奴馬此重來卜鄰我亦懐王翰【蘭】覽勝君能挈辨才林壑便應添故事【敏政】野猿山鶴謾相猜【蘭】山舘斜陽客到遲【敏政】清風便擬著君詩【蘭】移尊竹外晚臨水【倫】䇿馬松隂剛赴期【敏政】老眼自應空鴈蕩【蘭】草書誰復似鵞池【倫】玉山我愧蒹葭倚【敏政】醉後還歌伐木詞【蘭】
  二公髙興薄秋雲【蘭】千里誰來此㑹文【倫】多病頓從今日减【敏政】清風應許故人分【蘭】片時遲到悔終古【倫】百首易成酬此君【敏政】安得齊雲岩上去【蘭】放開道眼掃塵氛【倫】
  德星髙照草堂明【倫】詩社新開竹院盟【敏政】白苧晚凉湍走石【蘭】清風時至翠連楹【倫】不妨野老來爭席【敏政】還着山童去洗觥【蘭】欲向中宵看月色【倫】試同吟榻聽溪聲【敏政】
  次佩之汝彛登齊雲岩聯句詩韻
  倚天青孱顔萬古一幻化斗參將可捫雷雨或在下龍潭深叵測虬木怪相亞兩崖神斧斷危壑鬼工駕峯筍拔地出石髓裊空㵼名爭武當勝德可祝融婭劔鋒秋發鉶寳氣夕騰價真祠故起宋禹蹟漏書夏帝遊雙鳯驂仙來五羊跨心慳孫綽賦目窘李成畫雲深鷄戒晨風急虎司夜磅礴奠兹土隂晴憫予稼延生丹㡬熟保cq=616境旗載禡憑虛疑蜕骨逃暑如拜赦輿論小呉粤誰詩敵衡華我病慚二疏君才薄三謝共此樂谿山陋彼事田舎爭席從雅俗掉鞅笑荼蔗文斾驚忽淹朝簪久同卸登陟吾屢嘗厭飫子今乍倚徙誠多竒應接恐難暇守洞沙鹿嬉獻果野迓便當隨所之那復俟休假醉招獨鶴俱吟遣六丁詫作銘鐫薤書削壁補苔罅千里渺雙瞩萬竅同一唶留宿分霧幌歸䄂揖風榭喜有黃庭堅鷄壇正堪藉
  别佩之用其韻
  才看一笑同林下不奈餘年總病中雲路脫銜容棄馬雪泥留爪憶飛鴻隨身劔在君猶壯擊節詩成我未䧺今夜緑筠堂上月便應分彩照西東
  萬壽聖節隨班行禮後廷貢壎子倡和有詩因次其韻
  鸞旂交匝錦雲飛嵩祝聲中暑氣㣲萬里北辰遥在望一星南極正流輝閒身再入新陪位病骨深慙舊賜衣聖學日增天下慶餘生此外更何祈
  古朴行
  祁南古朴大十圍樹身竒壯識者稀日光亭午不到地逺望一羃青巍巍汪家世來住此下萬緑叢中連大厦往來喬木認朱門賓客如雲繫車馬撫樹生男㡬百春有老一生今逸民性資古朴如此樹髙卧自謂羲皇人六十年來頭未白對樹稱觴春拍拍名園紅紫易銷沈何羡長安五侯宅搆材堅比檀木良結子甘若胡麻香知君食實更怡老坐使百年筋骨强我翻古朴行長歌祝君壽安期羡門亦何有願言盡返古朴風與君同作康衢翁
  祁門汪處士以望世居縣南朴樹下為名族相傳傍有古朴一株甚大今其樹之子孫益茂而族益蕃迨處士尤性朴好文為一鄉善人年甫六十而嵗之六月卄九日其誕辰也予與處士之子儒學生機相往還甚厚且聞朴樹其本類檀而堅其實類麻而甘蓋嘉種也因賦詩一篇壽處士而寄情于朴如此云有客餽予竒石置庭前盆池意甚愛之一夕被人竊去悵然賦詩且以自慰
  何人瞰我碧玲瓏舁去潛隨五夜風石髪尚餘粘甕口雲根無復寄牆東愛山正爾清非盗撫景何妨色是空王屋太行今在否欲題新札問愚公
  題歸隱巻
  載將風月滿船歸多少田園誓自違夾路漁樵驚識面入門兒女笑牽衣家山勝似黃泥坂村酒香于采石磯老向太平吾與子却因佳句憶暉
  此商山吳君士愷歸隱巻也巻中作者若宗堯侍講華伯郎中公綬侍御子靜隐君多已下世漫讀一過不勝黯然因用公綬舊韻賦一律歸之
  贈輪老
  江樓髙處月明時大地山河一絲天上水中誰是幻倚䦨須問法輪師
  汪進之為予言圓通寺有水月樓甚竒勝寺主法輪上人亦髙潔能詩可謂人境兩得矣上人嘗見予予不知其能此也别後作一轉語問訊他日徑造乗月登樓上人當何以語我
  許生孝感巻
  績溪許欽廷恭以孝事其親而獲三異之應人多稱之蓋其獲乎植物者再獲乎動物者一事雖微所以為悖親者戒則有大焉此予詩之不能已也
  籬下黃花識孝亷薰風佳色為誰添相看亦有貞心在
  已耐寒霜復耐炎      右菊開五月
  玉實纍纍帶露繁兩岐佳兆厭名園時新一薦臺下
  何必三牲慰九原      右芋秀兩岐
  黃犬何來寂不譁撫時堪笑亦堪嗟莫將偶爾輕人者
  無限街頭肉食家      右隣犬自馴
  寄方軫隱君
  徵書聞不到丘園我亦年來厭世諠何日與君同杖䇿張公山下看江源【聞有司罷冠帶之招故首句及之發一笑】
  八月六日至南山悵然興懐因就葺整書冊賦此
  秋來久不到東阡獨坐虛堂思杳然隨處粟田仍望雨滿牆詩板忽經年解牛未悟偷生妙辟蠧聊持討罪權
  【闕九字】      預掃竹床眠
  與廷貢汰萬夢吉步至新竹園
  卜居何許最心降十畆蒼雲繞石矼逺響暗中聞絶壑茂林疎處見澄江凌風擬著亭當逕攬翠時分榻近窓瓦缶一醅秋正熟計誰來訪鹿門龎
  雨中自郡城歸至巖鎮承謝廷懋廷彛廷馨昆仲欵留夜與壎子聫句置屋壁用酬雅意且紀歳月云
  十里青山冒雨來【老人】謝家留宿一樽開舉頭忽見雲穿月【壎】側耳遥驚水激雷坐久燭花如慰客【老人】飲餘詩草愧非才夜深侍寢秋堂上【壎】笑記窮途又一囬【老人】
  中秋夜
  一片清光不世情故鄉寧弱宦鄉明風前欲動金波影雲外疑聞玉臼聲多病暫開新酒禁古人都落㡬詩評隂晴向爾難相料不惜留連到五更
  早過山下有感
  春花秋月兩相凌隨處青山興便乗巻裏好詩圖上景半歸邱隴半歸僧
  題吳世良遜齋巻
  終身讓步不枉百一忿忘親真大惑眼中能遜屬伊誰萬古讓王稱至德三吳故地多王孫新安亦數延陵村君家分住鴈溪上隐然喬木當髙門大字濃書作齋扁祖德遥遥日星顯賈舶商車聲利塲無競為心似君鮮軒堂處處嘉名新華實相符今㡬人當仁不讓豈終遜學海茫茫須問津
  鴈塘吳君世良以遜齋巻求一言予方抱病遜謝不能而巻留山房頗久兹因徵急隨筆為賦此詩然亦不過老生常談耳豈足以副求益之意哉
  輓程母項孺人【閔川程㫤之母】
  遥聞埋玉向青山塵夢那知更不還西母宴成身未老北堂機冷鬂初斑銘幽擬勒塋前石寫照空存鏡裏顔落日閔川悲令子朔風吹淚共澘澘
  和答佀都憲
  行臺喜讀眉山稿秀句來從建業城豸筆似爭蓮社樂驪珠頻燭草堂明髙懐便足降餘子多病真輸老半生徙倚石闌遥送目停雲無限别來情
  向聞愛看坡詩近覩來篇格律大進且妙得長公三昧然非具眼者莫識也健羡之餘得五十六字少見意云
  竹園宴集分得築亭限韻
  十畆篔簹翠作堆箇中宜著小亭開坐間正挹雙溪水行處中分一逕苔清愛四圍鳴劔筑貴慙平地起樓臺願言長作林泉主一任諸公載酒來
  秋日雜興二十首
  溪堂客散後敗葉鳴秋雨幽人讀易罷孤坐妙無語紛紛雀爭叢噭噭鴈投渚羲馭何停機新凉忽如許掩闗一欣然驚心向來暑
  矮屋南山下喜與客分眠就中二三子去住長依然為别忽云久見我驚華顛李生閱兩載程郎踰十年呼童下塵榻共讀招隱篇喜極欲忘寐明月窺前川
  偶誦壁間詩嵗月如過鳥故人㡬離合使我心杳杳今年病稍寛逸思凌八表澄江翠成帶逺岫青未了平生行樂地孰謂知音少落日漁樵人長歌出林杪
  吾友汪豸史昔以忠見尤逺謫天萬里攜家上黃牛十年始相面未覺霜毛秋兒女百世緣晼晚三日留離筵酒一巵坐俯寒江流去住意難極聽我歌逺遊我雖稅塵鞅敢謝蒼生憂
  雜住縣南郭懐抱長不開晝厭市井喧夜苦更漏催所以溪上村欣然自裵迴起居得靜安好客時一來開門俯脩竹移石坐古苔嘯歌待山月猿鳥無驚猜幽栖老亦足擾擾何為哉
  去年黃叔度賞我霜中春對酒得佳詠和者三四人居然考槃樂宛若桑榆親嘉㑹亦難偶相望如隔晨西風忽夜作感此白髪親幽花不相負采采清溪濱
  客有宋逸清瘦勁如立鶴醉唱青天歌勢欲上寥廓邇來絶葷飲語我以靜樂俯仰天地間相期在林壑朝看沙草青暮嘆巖花落人生㡬何時朱顔不如昨行當啓瑶壇分我九還藥
  斷石鎖上遊古城當外屏我屋居其間上下得幽境當時結吟社長日領詩景就中張文昌才情更苕頴南山古蘭若正據清溪潯牆東有嘉木下蔽一畆隂每當三伏來凉吹如秋深餘年復多病困彼炎熇侵野僧相後先時來滌煩心金飈動地至蕭蕭但空林炎凉亦偶爾倚樹成孤吟
  我愛向子平所志畢婚嫁放志遊名山觸目窺大化此公亦髙人孰可攀逸駕世緣幸粗了農事更多暇周覽須及時胡為草堂下
  矗矗張公山下有淛溪水東流滙桐江到海清且駛我欲窮其源洗此雙聵耳一毛骨寒再酌沉疴起蛩然俯空翠坐弄石齒齒不有仁峯生同誰擷芳芷
  偶開溪上園中有竹萬箇誅茅蒼翠間永日成獨坐凉颸何翛翛流水松下過幽人期不來新詩聽誰和在昔黃古林不作近代語印我梅臯篇直欲諧鼎吕平生更寡合所至恒獨處偘偘憂世心戚戚老羈旅空持菊花尊宿草今㡬許有懐無與言西風動林墅
  率口幽絶處風光似斜川上有數椽屋下有百畆蓮阿咸頗知道閉户攻遺編我欲往共之乘秋弄清漣預買一葉舟擊節相洄沿靜窺魚鳥樂庶以窮吾年
  往者欝不樂駕言作郊遊蘿山若老龍一尾蟠荒陬蕭蕭佛舎古隐隐溪亭幽引躅日西下與客仍淹留邇來得嘉墅竹樹環清流此山適當門周覽無外求乃知天與竒坐享非人謀眼中漸黃落曠野來髙秋折簡塵外侣相隨豁吟眸
  吾宗有貞君尚友千載士我方直承明相督返桑梓至人炳㡬先達者貴知止悵望溪上雲卑歌念君子戴生少也敏汪生壯而贍適兹丹桂秋所挾堪一薦老懐豈足此古學宜不勌春花寧非榮紅紫競相絢磵松青入雲不受雪霜變朂哉爾同人嵗月若驚電仰止紫陽峯巍巍望中見
  曉入水南道老翁泣且行撫膺向客言病與貧相仍前夏麥告荒今秋粟無成里胥劇星火追呼責官征感之三嘆息竚立難為情我食日㡬許憫此嗷嗷聲皇天視聴逺孰與安其生
  雲巖一萬仞上有帝宫洞穴何砑疑與天墀通神輦向夜出肅肅來隂風下土蟣蝨臣稽首空濛中願開赫赫威四顧悲人窮偃旗作雷雨叱劔行龍我當頌帝力擊壤歌年豐
  平生兩畏友髙風邈難攀浩浩張東白巍巍莊定山連枉尺素書逺到溪堂間欲上軒轅峯更俯硃砂灣盡日騁南望呼童柴闗安得命車至一覩氷雪顔臨風重延佇目送江雲還
  和氣致祥巻為黃州劉太守敬之賦次其韻
  長養無煩九夏風瑞榴寧與野芳同根涵勺水凝烟碧花映窓紗濯露紅郡客屢聞開盛賞園丁何敢䇿新功都再入非虚兆名節班資看兩崇
  右折榴開花
  鈐齋傳盛事春意着寒缾瑞牒徵劉寵詩郵到管寧老枝疎綴白佳實亂垂青多少閒花木勾萌待迅霆
  右折梅結實
  追輓故少保贈太傅于肅愍公夢中作
  太息于公不可追曾因多難拯邦危斗間忠義精難冺地下權奸骨已萎公議到頭聞䘏典世情翻手似圍棊不知誰撰新祠記可比當時岳廟碑
  壬子嵗八月晦夜不能寐至三鼓始就寢頃之夢作一詩哀故少保于公又頃之寤而記其全篇不遺一字即呼室人語之故蓋不知其何感也予以公之忠憤未白屢語其子京兆君景瞻俾陳于朝不果暨予歸田始克有請獲贈諡廟食之典以書報予山中豈予心恒惻惻于是故不忘于夢寐之間因遂有此作耶予平生夢中詩既寤即忘而此詩獨了了不遺是誠可謂異矣將書以遺京兆君而特記其事如此
  九日斷石登髙
  何處登髙把一盃青山磯上舊溪臺半崖薜荔詩龕在兩岸芙蓉畫障開隨地更尋佳菊賞野人爭喜病夫來西風落帽身長健短髪蕭蕭亦快哉
  自斷石與司訓黃倫汝彛及親契汪錠克成族孫乙汰萬並載竹筏㳂溪泛至流塘飲詹貴存中家道中聫句五首
  一樽溪上作重陽【篁墩】醉舞伊誰似我狂【倫】石面風來頻正帽【貴】崖前露滴細沾裳【乙】尋幽學士詩如畫【錠】借渡樵人筏勝航【篁墩】千古牛山堪一笑【倫】登髙何必嘆流光【貴】
  天將翠竹載青山【倫】秋興都歸嘯詠間【乙】隔岸漁歌來欵乃【錠】出城遊客愛孱顔【篁墩】乾坤真景森然列【倫】水石閒心偶爾闗【貴】醉倚斜陽歸未得【乙】隱居思近落星灣【篁墩】
  重陽多雨喜今晴【貴】逺渡人從鏡裏行【乙】一路青山如送客【錠】㡬家黃菊待尋盟【篁墩】眼中誰有登髙賦【倫】雲外時聞伐木聲【乙】無酒淵明偏愛飲【貴】四郊香秫正秋成【篁墩】
  九日來登落石臺【乙】山開罨畫水縈迴【錠】一尊何待白衣送【篁墩】兩屐新凌翠巘回【倫】鷗鳥有情閒對席【貴】詩題無數半封苔【乙】滄浪一曲悠然去【錠】不數悲秋宋玉才【篁墩】
  我愛重陽菊盛開【錠】水村隨處踏秋來【篁墩】峯髙萬仭堪遊目【倫】石湧雙拳可送盃【乙】危磴斷雲粘屐齒【貴】老松圓露滴珠胎【錠】便須重作溪亭主【篁墩】分席慚無入社才【倫】
  九日宿存中家明日與汝彛汰萬同登其屋南感鐘山
  唐人有詩記端六我今十日來登髙江山如此不為樂正使達士譏吾曺青天無風亦無雨處處黃花照江渚花開一日未便休日日重陽豈虛語人生良㑹不可常謫仙痛飲非眞狂願言勝㑹自今始踏遍秋風千仭崗
  雙鷹圖次韻
  爽然神俊立秋風曾入鷹師百購中一出便能驚雉兎並逰誰解識雌雄黃雲塞逺呼聲急碧海霜來照影空總道上林新罷獵寰區贏得謝絛籠
  和答河間李主亊旦【旦以言事除名家居】
  伏臘年來儘可支雞栖豚柵擁茅茨病魔却苦無虚日酒量那能及往時一任野翁閒競席㡬將衰髮笑臨池飲情只有看山約百遍相招總不辭
  欲返瀛東力未支天涯相望一茅茨逢人話到桑麻後羡子書言社稷時開逕不當馳馬地濯纓誰共狎鷗池他年徑造非生客寄語山童莫漫辭
  林泉清趣巻為古林黃思復題
  散髪長林下洗耳清泉中黃君亦佳士不霑遊冶叢得句冩松雨呼酒翻荷風未覺白日晚正喜紅塵空人生穹壤間所樂恒不同擾擾雞鶩塲伊誰識㝠鴻我方駕黃犢世網不受籠浩渺寒溪灣上有一畆宫掬水飫真味種樹歌新功君當入吾社漁牧隨西東
  九月卄八日黃司訓汝彛雨中留宿聫句二首
  雨為留人作意長【程】尊前吟思正飛揚先生百中真常事【黃】博士髙歌豈大狂銀燭有花如獻捷【程】玉堂無地不生香一時未定千年論【黃】起聴山城漏未央【程】景行自是百年心【黃】我亦逢君語便深客去共聴秋夜雨【程】坐來獨怯暮天砧文章價在何時定【黃】山水情多逐處尋斗室初成先下榻【程】愧非徐孺汗沾襟【黃】小齋初成喜承之彦夫天爵敬之師魯踵至值冬霖累日不止舉酒相屬以來雨名吾齋分得蓬字
  背起茅堂曲逕通故人連喜一尊同閉門十日驚新雨下榻千年愧古風芸几近窓山翠濕竹籬遮院市塵空巢居莫忘論心處多少泥塗嘆轉蓬
  十月十三日雨中飲長汀寺
  古寺今來感慨多更禁寒雨下庭柯屋經野火餘金象簾捲山嵐出翠螺問訊禅床僧已老摩挲詩案客重過茅堂祇隔青溪外莫厭時時到薜蘿
  仆碑行
  貞觀仆碑緣入譖元祐仆碑䜛更甚太平再致伊誰功後有温公前鄭公平生富貴若土苴貶秩停昏何嗇豐懲惰納忠真力假紹述遑譏綴旒者遼東兵敗金人來口碑一日髙崔嵬
  寄墨與淳安新舉子族孫文楷
  霜新品出杉蘿馳贈名郎寄意多聽取染毫丹陛下龍蛇飛影試如何
  南山精舎理書一月得三萬餘巻喜而有作寄王宗植
  敢道勳名似鄴侯牙籖三萬偶同儔古人可作惟香蠧坐客相驚欲汗牛宦海本無經濟策硯田聊為子孫謀老天玉我成書癖莫怪從今不下樓
  慶宣和行住坐卧巻
  銀屏金屋逞驕奢利鎖堪嗟杏花村落酒中賖行些行些
  三邊玉帳擁雕戈汗馬奔波竹籬茅舎小行窩住麽住麽
  香車寳馬洛陽街滿面塵埃芙蓉秋水釣魚臺坐來坐來
  五更風雪趨朝玉漏迢迢紙窓明月上梅梢睡著睡著
  人月圓為人寄壽錢塘王嘉瑞【故孔目天與之孫】
  錢塘江繞呉山翠相望隔天涯鎮海竒觀泛淛佳興盡屬誰家 聞説王郎翰林孫子四十年華遥想同人一回相壽㡬醉流霞
  孫闙風竹為師魯題
  孫郎冩竹有天趣落筆蕭蕭一兩枝六月相看北窓下滿身毛骨動凉颸
  訥軒為富溪宗人道宣賦
  白圭重三復金人亦三緘如何嗇夫輩利口矜詀諵多君素淳樸玉立青巉巉以訥署齋扁豈為憂譏讒非法炳明訓琅琅若英咸慎哉一言出謹爾六轡銜進德匪自此云胡分聖凡軒居北山下天籟多風杉安得寡尤者為子銘髙巖
  和答吉安顧天錫太守同年
  籬菊新黃百草枯天涯相憶共朝晡一緘秀句題鈐閣千里虹光射鏡湖致主有才淹老守全身無䇿笑庸夫喜聞述職行將近㡬日風帆過直沽
  雪後至南山精舎
  為貪竒賞到山齋玉樹琪花擁斷崖瀹茗半宵勤瓦鼎採梅今日試芒鞋來年沃衍占豐嵗塵土清空愜素懐白戰舊盟誰願續一尊同此繫詩牌
  一剪梅慶鄭君存良七十壽
  喬木江村映錦沙尚義人家積善生涯畫堂開宴鼓頻撾砌擁蘭芽鬢㸃霜華 輝輝晴日上簷牙詞吐天葩酒泛流霞百年氷玉兩無瑕醉眼生花仙棗如
  月波樓為吳孟實題
  遥天無片雲溪水䕃清樾誰開溪上樓早見溪上月恍然氷壺中湧此爛銀闕主人時獨來水鳥聲乍歇橘林晚霜過荷沜㣲風發晴峯逺相帶隐隐青一髪水天蕩無垠斗柄正髙掲憑闌擊唾壺神爽已飛越我欲往從之乘夜泛漁筏一笑捲疎簾促席共薇蕨酒力清易醒詩懐浩難竭入眼竹洲寒何時解塵襪
  椿萱圖為祁門方鍥賦
  堂前椿樹盤根久千嵗常期大人壽春風蝶夢早匆匆一事無憑漆園叟堂北紫萱娛白頭對花日日思忘憂宜男已壯母何在贏得臨風雙淚流方家郎君湖海客春雨秋霜心惻惻憑誰貌入丹青中猶似升堂顔色我觀椿萱圖為作椿萱歌夭桃穠李空復多寫生縱有黃荃筆風教無闗知奈何






  篁墩文集巻八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八十八   明 程敏政 撰詩
  十二月廿一日得㫖昭雪復官感激賦此
  紫鳯銜書下九霄君王還念舊宫僚春回大地陽初動日轉隂崖雪盡消犬馬有情終戀主山林無分又趨朝旁人欲問酬恩事洛黨塵編未寂寥
  耕讀遺民為富溪宗人彦旻賦
  雞峯渺何許下有衡門翁朝耕事拮据夜讀如顓不慕萬鍾禄安此一畆宫逍遥斯世間綽有先民風北顧仰莘野南征憶隆中躬稼樂古道致主成元功聖賢今已逺出處孰可同潔身愛徐君遺安得龎公毛髪久云變兒孫亦成叢代耕復勝讀世態從汙隆恒産蔚有秋陳編浩無窮何當挾冊往一與歌年豐
