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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继开膛手杰克之后,承山姆之子之前,唯一让人们闻风丧胆的名字便是:十二宫,一个凶残可怕、诡计多端、神出鬼没的杀手。自1968年以来,这个杀人狂连续残暴地杀死数人,整个旧金山市和旧金山湾地区都因此陷入一片恐慌。在寄给报社的信件中,十二宫挑衅地使用了自己精心设计的隐藏其真实身份的密码,该密码难倒了中央情报局、联邦调查局以及国家安全局最顶级的密码破译专家。 作为北加利福尼亚州发行量最大的报纸《旧金山纪事报》的一名社论专栏插画家,我从最初时起便一路见证了十二宫寄到编辑手上的每一封信、每一份密码和来自于受害人身上的每一片血迹斑斑的布块。一开始我只是对十二宫密码中奇形怪状的符号感到好奇。渐渐地,我萌发了一个念头,就是要破解凶手留下的线索,揭发他的真实身份,即使不能成功,至少我可以将掌握的所有证据都公之于众,将来的某一天或许会有人指认出十二宫这个杀手。 执笔之初我遇到了两个阻碍。首先嫌疑犯形形色色,幸存的受害人却寥寥无几,而且都天各一方,许多目击证人也销声匿迹。要想发现遗漏的细节我必须先找到失去联系的目击证人。其中一个目击证人曾先后6次改名。还有一个幸存者隐藏了10年,使用过许多不同的名字,我最终通过一张圣诞卡片上的邮戳找到了她。第二个阻碍是,因为谋杀案发生在不同的郡,而各郡警方之间由于相互嫉妒,各自手中都掌握着对方未曾注意到的重要信息。我奔波于各郡之间,就在案卷被当作纪念品存入车库中,就在它们接近销毁的瞬间,我把它们抢救出来并第一次放在一起,开始绘制一幅完整的十二宫画像。 1975年,在对此案关注了数年之后,我意识到有些十二宫谋杀案是未为人知的,十二宫早期的某个受害人或许知道十二宫的真实姓名,而这个受害人却在向警方揭发十二宫罪行的过程中被谋杀了。 那些毫无节制、滥杀无辜的凶手是无从防备的。连环杀手嗜血成性的癖好难以抑制,加州连环杀人案的发生率逐步攀升(全美排名第二,仅次于纽约)。近年来,连环谋杀案频频出现,据司法部门统计,每年都有500-1500名美国人因之遇害身亡。 十二宫谋杀案不是简单的杀人事件。这是一系列性犯罪案件,凶手把受害人当作性娱乐的对象,通过残暴的手段来达到这一目的。对受害人的跟踪是前奏,而人身攻击则代替了性行为本身。十二宫(一个性虐待狂)通过折磨和杀戮来享受性快感,暴力和爱在他的心中反复纠缠,让他感到困惑和绝望。 性虐待狂(和许多连环杀手一样)聪明绝顶,在初次杀人之后便极会隐藏自己的身份;而和警察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往往成为他们犯罪的主要动机。一旦被抓获,他们会坦言可怕的犯罪细节,而这本身便是对警方的致命一击。尽管没人知道个中原因,但据医生们猜测,可能是某个损坏的性染色体或早年的某种经历导致了性虐待狂的产生。冷酷无情的父母和同龄伙伴给他们带来压力,在儿童时期表现为尿床、偷窃、残害动物和虐待倾向。随着青春期的来临,这种愤怒的表现就会上升为在狡猾隐藏之下的性虐待行为。 如果要用一个关键词来描述整个十二宫谜案,那就是——困扰。在这起案件的困扰下,许多人婚姻被破坏、事业被中断、健康被摧毁;被排除的十二宫嫌疑犯前后共有2500个,人们被卷进谜团、悲剧和毁灭的漩涡中,无处觅得宁静。 我希望这本书可以做些什么,改变些什么,可以让凶手停止杀戮。渐渐地,每一个古怪的符号和密码都被解开,我知道了凶手是如何写出这些让人匪夷所思的十二宫信件的,也知道了他杀人的意图,甚至清楚了他的十字圈符号和类似行刑官装扮的灵感来源。 这是一个延续了将近20年的真实案件,至今仍在延续。我在书中收录了几百项从未公开过的事实。8年的潜心研究保证了一切信息的准确无误。这些年,警方和报社只公布或翻印复制了十二宫信件中的零星部分,而本书则首次将十二宫写给警方的每一个字展现在读者面前。 因为需要,在极少数案件中省略了一些目击证人的姓氏,警方知道他们的姓名。几个十二宫主嫌疑犯的名字被更换,而有关他们过去的工作记录、教育背景和居住地都已被更改。对于案件叙述过程中改过的姓名书中已经标注。在介绍安德鲁·托德·沃克的第13章中,为了保证叙述的流畅,部分缺失的对话被重新设计。 巫术、死亡恐吓、密码、一个戴着头罩逍遥法外的杀手、全力以赴的侦探,以及坐在白色雪佛莱车里、人人得见却无人知晓的神秘男人,这就是十二宫谜案的全部,也是我知道的最令人胆战心惊的故事。 ——罗伯特·格雷史密斯 旧金山 1985年5月 1.大卫·法拉第与贝蒂·洛·詹森 1968年12月20日,星期五 大卫·法拉第正在绵延起伏的山中穿行。俯视瓦列霍郡,他的眼光可以捕捉到四处的景象:金门桥,圣巴勃罗湾里的渔民、帆船和快艇,还有城镇中的宽阔街道以及沿街栽种的树木。他勉强可以辨认出那些骷髅般的黑色吊车,码头,战列舰,砖砌烟囱,以及马雷岛上的三层仓库,那座岛一片阴森,匍匐在海峡之上。 二战期间,成千上万的人涌向这里参与海军工作,瓦列霍因而改头换面,成了一个新兴城市。人们用廉价的胶合板和灰泥板瞬间拼凑起了一个个临时建筑。到了20世纪60年代,这些建筑却成了黑人贫民的永久栖居所,种族仇恨在此滋生,帮派暴徒四处横行,罪恶甚至蔓延到了中学里。 大卫·亚瑟·法拉第,一个17岁的才子,校体育队运动员,是瓦列霍中学里数一数二的好学生。在1968年将近尾声的时候,他邂逅了16岁的贝蒂·洛·詹森,一位有着深色头发的漂亮女孩,家住城镇的另一端。从那时起,大卫每晚都要千里迢迢赶去和她见面。这一天下午5点钟,在阿内特大街上,大卫和贝蒂正在与几个朋友商量晚上约会的事情。这是他们俩第一次要去参加集体约会。 大卫6点钟离开,7点10分开车送他的妹妹黛碧去参加彩虹女子团聚会,地点是在索诺马大道上的飘缇亚城堡里。大卫告诉妹妹,他和贝蒂可能最后要去赫曼湖路,因为他听说“今晚有一群年轻人都要到那儿去”。 然后他开车回家了。他父母的房子建在色利诺车道旁,那是一幢丁字形构造的建筑,外面包裹着绿色和棕色的木瓦板,四周围绕着修剪整齐的树篱和两大片圆形灌木丛,在右边那棵参天杨树的反衬下,显得十分低矮。 7点20分,大卫正在为赴约而装扮。他上身穿一件淡蓝色长袖衬衫,下身套一条棕色灯芯绒李维斯裤子,脚上是黑色短袜和粗糙的皮制短靴。他把一块铬合金表壳表带的天美时腕表戴在左手腕上,将一大把一美元和五十美分的零钱随意塞进右侧的裤兜里,又揣了一条白色手帕和一小瓶百日香口腔清香剂。他把一个镶嵌有红宝石的黄色金属指环套在左手中指上,接着拿起梳子将前额上棕色的短发斜向后梳过去,额头下方是他睿智的双眼和宽厚的嘴唇。最后他麻利地穿上了米色运动外套。 7点30分,大卫和父母道别,走出了房子。他深吸了一口夜晚清冷的空气(当时气温只有22度),径直走到那辆1961年产的漫步者四门旅行车旁。这辆棕色米色相间的车是用他母亲的名字注册的。 大卫将旅行车倒出私人车道,驶入展览会行车道,开向80号州际高速,行驶了1.25英里后便驶出了佐治亚大街,接着右转至黑泽尔伍德,一路穿行直至里奇伍德住宅小区123号,看见一间低矮的公寓掩映在常春藤和高大的树丛之间。大卫将车停在公寓前,时间是晚8点。 贝蒂·洛·詹森和大卫一样都是勤奋好学、认真努力,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据她的父母所知,今晚她要和大卫一起去参加自己所在学校霍根高中举办的圣诞颂歌音乐会,学校就在几个街区以外。 贝蒂最后朝镜子里的自己打量了一下,她将头上的彩色丝带系好,只见一头棕色柔顺的长发自上而下一直倾泻到肩上,衬托得脸蛋格外美丽。她身着一件紫色迷你裙,白色的袖口和领口衬托得她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充满了神秘感。最后她穿上了黑色的笔带鞋。 贝蒂神情紧张地扭过头朝右后方的窗户望去,确认窗帘已经拉上。她经常告诉妹妹麦勒迪,她觉得学校里的一个男生在偷窥她,而且有好多次詹森太太还发现公寓的侧门是敞开的。到底是同班同学在偷窥她,还是另有其人呢? 等贝蒂的时候,大卫一直在和她的父亲凡尔纳谈话,她的父母都来自中西部,但贝蒂和大卫的母亲一样,出生于科罗拉多。 贝蒂出来时,大卫帮她穿上了白色皮大衣。贝蒂手拿着钱包和她的爸爸吻别,并且告诉爸爸音乐会结束后他们会去另一个舞会。8点20分离开的时候,贝蒂向爸爸保证会在11点之前回来。 然而两人并没有去音乐会,而是去了另一个同学莎伦家,莎伦家住在布伦特伍德,离学校很近。莎伦把他们送到车旁的时候已经9点钟,但他们没有告诉她接着要去哪儿。 大约同一时间,就在瓦列霍东边数英里之外的赫曼湖路,两个捕捉浣熊的猎人刚好将他们的红色敞篷车停在马歇尔农场里,这时他们发现一辆60年出产的白色四门金属顶盖式雪佛莱羚羊停在了贝尼西亚自动抽水站的入口处。此时还有一辆卡车驶出抽水站大门,开向偏僻的马路。 9点30分时,此处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情。一对年轻的恋人把女孩的跑车停在路旁,因为男孩要调整一下发动机。这时,两个人都看到一辆车,也许是一辆蓝色的瓦力安特,正从贝尼西亚方向驶来,朝瓦列霍方向开去。车经过他们后,减速前行了几米,继而停在了路中央。他们看见那辆车白色的倒车灯骤然点亮,接着以慢得可怕的速度朝他们倒退过来。在它缓缓逼近的过程中似乎有一丝凶兆,他们感到一股邪恶的空气正在四周聚拢。男孩不由得发动引擎,和女朋友飞一般地逃离了这里,那辆瓦力安特紧随其后。开到贝尼西亚岔路口时,那对恋人的车调转了方向,而尾随的车却照直前行。 10点钟,老伯杰斯农场的牧羊人宾格·维舍尔正在贝尼西亚自动抽水站以东的地区查点他的羊群,这时他注意到一辆白色的雪佛莱羚羊汽车在水站门前的入口处停了下来,同时他也瞥见了两个捕捉浣熊的猎人和他们的59年产的福特卡车。 贝蒂·洛和大卫在埃得先生汽车餐馆喝了一杯可乐后,便沿佐治亚大街驾车向东行驶,随后左拐驶入哥伦布车道。到达瓦列霍城郊时,大卫向右转道,于是便来到了狭窄,曲折的赫曼湖路上。 路过SVAR砂石与沥青材料公司的高塔时,他们看见机器正大口啃噬着橙褐色的山腰。这里有几处银矿,大卫曾听说有两个人计划在这片农田上经营一个水银矿。在最初的一公里内,他们看到路边拥挤着许多小型农场。白天,山腰上散落着黑白相杂的点儿,那是正在吃草的牛群,惨淡枯黄的山坡与明亮刺眼的蓝天形成强烈的对比。而现在是晚上,漆黑浓重的夜色在漫步者车头灯射出的两道光柱旁潜行。大卫和贝蒂·洛一直向东,来到了偏远的情人小径。警察会时常从这里经过,提醒在这偏僻的地方约会的恋人们可能会有危险发生。 快到10点15分时,大卫把车右拐,驶出公路15英尺后面朝南方停了下来,停车的地点就在赫曼湖自动抽水站有链条围栏的入口,即10号门前的碎石路上。他锁好车门,将贝蒂的白色皮大衣和钱夹以及他自己的运动外套都放在驾驶座后面的座位上,然后打开了空调,又将前排的座位靠背往后调成了45度。 没有路灯,这片空地上满是坚硬的岩石,四周环绕着起势平缓的山丘和农田。恋人们都喜欢这个地方,因为在巡逻的警车刚刚从远方的路口出现时,他们就可以看到闪亮的车灯,于是便有足够的时间将手中的啤酒和酒杯处理掉。 一个女人和她的男友在10点15分时开车路过这里,当他们15分钟后从公路尽头又返回此地时,发现刚刚看到的那辆车还停在原地,不过却面朝东南方向。 10点50分时,斯蒂拉·伯杰斯太太来到了她家在赫曼湖路的农场,当时距离贝蒂·洛和大卫停车的地方正好2.7英里。伯杰斯太太刚走进房间,便接到一个电话,是她母亲打来的,她们商量着让伯杰斯太太在晚些时候去一个演出地点接她13岁的儿子回来。 11点钟时,佩吉·约尔太太和她的丈夫霍莫尔开着一辆67年产的金色庞蒂克轿车来到赫曼湖路,想要检查一下他们公司正在抽水站铺设的输水管道。经过那辆漫步者旅行车时,约尔太太看到大卫坐在驾驶座里,女孩倚靠着他的肩膀。当约尔夫妇的车灯照亮抽水站门前的空地时,她看见大卫的双手正放在方向盘上。 检查了工地之后,约尔夫妇来到山脚下,拐进马歇尔农场,在那调转车头,准备返回贝尼西亚。他们能看见那两个猎人的红色敞篷车停在距路边25英尺的田野中。两个猎人戴着绒线帽,穿着捕猎外套,坐在敞篷车里。回程中,约尔夫妇的车再次经过漫步者旅行车,只见大卫和贝蒂·洛仍旧坐在车里,姿势未变。 两个猎人是沿一条溪边的路走回敞篷车那里去的,正要离开的时候,他们看到约尔夫妇的车驶进了车道。最终,两人在11点5分时离开此地,他们都注意到了独自停在抽水站门前的漫步者旅行车,此时那车面朝着大门的方向。 又一辆车从远处路口拐过来,车灯射出两道光线,像一双发光的眼睛从山峦后瞥向这里,捕捉到贝蒂·洛和大卫的身影,这时他们两人相拥在一起。但那辆车并没有从抽水站旁边开过去,而是停在了他们右方仅仅10英尺的地方。 车里的人影模糊难辨,或许只能看见轮廓,弓着身子,粗壮结实,仿佛那些盘曲在四周的昏暗山丘。在黑幕中,似乎有那么一瞬,闪过一丝亮光,像是玻璃的反光。车里的人隐藏在一件风衣下。 在一条偏僻的乡村公路旁,两辆车就这样并排停着。 11点10分,贝尼西亚哈姆勃炼油厂的一个工人正在回家的路上。当他经过那辆漫步者旅行车时,发现了当时的情形,但对另一辆车的牌子和颜色却未留意。 炼油工人的汽车消失在远方。 一阵干燥的风缓缓吹过,路边僵冷的草瑟瑟作响。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许是这样的: 终于,陌生人摇下了车窗,同大卫和贝蒂·洛讲起了话,让他们从车里出来。 这对年轻人十分惊讶,拒绝了这个要求。于是那个身材粗壮的人打开了车门。当他走下车时,从深色的外衣里拔出了一把枪。 陌生人站在贝蒂·洛座旁敞开的车窗前,怒目凝视着她。但他并没有从乘客座车门这一最明显的入口冲进车内,而是开始绕着车身移动,步履间有一丝杀气。突然他停下脚步,瞄准右侧后车窗接近中心的一点,射了一枪。子弹震碎了玻璃。他走到车体左侧,朝左后车轮架又是一枪。他似乎是在逼迫两人从汽车右侧门出来。 他成功了。两个年轻人从乘客座侧门踉跄而出,陌生人于是绕着车身向右侧紧跟过去。 贝蒂·洛已经出来了。正当大卫挪身到右面座椅上准备探头夺门而出时,那个人从左侧车窗探身进去,将枪管抵在大卫左耳后偏上部位,接着扣动了扳机。子弹水平前行,在枪口接触点留下了一块火药灼伤,继而炸裂了男孩的头骨。 贝蒂·洛尖叫着,沿着公路朝北面的瓦列霍跑去。在她身后,追逐者举起了枪,就在不到10英尺的距离内,那个粗壮的男人朝她连开了五枪,所有子弹都射中了女孩背部右上方。 这种射击手法让人难以置信:移动的目标,在砂石地上跑动的枪手,并且是在几乎漆黑一片的乡间公路上。 贝蒂·洛倒在了离漫步者旅行车后保险杠28英尺6英寸的地方,当场死亡。这个逃命的女孩甚至都未能跑到公路的人行道上去。 她右侧着地,脸朝下,脚向西。大卫仰卧着,脚朝向?车的右后车轮,短促的呼吸几乎难以察觉,在他的头周围,一大滩血浆开始积聚,扩散。 粗壮的男人倒车回到漆黑曲折的公路上,接着驶向远方。 伯杰斯太太还没有脱掉大衣,她挂断了电话,将婆婆和女儿带到车里,准备去贝尼西亚。她瞟了一眼厨房的挂钟,当时是11点10分。 她以35公里的时速驾车,四、五分钟之后来到了大卫停车的地点。当她从靠近链条围栏边缘的路口拐过来时,在车头灯的亮光之下,她看到了那可怕的景象。 最初,伯杰斯太太以为车里的人只是摔了出来。但接着,在稍远处的黄色菱形交通标志牌的旁边,她发现了贝蒂·洛。漫步者旅行车的右前门还敞开着,四周一片死寂,只有车内加热器不停地嗡鸣。 伯杰斯太太沿着狭窄的高速公路加速行驶,去贝尼西亚求援,时速达到了60至70英里。就在680号州际高速公路以北,她看到了一辆贝尼西亚巡逻警车,于是便按响喇叭,不断开关车灯,以引起注意。两辆车随后在东二街上的安科加油站前停了下来,她将公路旁的惨状告诉了他们。此时是11点19分。 巡逻警车火速行驶,蓝色的警灯在夜幕中闪烁。三分钟之后,他们便抵达了出事地点。巡官丹尼尔·皮塔和威廉姆·T·华纳察觉到了男孩的微弱呼吸,于是立即呼叫救护车。 他们仔细检查了这辆双色的漫步者旅行车。发动机是温热的,车还在点火,右侧前门敞开着,而另外三扇车门和尾门却上了锁。 他们在车内右前方的地板上找到了一颗.22口径手枪弹壳。现场的砂石地面已经冰冻,因而看不到任何轮胎印和搏斗的痕迹。 贝蒂·洛的尸体上盖了一张毛毯,聚集在她周围的一滩血多是从她的口鼻中流出的,一条血路延伸到汽车那里。 大卫脸朝上躺着。巡官皮塔从他左耳伤口边缘的深色区域推测出,子弹是在极近的距离内射出的。在他右脸颊上有一大块凸肿,手和衣袖上满是鲜血。华纳沿大卫的身形画出了粉笔轮廓,他的双脚紧挨着车的右侧前门。 一辆A-1救护车的红色车灯划过夜幕,随后紧急刹车。大卫被抬上担架,安置在救护车内。接着,车以每分钟一英里的速度奔向瓦列霍中心医院,警笛声响彻天际。途中,一个医生照顾着大卫。 11点29分,皮塔打电话给郡验尸官丹·霍安。袭击事件发生地没有被正式划入索拉诺郡,因而不属于贝尼西亚警方的管辖范围,所以他用无线电通知了索拉诺郡治安官办公室,并请求派出一个小组和一位调查员。 霍安迅速穿好衣服。将近午夜时,他和来自贝尼西亚的拜伦·桑福德医生来到了喧嚣混乱的案发现场。每当此种惨剧发生时,霍安总是习惯于承担所有的压力,亲自通知受害者的家属(这种压力对他的心脏伤害很大,最终他不得不被迫辞职)。桑福德宣布贝蒂·洛当场死亡,并命令将尸体送去解剖,首先要从尽可能多的角度拍照。 托马斯·D·巴尔默,一个来自《费尔菲尔德每日共和国报社》的记者,很早就守候在这里了,但直到12点5分治安官派来的调查员抵达时才得以靠近现场。 警探莱斯·伦德布拉德在一年中处理了两起或三起谋杀案。现在他正若有所思地站在漆黑寒冷的赫曼湖公路上,他头上的窄边帽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那张饱经沧桑的线条粗犷的脸。自从他在1963年成为治安官办公室的一名警探以来,这顶帽子几乎从未离开过他。 在他的手电筒和为摄影师与指纹采集人员架起的照明灯的光线下,伦德布拉德画出了犯罪现场的草图。此刻,许多辆警车列在路边,它们发出的无线电噪声不时打破深夜的寂静。 伦德布拉德命其手下布特巴赫和沃特曼去医院听取大卫的陈述。在12点23分,他们到达医院的重症监护治疗病房,找到了护士芭芭拉·罗欧,结果被告知男孩在送抵医院时即当场死亡,死亡时间是12点5分。 两位警官打电话到治安官办公室请来了代理治安长官J.R.维尔森。他用相机拍下了男孩左耳后由极短射程造成的火药灼伤,右脸颊上的凸起,以及凝结了厚厚血块的头发。 在赫曼湖公路上,警察们正在往漫步者旅行车上刷粉以显现潜在指纹。随后,他们四散开,寻找枪械和其他可能的线索。贝尼西亚警方进行测量,伦德布拉德对此做了记录。 他们采集到的照片和证据将移交索拉诺郡治安官办公室。皮塔和华纳将犯罪现场保存得很好,尸体已经被隔离,在他们做好拍照、鉴定及精细测量工作之前没有发生任何移动,这样才能确保带到法庭上的是无污点的证据。尽管如此,仍旧缺少实物证据。他们也做了精液检查。 在大卫的粉笔轮廓的头部旁边,发现了更多的空弹壳,共有九个。凶器可能是一支.22口径J.C.希金斯80式手枪或高标准101式手枪。子弹是温彻斯特弹药公司从1967年10月开始生产的SuperX铜覆膜长步枪子弹,还是较新型的产品。 在旅行车的车顶有一处弹射的痕迹,车前的地面上有一排极浅的鞋印,通向乘客座一侧的车门。此外,在水站后方上了锁的围栏外,又发现了一个较深的鞋跟印。 一名救护人员说,他一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多血流淌在路边。伦德布拉德后来也回忆说:“这真是一起惨绝人寰的双重谋杀案。” 凌晨1点4分,伦德布拉德离开现场前往瓦列霍中心医院,接着又去了殖民地教堂殡仪馆,在那里见到了布特巴赫和沃特曼,他们同霍安就贝蒂·洛·詹森尸体上的子弹位置进行了探讨。 伦德布拉德默然地站在阴影里。在荧光灯刺眼的光线下,殡仪馆工作人员褪下了女孩的衣服。突然,有什么东西从她粉白色的裤子里掉了出来,落到了地板上,一直滚到伦德布拉德的靴边。警探慢慢弯下身拾起了它,发现是一颗.22口径手枪弹头,它在穿过贝蒂·洛的身体后藏在了她的裤子里。伦德布拉德神情凝重地把它放进一个药瓶里,收集起沾满血迹的衣服,回到了办公室。布特巴赫和沃特曼一直工作到凌晨4点半才收工。 解剖在中午开始,先是贝蒂·洛,一个半小时后是大卫。1点38分,病理学家S.施莱医生发现了夺去大卫性命的那颗子弹,它已经支离破碎,因与死者右侧颅骨撞击而成扁平状。这枚子弹用棉花包裹着送到了伦德布拉德那里。 从受害者身上和车内已找到了七枚弹头,其中四枚状态完好,其余三枚均已受损。(还有两枚始终未能找到,遗失在了赫曼湖路边的田野中。)每一枚弹头都有右旋痕迹,六条阳线,六条阴线道,是“6-6”的弹道模式。 制造枪支时,会在枪管内嵌入一个金属旋转切割工具,也叫“拉刀”,当它被拉动通过枪管时,膛壁上就留下了螺旋状沟槽,即“膛线”。子弹射出后,膛线会切入子弹外壁,使之高速旋转,这样子弹在离开枪口后可以飞得更稳。这一过程也会在子弹表面形成独一无二的痕迹,叫做“阴线道”(螺旋沟槽)和“阳线”(沟槽之间的部分)。同指纹一样,这种痕迹使子弹只能与射出它的枪相匹配。在比对显微镜下,抛壳顶杆和退壳器在弹壳上划出的痕迹也可以确定弹壳与枪支的匹配关系。 正如伦德布拉德所说:“调查过程就像树上的枝条一样向无数个方向延伸。”他要从掌握的事实出发,沿着每一条支路探寻。他先研究行车里程和时间,变换不同的车速从众多犯罪嫌疑人和受害人的住处开往事发地,一点点地重现受害人最后一天的经历,并取得了三十四份详尽的陈述。伦德布拉德几乎一刻不停地工作,调查到了两名受害者的个人情况。居住在本地的几位犯罪嫌疑人以及贝蒂·洛和大卫的亲友均受到了询问。当然还有其它的可能,在纳巴郡州立精神病院登记过的病人中,有二百九十人就住在这个地区。 霍安从贝蒂·洛家人那里得知,有一个男孩疯狂地迷恋着她,不仅在学校里骚扰她,还威胁过大卫(“我真想用指节铜环敲死你”)。他们怀疑,夜里在她家院内鬼鬼祟祟游荡的就是这个男孩。霍安将此事告诉了伦德布拉德,但后者发现该嫌疑犯有一个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在他妹妹的生日宴会后,他只是看了电视节目“全球事件”,一直看到11点——身边还有马雷岛警察的“陪伴”。 来自公众的线索源源不断(“寻找一辆未镀铬的深色汽车……”),但在这场凶杀案的背后似乎不存在任何动机,除非只是纯粹为了在杀戮中体验快感。伦德布拉德既未发现抢劫的意图,也未查出性侵害的迹象。或许对凶手而言,杀人行为本身就是一种性欲的宣泄。 萨克拉门托(加州首府)刑事鉴定与调查中心也没有令人振奋的消息: 除将对所发现的任何J.C.希金斯80式自动手枪深入检验外,任何具有下列特征的武器均有待进一步测试: a.弹壳:12点钟位置形成半圆形撞针痕,3点钟位置形成退壳痕;8点钟位置有轻微的抛壳痕(时常难以测出) b.枪管或测试子弹:六条右旋阴线道,阳线与阴线道比例1:1+,阴线道宽度约0.056英寸,阳线宽度约0.060英寸。 由于对其构造特征掌握不足,即便找到相关武器,鉴定工作也将面临巨大困难……根据我们的检测,即使相关武器会被查获,但对其做出最终鉴定结果虽有可能,却亦极为困难。 死者衣物检验(第九项)显示,其体前靠近中央部位有一枪洞,背部右上方五个枪洞。 除背部最上方枪洞(附近有一小块火药残余)外,所有枪洞周围皮肤都无烟晕沉着或火药残余。由此可见,武器在射击时距离受害者至少数英尺。但只有在查获并测试相关武器后,才可确定其与射击目标的最短距离。 就这样,没有目击者,没有作案动机,也没有找到嫌疑人。 2.达琳·菲林 1968年12月21日,星期六 “这太可怕了。我认识那两个在赫曼湖路上被杀的年轻人,”达琳·菲林对她的同事博比·拉莫斯吐露说。 “真的?”博比问道。 “可不是嘛。我不会再去那里了。”达琳边说,边打了个寒颤。 博比后来告诉我:“当时我站在柜台前和她谈话,我隐约记得她说,‘你可知道,一想起这件事,我就怕得不得了。’她和那两个人是在霍根高中认识的……我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有多密切,但她毕竟知道他们是谁,尤其是那个女孩。” 霍根高中与贝蒂·洛·詹森家之间有一个街区的距离。达琳曾经是那儿的学生。 每个周五、周六和周日的晚上,在瓦列霍杂志街上的特里餐馆,博比·拉莫斯和达琳都要一同工作到凌晨3点。 “说到达琳,”博比后来回忆说,“她和谁都聊得来。我总是告诉她,‘别见谁都搭茬,不是每个人都是你的朋友,只是你自己那样想而已。’她是那么热情友善,只要往柜台那一站,人们就在她面前排起长队等着。达琳总穿着背带裤,22岁了还穿背带裤,看起来更像是17岁的孩子,做起事来也是这样。脸蛋儿像个丘比娃娃,再加上那背带裤和金色短发,这样的女孩,你见了就想带回家去。” 达琳体重130磅,5英尺5英寸高,浅棕色头发,蓝眼睛,凝视着你的时候,眼神似要将你穿透。在五年前拍的照片上,当时还只有16岁的她与贝蒂·洛·詹森极其相像。 “她不戴眼镜的时候,会安上假睫毛,她还常常成打地买给我们,”博比说,“达琳生活得很快乐,经常大笑,爱开玩笑,性格外向,从不害羞。也很健谈……她喜欢认识新人,结识新朋友,没多少防备心。” 达琳与她第二任丈夫迪恩以及他们的幼女戴娜住在华莱士街560号,房东是比尔和卡美拉·利。他们是凯撒宫廷意大利餐馆的老板,迪恩则是他们的助理厨师。 1969年2月26日,星期三 凯伦,达琳家17岁的保姆,走到窗前看了眼窗外的华莱士大街。那辆车从晚上10点起就一直停在那里,她肯定车里的男人正盯着菲林家一楼的公寓间。 那是一辆美国产轿车,白色车身,有很大的挡风玻璃,但因外面光线晦暗,虽然仅停在8英尺之外,车牌号码却也无法辨认得出。 车里燃起一根火柴,焰光闪烁,那个人点了一支烟。借着亮光,凯伦大致看到了他的样子:身材魁梧,圆脸,深棕色卷发,估计是个中年人。 凯伦忧虑不安地走回到小戴娜的房间,坐在婴儿床旁,直到迪恩下班回来。她又来到窗前,考虑着要不要把这个陌生人的事告诉迪恩。但看到那辆车已经离开,她就决定不提了。 1969年2月27日,星期四 达琳正在洗手间里化妆,一会儿要出门去,这时凯伦给她讲了那个陌生人的事情。 “那车什么样子?”达琳问。 凯伦描述了一遍。 “我猜他准是又在跟踪我。听说他已经回加州了。”达琳顿了一下,“我看见了他做的好事,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说,“我看见他杀了人。” 达琳提到了一个男人的名字,很短的,常见的名字,但凯伦没有听清。她只是一心注意着达琳的神情,显然她对这个陌生人充满了恐惧。 那晚,当达琳路过特里饭馆时,被告知曾有个身材粗壮的男人打听过她。 1969年3月15日,星期六 达琳的妹妹帕姆·苏恩曾经在菲林家的门阶上发现两个包裹,但却没有看到是谁放在那的。然而在这一天,当一个戴着角质架眼镜的男人将第三个包裹送来时,她及时打开了前门。她曾经见过这个人,他的那辆白色车子又停在了房前。 帕姆回忆说:“他告诉我,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能拆看那个包裹。送完包裹,他就坐在车里,在门外待了好久。 “达琳回来后问有没有东西送来过。我把那个包裹给了她,她随即拿进了里屋,我问她是什么,她也不说。从那一刻起。她似乎有了些变化,神色紧张,去卧室打了个电话后,就匆忙地带我出门,开车送我回家,车开得非常快。” 后来帕姆终于了解到,第一个包裹寄自墨西哥,里面装的是一条银色腰带和一个手袋,第二个则装着蓝白色印花布料,达琳要用它做一件连衣裙。 博比·拉莫斯以为,达琳的前夫吉姆住在墨西哥,前两个包裹应该是他请在那里认识的人送过来的。吉姆在1966年1月用菲利浦这个假名与达琳结婚,当时刚从旧金山普西迪军事基地退伍满五个月。“我敢说,达琳很怕她的丈夫。” 达琳曾在旧金山电话公司上班,她在那儿的一个同事波比·奥科斯纳姆回忆说:“达琳总是提防着吉姆,她不愿单独与吉姆待在一个房间里……我们把他俩请出了我们的公寓,有一个原因是吉姆有一把枪(.22口径),我们可不想让那东西出现在身边。” 1969年5月9日,星期五 达琳和迪恩花了9500美元在弗吉尼亚大街1300号买了一幢小房子,旁边就是瓦列霍治安官办公室。 1969年5月24日,星期六 一次新房粉刷聚会最终促使保姆凯伦辞去了这份工作。达琳叫来了许多刚认识的朋友帮她打点弗吉尼亚大街上的新房,而凯伦一直和小戴娜待在一起。有三个陌生的年轻男子让凯伦感到很不舒服,因此她离开了那里。达琳与其他男人偷情,她还得帮着隐瞒,她早已厌倦了这样的日子,在过去的五个月里,由此而生的罪恶感一直使她惴惴不安。 在这一群人中,有达琳乖戾嚣张的弟弟列奥·苏恩,还有马乔家的双胞胎兄弟迈克和戴维,他们两个总是竭力讨达琳的欢心。其他人包括:杰伊·埃森,让·艾伦,里克·克拉伯特里,酒吧招待保罗(化名),理查德·霍夫曼,史蒂夫·巴尔迪诺和霍华德·布兹·乔顿,后三人都是瓦列霍的警察。除达琳之外仅有一个女人,她的朋友希迪恩。 大约中午的时候,达琳打电话给她的姐姐林达·黛尔·波诺,让她也过来。是林达最先发现了达琳精神紧张,面容憔悴,达琳却不肯承认。而迪恩却没看出妻子的变化。 就在林达一路赶来的同时,另一位客人,一个身材粗壮的男人,也来到了达琳的新住处。 林达后来告诉我:“在聚会上,她惊恐万状,不停地乞求我,‘快走,林达,快离开这儿。’那个男人与房子里做的事情毫不相干,达琳让我离他远远的。他是那里面唯一一个衣装整洁的人,其他人都穿着仔裤,粉刷着墙面。 “现在我无论睁眼闭眼都能回想起他的面容,记得他后来出现在特里饭馆里,记得他出现在粉刷聚会上,记得他把达琳吓得要死。她从未想到过他会出现。当时我看见他坐在椅子上,黑框眼镜,卷曲的头发,旧式装扮。他的那副黑框眼镜就像超人戴的那种眼镜一样。 “他有些超重……大概5英尺8英寸高。当然他大部分时间都坐在那里。我记得和达琳走进卧室后我问她,‘达琳,你到底怎么了?’她好紧张,好紧张,那个家伙简直把她吓傻了。她不吃不喝,也没了笑容,再也不是以前的样子了。一定有事情在侵扰她。我到那里的时候那人已经出现了,达琳一个劲地乞求我,‘林达,别靠近他,千万别和他说话。’ “我问:‘怎么,他是谁?’ “可她坚持道:‘别和他说话就好了’。 “她不想让我和那个人牵扯到一起。她让我离开,因为她不想让他知道我们这些家庭成员的情况。这事情太蹊跷了。我一直想不通,但后来还是在六月份我生日那天去了德克萨斯。” 林达离开后没多久,达琳的妹妹帕姆也来参加聚会了。“我记得看见了那个男人,当他们住在华莱士大街时递送包裹的那个人,”她对我回忆说,“我记得在那次聚会上看到了他……他喜欢和我搭讪,因为我老讲真话。达琳对我很生气,她以为我对他讲了太多的事情。不过没错,他的确想从我这套去点什么。达琳说,‘帕姆,你要是继续和他讲话,以后就不要再来参加聚会了。’我解释道,‘看他说话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们正在交往呢。’ “那个人戴一副眼镜,穿着很整洁,深色头发,大拇指上有个肉瘤。出于某种原因,我觉得达琳是在维京群岛认识这个人的。她当时说了些关于毒品的话,然后一拨又一拨人走进她的卧室。我被挡在外面没法进去。 “有人说了些什么,大意是达琳正在被人跟踪,但达琳马上转换了话题,并且说,‘别担心,没有谁会伤害我。’她是我见过的最好骗的人,要是这事发生在我身上,我准会被吓死,我是说要是我知道有人会…… “我问,‘达琳,你不怕么?’她却说,‘不会发生什么事情的。’” 当帕姆离开时,房内还剩14个人,同时还有人陆续地走进来。这些客人中有的不经意间听到那个穿着整洁的人诱使达琳透露她的收入来源。这个陌生人有一个很短的,常见的昵称,帕姆认为是“鲍伯”(化名)。 1969年6月22日,星期日 林达刚从得克萨斯回来,急着要给达琳讲一讲那边亲戚的近况,所以这天一大早就和她的父亲列奥来到了特里饭馆。 “那天,当我和父亲走进饭馆的时候,发现聚会上的那个人坐在那儿,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达琳,”林达恐惧地告诉我,“他一直盯着她看,我走进去时,他发现了我,便拿起报纸遮住了脸。” 陌生人冷冷地瞥了一眼林达,接着走到达琳身边说了几句话,然后离开了。林达对她的父亲讲了这个人的事情。“我父亲却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帕姆也见到这个人了。“他坐在特里饭馆里,当时我就坐在他旁边,记得他吃的是草莓脆饼。达琳一看到我在他旁边就紧张起来。那个男人还跟我讲话,这让达琳紧张得不得了,她不停地小声催促我离开那个人。 “他穿着一件皮夹克。他身上闻起来总有一股皮革味,甚至在送来包裹那天也是这种味道。这个家伙在达琳上班的地方询问她的情况,打探她的收入来源。他不停地问我达琳的小女儿怎么样啦,他们夫妻两人关系如何啦,‘她挣的小费都用来干什么啦?’,还说:‘她可是变得精明了。’,‘我肯定迪恩不愿意照看孩子。’ “我在那个柜台旁坐了两个半小时,而他一直在吃着他的草莓脆饼。达琳一个劲儿催我走,可我就是不想回家,因为哈维,我丈夫,那时不在家。 “那段时间里,那个男人一直没戴眼镜,只是在看账单时才戴上了。那是副深框眼镜,是黑色的镜框,很黑很黑。”帕姆最后说,“他开的那辆车挂着老式的加州车牌,是纯白色的车。” 达琳的朋友波比·奥科斯纳姆后来对我说:“她因为某人而担惊受怕,那种状态持续了好长时间,自从她的孩子出生时就开始了。” “她曾经提到过那个陌生人的名字么?”我问。 “没有,要是真提到过就好了。她常称自己遇到了麻烦,或说自己对那个人有多恐惧,但她就是不肯多谈此事。” 波比·奥科斯纳姆又想起了些事情:“大概在六月初的时候,达琳告诉我有个男人在跟踪她。我们带她和她的女儿去索拉诺集市时,她又提起了这件事。”她转过身去看着她的丈夫,“你记不记得那个开着白色汽车,总来骚扰达琳的男人?他总爱坐在达琳家房前,有一次还开车送她到这来过。记不记得?”他的丈夫摇了摇头。她于是接着说:“他的年龄在28到30岁之间,不算胖,戴着眼镜。” “达琳与迪恩刚结婚那段时间,生活得很甜蜜,”迪恩的老板娘卡美拉·利后来对我说,“她是个有趣的人,我们在一起总是笑个不停。但孩子出生后,她突然就去特里饭馆工作了,从此便很难再见到她。她还是那样爱开玩笑,嬉闹轻浮,但却不再顾家了,总是飞奔到饭馆,为要去某个地方而兴奋不已,却只是告诉她丈夫她不会在家里等他回来了。这种做法让我很是恼怒,结了婚,又有了孩子,却和一大群朋友混在一起,还乐此不疲,这真让我看不过去。”在达琳怀孕时,卡美拉常去和她做伴,小戴娜出生后,她也会在收房租时顺便去看看她,一起喝杯咖啡。“我们大概才认识两年,”卡美拉说着,脸上飘过一丝阴云,“她身材丰满,爱穿背带裤,生了孩子之后愈加发福,穿戴很邋遢。可突然之间,她开始打扮起来,迅速减轻了体重,还做了新发型,我觉得还不错。但与此同时,她的婚姻也快走到了尽头。她交了一大群朋友,几乎从不回家,我后来好像都没怎么见过她。我也从不知道她的那些朋友是谁或者她都去了什么地方,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越走越远。迪恩完全不清楚她的去向,我也没再怎么见过她。” 似乎每一个人都注意到了达琳的变化,她变得比往常更加躁动不安,情绪亢奋。她减肥的速度快得惊人,以至于人们把她精神紧张的原因归结为大量摄入减肥药的结果。达琳语速快得无法控制,甚至常常把几个词语混到一起脱口而出。 “她和迪恩的关系反复无常,”波比·奥科斯纳姆说,“他们面临着每一对有了孩子的新婚夫妇都要遇到的问题……她很外向,喜欢四处交往,但迪恩则恰恰相反。我想这个问题有时会使他们的婚姻关系变得紧张。她不是淫荡的女人;是的,她不是天使,但也并不淫荡。” 卡美拉经常看到达琳穿着高档服装,有一次当她评价起达琳身上的三角背心和衬衫时,达琳说:“哦,我是在詹姆斯·西尔斯店里买到的。” “挺牛气啊,”卡美拉心想,“我自己做生意赚的钱都买不起詹姆斯·西尔斯的衣服。” “这样我就知道她是从哪里弄来那些衣服的了,”卡美拉说,“但她的钱又是打哪儿来的呢?迪恩从不知道她买衣服的钱的来源,他们俩一个是厨师,一个是女?待。虽然她说她买的是打折货,但我知道她常去詹姆斯·西尔斯店,那可不是个便宜的地方。 “所以她的丈夫不想过多考虑这个问题,他从未想到过达琳会与毒品或是其他什么扯上关系,他想都不愿去想。他总说:‘她这么做无非是稍稍放纵一下嘛,她刚刚21岁啊。’” 达琳一直在和别的男人约会,包括治安官办公室的几个警察,这在她的朋友中已经不是一个秘密了。 博比·拉莫斯回忆说:“达琳常去旧金山,这事我们也都知道,因为她总告诉她丈夫……我想你应该不会一回家就兴奋地对丈夫说:‘噢,我玩得棒极了,我在城里和他们会合,一起去海滩,然后做了这个做了那个’吧。” “有好多次,她独自一人去海滩,”博比·拉莫斯后来说,“她喜欢在海浪翻滚的地方静静沉思,她会面对海浪坐着,注视太阳从海平面上升起。” “我听说她不开车,那她是怎么办的?坐巴士?”我问道。 “她开车,只是没有驾照罢了,一直都在开。她简直无所不能。好多次她还开过一个朋友的车呢,迪恩老板的车。” 达琳远离了他们所有人,几乎每天都在凌晨回家,那时迪恩早已睡熟。她蹑手蹑脚地钻进被子,一条腿搭在床边,轻轻将自己晃入梦乡。早晨醒来时,迪恩已经上班去了。 1969年6月24日,星期二 达琳告诉妹妹克里斯蒂娜:“接下来几天会有大事发生的,”达琳神秘兮兮地说,“我是说真的。真的会有大事发生。” “什么事?”克里斯蒂娜问。 “我还不能告诉你,但到时候你就会在报纸上读到。” 克里斯蒂娜完全不知道达琳在讲什么。“我简直是一头雾水,”她跟卡米拉说,“不知道到底要发生什么事。毒品?谋杀?还是舞会?” 卡米拉说:“当时我们以为达琳听说了突击搜捕毒品的风声,或者从她的警察朋友那儿了解到了什么内情。” “达琳从不解释她为什么害怕白色汽车里的那个男人,”波比·奥科斯纳姆后来告诉我,“似乎她有什么把柄握在那个人手中,但我不清楚是什么。我感觉这事与维京群岛有关,但那只是出于直觉而已。她和吉姆在那儿度蜜月时与一伙不三不四的人牵扯到了一起,所以他们很快就离开了,但我不清楚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 当时那对夫妻搭免费车到了圣托马斯和维京群岛,一路行乞,下海捞贝,在沙滩上过夜。 帕姆猜想,就是在那时那地,达琳目睹了一起谋杀案。 1969年7月4日,星期五 下午3点45分,迪恩·菲林到意大利餐馆报到。十五分钟之后,达琳打电话给她的朋友迈克·马乔,相约当晚7点半去旧金山看电影。 迈克和他的双胞胎兄弟戴维是在特里饭馆里第一次见到达琳的。“迈克这个人行为十分古怪,”约翰·林奇警官后来评价说,“他们兄弟两个刚到瓦列霍就走进那家咖啡店,见到达琳后便与她攀谈起来。显然达琳是个外向的善交际的人,他们于是信口开河起来,谎称正在被芝加哥警方追捕,因为一起枪击案什么的。我想正是这个故事让达琳一开始就对这个人产生了兴趣。”博比·拉莫斯也回忆道:“两兄弟编了一个‘亡命天涯’的故事讲给达琳听,一个说自己叫‘沃伦·比迪’,另一个称自己为‘戴维·詹森’。他们向故事里加进一些情节,这让达琳信以为真了。她果然钻进了他们的圈套。你知道,达琳总把朋友的麻烦看作自己的麻烦。” 事实上,他们是本地一个害虫防控机构负责人的儿子。在与达琳的感情问题上,两兄弟产生了争斗,常常为了由谁开车送达琳上班的问题而一拼高下。 林达回忆说:“他们两个为了达琳互相嫉妒,一个说‘我帮她洗衣服’,另一个说‘不,让我来’,为了她打个不停。真是两个可怜的笨蛋。” 兄弟两人都是绿眼睛,黑头发,6英尺2英寸高,极其瘦削,等到了那年十月份就该二十岁了。他们的父亲说达琳经常往马乔家打电话,甚至一天打两次。 4点半时,比尔·利打开了餐馆的门,这家餐馆位于第十四大街80号。6点时,卡米拉路过凯撒控机构负责人的儿子。在与达琳的感情问题上,两兄弟产生了争斗,常常为了由谁开车送达琳上班的问题而一拼高下。 林达回忆说:“他餐馆,进来待了一两个小时。她已怀有身孕,好久没有工作了。 三十分钟后,卡米拉抬头看见达琳和她15岁的妹妹克里斯蒂娜走了进来。达琳穿一件连身裤装,前面有向上的拉链,点缀了许多红、白、蓝的星形图案。她们途径此处,便进来看看迪恩。她们正要去马雷岛参加“7.4独立日庆典”以及海峡上的船队游行。克里斯蒂娜是“爆竹小姐”竞赛中的亚军,今晚她和达琳都要去乘坐游行的船只。 “达琳当晚要去马雷岛,去乘坐灯火通明的游行船,”卡美拉后来对我说,“我只知道,她走进餐馆,说她认识几个有船的朋友……她也要跟着去。”迪恩于是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家?我打算在家办一个小型派对,请餐馆里的几个朋友过来。” “哦,我10点会回来的。”达琳说。 “那么就在路上买些烟花带回来吧,”迪恩说,“我们几个会在午夜时到家的。” “好的。” “她将要出发去参加船队游行,然后再去买烟花,”卡美拉回忆说,“她当时激动不已。有朋友和她一起,但她不提他们的名字,只是说要乘坐他们的游行船。迪恩有些担心,因为如果达琳和朋友们一道出门,可能就不会回家,可他已经向我们所有人都发出邀请了。” 6点45分时,达琳来到特里饭馆,告诉博比当晚在她家将有一场派对。 “她喋喋不休地讲了又讲,”博比·拉莫斯告诉我说,“她就站在收银台前,让简·洛德斯帮她拿着东西,然后开始讲她的妹妹在‘爆竹小姐’比赛中获胜啦,她家今晚要举行派对啦,让我一定去啦什么的。最后我说:‘好的,好的。’但她知道我是不会去的。这时,哈里,我们的经理,走了过来,说:‘你快点走吧,别总在这瞎搅和。’不过他并不生气,这种事是常有的。当达琳在7点钟离开时,说了一句:‘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一个小时后,迈克接到达琳的电话,她说她得和克里斯蒂娜多待一会儿,晚些时候再过来或者打电话给他。当达琳和克里斯蒂娜从马雷岛回来时,又路过了凯撒餐馆。10点15分,达琳打电话给家中的保姆询问是否一切都好。保姆说她在特里饭馆的一个朋友一直在找她。 10点半时,达琳开车到了特里饭馆的停车场,和朋友交谈了大约10分钟。在她和克里斯蒂娜要离开的时候,达琳停下来和一个开着白色汽车的年纪稍长的男人说了些什么。克里斯蒂娜注意到,两个人谈得很不投机,她“感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不安的气息”。克里斯蒂娜注意到陌生人的车比达琳的那辆63年产的雪佛莱考威尔车大些,旧些。在那之后,达琳对这个人只字未提,将克里斯蒂娜一路送回了家。 达琳来到弗吉尼亚大街上的新房,在门口见到了保姆詹妮特·林恩。保姆告诉她,一个声音听起来挺老的男人整晚都在打电话找她,可就是不肯留下姓名或口信。“他说他还会打来的。”詹妮特说。 达琳脱下满是星星图案的连身裤装,换上了一件蓝白色的印花连衣裙,其布料正是那个开白色汽车的男人用包裹送到她家门阶上的。达琳唤醒了小戴娜,陪她玩了一会,然后告诉詹妮特和她?朋友帕米拉:“今晚会有些朋友来这儿开小型派对。” 达琳打算先把保姆她们送回家,再回来把房子打扫一下。可是,正当她抱着戴娜打发两个女孩坐进车准备离开时,电话响了,她冲进房间去接。当她回来时,问两个女孩能否多留下来一会,待到12点15分左右就行。她们只好同意了。达琳的解释是:“因为我还得出去一趟,买些派对上要用的烟花。” 达琳立即出发了。沿佐治亚街东行,一直开到比奇伍德大道,接着左拐便来到了864号,迈克的家。这里与詹森家隔着四个半街区的距离,刚好在霍根高中的西面(而贝蒂·洛·詹森住在学校南面)。 达琳在房前停下车,关掉了引擎,等待着。不一会儿,迈克急匆匆地跑出来,慌张之中忘记了关掉屋里的灯,房门大开着,电视还在播着节目。 达琳坐在驾驶座上,开始发动引擎,同时不耐烦地招呼迈克进去。当这辆青铜色的考威尔车开动起来后,一辆早已等候在街边树影之中的浅色汽车立即开了出来,并尾随其后。 “我们被跟踪了。”迈克说。 达琳加速驶进了欧克伍德大街,接着向右拐进了斯普林斯公路,然后向哥伦布车道前行,那正与赫曼湖路是同一个方向。 当时是晚上11点55分。 后面的那辆车高速行驶着,达琳不停地转弯,想甩掉这个陌生的追踪者。她将车开进了辅路,可后面的车越跟越紧,车速不断加快。 迈克不停地喊:“哦,不,不,不,不行,照直开……照直开!”最后他说:“就走这条路好了。”后面的车穷追不舍,他们绝望地狂奔,最终被逼到了城郊附近。 在距离瓦列霍市中心仅4英里还未出郊区的地方,有一个叫做蓝岩泉的高尔夫球场,同样也是恋人们喜欢的约会场所,达琳和迈克正被赶向那里。达琳慌张地向右转,开进那儿的停车场。在距入口72英尺的地方,车撞到了一截木桩,引擎熄火了。 大概七个月前,就在这个停车场2英里之外,詹森和法拉第被人谋杀,但此地至今并未被隔离。从停车场这儿可以俯视高尔夫球场,在达琳右方较远处是一片小树林。整个停车场只有她这一辆车。 两人在黑暗中刚刚坐定,另一辆车也追了上来。那辆车的设计与考威尔相似,它关闭了车灯,停在他们左边8英尺的地方,车的前端几乎与达琳车后的保险杠齐平。迈克认为那是辆1958或1959年产的法尔康,挂着旧式加州车牌,开车的是个男人。 “你知道那是谁么?”迈克低声问。 “哦,别理他,”达琳最后说。“别担心,没事的。” 迈克不清楚这个回答是不是意味着她知道那是谁。 刹那间,那辆车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瓦列霍的方向飞奔而去,迈克长出了一口气。 然而,五分钟之后,那车又回来了,这次停在了他们的左侧,靠近考威尔车的后部,车灯一直亮着。迈克注意到,那辆车以公路巡逻车常用的一种技巧停了下来,他以前曾在这里停过车,当时有一个警官就是以这种方式从后面接近他的。 突然,从那辆车里射出一道明亮刺眼的光,就像警察用的聚光灯一样照在他们身上。车里的那个人推开了车门,在身体前方端着一只大号手电筒,一边朝两人逼近,一边将刺眼的光轮流投射在那两张面孔上,突然光熄灭了。迈克觉得那像是一把带手柄的“浮灯”,他曾经在船上见过。 迈克以为是警察,于是对达琳说:“警察来了,把证件准备好。”接着把手伸进右后方的裤兜里寻找他的钱包。达琳也从手袋里找出了她的钱夹,然后将手袋放在了迈克身后的座椅上。那个人大步走到乘客座一侧,这边的车窗是摇下来的。 没有任何警告,眩目的光线再次刺进迈克的眼中,而陌生人的身影完全隐没在一片亮光里。迈克听到了金属撞击窗框的声音,接着眼前闪现出一个枪口,有烟火从里面喷出来。子弹射出那一刻,在他耳边发出一声轰鸣,带着极大的热量击中目标,迈克感到血在流淌。尽管枪声听起来很大,但他觉得枪上安装了消音器。那个男人又朝他们射了好几枪。 达琳被穿过迈克身体的子弹和直接射向她的子弹击中,向前栽下去,倒在方向盘上。她共中九枪,左右双臂各两枪,其余五发子弹击中她背部右侧,穿透她的肺部和左心室。 迈克伸手去抓车门把柄,手指狂乱地摸索着,但最终惊恐地意识到门柄已经被卸掉了。他万分绝望,在凶残杀手的枪口之下没有任何逃脱的能力。男孩右臂中弹,在极度痛苦中挣扎,这时,袭击者却没说一个字,转身低头走开了。 迈克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持枪者正在开他的车门,迈克不清楚他在那里做什么。突然他停住了,慢慢转头,朝迈克这边看过来。他穿着海军式风衣,手搭在车门把柄上,姿势定格在这个死寂的夏夜里。那粗壮的轮廓在车内射出的黯淡灯光下显现出来,迈克这时终于看到了袭击者的脸。 那个男人看上去脸很宽,没戴眼镜,年龄大概在26到30岁之间,浅棕色的卷发,剪着很短的海军船员式发型。他的身材“壮硕,结实,没有肥肉,”大约有195到200磅重。迈克估计他比达琳的考威尔车高出一头,差不多5英尺8英寸高。他的裤子打着皱,可以看见他微微鼓出的腹部。 袭击者方才停住手,回头看着迈克,现在又返回来了,要把事情搞定。这个粗壮的男人顺着打开的车窗向考威尔车内探进身去,朝迈克又开了两枪。出于自卫的本能,迈克绝望地踢动双腿,在无路可逃的情况下向后车座跌扑过去,双腿还在抽搐般地踢动着。 那人又射了达琳两枪,然后转身走开,坐进他的车里,飞速驶离此地,飞旋的车轮扬起了地上的砂石。 迈克的左腿,右臂和颈部都伤得很重,他艰难地回到前排座位上,手伸到外面打开了乘客座一侧的车门,从车里一下子跌落出去。鲜血从他颈部和面部的伤口涌出,一颗子弹射进了他的右脸颊,又从左脸穿出,在他的下颚骨和舌头上留下了孔洞。那种感觉就像是“被大锤击打了一下”,他想张口说话,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咕噜声,甚至都无法呼救。 从前排座位传来了达琳的呻吟? 午夜时分,在距离蓝岩泉停车场800英尺的地方,球场管理员22岁的儿子乔治·布莱恩特正因夏夜的闷热在床上辗转难眠。他的卧室在房子的二楼,他趴在床上,凝视着窗外。 他今天提前半个小时就上床了,躺在那儿聆听远处的欢声笑语,偶尔会听到烟花在空中绽放的声音。突然,一声枪响,片刻寂静过后,又是一声,接着,在短暂的间歇之后,传来一连串快速的射击声。没过多久,一辆车开动了,“风驰电掣般离去”。袭击者很是走运,因为乔治虽能看到停车场的大部分,但达琳停车的位置却被树林遮住了。 这时,三个少年,德比拉、罗杰和杰瑞正在寻找罗杰的一个朋友。当天,他们在瓦列霍的市中心参加独立日庆典,之后便来到了蓝岩泉。路过停车场时,他们注意到了达琳的那辆考威尔车,便把车开近前去,看看那是不是他们的朋友。 确定不是后,他们正要离开,这时,一声含糊微弱的呼叫传入了他们的耳际。德比拉把车退回来,调转方向,让车灯照向那辆考威尔车。他们发现一个男人正在地面上痛苦地翻滚着。 德比拉鼓起勇气,尽可能靠近地停下了车,三个孩子都跑下车,来到伤者身边。 “你还好吗?” “我中枪了,”迈克终于说出了话,“那女孩也是。快叫医生。” “好的,”杰瑞说,“我们这就去。” “快。” 罗杰想留下来陪着迈克,但另外两人却坚持要他同去杰瑞家里报警。当这辆棕色的漫步者汽车从停车场出来,驶上哥伦布车道时,三个孩子看到了两点闪烁着的两点红色尾灯沿着赫曼湖路消失在远方。 德比拉在杰瑞家里报了警,讲述了他们看到的事情。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们很是焦急,于是找到了杰瑞当警察的舅舅。舅舅与警局核实了一下,了解到已经有警车派往出事地了。四个人随后便去了警局。 瓦列霍警察局的接线员南茜·斯洛沃接到了一个女人打来的报案电话,称“有两个人在蓝岩泉主停车场的东侧被枪杀,时间是夜里12点10分”。约翰·林奇警探和他的搭档艾德·鲁斯特接到报告时正在他们的车里,身着便衣。 “我给你讲讲事情的经过吧,”林奇后来对我说。“我们当时正在索诺马大道和田纳西大街上巡查,这时接到报告说在蓝岩泉那儿有人听到了枪击声。于是我们调转车头,沿田纳西大街行进。我和鲁斯特谈了谈这件事,他说:‘唉呀,今天是独立日嘛,到处都有孩子在放烟花,’……因此我们便开车闲逛了一阵,没觉得事情有什么紧迫。我想大概是10分钟之后吧,我们就接到了电话,得知那里确实发生了枪击案。 “知道此事后,我感到很愧疚,因为我们当时没有立即驱车前往。倘若我们能及时驶出田纳西大街,说不定可以和那辆车相遇。因为他沿田纳西大街开了一段后便拐进图奥勒米……我想他在赫曼湖路上没有转弯。案发15分钟后我们到达了现场。” 鲁斯特与林奇看到达琳的雪佛莱停在场地东侧,面朝停车区。车头灯和尾灯都亮着,转向信号灯也在闪烁,乘客座一侧的车门敞开着。 警员理查德·霍夫曼和康威警官已经抵达出事地了,正试图向迈克提问。迈克的颈部、胸部、肩膀以及左腿上有好几处枪伤,血流如注。他躺在雪佛莱车尾旁,仰卧方向与车身成直角。林奇打电话给凯瑟医院,让他们派救护车过来。 “马乔真的是极度痛苦,”林奇后来回忆说,“说实话,刚到现场时,我没觉得那个女人受了多重的伤……倒是迈克……看上去他因为膝盖中弹而痛苦万分。 林奇和鲁斯特在迈克身旁弯下腰来,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男孩竟穿着三条裤子,三件运动衫,一个长袖对襟衬衫,还有一件T恤。这可是在闷热的7月4日的晚上啊! 他们看到达琳身穿一件蓝白色印花连衣裙,脚上是一双蓝色鞋子。她倒在方向盘后面,眼睛微微睁开,上面还戴着假睫毛。林奇和鲁斯特都知道她是谁。“许多警察都认识她,经常去她工作的那家咖啡店。我知道达琳是谁。”林奇说,“但我们从未打过交道。事实上,她家和我家离得很近,都在同一条街上。她常去海边,脱下鞋和袜子就跳进海浪中去。 “她和许多警员都约会过,显然是那种喜欢警察的人。那些在夜间工作的人通常都很喜欢警察。” 林奇注意到,康威已经在迈克躺着的位置仔细地画上了粉笔轮廓。迈克双目圆睁,极力要张口说话,当最终说出话时,一股鲜血从嘴里涌了出来。在阵阵袭来的疼痛之中,他一字一顿地告诉林奇:“一个白人男……开车……跟着我们……走出车……过来,用手电筒照亮……开枪。 “我从……从车里出来……想找人帮忙……可他们开车走了。十……十分钟之后……警察到了。” “知道是谁开的枪吗?”康威问道。 “不知道。” “能描述一下那个人吗?” “我做不到。” “试试看。” “年轻……身材粗壮……浅茶色的车。” “他说什么了没有?” “没,只是开枪……不停地开枪。” 林奇又走到考威尔车的驾驶座一侧,达琳仍倒在方向盘后面,上身和左臂中弹,还有一丝喘息。她发出微弱的呻吟,像窸窣的风声。 “救护车怎么还不到?”林奇叨念着。 他告诉我:“记得她努力想要说些什么,我像这样把耳朵贴近她,可就是听不懂她的话。她说的字不是‘我’就是‘我的……’。”达琳脉搏微弱,呼吸很浅。林奇把她从车里抬出来,放到地面上。 鲁斯特注意到左右两侧的车窗都敞开着,点火钥匙处于开启状态,收音机开着,车接通了低速档,甚至手闸还未被扳上。鲁斯特对此感到很疑惑。 在受害者右面几英尺以外的地方,找到了七个弹壳。鲁斯特站在车的右侧,向车内撇了一眼,看到了达琳身上的三个枪洞,两个在右臂上部,一个在躯干右侧。 救护车到了,林奇帮助医护人员将达琳抬上了车。霍夫曼一路陪同受害者前往医院,以便在达琳有能力说话时将她的陈述记录下来。 林奇叫来了三辆消防车,车上的泛光灯可以将整个现场照亮,而鲁斯特则在马乔躺过的地方做着勘查。大概在马乔背部中心点接触过的位置上,他发现了一颗有铜覆膜的弹头,虽已严重变形,但还依稀可辨,这是一颗9毫米或.38口径手枪射出的子弹,表面没粘上任何血迹或皮肤组织。鲁斯特把它装进袋中,做好标记。 当鲁斯特检查方向盘后面也就是达琳倒下去的位置时,又发现了一颗弹头,与刚才的那一颗很相似,但状态较好。