  富溪宗人彦旻君力學好古自號耕讀遺民其子正思從予遊嘗請予一言予病未能也今年秋病愈始克賦古詩一章以寄之且將挾青編駕黃犢訪君于雞峯之下而召命遄至將不免于北山之移有愧君矣雖然宦轍無憑岩壑在望則與君訂晏嵗之盟固未晚也
  題臨川曹庭瑞愛蘭巻
  口談禄命似君平相見無勞問姓名手弄國香詩滿把已應人識愛蘭生
  紫蕤翠莖長不是當年九畹香願子佩時須拭目野花山草正芬芳
  臨川曹庭瑞奉其父宗器談禄命于休寧多竒中宗器預言予退庭瑞預言予進皆其驗者庭瑞以愛蘭自名求一言值予方被召入朝為賦二絶朱子注楚詞謂蘭即零陵香也今人說蘭殊與此異因并之
  除夜家燕聴壎子鼔琴
  山鄉明日是新年壽母情深夜不眠耳畔莫嫌無管籥小兒初觧拂氷絃
  南山梅盛開以將北行不得賞立春日始克至精舍與客夜飲聴逸清歌上清詞有作
  許時不到山中來今日賞春兼賞梅苦於日落未成句直到燈前方舉盃投閒得忙博一笑北去南來經㡬回道人為歌白雪曲塵累擾擾何時開
  壽績溪宗人景貴八十
  雙瞳如水雪垂肩才及非熊應兆年上世黑頭曾入相平生丹訣笑求仙東風送暖開仁里南極流輝落壽筵從十到千應可數為君先賦大椿篇
  績溪仁里程氏出宋丞相文清公後多賢子孫若今處士景貴君尤賢有子曰康績學待用而其姪傅以令尹致政家居來告曰景貴壽八十伊始正月十二日誕辰也敢請一言予與君族兄弟嘗識君方被命入朝行李介道不得舉一觴為歉廼賦此致壽意云
  題殷氏東溪泛舟巻
  雨過東溪好放船四山如黛水如烟風前細檢逋詩巻撫景悠悠十二年
  蠏潭風物定如何南北驅馳嵗月多此日又從塵裏去㡬時來賦濯纓歌
  項里殷君時雍當成化壬寅嵗以東溪泛舟巻求詩時予方起復北上居京師七年被放南歸家居五年予不暇作君亦不暇取也兹予又將奉召北上檢㸃詩逋計終不可無一言乃賦二絶歸之稽緩太甚既以自咎亦以自笑云
  題吳氏知止巻
  大江風息好収船莫待巍巍浪拍天戒險不慚三讓裔為君思詠卜居篇
  隆阜吳君九雲以知止自名實有取于老氏不殆之義說者多反之蓋將以聖賢大學之道朂君也予竊以為不然老氏此語亦可為進不知退得不知喪者之戒未可深非也君子不以人廢言故賦此詩以不失君之初意焉
  題公明姪江湖覽勝巻
  江湖風景㝡宜人北去南來不厭頻長遣一身安素舸肯將雙足涴黃塵鷗邊芳草詩城逺鳥外青山畫障新收巻付君還自哂又隨徵節上征輪
  李白問月圖為巡按吳天侍御賦
  山東李白真王孫天才逸若天馬奔醉中雙眼俯八極弄月似扣玻瓈盤安得長江化春酒詩成百篇供一斗抜取蟾宫玉兎毫為副金鑾草麻手江月空明山月髙停盃一問歌聲豪賀監歸湖郭令逺寂寞當時宫錦袍文章萬古光不歇過眼清光㡬圓缺世間欲訪謫仙人煜煜長庚皎如月
  膽缾梅為邵用珍賦
  雪後山窓讀易時膽缾清曉見氷澌老人坐悟先天理無限春光在一枝
  題虎圖
  一嘯風生百草枯隂霾消處見於菟眼中頗覺妖狐靜不道相看是畫圖
  廿五日北上留别鄉友
  吾道行藏貴有名分甘丘壑了餘生世臣恩重須仍出廷議公多久更明東壁圖書客再閱北山猿鶴愧初盟非才何力勝君召館閣江湖只寸誠
  壽岩寺方彦仁
  髙年從昔數方瞳近識多君一笑中六十健來堪走馬百千人裏羡冥鴻靈椿影䕃庭心緑竦桂香傳盞面紅壽筭不須盤甲子古岩家世漢仙翁
  題宋王晉卿畫鵞
  獵獵風吹蘆葉黃瑶鷹如雪㸃江鄉鈎簾素壁看摹本想見當時寳繪堂
  登歙學嵗寒亭和舊韻録寄巖鎮汪君士和【子曜歙學生】
  隱隱長松帶石屏小亭仍掲嵗寒名古碑字滅苔爭繡曲徑人稀草亂生松老不隨霜雪變景多真比畫圖清憑闌小立斜陽裏春鳥初聞第一聲
  訪進士何斯復于歙北黃荆渡不值時斯復方以養親告歸
  問路尋君徑出城過橋自得繞溪行小翻翠柳東風軟返射青山夕照明為就江魚長供母蹔容沙鳥一尋盟前村種藥歸應晚欲話心期恐未成
  過淳安拜大司空胡公于里第别後奉寄
  玉立長身海鶴姿歸來誰得健如斯了無俗氣侵懐抱才見青霜㸃鬢絲優寵再看綸誥出髙情不改布衣時朝廷次第収耆舊擬有人賡慶厯詩
  走往來淳安進謁大司空先生于里第每拜益健今兹之來適聞特恩賜誥褒德有加知嗣聖之眷方隆而老臣有重徵之典天下之慶也謹成鄙詩一章少致鄉仰之忱萬一云爾
  題致政應文貞典寳山水
  出門便見好溪山却為丹青一破顔想是宦途雙足倦髙情長在卧遊間
  題白頭翁
  蓮塘十畆動凉颸水鳥閒忙任所之對畫主人無一事功名真到白頭時
  二月六日睦州城東遇雨野泊雜言一首
  東風日夕至倚棹桐江潯淅淅打篷雨渺然動羈心老夫起讀易小兒坐鳴琴相隨二三子一笑開煩襟山家隔溪渚上有青竹林依依出烟火閣閣飛沙禽他鄉忽值此頗似南山岑人生若萍梗况彼霜毛侵臨流發孤嘯極目江雲深
  嚴先生祠
  光武以子陵不受官仍命有司供諫議禄終身子陵亦受之以全其好賢養老之美皆近古未有也
  不作中興諫議臣歸來仍許禄終身要令公相慚台鼎正為先生樂釣綸黃鵠遡風非漫士赤龍當極是眞人雨中未得供蘋藻一日乘潮入富春
  赤松山
  碧霄千仭赤松山悵望仙蹤不可攀直擬御風遊海島肯來隨俗住人寰夭桃一樹野烟裏老鶴數聲空翠間辟穀有靈應笑我塵中雙足㡬時還
  飯道旁定明寺
  竹籬雙户對山開何代精藍跡未灰僧苦自為征税長地荒誰起曬經臺匆匆一飯惟青菜隠隠諸方半緑苔落日未勝懐古意聊題塵壁記曾來
  出清波門過凈慈寺飲于京兆先祠菴
  一笑逢君似隔晨相違驚是五回春青峯湖上不改色白髪尊前無數新寢廟隂風瞻大老梵宫斜日下遊人繞堤莫放籃輿速償我山中未了因
  過杭次陸大參同年留别詩韻
  風雨紛紛嵗月催不堪行處送君囘自應鷗鳥忘機事誰識龍媒本異才周覽試看雙目凈分攜聊與一尊開皇恩未謝塵纓在何日還容入社來
  二月十四日李修撰子陽請飲江北陳家王修撰徳輝在座
  客裏欣逢兩狀頭東風三日繫蘭舟淛西何處春色好江北舊家池館幽醉任往來衝細雨情牽離合付新謳忽驚巷額題潘閬愧我無詩紀勝遊
  北上過武林再㑹竹東劉君雖右手痿痺神采勝常酌别之頃因賦此竹東當倚歌而和之舟中把玩如故人之在眉睫也
  誰道相如病不堪尊前一笑兩俱酣持螯有趣供豪飲捫虱無心事劇談執筆不妨聊任左奮身何必羡圖南杖黎穩作湖山主為子臨岐祝再三
  王天禄侍御為玲姪冩山水便面
  豸冠趣在丹青表公子情多山水中六月髙堂不知暑向人隨手拂清風
  駐船月洲亭下聞佀都憲將至暮雨有懐
  棹江亭待故人闔閭城下雨如塵魚傳尺素來三月kao柳繫離情管一春菜色可憐畿内地萍蹤難定客中身半生憂樂當何似篷底青燈坐及晨
  鶴山書院兼祀周文襄公今總憲治所
  聖門千載鶴山翁再拜庭前思不窮老檜尚疑古雪殘梅猶自領春風故鄉西望桑榆逺敕使南來俎豆豐入眼何人堪侑食計臣今數大司空
  小飲承天寺為沈啟南題林和靖二帖上有謝安撫印記
  咸平處士骨已稿尺素誰傳雙鯉魚寳藏尚有安撫印遺藁元無封禪書人清併遣烏亦好字勁宛得梅之餘東風古寺拭巻目想像西湖雲水居
  謁范文正公祠二首
  廣庭端拜一塵無門外清溪㸃緑蕪三代偉人生慶厯千年遺廟託姑蘇淺夫敢竊先憂號盛德還徵後系圖徽國陋儒空仰止海峯髙絶倚天孤
  范家園脚步春風皎日英標在眼中銀杏十圍家廟古玉粳千頃義莊豐身當文正無雙士手授中庸第一功却走畫廊看翠碣朱絃三歎憶歐公【先祠前有銀杏數株甚巨盖宋物也】走奉詔北上道出吳門伏謁文正祠下得閱忠宣恭獻諸遺像緬想髙風敬賦二律寫貽公世孫從規用致鄉仰之萬一云
  巡按趙侍御招飲憲臺清風亭
  百舌聲中春意深小亭隨步晚登臨千年勝地姑蘇志一代清風御史箴傲嵗花如圖上見樂池魚向鏡中沈論文雅㑹匡時語不覺殘陽轉樹隂
  佀都憲華誕和韻
  栢府恩光錫命三蒼髯相對凛鬖鬖軍聲舊遣戎王伏詩律髙令漢吏慙泰岳炳靈分鄆上法星流彩映弧南一宵晤語如公瑾不待醇醪亦自酣
  治癸丑春二月卄八日承都憲佀公招飲書院語間始知是日為公華誕之辰因舉酒相属且用公自壽詩韻成詩一章少助頌聲萬一云
  題倪氏子可竹巻
  畢竟君可竹還應竹可君恨無醫俗句與子播清芬
  崔孝婦葑門朱存理求賦
  紛紛勃磎者驚此孝姑名刲股和羮進捐釵卜地成清河垂世範吳郡有鄉評撫巻三興歎周王化已行
  虎頭記
  豸角昔為吳郡守虎頭長贈長康孫居人一日知名字請藥紛紛出葑門
  都憲劉公汝器守吳郡時嘗得疾值郡醫顧良貴而愈因以虎頭贈之予時自新安入朝目擊其事今十四年矣重㑹吳下為賦此詩用道其實云
  題陸氏子終身之思巻
  春色還青壠上枝春風難染鏡中絲只應孝子羮牆意一日長縈十二時
  撫巻令人重陸郎思親情共海波長知君不是徒思者手葺芸編㡬架香
  下塘陸君鉞因予所善沈石田先生以終身之思巻求題先生蓋亟稱其孝予諾之而匆匆未暇也鉞請以一人尾舟相至毘陵始克為二絶畀之且引其意用相勉云
  題華氏嚴埭舊業巻
  先業淪他姓前當野水斜緑塍還舊物白稻長新花有共義民里無慙孝子家莫因心便得詩禮足生涯予與守正别㡬十餘年矣今嵗始克㑹於閶門尾舟相送過惠山舟中夜話出其嚴埭復業巻曰此我五世祖所業因兵燹廢去而予幸復之願賜一言予曰是誠可謂孝子不匱者矣惜予不工詩無以聲君之美聊具一律為羣玉之倡云
  上巳日秦廷韶方伯與施彦清盛舜臣迓餞至惠山
  倚棹尋源到薜蘿任催斜日下林柯遊人不减吳莊盛題字還疑宋刻多萬樹野紅眞絢畫一寒淥未盈科石牀他日如堪借來聴松風和醉歌
  别君謙
  萬巻芸香手自刪知予能撥冗中閒吳門七日心難了直與殷勤過錫山
  趙式畫芙蓉為鎮江髙克明同知賦
  霜葉紛紛醉不知名花全未覺開遲眼中何物丹青手解出秋江一段竒
  很石行【今在閱武塲内】
  北固山前兩拳石野花茫茫土花碧大如昂犬三尺强小似伏羔才一尺云當漢末風塵紅老瞞勢欲吞江東桓桓帝胄孫討虜並坐此石論雌雄想像時危屏人語慘澹風雲眇蛇䑕赤壁成功指顧中石上誰賓復誰主烏林一捷荆州分同奬王室収竒勛小兒奸貪敗盟好舞智蹶我髯將軍漢鼎分明淪異姓質子封侯甘偽命可惜稜稜不解言恨入江聲寄餘興今逢一統天下王鐡甕城中開閱塲將軍中峙列萬壘此君却在城東方我來適過城下路停車摩挲日將暮欲從故老借圖經為爾臨風寫長賦
  永慕巻【為鎮江鄭太守賦】
  百齡將近委天和累嵗猶傳薤露歌譜在正分通德里名髙宜入孝㢘科蘋空南澗身刑逺蘭茁東風慶積多看取玉峯山下石貤封新表待重磨
  飲趙夢麟郎中滄江别墅
  瀟灑郎官住京口天性愛山如愛酒長浮一斗與山盟所不愛山如此斗别墅正據滄江灣四望宛在丹青間虹月船空米老去悠悠世代空塵寰郎官作詩亦清好不遇酣歌不揮掃題徧山㘭與水涯與客江頭㡬傾倒我登滄江亭為賦滄江篇呼童更吸中泉臨風欲洗雙倦目他時來結山中緣
  夢麟地官自號愛山子又號滄江别墅其懐抱清曠如此今獲解官鞅于壯年人固惜之而夢麟則可謂之自遂矣予北行得過别墅共飲甚樂因賦此詩而行
  古詩三十六句寄君謙儀部奉寓懐思雲山迢遥不我遐棄春鴻在望用傒好音
  艤舟閶門下攬衣涉南濠居人愛楊子力任細書勞手校日弗給續晷焚其膏坐令書滿家一一排干旄麗藻并竒字史漢兼莊騷剖擊無終窮人徒識儀曹焉知漆雕意古學非時髦有如萬里鴻妙與江雲髙又如幽蘭芳嫣然媚衡臯恭惟聖所傳慎此義利操明明君子心道體求絲毛憂違樂乃行不負人中豪巨艦乘安流向爾空飛濤芸編亦自幸非君孰吾遭豈若夸毗子悻然立蓬蒿相去日已逺令我心鬱陶故人頗諧寡聊飲玉色醪題詩寄濠上臨風愧投桃
  題吳天侍御畫菜
  桔橰晝開春雨足采采新苖出畦緑就中一握晚菘香何許長安夸食肉栢臺清節世見希花鳥不愛丹青揮向來斷虀本同調下筯亦喜霜根肥此味分明吾所羡此色寧堪上人面船窓撫景一題詩憂樂終歸濟時彦
  髙郵湖阻風【時雖開夾湖未能行舟】
  一陣狂飈入地垠客舟如葉浪如輪憑誰上訴由風伯任爾抛香拜水神阿岸稍卑思躍馬夾湖雖好未通人南來北去皆行役篷底從容莫漫嗔
  都憲張公淮上所獲四印歌
  予被召北行道出淮隂巡撫都憲張公汝器觴予言往嵗奉敕濬漕河得古印四枚于楊子橋水中已上進矣其一曰壽亭侯印其一曰鎮江府御前駐札都統制印其一曰鄂州管内觀察使印其一曰都巡檢使之印惟壽亭侯印為漢物人知之其餘莫之考也予因言壽亭侯印據傳記凡三四見于宋元間蓋後人追鑄以奉神者此恐其一也史稱韓世忠嘗為鎮江府御前駐札都統制岳飛嘗為鄂州管内觀察使此二印殆宋物歟都巡檢使亦宋官主捕盗賊以守臣兼領今不註其職守所在莫知為誰矣語次得長詩一篇贈公用紀其事公與予同出河間進士同年予兄事之
  行臺使者清河公濬川來往長淮東役夫走告得四印不知何代淪淵中盤螭結紐各異狀蘚包玉嚙傷青銅自應神物不可閟月夕往往虛晴虹一朝舁出馮夷宫寳氣盡發清泠空行臺得之三歎息謂爾古器遭沙虫亂磨再使篆文出拂拭不遣纎塵䝉題緘頓首獻天子䕶以黃袱䭾青驄近臣奉入歸御府想像白日囘重瞳我來艤棹淮水上十年相見驚秋蓬坐間傾倒忽語此便覺異代還英風憶昔中山啟炎祚絶世義勇稱髯翁蘄王鄂王總人傑南渡百戰勳猷同當時遣使各賫賜尚方新鑄憑良工繫之尺組表異眷副以大纛兼彤弓豈知變故生肘腋斬地敗此中興功孫權心久附漢賊秦檜一力主和戎兩人伏劍徇王室霜飛六月愁蒼穹一人湖上跨長耳漫勞矰繳窺㝠鴻都巡嵗逺失姓氏無乃亦是千夫䧺撫時感事數百載令人扼腕悲三忠行臺於我同榜士呼酒更酌開蓮筒桑榆誼深談塵洽松韭味潔氷盤豐春風吹花助客醉解舟北去方匆匆海天囘首推雙蓬淮流浩蕩山巃嵸為公髙歌重懐古城樓一抹斜陽紅
  過淮
  清流如澱濁流黃有意交流不自妨斜月倚篷看水色薰蕕誰道可同藏
  百步洪次吳原博同寅韻贈馮主事
  彭城西上一舟來柳岸春濤畫障開蘇墨在亭留琬琰梵宫當户出樓臺風前艤棹生羈思洪上分司屬俊才欲借圖經詢古蹟何妨今日費刪裁
  沽頭閘下歌
  閘河無人節新水處處船頭閣船尾人生自古行路難咫尺直須論萬里去秋不雨今復春無麥無禾愁殺人朝來不忍倚篷看扶擕拍岸皆流民行河郎官不輕出舟困閘河無了日我舟雖困終須行奈此白日嗷嗷聲
  留别濟寧周同守
  憶在成都硯席同天涯相望㡬秋鴻君生向我五年長行色困人三月中宦海積薪隨下上客途飄梗定西東艤舟不盡牽情處太白樓前柳絮風
  先少保襄毅公在蜀藩時於庠序間最愛周君用中俾與予同學蓋三十餘年矣予被召北上值君自地官謫濟寧始獲胥㑹一叙疇昔恍然不知離合之久也爰賦一詩用紀嵗月兼致别意云
  題英䧺奪錦圖
  天外蒼鷹决雲下山麓熊亦驚咤錦雞勢落雙彀中草偃風囘不容罅五羊趙王工羽毛水墨孰與林良髙閒中作此有深意不用千錢歸水曹水曹世家原古歙三試場中三奏捷英雄奪錦人爭誇斯士斯圖正相協呼童啟軸懸中堂青春白日生輝光郢人燕說亦有道逺大相期君莫忘
  予北上過濟寧水部主事程君廷臣以此畫索題君之先實自新安遷上饒者譜牒具在可攷也匆匆為賦此詩亦將以訂宗盟云爾
  八里灣復㑹亞卿同行至開河驛始别
  客路重逢喜倍增㡬人相好是心朋愛君才似雞羣鶴笑我船同驥尾蠅别思漸濃頻喚酒和章難續更挑燈薰風有約陪鴛序忠告時時得敬承
  朱憲副恩壽堂
  一堂曾記壽兼恩八載相聞齒更尊不叩仙方延嵗月只將公廪奉晨昏推封日下登三品衍慶年來見十孫大手特書應未了緑槐如幄䕃髙門
  山東憲副朱君朝用為侍御時予嘗記其恩壽堂今十年矣再㑹東昌出閱是巻則知其具慶無恙樂有十孫而君方預憲使之選恩與壽偕不日有也君請再賦一詩以申其說因輙附此致期望之意云管太僕同年出示往年登樓之作别後次韻奉寄
  留題髙閣四周星詩味那能敵韭萍驅我不情塵滚滚向人無恙桞青青弹碁敗却心仍喜讀易精來體自醒夜倚船窓憶故友不知風雨透虚櫺
  舟中病請醫者劉宗祐與俱至德州贈别
  臨清河下識劉郎脉理名家本鳯陽語次愛君醫術正行邊寛我客愁長丹溪自喜傳新學金匱何須説異方坐想到門應㡬日薰風吹滿杏林香
  李源十景
  祁門李生彦夫所居李源最幽勝嘗析其景為十求予詩數年矣病未能賦也北上道中阻風連窩塊坐無事因各為五言一絶以寄之雖短章寂寥不足以盡景之萬一而其大致亦不出此矣
  天井龍痕
  潛龍卧空山爪印非斧琢一日風雷生終當露頭角
  軍灘馬跡
  義兵昔來過石上馬蹄在遺響寄灘聲英風凛何代
  鑑塘活水
  一鏡含天光源頭自何許悠悠川上心臨流共誰語
  斗峽迴瀾
  兩崖忽中分驚浪凡㡬折相期避暑來薰風洒飛雪
  蓮亭小雨
  雨落芙蓉塘一陣香冉冉瀟洒亭中人紅塵不相染
  竹逕清風
  夾道千琅玕森森出牆外有時一輪秋平空發天籟
  筆架凌雲
  三峯上排雲競秀如筆格千古兆人文知非草宅
  誥軸橫空
  一峯如誥身隠隠當户見山靈知主人終為漢庭彦
  溪流晚棹
  閒登溪上樓返照射溪水何處榜聲來前灘白鷗起
  山磵朝舂
  雲碓倚東隴逺響一洲隔空林烟火生晨炊待香白
  壽汪文好
  當年開社見南山曾共從容一日閒老我半生頭已白喜君五十鬢無斑衣翻晴彩生春意酒㵼秋莖動醉顔正欲登堂陪賀客又隨丹詔上朝班
  天津提督兵備劉天祐憲副留飲席上聯句三首
  尊酒初逢海上城【敏政】真須傾耳聽韶英隂雲釀雨窓含暝【福】曲岸留人柳颺晴兵衛夜聞談麈洽【敏政】官河風便去帆輕玉堂新寵金蓮炬【福】供奉無能愧此行【敏政】