他继续在车内寻觅线索,继而在右后方的底板上发现了两个带有“W-W”标记的铜弹壳,在鲁斯特看来是9毫米的子弹。林奇对于枪支不太在行。 考威尔车内满是血迹,一片狼藉。鲁斯特在驾驶座一侧蹲下来,仔细察看,发现在车门把手附近有一个大概半寸到一寸长的孔洞。他给身份鉴定师约翰·斯巴克斯写了个便条,让他在这辆车被拖运到瓦列霍警察局车库后仔细检查一下车门。 鲁斯特在右后方的挡泥板上发现了一个黑色的男式皮制钱包,那是霍夫曼放上去的。鲁斯特朝钱包里看了看,又检查了汽车仪表板上的小柜,在那里找到了一张以迪恩的父亲亚瑟·菲林的名义办理的车辆登记证。 在左后方车底板上,他找到了一个拼布风格的带皮绳的女式手袋,上面沾满了血迹,里面只有十三美分。 鲁斯特听到他们车里的对讲机发出无线电噪音,林奇于是走过去拿起来接听,是霍夫曼打来的。 达琳死于夜里12点38分。 就在12点40分时,一个男人在付费电话亭拨通了瓦列霍警察局的号码,接线员南茜·斯洛沃接起了电话。 “我要报案,一起双重谋杀。”他不带任何口音,南茜觉得他说的话似乎是照着什么读出来的,或者之前曾经练习过。 “沿哥伦布车道向东行驶一公里,到达那儿的公共停车场,你们会发现一辆棕色汽车,里面有两个年轻人。” 陌生人的声音平静连贯,轻柔却又有力。南茜试图打断他以获取更多的信息,但他却提高了音量,盖过了南茜的声音。那声音在南茜听来显得很成熟。他不停地说着,直到陈述完毕。 “他们被9毫米口径的鲁格尔手枪射杀。去年我也杀了几个这样的年轻人。” “再见。” 当说出“再见”两个字时,那个男声低沉下去,拖长的声音中带有一丝嘲弄的语气。南茜听见电话被挂断的声音,接着耳边就只剩下线路中空洞的嘟嘟声。 在挂断电话后,杀手应该是在点着灯的话亭中驻留了一小阵。突然铃声响起,这时一个破衣烂衫的中年黑人途径此地,他顺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粗壮的男人站在电话亭中。杀手转过头去,推开话亭的门。为了中断铃声,他将话筒从话机上取下来,让它悬在空中。片刻之后,他疾步走出电话亭,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12点47分,太平洋电话公司追踪到了电话拨出的地点,位置是在图奥勒米和斯普林斯公路上的乔斯联合车站。这个地方恰好在瓦列霍治安官办公室楼前,在那里可以望见达琳和迪恩在弗吉尼亚大街上的绿色小房子。那个粗壮的男人在挂过电话后,可能会途经那里并向房中张望过。那时迪恩正在上班,因此屋里只有小戴娜以及保姆和她的朋友。 警方打电话给迪恩的父亲,因为考威尔车是以他的名义注册的,因此他第一个得知了达琳的死讯。 接下来,警方试图电话联系马乔的家人,但没有成功,于是便派警官施拉姆及其助手去比齐伍德一趟。他们走出巡逻车,小心翼翼地接近那幢房子,因为他们看到房门敞开着,房内所有的灯都亮着。除了电视中传出的嘈杂声外,整幢房子里没有任何响动,空无一人。 锁好凯撒餐馆的大门后,老板和店员,包括迪恩在内,一同向西面的弗吉尼亚大街出发,在那儿,迪恩家将举行派对。比尔·利和迪恩各自开着车,在皮特酒水商店停下,进去买了些酒。 “在我们打烊之后,”卡美拉后来回忆道,“店里的女服务生和我们所有人都坐进车里,准备去他家。我们到达时只有保姆在,那两个女孩迪恩都不认识,从来都没见过。她们是达琳朋友的女儿。这让迪恩感到很尴尬,也有些滑稽。达琳说好要送她们回家的,可是到那时还没回来。 “因此我们就纳闷起来:‘哎,她去哪儿了呢?在干什么?’保姆告诉我们,达琳说是要去买些烟花。” 迪恩便出去找她了。1点半时,电话铃声响起,比尔拿起电话。然而从电话那端传来的只有浊重的喘息声。“也许是达琳的某一个白痴朋友吧。”他回头对卡美拉说。 比尔有些愠怒。“她为什么们所有人都坐进车里,准备去他家。我们到达时只有保姆在,那两个女孩迪恩都不认识,从来都没见过。她们是达琳朋友的女儿。这让迪恩感到很尴尬,也有些滑稽。达琳说好要送她们回家的,可是到那时还没回来。 “因此我们就纳闷起来:‘哎,她去哪儿了呢?在干什么?’保姆告诉我们,达琳说是要去买些烟花。” 迪恩便出去就不能陪她丈夫在家里待上一会儿呢?”他朝话筒里说道,随后挂断了电话。 几分钟后,迪恩的父母接到了一个相似的电话,听到的也只是低沉的呼吸声或者“电话那头呼呼的风声”。他们唯一能肯定的是,有人在那边。 接下来,迪恩的哥哥也接到了一个古怪的电话。 就这样,达琳被枪击后不到一个半小时,她的家人先后接到了三个匿名电话,在那之后许久,案件才见报或播出。然而达琳的父母苏恩夫妇却没有接到这样的电话,因为他们家的号码未被公开。 难道杀手一直在寻找某一个人?他想要戏弄的人是迪恩么?迪恩会认得他的声音么?尽管迪恩和达琳在搬往弗吉尼亚大街时没有更换电话号码,但是他们电话簿上的住址仍是华莱士大街。如果凶手是个陌生人,他应当会认为自己正在往几个街区之外的地方打电话,但事实上,当他站在电话亭中时,那对夫妇的新房正在其视力所及的范围之内。 “终于,差不多凌晨2点钟的时候,达琳的丈夫回来了,”保姆詹妮特告诉我说。“他说:‘我送你们回去吧。’他看上去焦虑不安,好像有什么事在烦扰他,让他不得安宁。他好像说了句:‘达琳现在还回不来。’然后就送我们回家了。” “于是迪恩把那两个女孩送回了家,时间我倒记不清了,”卡美拉回忆说。“他去了大概十分钟。后来警察来了,我们才知晓这起谋杀,当时我们还浑然不觉呢。是的,我们一直在猜想达琳去哪里了,烟花又放在什么地方了。“我们坐在屋里聊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这时响起了敲门声。警察来到门前,我丈夫和迪恩便被带去了警察局。他们俩一出去,就有一个警察走进来,问我们当晚早些时候迪恩在什么地方。我后来意识到,每当有这种案件发生时,被害人的丈夫总是要被列入嫌疑犯名单的。 “于是我们告诉他,他一直和我们一道工作来着我们来这儿是要参加一个派对。我们正等着达琳回来。然后我问他:‘出什么事啦?’ “他告诉我们达琳遭到枪击了,并且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我问,‘她现在好么?’他回答,‘不。她死了。’哦,我的天!我惊呆了。这让所有人都难以接受。警察告诉了我们所有人,但直到走进警察局迪恩才得知此事。” 在警察局,迪恩和比尔被询问了一个小时,警方在尽可能多地搜集信息。 “我们听说她有个男朋友,”警探对迪恩说。 “迪恩真的不想知道这个,”卡美拉后来说。“事实上,他是不愿去相信。当达琳在外面纵情玩乐时,人们就会劝说迪恩,‘我说,你最好去查查她到底和谁鬼混呢。’可他却说,‘她没做错什么,她没有什么男朋友。她还年轻,偶尔也需要放纵一下。’他深爱着达琳,每当有人与他说起她时,他总是尽力维护她。然而当事情真的发生之后,当听到有关她的负面消息之后,他便沉默不语。他所知道的并不比我们知道得多。在过去的一年中,他对她的行踪几乎一无所知。” 比尔·利告诉警察:“我想不出任何人会有任何原因杀害达琳。” 在瓦列霍警察局28号房间,警方对比尔进行了询问,官方报告内容如下: 威廉姆1的确声称其知道她常常外出的情况,并认为她正与其他男人交往,但却未能给出具体姓名或约会日期、地点等相关信息。据其陈述,她时常外出并且直至深夜或凌晨才回家。此外,威廉姆的一些朋友亦称他们曾在不同地点见到达琳与其他男人一起出现过。据威廉姆陈述,迪恩通常允许她 随意外出,并且不肯相信她有任何不当行为。 威廉姆继而提到一名男子,但仅知其昵称为“保罗”(化名),迪恩曾卖给他一辆1951年产的福特敞篷货车。威廉姆听说保罗曾多次试图携达琳外出但均未果,由于达琳不愿与之来往而心生忌恨……威廉姆称其从未见过保罗,亦不清楚其居住或工作地点。据传,保罗为一酒吧侍者……其过去常常出没的酒吧(杰克之家)与达琳在华莱士大街上的老房子相邻。当达琳在家时,保罗常来骚扰,试图开车载她外出。 博比·拉莫斯在午夜12点15分时从她和达琳共同的朋友霍华德·布兹·乔顿警官那里得知了这起枪击案。“他打电话到我上班的地方,告诉了我这件事。有人报案的时候,他可能正在警察局,”她事后告诉我说。凌晨2点半时,鲁斯特警官来到了特里饭馆,向达琳的同事们了解情况。 第一个询问的是博比·拉莫斯。有几次,她与达琳在傍晚时去了克洛纳多酒馆,她喜欢在那里跳舞。在达琳的男性朋友中,博比只认识迈克。 (在达琳死后,博比离开了偏僻的特里饭馆,转而去“宴会厅”上班,在那里她每天都面对两百个人。) 接下来,鲁斯特与伊芙琳进行了交谈。她称达琳曾对她说过他们的婚姻要走到尽头了。“达琳认为她的丈夫不再爱她了,她是在圣诞节前后告诉我这些的,在那之后,她开始与别的男人约会。她有许多男朋友,但没一个是认真的。”伊芙琳说。 刚过3点钟时,鲁斯特找来了厨师洛伊斯·麦基。她告诉鲁斯特,尽管达琳交了许多男性朋友,但她似乎大部分时间都与迈克粘在一起,而且她还知道,就在上个月,达琳与迈克一同去旧金山旅行来着。 经理哈里·斯佳雷证实说,达琳“周旋在好几个男人之间”。后来我问林奇:“达琳当真与许多男人约会么?”他回答说:“是啊,什么样的男人都有。她就是安分不下来。” 然而博比、伊芙琳和洛伊斯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一个特殊人物,一个有着黑色头发,身材粗壮的矮个子男人,他一直企图约达琳出去。除了一辆粉色的敞篷货车外,那个男人还有一辆棕色汽车,可能是考威尔汽车。“每当达琳拒绝他的要求时,他就会紧张焦躁起来,并且怀恨在心。”这些女人们都不知道他姓什么,但都晓得他是一个酒吧招待。还有,他的名字是保罗。 3点半,达琳的尸体被送到了图恩礼拜堂,并拍下了照片。 “当时我还在怀孕,”达琳的姐姐林达回忆说,“我走进停尸房,看见她正躺在停尸台上,他们说,‘我们还没有处理完。’我说,‘我现在就想见见她。’“于是我冲了进去……我浑身都在颤抖。我打开一扇扇门冲了进去。我摸了摸她,那情景我永远都忘不掉,因为那就像是在触摸一个大理石雕塑。她的头发是橙色的,嘴边还有血迹。他们已经将她的嘴处理过了,但那儿仍然血痕累累。我有时甚至希望自己没有看到那一幕,但我当时却一心要看她一眼。” 早上7点钟,林奇还在蓝岩泉停车场那边。“我们在搜寻一切可能找得到的线索。艾德·克鲁兹详细勾画了整个现场的草图。他们在车里掘出了一颗完好无损的子弹,它可能在穿过达琳身体之后恰好有足够的冲力嵌进了车毯里,他们于是把它挖了出来。” 警探们认为,凶手在停车场曾进行了连发射击,同时找到了九颗9毫米弹壳和七颗状态不一的9毫米有铜覆膜的弹头。 凶手连续开了至少九枪或多达十三枪而没有重装弹药,因而他们几乎可以断定,凶器是一支布朗宁自动手枪(史密斯和韦森制造的发射9毫米巴拉贝鲁姆子弹的M59式手枪,该枪基于改良型布朗宁系统,弹匣容量为十四发,被用于警方的辅助武器。)其他所有在考虑范围内的半自动手枪包括星式、史密斯·韦森、阿斯塔、拉马、纽豪森、泽布罗约维卡、哈斯科瓦纳、埃斯佩莱扎以及巴拉贝鲁姆(鲁格尔),弹匣容量均只有八发或七发。此外还有二战后由加拿大约翰·英格利斯公司开发,并一直被加拿大军方使用的布朗宁1935大威力手枪(FNGP35),其双排盒型弹匣可容纳十三发子弹。 当鲁斯特带着林达夫妇来到蓝岩泉时,林达还在惊恐地战栗。她告诉林奇,达琳的三个最亲密的朋友是迪恩的表姐苏,“特里饭馆的金发女郎”博比,还有一个叫做“鲍伯”的,常从墨西哥的提华纳市给达琳捎来礼物的男人。林达也提到了保罗。“保罗一个劲儿地追求达琳,可达琳对他却没有多大兴趣。他衣着整洁,个子不高,身材粗壮,有深色头发,常常来找达琳,这个人非常情绪化。” 迈克的父亲在案发当晚待在肯特威格汽车旅馆里,在与林奇的谈话中,他说:“达琳在周五那天打过来好几次电话。”据推测,迈克的双胞胎兄弟当时应该正在洛杉矶,在达琳出事前,他已经在那里居住了四、五个星期了,但也有人对此事实提出了质疑。 上午8点25分,迈克的手术开始了。在急救手术过程中,医生将他碎裂了的下颌用钢线固定,用三支金属钉修补了他的左腿并将整条腿用石膏加以保护。医生又从他的大腿中取出了一颗子弹,放进一个玻璃瓶中,交给了林奇。在他手臂上进行的手术是整个过程中最精细复杂的环节,因为这一部分骨头已经碎裂。迈克舌部严重损伤,说起话来极度痛苦。 9点半时,鉴定师约翰·斯巴克斯在警局车库里彻底检查了一遍考威尔汽车。 11点15分,林奇和鲁斯特来到苏恩家。达琳的父亲列奥说他不知道达琳有什么仇人,但她“有时看起来很惧怕马乔”。 迈克被注射了大量镇静剂,最终在病床上接受了林奇的询问。他强调当时“漆黑一片,很难看清楚”。他虚弱无力,一字一顿地向林奇讲述了那场悲剧的前后经过。在陈述的全部事实中,有一处被他做了改动:“11点40分时,达琳来接我,因为我们都饿了,所以就沿斯普林斯公路西行,准备去瓦列霍。但到了埃得先生汽车餐馆那儿我有了新的建议,于是我们调转方向,朝蓝岩泉开去。我们打算去那里聊聊天。” 我在一份机密报告中了解到,迈克的陈述中还有一处不实的地方。法律秘书苏·艾尔斯称,她于案发后与迈克在医院里交谈过,迈克告诉她,事发当晚,当他坐达琳的车路过特里饭馆时,达琳与另一个男人发生了争执。当他们开车离开时,那个人一直跟踪他们到了蓝岩泉,在那儿又和达琳争吵起来。而开枪射杀他们的正是那个男人。迈克还告诉苏,“至少从达琳来我家接我的时候起”他们就已经被跟踪了。 在后来的询问中,迈克提到那个袭击者身着蓝色衬衣或汗衫,体重160磅左右,梳着“大背头”。而凶手的车则被描述成了浅茶色的雪佛莱。 达琳的妹妹帕姆称,迈克曾在医院里告诉过她:“那个人走过来后就向我们开枪……他认识达琳,因为他称达琳为‘迪’,只有达琳的好朋友才知道这个昵称。” 我后来问过帕姆:“你觉得迈克为什么要向警方隐瞒某些事实呢?” “因为,他爱上了达琳,”她说。“那时总写信给她。达琳死后,他们发现了三封迈克写给她的信,落款却都签着另一个名字。迈克有个癖好,喜欢用不同的身份。” 警方联系到了保姆,把她们叫到了警察局。 “那些警察们急三火四的,还很自以为是。我们一想说点什么,就被他们打断,他们不停地说‘不,那不可能。’直到我们承认‘是的,那不可能。’我们都还太小,根本不能和警察们争论什么。当你十四岁的时候,不过是个小毛孩子而已,”詹妮特几年之后对我如是说,“这事儿也真够奇怪的。他们把你带到警察局,接下来的几周你每晚都做噩梦,可你还得努力去记住所有事情。” 林奇告诉过我:“我这里的材料记载着,达琳11点钟回家,接着打扫了房子。” 而詹妮特则反对这个说法,“不是的,事实上她11点35分那阵才回来呢。” “警方的记载和她到家的真正时间出入很大,”詹妮特说,“他们不停告诉我们,她只可能是在11点钟时回来的,而我们则坚持认为真正的时间比那要晚。他们却不以为然,连记都不肯记下来。你说她是几点被杀的来着?午夜12点。可她在将近午夜的时候都没有离开,因为我们当时在看一个电视节目,那节目在快到12点时才开演呢。难道她在5分钟之后就被杀了?她怎么可能只用5分钟就到那里呢?何况她半路上还接了人。我们觉得这点很重要,你不可能那么快就到达那个地方的。” 不过在被人跟踪的紧急情况下,那种极快的车速也是有可能的。 同赫曼湖谋杀案一样,此案与性侵害或抢劫均无关。在这两起案件中,凶手都采取了连发射击的方式,并且都未留下任何可鉴别的轮胎印或鞋印。凶犯对瓦列霍的地形了如指掌,他会不会就住在这一带?也许就是詹森或法拉第的邻居?或者是所有受害人都认识的朋友? 林奇联系到了伦德布拉德警探,后者正在将两起案件进行对比,并确信警方接到的那个电话不是什么诡计。伦德布拉德接受了媒体采访,谈到了两起案件的相似之处,但对那个电话却只字未提,也没有对相关证据详加阐述。 一位曾与达琳要好的瓦列霍警察也受到了嫌疑,后来林奇帮他脱了身,但他最终还是离开了警察局。 1969年7月6日,星期日 夜里12点2分,迈克的母亲卡门从洛杉矶一路赶到了瓦列霍。她和迈克的双胞胎兄弟与林奇谈了一阵。“我们不知道达琳有什么仇人。”迈克的兄弟说。 在那之后,一对父子给林奇打来了电话,称他们于7月4日晚上10点半在特里饭馆的停车场看见一对男女在争吵。据他们描述,那男人看上去30岁,大概6英尺高,体重约在180到185磅之间,香槟色的头发直向后梳着。 傍晚6点45分,林奇与那三位路过案发地的少年谈了谈。7点钟时,达琳的父亲开车去接克里斯蒂娜和两位保姆,随后带她们来到了达琳在弗吉尼亚大街的房子,林奇和鲁斯特等候在那里。 在五名警探中,林奇被任命为此案的首席调查员。他考虑了每一个可能的作案动机,但从妒杀到复仇没有哪个动机站得住脚。想到那个变态的电话,他决定将搜寻的目标集中在疯子身上。 “她是一个漂亮的女孩。我去了验尸房。那几天我没有一刻停歇。对于像瓦列霍这样的小镇而言,那着实是个大案,尤其在那之前还有另外两个孩子被杀。”说到这些,林奇露出悲哀的神色。 1969年7月7日,星期一 考威尔汽车被返还了回来,林达和父亲不得不把车送到山下离家较远的地方去清洗。“车里全是血,”林达说,“小戴娜哭着找妈妈,那情景真让人心碎。” 迪恩把达琳所有的日记、电话簿和信件都交给了林奇。他发现了一本黄色的相片封套,上面有奇怪的字迹,他无法解释那些字的意思。在封套的边缘上可以看到“hacked(砍)”,“stuck(刺,粘住)”,“testified(作证)”和“seen(看到)”几个词,是达琳的笔迹。林奇也辨认出了一串不完整的词,即“acrqu”,“acci”,“calc”以及“icio”,但难解其意。除此之外,达琳还用笔在打印出的“on”,“by”和“at”三个词上画了圈,并划掉了“highly”一词。封套背面记着一个电话号码,经查是埃得先生汽车餐馆的电话。 还有其他一些棘手的问题困扰着林奇。在4日夜里,达琳出去说是为了买烟花,但她妹妹却说当时已经买到了。被发现时,达琳身边既无烟花,亦无用来买烟花的钱,她的手袋里只有十三美分。“在我看来,”林奇回忆说,“她开车到迈克家,告诉他她家当晚要有烟花表演并让他同去,这样他们就可以一起买烟花了……镇上到处都有卖烟花的货摊。” 透露给警方的秘密情报显示,达琳谋杀案涉及到毒品和维京群岛上的巫术,甚至与瓦列霍的一个邪教组织撒旦教会有关。 我问过林达关于巫术的事情。 “达琳在17岁时就迷恋上了巫术,她信奉转世说和伏都教之类的东西,在维京群岛上的那段日子里,她还亲身体验过。” 卡美拉后来告诉我:“她很可能加入了某一个神秘的组织。她和那些笨蛋搅和到一起,无非是因为她喜欢做刺激的事情……她的前夫和她都是同一类人,这可能就是她的生活所好吧。” 帕姆也谈过此事。“说到在特里饭馆柜台前坐着的那个男人,达琳会或多或少地提到巫术方面的事,比如他讲话的方式啦,还有他如何把一支滴着蜡的蜡烛放进骷髅头骨中去啦。她告诉我说他能让蜡烛不熄灭,还经常讲那些诡异的事情和巫术。 “但是并没有什么仪式,达琳的那些朋友只是偶尔过来嬉闹一番而已。但带头儿的总是那个家伙,那个寄送包裹的男人,也就是出现在粉刷聚会上的那个人。” 我和波比·奥科斯纳姆谈到了报纸上刊登的有关达琳与毒品的文章。 “那些文章让我们许多人都气愤不已……她可能偶尔抽过几次大麻,但毒品对她而言一直都是个禁忌。” “依我看,”波比·奥科斯纳姆解释说,“警方向我提的问题是不对的。所有那些有关毒品的说法都让我很厌烦……达琳深陷某件事情中无法自拔,她很恐惧,我觉得她是真的想脱身,可凶手却说,‘既然这样,我就得把她干掉,因为她可能会去报案的。’” 但林达却有不同的看法,她的话很有说服力:“他们花在新房子上的钱,没有一丁点儿是迪恩的,不管达琳和那个开白色汽车的男人到底做了什么,这钱肯定就是那么来的……有一阵我让我们许多人都气愤不已……她可能偶尔抽过几次大麻,但毒品对她而言一直都是个禁忌。” “依我看,”波比·奥科斯纳姆解释说,“警方向我提的问题是不对的。所有那些有关毒品的说法都让我很厌烦……达琳深陷某件事情中无法自拔,她很恐惧,我觉得她是真的想脱身,可凶手却说,‘既然这样,我就得把她干掉,因为她可能会去报案的。’” 但林达却有不同的看法,她常常一周两次带她去银行,佐治亚大街上的克劳克尔市民银行。” 那么为什么迈克会在一个闷热的夏夜身穿三条裤子和三件衬衣呢?那个失踪的车门把手又是怎么回事?迪恩表示车内乘客座一侧的门把手从没掉下来过,克里斯蒂娜则回忆起在她从那辆车里出来走进家门的时候,车门把手还在上面。 但最让人恐慌和难以解释的是,在两个受害人于蓝岩泉被发现后,在他们被送往医院后,在警方封锁了现场后,考威尔汽车前排乘客座一侧失踪了的车门把手竟又神秘地出现在原位置上了。 1969年7月11日,星期五 此时,林奇已经把搜寻目标定在了酒吧招待保罗的身上。他拥有一辆56年产白底蓝纹的雪佛莱,一辆红色庞蒂克,还有他从迪恩·菲林那里买来的敞篷小货车。保罗经常在凌晨2点钟酒吧关门之后来到特里饭馆吃早餐。林奇了解到保罗不断地骚扰达琳,并多次跟踪过她。达琳“对他怕得要死,总是避而远之。”林奇这样告诉我说,“其实保罗倒没什么攻击性,只不过他是那种死缠不放的人,不停地去咖啡店侵扰达琳。为了找到他我们花了一周的时间。”最终林奇得到了一个信息,他一直在找的保罗正在贝尼西亚的一家酒吧干活儿。于是他们与贝尼西亚的探长柏多取得了联系,查到了保罗于1966年登记的住址。林奇与鲁斯特先是在贝尼西亚寻访了几家酒吧,均未能成功,然后只得依照那个旧住址来到了“D”字街,找到了女房主,从她那里听说保罗一个月之前还露过面。据她的描述,保罗“敦实粗壮,有深色的直发”。 晚上8点钟,女房东打电话到瓦列霍警察局,找到鲁斯特,说她打电话得知保罗当时正住在位于纳巴郡和贝利桑湖之间的尤特维勒那里。警探立即驱车前往,在保罗家里见到了他。此时,他已经是个锅炉修理工了。 “达琳的朋友我一个都不认识。”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们只想知道7月4日那天你身在何处。” “我那天参加了一场垒球比赛,我所在的那个队还是纳巴郡警察局赞助的。我挺喜欢警察的,”他草草地说,“比赛在上午10点半开始,结束后我就直接回家了,吃过晚饭,我去观看了一个退伍老兵举办的焰火表演,7点回到家后就再也没出去过。” 保罗的新婚妻子证实了这些。 林奇十分沮丧。他的一个同事后来告诉我:“本来嘛,整个案件调查的焦点就落在那个人身上。我是说,每个人想的都是保罗,保罗,保罗。那人甚至在蓝岩泉那边的爱尔克酒吧干过活儿。但我们核查了一遍,发现他的不在场证明是无懈可击的。” 林奇和鲁斯特郁郁寡欢地回到了警察局。 迈克搬进了一个狭小的二层公寓,那儿成了他的隐匿处,他把头发染成红色,一次又一次地被父亲送到医院去处理他的腿和已残废的手臂。一段时间后,他将去南加州和母亲与兄弟住在一起。 “我们觉得,”卡美拉后来声音颤抖地对我说,“迈克一定想到了凶手是谁,因为如果我中了枪,我是想不到要搬出这个镇子的。因而我们认为他也许知道真相。也许他知道。” 最后,林奇问迈克为什么穿了那么多衣服。他告诉我说:“迈克总嫌自己太瘦了,因此就多穿了几件,这样会显得强壮点儿。” “不过在7月4日那天,穿成这样可不大舒服啊。”我说。 而那个曾失踪了的车门把手呢?为什么当考威尔汽车处于警方看管之下时,它又神秘重现了呢?这似乎暗示着,凶手应该是一个警察或是某个与警方联系密切的人,这样他才能有机会将门把手安回去。但是我想起鲁斯特曾给身份鉴定师写过一张便条,让他“在车门把手附近找找子弹”。鉴定师也许照做了,而在完成之后,他可能在前排座位之下找到了凶手扔进来的门把,便无意中将它安了上去。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案件越发扑朔迷离。身强力壮,体格魁梧的警官杰克·姆拉纳克斯接手了此案,他甚至追查到了远在桑塔克鲁兹的达琳前夫的下落,并且对其进行了询问。杰克告诉我:“那个人身材矮小,弱不禁风,我肯定他不是凶手。” 鲁斯特和林奇约林达见面,请她帮助制作一张合成素描像,对象是出现在聚会上的那个男人。“我坐在警察旁边,人像合成专家根据我的描述作画。“好几个小时我都与警察们在一起,”她告诉我。“在那之后,他们给我看了一个很长的名单,让我把那天在聚会上看到的人圈出来。每一个人都可以查明来路,除了那个身着套装的男人。在特里饭馆那次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旧金山纪事报》编辑部收到了一封信。信封上印着旧金山邮戳,一上一下贴着两张六美分面值的罗斯福邮票。抽出那封信,只见信纸上爬满了细小的、狭促难辨的字迹,页尾一行向右下方倾斜,渐渐隐没,冷冰冰的,带着邪气。与信一同寄来的还有一份密码的三分之一部分,上面整齐地印着怪异的符号。 这是一封寄给编辑的信。写信人称,他是谋杀大卫、贝蒂·洛和达琳的凶手。 3.十二宫杀手 1969年8月1日,星期五 上午十点,我正在位于第五大街和密仙大街交汇处的《旧金山纪事报》的办公室里开会,参加会议的还有另外两名编辑作家泰鹏·派克、阿尔·希曼以及报刊发行人查尔斯·迪昂·赛利奥特。每天早晨我们都会碰面,讨论一下当日新闻,并为第二天的社论专栏选定话题。我会粗略浏览一遍报纸,画六幅漫画草图,编辑从中选出他觉得满意的一幅。等到我把它用墨水笔再次画到纤维板上时,它便将成为下一版的社论专栏漫画。 就在这个办公室里,我们收到了瓦列霍杀手寄来的第一封信,署名处只有一个划了十字的圆圈。杀手还随函附寄了一份密码,上面布满神秘的符号。 长期以来,作家和艺术家都喜欢通过他们虚构的作品来破解真实的罪案。从爱伦·坡2(《玛丽·罗杰疑案》)到玛丽·罗伯茨·莱因哈特(《布拉姆前夫谋杀案》),再到作家柯南·道尔,阿加莎·克里斯蒂,其中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作品还帮助破解了现实世界中的草乌投毒案。奥斯卡·王尔德以及十九世纪英国画家沃尔特·西克尔特都声称知道真正的开膛手杰克是谁。 王尔德将线索写入了他的作品《道林·格雷的画像》中,而西克尔特则将有关凶手的信息隐藏在持刀凶手的画像里。近些年来,有那么一段时间,西克尔特本人甚至也被怀疑是开膛手杰克。 看着信纸上促狭的字迹,我的脑海里不禁闪现出了这些想法。我百感交集,但更多的还是愤怒于凶手的冷酷和狂妄。做社论专栏漫画家时间久了,你总会慢慢积聚起一股极为强烈的正义感,渴望着去改变些什么。作为漫画家,我每天都要和符号打交道,可现在,我用来干事业的工具却被一个杀人犯肆无忌惮地盗用着。 在这个年代,自开膛手杰克以来,还没有哪个凶手敢如此嚣张地给新闻界写信,并在信中留下身份线索以嘲弄警方。这封诡异的信霎时攫住了我,使我深陷其中,难以自拔。我迫切地想要把它弄明白,而直觉告诉我,它必将成为一个巨大的谜团。 信件是用蓝色标签笔写的,内容如下: 亲爱的编辑 我是一名杀人凶手去年圣诞节我在赫曼湖杀死两个十几岁的年轻人今年7月4日又在瓦列霍郡高尔夫球场附近杀死一名女孩为了证明我所言属实我将列举一些只有我与警方才知道的犯罪细节圣诞节1子弹的品牌名是超X2一共开了10枪3男孩仰卧脚朝着车4女孩右面向下侧卧脚朝西7月4号1女孩穿着碎花裙2男孩的膝盖也中了枪3子弹的品牌名是西部牌(就这些)这里是密码的一部分密码的另外两部分已经分别寄给了《瓦列霍先驱报》和《旧金山观察报》的编辑我希望你们将这份密码刊登在报纸的头版上。 密码里隐藏着我的身份。 如果你们在1969年8月1日即星期五下午之前还没有刊登这份密码,我将继续在周五晚上大开杀戒。整个周末我都会四处搜寻,夜里碰到独个儿的人就杀然后再碰到再杀,直到整个周末杀满12个人。 《旧金山观察报》和《瓦列霍先驱报》同样收到了此类恶毒的信,内容大同小异(“我是杀人凶手……”),随信各附寄了三分之一的密码信息。 应警方要求,报纸只刊登了信件的部分内容,而非原件全部。这样一来,被保留的那部分内容就只有凶手自己知道了。这是警方在处理许多起杀人案件时的一贯准则,为的是能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凶手的身份以便将其逮捕。 每部分密码都有8行,每行17个符号,包括:希腊字母,莫尔斯电码,天气预报符号,字母,海军旗语和星象学符号。 拍照备份后,报社打算将原信和密码全部寄给林奇。瓦列霍郡警察局将密码备份后又寄给了马雷岛海军造船厂的海军情报局,请求解码协助。 《瓦列霍先驱报》和《旧金山纪事报》都在下一版上刊登了他们各自收到的那三分之一的密码信息。《旧金山纪事报》星期六版第四页的头条赫然写着: 凶杀案密码线索。该密码中可能隐藏着 瓦列霍凶手的真实身份。 以下是《旧金山纪事报》收到的部分密码: 47页上是《瓦列霍先驱报》刊登的那部分密码;而《旧金山观察报》却决定等到星期天再登载他们的那部分密码,或许因为他们怀疑信件并非出自真凶之手。 海军情报局里,密码依然未被解开。于是他们开始向官方密码破译机构,国家安全局和中央情报局寻求帮助。 瓦列霍警察局局长杰克·E·斯狄尔兹对信件出自真凶之手将信将疑,于是他公开要求作者寄出“第二封提供更多犯罪细节的信件以示证明。”?狄尔兹承认信件里的确有未被公开的犯罪细节,但是他认为任何犯罪现场的目击者都可能获得这些细节。 1969年8月3日,星期日 《旧金山观察报》终于在周日版刊登了他们收到的那部分怪异密码(见下图)。 在密码下方,《旧金山观察报》还附上了凶手寄给《旧金山纪事报》和《瓦列霍先驱报》的密码。这样一来,所有密码第一次被集中到一起,呈现在世人面前。 41岁的唐纳德·吉恩·哈登是一位历史经济学教师,任职于旧金山以南100公里处的北萨利纳斯高中。他从小便对破译密码颇为在行,因此今天的这份报纸格外引起了他的兴趣。 周日的早晨让人感觉懒洋洋的,哈登决定用这份密码打发时间,于是便去书架上取下一本有关密码破译的旧书,弗莱契·普拉蒂的《紧急密文》。哈登清理完餐室的桌子,拿出削尖的铅笔、尺子和橡皮,开始试图探寻其中的玄机。 密码术(cryptography)一词源于两个希腊单词“秘密”(kryptos)和“书写”(graphos),而“密码”(cipher)则来源于希伯来语里的“编码”(spahar)一词。一份密码,要么是重新排列文章中本来的字母顺序,要么是用其他的字符、字母、或是符号替代通常使用的字母。 哈登开始观察这些排列有序的大写字母,查找各个符号出现的频率。他知道英语中最常出现的字母是E,然后依次是T、A、O、N、I、R和S,最容易连续出现的字母有L、E和S,最容易出现的字母组合有TH、HE和AN。一半以上的英文单词是以字母E结尾,以T、A、O、S和W开头的。哈登还注意到最经常出现的三字母组合有THE、ING、CON和ENT。最后,他认定这是一个替代型密码,每一个符号、字母和图形都代表着英文字母表里的一个字母。凶手用了如此繁多而迥异的符号,因此这不可能是一对一的替代型密码。哈登老师苦苦思索着,试图找出每一个符号所替代的字母,搜索重复出现的符号。整整数个小时,哈登一直坐在餐桌旁,反复在纸上写划着萦绕于脑际的相同字符。要是可以减少变动的符号数量该多好啊! 在破解密码的过程中,让哈登感到真正困难的是,他不清楚三份密码的先后顺序以及词句在哪里断开3。 三个小时后,哈登的妻子也开始帮丈夫破解密码。贝蒂·琼·哈登是个从不言弃的女人,一旦她投入一件事情就很难停下来。哈登告诉我贝蒂是个极富耐心的人。虽然她一生中还从来没接触过密码,可她却立刻全身心地投入其中。毕竟,在理论上,任何被编码的信息都是可以被解码的。 这对夫妇加快了速度,解码过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此时,他们已经思考了一整天,夜幕开始降临。当夜色渐浓时,他们决定先去休息,希望可以在梦里找到破解密码的线索。 1969年8月4日,星期一 第二天一早,哈登打算放弃破解密码的努力,可是他却说服不了贝蒂。 有时她即使毫无头绪,也不会停止思考。最终,哈登再一次加入妻子的行列。 贝蒂认为凶手是个自大狂,所以写信的时候,他很可能以“我”作为开头。直觉告诉贝蒂,凶手可能会说到杀人的事,可哪一份密码才是第一份依然无从知晓。贝蒂的想法是,凶手可能以诸如“我喜欢杀人……”这样的句子开头。 答案在夫妇二人的脑海中瞬间闪现。密码中包含了许多连续的符号。从频率表中可以看出,英语中最常见的双写字母是L。频率表还显示出了出现频率相对较高的字母,双写字母,字母组合和音节。写文章时不可能不重复使用一些单词,因此夫妇二人试图寻找和4个字母的单词“杀”(kill)相匹配的符号组合。“杀”一词可能出现不止一次(与此类似,战地密码分析学家就会在获取的密码中找出所有象征“进攻”含义的符号组合。) 看到一份密码开始被破解是不可思议而又振奋人心的事情。哈登夫妇最终发现凶手用了单词“杀”的原型(kill)一次,现在分词(killing)两次,过去分词(killed)一次,单词“惊险刺激”(thrilling)一次。其他含有双写字母L的单词还包括一共出现四次的“将要”(will),只出现一次的“收集”(collecting)。 随着密码的逐步破解,哈登夫妇发现了凶手为使他们受挫而巧妙设计的陷阱。首先凶手一共用了十五次逆向的Q字符号,让密码破解者误以为那代表最常使用的字母E。而对于真正的字母E,凶手却用了七个不同的符号来替代。 凶手采用了核对编码系统,替代符号的使用是有序的,尽管有两个不同的符号交杂替代字母A和S。凶手的单词拼写能力很差,但或许是他故意为之,有些地方连他自己设计的密码都用错了。哈登夫妇最终找到了答案,他们一致认定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可能的答案了。整个解码过程花去了他们二十个钟头。 破解的密码内容如下: 我喜欢杀人 因为杀人乐趣无穷这比在丛林里捕杀野生猎物的游戏有趣得多因为人才是最危险的动物杀人给了我最惊险刺激的经历比和女人在一起还过瘾最让人开心的是死后我会升入天堂获得重生而我杀死的那些人会成为我的奴隶我不会把姓名告诉你们因为你们会减慢或加快我为自己的来生收集奴隶的进程哈登拨通了《旧金山纪事报》夜间编辑的电话,告诉他自己已将密码破解。然而电话那端的回应却听不出多少激情,因为自密码被刊登以来,报社已接到数以百计类似的电话,而这只是其中之一罢了。编辑让哈登把答案邮寄给《旧金山纪事报》,并由他们转交给林奇警官。 这份令中央情报局、联邦调查局和国家安全局都困扰不已的密码确实被这对来自萨利纳斯的夫妇破解了。海军情报局从林奇警官那里要到了哈登夫妇得出的答案,经反复核对之后,宣布答案准确。 1969年8月7日,星期四 为了回应局长斯狄尔兹的要求,凶手再次执笔。这一次,关于瓦列霍的那两起凶杀案,他提供了更多的细节。信共有三页。 凶手第一次称自己为:十二宫杀手。 亲爱的编辑 我是十二宫。 为了回应您要求知道我在瓦列霍渡过的快乐时光的更多细节,我很乐意 提供更多的信息。 对了,警官先生们密码破解的愉快不?要是不愉快,让他们打起精神,等他们把密码破了,就能抓到我了。 7月4号:我没有打开车门,因为车窗已经打开了一开始我开火的时候男孩是坐在前排的。 当我朝他的头部开第一枪时,他立刻朝后跳过去,让我这一枪落了个空。 他跳向了后车座,接着跌到车底板上双腿剧烈地抽动着。 所以我射中了他的膝盖。 我并没有如瓦列霍报纸上描述的那样仓皇逃离。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我缓慢的开车离开那里。 告诉警察我的车是棕色的有个40-45岁之间破衣烂衫的黑人。 当我在电话亭里快活地和瓦列霍警察通话的时候,他刚好路过。 我挂断电话,电话里传出的盲音引起了他对我和车子的注意。 所有这些事实均未被报道过。 去年圣诞发生的那件事很有趣,警官们一直没弄清楚我怎么能够在漆黑的夜里开枪射中受害者。 他们没有公开承认这一点,反倒说那天晚上光线很好,我可以看到地平线上所有东西的轮廓,简直是胡扯。那片地方周围全是高山和树丛。我只是在我的枪管上绑了一个小型笔筒式闪光灯。如果你注意观察的话,在将一束光线照向墙壁或天花板时,你会在光圈的最中心看到一个黑色的大小3-6英寸的圆点。 当我把灯固定到枪管上时,枪子儿就会精确地射到那光照处的黑点的中心,我所要做的就是扫射他们……无地址。 十二宫杀手在信中提到只要警察破解了密码,“就可以抓到他”。凶手不知道哈登夫妇已经将密码破解,然而他的身份依旧是个谜。 1969年8月12日,星期二 哈登夫妇破解出的答案最终得以公布,旧金山湾地区所有的业余密码破译员都一致认为,密码最后的那一连串英文字母“EBEORIETEMETHHPITI”可能是凶手将其真实姓名打乱字母顺序写出的。这让人迷惑不解的字母串在被添上字母R、M、P之后便成了“嬉皮士罗伯特·埃米特(ROBERTEMMETTHEHIPPIE)”。 随后的数日里,《旧金山纪事报》很多富有创意的读者将字母串做了不同的排序,得出以下结果:埃米特·欧·怀亚特(EMMETO.WRIGHT),罗伯特·汉普菲尔(ROBERTHEMPHILL),凡·M.布莱克曼(VANM.BLACKMAN),我是欧·雷亚特(IAMO.RIET),肯尼斯·欧·怀亚特(KENNETHO.WRIGHT),利奥·布莱克曼(LEOBLACKMAN),F.L.布恩(F.L.BOON),提摩西E.费伯特(TIMOTHIEE.PHEIBERTE)。 报纸的一位征订者建议警方寻找一位“火速”先生,因为在十二宫杀手写给编辑的四封信的信封上都写着“火速交给编辑”的字样。另一位热心的市民写信给林奇警官,说他认为最后一串字母代表“圣贝尼托精神病院。”而问题的棘手之处就在于这个地方根本不存在。 林奇警官对这些推测并不很在意。他认为那个“署名”顶多是凶手的笔名。罗伯特·埃米特是爱尔兰的一位爱国主义革命者,1803年被处决。为了保险起见,林奇警官还是核实了一下罗伯特·埃米特的身份,看他是不是嬉皮士。他认为“那些排列无序的字母串或许本来就是混杂的字母串而已,目的无非是要误导我们。毕竟,凶手在密码的最后写到‘我不会把姓名告诉你们。’所以我们无法确信罗伯特·埃米特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他还补充道:“或许凶手在下一封信里会把姓名告诉我们。” 哈登认为最后一行字母只是为了将密码图形补充完整,以防密码破解者知道密码在哪里真正结束。 和美国密码协会会长D.C.B.玛什博士的观点不同,我认为凶手并不是密码和密文方面的专家,而只是在效仿他人。正如哈登夫妇那样,十二宫不过是个业余编码者。追捕者与被追捕者就这样彼此试探着,周旋着,同时摸索着案件最终的走向。现在我们已经知道每一个符号在字母表中代表的是哪一个字母,但我想知道的却是凶手是如何选择这些符号的。 整篇错综复杂的密码由55个符号组成。十二宫杀手是完全原创了一套密码版本呢,还是借用了其他来源来构建自己的密码体系呢?如果真的是借用了有关密码的特殊书籍,或许我们可以由此找到他。 于是我开始寻找有关密码基本原理的书籍。在大卫·卡恩《破译者》一书的前言里,有一个字母密码表的样本,一共26个字母密码,凶手在密码中使用了其中的8个。这说明十二宫杀手肯定有这本书。 而其他那些稀奇古怪的符号则近似于宗教性质的三角形、圆圈、方块和十字图形,这让我想起曾听说过的出现于中世纪的一份密码。那是一幅图画密码,在当时的无知者看来显得颇为神秘,据说它有“摄人心魄”的力量,充满了“邪恶”——正是十二宫这类人所渴求之物。 和找到大卫·卡恩的密码样本时一样,我轻而易举地就在约翰·拉芬的书《密码与密文》里找到了这幅图画密码,这幅十三世纪的图画密码就叫做“十二宫字母表”,我终于弄懂了凶手为何给自己起了那样一个怪异的名字。十二宫杀手使用了许多符号来替代字母表中的每一个字母,他的灵感正是来自这张年代久远的图画密码。 例如,十二宫杀手用符号“”代替字母“R”,用符号“”替代字母“T”,而在十二宫字母表中代替字母“R”和“T”的符号却分别是“”和“”。 我想如果是这两本书给了十二宫杀手灵感的话,那么或许可以在旧金山湾地区的图书馆里找到这两本书以及近期的借阅者信息。由于十二宫的密码中有海军图案,并且据说凶手在蓝岩泉高尔夫球场出现时留着海军船员式发型,因此,旧金山和瓦列霍地区的陆军和海军基地便成了我特别注意的对象。 我分别致电旧金山普西迪基地,金银岛海军基地(那儿的图书馆部分已被烧毁)和奥克兰军事基地询问这两本书的情况,谁知它们非被偷盗即已丢失。阿拉米达海军飞行基地根本就没有这两本书,汉密尔顿海军基地无相关记录,瓦列霍马雷岛海军造船厂的图书管理员告诉我说有关记录已被清除。 瓦列霍约翰·菲茨杰拉德·肯尼迪信息中心的图书管理员告诉我,图书馆的记录显示,这两本书于不久前丢失,而且《密码与密文》这本书“由于其语言简单而被作为八年级学生的阅读材料了。”在旧金山的公共图书馆里,这本书被收藏在少儿读物储藏室。 十二宫杀手在信中写道: 死后我会升入天堂获得重生而我杀死的那些人会成为我的奴隶斯坦福大学的教授们认为,此种由基督教与古老的异教糅合而成的产物来源于东南亚地区的宗教以及某些撒旦狂热崇拜者组成的邪教,在旧金山以安东·利瓦伊为首的宗教团体便是这其中的代表。那么十二宫杀手会不会是这些狂热崇拜者中的一员呢? 在密码中,十二宫还提到人是最危险的猎物。多年前上映过一部影片,片名也叫《最危险的猎物》。我于是前往旧金山附近的一个默片影院,看了一遍这个电影。 这部电影是1932年由雷电华制片公司发行的,改编自理查德·康内尔1924年写的一篇著名短篇小说,讲述的是一个疯狂猎手佐罗夫伯爵的故事。故事里他用伪造的导航灯将过往船只引诱到他所在岛屿附近的暗礁上,船只撞礁沉没后,幸存者便沦为伯爵私人丛林里的猎物。由莱斯利·班克斯扮演的佐罗夫身材高大,举止文雅,前额有一道锯齿状的伤疤,这道伤疤正好成为佐罗夫伯爵疯狂人格的标志。他告诉他的猎物:“我的生活就是一场辉煌的猎杀。”他还说:“我已经数不清杀掉过多少动物了。一天晚上,我躺进帐篷,脑子里不停打着转儿,于是一个邪恶的想法如毒蛇般偷偷溜进我的大脑:现在我已经开始厌倦捕猎(动物)了……当我失去了对猎杀的兴趣,我也就失去了对生活的热爱,和对爱的向往。在这座岛上,我捕捉着那些最危险的猎物(人类)。只有在杀人之后,你才能真正感受到爱之狂喜,这是人的天性。去杀,然后去爱!当你懂得了这些时你也就懂得了狂喜!”佐罗夫伯爵牵着一群黑色大驯犬,一身黑色装扮,袖口和裤脚扎得紧紧的,身体左侧挂着一尺长的带鞘利刃,右手握着一把精准度很高的来福枪。他敏捷地在迷雾中穿行,追踪着一对年轻的情侣。 电影结束后,我走出影院,在柔和的夜色中驻足片刻,望着迷雾中漆黑的街道,思忖着一本儿童密码读物加一部电影会不会就是这个瓦列霍凶手的灵感之源。 密码破解之后,《洛杉矶时报》刊登了瓦列霍警方收到的来自维卡维尔市加利福尼亚医疗机构的精神病医疗学分析报告。 “凶手或许一直身陷与世隔绝、为世人所抛弃的感觉中……他以杀戮带来的刺激满足性需求,这通常是性机能不全的一种表现。” “或许凶手认为身边的人出于某些原因而轻视他。凶手坚信他的受害人死后会成为他的奴隶,这是妄想症患者对上帝所抱有的强烈而虚幻的信念,是一种原始人类的普遍信仰。” “那些借以嘲弄的信件和电话可能是凶手向世人发出的一种呼叫,他渴望被发现,被暴露,甚至可能在重重围困之下以神圣的姿态自行了结性命,以报复这个世界对他的冷遇。” 4.西西莉亚·安·雪柏 1969年9月27日,星期六 这一天是西西莉亚·安·雪柏和她的朋友布莱恩·哈特奈尔告别的日子。西西莉亚·安·雪柏曾就读于太平洋联合大学,学校位于纳巴山谷之东的纳巴郡安格温市,布莱恩·哈特奈尔是她那时的同学。在入学的第一个学期,西西莉亚·安·雪柏就认识了这位高大英俊的法律预科班的学生,从那时起两人关系一直十分亲密。 西西莉亚在洛马林达与父母一起度过了整个暑假,假期结束后的第一个周末,她回到了太平洋联合大学,想要整理一下遗留在学校的物品,并打算将它们装船运到加州南部。当在安格温市生活了两年之后,这一年的十月,她将转至河滨市的加利福尼亚州大学学习音乐。 布莱恩·哈特奈尔刚一结束和父母在俄勒冈州楚特戴尔的旅行,便驾车回学校帮西西莉亚整理行李。 这天清晨,两人在太平洋联合大学的校园里见面了,做完礼拜之后,他们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把行李打包好。校园的空气让人倍感清新愉悦。两人从牛顿大厅漫步至校咖啡厅,一路徜徉于狭长低矮的现代化米白色建筑群之间。 午饭时,布莱恩问道:“今天下午有什么特别的安排么?” “你有什么想法?” “我也不清楚。可以出去散散步吧,或是去旧金山。你知道的,毕竟我们曾是那么要好的朋友,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 布莱恩为他身边这位娇小精致的金发女孩打开了他那辆白色卡曼·几亚跑车的车门,随后坐进驾驶座,两人便欢快地驶下豪厄尔山路,路过圣赫勒拿疗养院,开向29号高速公路,然后左转朝卢瑟福一路开去,那儿是著名葡萄酒园英格露客和比利奥的所在地,有着用石头筑成的带有地下储藏室的酿酒厂。路过纳巴的一处教堂慈善捐赠品义卖会时,他们买了一台旧电视机。随后去圣赫勒拿逗留了一会儿,见了一些朋友,之后还将两个小孩送回家。此时已经很晚了。 于是布莱恩向西西莉亚提议,他们还是不要去旧金山了,“我知道一处地方,那儿我最喜欢,过去常去。”布莱恩说。那儿就是贝利桑湖。 二人驱车穿过波普山谷和诺克斯维勒路,沿着人工湖水域周边蜿蜒曲折的小路行驶。贝利桑湖长25英里,宽3英里。湖里满是蓝色的菌褶,德国棕色麻花鱼,彩鳟,鲶鱼,黑色鲈鱼和内陆硬头鳟。 这天早些时候,大约在下午2点50,三个21岁的女孩沿着布莱恩和西西莉亚行驶过的路线开车兜风。她们把车停在了靠近艾德熊餐厅附近的一个停车场,此时另一辆车也紧追而至,车里独自坐着一个男人。男人将车倒退停下,车尾部的保险杆与女孩们的车几乎保持在同一个水平线上。陌生男人一直低头坐着,摆出一副阅读的样子,可三个女孩觉得他根本没在读什么。 这是辆66年出产的银色抑或冰蓝色双门雪佛莱轿车,加州车牌。开车人年龄在25-35岁之间,6英尺多高,体重约200-300磅,没戴眼镜,黑色直发向两边分开。他身穿一件黑色短袖毛衫和一条深蓝色裤子,T恤衫从身后的裤腰里露出一角,但头发剪得倒是利落整洁,长相也不错。此时他正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女孩们把车朝湖边开去。在享受了一个小时的日光浴之后,她们发现那个男人还在盯着她们。20分钟过后,男人终于开车走了。 4点的时候,布莱恩将他那辆56年出产的黑色乙烯基顶盖的几亚跑车停在了靠近湖区的马路边,旁边没有其他车辆。两人步行了四分之一英里,朝两棵高大繁茂的橡树走去。 “雨水多的季节里,这儿便成了一个小岛,你可以从这儿看到大堤,景色美极了。”布莱恩说。 在湖西岸近旁的一个半岛上,这对年轻人找了一处可用于野餐的阴凉的空地,这里距离马路510码。他们铺开毯子,坐在上面,相互依偎着度过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光景。 湖水四周是幽幽群山,在他们眼前,金色的阳光将星星点点的光芒洒在宁静的水面上。布莱恩和西西莉亚可以看到前方的戈斯兰岛,左边还有一条偶然经过的小船。他们所在的这片水域鲜为人知,覆盖在湖岸上的浓密灌木丛为两人带来了更多的僻静与安逸。 离马路五分之四英里的地方,一位牙医和他的儿子把车停在了那里,接着步行去了湖边。在这个宁静的傍晚时分,这位牙医和他的儿子发现有一个陌生男人正注视着他们。他绕过水湾停在离他们大约100码的地方。这位陌生白人大约5.10英尺高,身体粗壮,穿着一条黑色的裤子和一件深红色长袖衬衫。他空着手,似乎只是为了在马路与湖区之间沿着山边随意走走。 陌生男子突然意识到,自己已被牙医父子发现了。那孩子的手中好像还有一把.22?径的来福枪。于是他立即转身,爬上山丘,朝南边走去,双手插进蓝色风衣的口袋里。 从车轮轨迹可以看出,那个粗壮男人的车就紧跟在牙医车子的后面停靠着。他可能一直在暗中追踪每一辆沿途停靠的车,每当看到形单影只的汽车,便立刻去湖边搜寻车主。 这位陌生男子离开了牙医的车,向南开了五分之四英里后,发现了一辆白色的几亚跑车。他迅速将车停在其后。 他步履从容地从公路走到石子路上。在他的左侧,离公路大约200码处,有一片小树林和灌木丛,而远处则是一座植被稀疏的狭长半岛,约有310码长,一直伸展到湖边。在半岛的一端,突兀地立着两颗橡树,树底下的毯子上躺着一男一女。 显然,陌生男人的计划是要穿越这一片开阔的空地,跟踪他的“猎物”,给那对年轻人一个“惊喜”。可这却是个艰难的任务。在这样的雨季,要穿过一大片贫瘠荒芜的湖边空地而又不被人发现,他如何才能做到呢? 西西莉亚可以辨别出远处有一个人影,可是她看不清他的脸,因为他远在这块淡黄色空地的另一端。虽然一切都朦朦胧胧,模糊难辨,可那人看上去正在注视着他们。他身材粗壮健硕,一头深褐色的头发。在离半岛250码处,那人突然消失在西西莉亚右侧的一片树林里。 只一会儿工夫,西西莉亚又瞥到了那个粗壮的人影,他正从树林那儿朝两人走来。西西莉亚不再和布莱恩叙旧了,她提醒布莱恩说,有人正在跟踪他们。布莱恩在毯子上仰卧着,在他头正对着的方向,一个巨大的身影正缓慢地穿过一块狭窄且布满岩石的空地。西西莉亚则趴在地上,头枕着布莱恩的肩膀,面朝岸边。此刻那个人影已经近在咫尺了。 微风扬起的尘埃钻进了西西莉亚的眼睛里,当她再次抬起头时,那黑色模糊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傍晚的气息是如此的温和怡人,布莱恩甚至都懒得转身,但西西莉亚却警觉起来。陌生人此刻已经离她很近了,这要比远距离观望更令人胆寒。那人的脚步缓慢而沉重。他刚刚是如何在一瞬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呢? 又过了一会儿,布莱恩听到树叶沙沙作响。“你身上带着眼镜没?”布莱恩问道。“不如仔细瞧瞧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是那个男人。”西西莉亚回答道。 “他一个人么?” “他刚刚走到树后面去了。”一开始,布莱恩以为西西莉亚指的是几百码以外的树林里某棵树。 “好吧,接着观察,然后告诉我都发生了些什么。”布莱恩说道。 布莱恩和西西莉亚躺在两颗橡树中较大的那一棵下面,而那个身材粗壮的男人就在西西莉亚右侧另一颗橡树的后面,离她仅20英尺之遥。 “天哪,他手上有枪!”西西莉亚掐着布莱恩的胳膊大叫起来。那个粗壮的男人从树的后面突然出现,布莱恩从眼角的余光里看到,他的左边有一个黑色巨大的人影正静静地盯着他。就在两人转身的时刻,人影径直朝他们走来。 陌生男人是沿环绕他们四周的路线慢慢接近的。藏在树后时,他戴上了一个乌黑的头罩。头罩顶部是方形的,四角支出,像一个方方正正的纸袋。他的装扮很像中世纪的行刑官。 无袖头罩遮住粗壮男人的双肩,几乎垂到腰际。头罩顶部平整,边缘有缝线。他的前胸后背各罩着一块布,胸前的布块类似围裙,上面有一个醒目的白色标记,是一个圈,上面划着一个3×3英寸大小的十字,十字的笔画顶端突出在圆圈之外。头罩在落日的余晖里泛出一丝桔黄色的光晕。它制作得精细而专业,在眼镜和嘴巴处都留有缝隙,陌生男人还戴着一幅夹式眼镜。布莱恩对于面具的天才设计惊讶不已。 陌生男子衣服的袖口收得很紧,裤脚稍稍卷起塞进短靴里。(十二宫杀手穿着浅口橡皮套鞋,这是一种军用鞋,便于将裤角塞进鞋里。)在他身体左侧的皮带上挂着一把至少1英尺长的刺刀,置于刀鞘之中。右侧腰际别着一个打开着的简易手枪皮套。陌生男人的夹克衫下面还挂着一些长短各异的白色空心塑料晾衣绳。 陌生男子的脚深深地陷进岸边的泥土里。在布莱恩看来,陌生男子的肚子在裤腰上方突出着,然而事实上,这个粗壮的男人长得很结实,并不是松松垮垮的。 男人向两个年轻人走去的时候,右手一直朝前伸着,手里握着一把蓝色钢制半自动手枪。 布莱恩和西西莉亚在暮色中感到不寒而栗,两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粗壮的男人一步步向他们逼近。这绝不可能是哪个朋友开的玩笑,因为他们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今天的行踪。难道有人在跟踪他们吗? 布莱恩后来向我描述:“他终于走到我们近前了。有些事情不等到你亲身经历过,你是不会介意它发生的。我当时想,好吧,我身上总共只有五十美分。遇上这种事,这点钱总能派上用场吧。我当时没多想。” 粗壮男人巨大的身影矗立在两个年轻人面前,他们仍旧躺在毯子上。 “我当时跟他说话了,”布莱恩说。 从头罩后面传出的声音异常冷静,不高不低,始终保持着一个声调。在布莱恩听来,说话人的年龄大约在20到30岁之间。 “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个学生,慢声慢气的,却又不是南方人拉长调子的话音。”布莱恩事后告诉我。 “把钱和车钥匙给我,”那个男人说道。 “不过是抢劫罢了,”布莱恩心想。 戴头罩的男人继续说着,语气平静而舒缓。 “他似乎没受过多好的教育,但也不至于是文盲,”布莱恩后来说。 陌生男子继续说道:“我想开你的车去墨西哥。” 布莱恩抬起头,看了看陌生男子的黑色头罩和夹式眼镜,他是否也捕捉到,就在面罩眼部缝隙之下,另一副眼镜正闪烁着金属的光泽呢?通过那两道缝隙,布莱恩还看到了陌生男人深棕色的被汗水浸湿的头发。 那个粗壮的男人穿了一件轻便的蓝黑色风衣,里面是一件红黑色的羊毛衫。在如此近的距离里,布莱恩可以清晰地看到那绣在布上的“十字-圈”标记。 男人的双手藏在黑色手套里,腿上穿着一条宽松的打褶裤,“式样很旧”。布莱恩估计他的身高在5英尺10英寸到6英尺1英寸或2英寸之间,体重大约225-250磅。由于自己长得太高,布莱恩不太擅长估测别人的身高。 布莱恩快速地在口袋里摸出钱和钥匙。“我只有这些了,”他边说着,边把最后的一点钱和大众汽车的钥匙递给了陌生男人。戴头罩的男人把钱放进口袋,把钥匙抛到毯子上,接着又把枪放回了枪套中。 布莱恩心想,也许这家伙真的需要帮助,于是便对他说:“我没什么附加条件。现在我身上已经没有钱了,但如果你真的急需帮忙,我可以用其它方式帮你度过难关。” “不用了,”陌生男子?答。“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我是从蒙大拿鹿栈区逃出的一名罪犯。我杀了那儿的一名狱警,还偷了辆车,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彻底完蛋了。” “好吧,伙计,你是想被判盗窃罪还是谋杀罪呢?”布莱恩说道。 “别跟我耍花样,休想抢我的枪。”那个男人说。 “我并不认为那枪真的上了膛,一直在想枪膛里肯定是空的。我听说过很多次类似的情况,凶手拿着枪只是为了虚张声势。但我还是不想抱侥幸心理。”布莱恩后来跟我说。 布莱恩对那个男人说:“你简直是在和我浪费时间,我只有一个皮夹和这些零钱,就这些。” 布莱恩告诉我:“我说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话,都是些奇怪的废话,比如我是社会学专业大学二年级的学生啦,永远不要卷入一场真实的犯罪啦。