  三十年前飲令名【福】天涯離合漫相驚喜君憲節新開府【敏政】愧我詩壇始結盟蘭麝清風薰滿座【福】秔蠶美俗動諸營倚闌更有淹留地【敏政】明日登樓一送行【福】燈前談笑客忘歸【敏政】分付奚奴為掩扉好句每從沈醉後【福】離情偏惜故交稀月明坐嘯潮生浦【敏政】漏盡驚看酒濕衣邏卒隔牆喧警柝【福】旅懐臨别更依依【敏政】
  拱北樓【在天津城上劉憲副所建】
  危樓突兀中天起雄峙髙城壓諸壘登樓北望空濛間正距皇都三百里直沽東去當海門九河下瀉鯨濤奔一道科徵比州縣十連虎豹分營屯天子端居不忘武敕遣提刑此開府眼中壯觀忽巋然緩帶時來閱干櫓四方玉帛趨神京千車萬舶無留行題品休歌太行路麗譙却數天津城憶昔文皇曽駐蹕父老相傳至今日憲臣初下新條章宿將誰諳舊軍律城頭大斾翻晴紅城邊細柳揺薰風我來徙倚不能去宸居宛在紅雲中畫角悠揚鼓聲壯雉堞嵯峨日初上掀髯聽講隂符篇誰道儒生不堪將檻外滔滔河水流酒酣擊節歌新樓盛年相與赤心在范公敢謝蒼生憂
  與林泉
  岐路塵埃滿髪絲坐憐沙柳緑參差停舟奉筆延佳興不道林郎亦愛詩
  杭州林泉為漕舟什五長隨予入京至河西務忽奉紙拜乞一言因賦此絶
  四月初六日楊村道中遇暴風野泊入夜尤甚舟人大恐皆不寐待旦燈下有感
  黃沙如霧晝冥冥一夜狂飈吼不停何物陽侯翻地軸有時風伯畏天刑盗窺客舫懸孤注神忌吾書走六丁篷底故鄉應入夢清溪脩竹舊岩扄
  都城道中憩永明寺次壁上留題韻
  箇箇僧房宻真如百鳥窩經翻梵語亂詩掩壁塵多渇吻思清供憂心苦旱魔誰銘堂下石聊為一摩挲
  與劉舍人
  憲府封章入奏頻春風隨路畫船新將家子弟能將命多少三吳待哺人
  一舟同日發姑蘇千里相隨達帝都情重汪倫能送我我詩還似謫仙無
  吳下嵗祲都憲佀公遣劉舎人賫奏入朝適予方被召北上因相予行一路勤慎可喜拜辭之際求一言草草賦此













  篁墩文集巻八十八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八十九   明 程敏政 撰詩
  五月一日復經筵日講簡亷伯賓之二學士
  隨鑾復入殿東門淺薄將何答異恩去國不知三載過傳家猶幸一經存聖顔屢顧驚華髪尚食仍饕醉緑尊詞苑故人天下士别來佳話得重論
  送門生江寧徐夢麟赴㑹稽教諭
  教鐸分持客棹輕青年文采屬徐生㑹稽山水占鵬運建業衣冠起鹿鳴殷序暫為丁祭主漢庭終擬甲科名我來子去匆匆裏不盡沙頭酒一行
  送涂邦祥修撰省親還南海
  彩舟遥指尉佗城一路恩光送客行憲廟紀成勞太史禮闈文出羨諸生鵝黃酒熟承顔好獸錦袍新絢目明囘首五雲歸及早衣冠相約延英
  送武選徐仲山郎中赴廣東參政専理餉事
  長才真合佐名藩一日金緋荷主恩遥奉璽書専餉饋久持銓法試櫜鞬嶺南父老先知姓吳下山川正過門兵後瘡痍應未復聴君膏澤慰黎元
  五月十二日騎馬北城堤上有感
  北郭薰風散馬蹄緑楊千樹水禽啼蓬萊擁翠承金闕太液分香繞玉堤去國不知人老大臨流還識路東西紅塵白髪詩情减緩䇿吟成日向低
  送司馬公赴長洲訓導
  而翁提學久馳聲之子才華冠後生㡬葉尚傳司馬氏一官遥向闔閭城人環上座先開講績奏南宫再䇿名吳下舊遊今歴歴送君無限客邊情
  吾友副憲通伯之子世經將赴長洲訓導過予需一言值初入京師草草賦此吳中故人若李貞伯貳卿文宗儒太僕丞楊君謙儀部沈啟南隠君皆素相厚者而邢君尤一時賢令尹也因世經之行不能不致思焉故詩及之
  寄用禮汰萬諸宗人
  九衢塵漲拂朱顔日日追趨紫禁班却憶舊時吟嘯侣㡬迴清夢落溪山
  自六月來屢賜楊梅枇杷及鰣魚諸鮮
  素餐無補愧朝簪殿左分鮮感聖心觸熱到來船似馬退朝擎出價兼金髙堂上獻貽親喜講席重遭覺嵗深犬馬未勝驅䇿意酬恩期不負官箴
  送張叔亨侍御巡按雲南二首
  才整朝簪拂嶺嵐又騎驄馬出滇南足輕萬里心何壯法本三章老正諳金齒兒童迎憲節碧溪山水落詩函歸來便作經年約逺大功名是美談
  花擁長安惜共看人生離合最無端明時再幸陪鴛序正學多聞祖豸冠笑我少年今亦老重君清節世應難題詩贈别薰風裏白首相期保嵗寒
  侍御張君叔亨與予同舉丙戌進士㡬三十年矣君以家艱居廣中久之而予亦放還江南邇者被召入朝始獲後先北上方幸接風采聆教言而君又受命出按雲南行有日矣因賦律詩二章用見别意兼致我私如右君嘗提調學事于畿北故詩及之俾讀者有徵焉
  送程忠顯進士江西公幹便道還新安
  金榜題名愜壯圖便承天語向洪都人環斗極瞻宸扆使接星軺省符恩露染衣過故里薰風吹棹啟長途南來北去情何限不盡離亭酒一酤
  題畫
  黃葉山前一浦通下罾收斧岸西東催科不到漁樵地贏得風光入畫中
  送陳瑞卿侍御陞山東憲副提督臨清兵備
  河上薰風幕府開承恩人羨得真才虎牙今肅東西境豸角威生内外臺千里回瞻宸極逺一方爭使星來隨車定有翻盆雨聴取歡聲出草萊【時方旱故云】
  寄錫山秦處士七十【進士金之父誕辰在七夕前一日】
  山中誰與樂堯年白髪新秋作壽筵禮客情深茶勝酒起家功重筆為田鵲橋縱近寧需巧鶴算能長不叩仙雛鳯暫歸恩正洽為君先賦大椿篇
  送錢與謙修撰歸省
  多病慙歸舊從班却從京邸送君還情知到日都無恙樂在雙親一笑間
  南風吹馬旱塵飛粟種難投麥事非不忍離亭對尊酒芸編相贈兩依依
  抱玉頻年未受憐一魁天下亦恬然此行更繫詞林望不為湖山好放船
  暫去還來隔嵗期山中猿鶴謾相疑行藏有道乾坤在敢望攄忠答聖知
  送金宗德還太倉【宗德來視其弟上舎祐于京師未㡬復歸省母】
  暑沸征塵客少過聞君歸棹發關河壽萱堂榭違觴逺夢草池塘入句多憫旱莫論新舊雨傷離難續短長歌勸分有詔知能副賑乏還應到㡬何
  閏五月十八夜始得雨枕上作
  旱魃為妖數月過一宵甘雨足滂沱九重側席憂民切百辟匡時入諫多滿地禾苗回積稿㡬家牀簀起沈疴腐儒不寐聴簷溜雲漢詩成擬載歌
  南京工部尚書常熟程公哀輓
  夐異尋常士蜚揚四十春羣鷗方狎座一鵩遽當辰勇見辭榮早勞因按節頻盛名知不朽遣奠出恩綸都下相過日于今似隔年家傳從歙徙譜擬㑹吳編舊業寒江上新墳夕照前臨風歌楚些南望一澘然
  送進士王恂省親還毘陵
  喜君衣錦還鄉日正是皇州得雨時新水拍河催畫鷁祖筵呼酒繫青絲恩榮早入瓊林燕丰采誰當玉樹枝雙珮趨朝人屈指不須重調渭城詞
  送刑部馬金員外赴謫廬州通判
  法署才名久擅㕔詞林家學重趨庭謫官逺向濡須塢吏還占貫索星畿甸晚禾看上壠牐河新水待揚舲器成逺大當盤錯歸及鴛班兩鬢青
  聽濤篇
  朝聽濤謝公墩暮聽濤莫愁村小濤碌碌如鯨翻大濤殷殷如雷奔老人來聽日忘倦坐久不覺苔磯温旁人借問聽何有川上之趣不可論老人本是林宗孫江東舊業詩書存朱顔采采映華髪芙蓉為珮芝為飱管絃那肯涴雙耳祇來江上清塵煩六朝遺事渺何許兩岸石齒餘苔痕逢人不驚愛沙鳥向舟忽拜隨江豚太平行樂輸此老安得佳致梅花罇壯哉有子南溟鯤凌風勢與孤鳯騫他日鼓鬛登龍門姓名一日聞天閽老人聽此應更喜壽與江水同沄沄
  江東郭處士永昻自號聽濤年七十有三矣其子實予校藝所得士將入南雍以處士誕辰在嵗晏求一言歸壽遂賦此篇
  半閒為武進周處士彦常賦【其子塤予門生也】
  終身營營笑俗緣平分風月到華顛紅塵未動朝觀槿白日雖忙夜聴泉林下賞心能自足人間清福許誰専克家有子君無恙全樂還應享暮年
  送麻城朱正赴唐縣典史【正善地理家説】
  曉看除目下天曹蓮幕如君未二毛民俗共誇唐邑好故山遥望楚雲髙相逢喜説堪輿事此去方酬案牘勞領牒之官應不滯南風吹雨送輕舠
  潛川汪惟悦父母雙壽
  一堂偕老重潛川丹頰明明未白顛岩下送香春泛斚弧南騰彩夜當筵尋常花甲増髙筭逺近租丁服上田養志有人誇令子鶴筒遥寄壽生篇
  送劉生還遼東
  曉日都門動别顔河橋新霽水潺潺濯纓不負平生志問學初升太學班奮跡㡬時來桂苑計程三日過榆關東藩幕府今何似目斷孤雲送子還
  劉生瑾新入太學謁告還遼東拜求一言憶先少保尚書襄毅公天順中撫師于東生父迪實在麾下今三十年矣故于其行悵然有感而贈此詩且致期勉之意云
  題王約鈎勒竹【上有子昂題】
  王猷孫子興超羣閒搦雙鈎畫此君撫景試酬松雪句一簾秋景動湘雲
  送楊憲副志仁之任山東【鏡川學士之子】
  學聲無沗鏡川公曉日金緋拜命東官舫遡風川漲急祖筵經雨市塵空芝顔定出羣英表菜色應回百計中蹇我班行惟拭目看君名績到宸聰
  送中書舎人歐陽子履僉憲廣東提調學政【子履兄子相先以御史僉憲雲南提調學政】
  髙銜並列新臺憲盛事爭誇好弟兄染翰鳯池常稱㫖傳家麟史更知名一畨尊酒都門道㡬處絃歌嶺外城聞説梅花千樹在嵗寒心緒待君盟
  墨竹
  北都舊日原無竹近嵗蕭蕭緑滿城上苑數竿尤得地東風頭角看崢嶸
  進士婺源潘君玉汝得墨竹曰帝苑春風出令蘄水攜以自隨既而以考績至京索賦詩其上玉汝嘗從游因致意焉
  東莊逸興巻為衍聖孔公泰題
  一莊遥在杏壇東勝地相傳魯泮宫魚鹿性貪林壑美樓臺清出市塵空攜壺客訪看花處步屧詩成問稼中蔬水解忘人爵貴舞雩千古自春風
  竹間凍雀圖
  凍羽飛鳴下筆難坐疑聲遶竹枝寒良工趣在芭蕉雪莫向篔簹作意看
  踏雪尋梅圖
  鞍回首欲相呼不忍輕抛萬玉圖詩骨與花爭勝絶㶚橋還似六橋無
  壽蔣封君
  博聞髙譽重南都晴雪絲絲未滿顱恩露逺分新賜詔壽星光射舊懸弧登龍志已輸强子奠鴈心無愧義夫遐筭不須誇降嶽蔣山髙姓恰相符
  潤齋蔣君宗玉世居金陵為耆儒年四十不再偶甚見重于士林明年壽週一甲適其子吏部主事浤以考績獲勑封之命於其歸壽也特求予詩故與賦此
  主一齋為都憲常熟徐公賦
  行臺徐公公肅字作宦屢更天下事顧名思守父師言主一題齋逺相示聖人立教先敬身大賢受訓仍書紳嚮晦燕息毋敢肆云誰有志希先民主一開端子程子基聖功成此終始敬夫銘與晦翁箴石本空餘墨盈紙願公朂哉持寸心端居儼若神明臨緝熈問學不但已海虞山髙吳水深
  汪希顔親家拜貴州憲使有詩奉賀
  持憲終歸老法官除書先報鵲聲歡衣冠正數汪家盛山水休歌蜀道難塵裏鬢毛驚漸白古來風節炳如丹送君只有中天月夜夜清輝兩地看
  希顔之兄太守文燦從子寺副守貞憲僉從仁與其餘佐州縣教庠序登科名者六七人皆出一族可謂盛矣部使者嘗立聚英坊以表之求予記久未能復也故詩及之以逭責云
  題扇寄大衍聖公
  半規明月影沈沈持贈秋來意轉深料得王孫不輕棄清風常繫故人心
  送編修劉可大還廣東省母
  慈母年髙雪滿簪綵衣歸侍促歸驂鸞封特降雲霞爛鶴醖遥分雨露覃東莞壽徵占婺女北堂花事到宜男詞林孝義如君少㡬日恩光過嶺南
  壽致仕學諭松坡王先生【子御史鼎出按二廣有過家之便】
  青氊歸老白頭新六十于今又七春手摘晚蔬供斗酒坐臨秋水濯纓塵三時適意松坡稿百嵗論文蔗境人光動鯉庭増燕喜豸冠持節正過閩
  畫蘭
  故教授彭城馬君嘗以蘭題其齋且號其集盖一時名流也其子暾今守潞州托善繪者為圖以著其思親之意來京師求一言予素重潞州故為之賦云
  九畹風來春晝長深林馥馥聞幽香紫蕤數莖葉劔緑恥與百卉爭妍妝廣文愛蘭如愛友繞誦離騷不停口一朝乗化去弗還寂寞芳叢委榛莠過庭有子専城居生綃貌得真璠璵修篁竒石相映帶髙潔宛露氷霜餘罔極情深花自好名筆何須雪窓老兒孫願比謝家郎白日髙堂鎮相保
  送劉仁仲修撰還蜀
  豸冠投老住江鄉之子歸寧下玉堂路指白鹽論萬里史成金匱重三長壽尊滿注郫筒酒舞袖遥分漢殿香還闕有期應暫别不須開宴奏清商
  題吳氏樂義巻
  南涉江淮北到燕東風嘗送估人船黃塵赤日相逢地驚見吳家樂義編
  商山深處一齋居逺客歸時樂有餘教子義方開義塾牙籖重理竹洲書
  休寧商山吳君貫之宋竹洲先生之裔也以貿易往來南北而題其齋曰樂義其亦不忘先訓而有警於後來者歟
  八月二十一日飲城東夏氏園
  城東全不覺秋來小飲新亭罨畫開池躍一丸驚弄水雲隨雙屐笑登臺園爭洛下誰當勝曲愧巴中我未才斜日尚牽餘興在馬蹄沿路踏莓苔
  送俞濬之侍御赴四川憲副飭兵備于綿安【濬之季父欽嘗以兵部郎中從先公】
  倚劔休歌蜀道難提刑風采重臺端新袍刺豸緋偏稱御敕盤龍墨未乾人困瘡痍思按節家傳韜畧試登壇祖筵正及黃花珍重離觴一共看
  壽致政謝都憲【子廷柱舉人求賦誕辰在三月五日】
  都臺清譽重三巴解綬歸來閱嵗華雪後松筠同壽域山中泉石富生涯一宵共覩長庚瑞兩日才看上已花遥望閩南歌戲綵芝蘭原出舊名家
  太白騎鯨圖
  長庚何罪謫九天墮地亦作人中仙吐詞如神醉不死江山落魄驚無前采石磯頭弄明月醉眼渾疑爛銀闕翻身却入馮夷宫鐡網瑚任攀掲陽侯知此太白精奉歸帝所無留行青冥風露九萬里掉尾獨跨橫山鯨花鳥紛紛渺塵海千古騷人憶丰采畫圖想像知有無贏得旁觀小兒駭
  飲英國公凝眺軒
  池閣新開帝苑東偶來亭上一尊同彩虹㧞地紆髙樹玉筍排雲入半空晴亟尚霑花下雨暑殘仍愛柳邊風隔牆語笑相聞處只似江南罨畫中
  上公清致出塵凡㡬許雲根疊翠巖花為奉親時下幄酒因留客䞉開函嘉蔬不責新園課竒石猶鐫舊内銜周覽未窮歸未得半簾斜日下庭杉
  送董學士尚矩赴南京禮部侍郎
  去國五年驚再見不堪君去更臨岐詞林望久先膺薦講幄功深合受知南部衣冠今典禮北河風雪此傷離貴人白髪從來是老手調元正未遲
  十月卄六日大雪約㢘伯賓之二學士啟昭庶子小飲
  新雪滿長安東城特地寒少須開賞券未敢立詩壇凍蟻先浮盞河魴亦上盤便應騎馬到一笑共清歡壽致仕周二令先生【先外母夫人之弟所著有澹然藁壽八十矣】
  雙瞳如月鬢如絲林壑爭迎海鶴姿釀秫仙來長對酒哦松人老只躭詩渭濱尚父同髙壽洛下耆英㑹盛時一曲長生千嵗祝才情深愧郢中詞
  同年小集得雲字
  車馬集深巷寒飈凈塵氛肅登君子堂晤言得交欣憶在先皇初奉對慚謏聞同榜三百餘一一揚清芬俛仰三十年忽忽驚離羣聚散豈足言零落悲朝曛攜手僅十人况有天涯分幸哉身尚健無惜盃行勤我齒后諸公霜髯倐其殷兹㑹寧偶爾所期在崇文圖報各勉旃繼聖真華勛張燈出新令促席矜罏薰禁鼓屢換更客顔亦霑醺月上未忍别悠然賦停雲
  黃少參汝器談僉憲時英段郡守以忠之待次及考績來京也黃京尹士英林司成亨大齊太常應壁佀亞卿大器陸翰長㢘伯及予約為同年㑹而飲于㢘伯之第時屠都憲朝宗方陛見之明日亦請入席晤言甚洽盖夜盡一鼓乃散惟丙戌榜進士三百五十三人今仕中外者七十一人兹㑹又不過十人而以忠以疾不至汝器能皆誦其升沈存歿之詳歴歴可念也朝宗謂兹㑹不可無紀以詩倡而析渭北江東之句為韻俾各拈其一予最少得雲字因口占如右并識其事云
  小李將軍岳陽樓景
  岳陽圖蹟重兼金尺素何人手更臨瓦布蛛絲憑錯綜山呈螺黛欲浮沈氣蒸波撼中唐句後樂先憂一范心閒指畫闌揩病目卧逰情共楚雲深
  段中貴請賞紅梅
  㡬多榛棘委寒叢春意先回紫禁東仙骨換來砂正伏玉顔酡處酒微中風前香觸氷霜冷天上根涵雨露豐曽是江南花下客不辭題賞付詩筒
  輞川圖為段中貴題【段公所居有玩芳亭滿前生意諸勝處】
  右丞家住東南麓石逕盤雲走川曲山亭氷榭連數村物色依稀畫難足右丞一去今㡬塵披圖忽見終南春水榭山亭渺何許却道園林都逼真真耶畫耶兩陳迹秀句翻成北山榭當時習靜亦少人詩板寥寥僅裴迪孟城㘭近華子崗芙蓉花亂辛夷香青莎濛濛鹿羣過白石齒齒灘聲長椒園柵鎖山梁右竹館門開野塘口㡬多幽勝落荒寒泉石遭逢正非偶文昌好古居鳯城胸中邱壑千金輕宋摹唐本此第一粉黛碌碌難為情玩芳亭與臨湖並生意滿前春烱烱我欲顔之小輞川看盡題詩啜新茗
  壽肅州劉參將景昌七十【景昌子為羽林指揮使李學士賓之其甥也】
  玉闗人老得歸來綺席還從壽旦開壯嵗兒堪飛將選㡬家甥似謫仙才霜侵短髪猶看劔春溢酡顔更喚盃願作延州來季子不須騎鹿向蓬萊
  賞雪次韻㢘伯學士
  憶當乗雪來蕭齋偶然憩坐令塵慮空何必春可禊豪談激清響小飲失寒厲我髪日夜改任爾驀相綴老翠森在列妖紅謝殊麗前隣續佳盟再白已更醉今年告荒甚逺邇物色悴大有思特書粒食感同類君王視郊牲肅肅徼帝恵衣冠獲隨步耿耿輿衛居然得三白預想蘇萬彚賞券應不孤吟筒倐先置興思潑蟻濃冷未怯貂敝尊前作賦手敢與兎園對心期洛下徒不負寸隂嵗弛張姑自解一笑出公議此白如未已入眼四成瑞東郭留餘歡西城卜新㑹令嚴白戰鐡價重掃愁篲行樂及旬休迂疎愧風致
  西涯學士再和東坡雪韻邀予同作四章
  剪水天人萬玉纎六花隨手辦何嚴因風不惜泥沾絮到竹時驚箬裹鹽曉誤一雞先報寢饑憐羣雀亂投簷書生畎畆情偏劇喜瀹新茶試筍尖
  一色遥空㸃去鴉小園荒井罷翻車地堆龍甲成沙陣風剪鵝毛作罽花破蔡竒功収制閫探梅髙興屬詩家南山虎迹年來盡冷落平原獵士义
  滕六行空勢太纎一陽才復氣仍嚴苦憐漢節羇青海快想巴流下白鹽呈瑞半鋪金殿瓦妬籹偏綴玉堂簷擁爐細讀梁園賦頗覺南朝語更尖
  霏霏乗曙及昏鴉河上氷堅欲度車㡬處疲癃愁乞米滿城兒女笑團花踵門共喜來雙士郢曲新聞得數家起答故人揮凍筆印泥鴻爪任交义
  和吳亞卿道本得孫之作
  凍雷驚起籜龍兒老節俄添玉一枝兆叶仙禽來夢日喜聽英物試啼時門隨北俗長拖錦宴出閩肴半雜飴書種有人公意足霜髯促爾遍方頥【道本豐頥美髯故云】
  十二月十九日南郊視牲作
  帝城南下凈無塵夜漏初嚴第一巡禁衛䕶行分虎旅牲房傳號立犧人出門尚覺雲隨履歸路俄驚月在身明日仗前當奏御坐聽金鑰待雞晨
  立春前一日約江文瀾侍讀李子陽修撰小飲