哦!天,根本就不用担心这个家伙……他只是想要我的钱。我告诉他我只有六十五美分,可他却不死心。如果没记错的话,我给了他钥匙,可能他没拿。他跟我说他的车是如何的火。我以为他想说他的车跑得飞速,就和他聊起了车,然后他说那车是他偷的。他又谈起了监狱里的事,还有他是如何跟上我的,就这样,我们谈了好长时间。” 戴头罩的男人解开了那几段2.5-3英尺长的晾衣绳。 现在,布莱恩平视着挂在粗壮男人体侧的那把刀,他紧紧地盯着,努力将所有观察到的细节记在脑海中。刀片大约0.75-1英寸宽,11-12英寸长,可能是把刺刀或面包专用刀,刀柄由硬木制成,上面饰有两枚铜铆钉。刀柄外面包裹着1英寸宽的外科手术用的白色纱布,整把刀插在一个木制的刀鞘里,刀片的两边都很锋利。 要是布莱恩看过《最危险的猎物》,他便会发现这把刀和佐罗夫伯爵挂在黑色狩猎服外的那把一模一样。 “趴下,我得把你们捆起来。”戴头罩的男人说。 布莱恩站着没动,那个男人再次命令他趴在毯子上。布莱恩后来告诉我:“罗伯特,说真的,当知道自己的四肢要被紧紧地捆住时,我感到很愤怒,真的很愤怒,我和他争论了起来,并且想象着警察从劫犯手中夺走枪支的场景。我总觉得,照他拿枪的方式,我是有机会把它抢走的。但我并没这么做,因为事情太悬了,万一我弄砸了,有人因此而受伤,那么别人便会说我逞能或是想当英雄。” “知道吗,我想我可以把枪夺过来,你愿意吗?”布莱恩对西西莉亚轻声说。 布莱恩对我说:“西西莉亚当时很害怕,考虑到这关系着两个人的性命而非我一个人的,我便没有这么做。我想的是,为了安全起见,就这样吧。既然有人想抢劫,那你就配合一下,把你的钱给他。那人虽然怪僻,但说起话来还算正常,他只不过是想要钱而已。” 戴头罩的男人转过身,面向西西莉亚。 “把这男孩捆起来。” 西西莉亚将绳子绕过布莱恩的手脚并且打了几个很松的结。布莱恩回忆说:“她真的系得很松,我可以把手分开,就如同你从电视上看到的那样。”西西莉亚给布莱恩系绳子的时候,把手伸进了他的口袋,掏出钱包扔给了戴头罩的男人。但是他并没有拾起钱包。等西西莉亚捆好之后,那个粗壮的男人又用同样的方式把西西莉亚捆了起来。当触碰到女孩身体时,他的双手开始颤抖,但他还是把绳子系得死死的。接着他发现布莱恩手脚上的绳结很松,于是又加倍把它们系紧了。 布莱恩说:“他又重新把我捆紧,特别紧,用他的空心晾衣绳。” “我有点儿紧张了。”那人开口说。 现在西西莉亚正趴在地上,布莱恩左侧贴地躺着,两个学生已经毫无抵抗之力了。布莱恩说:“我后来回想了一下,怎么会有人在抢劫了你或者知道你身无分文了之后还要把你捆起来呢?他为什么不让我走出100码之外然后对我说别转身呢?把我捆起来没什么意义啊。” 在交谈中,戴头罩的男人声音是如此平静,两人根本未曾想过会受到伤害。 布莱恩反复说可以给他提供帮助,三个人在黑夜的小岛上又交谈了数分钟。 布莱恩说:“他的声音很有特点。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是很自然的声音,没有什么口音。说话的方式也很特别,和我们现在说话的感觉不一样。我不是刻意想打听他的事情,但似乎一直是我在问问题,他没有心思和我说话,很明显他不愿主动开口。当我第一次趴在地上时,我对他说‘好了,现在一切都按你说的办了,你可以给我看看枪里到底有没有子弹吗?’”他啪地打开枪的后盖,拉出弹药匣,取出一颗大约.45口径的子弹让我看了个清楚4。 “他重新把子弹装上,我转过头去。” 此时,这对手脚被缚的年轻人听到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从头罩后面传来:“现在,我要拿刀捅你们。” 两个无助的人立刻战栗起来。 “就在他拿出刀的那一刻,我才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然后我很快便感到是这样的。我开始意识到,事态的发展变得严重起来,不仅仅是被绑着困在岛上一晚这么简单。” “请先捅我吧,我是个胆小鬼,不敢看到她被刺。”布莱恩说。 “就是要先捅你。”戴头罩的男人回答。 他猛地跪下来,将刀从刀鞘里抽出,高高举起,悬在布莱恩后背上方。他开始朝男孩的背部刺扎下去。鲜血飞溅到西西莉亚的脸上,顺着面颊流淌下来。 布莱恩后来对我说:“我当时是趴着的,你可以设想一下,假如你处在与我相同的境地,假如有人刺你后背,你会怎样?你无法动弹,只能等着他住手,什么都做不了。你处在一个最易受到攻击的状态,对于我来说……唯一 能做的就是等他住手。西西莉亚目睹着这一切,尖叫哭喊着让他住手。她侧转过身来,这样在凶手逼近时,她可以清楚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知道该怎样做出反应,那猛地跪下来,将刀从刀鞘里抽出,高高举起,悬在布莱恩后背上方。就是逃生,努力逃离这里。” “有那么几秒钟,你可以清醒地意识到正在发生的一切,你会发现自己身处从未有过的境地,因此她就被——她身材娇小,不是十分瘦削但骨架也不大。凶手击碎了她的肋骨。” 当布莱恩因剧痛发出呻吟,几近崩溃的时候,那个戴着黑色头罩的男人把目光转向了女孩。此时,在那层黑布之后会是怎样的一种表情呢?凶手喘着粗气,脸上的遮布也随之起伏着。 凶手仍旧双膝跪地,就在这时发出了一声癫狂可怕的吼叫,低声长舒一口气后,他便开始向女孩刺去,一下连刺了十刀。西西莉亚本能地转过身去,背部朝地,黑衣杀手并没有就此罢休。有一下他将整把刀都刺进了西西莉亚的胸部,一刀刺进Rx房,一刀刺进腹股沟,还有一刀刺进她的腹部。 “停下,停,停……”女孩苦苦哀求着,可是她挣扎得越厉害,凶手就刺得越疯狂。 布莱恩告诉我:“她是侧躺着的,我后来听说他是在刺他的十二宫“十字-圈”标记,但是……西西莉亚猛烈扭动着身体,他很难做到。” “我猜想西西莉亚的前胸后背和身体的两侧都被刺到了,因为她一直在扭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想把她按住不动,但是她……” “我别过头去。我方才还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可突然间感到一阵恍惚,天哪,还看……我都在看些什么啊?我真的受不了了。” “于是我别过头去。” “转头的时候我想,聪明的哈特奈尔是不会乱动的。我很清楚自己救不了她,但是我不想出任何动静,否则我就死定了……不能动。” 最终那个粗壮的男人感到腻了,他站起来,将钱和钥匙扔到受害者身旁的地毯上,缓慢地走过空旷的半岛,很快就消失在无尽的暮色里。 回到马路上,粗壮的男人摘下头罩,把它和沾满鲜血的刀放在他的车前座上,然后大步走向布莱恩的几亚跑车,在前排乘客座位一侧也就是马路的外侧停住了脚步。他蹲下来,在车门上做了些手脚,然后坐进自己的车里,发动引擎。接下来,他要去打个电话。 “我觉得自己没有昏迷过去,”布莱恩说,“如果说我当时已经不清醒了的话……,我的脑海中却还残存着一丝记忆……我听到他迈着缓慢的步子走开。我摒住呼吸,身体僵在那里,就快要接近死亡的边缘,但我记得很清楚,我始终没有失去意识。” “当你细看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时,你会发现我是十分幸运的,因为他的刀只擦破了我的心囊,渗出了一些粉红色的瘀血,却并没有刺穿心脏。其实只要他的刀子稍稍再偏右1英寸我就必死无疑了。” “西西莉亚的主动脉好多处都被刺伤,而我的却没有。我身体两侧各被刺了一刀,但我却不算真正受伤,不是没有伤口,而是没有那种致命性和长久性的伤口。” 西西莉亚苏醒过来,于是两人开始大声呼救。布莱恩最初的想法是先“保住性命”,然后再将自己松绑去求救。他在剧痛中扭动着身体,挪移到西西莉亚身边,刚好可以咬到系在女孩手腕上的白色晾衣绳。从女孩伤口里流出来的血浸满了塑料绳,因此塑料绳异常的滑。布莱恩嘴里沾满了鲜血。解开绳索的整个过程缓慢而令人倍受煎熬。最终女孩的手被解开了,于是她转过身开始解布莱恩手上的绳索。 布莱恩告诉我:“首要麻烦就是,他把我捆得实在是太紧了。所以我到现在都没弄懂,她是怎样把那些绳索解开的,要知道她当时已经奄奄一息了。无论如何,她最终解开了那些复杂的结,但我的双手却过了好长时间才恢复知觉,因为他们被绑了半个小时,动也动不了一下。所以过了好久我的双手才可以自如活动,不再颤抖。” 布莱恩本打算爬到远处求救,但由于失血过多,他几乎已经不能动弹了 一个来自旧金山的中国渔夫和他的儿子乘着小船划过湖区,这时听到从小岛那端传来的呻吟声,于是他们划近了以探究竟。当看到那惨不忍睹的一幕时,他们便再不敢向前靠近了,只好离开现场去寻求帮助。在两公里之外是蒙蒂塞洛牧场,渔夫飞奔进牧场,找到巡逻员,把看到的惨状告诉了他们。当时巡逻员丹尼斯·莱顿和巡警威廉·怀特正在三公里之外开车巡游,他们从无线电收音机里听到了来自湖区下游园区总部的召唤。“于是我在蒙蒂塞洛牧场停下车,让威廉·怀特先下去,”莱顿对我说。“他乘船去了案发现场,而我则继续开车,根据他提供的信息寻找目标地。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找寻什么,只知道有人受了伤,大概是腿被砍了之类……” 再回到小岛上,当看到那个中国渔夫和他的儿子离开时,布莱恩以为没人会再来了。他开始朝公路爬去。“当我爬到越野车道时,突然看到一辆车正朝我开来。 “我发现了那个受伤的男孩,”莱顿说。“,他已经从遇袭的地方爬出了300码。他手脚已经完全松绑,正在爬向马路。我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他躺在脏兮兮的马路旁……我下车后奔到他旁边。他告诉我他的女朋友还在岛上。我迅速上车,飞速驶向那座小岛。” 威廉·怀特和蒙蒂塞洛牧场的主人分别乘两艘船抵达小岛,巡逻员用毯子将布莱恩和西西莉亚裹起来,等着救护车的到来。可是湖区叫不到救护车,而皇后谷医院派出的车得花上一小时才能赶到这里。在向巡逻人员陈述案情的过程中,布莱恩和西西莉亚多次陷入昏迷。 当时,在爬向公路的途中,布莱恩一遍又一遍在心中祈求着:“哦,上帝,我不想死。”布莱恩确信,那个戴头罩的男人在离开的时候一定以为他们已经死了。布莱恩说:“我想,当时我脑中唯一存在的就是对死亡的恐惧,因此上。我迅速上车,飞速驶向已经记不得太多疼痛的感觉了……我有的大多是恐惧,而她却被疼痛占据着,那是无比揪心的疼痛。” 怀特后来对《洛杉矶时报》的戴夫·史密斯说:“他们受的伤实在是太重了,那个女孩一直苦苦地哀求我,让我帮她消除剧痛,要不就把她击昏。她痛苦不已,在地上不停挣扎着,我几乎感觉不到她脉搏的跳动。我努力尝试着各种办法,终于给他们止了血,可是他们身上的刺伤实在太多了。” 西西莉亚一共被刺24下。 怀特继续说道:“很久以前我听说过一种止痛的方法,就是掐住身上不痛的部位,让大脑暂时忘记身体的痛楚。我把这个方法告诉了女孩,她试了一下然后告诉我这只能让她好过几分钟,之后她又开始苦苦哀求我帮她摆脱疼痛。” 受害者的生命已经危在旦夕,他们被火速送往医院。女孩几乎整晚都在急诊室接受急救。 “西西莉亚一路上承受着剧痛,”布莱恩告诉我。“直到最后她再无痛苦,不省人事了。如果他们没来,我不知道事情会是什么样子……西西莉亚肯定会当场死去的,我不知道自己会怎样,或许也是同样的命运。要知道,就算身体的主要器官没有受伤,但大量的失血也会让我的身体枯竭而死。” 晚上7点13分,贝利桑湖双重刺杀案被纳巴郡治安官办公室记录在案。警长戴夫·克林斯和副警长雷·莱顿,也就是丹尼斯的弟弟,一起前往案发现场。 晚上7点40分,即案发1小时10分钟之后,纳巴郡警察局里的电话响了,办公人员接起了电话。 “这里是纳巴郡警察局,我是警官斯莱特。” 电话接的是1号线。“我想报告一起谋杀案——不,是一起双重谋杀,”打电话的人说。斯莱特觉得,电话那端的人应该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说话的声音很平静。 “受害人在园区总部以北两英里处,在一辆白色的大众卡曼几亚跑车里。” 接着电话那端是一?沉默。 “你在哪儿?”斯莱特问道。 “我就是凶手,”电话那端的人用“几乎难以听清”的声音回答道。 接着斯莱特听到电话被放下的声音,然而线路依然未断。“有人在吗?还有人吗?”斯莱特不断追问。斯莱特知道线路还是通的,因为他听到了过往车辆的喧杂声。他后来说:“我感觉有人就在那旁边或是不远处,因为我记得从听筒里好像听到了女人的声音……但是由于我同时还在另一条电话线上和纳巴郡治安官办公室通话,所以不清楚声音到底是从哪端传来的。我把这个奇怪的电话报告给了治安官办公室,然后打电话给线路操作人员看能否追踪一下这个电话的来源。” 很快警局人员就追踪到了这个电话拨出的地点,是位于纳巴郡1231干道洗车处的一个付费电话亭,距离警察局只有四个半街区,离案发现场二十七英里之遥。警察们从听筒上取下一个很清楚的掌印。然而在刷粉以提取掌印之前,需先用人造光将其烘干,因为如果掌印是湿的,显粉就会附着在水分上而非人手分泌的酸性物质上。 凶手以为两个学生都死了的情况表明,他在作案后立刻离开了湖区。 从纳巴郡路况不佳的单行车道和电话亭所在位置来看,我相信十二宫杀手对纳巴郡的地形必是了如指掌的,不亚于对瓦列霍的熟悉程度。凶手先是右转至第一大道,径直开到纳巴郡警察局,然后再右转到干道上,给警察打了个电话。之后凶手又取道索斯科大街并返回121号高速公路(现29号高速公路),由于不能再往湖区方向走,他可能朝南向瓦列霍驶去。难道凶手的家住在瓦列霍吗?还是更远的地方呢? 凶手喜欢在警察局附近打电话,这也许就是他为什么不在离开贝利桑湖的途中打电话的原因了。他通常会在警察局管辖权限比较模糊的地带行凶。 整个案件的侦查由纳巴郡治安官办公室的警探肯尼斯·纳罗负责。纳罗性格刚毅,身材魁梧。他在湖区犯罪现场的周边区域进行了缜密的调查,试图寻找看到过可疑人物的目击者。“接到办公室的电话后,我立刻前往医院和受害者交谈。之后我就毫不犹豫的奔赴贝利桑湖。那时西西莉亚已经没有知觉了。” 当纳罗最终到达犯罪现场的时候,他那张古铜色的宽大面庞瞬间阴沉下来,露出一丝不快。因为已经有人先他一步把彩色毛毯和绳索收了起来,并为他放进了一个盒子里。 当看到白色大众汽车的车门时,纳罗倍感震惊,只觉得脖颈上的毛发根根竖立。凶手在门上用黑色的标签笔写道: 瓦列霍 68-12-20 69-7-4 1969-9-27-6:30 用刀 纳罗理解了数字的意思,那分别是瓦列霍和索拉诺凶杀案发生的时间。 一个疯子正逍遥法外,向北边逃去。 法医实验室的技术人员发现了凶手所开车的车胎印记,于是他们铺上石灰,使用印模,从而推断出,凶手车前部的两个车轮磨损严重且大小相异。警方记录的两胎间距为57英寸。 副警长克林斯进行了细致的调查,在布莱恩的车附近的路面上,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脚印,似乎是在朝着写有字的那一侧车门走过去时留下的。同样的脚印还在去往谋杀现场的途中以及从山上返回马路的途中被发现。经测量,凶手脚印长为10.5英寸,陷得很深。纳罗选派一名较胖的警察在凶手的脚印旁走过。这名警察体重210磅,但他的脚印却没有十二宫杀手留下的深。纳罗对我说:“没错,我们挑选了一个警官在沙土中做脚印对比测试。按照凶手脚印陷入泥土的深度估算,十二宫杀手的体重应为220磅。”这家伙真的很重,而从脚后跟留下的清晰印迹看来,凶手离开的时候应该是从容不迫的,并没有奔跑。 哈特奈尔后来对我说:“我当时把那家伙描述成很胖的样子,不知道多重,反正蛮重的,穿着一件粗条纹的风衣。如果说他那深色头发是假发,也不是不可能。我还记得他的额头上泛着油光。” 纳罗弯下腿跪在沙石上,仔细观察着鞋印,他在脚跟和脚掌之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小圆圈,里面还印着字。纳罗告诉我:“的确有个圆形,但我们看不清楚里面的字。而恰好是这一点让我们可以准确地辨别出这种特殊的鞋底,从而找到它的制造商。”后来他发现这是一种叫做“翼行者”的褶皱靴。“鞋帮由位于威斯康辛州梅里尔郡的温布瑞纳制鞋公司生产,公司距离我的家乡只有二十英里,鞋底由位于马萨诸塞州的亚凡橡胶公司制造,鞋底圆圈里的字迹就是‘亚凡’。”纳罗说。在政府协议下共生产了超过100万双这样的鞋。已经装船运至犹他州奥格登市的有103700双,分发到西部海岸的空军和海军基地。 凶手穿的靴子既然是根据政府协议制造的,那么他肯定多少和军队有些联系。 “我不认为布莱恩和西西莉亚在遇害前被跟踪,原因很简单:他们是一时兴起才决定去贝利桑湖的,”纳罗说道。“一切都没有经过事先安排,事实上,他们当晚本来的目的地是市区。很多报道都不属实,凶手并没有在他们身上刺出有性虐狂倾向的形状或图案,或是类似的东西……Rx房上也没有十二宫杀手的标记符号。” “有些凶手会使用特定的凶器,为的是可以近距离接触受害者。如果你只是单纯想出去杀人,你可以拿一把超强威力的来福枪和一个望远镜,然后在200甚至300码之外就可以杀人,但这无法让你享受到肉体上的快感。而刀却可以让你和受害者做最亲密的接触。毫无疑问,十二宫就是想以此寻求刺激。”纳罗对我强调说,刀子是无声的杀手。 他还发现,那天早些时候,湖区附近曾出现了一个行动鬼鬼祟祟的人,于是便派纳巴计算中心的鲍伯·麦克肯兹用计算机合成技术画出这个人的头像。纳罗告诉我说:“画像是在太平洋联合大学的三个年轻女孩的帮助下完成的,因为她们之前看到过一个坐在车里的男人,行迹十分可疑,但那个地点离案发现场还有一段距离。然而那个家伙仍然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纳巴郡治安官办公室的长官唐·汤森却说:“那人可能并不是凶手,但我们很想和他谈谈。” 实验室的技术人员检查了晾衣绳,并把车门卸下来,对写在上面的文字进行了检测分析,最后将其存档直到凶手被抓获。 我和朋友开车前往贝利桑湖,同莱顿巡警进行了交谈,同时亲自看了一遍案发现场。 在这个季节,贝利桑湖人迹稀少,我很容易就找到了园区总部。他们通过无线电联系上了莱顿,十五分钟以后,我们就向1.5英里之外布莱恩和西西莉亚被害的地点出发了。 “毫无疑问,罗伯特,”莱顿说,“这件事实在是太古怪了。其实也不是没有人在这儿遭袭过,光是夏季的这几个月里,我们就接到了各种不同的刺杀案件的报告。在这儿已经是第二次了,但前一起有点蹊跷,我们不清除那到底是谋杀还是自杀。” 在那段土路上,我们被一条上锁的铁链截住了去路。莱顿下车解开了链锁,于是我们又一路畅行至半岛。 “小心响尾蛇,”莱顿提醒道。 谋杀案发生的第二天,莱顿乘坐着一架事先准备好的僚机从上空拍摄案发地点的照片。半岛笔直地延伸入水域。我看了看照片,很难想象一个人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过一大片开阔的空地,最终到达尽头处的两棵树下面。我亲自坐在布莱恩和西西莉亚遇害的位置,然后让我的一个朋友穿越半岛朝我走来,直到这时我才明白为什么那个粗壮的男人可以从视线中突然消失。 在我的左边,面朝湖岸的方向,是一条很深的凹地,将生长着两棵橡树的岛屿围绕起来。我的朋友突然在某处就遁形不见了。凹地有6英尺多深,如同一圈狭窄的岩脊围绕着小岛。这样,那个粗壮的凶手甚至都不用弯腰就可以绕过他们的视线,穿越一片沙滩,走到其中的一棵橡树下,然后爬上树戴上头罩。 我远眺宁静的湖面。再过一个月,湖面就会在雨季里上涨,淹没我现在站着的地方。我突然意识到,发生十二宫凶杀案的所有地点近旁都有水的存在。到底是什么在吸引着他呢? 1969年9月29日,星期一 下午3点45分,西西莉亚·安·雪柏由于后背、胸部和腹部多处刺伤,在父母的身边去世了。 汤森立刻对布莱恩实施严密保护。他说:“那个精神病凶手依然逍遥法外,我们不能冒任何危险再失去这最后一个目击者。” 令布莱恩耿耿于怀的是,救护车花了一个小时才到达湖区,然后又过了一个小时才抵达医院。“如果西西莉亚在巡逻人员发现我们的时候就被抢救的话,可能还不会死。可事实上,医疗救助来得太迟了。” 1969年10月2日,星期二 西西莉亚的葬礼在大学教堂神殿里举行,“基督再临论社团”的成员也到场了,个个悲痛万分。汤森告诉媒体:“我们的手头上依然掌握着许多线索,只要凶手再次致电,我们就可以认出他来。他一定是个精神病患者,想通过杀人的行为满足肉体上的需求。” 汤森证实了车门上的十字标记与十二宫杀手寄给报社的信件上的标记是一样的。他还提醒纳巴郡的居民,在那个疯狂杀手被抓获之前,不要到偏僻的地方去,也不要独自一人夜间出行。自此之后,一到夜里,快餐连锁店和汽车电影院便无人问津了。在瓦列霍,家长们都同意,只要他们十几岁的孩子能够安全的在家里呆着,就尽可以亲密约会而不受打扰。 纳罗和伦特布拉德、林奇以及刑事鉴定与调查中心的麦尔·尼古莱一起开展侦查行动。四个人紧密合作,交流想法,互换信息。 侦探们认为十二宫案件的共同点有: 1.受害者都是年轻的学生,且成双成对。 2.凶手作案时间大都在周末,有两起接近节假日。 3.凶手在傍晚或夜间作案。 4.凶手行凶的目的不是抢劫或者性侵犯。 5.凶手每次使用的凶器都不一样。 6.凶手喜欢在作案之后通过电话或者信件的方式吹嘘自己的犯罪行径。 7.凶手都是在偏僻的情人小径上行凶。 8.案件都发生在车里或停车地附近。 9.受害者大多在近水地域遭袭。 汤森认为凶手对女人的仇恨要比对男人的多,因为在两起谋杀案中,男受害人都幸免于难,而女受害人却都惨遭杀害。这个疯狂的杀手往往在周末的夜里游荡于年轻情侣私密约会的场所,四处搜寻目标,而那时可能是他最感孤独的时刻。 现在,让人倍感恐惧的是,杀手作案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了。 5.保罗·李·史坦恩 1969年10月11日,星期六 在陡峭的旧金山脚下停车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那个身材粗壮的男人把车开到路边,拉下手闸,锁上车门,喘着粗气爬上了山,搭乘一辆巴士来到了剧院区。 他在邮政街与鲍尔街的交界口下车,在联合广场上驻足了一阵,注视着一排排淡黄色的计程车在古香古色的圣弗朗西斯大酒店门前掠过。这天晚上,他穿着一件蓝黑色的皮制大衣,这样可以抵挡从海湾吹来的刺骨寒风。 穿过鲍尔街,他开始沿着基立街前行,最终来到了马森街。无数红色汽车尾灯在他身边熙攘流动,在一个街区之外的剧院区,一对对男女的黯淡身影融入炫目的灯火之中。现在是9点30分,看过了第一场《毛发》的观众正从基立剧院里蜂拥而出。在这家剧院的旁边是更为宏伟华丽的库林大剧院。这个身材粗壮的男人退回到哈罗德书报亭,在有红色条纹的遮阳篷下面站住了,凝望着一辆辆计程车汇聚在剧院门外,它们属于不同的计程车公司,包括鲁克瑟计程车,狄索托计程车,退伍兵计程车,城市计程车和黄色计程车。 保罗·李·史坦恩的计程车正停在圣弗朗西斯大酒店门前的计程车停靠区里,这时一个电话打来,让他赶去第九大街。史坦恩将车驶入鲍尔街,没入车流之中,接着转入基立街。在他的计程车侧面可以看到“如有派遣,请拨无线电分机号626-2345”几个字。驾驶座位一侧的车门有一处凹陷,那是几天前的一次事故留下的。 拥挤的路面迫使他放慢了车速,正当他的车缓缓前行,经过派恩克莱斯特餐馆时,一个身材粗壮的男人从一个有条纹的遮阳篷下走出来,把手放在计程车驾驶座一侧车门上的后视镜旁边,然后弯身向车内探进来。身后的光线衬托出他的轮廓,他剪着船员式的发型,发梢中透过的光突显出了他头部的线条。陌生人在计程车后座上坐下,说了一个地址,就在普西迪高地住宅区那里。史坦恩将这个地址录入“华盛顿街与枫叶街交界口”行程记录器中,接着打开了计价器。 计程车沿基立街西行,到达凡内斯大街的拐角处,在那儿又向右转,顺着机动车道开到加州路,继而左转,十一个街区之后,史坦恩一个转弯,来到迪维沙德罗街,再向左转,车驶上华盛顿街,继续向西开去。在他们身后,夜的帷幕徐徐落下。 华盛顿街上灯火通明,雾气弥漫。街两边排列着富丽堂皇的别墅,各家门前都有长长的阶梯和大片的金色或银色的铁丝网。当他们到达目的地——枫叶街与华盛顿街交界口时,计程车减速停下。这时,车后座上的那个乘客可以隐约望见他停在陡峭山崖下的车。他打算在计程车里把事情搞定后就奔下山去,然后开车消失在夜色中。 突然,在车灯射出的光线中一个人影闪现出来,那是一个路人牵着一条狗。身材粗壮的男人倾身向前,对司机说:“再开过去一个街区。” 一丝微风吹过,从附近某个房子里传出了风编钟的乐声。到了华盛顿与彻立街的叉路口时,史坦恩将车停在两棵树之间,直对着华盛顿街3898号楼。 突然,身材粗壮的陌生人把一支枪的枪口紧紧贴在史坦恩右耳前方的脸颊上,左臂绕过史坦恩的颈部,勒住了他的喉咙。史坦恩竭尽全力想要抬起左手去接近右肩,但却是徒然。袭击者稳稳地扣动扳机,开了火。 几乎没有任何声响。在皮肤和枪口接触点出现了一片图章般的印迹,冲击波扩散到身体组织内。未燃烧的火药颗粒从枪尾喷散出来,撒落在袭击者的手套上。子弹在头骨上穿出了一个圆锥形的孔洞,接着,以每秒一千多英尺的速度扭转盘旋着在体内前行,熔化的金属颗粒四散开来,史坦恩的头颅已支离破碎。那颗有铜覆膜的铅弹碎裂成四块,水平向左穿行,到达左颧弓的中央,最终驻留在左侧颞肌里。 就在那一瞬,枪管和滑套在后坐力的作用下一起向后运动。枪管停下来后,滑套继续回退,接着扳开击锤,撞击机匣,于是弹壳被捕获继而抛出枪外,落在了计程车的地板上。滑套又向前弹去,同时从双排弹匣中取出下一颗子弹,将它顶入膛室,然后与枪管再度闭锁。此时,枪又处于待发状态。 凶手猛地撞开后门,又从右侧前门进到车里。他抓住史坦恩的头,置于自己双腿之上,同时掏出了史坦恩的钱包,并从他的衬衫上扯下了一块布。 晚上9点55分,在街对面那幢楼二层的一个房间里,一个14岁的女孩向窗外张望着,此时,房间里正进行着一个派对。她倚着窗户,双手遮在额前以挡住光线,凝视着窗外雾气氤氲的街道。忽然,她把她16岁的哥哥和一个弟弟叫到了窗前。他们当时距离那辆计程车大概50英尺远,视线之内没有任何障碍物。 一个身材粗壮的男人把计程车司机的头抱在腿上,似乎在与对方撕扯着,或者在对方身上寻找着某个东西。接着,他从司机身体上方朝驾驶座位一侧探过身去,好像在擦拭着车体内部。 那个男人似乎对司机做了些什么,但那几个挤在窗前观望的孩子却辨识不出。计程车前排的乘客座车门敞开着,最后,那个粗壮的男人从车里走了出来。 他手中攥着一块破布或者毛巾之类的东西,绕着车身走了几步,然后开始擦拭驾驶座车门,门把手,车外的后视镜以及左侧的乘客座车门。他打开了驾驶座车门,探身进去,又在仪表板的周围擦拭了一遍。为了站稳些,他将右手撑在前后车窗之间的窗棱上,左手仍旧握着那块布。在那之后,他关上车门,离开了那辆车。 当他紧挨着一个邮筒拐过街角后,他的身影在孩子们的视线中消失了。他沿彻立街向北面的普西迪地区走去,却没有奔跑。 当这一切发生时,孩子们已经联系到了警讯中心。9点58分,接线员接到了他们的报案电话,他能听得出,报案人心情十分焦虑。他边在卡片上填写报案人所在的地址边问道:“犯罪正在进行么?” “是的。” 他得到了凶犯的外观描述,但却犯了一个难以置信的严重错误:袭击者竟然被记成了一个成年黑人男子。一个黑人。 “他大概是朝哪个方向去的?有武器么?” 接线员粗略记下了报案人的回答。记录卡片随即转交到了调度员那里,他俯身查看有照明装置的面板,上面是一张复杂的旧金山街区图。随后,他向所有的警务小组、警车和巡逻车发出了全境通告。 “这是紧急通告。”他补充说。 彻立街和华盛顿街附近的一个警务巡逻队驱车开往现场,在10点钟时到达杰克逊街与彻立街交界口,这时他们看到一个身材粗壮的男人正在雾霭中向普西迪方向“步履沉重地前行”。 当时,由巡警唐纳德·福柯和埃里克·泽尔姆斯组成的无线电通讯组正在寻找那个“黑人”。他们喊来了这个路过的陌生人,问他在前一分钟左右的时间里是否发现了什么异常情况。那个身材粗壮的男人大声说,他看见一个人边挥舞着枪边沿华盛顿街向东边跑去了。听到这里,巡逻车便开足了马力,朝那个方向驶去。 倘若这个无线电通讯组及时拦住陌生人的去路,他们就可能会发现他身上曾与史坦恩头部接触的地方已经被鲜血浸染。血迹隐藏在他深色的外衣下,街边浓重的树影更使这一切模糊难辨。那些巡警受了错误信息的误导,根本不会对一个白人男子有任何怀疑。假使巡警们为了问几个问题而把陌生人叫到他们的车旁,那么两人很可能会当场毙命,毕竟他们不会料到有一支枪正握在凶手的右手中。虽然那位高级巡警当时清楚地看到了陌生人的左脸,但直到许久之后两个警察才意识到,与他们说话的正是杀死史坦恩的凶手。他们也曾低声细语,考虑着要不要把这个陌生人抓起来。就是从那时起,这个身材粗壮的男人开始几乎病态地与旧金山警方纠缠不休。 粗壮的男人停下脚步,在夜晚的冷风中伫立了一阵。他没有快步返回停车地,而是径直朝普西迪方向走去,冲进朱利尤斯·卡恩运动场里。他倚着一片石墙蹲伏下去,稍息片刻后,便继续向南走,回到他的车里。 10点55分时,警官阿曼德·派利塞蒂和弗兰克·佩达在接到警报后到达现场,同时到达的还有凶杀案调查员瓦尔特·克拉克。接到警报时,克拉克正在回家的路上,他的家就在附近。这两辆车都在计程车后面停了下来。他们从车里冲出来,发现保罗·史坦恩头部中弹,上身卧倒在乘客座位上,头抵着计程车底板。 当克拉克打开车门时,司机的左手垂落到车外,手掌向上,几乎触地。袭击者似乎对他的手表并不感兴趣,警探看了一眼死者腕上的黑色表带。是一块天美时手表。凶手也留下了史坦恩的戒指。 计价器还开着,计程车的钥匙却没了踪影。 警官们叫来了救护车,并发送了一条更正过的信息:凶手应是一名成年白人男子。这是从那几个少年口中得知的。不一会儿,其他警务小组都在案发现场汇合了。 82号救护车在10点10分抵达事发地,医务人员宣布史坦恩当场死亡。克拉克叫来了所有可调用的警犬队,还有一辆配有聚光灯的火警车,以照亮整个现场。接着,他将此事通知了旧金山验尸官。由于克拉克一接到无线电警讯就即刻采取了行动,因此,在两名来自里士满警察局的警官的帮助下,他完好地保存了犯罪现场。 10点20分时,正在值班的凶杀案调查组接到了电话通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该组成员将负责此案的侦破,直至一切水落石出。 凶杀案调查员戴夫·托奇已然身心俱疲。他8点钟一回到家,就倒在了床上。10点半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托奇接起了电话,是值夜班的警方接线员从布莱恩特街上的法院四层办公室打来的。 “戴夫,”接线员说,“黄色计程车公司的一名司机遭到枪击,可能是抢劫,或许也被刺伤。” “在哪儿?”托奇叹息着,低声问道。 “在华盛顿街。枫叶街和彻立街之间的位置,较靠近彻立街。” “见鬼,又发生了什么事?”托奇心想。自10月7日以来,这是他接手的第四起谋杀案了。那晚在回家之前,他还在处理一个袭击致死的案件。“我的上帝,四天之内,四起凶杀案!” 警探找出他常用的划有黄线的便签簿,在上面记下了日期,收到电话通知的精确时间,以及那位接线员的名字。 托奇打电话给他的搭档比尔·阿姆斯特朗,说自己会在10分钟之内开车去接他。之后,托奇又仔细斟酌了一下。他拨通了接线中心的电话。“星期六的晚上会有很多人在那个地点往来经过,要尽最大可能保护好现场。让他们尽量使人群远离那辆计程车,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让任何人触碰那辆车。” 托奇给犯罪调查实验室打了个电话,然后步履蹒跚地晃进狭小的卫生间。他用手梳理了一下黑色的卷发,刷了牙,麻利地穿上了深褐色的休闲裤,套上他那件柔软的暇步士休闲T恤,深色短袜,灯芯绒夹克,以及一件风雨衣。外面很冷,他常常一出门就是两天。这些警探们共分为八组,每组两人,各组轮流工作。“随时待命小组”要接手在他们的工作周里发生的凶杀案件,并且在接下来的七周内将这些案件继续调查下去。 托奇冲了一杯温热的福杰仕速溶咖啡,一饮而尽。接着抓起他随身带的文件夹,与妻子卡罗尔亲吻告别。无论是早是晚,丈夫总会在接到紧急通知后就匆忙离开,对于这种事情卡罗尔早已习惯了。 托奇将家中的那辆红色双门的伯格瓦德车发动起来,退出车库。几分钟之后,他远远望见他的搭档站在街角上,身着黑色高翻领羊毛衫和黑色风衣。阿姆斯特朗坐进了车里。在去往犯罪现场的路上,托奇通知军警协助搜寻凶犯。11点10分,两名警探到达了出事地点,只见这里一片骚动。与此同时,军警也赶内将这些案件继续调查下去。 托奇冲了一杯温热的福杰仕速溶咖啡,一饮而尽。接着抓起他随身带的文件夹,与妻子卡罗尔亲吻告别。无论是早是晚,丈夫总会在接到紧急通知后就匆忙离开,对于这种事情卡罗尔早已习惯了。 红色车灯,闪烁着的蓝色警灯,强弧光灯,刺眼的黄色照明灯:华盛顿大街明亮燥热,形同白昼。现场已经聚集了几百人。警探们把车停在与计程车相对的路边,恰好在开派对的那个房间的窗户之下。托奇很满意地看到,按照他的指令,计程车已被严密封锁了。然而尽管要将现场与凑热闹的人群隔离开来,托奇和阿姆斯特朗也不得不慎之又慎,既不能错失任何重要的证人,又不能无意间让自己的手脚破坏了现场。 一个巡警向他们描述了有关此案的一些细节。在阿姆斯特朗和托奇看来,这不过是每周在旧金山发生的许多起计程车抢劫案中的一个而已,只是劫犯的手法太过笨拙,未能达到目的,从而导致了可怕的后果。 搭档两人认为,此案应出自一个毫无经验的凶犯之手:现场血迹斑斑,而且作案人很可能是白费力气,几无所获。从车里的行程记录单上可以推测出,史坦恩身上最多仅有20到25美元。凶手拿走了他的钱包。 托奇在他黄色的记录本上详述了尸体的状态以及周边情况。凶手未能注意到,史坦恩身上有七把钥匙,一个戒指,一本支票簿,还有一些文件:汽车及机动车登记证。尸体的衣兜里还揣有4美元12美分的零钱。 计程车里血流成河。 当托奇在车周围搜寻线索的时候,阿姆斯特朗记录下了每一个目击者的名字和住址。 托奇俯下身,仔细检查尸体,记下了种种情况,比如死者衣物上的每一处破损和撕痕,血迹是否已经干涸,或者在视线范围内能否看到武器。在车座上,仪表板上,甚至是计价器上,湿漉漉的血迹仍旧泛着微光。在驾驶座位周围的每一个角落和缝隙中都隐约粘黏着血痕。“史坦恩大量出血。”托奇写道。 与此同时,阿姆斯特朗命令身着制服的警员们在附近的居民中反复核查,看是否有人曾见到或听到了什么。两位警探即使不在一起,也十分清楚对方在做的事情,因而他们的工作从不会重叠。通常,一个人会选择留在尸体旁边,正如当晚托奇所做的那样。托奇深信,为解开案件谜团而需明了的一切问题都可以在尸体上找到答案。 在一张空白的纸上,警探熟练自如地绘制出了现场的草图,标明了计程车和周围建筑物的位置以及尸体与它们的关系。因为即使从各个可能的角度拍摄,照片都会多少有些失真,不能精确地反映尸体与周边环境的关系,所以他用钢卷尺作了精确的测量,并将所得数据标示在草图上。 当验尸处的工作人员将尸体从计程车里抬出时,史坦恩的那张浸满鲜血的旧金山街区导图被一并带了出来,落在了地上。他们把尸体置于一个深绿色和黑色相间的塑料装尸袋中,拉上了长长的拉链,接着又抬到了担架上。刚才在史坦恩身下藏着一些东西现在露了出来,于是他们又将照相机对准了这一小块地方。 托奇弯腰向前看去。 没错,它就在那儿。在座椅之下,在靠近计程车中心位置的地方,一颗9毫米的铜弹壳正泛着金属的光泽。在前排乘客座靠背的一角,有三条印记,可能是沾染了鲜血的三根手指留在上面的血痕。既然史坦恩手掌朝上倒在了乘客座位上,那么这三条指印很可能就是凶手留下的。 在仪表板下面,托奇找到了一副黯淡无光的黑色皮手套,上面沾满了鲜血,但对于男人的手而言却又太小了。后来他查出,这副手套是那天早些时候一个女乘客遗落在计程车里的。 11点半时,犯罪调查实验室作出了反应,来自圣拉斐尔市的鲍伯·达吉斯和来自帕塞菲卡的比尔·柯金达尔来到了现场。他们是警局里最出色的两名实验人员,都是指纹专家。达吉斯和柯金达尔在计程车内仔细地搜寻着凶犯可能留下的任何潜在指纹。 当一个人的手接触到头发或面部等油脂分泌较旺盛的部位时,沾在手掌或手指上的油脂会将指纹转移到物体表面,从而形成潜在指纹。手上分泌的汗液不足以在物体表面留下显现的指纹印记。除非手部曾接触过油脂或灰尘,否则留下的指印是无法用肉眼看到的,必须在物体表面刷上一层灰色或黑色的粉末,才可使之显现,随后便可以用透明胶带提取显现的指纹,并将其敷在一张3×5英寸的纸板上,纸板的背景色要与指纹形成反差。 指纹专家们标记出了潜在指纹的分布点,测量了在车顶部与车底板上所发现的指印之间的距离,并让照片实验室的工作人员对整个区域进行了拍摄。之后,根据车上的行程记录器,所有可能在那天乘坐过该计程车的人都需要被找到,提供他们的指纹,与经实验室处理得到的任何清晰的指纹进行对比。从车内提取的指纹中,大部分都是不完整的,抑或有多层重叠。同时还需要采集史坦恩的指纹,不过在黄色计程车公司的档案中应该能够找到。警方需要仔细检查受害者的双手,以寻找任何切口、瘀伤或被扯裂的指甲,同时还要检查受害者的头部。 托奇注意到,在史坦恩的左手上有两条长长的深色印记。或许在面对枪口时,他伸出了手来保护自己。 接下来,两名实验人员发现了本案中最重要的一条线索:几处右手的血手印。这条线索以及发现该手印的位置将自始至终都作为保密信息,不为外界所知。 经验尸官批准,受害者尸体转移到了停尸房,代理治安长官舒尔兹和金德里德负责保管尸体。 那几个少年目击者对凶犯外貌的描述极为模糊,托奇和阿姆斯特朗于是决定扩大搜寻范围。“对整个地区进行彻底搜查!”托奇命令道,“寻找任何一个符合下述相貌特征的人:深色夹克,船员式发型,大块头,身材粗壮,结实……” 警犬队开始在周边街区搜寻,看有没有人藏匿在房屋入口处,车道上或者树荫下。 托奇和阿姆斯特朗费了很大力气寻找其他的弹壳或弹孔,但最终一无所获。在为搜寻到的子弹作标记时,需要十二万分的谨慎,这样才不会破坏子弹被发现时的状态。任何被找到的废弃弹头都要由警官在弹尖上留下特殊标记,而决不能在弹头两侧作记号,这样才能保证弹道痕迹不会被破坏。从可向法庭提交的证据被发现那一刻起,对它的保管就时刻处于追踪之下,因而一系列的合法证据都可以得到妥善保存。而犯罪调查实验室则需要对致命弹头,致命弹壳以及受害者身上任何有火药灼伤痕迹的衣物进行研究,如果可能的话,也要对致命凶器本身进行研究。 普西迪军事基地当时是第六军团的驻扎地,位于彻立街与华盛顿街北面,一个半街区以外。这个基地全天候开放,几乎没有任何保安措施或设限区域。警探们从附近居民那里得知,有人当晚曾看到一个粗壮敦实的身影从朱利尤斯·卡恩运动场上猛冲而过,继而钻进了普西迪基地浓密的灌木丛中。在托奇的指挥下,从火警部门借来的高强度的探照灯被移入那个区域,以照亮整片场地。巡警们开始一棵树又一棵树,一个灌木丛又一个灌木丛地搜查。探照灯的光线穿透了夜晚的天空,从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唤声。 他们一心希望,那个追捕目标就在前方不远处的灌木丛中狂奔,试图将自己隐藏在普西迪基地那片广袤的绿地里。他们一心希望,就在前方不远处,杀害保罗·史坦恩的凶手正悄无声息地躲在黑暗的角落里,束手就擒。 由当地最优秀的七只搜寻犬组成的警犬巡逻队,齐集在普西迪基地的前门入?处,继而分别部署在不同的方向。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这些警犬一直迅速而果敢地行动着,在高墙内的浓密灌木丛中嗅着气味。 阿姆斯特朗和托奇考虑到了种种可能性:凶手会不会在迅速穿过了幽暗的树林后,从普西迪基地面对理查德森大街的出口逃脱,接着跑上101高速公路,途经福特加油站,到达金门桥,最后隐入了马林郡?他会不会在横穿朱利尤斯·卡恩运动场之后,快步向南走,回到了杰克逊大街? 在与史坦恩的雇主,黄色计程车公司的老板雷罗伊·史威特通过电话后,警方了解到,这个司机在晚上9点45分时接到了派给他的最后一个任务,目的地是第九大街500号。因为他迟迟未到,这份活儿便交给了另一辆计程车去做。史坦恩被发现时,车里的计价器还开着,时间显示为晚上10点46分,车费累计6.25美元。这些情况说明,史坦恩在前往第九大街的途中又接了一名乘客,而这名乘客正是杀害他的凶手。 依照计价器的读数所对应的距离原路返回,便可大致确定凶手招呼这辆车停下的地点。在1969年,这个城市的车费是全美最贵的。比如一段两英里的路程,史坦恩应向乘客收取1.35美元的车费。 “首先要弄清的是,凶犯是怎样到达剧院区的呢?他有没有回到自己的车里?现在他的车是不是正停在市中心的停车场和车库区?”托奇寻思着。 凌晨1点时,史坦恩的计程车被一路拖送到了法院,后面跟着达吉斯和柯金达尔的车。 2点钟,警方放弃了搜捕行动。阿姆斯特朗和托奇离开了现场。 而一个杀手则从容地在这片繁华而典雅的街区中大步穿行而过,最后消失在了雾霭之中。 1969年10月12日,星期日 整整一晚,直到第二天清晨,收音机都在不停地播放着警方对案犯的外貌描述。此时,军警在普西迪地区的搜捕行动也已终止。 警方将史坦恩的死讯电话通知了他的妻子克劳迪亚。10分钟以后,也就是1点30分时,达吉斯和柯金达尔在法院的扣押室内开始对史坦恩的车进行搜查。这是黄色计程车公司的912号计程车,加州执照Y17413。他们全面检查了这辆车,以寻找弹壳,弹头,弹孔或任何其它线索。 那天上午,刚过9点半,对史坦恩尸体的解剖便开始了。 那间乳白色的,冰冷的法医科解剖室位于法院楼后,从这里再上三层楼就到了托奇的办公室。储存室里的尸体都置于抽屉式斜面金属解剖台上,每个抽屉都像长途汽车的存物柜一样,外面标示着号码。解剖室里的温度保持在华氏60度,在它旁边是华氏38度的不锈钢尸体冷藏柜。凄冷的荧光灯驱散了所有阴影。病理师们穿着绿色的手术袍,戴着厚重的胶皮手套,衣服袖口向上卷起。通常情况下,主验尸官将亲自对尸体进行观察或解剖。一份验尸报告的内容至少要包括死者年龄、性别、种族、体格以及显著的外貌特征。种种死亡迹象,比如尸僵、尸冷、尸斑、腐烂等,也要记录下来。除了对头部和躯干的外部检查,还需要仔细观察尸体内部器官的状况,包括对胃内容物、颈部、脊髓、颅内、主动脉以及心脏的检查。最后要将一个一端穿绳的存物柜一样,外面标示着号码。解剖室里的温度保持在华氏60度,在它旁边是华氏38度的不锈钢尸体冷藏柜。凄冷的荧光灯驱散了所有阴影。病理师们穿着绿色的手术袍,戴着厚重的红色吕宋纸标签系在尸体右脚大拇趾上。 在清除血迹和污渍之前,要在病理师的指导下对未褪去衣物的尸体近距离拍照。从伤口处提取的任何材料都要保留下来以进行粉状微粒检验。为了排除其他任何可能的死因,即使尸体上的洞孔不是盲管创,整个验尸过程都需要进行一遍。所谓“盲管创”是指一个物体进入体内后未脱离人体,如果物体在进入之后又脱离了人体,则称之为“穿通创”。 验尸官检查了史坦恩头部的枪伤。伤口呈锯齿状或星状,火药与烟灰在头皮与颅骨之间形成了一个气囊腔,在极度高温的灼烧下已经变黑。烧焦的痕迹从伤口四周向中心汇聚。在枪火和气态物质的作用下,一些粉状颗粒深嵌入锯齿形伤口周边的皮肤中,仿佛纹身图案一般。史坦恩太阳穴上的烟熏痕迹以及成焦炭状的伤口都表明,开枪时枪口曾紧密接触受害者头部。以此种方式射击,子弹的射出口会比射入口小得多,而在非紧密接触射击情况下,情形正好相反。在计程车司机一案中,子弹没有脱离人体,而是留在了史坦恩体内。 尸斑,即在尸体上最低部位出现的紫色斑点,大概在死亡两个小时之后产生。由尸斑可以大致推断出死亡的时间。史坦恩头部、颈部、下颌及眼睑周围的肌肉已经僵硬,这是尸僵产生的最初表现。两到三天之后,硬化现象会开始消失。 在解剖进行的同时,那几名少年目击证人也接受了警方的询问,根据他们的描述,一位人像合成专家将制作一张凶手外貌的合成素描像。他拿出了他的乌木铅笔,橡皮擦和16镑重的斯特拉兹摩尔绘图板。 汤姆·马克里斯是整个加州最优秀的警方人像合成专家。有一次,他告诉我说:“你必须要让目击证人充分相信自己,相信自己对事件细节的记忆力是无穷的。在整个过程中,你要引导他,同时感受他的内心,他的思维活动,他的发散而无约束的想象。”同样,那名人像合成专家的工作也离不开他的感受与直觉。跟大部分同行一样,他收集了一个图库,都是不同脸型,发型的人物照片。目击证人需浏览一遍这些照片,直到他们找到与嫌疑犯相似的面孔。接着人像合成专家以此为基础,画出凶手面部的全貌,因为那些面部照片就是以这种方式拍摄下来的,这样才能便于将素描像与诸多照片加以对比。但在凶杀案中,要得到精准的凶手外貌描述通常是最困难的,因为目击者当时的注意力很可能都集中在了凶器上面。 “他身材粗壮,”少年目击者称,“看上去有5英尺8英寸高,穿一件深海军蓝色或是黑色的皮制大衣,深色长裤。” “他的脸型呢?”专家问,“三角型?圆型?还是方型?和这些中的哪一个接近?” 半个小时之后,专家将尚未完成的合成素描像给那些孩子看了看,并说在他作画的时候他们可以从一旁看着,这样可以协助他改正或确定人像的细节。 “前额是什么样的?眼睛?鼻子?耳廓大不大?头发什么颜色?长发还是短发? “有没有注意到他的脸上是否有伤疤?我画的这个鼻子像么?这样更好些?好的。还需要改一下哪个部位呢?两眼之间的距离是这样么?要不要再远些?看上去与他的年龄相符么?” 根据几个少年的描述,凶手应是一名白人男子,有略带红色或金色的海员式短发,年龄在25到30岁之间,戴着眼镜。 阿姆斯特朗和托奇决定发出87-69号公告,将完成的合成素描像公之于众。这个城市里的每一家计程车公司都收到了一份。警探们想要提醒计程车司机们注意,一系列针对司机的凶杀案很可能就要威胁到他们的人身安全。每个公司都收到了一百份通缉令,详述了该凶手的作案方法: 嫌疑犯在晚9点半时于市中心地段搭乘计程车并坐在前排乘客座位上。 他让司机前往华盛顿街或劳力尔地区,或者是金门公园或普西迪基地的周边地区。到达目的地后,嫌疑犯举枪胁迫司机继续开车,直至进入公园内或到达公园附近某处,嫌疑犯继而实施抢劫。 在一起案件中,受害者被近距离射中头部。 凶器为一支9毫米自动手枪。 按照阿姆斯特朗和托奇的要求,任何一位司机如见过与人像相似的可疑人物,应立即与他们取得联系。两位警探并不知道,事实上他们还可以找到其他的证人:那两个曾与凶手打过照面并被其引入荒谬的追捕之路的无线电通讯组警员。 在这个时候,打扮花哨,柔声细语的戴夫·托奇大概是警局里最活跃的精英分子了,作为一名凶杀案调查员,他被称为整个城市的“超级警探”。 这个警探总是穿得光鲜亮丽,时尚有型,即便在工作时,也身着短袖丝织衬衫和灯芯绒夹克,脚蹬深棕色短靴,腰间露出黄铜色的皮带搭扣,还有那永不离身的蝴蝶领结。托奇左肩上的挂肩枪套造型很别致,上下反转过来,便于拔取枪支,上面有竖直向下排列的七个再充填式弹药筒,还有一副手铐。他的配枪是.38口径的眼镜蛇手枪,是固定式枪身的.38特制系列六种改良型手枪之一,铝合金制成,有外摆式弹筒。这是一把双动/单动模式的转轮手枪,重量仅为1磅多,全长7英寸。史蒂夫·麦奎因在1968年拍摄了一部以旧金山为背景的电影《警网铁金刚》,在影片开拍之前,他曾与托奇见过一面。麦奎因仿制了托奇的这个独特枪套,并且以这名出生于意大利马利纳的警探为原型塑造了影片中的人物。 托奇身材结实,肌肉发达,有一双黑色的眼睛,厚实上翘的嘴唇,凹陷的脸颊,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头浓密的黑色卷发。多年以来,他尽可能不把因案件而生的烦心事带到家里,然而,当案情扑朔迷离,侦破工作毫无头绪时,他便会心神不宁,索性开车在高速公路上无目的地游荡,或是在午夜时分徘徊在他所居住的“日落”住宅区里。 有时,在劳累困顿了一天之后,托奇回到家中,见到卡罗尔和他们的三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后,便懒洋洋地躺进那把棕色的皮制安乐椅中,播放一张“大乐队”的唱片,通常是“阿蒂·肖精选集”,再倒上一杯曼哈顿酒,悠闲自得地随着旋律哼唱,就像当年他在伽利略高中读书和在加利福尼亚街做酒吧招待时一样。他还曾以为自己会干音乐这一行呢。 但结果,他却成了一名警察。 托奇的搭档比尔·阿姆斯特朗年纪稍长,高个子,相貌英俊,会让人联想到早先热播的佩里·梅森电视节目中的保罗·德雷克。这个四十岁的警探棱角分明,下颌宽厚,头顶披覆着银色的卷发,有时会戴一副眼镜。他的颇具品味的工作装及银色短发恰好与一头黑发,瘦小精干的托奇形成对比。阿姆斯特朗有三个女儿,和托奇一样,他也尽量不让家人受到自己工作压力的影响。 可近来,他们却很难坚持这一原则了。 法医科的人将史坦恩身上沾满血迹的衣物取下,在每一件上都加了标签,接着把它们放在烘干灯下面。当这些衣物彻底干燥之后,便被摊开放着,彼此之间用黄油纸隔开,以免混杂。所有衣物都列在一张清单上,转交给负责保管死者随身物品的工作人员,这样它们可以得到妥善保管,以用于实验室研究。在案件告破之前,任何一件衣物都不可以被处理掉。在死者衣袋中找到的物品也分类存放起来。 尸体被放在解剖台上,验尸官一边检查尸体,一边口述观察到的现象。尸体被放置在斜面金属解剖台上半部有光栅的台面上。在台脚处有一个倾斜的浅水池,水管在光栅下方延伸,有水持续不断地从管中流过。尸体的双臂置于台面两侧,一段圆木抵在肩胛骨下面,从而使胸部抬高,头部自然后仰。从天花板上悬下来一个麦克风,录下了验尸官口述的每一个字,包括对所有伤口状态及位置的精确描述。 验尸官对法医约翰·李口述到: 死者生前是发育及营养状态良好的白人青年男子,外观与所述年龄相符。头部形状匀称,黑发,发量较少,在太阳穴处更为稀疏。 在头部右侧,有一处明显的,边缘呈锯齿形的,不规则形状的大面积子弹射入伤,此伤口处于右耳上方及前方的连带部位,伤口尺寸纵向为4厘米,横向为2厘米。 创道内有延伸2厘米的组织发生了黑色改变。用探针检测得知,射入子弹水平向左穿透颅内组织,到达左颧弓的中央。死者面部有大量血迹。 死者的伤口组织被取下,在显微镜下观察以寻找火药残留。验尸官在一张事先印好的男性人体解剖示意图(前/后面)上作着标记。 在解剖时,需要Y形切开胸腹部,将胸腔的一块三角形胸骨取出。在检查过咽喉和颈部之后,验尸官会取出心脏和肺,并将主动脉扎紧。接着检查心脏,并将其置于一块黑色的切割板上切割下小块以便研究。随后,将肾脏,胰腺,肝脾及肠胃组织从腹腔取出。还要抽取血样,鉴定血型。最后盆骨及生殖器也要检查一遍。 验尸官用注射甲醛的方法固定了小脑,随后用电圆锯切开颅骨,此时要十分小心,避免穿透大脑。撬开头盖骨时,颅骨内的脑膜仍旧粘连着。在完好无损地取出大脑,并用一台白色金属天平对其进行称量之前,需要研究一下大脑以及头盖骨的内表面。之后,从大脑上切下小块组织,以检查是否有任何异常。 接下来便是助手的工作了。他放回内脏和各器官,并将那块三角形胸骨置于原处,这样便大致还原了尸体的内部形态。接着,他缝合了Y形切口,从耻骨缝起,直至胸部中央。然后将尸体用水清洗并用海绵擦拭,随后用一块黑色的胶皮盖住尸体,把它送回到了停尸房里。 法医从尸体内提取弹头时要万分小心,因为枪筒留在子弹壁上的痕迹可以帮助找到射出这枚子弹的枪械。在大多数情况下,法医都会在弹头的尖端划刻下自己的身份标记。 从史坦恩的身上,法医取出了一颗有铜覆膜的铅弹,这颗子弹已经破裂。四块金属碎片被装在一个薄玻璃纸袋中,纸袋随后被密封并签上了法医的名字。封盖上还注明了子弹被发现时的位置。 鉴定结果:皮肤及皮下组织枪伤,头部伤。 死因:头部枪伤。 史坦恩的计程车被扣押在一个上了双重锁的房间中,接下来的两天里,实验室的技术人员将继续对它进行检查。在车内找到的血迹全部呈O-RH阴性,正是史坦恩的血型。 再过69天,史坦恩即将年满30岁。他当时就读于旧金山州立大学,为了挣足学费,他受雇于黄色计程车公司,每晚出车拉活儿。他甚至还卖过保险。在一月份时,他曾计划在完成研究生课程之后继续深造,读取英文专业的博士学位。他念高中时曾做过校报的记者,后来又在特洛克杂志社工作了一段时间。他强壮结实,很有力气,5英尺9英寸高的骨架承担着180磅的体重。他和妻子住在一幢绿色的维多利亚风格的老房子里,这座有许多房间的房子位于菲尔街1842号,对面就是那条通往金门公园的狭长的绿荫道。夫妻俩还没有孩子。 大概就在五周前,史坦恩曾被两个持枪歹徒拦住去路。12天前,一?星期二的晚上,另一名黄色计程车公司的司机也遭到了抢劫。这会不会是凶手在开始真正杀戮之前的演练? 1969年10月13日,星期一 上午9点,史坦恩档案中的指纹被送到了凶杀案调查实验室,与在车内收集到的显性指纹作了对比。那些血手印不是史坦恩留下的。 指纹大致分为几类:平弓型,帐弓型,平箕型,平斗型,中心对称箕型,放射性斗型,双箕型和杂型。指纹中的细线叫做“嵴线”,“嵴线”之间的缝隙叫做“沟”,一般的指纹有约50个“嵴线”特征。“嵴线”构成的图案被称作“纹型”。不完整的指纹通常具有12个特征项,但对于碎裂的指纹,往往不能实现绝对匹配。一旦相似点不足12个,就需要听取专家“意见”了。 托奇与阿姆斯特朗借助车内的行程记录器,定位了史坦恩在周六那天拉载过的每名乘客下车的地点,挨家挨户地敲门,最终找到了这些人中的三分之一。当天晚些时候,犯罪调查实验室的有关人员将过来采集他们的指纹,以排除他们是凶杀案嫌疑犯的可能。 在犯罪调查实验室里,指纹专家鲍伯·达吉斯将在车上发现的显性指纹整理归类。当凶手倾身向前擦拭仪表板时,曾将右手撑在前后车窗之间的窗棱上,因此他的右手印便留在了上面。 “右手中指和无名指”达吉斯写道,“2根手指上有8个特征项。血指纹。” 6.十二宫杀手 1969年10月14日,星期二 上午10点30分,在《纪事报》编辑部,刚过完一个长假的读者来信专栏编辑卡罗尔·费希尔正在忙碌着。她的办公室在三楼,同屋的还有两名编辑。当我与作家和发行商们开会时,她就负责查阅厚厚的一摞读者来信,每天都有大量信件如潮水般涌来。这一天,她发现了一封特殊的信,信皮上用蓝色标签笔写着: 加利福尼亚州 旧金山市 旧金山纪事报 请火速交给编辑 请火速交给编辑 邮戳显示,此信是在前一天寄出的,是旧金山本埠信件。没有回信地址,只有一个符号。 一个划了十字的圆圈。 卡罗尔小心地撕开信封,抽出一张折叠的信纸。就在打开信的一刹那,一块3×5英寸的灰白相间的布片飞了出来,落在桌子上。这块布片不是被剪下来的,而是被整齐撕下的,上面还有喷溅的血迹。 这是十二宫杀手的第五封信。 她快速扫视了一遍那几行纤细的蓝色字迹: 我是十二宫昨晚在华盛顿街和枫叶街是我杀死了那个计程车司机为了证明这个,我把从他衬衫上扯下的一块有血迹的布也一道寄给你们。还有,在北部湾地区的那几个人也是被我干掉的。 昨晚,旧金山警察们要是选对了地方在公园里搜一搜,而不是骑着摩托一路狂奔看是谁发出了最大噪音的话可能他们就已经抓住我了而那些司机本来就该停下车坐在那儿静静等着我我会从掩护物中走出来。 信的结尾不禁让人毛骨悚然。