  卜居欣得侣咫尺巷西東老馬能知道新詩合注筒鞭庭春不逺掃徑雪初融凍潑家醅在先期一笑同喜同年屠朝宗都憲卜居正得賓之舊宅次韻
  㡬年離合誦停雲此日叨隨燕賀羣名重栢臺同鮑壽期椿府似茅君舊堂主尚多情在新曲誰當善頌聞談笑不妨清漏促帝城春色喜初分
  㢘伯學士家賞盆梅限韻
  㡬㸃寒香綴一枝隴頭人逺寄何時氷容不受緇塵涴玉種長疑白露滋尺榦便能經嵗虐羣芳隨爾競春私何緣老相心如鐡却對花神吐麗詞
  江南勝賞欲殘枝冀北初看木後時月色有情長遣照春光無迹暗相滋盟期竹友心方稱譜作花魁譽豈私繞匝願聽三弄闋朱絃誰續舊歌詞










  篁墩文集巻八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九十    明 程敏政 撰詩
  甲寅元日齋居次韻倪舜咨宗伯
  五十悠悠白髪新北來俄及帝城春天人有慶占豐嵗郊廟相仍卜上旬客刺暫勞停左顧頌聲長恥勸東巡明時事業䕫龍在願守遺經紫宸
  四日早聽郊戒復陪廟享次韻李賓之學士
  衣冠晨立陛西東有詔齋明對竹宫鵷序復從陪祼享鸞旂早已動靈風五門晝下銅壺轉九廟春回玉輅通聖敬未遑先飲福南郊三日待升中【時禮官議郊戒免飲福之禮】
  五日左順門賜金織雲鴈紵絲緋袍
  君王將出事郊祈朝罷金門召賜緋手奉印緘鵷作序胸盤雲錦鴈交飛五紽但擬賡周詠一字何能補舜衣明日齋宫同入拜圜丘春日爛相輝
  七日南郊分獻天下神祗壇次賓之韻
  漏下齋宫夜未分長林風起散罏薰百靈受職扶元化上帝端居隔朶雲扈蹕軍容香霧遶登壇人語半空聞十牲載俎終三獻想見明明格異芬
  八日宴奉天殿與亨大祭酒㢘伯學士聯席
  大廷開宴慶郊成玉輦來臨自武英拜注金罍先上壽坐粘紅紙預題名仗前舞戚天樞近墀下鳴鞘午漏平同榜㡬人聯席在感時圖報若為情
  題屠元勳大理鏡籹蠟梅
  調鼎應須㡬弹金蜜脾先沁玉容深寒香瘦影無尋處忽在詩家曉鏡心
  飲林亨大祭酒家觀閩燈
  化城誰測暗中機南粤燈工北到稀蜃市曉乗千疊浪蟾宫春換六銖衣弩窺伏道朱旗閃車簇名園錦障歸入眼未真先告醉却疑東壁坐騰輝
  和屠都憲朝宗止酒之作
  酒兵一日破重圍讀罷初筵愧昨非親近藥爐新病作生疎芸簡壯心違衆酣轉覺官宜禁我戒寧因佛可依小啜鳯團仍謝客心旌遥自舞雩歸
  卄八日受命與賓之同教庶吉士于翰林
  久塵經幄愧因仍再領羣才力詎勝命下可能堪士論年來方欲叩師承金鑾舊契原秋榜玉署新齋烱夜燈振作英髦明主意願歌周雅贊中興
  朝宗都憲聞予教庶吉士有詩見贈奉和
  玉署西瞻尺五天講帷何敢次髙賢聴君句比芝房籥笑我才如草舎椽春館晝長香篆續午城風起漏聲傳詩書願附燈窓業不為身期食蠧仙
  芸館初開二月天詩郵來自栢臺賢人才盛喜鵷成序嵗律忙驚燕寄椽學海有航思共濟經畬無本愧家傳錦囊収拾珠璣在佳話應留滿集仙
  送徐中行進士赴青州推官
  城南芳草路東西野寺春盃惜解攜官小暫淹名下士才髙曽賦御前題手繙案牘仍兼易句寫山川直到齊舊館為誰重下榻待君他日聽朝雞
  送翰林庶吉士許啟衷南歸
  許君青雲彦進學來玉堂居然五色毫掉鞅翰墨塲何縁忽抱恙荏苒六月强云有二老親鬢髪驚滄浪恨無千里鵠載我天南翔瀝懇夜具疏頓首陳明光邇來得賜告蹔返閩中鄉官舟趣行李禁柳揺初黃相别城東門立語春風長巍巍紫陽山雲谷莊就中吾與子共致一瓣香子行日已逺山川鬱相望仰止聖謩在莫遣心田荒家慶樂無巳人窮安可忘芸窓遲子歸尋源潄其芳一水繞屋流雙栢凌空蒼平生四方志及此歌明良
  和答朝宗都憲問難之作
  寓言媧石本誣天名教先應罪七賢呉斧可當新月鑑秦灰那復故宫傳鳯筩久慕軒皇奏鴈札曽因漢使傳紫府列銜吾未敢官曹無事即神仙
  弭災惟敬莫呼天牧愛無方首薦賢未暇王田論畆可憐民爨及榱椽休論協本箕疇在異學衰因孔教傳千古鑄顔真鍛手紛紛流俗漫師仙
  次韻艾武選奉使朝鮮巻
  薰風笳鼓出皇都爭說官曹本上樞闗外兵車迎漢節海東文物紹箕圖青宫位正嚴宸左紫詔光臨絶塞隅胡越一家覃化久不須重譯問前途
  使槎行處及芳時陸海爭先覩鳯儀郵傳直過平壤道祖筵何必渭城詞受金使者應慙賈佐省名郎却重綦屈指定知歸日近馬蹄沿路看辛夷
  兵部郎中艾君德潤嘗奉使朝鮮有留别之作今三年矣當時和者已衆而德潤亦欲得鄙詩因奉巻以請予素重德潤之才器逺到其可詠者不特奉使一節因勉和二章如右宋内翰綦公崇禮嘗為兵部侍郎其所建禦戎弭盗之䇿甚偉因援以入韻少致期望之意云
  贈僉憲李君宗元赴河南
  一官分印佐提刑祖席遥張郭外亭豸服家聲推右隴皂囊風采播東溟尊前宿靄花爭艶馬首春風麥正青河洛壯遊知練達不勞隨路問圖經
  題尚書葉公捕魚圖
  叢蘆岸側青谿灣石磯凈掃苔花斑漁翁有家住何許風景却如西塞山昨夜谿頭過新雨春水漫漫决沙渚羣魚盡逐早潮來父起收罾子看筥入市魚租今㡬何歸家尚喜鮮鱗多近村沽酒了餘日醉後不妨眠綠莎古木垂隂斷岸脚疑與是翁曽訂約摩挲安得共盤桓細和江南捕魚樂
  送汪微之縣丞赴官蒲圻【故宣德進士户部主事益謙先生之子】
  㡬年塲屋滯賓興一日銓曹次第升畫舫官河行處好青山鄉思望中凝花間莅政時參尹松下哦詩不負丞珍重舊家文獻在擬從湖北聴佳稱
  林良二畫
  青山半壁垂藤隂南陂水滿菰蒲深非鳬非鶩見雙鳥上下鳴春音石飲林棲無繫著老去畫師那可作虞人弋子漫多情豢養能如寫生樂
  斷崖風急鳴枯楊回谿沙白蘆草黃羽毛縱橫各有適顧影似愛秋原長此本誰當百金售畫堂彷彿聞清咮老隼蒼鷹不敢窺疑在洋洋古靈囿
  雪窓蘭
  誰將幽韻瀉朱繩贏得風神寄野僧澧上國香還㡬種欲鈔花譜問零陵
  送史主事
  一年分省近江鄉不似親庭隔太行咫尺家書傳溧滸東南軍食重淮陽天恩早下金華誥士論原歸粉署郎春晚送君頻注目落花隨棹楚雲長
  地官主事史君文鑑世家溧陽而出總庾事于淮上有便道省親之樂言别于予予受命主考南畿文鑑實在選中今九年矣喜文鑑功名日新而予之不失士也賦此贈之
  寄題蔣令君瑞芝亭
  槁木中宵紫氣生天開佳兆動山城纍纍不止榮三秀節節真堪配九莖羽客四求空按譜豸冠頻謫更知名洵陽百里甘棠地徵詔何時出帝京
  同年友蔣君克明以御史言事被謫三徙而名益著其後令陜之洵陽有紫芝産其邑東空樹中雙幹並出其蕋突然若指者百有餘朶視世所見不同盖真芝也邑人咸慶以為異政所致邇者君以考績至京獲語及之予意君逺外已久將有懋恩嘉命以酬宿昔而此芝實為之開祥也因賦詩奉贈用取驗于異日云
  竹鶴老人山水
  谿風吹雲繞山腹上見青山下茅屋誰家亭子據潺湲中隔板橋烟樹綠野艇悠悠來磵阿晴沙白石灘聲多幽人不喜問竒字扣舷一曲滄浪歌
  沈石田小景
  雨晴山麓上莓苔老木亭前罨畫開城市愛閒應更少水邊才見一人來
  畫菜
  嫩甲纎纎浥露青小齋終日園丁不知春到先紅紫㡬處爭開擇勝亭
  畫鷹【當潮獨立】
  一瞬青霄萬里風草間狐兎㡬回空不知歛迹驚濤裏却是千人百購中
  和答鄭廷綱通政
  銀臺名重兩京傳三載功髙翰墨筵南去地瞻鍾阜近北來人仰鄭公賢推恩喜奉回鑾錦贈别思臨洗句泉多士只今窺大業肯從江海計流年
  雙鳯篇
  大鳯先飛上丹闕小鳯隨飛出丹穴皇家結網未全疎入眼平生兩竒絶春風簉羽驂龍翔文章五色明朝陽鵷班共指不易得舊家似出三槐王清咮時聞起阿閣和氣還應叶韶籥舜文有道致祥多逺陋西京奏神雀垣竹枰梧髙入天喧啾百鳥空茫然願加自寳奉明主聴取人歌雙鳯篇
  濱郡王君朝吉舉丁未進士歴户科右給事中以正言履行有聲瑣闥間其弟朝儀復舉癸丑進士授官行人有如昔人所謂二惠競爽者健羨之餘為賦此篇
  西垣對雨有懐羅明仲祭酒用舊韻奉簡
  風回午枕夢初驚雨促苔花繞砌生牆角鳥喧黃屋靜樹頭人愛綺窓明紅塵不了真無計白髪相尋似有盟忽憶舊遊江海隔一生知已大司成
  九橋書舎為京學教授莆田陳君叙疇作【叙疇父嘗作書舍時司㓂彭公父為塾師司㓂記其圖庄甚詳】
  十里莆南竹樹村九橋精舎太丘孫衣冠屢報看花捷水石疑留洗墨痕聘士髙風今入畫尚書經學久専門寄言莫墜藏修地白鹿遺規可重論
  郭熈雪浦待渡圖為楊孟瑛主事賦
  郭生寫山名一代平逺蕭然有餘態觸目誰傳雪浦圖畫苑風神宛如在飛瓊勢壓凍嵐空疊出數峯兼粉黛傍巖古寺隔西崦鳴玉淙淙得奇愛聯韀恐是採梅者何處山村酒堪貸石梁欹仄氷在地躑躅小童如不耐前行渡立沙尾掉手野航呼並載江空鳥絶樹號風一色乾坤四無礙澄谿何必剡中路髙興未孤思訪戴李成弟子凡㡬人三嘆郭生今不再湘縑拂拭重懐古清景無邊句難逮
  送平江伯陳公奉詔治水張秋
  薰風鐃吹發連艫入眼驚濤化坦途令肅河防新鑄印功成邦計舊分符世家不數酇侯傳幕府長披禹蹟圖寛取聖憂歸及早可容旌節滯江湖
  八角雕花旛石一凷餉暟東白善世
  雲根誰鑿竪經幢流落真同客異邦㡬見白蓮䭾象馬却埋蒼蘚混珉矼三生夢覺詩仍在八角盤堅意久降捨贈幸逢東白老看渠磨拭對禪窓
  泥金蘭蕙圖
  一幹一花香出塵一榦數花香襲人幽花本出山谷品國香何似沅湘春髙潔稜稜石為偶清籟蕭蕭竹為友草間荆棘短且疎去取疑非畫工手云誰愛作泥金披為重此本千金宜谷風習習未見採古意只有焦桐知供奉門庭淨于水圖史如雲集書几無言相對此同心粉黛從人寫桃李
  佀大器亞卿約賞葵于北城
  聞說薰風㑹計軒蜀葵開徧錦雲繁濃隂更可消炎暑僻地誰能絶市喧載酒㡬人來北郭聯鑣一日下西垣知君無限傾陽意不羨閒花種滿園
  翰林公署偶作
  回廊寂寂鎖齋居白日都消病厯餘竊食大官無寸補綠隂亭上勘醫書
  閱諸吉士㑹簿悉注病假所餘者吾兩人耳獨坐偶成一絶奉簡西涯寅長先生聊發一笑時五月十九日
  送馬謙貢士赴許州知州
  中州名勝亦西湖喜奉新恩領郡符五鳯久徵循吏傳八龍誰復聚星圖白眉異表真才子綠髪初銜已大夫聖主憂勤嘗旰食一方民瘼待君蘇
  衍聖公自曲阜載奇石一凷至京相餽詩以謝之
  尼山分劈小崑崙千里航來秀可飱續譜正堪題雪浪呼童頻為洗雲根摩挲未了平生癖斧鑿疑存太古痕荒圃自今増勝槩一詩先謝素王孫
  送釋方䇿住善權寺
  上刹新聞住辯才一舟南去水如苔再傳衣鉢詩宗逺終日溪山畫障開草沒仙人燒藥竈花明丞相讀書臺病夫久欲捐葷飲春焙還能數寄來
  宜興善權寺山水佳勝號東南巨擘之境今講録雪厓濟川公嘗居之邇者其嗣孫方䇿長老復領札以往來丐一言予與雪厓交甚久凡吟筒往返皆䇿任之而䇿亦嗜學工書年少有志必能為此山主無沗厥師因賦一律道其行如右云
  題張師䕫畫
  沙洲閒寄野航輕山郭遥通石棧平安得倚笻松下路共憑髙閣聴谿聲
  哀靈椿巻為徐中行賦
  雞絮香殘劔影空一抔遥隔帝城東夜深自有招魂些樹脚川聲樹杪風
  墳草青青嵗月多獨餘庭樹影婆娑他時結綵纏修榦重續徐卿二子歌
  謁陵承西涯翰長有詩相餞次韻五篇
  道中作
  北郭詩筒走置郵風光長為客遲留連村嵗稔雞魚賤故國城荒鹿豕遊水沒斷村驚舊雨蟬依髙木戰新秋青山久别今重見一笑還能識面不
  甲辰嵗與子陽太史同行今十年矣感舊作
  嵗華忙迫似星郵霜入吟髭不少留三日倡酬曽滿紙十年離合㡬同遊方難却老思醫扁學易隳功感奕秋佳話不知殘暑退清風能及故人不
  宿劉諫議祠下作
  百嵗浮生一傳郵重公英譽到今留人間虎榜真多愧地下龍逢可並遊孔廟作隣庭檜晚唐宫何處井梧秋得開祀典須賢令能有封章達帝不
  連日憂雨作
  黑雲成陣作詩郵不得荒城半日留嵐黛有情隨面出雷車無定繞空遊道傍喚轉林鳩午風外飛餘石燕秋寸寸入山驚雨意友人還及念予不
  謁陵後喜晴作
  來往濃隂若逓郵晚晴無復片雲留山呈玉筍凌空出水幻驪龍抱月遊竒事我逢三日霽賞心天賚一林秋歸途為問朝陵使曽有新篇紀勝不
  送王懋倫僉事進表還四川提學
  雨露恩通萬里天喜隨羣牧上堯年文章舊業餘三舘絃誦新聲徧兩川壯嵗㡬人先服豸清秋一路早聞蟬賈生不久還膺召為子長歌解劔篇
  送常州府知事邵智之任
  一舟南去征鴻秋意才看到井桐恩向楓宸分湛露仕從蓮幕引清風酒盃餉客驅馳裏詩券還君邂逅中喜說晉陵官况好簿書清簡粟陳紅
  賀徐原一亞卿得雙生子
  畫堂俯通逵佳氣日葱蒨襁褓忽雙生彷彿蚌珠見憑誰分伯仲婉孌如一面主人廊廟姿慷慨濟時彦及此熊羆祥那覺鬢絲變昇昇騏驥種采采芣苢眷坐令閥閱家逺邇一驚羨紛紜㑹湯餅簫管動庭院末由充賀賔追逐叨一麵為賦瓞篇迂遲笑衰倦
  承出示兩郎如玉芝駢秀令人竒愛不已因賦小詩二十句奉賀雖不敢比西涯寅長之髙詠善謔亦姑用續貂以少見連綿之義云爾
  送通守馬金進表還廬州【金侍讀廷用子】
  才看謫宦出京畿早見來朝自合肥上壽喜隨瞻舜冕娛親兼得試萊衣中天雨露常時降南國山川㡬日歸記取一畨新去住離亭蟬咽井梧飛
  黃子久山水為陸翰長㢘伯題
  丹青舊數黃公望一幅溪山似瀼東懸瀑自天噴早雪飛橋臨水駕晴虹談偶接蘇門士采藥空迷鴈蕩翁安得為絃招隠操共憑苔石面松風
  小景便面
  水邊芳草綠茸長石畔新蕉鳯尾香滿目化機誰解領掀髯應不為詩忙
  送唐秀才還曹州
  别路驚殘暑行人發去舟一經傳載記千里向曹州饌㑹芹宫曉香分桂殿秋賓鴻聲漸近隨處莫登樓
  送王德潤參政進表還河南
  朝辭南去及秋晴萬嵗聲齊報禮成巨鎮帶河中土勝列星環斗北辰明久推茂績書循吏漸擬清班接上卿嵩嶽正當封域裏往來多少愛君情
  禮闈親薦出羣才翰苑重看蚌有胎榜下衣冠今再葉里中文獻舊三槐出城催上離亭宴館知從覲闕來多病得誰増壯色送君斜日下燕臺
  河南大㕘曹邑王君德潤以賀聖壽來京師其歸也請一言因賦此以贈德潤登己丑進士時予承乏禮闈有一日之長近予奉命教吉士于翰林德潤之子崇文復與焉蓋迂鈍之資實于此無能為役而王氏賢父子所以相予則多矣
  送周文良醫從興王之國
  輦下儒醫正數君城東為别思紛紛黃花香入離觴飲白鴈聲隨客棹聞焚券有名看續傳曵裾無事好論文萍蹤落落仍多病金匱餘方得見分
  題山水障子【畫王摩詰雲裏帝城雙鳯闕雨中春樹萬人家二句詩意】
  摩詰詩從畫中見觸處天機自流轉黃鸝白鷺輞川圖入眼何須好束絹多君此圖誰筆之謂是當年春望詩綠草烟橫蓽茥苑紅蓮雨足昆明池金闕沈沈半空起柳暗花明連數里不嫌車馬踏泥行城外風光似城裏太平有象作者難品題不在丹青間悠悠致主澤民意對景令人生汗顔隠几秋霖玉堂署渭水黃山何處倦來無力展新圖時復髙吟右丞句
  壽林宜人七十
  閩海風光說上元一時佳慶繞魚軒瑶池屢喜青鸞至丹穴齊看彩鳯鶱壽羨㡬人躋耄耋教行諸婦謹寒暄晴霄萬里瞻雲意併逐春風入故園
  聞績溪髙尹被奬勞之典
  樂奏新聲彩幣紅令君名滿練溪東風行驛路除宵警雨足山鄉樂嵗豐考績政成花縣久旌勞人羨栢臺公題詩欲附循良巻思繞叢山紫翠中
  和答屠元勲都憲
  元勲都憲以賓之院長感秋詩見示久未能和也八月廿四日朝退坐翰林東署雨中有懐次韻一首
  忽忽滄洲子京華兩見秋望塵驚市陌聴雨憶江樓白髪欺誰老黃花慰客留歸心輕過鴈君寵若為酬甲寅嵗八月廿七日過大監戴公城東清適園亭漫成一律
  雨後晴沙不作泥路迴深巷忽聞雞黃交穉菊栽初盛綠上新蔬剪未齊塵外畫縑誰布景眼前詩槖好分題主人莫訝難相見繞屋灘聲似剡溪
  與曹良金吉士
  良金吉士能背誦洪範君奭終篇一字不遺喜而有感因賦一律時治甲寅八月廿八日
  永日吾伊不憚勞篇篇成誦愛吾曹九疇一序皇猷逺二相同心聖見髙孔壁有靈開治本考亭無斁仰人豪閒抛嵗月成何事三嗅芸香感二毛
  孤松挺秀圖為用禮題
  天寒地坼萬木凋何許直榦凌丹霄凛然夜壑走風雨老龍怒挾錢塘潮人言丁公得竒夢手撫蒼髯欲飛動良工好取獻明堂莫向空山委梁棟
  壽慶雲侯母夫人八十
  南極流輝徹絳霄北堂稱慶擁金貂恩筵味足兼麟脯壽曲聲清叶鳯簫生值太平期百嵗教行長樂冠三朝飲餘試閱瑶池景慈竹凌寒獨後凋
  送俞凝之赴徽郡照磨【亡友侍郎振恭之子】
  不見尊公喜見渠郡中蓮幕奉恩除一尊把菊難為别兩世通家老愧予行李却隨征鴈後到官應及杪秋餘因君定作鄉園夢先到南山水竹居
  次陳白沙太史韻送廣東何貢士赴南京光祿署正【何以孝行被旌其門】
  世誦何蕃傳名題孝行門積誠孚草木貽訓及兒孫簮紱新恩重詩書舊業存貤封君素志綸綍待王言
  題泰和吳尹必顯祈雨有感巻
  杏園風日早蜚英花縣功名合有成一雨慰民非偶爾寸心憂國是平生帝聞美政酬褒典人樂豐年起頌聲此日恤荒頻下詔為君題巻不勝情
  九月八日閒步公署西園獨坐亭上有懐
  公退聊乗半日閒小園深徑雨苔斑紅塵不到幽亭上白鶴長鳴古樹邊老學簿書空有感才非供奉久無顔明朝又及黃花何處登髙憶故山
  題金太僕本清竹
  往年曽識太瘦生風神如鶴詩有聲髙情雅澹惟愛竹揮染不讓東吳卿一竿兩竿已清灑鳯尾蕭蕭翠堪把秋空弄影縱復橫宛坐山窓月明下眼中何得千琅玕怪石齒齒揚飛瀾人間六月無寸暑細看令我霜毛寒憶在江南白沙渚十畝新篁舞烟雨腰鎌斸筍薦松醪不惜年年自賓主馬蹄再觸京華塵夢魂長繞蒼庭筠偶窺墨本猶昨日滿耳清風懐故人謫仙之孫好圖史風節稜稜重金紫公餘相對欲忘餐為說堅貞似君子朔氣來時嘘凍雲千花萬卉無餘芬憑誰可結嵗寒友雪後青青惟此君
  太卿李君景和早與予同事嘉禾吕文懿公先生為窻友三十餘年嘗以其所藏梅花圖索予賦矣今又繼之以此墨君蓋思以嵗寒之好相期也惜予詞翰鄙僕不足以副公雅意姑題此以塞白云
  輓劉屯田【都憲敷之姪安尹箎之父】