(此信的前一部分曾被翻印过,但在这里是第一次将整封信内容公开。) 那些上学的娃娃倒是不错的选择我想我应该在哪天早晨扫荡一辆校园班车只需要用枪把前车胎击破,然后当小东西们从车里蹦出来时我就可以把他们一个一个干掉 卡罗尔两手捏着信角,惊慌地将此事告诉给我们,随后跑到了本地新闻报社那里。“我刚刚从这封信里得知。”新闻报马上拨通了旧金山警察局凶杀案调查组的电话。 这封信马上被复印并拍了照。我们凑在一起,边读边琢磨着。记者皮特·斯达克,同时也是在法院工作的鲍伯·波普的替班,将这封信与那块带血的布片送到了托奇和阿姆斯特朗的办公室里。“我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帮助,”斯达克说,“一收到这封信,头儿就让我把它送过来,看看它能说明什么问题。” 托奇坐在办公桌前,抬头看了看他。 “这可真是下三滥的做法,”斯达克说。“信里还有这么一块带血的布片。”他把那块布放到托奇和阿姆斯特朗面前的记录本上。 托奇端详了一阵,突然想起了周六晚上的事情,“我的天!”他惊呼起来。“这看上去像是史坦恩那件衬衫上的!比尔,我想这就是史坦恩的!” 阿姆斯特朗转头对斯达克说:“我们要把这块布转交给验尸官办公室,史坦恩的衣服被保存在那里。” 警探们需要知道有多少人曾经触碰过这封信,因此他们请斯达克帮忙弄清这件事。在去验尸官那儿之前,托奇和阿姆斯特朗来到首席调查员马蒂·李的办公室,要求尽快见到他。“我们有重要的情况报告。”托奇说。 他们终于见到了李,阿姆斯特朗从薄玻璃纸袋中抽出那封信,小心翼翼地放在首席调查员的书桌上。 “我想我们卷入了一个重大案件,”托奇说。“我想我们撞上了一个多重杀人犯,旧金山已经成为他的目标。这些东西是纪事报的记者斯达克送来的。” “信件内容刊登出来了吗?”李说着,朝信上瞥了一眼,没有去碰它。 “还没有。”阿姆斯特朗回答说。 “我最好还是和上面谈谈这件事。”李边说,边伸手拿起了电话。 阿姆斯特朗和托奇将信送到了照片实验室。首先要拍摄8×10寸的照片,接下来,犯罪调查实验室要试图找出信件上的潜在指纹。纸张的表面总是最难处理的,不仅如此,大多数惯犯在写信时都会戴上手套,或者在指尖上涂抹飞机修补胶,指甲油或火棉胶。 指纹专家达吉斯往信上喷洒了一些水合茚三酮。这是一种剧毒的紫色化学试剂,它可以改变印迹的性状,并使纸张变成紫色。当遇到手指留在纸面上的汗液和氨基酸时,该物质就会发生化学反应。信的正反两面都喷上了试剂,接着被送到了旁边的指纹显影室,放在架子上,以待显影。整个过程需要三到四个小时的时间。 在一楼大厅,托奇和阿姆斯特朗见到了验尸官亨利·特科尔,他从死者物品保管员那里取来了史坦恩的所有衣物。三人一起回到楼上,告诉李说,附在信中的那块布确实是从史坦恩衬衫的左下部撕扯下来的。 毫无疑问,旧金山已成了凶手的目标。 接下来,他们要将这封信与报社曾经收到的所有寄自十二宫杀手的信件进行对比,以确认字迹是否一致。 纳巴郡警官道恩森德同意在他的办公室里与托奇和阿姆斯特朗面谈此事,他的警探同时也将到场。他们也给索拉诺郡治安官办公室打了电话,因为所有这些人都可能参与这个案件的调查。阿姆斯特朗和托奇感到极度震惊,他们遭遇到了一个杀人狂魔,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看到了一个可怕的局面:五死二伤。 那天晚些时候,纪事报的记者保罗·艾弗利接到了托奇打来的电话,他一直在跟踪报道十二宫系列谋杀案。“寄来的布片与司机的那件衬衫相吻合,”托奇透露说,“现在我们肯定要为十二宫谋杀案忙得焦头烂额了。” 当天晚上,阿姆斯特朗与托奇开车抵达纳巴郡,与道恩森德和警探纳罗进行了交谈。他们一致认为,纪事报收到的那封信与先前收到的十二宫杀手的信在字迹上是一致的。 1969年10月15日,星期三 托奇与阿姆斯特朗驱车赶往萨克拉门托,将信的原件出示给加州可疑文件鉴定中心主任舍尔伍德·毛利尔。在作字迹对比时,即使经过了化学处理,信的原件也要比复印件的效果好得多。毛利尔发现,在任何一方面,此信都与杀手早先寄来的信字迹吻合。 十二宫的字体十分古怪,草体和印刷体字母混合交杂。其中,字母“r”总是小得像一个勾号,而字母“d”常常一笔带过,仿佛倒在了纸面上。 “如果这个家伙还这样干下去的话,”毛利尔说道,“他很可能会一直紧盯着你们警局不放。如果他是个狂妄之徒,就会选择把信寄给发行量最大的报纸。” 托奇低头看了一眼当天那期《纪事报》的头版头条,上面写着:“狂妄凶手再度写信自曝罪行,计程车司机及另外四人惨遭毒手。”报纸上再次刊登出了凶手的合成素描像,并公开了这封信的前半部分。 在警方要求下,信件结尾处的恐吓内容没有在当时公之于众,有关部门正在想方设法寻找对策。 1969年10月17日,星期五 那封信的恐吓内容最终经批准公开了,于是在民众中引起了一阵恐慌。电视台、电台、通讯社和报刊杂志的报道一波又一波地涌来。警方各部门以及郡、市的教学负责人都收到了一份紧急公告: 所有执法机构请注意…… 旧金山的一位计程车司机遇害 凶犯为一个精神错乱的杀手 至今仍逍遥法外,并曾恐吓说: 要“扫荡一辆校园班车…… 当小东西们从车里蹦出来时 我就可以把他们一个一个干掉” 为帮助校车司机应对各种暴力袭击事件,警方提出以下建议: 1.如果车轮爆裂,司机要继续驾驶,不能停车。 2.告诉孩子们俯身趴到车底板上,避开车窗位置。 3.司机继续驾驶,并开启所有车灯,不停按响喇叭。 4.在未到达人群密集区时,校车不得停下来。 5.到达人群密集区后,应立即通知当地的执法机构。 纳巴谷统一教学区的90名全职和兼职司机被召集到了一起,警方告诉他们“如有袭击发生,司机将会是十二宫的第一个枪击目标”。每辆车都安排了一个替补人员作为观察员,如发生狙击事件,他们将接替负责校车的安全。加州法律规定,当校车司机为护送学生们过马路而离开汽车时,应将车钥匙带在身边。但为应对眼前的威胁,钥匙应交给守护在孩子们身边的替补司机保管。如司机中弹,替补者应尽快驾车远离现场。“记住,”他们最后被告知,“要用车喇叭,车灯和非正常的行车方式引起别人的注意。” 纳巴郡的65辆黄色条纹巴士负责接送28所学校的上万名小学生上下学。这些校车每天都要沿环形路线行驶四千公里,一路上有许多危险的弯道和隐蔽的交叉路口,某些地方的乡间公路偏僻荒凉,不见人烟,每走两公里才能看到一户人家。托奇不禁在脑海中想象着,一辆校车载着满满一车的孩子,沿着一条倾斜的乡间土路疾驰而下,路旁的果园和葡萄藤飞一般地向后掠去,孩子们在尖叫,车笛凄厉地长鸣,车灯疯狂地闪烁,司机身受重伤,倒在方向盘后面。或者也可能是这样的一种情景:十二宫从容地开枪射击,八个车胎依次爆裂,车停在了路中间,随后杀手举起枪,瞄准车内的四十个孩子,一颗又一颗地射出他的子弹。 公告发出后,警方旋即组成了七十个全副武装的小分队守卫纳巴郡各校车的安全。纳巴郡治安部,圣海伦娜镇警察局以及公路巡逻队都接到任务,负责车内学生的安全。林业部门和贝利桑湖园林保护站的敞篷货车也派上了用场,它们将跟在校车后面,与之相隔一百码的距离。纳巴航天协会和治安部空中巡逻队派出的塞斯纳飞机将在校车经过的几百公里路段上空盘旋。纳巴郡教学官员不禁问道:“何必对这封恐吓信大惊小怪的呢?无论做了多少准备,我们都怕不够。不过肯尼迪身边的保护措施够多了吧,还不是照样被一个疯子杀死了?何况是纳巴这个小地方呢。我们就算做得再多,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的。” 在桑塔罗萨,一个称自己是十二宫杀手的人打来了电话,威胁说他将要使用炸弹。因此一大早,在校车出发前,人们对车内进行了细致搜查以寻找炸弹。 旧金山法院里同样弥漫着恐慌与不安。 10月16日,上午9点钟,福柯和泽尔姆斯,就是那两名曾与一个走进普西迪基地的粗壮男人打过交道的无线电通讯组巡警,忽然意识到他们可能错过了凶手。他们首先向上司作了报告,随后这份报告转交到另一个部门的托奇和阿姆斯特朗手中。那两名巡警“深感懊恼,十分沮丧”。 在两名巡警的协助下,第二张十二宫合成素描像被制作出来。从修改后的画像上可以看出,此人年龄在35到45岁之间,下颌宽厚,重约200多磅,桶状胸,身穿一件海军蓝或黑色的及腰拉链式夹克,身高大约5英尺8英寸或9英寸,红棕色头发,海员式发型,戴着厚重的镶框眼镜。 两名巡警的报告及陈述均被列为机密文件。旧金山警方公开表示,不曾有任何警员见到过十二宫杀手。直到今天,他们仍旧对此事矢口否认。我多次听到过一个内部消息,“可以肯定的说,十二宫曾经差一点就落到旧金山警方手里了。”而对于为什么突然要制作第二份素描像这个疑问,警方却从未给过解释。 《帕罗奥多时报》办公室接到了一个男人打来的电话。电话里的那个声音说:“我是十二宫。我不得不离开旧金山了,因为这儿太多人在注意我。”帕罗奥多警察局长称那个匿名电话在向他们传达一个“极为严重”的信息。也许这只是一个变态的骚扰电话,但?也不敢怠慢,立即与此地区的交通监查员取得了联系。双方决定,派遣武装护卫队保障全区25辆巴士的安全。 在北加州,几乎到处都部署了警力。在旧金山,便衣警察们驾驶24辆无警车标志的汽车跟踪保护着巴士,同时还有一百多台警车参与了此次行动。 “凶手作案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这太可怕了,”阿姆斯特朗对媒体说。“任何一天他都可能出现。天哪,我真讨厌去推测这种事情。” 7.十二宫杀手 1969年10月18日,星期六 马蒂·李警官任命了一个10人小组来负责史坦恩这起案件,同时他自己也展开了对十二宫杀手漫长而艰巨的搜捕行动。李认为,在侦查的同时,他们还应该了解一些有关占星术的知识,于是他请教了许多占星学家并且做了相关笔记。李还安排了与纳巴及瓦列霍市官方人员的会面。出于对再次发生袭击案的担忧,李负责向三个市的校车司机发布了内容详尽的公告。他坚信,十二宫对普西迪基地一带非常熟悉,知道晚上10点以后那儿几乎没有车辆经过。 李告诉媒体十二宫是个骗子。“十二宫吹嘘说在我们搜捕时他就在搜捕的区域内,这不是真的。当时我们将整个区域都打上了灯光。我们派出7条警犬和人数众多的巡警队,一棵树接着一棵树,一个灌木丛挨着一个灌木丛地搜寻着十二宫的踪迹。我们的警犬可是全国最好的,连一只老鼠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十二宫并没有在信中提到警犬和泛光灯,这就说明他当时根本不在附近。” 惶恐不安的市民通过邮件和电话给旧金山警察局提供了成百上千条信息。侦探们开始对这些指认其邻居﹑同事、前夫可能是十二宫杀手的信息加以整理。警察局的电话总机已经被各路来电所淹没。李因此在周末增加了两倍的工作人员轮流接听电话。 瓦列霍警察局局长韦德·伯德自从7月份便开始搜寻十二宫的下落,他有自己的见解。“我认为十二宫是个天才,他已经远离此地。他可能是本地人,也可能不是。有许多,不,是成千上万的人在战争期间曾住在这里,熟悉了之后又搬走了。十二宫的确对这儿的情人小径了如指掌,它们相隔不太远。有人说十二宫是个每天乘巴士的上班族,杀了这许多人之后,又从在旧金山的工作地寄来信件,向报社描述作案详情。可是我不这么认为。我不相信这样一个精神错乱的人会有稳定规律的工作,这对他来说简直没有可能。” 纳巴郡的一位精神病学家李昂蒂·汤普森告诉媒体:“对某些精神病患者来说,杀人是为了抵制绝望与无助的情绪。精神病是在自我意识的逐渐消磨中形成的,是对自我形象认知的丧失。患者会忙乱地猛做一阵事情,然后再度精神失常。在精神病患者中,伴有妄想症的精神分裂症患者通常会秘密而谨慎地与外界保持某种联系。他们一方面可以较为正常地与外界接触,另一方面又固守自己对这世界的真正面目的幻想。” 纳巴郡副治安官汤姆·约翰逊已经接收到成百上千条线索,却依然没有从中得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犯罪嫌疑人形象。汤姆·约翰逊说:“我们一心想要抓到十二宫,我们一定会坚持到底的,他是我们的头号通缉犯。” 然而此刻,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恐惧:十二宫杀手将再次行凶。而且,这很快就会发生。 1969年10月19日,星期日 州总检察长托马斯·C·林奇向十二宫杀手发出迫切要求,希望他尽快自首。与此同时,他还组织各管辖区的代表召开了一次有关十二宫的会议,共同讨论前几次凶杀案的相关信息。 林奇在请求中说道:“我们将确保十二宫得到帮助,他的所有权利都会受到保护。很显然,十二宫是个聪明人,他应该知道他最终会被捕入狱。所以我们希望在悲剧上演之前他可以自首,这是他最好的出路。” 然而让十二宫自首的请求如同石沉大海。 星期日的《旧金山观察报》也登出了对凶手的请求。刊登在首页顶端: 已经死了五个人,请不要继续杀戮了。警察承认你是个很聪明的人,那就仔细听听,好好想想吧。现在整个州甚至整个国家都在追捕你,在这个世界上你是孤身一人的。你的秘密没有人倾听,也没有朋友可以帮助你。 在你自己的罪行之下,你和那些被你谋杀的人一样成了受害者。你无法以自由之身行走在大街上。你甚至没有一个安身之处。毫无疑问,你最终会被捕入狱。你将如被追捕的猎物一样无处安生——除非你能够自救。因此我们请求你自首,向《旧金山观察报》自首。 虽然我们无法给予你保护或是同情,但我们可以给你公正的待遇,确保给你提供医疗帮助,并最大限度地保障你的法律权益。 我们还会报道你的故事。 你为什么要杀人?生活如何亏欠了你?请随时致电《旧金山观察报》的编辑,我们会24小时守候着你。 电话号码(415)781-2424。电话免费。 电话记录不会被追踪。 十二宫不仅无视此请求,而且从此再也没有给《观察报》写信。很显然,他觉得受到了侮辱。 1969年10月20日,星期一 保罗·史坦恩被谋杀9天之后,在旧金山的法院里举行了一次有关十二宫案件的会议,阿姆斯特朗和托奇参加了会议,纳巴郡、索拉诺郡、贝尼西亚、瓦列霍郡、圣马帝奥郡、马林郡的治安办公室和警察局都派出了探员。出席会议的还有联邦调查局和海军情报局以及美国邮政监察署、公路巡逻队、刑事鉴定与调查中心。同时纳巴郡政府还派出了代表,刑事鉴定与调查中心提供了笔迹鉴定专家和萨克拉门托刑事案件实验室的使用权。代表总检查长林奇出席此次会议的是他的副手阿洛·史密斯,因为他自己尚在科罗拉多参加有西部各州检查长列席的会议。 会议室前方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黑板。黑色的板面上有一个用白色粉笔画出的巨大的圆圈,中间由十字分割——十二宫杀手的标记。侦探们开始轮流画出案发场景,相互交流零星琐碎的信息。 十二宫谋杀史坦恩时使用的9毫米半自动手枪比较少见。在过去3年里,旧金山湾地区仅出售过143把这样的手枪。托奇认为十二宫谋杀计程车司机使用的9毫米手枪可能是一款新布朗宁手枪,但奇怪的是,这把手枪不同于十二宫之前使用过的9毫米手枪。 在《纪事报》未收到十二宫信件之前,托奇一直将史坦恩一案当作又一起大城市持枪抢劫案加以调查。或许凶手故意这样误导警察,但也可能史坦恩就是凶手预谋好的受害者。 即使对托奇和阿姆斯特朗这样经验老道的侦探而言,劫持计程车司机的谋杀案件也是最棘手的。通常凶手会在漆黑的夜里将司机带到一个偏僻荒废的地方,大部分时候以枪击头部的方式作案,且多留下紧密接触性枪伤,因此没人听得到枪声。 多年来的经验告诉托奇,在计程车内很少能找到物证。通常,袭击者只会在进出计程车时触碰车门内把手,而留下的都是模糊不清、用处不大的指印。 或者你的发现恰恰相反。在计程车内,车门边框或侧镜上可能会有5处完好可用的指印,却大多是由在此之前的乘客或计程车公司的员工留下的。 托奇告诉我:“为计程车凶杀案寻找证据,要么会收获颇丰,要么就一无所得。在食品杂货店里行凶时,凶手通常会购买或拿起一罐可口可乐、啤酒或是一盒曲奇饼干、一瓶烈性酒,那样的话至少会留下隐性指纹。有时凶手为了抢取全部现金,慌乱中会留下一处对破案大有用处的指纹,甚至还会触摸到柜台。而在大部分计程车谋杀案中,物证可以说是微乎其微的。” “你得坚持不懈地侦查下去,”托奇对我说,“还得有运气。” 后来,在瓦列霍,我向负责菲林案件的侦探姆拉纳克斯询问了计程车一案中的指纹问题。 姆拉纳克斯说:“在我看来,他们获得的隐性指纹未必就是十二宫留下的,有很多疑点。你在车身上刷一些显粉,当然就会得到一些隐性指纹。但这并不意味着指纹的主人就是凶手。” 犯罪调查实验室的调查结果显示,凶手只在史坦恩的车内开了一枪。除了在尸体旁的地板上找到的一个9毫米的弹壳之外,再也没有找到其他的弹孔和弹头。 托奇从史坦恩的雇主和同事那里得知,史坦恩通常将收取的车费放在钱包和口袋里,更常用的是口袋。史坦恩的妻子透露,史坦恩在早晨离家工作的时候身上仅有3到4美元。他通常将收取的车费和小费放在一起,换班的时候再将它们分开。 警官又组织了一次会议,到场的只有专业警察,没有巫师、神秘学家和占星学家。 当三个小时的会议临近结束的时候,李说:“这次会议并没有太多进展,我们没能离凶手更近。” 会议结束的时候,侦探们记录下一条信息,所有的十二宫谋杀案都发生在周末。 接下来便要对全加州的枪贩进行艰难查访了。为了对照十二宫笔迹,侦探们将迄今为止收到的十二宫信件上的字迹和枪支登记表上的签名仔细地进行比较。尽管当年早些时候新的联邦枪支法律已经生效,但是仍有许多枪贩在男性杂志上刊登广告,并且通过邮寄的方式出售国外制造的枪支。 与此同时,纳巴郡的武装警卫、志愿者、下班后的教师、司机和消防队员依然守护在校车上。 1969年10月22日,星期三 凌晨2点,奥克兰警察局里的电话铃声响了。接线员拿起电话,顿时怔住了,电话彼端传来一个男性的声音:“我是十二宫。” “我想和F·李·佰利”联系……,如果联系不上佰利,那就联系梅尔文·贝利……我希望他们中的一个出现在7频道的脱口秀节目里。我到时候会打电话过去。” 如果说有谁可以和波士顿刑事犯罪律师F·李·佰利媲美的话,那就非“民事侵权案之王”梅尔文·贝利莫属了。满头银发,巧如舌簧的贝利拥有令人羡慕的风采和财富。震惊之余,奥克兰警察局立刻联系马蒂·李,李接到消息之后立刻通知了托奇和阿姆斯特朗。两小时不到,李就给住在电报山蒙哥马利街1228号的贝利打了电话,贝利很快就接受了请求。之后便是和脱口秀节目主持人吉姆·顿巴进行商谈,安排贝利出现在当天早晨2小时的节目里。通常顿巴会邀请观众拨打电话一起讨论当天的话题,但是在这个特殊的早晨,他希望他的粉丝可以将电话线路空出来好让凶手联系上贝利。 节目通常在早上7点开始,但那天却提前了半个小时。贝利和顿巴面对面坐着闲聊了起来,其间穿插着一些广告。 和成千上万名观众一样,我也在观看这场KGO电视台的脱口秀。我期待能够最终听到十二宫杀手的声音。 7点10分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 铃声是在播放广告的时候响起的,电话几乎立刻就被挂断了。线路那端传来的声音游移不定。 电话铃第二次响起的时候是7点20分。 以下便是对话内容。 贝利以其在法庭上的动情姿态恳求自称十二宫的杀手给出一个吉利点的名字。 “山姆,”电话那端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我们怎样、在哪儿才能见到你呢?”贝利问。 “到费尔蒙特旅馆的楼顶见我。”他说。他沉默了片刻,接着说:“不许其他任何人随行,否则我就跳下去。” 山姆挂断电话后又打过来,就这样断断续续地打了2个小时。山姆总共打了35个电话,但从电台中听到的只是其中的12个。最长的一次打了9分钟。 “你觉得需要接受医疗护理吗?”贝利问道。 “是的,需要医疗护理,不需要精神治疗,”山姆回答。 “你有健康问题吗?” “我病了,我头疼,”山姆回答。 “我头也疼,一个星期之前一位医生已经用脊柱按摩疗法帮我治好了,我可以帮你,你不需要和别人说话,只要和我说就可以了。” 山姆再次挂断电话,很显然他害怕电话被追踪。 李在他的办公室里观看这次节目,他说:“我们不会追踪电话的,那会是一个极其漫长复杂的过程,而且这些断断续续的电话对我们也毫无用处。” 当山姆8点25分再次打来时,贝利问他到底怎么了。 “我不想进毒气室。我有头疼病,但我一杀人头就不疼了。”他回答。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进毒气室了,”贝利说道。“你不想死,对吧?现在我们给你个机会。你头疼多长时间了?” “自从杀死一个孩子之后,”山姆回答。 “你能记起你的童年吗?” “嗯。” “你会经常眩晕吗?” “嗯。” “你会痉挛吗?” “不,只是头疼。” “吃没吃过阿斯匹林?” “吃了。” “头疼好些了没?” “没有。” “两三个星期之前贝利先生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试图打过电话吗?”顿巴询问道。 “是的。” “你为什么想和贝利说话?” “你想什么时候和我谈谈?”贝利说话了。 “我不想受到伤害。”山姆说。 “没人会伤害你。你和我说话是不会受到伤害的。” “你不会进毒气室的。”顿巴说。 “我想他们不会判你死刑的。我们会求助地方检察官——山姆,你希望我那样做对吗?你希望我和地方检察官谈谈吗?”贝利问道。 电话那端传来一小声尖叫。 “你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我头疼。”山姆说。 “你听起来好像很痛苦,声音很微弱,你怎么了?”贝利说。 “我头疼,我病了。我现在又头疼了。” 电话那端又传来一小声尖叫,接着是沉默。 “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把那些孩子都杀了!”山姆尖叫道。他挂断了电话。 当山姆再次打来电话时,贝利将电话切入私谈,这样观众就听不到了。“你希望我做你的律师吗?你还是有善良的一面的。想不想跟我说些什么?”“没什么可说的。” “你是不是感觉快要精神失常了?山姆,你希望我们怎么帮你?” “我觉得孤独,很孤独。” “你需不需要免费药物或是其他的什么?你不想摆脱那可怕的头疼吗?”贝利说他会努力争取地方检察官约翰·J·费尔顿的承诺,即如果十二宫被判谋杀罪,将不会被送进毒气室。 贝利不赞成去费尔蒙特,而是建议在唐人街的旧圣玛利亚教堂见面。但山姆却又提出了另一个地点:达利城,密仙街6726号圣文森特·迪·保罗便利商店的门前。当天上午10点30分见面。 “照顾好你自己。”贝利说。 “嗯。”山姆回答。 这或许是有史以来最不私密的私密会面。警察紧随贝利之后,负责监视专用线,后面跟着电视台摄像人员、装载无线电设备的卡车、记者、和摄影师。所有的人都到场了,除了吉姆·顿巴,他对接下来的事情已然失去了兴趣。当然,未到场的还有那位惊动了所有人的十二宫杀手——如果打电话的人真是十二宫的话。 在等待了45分钟之后,贝利放弃了,他决定回家睡觉。 山姆所说的话没有给警方提供任何可用于抓捕他的信息,也无法证明他就是十二宫杀手。但至少这个神秘人在电话中的声音已经被7频道录了下来。 于凌晨2点最先接到十二宫电话的那位奥克兰巡警确信,他听到了真正的十二宫杀手的声音,并认为那声音与从顿巴电视节目里听到的截然不同。 同时,在4个曾经听过十二宫杀手声音的人中,有3个正聚集在KGO电视台的一件小房间里听山姆和贝利之间的谈话录音。这3个人分别是巡警大卫·斯莱特、电话总机接线员南茜·斯洛沃以及受害人布莱恩·哈特奈尔。他们将山姆的声音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听了近一个小时。最后3个人都沉默无语。这真的是十二宫的声音吗? 布莱恩首先开口。“我觉得录音里的声音不像十二宫的那样低沉苍老。”另外两个人耸耸肩摇摇头以示同意。 “声音太年轻了,”黑发,长下巴的斯莱特巡警说道,“不太像十二宫的。”“十二宫杀手的声音听上去没显得这么可怜。”南茜·斯洛沃说道。 很显然是有人利用这个机会把电话打进了顿巴的节目,想在这个“十二宫系列节目”中搅和一下——有位警察不无讽刺地调侃道,干脆把顿巴节目的名字该成“十二宫之子”好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凶手的身份探查依然毫无头绪,”一名警探说。“我们将不惜采取一切措施,哪怕凶手是个疯子。” 最终,关于这个“山姆”的谜底被解开了:贝利后来又接到了几个电话,追踪记录显示,电话是从纳巴郡公立医院打来的,打电话的人是个精神病患者。 KRON电视台在他们晚间新闻快要开始的时候拨通了法院的电话,询问有关十二宫杀手后来在达利城露面时被警方抓获的传闻是否属实。有谣传称十二宫已被秘密抓获并等待进一步身份验证。后来证明这只是谣言,但还是引起了不小的兴奋。 与此同时,《纪事报》开始接到读者的电话,称十二宫和最近流行的迪克·特蕾西连环漫画有联系。8月17号,也就是在密码杀手自称其为十二宫的几个星期之后,连环漫画上出现了一个由一群熟悉占星术的杀手组成的十二宫帮,领头人是一个叫做“天蝎宫”的性格怪诞的恶棍。这帮人将一个占星术专栏作家溺死,特蕾西在其衬衫袖口链扣处发现了一个天蝎宫标记和星座图。刑事鉴定与调查中心的侦探希望可以在这群虚构出来的人物当中找出一个和现实生活中的十二宫相对应的十二宫杀手。刑事鉴定与调查中心的高层分析师厄尔·鲍尔说:“到目前为止都只是猜测,我们并没有真的对此进行调查,这种事太没谱了,随便看看就好。” 迪克·特蕾西连环漫画是在出版前的几个星期内写好画好的,为的是留出时间校对,制作字模、校样和投递。此漫画是在十二宫给自己选定了大名之后才刊登的,因此十二宫不可能是受了连环漫画的启发——除非十二宫是一名在报社工作的人。 1969年11月10日,星期一 《纪事报》通知阿姆斯特朗和托奇又收到了来自十二宫的信件,邮戳显示为旧金山。和往常一样,为了不让警察查出他的笔迹,凶手书写的字母依然小而整齐。毫无疑问,信件是出自真凶十二宫之手:因为随函又附寄了受害人保罗·史坦恩灰白色衬衫上的一小块布片。 同样,信封的地址栏上只写着“纪事报”和“请火速交给编辑”的字样。两封信分别是在11月8日星期六和11月9日星期天寄出的。 在十二宫的新信件里,他吹嘘又杀了2个人——受害者总人数是7个而不是5个。 据托奇所知,最近在旧金山湾地区发生的谋杀案中,有两起持刀杀人案件尚未被侦破。8月3日上午,圣何塞两名十几岁的学生离家前往圣何塞南部崎岖的阿拉米达山谷的山坡上野营。14岁的黛柏拉·盖伊·弗陇和15岁的凯西·史努孜将她们的自行车锁在山脚的栅栏上,接着步行前往撒满阳光的小山坡,在那儿她们可以看到自己家的房子。直到傍晚6点她们都还没有回来,于是两个年轻女孩的父亲便出门寻找女儿。当他快走近野营地的时候,他看到许多骑摩托的人和一大群警察聚集在那里。他恐慌万分地跑向树丛,看见女孩们的尸体躺在地上。女孩身上的衣服完好无损,除了在近处找到一只丢失的凉鞋。侦探们认为她们是在别处遇害的,因为在此地几乎看不到血迹。在傍晚的暮色中,警察还在山坡的橡树丛中发现了一连串的脚印,于是他们开始铺撒粉尘集取脚印。 桑塔克拉拉郡的主任医师兼验尸官约翰·E·豪瑟看到这触目惊心的犯罪惨状时,惊得目瞪口呆。 “我从没见过哪一起凶杀案的受害人身上有这么多刀伤,”他惊叹地说,“你知道,涉足这个职业这么久,有时候我感觉自己已经很淡漠了,然而当我看到这些女孩的时候,说真的,我惊呆了。与这两个女孩的遭遇相比,二战时期纳粹性虐狂的恶行甚至都不算什么了。” 