  宰木蕭蕭掩墓塲屯田人去㡬星霜早將禮樂魁南甸㡬出忠言拒左璫小阮立臺昭世訓髯劉為宰冠諸郎名鐫翠碣青山下擬共禾川逝水長
  壽錦衣魯宣百户母八十兼受封
  禁衛才名羨魯侯誥頒新軸錦盤虬恩封不比尋常慶慈壽將臨八十秋鶴醖屢嘗春拂面翟冠初上雪盈頭顯揚有子身仍健海屋遥添第㡬籌
  送汪廷器艮觀
  曽隨南鴈住雲中又出榆闗到海東壯嵗儘誇行樂好太平誰致塞塵空輪蹄慣比孤舟速書畫収兼百貨豐來往莫譏江上客王孫家世古元戎
  吾鄉汪廷器嘗客大同又客遼左有題其行巻曰東北觀者予疑其贅則笑語之曰東北者艮方宜易之曰艮觀本出戲言廷器亟以為佳因更之且請一詩廷器江南人也乃安遊東北極邊之地不以為苦而以為勝何哉豈國家承平之久雖四裔皆為樂土而估客遂眷眷于彼乎抑廷器本出越公之胄其風聲氣習尚有所承而不冺焉者乎詩以諗之




  篁墩文集巻九十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九十一   明 程敏政 撰詩
  和答屠朝宗都憲見贈之什【時予與賔之廉伯啟昭同陞】
  久幸斯文號一家我慚學海望中賖修鱗合附風雷起朽木那堪雨露加講幄寸衷看日稿宦途多病數年華緇衣可續知公意不負崇班帝汝嘉
  積書空似鄴侯家白髪侵尋歲月賖清世一官無寸補湛恩三日愧重加【十四日徼幸進官十七日承乏署印】思從尹謝研家學敢共盧王鬪國華天語不忘供奉軰【旨意特書日講官三字】㳙埃何力稱褒嘉
  詩筒來自大夫家路轉東城一逕賖珠玉在緘光照映龍蛇隨筆影交加君才入眼眞無敵我屋從今倍有華擬潑舊醅酬近約晩秋風日正清嘉
  三鳳髙翥附鷃可慚承惠佳篇同一褒與此過分之愛也謹用來韻奉酬語不逮意遂至三疊其贅可知惟大賜改教乃幸
  沈啟南畫障為張通守題【啟南自題楚詞一曲】
  石田老人非畫師胷中丘壑天所私揮毫便覺真趣發意到豈借丹青施通守張君畫成癖半幅生綃比全璧望中謂作雲門山遊人擬辦登山屐峯廻路轉溪流長誰向石林開草堂風簷舉手欲相問扁舟載客來何方老人畫出今人上鄉評未數黄公望一石俄成斧劈㾗不類羣羊更竒壯石田隱處輕輞川秀句却似王維傳吳歌一日變楚語幽芳懶鬬春花妍我從胥門八囘過古寺長邀聴經坐老人不惜與畫山擊節詩成幾人和尚方有詔徵遺才白髪蒼顔能一來還君此圗意無限停雲正繞姑蘇臺
  壽樊駙馬母夫人
  壽筵風景似丹丘珠翟輝煌映白頭女士向來誇鄴郡帝甥今日數樊侯庭暉影轉蓂更朔宮露香分菊戀秋却指南山問東海幾時清淺報添籌
  賀屠朝宗進左都憲加太子少保
  鳳勅輝煌聴曉頒鴻恩汪濊屬丹山江南舊望傳三輔嶺表新功震百蠻左轄位當烏府印東朝官重紫宸班清時才傑如公少看立勲名宇宙間
  題小景
  黃葉風前守釣磯石梁沙口負薪歸輪蹄只在青山外想見紅塵撲面飛
  贈河間丁襄教諭
  頖水芹香襲佩裾臯比中坐八秋餘令丞釋菜詢籩豆子弟傳經候起居春捷尚期廷試榜年勞先入考功書廣文異日推瀛海只在丁寛衆不如
  送戴廷珍侍郎持節冊封魯府
  龍節親持下九重亞卿風采羡儒宗虞廷訓誥班新冊魯地山川析舊封還闕使軺期再月出城吟槖記初冬孔林咫尺歸途便一叩宫墻禮聖容
  送江文瀾侍讀持節冊封荆府兼有壽母之便
  玉節煌煌下紫清冊封初命講臣行離筵把菊聴歌郢次國承恩許紹荆人擁使軺觀盛典吏隨公牒報嚴程歸途正及梅花候春向髙堂百倍生
  送戈良玉御史赴四川憲副崇䕫保順兵備
  栢臺髙處歲頻更奉勅寜辭萬里程雲擁干旄歸節制風行山岳聴威聲擕家逺過金牛嶺攬轡長臨白帝城珍重盛時勲業在好將蘇息問蒼生
  李侍御二畫
  縞衣清露濕漙漙四顧松陰弄影寒老警自能知夜半
  不縁明月下瑤壇     右鶴
  又
  啄宿相依葦岸潯幸離矰繳幾秋深可因戀稻頻來往
  須識隨陽一片心     右雁
  與莊定山司副潘時用待詔同至李賔之學士先塋登古城
  看山空負一秋強出郭來抛半日忙草没斷堤牽歩逺柳拖斜日送隂長百年丘壠懐先軰幾處園林似故鄉却盡壺觴臨澗水恨無漁笛和滄浪
  古城髙處立殘陽醉眼憑陵見八荒木落放教冬嶺瘦鳥飛橫絶暮天長鐘聲逺認馱經寺幟影中開閱武塲勝覧未窮吾正健不愁荆棘罥衣裳
  送表兄林文美上舎赴青州訓導
  郡博承恩出上庠宦途仍喜近家鄉詩書俗厚稱齊下兄弟情深憶渭陽寒月擁裘催去馬夕亭呼劍引離觴官中舊識如星聚不日分光到講堂
  表兄林上舎文美少與予同受學于先少保尚書襄毅公屢困塲屋今歲始以試授青州司訓觴别之際賦此為贈惟青州太守潘公有一日之雅同守李公推府徐公皆鄉故莫逆而憲使于公又文美師也文美固將有所遇而少免于獨冷之嘆哉
  送吳汝德上舎赴澠池司訓
  官舟南下逐寒潮離思難勝郭外橋仕版姓名初受祿講堂朱墨細分條崤函境接山河勝秦趙臺空草木彫麟史一編君舊業幾人延頸待甄陶
  休寜吳君汝德以貢上京師得試授澠池訓導蓋天官卿知吾新安春秋士之可以與進來學也於其别也詩以送之
  題四小景
  日日棲空舘呼童掃逕苔飄然騎鶴侣時自海東來
  右道院迎仙客
  萬巻芸香裏蕭齋絶㸃塵須知調鼎客原是斷虀人
  右書堂隱相儒
  琅玕親手種早見拂雲梢要叶虞廷管殷勤待鳳巢
  右庭栽棲鳳竹
  小小儲金鯉池波一鏡平不須桃浪暖頭角亦峥嶸
  右池養化龍魚
  送滿城尹劉象謙【同年友孔昭子】
  隴西家世偉丰儀京邸相逢恨見遲早探杏園馳蹀躞蹔分花縣撫瘡痍同年有後能如子異選無多定屬誰大器可常淹百里内臺徵節快相期
  同庚㑹壽施院使欽
  曾向西隣暫卜居羡君供奉幾年餘嬰醫素出尋常表朋壽今當五十初香愛菊花浮醆面秀看芝草茁庭除海籌添屋從今始借取家傳肘後書
  題罷獵圗
  沙磧風髙樹鳴葉馬放平原人罷獵解裝散出青草間兩兩胡姬映桃頰酪漿滿注金叵羅侑飲似唱隂山歌雪鷹離絛犬噬肉穹廬到處皆行窩大斾揚揚出烟表不覺殘陽過林杪健兒自許力未疲翻身欲射雲中鳥打圍之樂樂未央挽弓握矢心茫茫嶺隂直接賀蘭道馬上終老單于鄉當今聖人制諸夏八方無塵羽書寡但願常常似畫中莫近三邉古城下
  題田家娶婦圖
  逕草如烟柳如幕日上茅簷鼓聲作田翁遣女不出村東舎西隣隔墟落新婦駕牛兒跨驢家人後擁翁前驅兒家舉酒攔道勸舅甥幾世同桑榆耳邉阿私屬父肩上嬌嬰肯離祖歡聲一路到柴關野伶山歌柘枝舞兩門彷彿朱與陳鄉儀簡古民風淳華筵肆設競珠翠想見紛紛京洛塵婦饁男耕罷征戍安得移家箇中住長因擊節頌年豐不作催租打門句
  壽歙義官王富祥
  朱顔猶未㸃霜毛甲子初周第一遭丹臼笑人分藥餌綺筵隨意醉松醪承恩始覺衣冠勝閱世寜知歲月勞喜到賢郎稱壽日梅花如雪照江臯
  謝方伯輔夫婦輓詩【五子長絃國學正次紹知府次綬工部侍郎次紳次緝刑部主事】
  薇垣人去幾春冬曾說賢勞動九重琬琰有文書大節衣冠無計返生容家庭稿在青箱貯方岳功成紫誥封餘慶百年流未已鳯毛誰及謝超宗
  髙堂偕老穴同藏閫職名隨澗水長家訓不驕親子女恩封猶愛布衣裳塵埋婦苑庭萱殞刼盡仙籌塜樹蒼撫巻為君聲薤露五常真見白眉郎
  題祝黃門金鯉引子朝天圗
  滄溟白日吹腥風桃花浪蹙連春空一魚金甲忽騰起頃刻變化雲雷中四魚雖小亦竒健鼓鬛偕升尾相貫蹄涔回首顧凡鱗咫尺龍門隔霄漢劉郎冩魚如冩人鵞溪大幅開天真臨池揮染不論月董羽楊暉争幾塵番水名流今大諫頭角峥嶸萬人羡丹青此意君得知射策還徵過庭彦
  題周駙馬所藏小景
  一舟隨泛水雲中醉愛髙眠仰受風驚起竹林雙白鶴背人飛過大溪東
  十二月七日監放官吏俸粮其冊云學士程某等共支米二百石初蓋不知當此首選也戲成一律奉寅長西涯先生同一捧腹云
  三十年餘翰墨壇强顔來作計籌官清朝制古班恩厚冷局人多卒歲難吏事不堪詩興敗公庖無暇晚炊寒偶披俸厯掀髯笑淺薄由來首素餐
  題石菊
  一峯筆立青琅玕介若端士何桓桓託根秖許霜下傑凛然正色凌秋寒酡顔相倚為誰好仙人自喜朝霞餐山川入眼盡揺落百卉豈敢誇鉛丹石稜蒼苔蔚苒苒花頭灝露清漙漙醒時把菊醉慿石柴桑風致餘江干好事何人得佳本嚴陵邑子今郎官郎官博雅近出色鼻祖與我同新安奉圖見過索題品彈指一春經歲闌哦詩却憐冩生手意匠不減揮毫難玉堂公退塵鞅絶硯池火燒氷花殘臨風喚爾金石友為增騷譜盟雞壇吾宗節之郎中以此圗請題踰年矣歲晏齋居愛是佳菊竒石為賦長句且號曰金石圗而歸之蓋石以本名菊以色顯也
  甲寅除夕餞歲有作【時元㑹日壎子當奉駕之役因書示之】
  朝元先自拭宫袍守歲仍呼煖濁醪三品職銜愁不稱一年詩債幸粗逃東風暗轉窺蓬戸北雪公添入鬢毛更屬小兒須早起扈行仙仗莫辭勞
  治乙卯正月十一日郊祀分獻東海壇紀事
  瀛東迂拙愧仙才分奠滄溟此一回金屋雪消風應律紫壇塵浄月當臺享神樂備鈞天奏扈蹕人從複道來願積海籌添聖算常占雲氣望蓬萊
  送工部傅曰㑹員外荆州抽分【侍郎曰川之弟公事畢有過家之便】
  南望荆門郢樹深水曹分部稱華簪一舟破凍催行李萬木浮江待主臨吟草便煩京國夢掃松兼遂故園心羡餘有獻非君事江漢清風喜自今
  題墨梅寄陜西巡撫王都憲表倫年兄
  暗香飛沁墨池深幾日春囘萬玉林喜報隴頭消息好一枝先寄歲寒心【時乙卯正月四日也】
  題志逺兩浙巡宣巻
  江東才彦夙超羣浙上巡宣更數君諫院幾陳匡國疏分司常掲劭農文名髙古亦來深忌盗息誰堪策茂勳却幸邦人詩史在一篇留與四方聞
  予讀志逺此巻大理夏公之作所謂據非所據侈以肆蔑視典章張氣勢豕心溪壑屬無厭人於何誅天必棄連數十言凛凛若秋霜不少恕其意殆有所指也慨然有感往事而賦一詩用申其說云
  送庻吉士汪抑之養疾南歸
  幾日東風來河氷已全解之子將告歸離情江海念子極英妙一舉魁南宫射策動天子籍許金閨通選試白玉堂青萍益增價倚馬萬言成觸目五行下攻文不自已稍稍疾見侵經年别桑梓歸夢西江潯承恩出都門戒道以南往喜有水部兄圖書接官舫憶捧育材詔我愧章句師羣英數請益空空竟何施與子今蹔違完養無自爍能識舞雩心行矣當勿藥子本越公胄近出文公鄉至言久相領敢謂一日長遄歸定何時及此答隆遇病起罷春醪悠然賦長句頗聞二千石視膳亦有期予言倘印可一笑誇儒醫
  昔我明道先生謂自古未有因學而致疾者今抑之頗以學致疾豈所謂疾者非以學之故耶抑所謂學者探索過於涵泳而與古人異也蒙恩蹔歸義弗忍别因賦此為贈或疑其意繁語贅非善鳴者然予方有進于抑之而抑之亦將有味于予言豈以是為祖道之飾而較工拙哉
  題楊克仁鴻臚公車奏牘巻
  口傳竒略自先侯身退常懐致主憂擊節幾人歌出塞誦君三策氣橫秋太平制敵寜忘戰老將成功半伐謀分取劒囊收疏草他年西繫月支頭
  予觀楊君此巻因感其父鎮撫公成化初陳言荆襄事適相類然當時猶有臺官愬其功于朝而獲以功名自見也公論久益不可揜楊君何患焉鎮撫公事予嘗序之今三十年矣
  題戎王出獵圖
  黑山之北青海頭草木揺落風颼颼平原一望無際獵騎四踏黃雲秋戎王小年面如玉彷彿當時李存朂錦袍白馬彎琱弧一箭真應倒蒼鹿蒼鹿却走青羊奔沙磧霜中餘血㾗相隨兩兩奉驅策氊裘辮髪皆羌渾一犬騰身逐驚兎後騎鞲鷹笑相顧大家賈勇各忘疲倒載争多不知暮健兒獨往先着鞭自期百發無何物霜蹄忽星迸脱手落地仍欣然幾輛氊車駐山口應待歸來勸胡酒共燖熊掌炙駝峰敕勒歌長出林藪歌長晝短樂未央皂旗閃爍天蒼凉明朝移帳定何所擇地還開新獵塲方今聖人居大寳烽燧無烟罷天討弓兵長作畫中看莫近飛狐塞垣道
  送魏黃門秉德延綏盤糧有燎黃之便
  聖主憂勤念足兵近臣特奉璽書行離筵蹔爾停車騎外閫遥應識姓名賈誼心勞陳政疏韓公力築受降城傳家貞觀遺忠在幾日封章逹帝京
  馬首春風潞水村掃松先喜到塋園新開翠碣書慈行久錫鸞封荷主恩玉節擁塵驚巷陌錦衣流彩動川原此行孝與忠兼得為拂谿藤冩贈言
  送張黃門經兩廣盤糧
  手持黃紙下紅雲祖席東風酒半醺總道使華當盛選誰將邉粟付虛文行程烟火蠻中市候舘旌旗嶺外軍青瑣再登知隔歲皂囊頻逹九重聞
  請楊貯春太醫為栽盆蓮
  老手栽蓮不衆同繞闌栽藥未論功慿君為致西湖種添我山棚十丈紅
  胡氏二親南山遥祝巻【子節鄉進士開塾士欽家】
  遥祝南山啟壽徵木公金母慶相仍酡顔拍拍春同上短髮蕭蕭雪半增漢厯一周開鶴算禹門三級待蛟騰舊家歡動零陵郭綺席松醪盡幾升
  送馬少卿宗勉謁告歸常熟
  東風吹柳拂征車感激恩生謁告餘幾日從班虚禁苑一宵歸夢繞丘廬碑當有道銘誰撰誥出顔公手自書蹔去即來天子詔不勞相念託雙魚
  樗老行
  老人有家住吳中白髮被領雙顴紅南華一巻常在手富貴過眼驚塵空古樗繞舎青童童婆娑盡日心神融大株擁腫小拳曲斧斤自慶逃輪工㸑焦久惜吳山桐霜落亦任吳江楓老人與樗兩相契全身綽有莊周風兒郎秀出芳桂叢肯構獨建詩書功棟梁之需固在此致身已到明光宫老人跡比樹屋傭老人壽似桃源翁我愚安得往分席冥冥羡彼雲間鴻
  楊君仲實吳下之耆而賢者以樗老自名蓋有取于蒙叟全身逺害之義也君有子昇舉進士入翰林為庶吉士從予遊間道其事予嘉其為人為賦此篇壽李侍御思承母【思承出按江南列郡得便道歸省均州】
  寳婺流輝啟壽符名郎承詔向三吳萱花堂背春占鵲栢樹臺端曉集烏雲繞舊家隣太岳酒成新味似蓬壺酡顔百歲知無恙看取鸞封出帝都
  首夏齋享宿翰林東署作
  玉漏沉沉夜下遲絳河星影動罘罳忽從枕上聞啼鳥却似南山獨卧時
  送傅佐還南京
  花邉江到石城村鳥外山圍白下門川陸自今勞奏事衣冠他日待承恩閒居字學黃庭在幕府家傳露布存年少壯遊渾得意不須攀柳薦離尊
  傅佐秉忠嶺表之彦予舊識之於閣老瓊山先生丘文莊公家其為人好學善書今被命在南京守備幕府有進補之階矣
  玩芳亭為段太監次西涯韻
  沿逕入芳園蕭然覺塵迥起登罨畫亭四望如野景平生漢隂志俛仰慚掣綆墻竹來清風水花破幽泂主人性愛客時遣送佳茗摩挲靈璧峰孰是仇池境妙哉泉石趣蕞爾車徒騁草色侵簾幃芸香襲衣領為和郢中篇煩心坐來省
  僕所懸學士牙牌乃文懿公舊物今僕已獲新製者敢用歸之維立寅長侑以一詩用備詞林故事且以著楊氏之盛云
  此牌休道閲人多兄弟懸來得幾何競爽衣冠誇淛水承恩先後上鸞坡我慚白雪歌難續君愛青氊手重摩他日階庭看轉付森森蘭玉待髙科
  五月八日翰林前堂坐書所見
  公署忙閒不自由眼中詩料忽相投草分暗茁攻磚罅槐出橫枝䕃瓦溝
  送楊志仁憲副謫長沙通判
  文懿家聲却有光喜從郊野見孤凰許身價抵千金重愛國心隨萬里長九辯賦存堪侑席貳車官好勝監倉當今聖主恩如海刻日鳴珂入建章
  予荷恩昭雪入朝志仁憲副有詩寄慰久未能和也今志仁有長沙之行矣情可已乎握手之餘得此為别
  送尹同道還歴城【太宰之弟也太宰孫女出嫁英國公子同道實主其事】
  情切鴒原衆不如往來無惜走征車百年子女成姻後幾日鄉關入望餘白社已開嘉慶宴紅鸞遥報上公書先朝太宰今無恙為託殷勤問起居
  蓮沚為山東周仲瞻叅議賦
  夜來一沚雨濯濯明新妝朝來一沚風苒苒聞清香主人霄漢士系出汝南房言愛君子花卓彼草木塲揺揺青玉佩文采丹霞裳浄植無纎塵摩挲共滄浪豈無若耶舟過眼矜年芳亦有泰華井吐詞落荒唐君家無極翁故宅遥相望敬讀愛蓮文手澤疑未亡溪堂白日逺庭草春風長倚歌賦蓮沚却愧通家郎
  内閣賞芍藥次少傅徐先生韻四首
  玉堂佳地苑墻隂紅藥根蟠歲律深題品正宜宗匠手栽培那識化工心香浮御坐堪誰比價重名園不易尋前軰賞縁今更續一編留得鳳池吟
  花神如在鏡中歸七寳妝成入眼稀人立嘉名稱近侍天留竒品殿芳菲藥籠重此長醫國詩陣慿誰一解圍坐對薰風看未足半簾斜日下龍扉
  宫樹花飛盡緑隂陸離紅映掖垣深仙妝露洗羞塗額國色天成笑捧心池上紫薇元並植風前黃蝶敢相尋錦亭爛熳金尊賞消得暉一句吟
  蕋宫仙子歩虚歸困倚南風午夢稀寳鼎半薰香苒苒錦袍穠襯緑菲菲題慚郢曲歌千數賞愛胡牀列四圍莫問揚州三十種幾多抛擲傍巖扉
  五月十二日公署後園偶歩
  堂西亭子大於瓢一雨才晴暑半消幾日不來亭上坐擁階蒿梗緑齊腰
  便面題寄秦㳟叅將
  却敵能分北顧憂齊紈何似掌中籌一揮聴取清風起散作邉城六月秋
  送進士李應靈赴宣城知縣【應靈亡友户部郎中烱然之子】
  柳絲低蘸水沄沄百里恩除喜送君登第向來傳警策勸農他日看新文政成擬賦江南樂才美終空冀北羣忽念李邕今不見舊遊踪跡負停雲
  題洪克正行樂圖
  峽口青松結成屋雲表蒼崖掛飛瀑一觀已具四時花何代雪樵今更續烏㡌朱衣林下行琴書獨樂輕浮名須知郡伯有是子不道侍御難為兄竹底奔淙如劍截此外黃塵任飛滅磥砢千羣翠欲流離披萬樹紅堪折石棧丹梯不可攀望中却似天台山願君壽比洪厓老他日相期問九還
  右歙洪君克正故太守有約之子今豸史克毅之兄於予有鄉戚之雅間出陶成此圗請予一言予觀成畫最不易致而克正得之工且亟如此豈其仁賢足以服其心馴其俠而有是哉克正雖客遊心恒静逸喜自養類有道者故詩及之因以諗之
  湖廣巡撫韓貫道都憲年兄移治河南有詩見寄次韻奉酬
  一緘細讀晩風前秀句分明壓恵連别計數年書札少喜占今夜燭花偏尋行我負經帷久换節君承御墨鮮玉署有懐清不寐可人明月共遙天
  樸菴先生何公哀輓八章【都憲鑑之父】
  行比先民老更成恥隨流俗競浮榮家山日暮愁雲起留得菴居樸字名
  曾從江上拾遺金瓦礫相輕見道深野史有人應作傳世人誰是古人心
  饑氓不道食無糧貧女還應嫁有裝遥想輀車臨日幾人遮道淚浪浪
  孔墻東畔起髙樓望見宫前泮水流家訓有勞人共指都臺聲價重宸旒
  下俄生並蒂瓜可須紅紫鬪繁華髙人已作全歸士和氣猶傳積善家
  山中逃暑睡方甜門外於莵識孝㢘壽到古稀仍過七老天明示吉人占
  曾受清朝御史封華顛烏㡌見真容墳前更竪蒼崖石待取鸞書下九重
  勅葬恩深動一時松楸長繫百年思几筵况有奎文在不用人歌薤露詩
  送莊孔暘年兄赴南京吏部郎中
  北來南去太匆匆出處關時道未窮林下有詩長教我朝行無力為留公韋齋吏署遥相踵茂叔郎銜亦偶同一雨洗塵青更好定山才隔大江東
  桐隱為龔鳳賦
  曾向吳門識大龔喜君繼隱託孤桐薦書那復干知已篆刻争誇似乃翁竹院隔隣秋興足葑溪當逕午塵空君王舊有招賢操正在南薫幾曲中
  吳龔廷臣博雅能詩尤精于圖印予舊識之且嘗訪之見其堂扁曰有竹人家今十二年矣獲見其子鳳于京師其于圖印亦工又縁其名字之義自號桐隱求予詩輒賦此以九成之材蓺當壯歲終隱而無所遇于異日乎
  故禮部侍郎東嘉章公哀輓【公諱綸贈尚書諡㳟毅】
  早叅儀部識人龍長荷先生降禮容林下黃花方采采墓前芳草忽茸茸生榮有客同三省死諫何人犯九重千載懐賢憂國意臨風誰說涕無從
  喬烈婦【故侍郎喬公毅之妾殉死旌表有司為之立廟】
  侍郎家範肅於霜義動幽閨恥未亡身絶素幃風黯慘䰟隨丹旐日蒼凉祠前歲晩松逾勁隴上春來草亦香太史為書佳傳在千年留激懦夫腸
  許由棄瓢圗為廷殷姪題
  心寂何妨響萬瓢棄心生處勝狂濤耳塵蹔滅心塵起却恐先生見未髙
  遊錦衣章千戸彦廣園亭
  雨後園亭秀逼人偶來忘却宦遊身竹林氣爽寧知暑槐幄隂濃不受塵酒發舊醅春灔灔果嘗新摘露津津晩凉無限濠梁興獨瞰芳塘數巨鱗
  抗塵松栢翠為亭夾路薔薇錦作屏盤谷人家兼紱冕輞川風物中丹青詩囊㵼處真誰壯屐齒歸時亦自馨地主分花頻訂約儘開荒圃候園丁
  彦廣錦衣西園最勝惜無題品者予偶過之為賦二律冩置壁間繼此客當必有倚歌之調則異時有聞于後者或自予始
  題大理王卿墨竹
  斷縑一幅瀟湘秋筆趣彷彿文湖州坐覺清風滿人耳洒然六月登江樓主人重是王子猷琅玕直節非時流歲寒長共此君約紅紫紛紛何所求
  送李宗仁太守赴延安
  麟符分部歲華多漢吏誰優政事科直北朝廷瞻紫極迤西封域近黃河憂民屢聴芝泥詔樂土終傳麥秀歌珍重范韓勳業地舊題崖石待重磨
  送盧文淵進士赴兖州推官
  黃甲才人領郡刑由來欽恤重虞廷薫風拂棹催登路甘雨隨車待過㕔萬巻讀來需法令一方行日按圗經他時不負功名地咫尺尼山入望青
  次韻題竹鶴老人畫
  林間二客妙無語溪上一航隨所之江山偶爾興不淺誰說丹青老未竒
  行臺春意
  巡撫畿北張都憲天瑞寫竹寄廵撫南畿佀都憲大器題曰行臺春意大器求予詩
  年年新竹破蒼苔清拂江南舊栢臺不道停雲髙興發却從江北寄春來
  紛紛紅緑委黃塵入眼琅玕秀逼人勁操不隨霜雪改行臺長占四時春
  風前無數翠鸞翔粉籜初翻細細香公暇留題詩滿幅後人應比召公棠
  春雷殷殷動江村頭角崢嶸徧石根回首一灣溪上路為君歸思繞篁墩
  贈工部祝惟貞員外三吳治水還朝
  幾年人議白茅塘此日功歸粉署郎來往共誇新水利疏通誰識舊河防舜廷取次看行賞吳地從今不奏荒底用勒銘江畔石東南遺老頌聲長
  西園作假山成約諸僚友小酌
  三年不見青山面百計荒園小作山新竹亂栽渾颯爽秀峯髙垜亦孱顔誰家景出丹青上終日身當紫翠間等是太平樗散吏一尊相約共娛閒
  慕萱
  休寧孫君廷秀少而失恃以慕萱自名石田老人為作慕萱圗聞而詠之者甚衆予與君同邑人且重其孝思也為賦此篇
  階前五月萱花吐日日見花如見母對花不覺雙淚垂安得花前彩衣舞人言種花憂可忘孝子之憂江水長花殘却有再開日暮雨蕭蕭空北堂
  雙鶴圗為汪東曙題
  長風劃然起林末逺近嵐光翠如潑虬髯倒捲怒濤翻谷應川鳴海天濶雙雙忽見青田君振翮一聲髙徹雲遡風擬先鴻鵠舉争食寜甘鷄鶩羣手撫裳莫飛去入眼分明有竒趣丹青定自薛公傳題品慚非少陵句











  篁墩文集巻九十一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篁墩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九十二   明 程敏政 撰詩
  終慕
  邢志尹揮使有終慕巻張靖之郡伯序之詳矣間日便風以書求益念亡友之不作嘉嗣世之有人俯仰慨然為賦長句
  邢侯昔總海上軍將星一夕沉秋雲名郎克肖武且文陟岵之念忘朝曛幕府新開向西浙喜乘樓船舊旌節舉目愁登閱武堂寄治僧房寸心結海波東逝無回川嗣侯之孝人争憐移却忠勲報明主聴取人歌終慕篇
  維則軒
  汊川汪君思仁之居親䘮也廬墓三載既歸而題其軒曰維則蓋不敢取足于是而又以望其後之人于無窮也其子尚文求予詩予方在哀疚中一切文事皆已謝絶而重思仁之孝為不可及勉賦此篇
  寒日下喬木回風動前軒憶當親在時於兹奉寒暄一朝事變作白玉埋荒園墓廬忍棲息三回見正元瀼瀼春露寒凛凛秋霜繁傷哉罔極恩恨不同九原歸來過庭處階草青更蕃載誦下武篇感激思聖言髙楣掲華榜求仁示南轅朂爾子若孫永矢當勿諼雲山髙崒嵂磵水鳴潺湲相望不可即淚下空瀾翻
  輓王端之【子茂材為儒學生】
  君來古歙曾過我寒日松梅話小軒我到錢塘還訪子暖風花竹讌名園笑談追想如三宿魂夢那知隔九原哀些慰君君莫恨紫霄雛鳳待髙鶱
  清明拜掃逺祖兵馬府君墓
  府君都使澐公之子唐季以一軍鎮休寧遂居邑陪郭官至歙州兵馬先鋒銀青光禄大夫左領軍大將軍貟外置同正貟兼知休寧縣事卒塟邑東臯土名知縣突嘗一見侵于異姓敏政率族人復之正其兆域
  亭臯東半匝松杉百世英靈此秘緘古蹟未亡知縣突堅珉猶刻領軍銜司尊㵼露澆墳土殉劍飛虹貫石巖支下聞孫今白首亢宗無力愧朝衫
  永思為夏璋賦
  親恩誠罔極子孝在終慕乾乾奉豆登戚戚感霜露烱然一寸心萬古如旦暮悖德者誰子上帝均所賦多君掲華扁常目若大寤田渚督耕漁川陸市泉布時時見請益往往行却顧此心亦何心寧以勢廹故卓哉紫陽翁美此歙州路民生多秀良子得固有素敬身則天民保族謹王度庻焉副所思芳聲踵前歩
  文燦憲長親家將赴任廣東病中無由往拜書此奉别
  碧山紅葉路參差憲節行當九月時五嶺使軺縈宦轍一方民瘼重監司官清豈解持端硯主聖無煩貢荔枝多病不堪臨逺别浮雲空繫故人思
  汪敦善以詹簿弟春草圗索詩强賦一絶不忍復觀也
  滿地菲菲綠漲春多情長踐落花茵謝家風物依然在不見臨池染翰人
  望雲思親圖
  婺源葉世榮居休寧有年矣嘗作望雲思親圗縣儒胡静夫記之而因予所善匄一言其懇請之篤甚于市夫之逐利士人之求官予憐其志因為賦此
  朝看雲出壑暮見雲歸山庭闈悵何許人子傷朱顔當年遶親舎千里念行役今兹遶親塋三時淚霑臆里儒為作記良工繪新圗雖知一念性十室慙非夫夷之亦何人亞聖特相勉老我寧失言珍重望雲扁
  文夫還婺源
  文夫成化中佐予編刻程氏統宗譜二十巻貽範集三十巻凡七百餘板今復佐予編刻新安文獻志一百巻凡千餘板志健力勤殆吾宗所僅有也春盡夏初蹔還其里因賦此相贈且遄其再至云爾
  多病劬書感二毛喜渠同志為書勞聊將簡册酧斯世一任髙賢笑我曹譜恊歐蘇先繡梓文徵殷夏幾揮毫山堂與訂重來約莫待西風入緼袍
  積慶堂
  富溪宗彦道升里之善人也年逾七十有子有孫里人為顔其堂曰積慶論者以其名太腐難於賦咏予以為不然厭常喜新士之患也為作一律以解嘲不識觀者以為何如
  總說堂名太腐生幾家不愧此堂名心田墾熟收三倍義壘功深築九成掲日片言垂訓足履霜千古戒人明吟塲莫恨慳詩料滿耳鄉評即頌聲
  雪林為巖鎮汪道隆賦
  夜下三尺雪曉起驚塵空萬木森玉立平原失西東有客來騁望如在瓊田中名園何許飄蕭競春紅感之思欲飛浩浩凌天風何當拾瑶草挈我蒼髯翁
  約黃司訓汝彛
  和韻小詩送去訂十八日之約亮愛我之深明日早一至同備山裝也
  數莖白髪感流年三秀靈芝在目前何地與君堪一語雲巖髙處絶塵縁
  畫菖蒲為汪進士乃尊賦
  拳峰秀岋岋清池下泠泠上有菖歜苖瘦奪莓苔青人言九節根食之制頺齡云誰染毫素一登君子庭琴書浥清氣几席來餘馨重此百隂韭更數千莢蓂願致安期生相隨住巖扃
  山臞
  宦途長憶舊山薇名跡無勞問是非稽古例應吾軰瘠匡時天遣福人肥手栽紫术堪供酒體稱青荷欲製衣循吏嘱君三十載却從遺老試松圍
  每於山澤愛儒仙貌瘦心腴事果然露飽枯腸塵外客雪清吟骨匣中賢羲經筆録三分注膳譜嚢封十字纒他日浮丘堪問道一簞容與鶴分田
  饒倅張君自號山臞名公珠玉之為巻者三矣君猶以不得鄙作為歉豈髙堂華燕水陸具陳而水菹野品亦不可少姑以備禮而止邪
  寄贈嘉興丞
  績溪黃舜政予族道軒翁之壻也以太學生授湖州武康丞專督水利邇者改任嘉興莅縣事因書此贈之
  苕霅頻年水利多移官新寵向嘉禾庭當雪後雙松在路及春前一棹過久說老成堪佐令早祈豐稔罷催科館甥無限馳情處贈别言萎奈老何
  月桂圖
  天風肅庭宇玉鑑懸清秋霏霏金粟香湛湛金波流郗林亦何常志士方黒頭須知漢庭對卓彼蟾宫遊郗詵對策時號桂林一枝後人美登第者必援以為比或者以月中有桂又號攀蟾歩月置桂不言其展轉之失非一日也門生彦夫師魯各以圗索題因出此見併致期望之意云
  方侍御到京後寄題梅一絶併咏憲臺梅三律勉和二篇
  瘦骨氷容不耐寒春花開落任悲懽天留一樹清溪上正為山人喜静觀
  勝地清空絶四隣東皇先報一枝春愔愔香氣侵衣冷的的鉛華入鏡勻誰道廣平非賦手直應和靖是花神山園亦有孤芳詠恰借君為壓巻人
  壽川宗人隆八十
  古顔真似澗松蒼玉立還同野鶴長當代仲車從耳瞶有時景亦瞳方小宗不愧端明譜晚境仍題慎德堂指日詔書優大老為君先致九霞觴
  送王濟秀才還建德祖居祁門
  草堂初識面文采重王郎新稻香炊白疎桐葉墜黃家聲出江左歸夢遶池陽莫起并州嘆祁山是故鄉
  送武康郭令
  畨禺郭君自德興移令武康考績上京師予族人文邦客其邑以嘗受其惠匄一言為贈且予素聞郭君之賢而不及識也輒為賦此情見乎辭
  武康賢令數時髦坐理朱絃不種桃六事屢當旌異選三年何止簿書勞縉紳有待推華轂父老無煩擁畫橈竹馬况聞先業在看君名蹟重銓曹
  壽葉時顯
  葉君時顯隱居歙岑山之麓年七十矣歲十二月廿九日其誕辰也精力康强眉壽伊始因賦此寄贈葉氏相傳為唐越國公法善之後因詩及之
  佳辰開宴水雲居白髮朱顔七十初太華峯頭仙致藕小焦山下客停車梅花破玉輸春早蓂莢留青報歲除延壽想君家法在不勞重檢衛生書
  贈陸彦功醫士
  親家汪君克成嘗有疾承陸君彦功藥之而愈克成深德之請予一言為謝予素多病其所以德彦功者蓋有甚于克成也因賦此律附見鄙意
  林杏飛香擁一㕓往來多羡好心田譜分歙邑留先業方自忠州得世傳醫國有名曾赴召活人無筭不論錢蹇予多病勞君久為客題詩感昔年
  慎德堂
  邑雷溪孫君仁賔早失所怙以慎德名堂思致其孝也間持巻索予詩予以旅獒慎德語繹之正可為君之字不獨可以名堂也因賦此貽之然予素不善韻語隨筆所成頗與平仄互入雙聲疊韻之體相類蓋其措辭乖刺不自知其至此也
  孫君仁賔名一室掲慎德髙堂傷淪亡恨莫報罔極時時瞻雲思往往泣對客兹焉趨吾廬啟巻兾教墨吾觀咸賔言子字適可摘名居兼名身外内兩竭力中心期無慙百作詎有忒爰同書諸紳庻足示孝則
  寄贈江西段大參同年
  皂蓋風行絶㸃埃湛恩近自日邉來除書驛報新薇省夾路人迎舊栢臺南郡去思隨處見西山晴色望中開九重側席䕫龍選他日還應簡異才
  年兄段公以忠前在荆州索鄙句病况交集久莫能應也今兹大叅江右顯擢伊始輒賦一律寄贈致期勉之私匪獨以酬吟債而已
  秋林書屋為汪尚文賦
  四時佳致擁山房却到西風趣更長日謝故人來舊雨夜便燈火入新凉丹楓炫彩揺書几金桂飄香㸃筆牀有待石林霜氣肅聴君瑤瑟皷清商
  族人抑昏更名詩
  富溪族人有名昏字希逺者恒私語予曰名以制義義以成禮古訓也昏豈可以自署哉請君更之予諾焉既而思之君老成人人之習稱也久矣不可以中改宜用徐無黨陳去非之例增其名曰抑昏仍字希逺逺者明之至也謂當抑其昏而希夫明之逺者庶於古訓弗舛也君謝曰善且請為詩以告夫宗族友朋之未知者
  昏昏勇當抑明明力當希顧名一自朂往哲思同歸逸士號無黨賢人稱去非相望富溪月旅夕揚清輝
  壽祁門宗彦用仁七十
  用仁於所居本善一作善和門有五峯號竇峰五桂用仁三子曰吉治家務曰啟儒學生曰攷治舉業故詳及之兼致勉望之意云
  七十年華鬂未皤壽觴行處客來多五峰挺秀鍾仙桂一里常豐數善禾世德正分忠壯譜賢名宜入孝㢘科薰風為致長生曲古調深慙擊壤歌
  十月廿六日病以酒下木香散立愈
  何處堪尋却老方等閒只有太和湯調中即是仙丹母行血真為聖藥王八節寒温都可禦一時憂喜便相忘莫將安樂窩中老錯比南朝達士狂
  守約
  西門汪慎氏以守約自名間擕此册來請一言居闤闠而有志于進修士之難也豈直求美于觀聴而已
  守書作書蟫守金亦金虜中有守約人居然邁凡伍三省孰知要一儉更師古華扁掲軒齋箴規仰鄒魯
  方侍御受勅有詩見寄奉酧
  金臺方君士華以鄉魁擢上第召自畿縣受監察御史莅職公清負器逺大真一時妙選也三載考績將有受勅之榮輒賦近體一律為行贈君故志雲先生元服之從子先生以詩鳴世而君實嗣其傳不獨舉業吏事過人而已詠嘆不足申以一詩併致意焉
  早年文價重燕山桓鮑心期伯仲間出按逺提烏府印侍朝常肅紫宸班龍墀奏績衣冠擁鳳勅推封雨露頒天子聖明先納諫濟時勲業趂朱顔
  英詩骨老雲巖衣鉢分明付阿咸寫景尚隨蓮社約觀風何愧栢臺銜珠流丙夜光難定鶴唳清秋韻不凡健草如能慰衰朽新篇無惜惠泥緘
  友竹軒
  婺源族孫質字文夫一名彬隆嘗從予編校于南山竹院告曰近為一室以事藏修未有號也敢以為請予為號之曰友竹軒古人以君子比竹而加之友者期其比德以自輔也語曰文質彬彬然後君子子之名字與號實兼之矣且為賦一詩發其意觀者尚無以予為善謔哉
  勁質亭亭迥不羣雨斑晴綠更多文平生獨立誰知已一日相期得此君盟好自甘同晩節世情從薄似秋雲南山却望髙沙路已覺清風兩地分
  棣蕚聨輝樓
  成化壬寅歲予㑹諸程作統宗譜婺源城東程氏與焉城東之彦曰士竒為邑庠生為予言其父處士孟通與其仲孟達季孟逺極友愛構樓以居鄉達故翰林檢討陳克永先生為題其楣曰棣蕚聨輝未有記因請于予予諾之未有以復也久之士竒不幸物故事遂中已然恒往來于心不能忘今兹南還始知孟通之孫檢孟逹之孫栢孟達之曾孫耀暨檢之從子鰲並為郡邑儒學生益相友愛有先世之風而檢數來申其請顧子憂病之餘不能執筆為記時賦詩三十二句貽之且以慰士竒于地下云
  東閣有髙樓為問誰所營人言蜃湖裔家聲重蚺城環居數百指中有三弟兄相將若鼎峙敦此手足情朝讀樓上書塤篪日和鳴夜宿樓下牀共被如姜生坐令䦧墻者望望慙分荆賢哉太史氏華榱掲新名斯人去已逺友義垂休貞子孫襲遺矩學祖龍門程感彼棠棣花春風益敷榮我昔㑹宗譜君家實同盟荏苒十六年老大嗟塵纓蓉峯翠如染星水涵空明何時一登眺攬衣坐前楹對花說往事載賦鴒原行
  逺上寒山詩意圗為汪鎰題
  偶爾拈來語更工景隨天出愛唐風白雲紅葉寒山句早被人傳入畫中
  題自寫墨梅
  敏亨弟以墨梅相視乃予八九歲時所作也悵然賦此
  墨本流傳四十秋不堪重省少年遊山堂雪後摩挲處贏得寒花照白頭
  姪塏本一名字詩
  先尚書襄毅公嘗手擬諸孫名字以十數詹簿弟之子曰塏本一或疑其義有不相䝉者塏既冠以書來京師請其說予繹而得之以告曰塏燥土也夫燥為義為剛於性為陽在人則幾于所謂秋陽以暴之者矣然則土必陽剛也斯可建平一之基人必陽剛也斯可成克一之德謂塏與本一之義不相䝉者弗思也柔者剛之反隂者陽之盭也以沮洳之土而望平一之基必傾以淟涊之人而求克一之德必斁一則純二三則雜一則吉二三則凶理也塏尚勉于陽剛而隂柔是戒使其德之日進于純且吉焉不已庶幾無負名字之義而煥然有光于吾弟之後哉
  小阮書來求字說篁翁屬汝在躬行雜然為學聖所戒洿處作基那得成立志要同莘上尹遺書休負洛中程一緘不盡千里意珍重先公手命名
  遊黃山約二三知舊
  三十六峯天下竒廿年空爾卜遊期丹梯欲上捫參處石罅還尋煉藥池詩刻定應誰賦好山靈莫笑我來遲一尊約與君同去正值天空木落時
  將發值雨柬同遊者
  戒嚴同作看山行寒雨蕭蕭欲敗盟肯為移文回俗駕直須鐘鼓報新晴千峯盡洗供開畫百澗争流待濯纓竒興不憂霜逕險促裝先賦一詩成
  予與文逺為黃山之遊太守王公至古城相餞俾歌工二人侍行衞使又送鼓吹四人蓋恐入山荒寒藉此以破幽寂也道中賦詩用備解嘲
  州將來從細柳屯郡侯同餞古城村鼓笳直遣充前導絲竹分隨有賞尊勾曲勝遊寧此過軒轅遺跡到今存半生少慰煙霞癖王謝風流敢並論
  潭渡過黃孝子家
  路當溪口净無沙正及前朝孝子家石表舊阡存刼火樹圍新廟鎖煙霞遺芳焯焯青編在世事悠悠白日斜來往客途驚歲晩臨風無計薦香茶
  沙溪有懐承之亡友
  里巷重來似隔春斯文情重欲霑巾空階落葉經殘雨舊壁題名掃暗塵子弟尚傳三禮學功名甘負百年身凄凉最是沙溪水嗚咽滔滔逺送人
  題延齡橋
  水上新橋卧兩虹延齡題字刻西東自慚不是題橋手都入行人指笑中
  王推府許同遊黃山忽至潛口告别
  公暇來乘半日閒却將遊劵負青山剡溪自熟君家例莫怪中途冐雨還
  隂晴謡
  一路肩輿走沙逕一日隂晴苦難定等閒一隂復一晴天公向客非無情隂催吾詩晴縱目情景相争兩俱足天上隂晴那可常人世匆匆閒亦忙天晴我忙竟何有不如隨樂傾巵酒
  宿楊干寺有先公題詩刻
  先公曾此駐安車屈指年光二十餘老衲屢更新寺主閒雲長鎖舊巖居尋縁邂逅山中客感昔摩挲石上書寒雨畫廊凝立久不禁清淚濕衣裾
  聨鑣來過逺公房一上髙樓百慮忘坐近虗簷同聴雨匕翻宿火自添香上人作供時兼酒學士談禪欲借牀為報登臨須早發呼童乘夜理山裝
  將入黃山冐雨至楊干寺獲覩先襄毅公舊遊詩刻感愴久之住持文賢呈祥請飯新樓遂與二三親舊同宿得律詩二章留寘壁間用備山中故事時治丁已十一月七日也
  石壁嶺有感王推府之去
  石梯危磴遶羊腸千仭峯頭一線長自遣吟身來試險回車先見數王陽
  聞彦夫言有作
  擬出黃山路逺圖湘嶺遊客言何如清風景絶相侔怪石凌空起飛泉噴雪流山靈莫相競一郡兩瀛州
  宿芳村謝氏追和先公留題韻
  樹遶芳村路山行復此過人來傷舊雨書法想元和軒蓋慚先世林泉負宿疴庭蘭諸謝在能誦昔時歌先襄毅公往歲遊黃山宿芳村謝氏值雨留題今二十三年矣賤子繼至亦在雨中謝氏諸郎能誦舊詩不勝感懐歩韻一首以識歳月云
  黃山觀湯泉及龍池小憇祥符寺
  天教㣲雨净纎埃重我登臨一度來山姓尚隨軒帝號詩龕誰繼謫仙才雲扶絳節中天起地㧞青蓮四面開鰲禁半生真浪跡不知鄉國是蓬萊
  四山回合駕飛橋似隔雲間萬里遥蜃氣半天浮海市龍雷平地起風潮雲中鶴叟春鋤藥月下青童夜弄簫碌碌塵寰成底事却將竒絶付漁樵
  怪石如屯虎豹關仙家真在白雲間九州圗蹟誇誰勝萬古乾坤只此山丹臼半餘香冉冉汞泉分出水潺潺手摩蒼蘚看題刻先正髙風不可攀
  因貪髙絶口難名變態分明是化城巨木幾年經魏晉片雲隨刻送隂晴林開忽見僧堂古嶺盡時逢石棧平山上雪飛山下雨始疑身世半空行
  黃山遊劵既償古詩一章與文逺萬里彦夫别
  郡推即告去州將亦辭還勇哉三丈夫追隨入深山屢衝溪雨寒不畏泥途艱行行抵峰麓劃爾非人寰淼淼硃沙泉六六芙蓉鬟塵中五十載一笑開心顔知已正不多同服同鄉關㑹當謝纓冕結屋霜林間與子分净社覧勝同躋攀相看歲云暮乘此三日閒停盃戒明發解袂清溪灣
  輓富溪族人西疇處士
  西疇一夕夢南柯長嘆浮生若逝波龎老定歸耆舊傳漢庭誰入孝㢘科薦新有子悲鮮稻擊壌何人續舊歌聞說富溪埋玉處才栽松樹已婆娑
  帕一方為汪廷器母陳孺人八袠之賀物雖甚薄然其中有福夀字共三十數祝望之意則有在也
  轉枝花裏織文多持捧髙堂愧綺羅福壽共成三十字慿人添入慶生歌
  贈喬尹
  寧波喬君以名進士知婺源縣事考績還任過我山堂蔬酌之餘晤言甚洽而君之尊甫迎養在邑不可留也别後賦此奉寄少見鄙意云
  上最初書荷寵光盛年政事古循良沙隄學啟青雲彦闕里人迎墨綬郎竹葉上堂供拜壽梅花沿路照歸裝烏臺清切儲名久幾日徵書出建章
  李侯新作秋水亭可望松蘿諸山客有遺之沈石田畫者正㑹此意
  驀地蘿山為寫真石田毫素妙通神閒來秋水亭中坐便是丹青箇裏人
  題吳季良所藏戴文進山水
  丹青價重錢塘戴一幅湖山寫更工髙閣倚空凌夜斗長橋分水架晴虹勝遊地接呼猿洞舊隱人思放鶴翁彷彿畫船春載酒綠隂啼鳥路西東
  古賢圖四絶為臨塘壻范樟題
  伊尹
  三聘幡然出有莘畫圗千載見風神南巢革夏桐宫放豈是臨期促辦人
  召平
  金貂併與世塵空老圃餘情寄郭東莫笑種瓜生計拙此心原慕采薇翁
  買臣
  雪林樵擔壓雙肩士有窮通節自堅贏得馬前愚婦駭快心堪笑亦堪憐
  嚴光
  一竿名重子陵灘風景真宜入畫看却恐禄多歸計好羊裘零落釣磯寒
  輓汪道全
  婣黨論交二十秋布衣無競雪盈頭諸生久奉詩書教幾族能同翰墨儔夢拂梨雲歸海島字摹松雪徧鄉州哀歌一曲無由致情逐鱅溪水共流
  尤美山房
  新築幽居掃翠嵐望中林壑勝西南題名借得歐公語留與漁樵作美談
  覧翠亭
  孤絶東峰一草亭偶來登眺俯巖扃不知眼界寛多少天外芙蓉萬仭青
  葆真軒
  白雲深處小開軒手閲南華養太元静坐不關身外事任他車馬市塵喧
  慕椿為孫文模賦
  一樹靈椿大十圍秋風回首嘆人非繁隂翠匝行歌地不忍重看舊舞衣
  雨飄風射八千春一日丹青見樹身何事人生不如樹百年腸斷倚廬人
  臘月望日至南山治裝北上梅花盛開獨酌花前悵然有作
  手種寒香十八年盛開長是得春先江天幾放尊前醉水月從教畫裏傳正色向予無冷暖繁花隨爾競丹鉛莫言頭白輕相棄氷雪交情晚更堅













  篁墩文集巻九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巻九十三   明 程敏政 撰詩
  奉詔北上留别諸鄉舊
  山堂三載病夫身簡册長餘未了因恩重有勞催北上才非那克贊東巡蕭蕭院竹難離我的的江梅欲笑人珍重友朋相餞意不辭傾倒渭城春
  别鄉友
  山下郵亭半掩門故人迎餞一開尊東風别路遙相指隔岸人間是鄭村
  宿水西寺
  匆匆行李欲趨朝更向山中住一宵野衲似驚來舊雨舟人相慶得新潮行分曉色鐘初動睡足春風酒半消前路不堪為别處浦雲江樹隔河橋
  世祿堂為績溪仁里程佐時賦
  重對青山起畫堂義兼君父兩難忘槐塘業在清風逺cq=617花縣人歸白晝長聚族久題仁作里傳家眞守墨為莊百年肯構還相勉世牒無慚洛下房
  治戊午春正月十三日舟次淳安春霖不止進士維揚張君鳳舉方知縣事以燈節燕予酒後賦此紀事兼致謝意
  令尹相招作上元連朝春雨客心煩遥看漁火乗村暗不見星毬照市繁宦鞅未須驚節候人情猶喜近鄉園太平風物揚州盛贏得清宵一晤言
  具慶祿壽堂
  一周花甲到生時春溢庭闈髮未絲㸑舍雨晴鸇送喜蓬壺風便鶴傳辭問安長擁摳衣士調膳仍多潤筆資儘醸泮宫池下水年年增入九霞巵
  為文模題西坡巻
  青山一路繞青溪别墅分明似瀼西何日杖藜尋北阮手摩新竹更留題
  東田
  泮隣有居東有田田上結屋窮遺編水雲四擁足漁樂更闢小圃臨回川可漁可圃未宜稻傍人莫訝非東阡租魚課蔬亦田爾何必銍艾求豐年鳳池猶子逺大器雅志伊葛非徒然一朝射策取上第髙才萬選如青錢分符早帶勸農字牛刀小試青溪邉廊廟大用多自此窮達肯為時情牽行人三日坐春雨割鮮膾玉勞相延官箴民瘼幾傾倒故鄉此地猶拳拳應知異縣簿書暇時遣舊樂歸鳴絃官舟斜日重君意不惜為賦東田篇張君鳳舉世居泰興亡友中舍世璉之從子也所居學宫之傍其東有田數畆君嘗構書屋其上四周多水可漁有小圃可蔬因以東田居士自署求志之時也今君舉進士髙第兹作縣淳安逹道伊始尚眷念故居窮達不易者之所為也予北上道出青溪阻雨君語及之且請一言因輒賦此而篷窓臲卼人事倥偬疾行善歩惡可得乎其不足為羣玉之倡可知矣
  弔劉竹東後賦此
  春泥半擁蓬扉開蕭蕭翠竹如新栽百年老友不復見舊雨故人空一來南郢歌工罷瑶瑟西湖詩板生青苔感懐欲去重回首黃柳白鴉增暮哀
  南京户部主事王君彦竒作浮橋于上新河之鈔關
  上新河畔結新梁南國争誇粉署郎渉險不勞憂競渡行人何止便征商凌風畫鷁衝艫近鎖岸晴虹亘水長有志濟川身更壯逺期功業重鵷行
  塘西行樂詞二首
  山斗族孫秀榮鬻木浙之塘西十五寒暑矣予夜過焉小飲舟中因有此作
  春雨橫江夜繫船阿咸相語亦欣然太平隨地堪行樂一住塘西十五年
  主官清樂事多歙州山木蔽官河慿誰為譜新吳調翻作塘西估客歌
  贈都憲彭公
  笳鼓東風擁使槎三吳隨處建髙牙璽書帝付新臺命宦譜人傳舊相家令肅官曹羞簠簋心懸農事樂桑麻文襄况是西江彦及取功名髩未華
  安城彭公彦㳟自少司空易都憲巡撫江南諸郡兼總餉事蓋廷議之公聖天子之特命也東南受福將自此始僕有一㕓之寄于屬部而通家契分慶慰尤深相遇姑蘇無以為禮勉賦鄙律一章奉贈致愛助之意于萬一云
  司馬司訓延至閶門裏劉氏園亭夜酌席上有作贈石田先生
  舟行一月濺春泥偶到城西似瀼西客裏正難祛俗累市中何意得幽棲亭當竹外疑曾到路繞花間歩欲迷却喜石田同夜話每容新絹買鵞溪
  送太守文君赴温州
  幾年南國事攻駒一日容乘五馬車管轄文移先到海登臨詩刻尚留滁同官多新契行李蕭蕭只舊書萬里壯圖應有在清霜纔入髩毛初
  出守温州羡此行永嘉賢宰舊知名山川不待披圖閲老穉從教夾路迎車畔雨催農事足筆端風掃簿書清春來定續西堂夢為遣詩郵入鄆城
  長洲文君宗儒初舉進士宰永嘉以政績卓異召丞太僕于南京既而值家艱不出者久之永嘉之人思君不置而公論亦恒在君遂有温州之命君猶遲遲如不屑凂于世故者其視汲汲宦途惟恐後人者相去逺矣㑹予被命北上道出吳門乃賦二詩勉其行君弟宗嚴亦舉進士予考秋闈所得士也今宰鄆城故詩及之
  郝侍御作餞恵山
  曉入青山十里遥夜分晴雪未經消身猥午火猶生粟面拂春醅稍帶潮苔石句留泉上刻竹爐香沸木間寮豸冠鄉曲情如海不奈東風促畫橈
  題畫
  綠隂橋下水潺湲手弄春盃卧看山北渡又從塵裏去披圖真羡野翁閒
  次韻贈象謙侍御
  舊譽分明重六廉豸冠新望士初厭關河雨足千艘快海國風清萬竈嚴九澤有防先節費三邉無積正需鹽長淮南北巡行地聴數匡時策幾添
  逺别相望路幾何重逢驚閲歲華多老予再入圖書府羡子長優政事科兩岸顛風吹驛柳一㠶新雨下官河留題正寫忘年契敢向詩壇鬭伏波
  象謙予同年友孔昭地官之子舉進士知浦城有異政甲寅歲相見京邸嘗賦詩期之五年矣今以侍御受命巡鹽南淮兼督河事值予北上得㑹廣陵酒罷出應寧憲副之作相視請繼一言因歩韻二章為贈兼致别意應寧句險語妙而鄙作差次其後不稱可愧哉
  桃源行為揚州王彦平太守題畫
  前村雞鳴後村應四山如城石無磴男耕女織自春秋不許世塵通一徑繞溪種桃無雜花十里五里明朝霞穿花作路記來往秦虐不到山人家捕魚深入者誰子鳴榔忽過青山趾溪亭老翁疑且驚失路何人誤來此小問市朝經幾主客云有晉今太康邀歸戀戀作雞黍屈指悠悠悲海桑異事流傳寧復再神仙已逺丹青在昌黎有作誠得之餘子雖工亦何逮我嘗三復柴桑吟桃源楚地幽且深楚人讐秦不相屈忠義誰明千載心竹鶴老人年九十㸃染生綃墨猶濕楚江山水晉風神却似身曾到原隰維揚太守開别筵披圖細玩春風前興酣一訂武陵史為君改賦逃秦篇
  題郭總戎畫巻
  林霏山色有無間展巻聊乘幕府閒一笑對君揩病目恰如歐老在平山
  諸公詩案一圖間十六年來似等閒天子聖明公力健早將名字勒燕山
  被召北上與總戎郭公重㑹淮上再閱是巻不勝惘然賦二絶以紀歲月
  古椿絳桃圖
  百文靈柯立青鉄一簇仙花綴紅雪天然異種如二難故向人間鬬竒絶綠隂下掃黃塵空花氣入水香濛等閒閱世動千百萬木幾許驚秋風行臺作壽淮南道堂上争看畫圖好稱觴正得汾陽孫下筆還歸石田老大夫六袠心炳丹腰帶橫犀峩豸冠仙李分桃作春色栢臺與椿同歲寒歲寒春色交無已甲子重添一籌起樹腹長隨壯節堅花容似助酡顔喜西垣諫草應不磨南國甘棠遺愛多活民有功天所與綺筵不用還丹歌總戎郭公請石田沈君繪古栢絳桃以壽都憲李公而學士西涯先生為賦長詩情景俱盡秋官分司主事李君復索予言予言豈足以歩郢曲之後哉然都憲公與予同出南畿素重其人情有不能已者倚玉之笑固不暇計也
  船新糊喜晴偶得一絶柬鄭萬里
  新紙船似雪篷晩晴初上夕陽紅披圖為客題詩句稍類南山竹院中
  次原博少宰詩韻
  渡江已半月終日勞賔餞夜夢江上山恍若浮盞面覺來啟篷閲千里橫一衍遥青出緑髻忽爾天外見明明詩劵落隱隱畫屏獻安得一往登趂我雙足健漁樵日來去過眼不知羡珍重瓠菴人偕此泉石願
  予每過江即以山少為憾故有去我青山如避俗及只從圖上看青山之句今觀原博少宰詩適㑹此意水部來君伯韶以是巻見閲因和一篇
  輓襄陽何太守原【其子徐州守宗禮索賦】
  故山埋玉幾朝昏何武雖亡美譽存八袠鶴齡開上壽兩回鸞誥沐殊恩政聲獨歩儒兼吏經學相傳子又孫定有史官增列傳莫縁哀些為銷魂
  題雪洲巻
  船手披雪洲巻王子作圖滕子篆殘編亦有賦兼詩入眼平生驚一見澄江叔度真高人曠視百世非常倫浮槎獨抱江海志草屨不霑京洛塵漁翁笛裏歌聲闋春到梅花幾愁絶諸公久作地中仙一洲漫存圖上雪分司使者都水郎舊物所寳非青箱撫時懐古三歎息彭城北去春流長
  江隂夏君如山以冬曹主事分司徐州予過之出其曾大父雪洲巻相閱嘉歎之餘賦此
  贈夏主事
  迎養紛馳水部書行庖仍載武昌魚推封指日來光寵過客長時問起居白首愛看陶母傳春風頻試老萊裾後園多種忘憂草歲歲看花奉板輿
  别良佐學士
  臨清河下遇學士良佐先生赴南京視篆舟中少叙殊不盡久濶之懐也次韻玉汝大理一篇明日來别良佐下東昌而予則入瀛海滄州之境矣
  相逢初慰别來情無奈君南我北行猶似一燈分禁直不知雙棹艤臨清江山此日歸題品臺閣他時待踐更莫為話長憐夜短明朝岐路隔滄瀛
  夜泊河西務京兆楊君恒叔擕酒見過别後賦一律奉寄不棄衰散和教為佳
  驛舟見訪開春酤促席論詩清夜徂閩中舊數十才子池上今看孤鳳雛花分燭灺落銅剪聲沸茶香聞竹爐推篷送客得竒賞一天明月窺平蕪
  贈侍郎鄭公
  户部侍郎鄭先生考績還南京適敏政北上邂逅潞河之滸晤言甚洽而先生乞歸之疏一路相傳欽羡無已謹賦近體一律奉贈少寓三十四年詞苑末契之萬一云
  東風吹綠漲平蕪彩鷁乘春向舊都禮學共推周柱史家聲無沗鄭司徒三年獻績承優寵兩疏求歸激懦夫老大相逢愁遽别欲將宫錦博離酤
  贈方太守士華
  侍御方君士華之擢守淮安也值予被召北上得㑹潞河之滸輒賦一律奉贈念君徃歲嘗按南畿枉顧南山竹院觴詠終日其情至今不忘也因詩及之
  北望紅雲半日程我來君去不勝情一麾命下初分寵三尺臺端久得名春雨綠蕪新别意南山脩竹舊詩盟遥知不負疲癃望淮水東流足頌聲
  送張庭毓赴南京大理評事
  一尊撾鼓發官舟千里薰風屬壯遊恩拜兩京同雨露法操三尺本春秋離情轉盼蒼龍闕勝覧遥經白鷺洲逺業共期君聴取江東原自重名流
  吾郡張君庭毓以麟經舉進士第擢大理左評事赴官南京逺器宏施實昉于此然維桑之誼有不能遽别者因賦詩贈之
  篁墩文集巻九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篁墩文集拾遺     明 程敏政 撰考 序 記 墓誌銘 䟦 贊
  聖裔考
  先聖之後凡嗣爵奉祀者謂之大宗子宗法在禮不可不慎重而考諸史籍則因襲之間尚有可議蓋自先聖一傳而泗水侯再傳為沂國公沂國五傳生順仕魏以孔子後封魯國文信君蓋聖裔之受封始此順生三子長曰鮒秦封魯國文通君又為陳王博士次曰騰為漢長沙王太傅次曰樹而鮒騰之後分為兩宗鮒六世生何齊成帝時梅福上書言孔子殷人宜封其後以奉湯祀遂封何齊為殷紹嘉侯尋進爵為公地滿百里此一宗也騰四世生霸元帝時賜號褒成君奉孔子祀此一宗也然則紹嘉公乃大宗褒成君乃小宗何齊生安光武時嗣爵又進封宋公為漢賔位諸侯上霸三世生均平帝元始初進封褒成侯均再世生損和帝永光中徙封褒尊侯至獻帝初國絶蓋兩宗至于漢亡俱失傳矣魏文帝黃初中復求先聖之後得議郎羡賜爵宗聖侯傳再世生震晉武帝太始初改封奉聖亭侯震再世生懿隨元帝南渡居㑹稽孔氏自此復分南北兩宗懿生鮮宋文帝元嘉八年以罪奪爵十九年以隱之嗣隱之復以子不道失爵二十八年以恵雲嗣又以重疾失爵孝武大明二年以邁嗣邁傳其子荂亦以罪失爵此南宗也後魏時求先聖之後得二十七世孫乘以為崇聖大夫孝文太和中改封其子珍為崇聖侯珍三世生渠北齊文宣帝改封㳟聖侯入後周宣帝進封鄒國公渠再世生嗣哲隋煬帝時改封紹聖侯此北宗也然則從元帝南渡者為大宗受北魏所封者為小宗南北兩宗至于隋亡又并失傳矣唐太宗貞觀十一年始得先聖之後德倫賜爵褒聖侯徳倫再世生燧之宗開元中進封文宣公傳七世生光遭五季之亂失爵為泗水令有灑掃戸孔末欲冐襲封盡殺諸孔氏光妻生子仁玉方九月遂秘養之後周時乃得嗣爵入宋而卒至太平興國中復召仁玉之子宜嗣封宜再世生聖祐無子以弟宗願嗣仁宗嘉祐中以祖諡不可加後人改封衍聖公宗願傳若䝉哲宗元祐初改封奉聖公若䝉坐事廢以弟若愚嗣復為衍聖公若愚傳其子端友從髙宗南渡居衢州孔氏自此又分南北兩宗端友傳四世生洙以宋亡失爵此南宗也偽齊劉豫自濟南僣位得先聖四十九代孫璠賜爵衍聖公豫廢金因之璠三傳生元措金末崔立作亂降元遂并俘元措以去此北宗也然則從髙宗南渡者為大宗受劉豫所封者為小宗矣元措入元而卒無子乃召洙俾嗣爵固讓歸衢州仁宗延祐四年召中書定議先聖五十三世孫當嗣封者遂得元措宗人思晦以聞思晦受爵以卒因子貴追封魯郡公蓋今之為大宗子者皆思晦之後矣夫宗禮先王之所制蓋以正天下之大倫而絶争端者也先聖定禮樂以為萬世法而况其後人奉世祀可不慎乎夫以魏唐之初其所封者史既不載其世次而凡在北宗者又皆出于一時之訪求乃以當大宗子之責亦異乎先聖之禮矣必不得已則南宗猶為近之蓋南宗出于當時嗣爵之人而北宗則其疎且逺者或乃以去宗國為南宗之罪以守林廟為北宗之賢則又有大不然者焉以史考之凡出于北宗者實皆逃難四出流落民間非真有仗義守禮之心效死而不去者也然則取此去彼又豈大公至正之道哉矧北宗祖璠始受逆豫之命而終于至元之年所謂因襲之間尚有可議者凡以此而已作聖裔考
  蘇氏檮杌序
  人皆知宋有王安石者其學術邪謬足以亡人之國而不知有眉山蘇洵及其二子軾轍之罪浮于安石倍蓰也夫其罪之所以浮于安石者何哉安石尚知三代為可法而蘇氏以湯武為簒弑安石尚知莽操為可罪而蘇氏以荀彧為聖人安石尚知以明道為忠信而蘇氏以伊川為姦邪必欲殺之而後已諸如此類皆儒者所不敢言亦不忍言而蘇氏偃然自聖不復顧忌其絶天理壊人心罪不可勝誅矣蓋安石之禍禍一時蘇氏之禍禍萬世子朱子生蘇氏之後其知之特深故凡見于言語文字之間者斷斷乎辭而闢之不少假借其言比于抑洪水驅猛獸却戎狄蓋好惡之正出于天理之公為後學者所當世守也今去子朱子之後益逺而為蘇學者益盛竊不自揆謹取子朱子平日所黜蘇氏之言萃為一編凡近世諸賢其議論有合于此者悉附其後題曰蘇氏檮杌以寓除惡務本之義嗚呼後孔子而生者若孟子之距楊墨韓子之闢佛老朱子之黜蘇氏其功蓋同而世有未之知者楊墨佛老之禍顯而易見蘇氏之禍深而難測要之則皆叛聖人之道者也故常以謂楊墨佛老之學如劇盗蘇氏之學如美色其禍皆足以殺人然劇盗之禍人得而避之美色之禍則䧟其術中而不悟者也繕冩成并僣為之序以告學者而首以安石為言非恕安石也所以甚蘇氏之惡云爾天順五年龍集辛巳長至日書
  送吳君肅清知臨川縣序
  董子曰守令者民之師帥夫帥所以治民師所以教民也我朝垂示守令每郡縣輒為兩亭于門外大署其榜曰申明曰旌善人多忽之而莫知其所以名者夫申明講畫舊章政之本也旌善使人興行教之所由生也今之言政者乃指任教為迂濶言教者亦指任政為俗吏之二者皆非也政教者輔車之勢烏可廢其一哉予友吳肅清將赴臨川令諸常所往還者相與餞之都門外而推予為之詞嗚呼政教之說夫人能知之而况吾肅清其必有不言而契者矣獨以臨川在古為巨郡則請尚論其世以與肅清商確之臨川先賢莫盛于荆國王氏象山陸氏然王氏之治以利為先非吾之所謂政也陸氏之學以禪為宗非吾之所謂教也王氏當國廢春秋而不以設科陸氏早年詆朱子而與之立敵類非後學所敢輕議者今肅清以春秋取上第而又生於朱子之鄉兹之往也能不嚴所趨而慎所擇哉草廬吳氏亦出臨川然其論政則先義後利為學則尊孔黜墨雖間與陸氏相出入而其畔道者寡矣肅清尚求其遺書而讀之庸以施諸有政而廸其士民務與古之儒吏同科以不負列聖垂示之明訓庶幾諸君子贈言之意乎若夫報政而來旌異之典臺諫之擢皆肅清所宜有者不預道之以為諂也成化十年甲午中秋節假日
  翕樂堂辭序
  祁閶邑南康處士志髙之年七十也凡親疎之族老壯之友内外之戚稱觴祝壽逺邇畢至有請予記其翕樂之堂以致慶者矣在邑之善和程氏曰儒學生啟復以文為需予固辭曰言不可若是其贅也而其請益堅曰處士與啟之父用仁叔用亨相友四十年故啟兄弟亦得與處士之子佑從子价軰篤世講之好甚久宗長宜無靳一言予不獲已而思之得其說以告曰在詩有之俾爾昌而熾俾爾壽而富黃髮台背壽胥與試所以祝其人者至矣而又曰俾爾昌而大俾爾耆而艾萬有千歲眉壽無有害其言之諄復不厭其祝之再三不已誠以其人之賢也宜壽故詩人美之不一而足焉如此則予于康處士之壽雖欲己于言豈可得乎然處士孝友之德淑慎之行所以增輝先人垂裕後昆揚芳里閈者予前已述之雖更僕不出此矣所以壽處士者其賔從之都讌集之豐禮意之勤惓亦可謂極一時之盛矣若然則予于處士之壽亦何煩于嘐嘐而後為快哉顧先民有云情動于中而長言之不足故咏歌之于是乎諧聲而播之于樂今去古逺矣大音既散詞曲繼興奏之閭巷之間以為善人吉士之勸亦有不可盡廢者焉處士誕辰在五月二日有嘉令筵核殽維旅長者奉盃酌而升少者操几杖而侍心豫體休洩洩融融益介壽祺自今伊始乃為辭一章畀啟俾稱壽之際付歌童調之以侑觴處士能樂聴之而罄一日之歡于翕樂之堂則吾宗之所願望于處士者亦庶其少副哉詞曰
  翕樂堂中七十春松喜津津鶴喜津津薰風開讌慶生申主也精神客也精神角黍蒲觴漸及辰節又更新曲又更新願期遐筭比靈椿不是堯人誰是堯人
  逸菴行樂詩序
  歙吳氏雖多以向杲為望向杲之吳雖盛以宋校書友堂先生為望友堂者晦菴夫子之髙足弟子也友堂傳十二世為逸菴君廷馨端偉碩裕能奉其父之遺訓而睦其弟昆納交一時知名士為鄉閭所禮重間以輸粟賑饑荷恩例有冠服之榮而無職守之責乃以逸名菴有子曰鎧能克家其女之夫曰方岩將規所以壽君者乃請石田沈氏作逸菴行樂之圖且乞縉紳士夫詩以副之奉以請予序予讀之竟則為之憮然曰世降俗偷人之去道也益逺故有逸于其身而勞其心者有勞于其身而逸其心者身心之逸勞相乘而人之德偽繫之矣若逸菴君則因勞其身以逸其心者歟予觀諸君子之詩皆徒知其逸而不知其有不逸者存焉爾周武王受丹書之戒退而銘諸几席諄諄乎敬怠義欲之間衛武公作抑戒之詩以自箴而尤致力于慎出話敬威儀之頃考之當時二武皆年九十餘而不自暇逸者如此此其卒皆以聖稱而記禮編詩者謹取之以垂訓後世者也逸菴君生文獻之後淵源考亭誦法詩禮今年週一甲而力善不倦其有慕于斯乎夫既以承其先施其家其心休休其體愉愉脫江湖之險而享溪山之樂擊壤于豐年正位于鄉射優悠太平將自兹始宜乎聞之者有取于其人而詠歌之也彼利趨而欲征以求逸其身而勞其心者讀行樂之詩考逸菴之行其不慨然有感于是乎惜予被召入朝行李載道不得舉一觴于菴中以求君之所以為逸樂者姑序之云爾
  慈壽堂記
  女婦之德莫大于慈而其福亦莫先于壽修其德而不獲乎福者理之變叨其福而不本乎德者事之倖值理之變不能慊諸已得事之倖不見齒諸人二者一由于天一繫于人然繫于人者其本也然則人其可不力其本以聴乎天也哉茍盡其在已而不獲諸天在婦女固不失為賢淑在丈夫亦不媿為君子然所以為可慶之地胥無矣求其德與福兼人與天符若川孫母程孺人豈非其人乎其以慈壽名堂而來士林之歌咏有以也孺人出富溪碩宗歸川孫君以善為士和處士之介婦孫氏鼎盛日漸以隆孺人協諸娣姒内勤職業豐甘㫖潔滫以孝事其舅姑故以善君兄弟得畢力于外致貲充業隆以豐碩孝友名其鄉孺人不為無所助以善君中道而逝孺人撫三子深茂森胥底于成時茂未授室督教之甚力遣入儒學畀習舉子業曰此汝父之志也宜朂之于入試必送之門喜願其捷反室又憂念甚苦及不偶而歸則加慰勞但曰在已者不可不勉在人者不足計也三子者奉訓唯謹居庠泮則為佳士遊江湖則為良賈宗婣稱之鄉黨榮之歲時萃㑹于堂承顔順志唯恐失其懽慈孝之真天倫之至未易以言語形容者諸君之聲詩或託興以寓其頌祝或婉言以揚其盛美蔚乎粲然視古詩人之擬岡陵頌壽母者誠不多讓孺人壽將六十予族姪師魯于茂有麗澤之益間集諸詩章成巻請予記其事致之茂以壽孺人予以壽期尚數歲雖諾之未暇為也時服闋赴召命師魯舟餞于浙之青溪復申請曰孫孺人之壽期誠逺然預致以罄吾情宜無不可者于是乃述慈之出于孺人者有自然之懿壽之獲于天者有必然之徵其視值理之變得事之倖而無可慶之地者相去何啻霄壤然則三子者之力學幹蠱異日所以為慈壽之榮者亦可以前卜矣則宗工鉅儒且將有不一之書以為斯堂重予言特為之兆爾是為記
  雲溪程氏宗賢祠記
  雲溪程氏宗賢祠之將建也其族之彦曰用髙竒瓐志倡議于族老士新孟髙等既而相與詣南山請質於予予是之繼具其事白于縣時三山李君文暉以前監察御史知休寜又嘉許之且給帖坐名任事以急其成功乃治丁已夏六月也于是士忠用髙竒瓐鳩金裒材以經營之而真亨德昭竒珏竒珒廷芳等率衆為之佐閲明年春正月而工訖儒學生天錫嘗從予游且以予同出唐都使公後持譜列狀來請記焉值予服闋促裝赴召命雖諾之未及為也水途遇暇始克取狀而締閱之以始遷祖唐御史中丞都使公澐主祀其中其列祀自宋歴元以及國朝凡八十人其諸宗賢生雖異世出則同宗或發身科第或舉自賢良或典兵柄而盡節義或居要位而竭忠誠或官郡邑而福澤黎民或主師席而克成士類或肥遯丘園而孝友昭聞要其出處雖有不同而其功業德善之有光于前裕于後者又豈有異乎哉是宜子孫立祠倫其世次第其行名以列祀之也雖然是祠之建固足以見其崇德敦本之心李君之與人為善尤足以見其化民成俗之意後之人誠能酌幽香而起敬覩遐躅而興思處則善其道于已出則推其道于人而于斯祠之立豈不然為之有光哉否則雖日陳籩豆時事駿奔不過按常典叙昭穆而已其于所以立祠之意幾何其不孤耶詩曰是究是圖亶其然乎後之志于繼述者宜有味于斯言其宗賢名之列以行不以時為先後者叙昭穆也悉列于左方故此得以畧云
  臨淄縣儒學訓導程天爵墓碣銘
  天爵既若干年其子竒瓐始以其族人逸民所為狀來南山請銘其墓上之碣予抱病倚廬而于一切文事皆謝去既而服闋赴㑹典副總裁之召其族弟天錫從予㳺亦屢以為言官舟暇日始克取其狀而序之天爵諱貴先世居篁墩與予同出陳將軍忠壯公後至唐御史中丞公澐以保障鄉井拒黃巢領兵駐東宻巖遂居川從孫秔唐末分兵鎮婺源陀川後嗣東宻巖將乃居臨溪秔十八傳曰宗者號無菴為泰軒之後遷居川泰軒實中丞十七世孫也宗生强强生謙字士益號益齊永樂中舉賢良仕為福建鹽課大使君之祖也父友賢字孟清負問學雋爽不羣别號蘭谷娶處士俞新民女有懿行君生資禀異常經書過目輒能成誦年十七充郡庠弟子貟業春秋先諱桂字永秀以犯玉牒諱故易避之閱五載補廪膳天順戊寅丁内艱受業于祁門汪公回顯既而復入新蔡從汪君瑞游而業益進壬午起復屢入鄉試不獲薦以貢上京師予始獲識焉講宗好叙昭穆當字予為叔予深幸吾族之有人如君者不易得也銓考及廷試俱在優等授福建汀州府儒學訓導時槐塘族人熈同知郡事雅知君知府餘姚徐君瓚亦愛敬甚至暇日與教授廬陵段寛以詩酒相欵洽謂道之實不在語言文字之間而具于性分之内不在髙虗深逺之際而寓乎日用常行之中以此淑身以此教人庶乎無媿古人矣清譽雅望巋然為一時師儒之表丁酉以外艱去任服闋改授山東青州府臨淄縣儒學訓導訓誨之篤不異于前巡撫都憲常州盛公分守參政李公俱知其賢而遇以殊禮知縣缺貟兩檄署之成化乙巳以末疾告休及抵家號居易每病少間則徜徉泉石間舉天下物無足動其中者是歲孟冬舊疾復侵謂其兄鈍菴曰吾其不起乎閱旬餘頺然如醉而逝乃二十日也成化丁未十二月甲申里之上嶺月形背亥面已距生正統丁已五月十三日配同里汪以亷處士女淑慎慈恵克修婦道子男一人即竒瓐也娶里之趙氏女女三人長適閔川畢葵次適浯田朱岩旻三適同里范某孫男一人孫女二人君平素莊重有古人風度讀書必欲措諸踐履故口無戱慢不經之言身無卑汚茍賤之行其始為士以及居官同儕自以為不及逺甚惜止于斯而已嗚呼悲哉銘奚可辭銘曰
  猗哉若人古之君子言無可擇行無可訾既薄乎仕亦嗇其年爰為之銘昭彼重泉
  書大學重定本後
  大學章句朱子所訂且為格致傳補亡有大恵于後學朱子既沒矩堂董氏槐始謂格致傳未亡乃襍于經傳中未及正爾玉峯車氏若水慈溪黃氏震魯齋王氏栢山隂景氏星崇仁王氏巽卿及國朝浦江鄭氏濂天台方氏希古皆有論說大同小異而于第十章亦有從程子所訂而少變之者走嘗欲合諸家著為定本而未能也近多暇日黙記衆說參互考之手自録出如右他日獲放歸田當再加紬繹并訂其註疏而凡諸經子中有先儒成說可還其舊者悉加釐正以俟後之君子而不敢必其能遂否也
  唐翰林學士承㫖劉公依仁像贊
  公諱依仁祖居彭城唐末官翰林學士承㫖出守江南因亂遂家休寧其後世有顯人詳載縣志公裔孫文信間奉其遺像請予贊
  儀容端肅器識敦淳翰苑論思陳所藴以致乎主大邦出守推所得以澤乎民為愛山川之秀麗爰居休邑以終身大昌厥後良本乎仁此所以雖傳世之既逺而畫像之如新也
  宋秘書丞若思汪公像贊
  此宋秘書丞若思汪公之像也其世孫存仁以其叔文發輩來京師奉以請予贊
  儀貌恢顒丰神秀異為越國之聞孫實將作之難弟問學該博而深文章渾浩而精至讜論之陳也允惬乎上心官次之膺也荐歴乎中秘惜乎用未究其設施之才業未酬其平素之志所幸生其後而居其鄉敢謂知其人而論其世也邪
  歙巖鎮旌義汪溪雲翁像贊【翁諱士和儒學生曜之父】
  髮鶴鶴顔酡酡言温行質禮㳟意和晚年三逕松菊壯歲五湖煙波賑貧濟乏義孰能過是宜烏紗銀帶受恩之重芝蘭玉樹集慶之多也歟
  孫母程孺人像贊【坑口用威之母】
  質如圭潔氣若春温婦行之淑母道之敦既儉以勤至老不諠亦慈且仁爰及外孫年邁而往懿德靡淪陟降庭只終古若存
  歙信行方德貴處士像贊
  威儀秋肅氣宇春和身範一鄉之俗胷涵萬頃之波不驕不吝無倚無頗惟欲濟人而利物何心衣紫以鳴珂六旬既邁兩髩未皤是宜享子孫之孝養而來善慶之繁多也歟
  與翟尚寳避暑城南郊園晚歸聨句書扇寄汪廷器
  避暑歸來踏晚凉郊行不覺意相將蟬依綠樹秋聲近馬脫紅塵野趣長拍手醉憐人似玉洗心清愛水如霜浮生良㑹真能幾莫惜吟鞭裊夕陽
  壽程母唐孺人九十
  歙庠生仁世居槐塘宋丞相文清公之裔於予為族子中失所怙其祖母唐孺人年九十母朱孺人年五十俱無恙在堂生與二兄一弟奉二母甚謹嘗從予求詩予嘉生之孝且喜二孺人之晚福未艾當見其孫子之顯逹為有日也為賦短歌一章致慶禱之私云
  蕭蕭白髮明朝暾融融丹頰如春温膝下雖無彩衣子目前喜有蘭芽孫子婦來歸本華族半世孀居謝膏沐時時湯藥尚親嘗夜夜衾禂奉姑宿君家孝德如有傳君家慈壽天應憐六親次第獻春酒晩節願比松筠堅我郡槐塘推巨姓一孫况說才華盛青雲有錄待他年恩典還看表重慶






  篁墩文集拾遺
  篁墩文集後序
  此我篁墩先生集也先生居館閣三十餘年製作之富流布天下天下之人莫不愛而誦之少師長沙公謂其宏博偉麗成一家言質諸今日殆絶無而僅有則先生之文為可知矣先生沒稿留于家者百二十巻族子曾嘗選其文之粹者以白邑尹大庾張君九逵刻而行矣觀者猶以未得其全為恨于是曾復上書郡守博羅何公歆公曰此予責也遂取先生全集而刻之汛嘗灑掃先生之門謹序其後嗚呼先生一代人豪也文翰雖其餘事而抱負之宏造詣之邃蓋將于是乎徵如萬言應試一策敷匡時之大畧宋紀受終一考訂千古之大疑續修宋元鑑謹嚴得春秋之大㫖附註心經考合朱陸之道則又深探理學之大原至疏宋儒龜山楊氏從祀孔子而斯道之大統以究詔視學議奠而不獻而敬先師之大禮以明請以德祖比周后稷太祖太宗比周文武百世不遷奉祧懿祖歲暮祫祭孝穆太后比周姜嫄别廟奉享而宗廟之大典以定以國初佐命勲舊冺而無傳非所以昭先烈乃策兩漢故事以祿食其後而君臣之大義以隆以四配大賢之考位文廟廡下為未安請别建祠以祀叔梁紇而以顔無繇曾㸃孔鯉孟孫氏配而父子之大倫以正凡此皆先生學識之過人足以濟時而淑世不但華國而已奈何忌之者衆使先生不獲大用是可慨也雖然遭時䜛沮在昔聖賢有不免者豈惟先生然哉噫先生不可作矣而其文之行于世然與奎璧争光巍然與嵩華争髙此又可見君子之所恃以不朽者固在此而不在彼而復何憾哉復何憾哉正德二年丁卯冬十有一月長至日門人承德郎南京工部主事祁門鏡山李汛謹序



  篁墩文集後序
  書篁墩文集後
  歆蚤嘗學于家惟科目技蓺是攻及入大學私竊有志于聖賢之道父師亦視為可教乃授之以六經于是既竭才焉數年未有得蓋戴天而不知天之髙履地而不知地之厚徒日仰嘆而已父師因進之曰六經斯道具在四子寔發明之其微辭奥㫖探之益深窮之益䆳固非學者一蹴能到也夫行逺自邇登髙自卑學之序也汝盍思焉若徒馳騖于髙逺而忽卑近則志荒學廢矣何有于道哉况今之所謂學者類不過精通乎文辭耳通乎文未便至道焉于學也亦庶幾矣歆曰文所以載道然古今作者多矣奚其師則又曰唐之韓栁宋之歐蘇其文甚練而于道亦該博當時學者皆宗之第究心焉于是又淹歲月習見四公之文雖有純駁之不同要皆一代之文豪可以行于世者而于道之該與不該歆不知也既而得吾鄉瓊臺丘公所進大學衍義補其考據精詳論議宏博且為文温潤典雅不怪不華比之韓栁歐蘇雖各自成一家之言似多弗畔于道可以謂之文者以今視昔以後視今古今人豈相逺哉且念自入國朝百餘年來文運熈洽作者寜復無如韓栁歐蘇者乎迨治壬子計偕上春官幸為今少師西涯李公所收錄時丘公在舘閣據禮當見因請求當時之文人丘公歴數自宋景濓諸公而下至于其同時又極多推讓而篁墩程先生亦在所愛重焉且曰篁墩晚年進學其為文才富氣銳可嘉也于時竊識之未幾謬拜南臺自是匆匆職業不閒他務已乃聞篁墩賫志以殞矣惜哉治已未承乏清理西江戎籍至壬戌竣事還臺即領守徽之命篁墩徽之休寜人也思之不可得復見矣因訪求其遺文于其孤錦衣千兵君壎與其從子門人廪貟曾遂以全集求刻因得檢閲竊見其以才驅氣以氣駕文豪放奔逸俱有餘地匪直如丘公所云富銳而已也雖于道亦未知其如何要亦韓栁歐蘇之儔與丘公大學衍義補俱世不可無者也歆也慕之久既恨其得之晩敢不公其傳于天下以彰國朝文人之盛耶慨然許刻而未就板其門人有撮其一二刻之名曰篁墩文粹時論皆不厭以為篁墩之文不可揀選也正德丙寅歆以考績上京師謁見少師公首以此為問歆具白其意因與錦衣君以全集請序公曰篁墩之文誠不可以不全刻刻之非吾序之不可也歆奉候月餘公之序未脫稿然公事既畢理不可以久留而休寜尹張君九逵隨亦考績至乃令候之而張即擢入諫垣未及領至今尹王君鍇來代之公始發與錦衣君領到乃正德丁卯三月也即命鍇督任其責鍇名進士老成有識素知雅重是文者乃銳意為之篁墩之門人鄉進士王君寵汪君錫與曾尤校對宻審刻完錦衣君固請吾序其後噫篁墩先生之文吾師少師公序之詳其履歴顯晦終始大抵皆備如栁栁州之文得韓昌黎序之其文益足以顯行于世無疑矣歆何人敢當其後哉然義有不容辭者謹系數語于末簡庶見景慕之有由與夫全刻之嵗月云若必求其歸于道惟六經四子在尚復何言正徳丁夘秋八月之吉賜進士第中憲大夫直徽州府知府前監察御史廣東博羅何歆書












  篁墩文集後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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