在凶手的疯狂刺扎下,那把窄刃刀在年轻女孩的身上进进出出了300多刀,伤口全部集中在腰部以上。 托奇担心十二宫正在将“那些上学的娃娃倒是不错的选择”这一威胁变成现实。 同时,十二宫要谋杀小孩子的恐吓继续让人们感到惶恐不安。在圣何塞,475对义愤填膺的家长自发加入治安维持会协助搜寻杀害弗陇和史努孜的凶手。他们开着插有白色旗帜的汽车在附近巡逻,所有的人都身携武器。大家一致认为,凶手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并且就住在附近,因为他在凶案发生之后马上就消失了。然而直到两年之后凶手才被抓获。 托奇知道的近期凶杀案受害人只有这些,此外还有一个婴儿,不过他怀疑是被狗咬死的。侦探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十二宫11月8日寄出的那封信上。虽然邮资一如既往地超额,但邮票粘贴的方式是正确的,并没有倒着或是竖着贴。信封里有一张“搞笑式”贺卡,是由“,475对义愤填膺的家长自发加入治安维持会协助搜寻杀害弗陇和史努孜的凶手。他们开着插有白色旗帜的汽车在附近巡逻,所有的人都身携武器。大家一致认为,凶手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并且就住在附近,因为他在凶案发生之后马上就消失了。然而直到两年之后凶手才被抓获。 托奇知道的近期凶杀案受害人只有这些,此外还有一个婴勿忘我卡片”/美国贺卡公司设计的(在这里首次被翻印),卡片的封面上画着一支正在滴水的钢笔,钢笔上还系着一根绳子,旁边写着: 抱歉我什么 也没写, 我只是刚刚 洗了下钢笔…… 里面的内容更绝,字也写得很疯狂,上面还有污点: 没有它我什么也干不了! 密码杀手在贺卡里写道: 我是十二宫 我想你们在听到坏消息之前应该先好好笑一下不过你们一时还听不到什么消息附言:你们可以把这则新密码登在首页上么? 被人忽视时我会感到如此的孤独,如此的孤独,我可能又要去做我那些活儿了!!!!!! 卡片的底部是5个月份的缩写:“12月6月8月9月10月=7”除了8月份以外,其他月份的受害者都已明了。十二宫似乎在说明他在8月份杀了2个人。弗陇和史努孜一案是8月份唯一未被侦破的案件;旧金山警察局再也找不出其他案件了。 1个小时内,负责十二宫案件的探员们开始查访出售贺卡的文具店,希望某个店员会记起自己曾经卖出过十二宫用的那种贺卡。现在仅旧金山便有55名警官和10名巡官全职负责调查十二宫凶杀案。 贺卡的里面,还附有十二宫寄出的最复杂的一份密码。该密码由340个符号组成,一共20行,署名处是他的个人标记,一个划了十字的巨大圆圈。托奇用照相机将新密码拍下,并将照片复件寄给了位于华盛顿的国家安全局和中央情报局。国家安全局称密码里肯定包含着某个讯息。 阿姆斯特朗和托奇希望《纪事报》可以刊登一张由340个符号组成的密码的照片复印件,希冀业余密码破译人员能再一次幸运地破解出答案。一名密码破译人员说:“能否将它们破译只是耐心的问题,需要不断的尝试和犯错,只有这样才可以解开密码。”马萨诸塞州大学的一位语言学专家在电脑上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着将密码破译,却毫无进展。 为了破解密码,《观察报》刊登了美国密码协会会长玛什博士对十二宫发出的挑战,也是一段密码。玛什博士告诉《观察报》:“凶手没有胆量像在信中所言那样将自己的真实姓名透露给密码破译专家。因为他知道,用埃德加·爱伦·坡的话来讲,‘有人能编码便有人能解码。’”玛什博士还借用杀手自己的密码向十二宫发出了一条讯息,问他敢不敢将编码后的真实姓名寄给美国密码协会。向十二宫发出的挑战密码经解码后将是一个电话号,希望他可以拨打这个电话,给出他自己密码的内容。 在十二宫11月9日寄给《纪事报》的第7封信里,凶手以7页的篇幅对警方进行了谩骂。整封信的内容之前从未报道过,也从未被翻印过。托奇和阿姆斯特朗将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并做了记录。 我是十二宫 到10月底我已经杀了7个人。对于警察关于我的胡言乱语我十分恼火。 所以我决定改变收集奴隶的方式。我以后杀人将不会再跟任何人宣布了。 我会将它们伪装成普通的抢劫案、出于愤怒的凶杀案、或者一些意外事故,等等。 警察们永远也抓不到我, 因为对于他们而言我聪明绝顶。 1警察们发布的外貌描述只符合我在杀人时的形象,其他的时间我完全是另一个模样。我不会告诉你们我杀人时会伪装成什么样。 2我至今没有留下任何指纹跟警察说的完全相反我没有 在杀人的时候戴 透明指尖防护套。只是在指尖上涂了两层航空水泥——十分隐蔽,&非常有效。3我的杀人武器是在禁令5生效之前通过向交易所下订单邮构的。除了一支,是从郡外买的。 现在你们清楚了吧警察们没什么工作可做。如果你们要问我为什么要在那辆计程车里擦上擦下的,那是因为我要留下错误的线索好让警察们到处奔忙,嗯他们说的没错,我给警察们添了些忙碌活儿这样他们才快活。我超喜欢戏弄那些蓝猪。嗨蓝猪我在公园里呢——你们想用救护车的声音掩盖巡逻车的声音。警犬 从未在两个街区的范围内靠近过我&它们去了西边&那儿只有2片草坪相隔10分钟车程接着摩托车就从南向西北方向行驶了大约150英尺。 附言:我离开计程车3分钟以后2个笨蛋警察犯了个大错。我从山坡上走向公园的途中一辆警车停了下来&其中的一个警察叫住了我&问我在之前的5到10分钟内 有没有看见什么行为可疑或是奇怪的人&我说是啊是有个人挥舞着一把枪跑过去啦&警察们立刻加大油门&朝着我指的方向奔去拐了一个弯道便不见了&我于是消失在一个半街区之外的公园里,再没有谁看见过。 嗨猪鼻子总不灵蠢事老不断你们会不会很恼火呢? 如果你们警察认为我会像我说过的那样炸学校巴士的话,你们就活该脑袋开花了。 拿一包硝酸铵肥料&一加仑燃料油&再往上面倒几袋碎石子&然后将它们点燃&被炸到的任何东西都将必死无疑。 死亡设备现在都已经装好了。我本打算给你们寄照片但估计你们又会天真地去找制造商&接着找我,所以我就此给你们描述下我的杰作。 设计最出彩的地方就是所有的设备都可以在露天集市上买到不费吹灰之力。 1个电池计量表——可以维持1年左右。 1个光电开关2个铜簧片2个6伏汽车电池1个闪光灯泡&反射镜1面镜子2个18″电路板黑色导管和内外擦拭得很亮的极靴在第5页信纸上凶手画出了炸弹的内部设计图。按照设计图,炸弹会在巴士所处高度爆炸,而比巴士矮一些的机动车辆却可以安然经过。 整个系统已经被我从头到尾的检查过一遍。但你们不知道这个死亡设备是已经被启用还是藏在我的地下室里以后再用。 如果十二宫真的有一个地下室,那就意味着他有自己的大房子,而不是住在公寓里。这就限定了他的居住地,因为在旧金山湾地区带有地下室的房子并不多见。 我认为你们不可能有人手一直守在马路边搜寻炸弹并阻止它爆炸。改变巴士路线或调整出车时间是没用的因为炸弹的设置会随新情况而进行调整。祝你们过得愉快!!另外如果你们想蒙我那可就完蛋了。 页尾处,十二宫画了一个大大的十字圈,左边画了五个顺时针移动的X符号。这张图标示的是多起十二宫凶杀案呢,还是去往他家的路线呢?警察们认为这极有可能显示的是七起谋杀案的先后日期。 附言:确保 将我在第3页上 标记出的第一部分 内容登出来(关于被警察叫住一事) 否则我就要做我那活儿了如果想证实我是不是十二宫,可以向瓦列霍警察打听一下我一开始收集奴隶时经常使用的电子瞄准镜。 托奇放下手中的信。“给军队那边打个电话,问问他们,这个古怪的土质炸弹到底可不可能造出来。”李下令道。 军队炸弹专家回复说:“可不可能?当然可能了。” 后来,警长阿尔·奈而德亲自下令,让负责十二宫案件的警探们对有关炸弹的细节保密。为了配合警探们的工作,《纪事报》同意不对与炸弹有关的信息做任何报道。 对校车爆炸事件的恐惧极度升温。 1969年11月11日,星期二 官方宣布,警探们已经排除掉十二宫在8月份杀死两名圣何塞女孩的嫌疑,因为十二宫是个自大狂,他杀完人后肯定会为他的暴行“邀功”。 马蒂·李说:“媒体认为十二宫是个疯子……精神错乱……而我认为他从法律上来讲是健全的。……他可以顺利地逃离警方追捕,这显示出了他的智慧。我认为他不是靠双手干体力活儿的人。我猜想他有一份与报纸相关的小工作……他的密码可称得上是一件艺术品,符号的排列极度细致缜密。……我还猜想……十二宫仍然在旧金山湾地区。” 1969年12月27日,星期六 由于梅尔文·贝利正在德国慕尼黑参加一个军事法庭律师会议,因此律师的管家就将未拆封的邮件寄给了他的办公室秘书。邮戳上的日期是12月20日,但因圣诞节期间邮件过多而被耽搁了。信是谁寄来的无庸质疑。4×7英寸大小的白色信封里又有一小片叠得很整齐的带有血迹的布块,正来自受害人保罗·史坦恩的衬衫。 这封信用标签笔写成,信中的字迹要比上一封中的小;和往常一样,也有标点符号和单词拼写的错误。 贝利的一位律师同行飞往慕尼黑,将信、信封和布块的照片复件交给了他。十二宫还随函附寄了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圣诞快乐,恭祝新年。”十二宫用印刷体字母写出的第八封信内容如下: 亲爱的梅尔文,我是十二宫祝你度过一个愉快的圣诞节。 我唯一想让你做的就是请你帮我。我无法向外界求救因为体内的某种东西战胜了我。 我发现它难以控制我害怕自己会再次失控杀掉第九个&甚至第十个人。请帮帮我我快要不行了。 现在孩子们是安全的不会被炸因为坑需要挖很大&引爆状置还需要做很多调整才能弄好。但是如果我太久没杀人我会彻底完全失去控制&然后引爆炸弹。 请帮帮我我撑不了多久了。 十二宫仿佛在告诉人们,自11月8日和9日的信件之后他又杀了第八个人。目前只有两个可能的已知受害人:伊莱恩·戴维斯和利昂娜·拉雷奥·罗伯茨。 戴维斯于1969年12月1日星期一失踪,之后再也没有被找到。 利昂娜·罗伯茨于1969年12月10日星期三早上6点失踪。这个16岁女孩的尸体于12月28日被发现,当时她全裸的尸体躺在波里娜丝内陆湖附近公路的路基上。她在从男朋友位于罗迪奥的寓所被人绑架后依然活了10天。现场没有找到她的衣服,但她的身体并没有遭到性侵犯。最重要的是,尸体是在一片水域附近找到的,这点和十二宫案件的其他受害人一样。凶手还拿走了她大众汽车的钥匙。 十二宫还使用了短语“一个愉快的圣诞节(ahappyChristmas)”这个短语在英国和加拿大地区的使用率要高于美国地区。十二宫还恐吓说要把“娃娃们(thekiddies)”一个个干掉,这是另一个在英国和澳大利亚使用的俚语。难道十二宫是英国人吗? 贝利随时随地都愿意和这个杀人狂秘密会见。他通过《纪事报》对凶手说:“既然你向我求助,那么我保证会尽全力给你提供任何你需要和想要的帮助。” “如果你只想见我一人,那我就单独前往。如果你想让我带上一位牧师或者一位精神病医师,再或者一名可以交谈的记者,我都会照办。我会严格遵照你的要求去做。 “你说你正‘失去控制’,可能又要杀人。请不要让情况恶化,让我现在就帮助你吧。” 贝利对记者说:“我相信他不想再杀人了。我仔细研读过他的信……感觉这封信是在他冷静理性地考虑未来时写下的。他知道自己最终会被捕,除非他有合适的法定代理人,否则他极有可能被判死刑送进毒气室。这就是他寻求帮助的原因……他为什么要来找我呢?因为他不希望自己被送进毒气室。” 在一次电话中,一个自称十二宫的人和贝利的管家谈得很是融洽,贝利真希望“一回到家就看见十二宫和管家一起坐在前屋里。……我想我们可以为他做点事情……我们可以找到他从而拯救更多人——包括他自己。” 凶手对贝利的请求毫无回应。直到数月之后,密码杀手才再次给贝利写信。 8.约瑟夫·迪路易斯 1970年1月4日,星期日 近一个月来,约瑟夫·迪路易斯,芝加哥的一位通灵师,一直感到自己与十二宫杀手之间存在着心灵感应。他得到的感应表明凶手谋杀的激情已经退去了,现在十二宫想通过安全的途径向警察们投降。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迪路易斯居然在头脑中逐渐构建出了十二宫真实的面孔。 迪路易斯曾因2年前成功预测肯尼迪家族中的一名成员会遭遇与水有关的惨剧而名声大噪。2个月后,参议员爱德华·M·肯尼迪的车跌落马萨诸塞州大桥,冲入恰帕奎蒂克的运河里,随行秘书玛丽·乔·珂派克尼溺水身亡。 这个长得黑瘦,表情严肃,甚至看起来有些邪恶的神秘人已经43岁,发型和穿着都是典型的芝加哥式,他从意大利搬来之后便在芝加哥艰苦的环境中成长。在意大利的时候,他甚至从4岁起就自称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他曾在1967年11月25日预测会发生一场大桥惨剧。之后不到一个月,就在12月15日,横跨在西弗吉尼亚普莱森特俄亥俄河上的“银桥”便塌陷了。46个人在这次灾难中丧生。 沙陇泰特凶杀案中,在凶手被抓获前的3个半月,这位预测家就精确地说出了其中一个嫌疑人在德克萨斯州的藏身之处,并准确地描述出其他两个参与凶杀案的罪犯,最后还预测出参与此次作案的罪犯总人数。 1969年9月,他预测印第安纳波利斯上空将发生一次空难,发生时间是3点半。一个月之后,一场空难在3点31分发生。 被誉为“绝对先知”的迪路易斯在2000英里之外接受《瓦列霍先驱报》的巴德·克雷森独家采访时,把他所预见到的信息都告诉了巴德。 迪路易斯在电话里说:“我总是会想到‘伯克利’这个地名。我不认为他来自瓦列霍或是住在那里,而是强烈地感到他应该住在伯克利或最近曾住在那儿。” “我感觉他内心极度紧张。他并不喜欢开车,他宁愿走路。我感到他非常矛盾,需要我们的帮助,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我感觉他有一个装东西的小盒子,里面好像有石头。他要摆脱这些东西。他有一个盒子,收藏着一些东西。当他看到那些东西,并把它们拿在指间玩弄时,便想做出可怕的事情。我觉得他若想要去自首,首先就要摆脱那些东西。 “十二宫做出这些行为是因为他缺少监护。他的孩童时代是在类似教养院的地方度过的。他没有得到父亲的监护。在13岁的时候他的人生发生了一次重大的改变,他受到了不公正的审判。我感觉当时的他是无辜的。” 十二宫的真实面孔在通灵师的脑海里盘旋了将近一个月,不断的出现又改变着。迪路易斯印象最深刻的形象是一个28岁左右的男人,约5.8英尺高,体重135-145磅之间,脸色看上去有点营养不良。凶手有着光滑的深棕色头发,通常向后梳,伪装时又向前梳去。迪路易斯说:“我认为十二宫没有戴眼镜,即使需要他也不会戴,因为他太自负了,他戴眼镜只是为了掩饰。” 这位芝加哥预言家认为,十二宫服用的毒品损害了他的大脑,从而使他产生了受迫害情结。毒品会使他兴奋,尽管在贝利桑湖凶杀案中他服用了一些镇静剂。迪路易斯说他接收到的大脑感应信号告诉他,十二宫依赖的药物是“可卡因”,他在杀人之前都会服用。 通灵师又说:“凶手正在传送信号,只有有着超强感应能力的人才能感觉得到。我希望能以某种方式向他证明我想帮助他。” 迪路易斯打算和芝加哥的警察见面,帮助他们画出他脑海中的十二宫头像。通灵师预测凶手可能是天蝎座或水瓶座的,因为他一直接收到数字“11-2”和“2-11”,分别代表2月11日和11月2日。 因为他持续感应到凶手想要自首,迪路易斯决定自费前往海湾地区帮助十二宫找回心灵的平静。 1970年1月20日,星期二 迪路易斯7点到达旧金山,见到了从好莱坞飞来的西部海岸代理人克里斯多夫·哈里斯。通灵师下午2点抵达瓦列霍后便径直去了瓦列霍警察局。警官们将他带到了詹森-法拉第被谋杀的地点,但是谋杀案已经过去数月,警官们担心通灵师的感应力可能会受到影响。迪路易斯告诉警察,他的超强感应能力不受时间限制,一年之中的改变不会削减他的这种能力。 接着迪路易斯拜访了纳巴的执法官员,他们将贝利桑湖凶杀案的细节重述了一遍。关于凶手,迪路易斯又得到了一些新的感应,包括几匹马和一只白狗,孤独,对花的喜爱,和对警察的极度憎恨。预言家推测凶手可能申请过执法部门的工作但是被拒绝了,他还可能是一家精神病院的门诊病人。迪路易斯的脑海里不断闪过单词“罗斯”、“菲尔德”和镇南边9英里处的一座小桥,但他无从知晓这些意味着什么,和十二宫的身份又有什么关系。 他告诉警察:“我会一直待到周末,但我只会待在旧金山。我感到留在瓦列霍会非常危险,我无法解释原因,我只是有这种感觉。” 在旧金山,迪路易斯想要接触史坦恩一案中的物证,但却没有得到许可,因此没能获得任何感应。迪路易斯说:“有时候触摸这些东西可以激发感应,会让人想起一个名字,这叫心灵占卜术。”然而警察们并不为之所动。 接连3天,通灵师通过电视和广播向十二宫发出请求,希望他自首,但十二宫没有任何反应。 最后,这位通灵师只好回到芝加哥。 9.凯瑟琳·约翰斯 1970年3月15日,星期日 在桑塔罗萨,凌晨3点到4点之间,有三个女人在开车途中先后受到一名男子同样方式的恐吓。5点10分,警察拦住了一名男子的去路,因为他的车和车牌号正好与那三个女人的描述一致。 经查,该男子居住在瓦列霍,他的车是1962年到1964年间生产的白色雪佛莱。这名“大约23岁”的男子刚刚跟踪一个女人进入了邮局停车场,在他开车回到第四大街时,遇上了警察。他自称迷路了,正在寻找出城的方向。 于是警察放走了他,并送他离开了这个城镇。 1970年3月17日,星期二 在瓦列霍,一名女子正在去往特拉维斯空军基地的路上,这时一辆白色的雪佛莱紧紧跟上了她。那个开车人一直朝她这边看着,接着开始“开关车灯,按响喇叭”,竭力想使她停下车。 她加快车速,径直朝前开去,最终将那辆车远远甩在了后面。 1970年3月22日,星期日 凯瑟琳·约翰斯太太家住圣伯纳迪诺。这天晚上7点钟,她给十个月大的女儿詹妮弗穿好了衣服,便出门了,她们将前往一个叫作佩塔卢马的乳业区,她的母亲就住在那儿。夜间出门有一点好处:孩子一般会睡觉而不会让你操心。 凯瑟琳的车沿着尘土飞扬的5号州际高速行驶,继而转入99号公路,接着经过贝克斯菲尔德、弗莱斯诺和莫西迪,来到莫德斯托,从这儿左拐开上132号公路,这段路很少有车经过。她看了一眼后视镜,注意到一辆车正紧随其后,她觉得那车在莫德斯托那里就跟上她了。“它不像1968年产的车那么新,”她后来告诉我说,“那是辆快要报废的旧车。” 将近午夜时,凯瑟琳减慢了车速,想让那辆车从她旁边开过去。突然,那个人开始在她后面开关车灯,按响喇叭。凯瑟琳没有理会,于是他加速开进旁边的车道,与她的那辆1957年产的栗白色的雪佛莱旅行车并肩行驶。他的叫喊声从打开的车窗里传了过来,意思是说,她的左后车轮松了。 凯瑟琳已怀有七个月的身孕,她很怕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停下车来,何况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 “那条路有双排车道,”她后来回忆说,“那个男人的车灯不停地闪烁着。我的车确实已年久失修,我当时还怕它真出了什么问题。 “但是我没有停下来,因为那个地方太危险了。直到我驶入高速公路后,才在5号州际高速旁边停下了车。” 凯瑟琳的车驶进五号州际高速旁边的马泽路,靠着路边停了下来。而那辆浅色的车也在她后方停了下来。 那个“胡须剃得很干净,穿着也十分整洁”的男人走下了车,左手握着一个铁钳。他走到她旁边,朝旅行车后部指了指。“那个男人年龄大概30岁。”她回忆说。 “他貌似是个可以信赖的人,”凯瑟琳告诉我,“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事实上我记得,当时我还以为他是个服务生呢,看起来是那么整洁利落。他从车里出来时,手中还拿着一把铁钳。” “你左后方那个车轮松了,”他轻声地说着,倚靠在她的车门上,向车内张望。“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把螺母拧紧些。” 凯瑟琳伸手给熟睡着的孩子盖上了毯子,然后头伸出窗外,朝男人所指的方向望去。 “不用担心,”他边说着,边走到她的车后。“我很乐意帮你修好它。”凯瑟琳能听到他的铁钳触碰车轮的声响,但他的身影却在她的视线之外。 过了一会儿,男人站起身来,绕回到她的车窗旁。“好了,应该没问题了。”说完,他摆了摆手,回到了他的车里。 “他开动了车,回到高速公路上。”凯瑟琳告诉我说。 在仅仅移动了五到六个车长的距离后,她的整个左后车轮旋转着飞了出去,跌跌撞撞地落入路旁的杂草丛中。 她关掉引擎,没顾得上拿钥匙,就从车里跑出来,不知是怎么回事。就在这时,那个陌生人的车又出现了,并在她的车前停了下来,接着那个男人走下车来到她面前。在他的身影从车灯的光线中穿过时,她第一次看清了他的样子。 “哦不,比我想象的还糟!”他说。“不如我开车送你去服务站吧。”陌生人当时站在她与她的车之间。 凯瑟琳朝男人身后望去,发现路边不远处有一丝光亮。在距此处不到250米的地方是灯火通明的ARCO服务站。她觉得可以去ARCO,因为她身上没有钱,只有信用卡。 “来吧,”男人恳求说,“我送你过去。没问题的。” “如果我当时预感到事情不妙,肯定是不会坐他的车的。”她后来对我说。“我告诉了他我要去的地方,我以为他会与我同路。” 凯瑟琳抱起詹妮弗,坐进男人的车里。车刚开动,她发现自己的车灯还没关,点火钥匙还在车里。男人笑了笑,把车倒回去,停在她的车旁。她关了车灯,把钥匙揣进衣兜。然后,陌生人便带着她离开了这里——但他们并没有去ARC·服务站。 “当他从服务站旁开过去的时候,我真的没有多想什么。我什么都没说,”凯瑟琳告诉我,“可到了下一个出口,他仍旧照直往前开,这时我猛然意识到情况不妙。但只要他不张口,我也就不出声。我们又经过了几个出口,才驶下高速公路。直到那时,我仍旧一言不发。他就一直开着车。” 男人驱车驶入了一条崎岖不平的偏僻的乡间小路。很长一段时间,车里寂静无声。他的风衣敞开着,她能看到在他白色衬衫上流淌着清冷的月光。男人突然将车靠近路边,接着又加速向前,就这样重复了多次。凯瑟琳认为他想要挑逗她。 最后,是她首先打破了沉默。“你是不是经常在这种地方兜风,向人提供帮助?”她戏谑地问道。 “当我帮了他们之后,他们就不需要任何帮助了。”男人回答说,音调陡然有了变化。此时他凝望着远方那一片片幽暗的树林。 凯瑟琳注视着窗外。阴森的树影从车窗旁飞速掠过,偶尔出现一座农舍,瞬息即逝。三十分钟过去了,陌生人突然转过头看着她,说:“知道么,你会死的。知道么,我会杀了你。” “接着他又说,‘我要把这孩子扔出去。’”凯瑟琳告诉我说,“在那之前我还吓得魂飞魄散的,可就在那时,我从恐慌中清醒过来,开始不断地想,我该怎么做呢?我想,在需要你做出反应的时候,你就应当采取主动。他希望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知道,有时你不得不痛哭或是哀求什么的。就在那条漆黑的乡村公路上,他开车开了两、三个小时。” 男人的车载着他和这个受惊的女人游荡在如迷宫般曲折错杂的车道上。一路上,男人只是沉默不语,除了偶尔转过头来看她一眼,并重复着那句话:“知道么,我会杀了你。”或者“知道么,你会死的。” 凯瑟琳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他的眼睛,”她心想,“冷漠,无情的眼睛。”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但仍努力把一切细节记在脑中。当车慢速行驶时,她注意到,男人的鞋擦得铮亮,车内的黄色灯光从鞋面上反射过来。“那不是普通的靴子,像是海军款式。仔细想来,他全身上下都是海军风格的装扮。” 他穿着一件深蓝黑色的尼龙风衣,一条毛料的黑色喇叭裤。一副黑色粗框眼镜稳稳地架在鼻梁上,还用一根从脑后绕过的细橡皮筋加以固定。他的脸颊上还有过去留下的痤疮疤痕。 “他的鼻子没那么小,”她告诉我,“下颌并不瘦削。他不是那种单薄柔弱的人,前额也不是很宽大。头发是棕色的,剪着海员式发型。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我才在一开始以为他是个服务生。他块头不大,约166磅重。”凯瑟琳本人身高5英尺9英寸。 “我有一种清晰的感觉,他可能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我觉得他甚至可能就住在我们家的旁边,也许此时他都不清楚自己是谁。很明显,他是个精神病。” 一轮满月悬在空中,月光照着凯瑟琳金色的头发和灰色的眼睛。她在竭力记住每个细节。 他开的是一辆美国产汽车,浅色车身,双门,款式较新,挂着黄底黑字的加州车牌。车内一片狼藉,前、后车座上甚至是仪表板上都散落着书报和衣物。那些衣物大部分是男式的,但其中也混杂着几件小号T恤,款式像是8到12岁的孩子穿的那种。 “他穿的像模像样的,可车里却是一团糟。”凯瑟琳心想。在仪表板上放着两块彩色的塑料百洁布——“本来是家居用品,却出现在车上,真奇怪。”她又看到,在百洁布旁边,是一支装四节电池的有橡胶握柄的黑色手电筒。 这是一辆有控制板的运动型汽车,在两个黑色的凹背摺椅之间是自动排挡变速器,其右侧特别内置了香烟打火机,前端还有一个烟灰缸。“似乎是这辆车的一部分。” 陌生人继续自言自语,听不出任何口音。“没有感情,”凯瑟琳告诉我。“既不愤怒,也不带感情,什么都没有,只是在叨念着那几个词。尽管他的语速不是异常的慢,但他把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无误,那些词就那样冒出来,就那样。他只是说着,没有任何感情。 “我再也无法忍受了,决定趁他下一个好莱坞式停车时,从车里跳出去。好莱坞式停车,你知道吧,就是在遇到红灯时不完全停下车而溜过停车线。”车陡然停住了,男人不小心开进了高速公路的一个驶出匝道。 凯瑟琳抱起小詹妮弗,跳到车外,冲到路的另一边。在那片田野的中央,有一条草木环绕的灌溉渠。凯瑟琳纵身跳了进去。 “那是葡萄园里的一个小集水沟,我趴在那儿,尽量放低身子。”她怕詹妮弗会大哭起来,便将她藏在身下。 她的心怦怦直跳,太阳穴处的脉搏也剧烈地跳动着,呼吸沉重而急促。而那辆车则停在原地,纹丝不动。现在她看见那个男人了,他握着的手电筒射出一道光,扫遍了田野的各个角落。他希望在某个角落可以瞥见她和孩子,他叫喊着要她回来。四周一片死寂,只能听到蟋蟀发出的鸣叫声。男人晃动着手电光,慢慢逼近。 “就在那时,”凯瑟琳后来对我说,“一辆旧双轮拖车从高速路上开过来,车灯射出的光线可能照到了那个男人,因为司机恰好将那笨重的车停在了那里,跳出来,喊道:‘该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于是那个男人冲进车里,飞快地溜走了。” 陌生人的车在漆黑的公路上加速远离,车后留下盘旋着的灰色烟尘。卡车司机朝凯瑟琳的方向走过来,她惊恐万状。 “又来了一个男人!他从坡顶往我这个方向走下来。我一直没敢出声,直到一个女人路过,让我搭了她的车。但是接下来,当我们来到了这个偏僻的小镇之后,她把我撂在了警察局门前。我于是走进了那间肮脏破旧的小办公室,见到了里面的老警官。我把事情经过讲给他听,他霎时脸色惨白。我估计在这么一个小镇子里,这种事不是每天都能碰得着的。嗯,接着他拿了个表格给我填,让我详细描述一下那个男人和他的车。” 就在与警官谈话的时候,凯瑟琳环顾四周,发现墙上贴着许多张通缉令,都是长时间积攒下来的。突然,她的目光锁定在了公告板上,她大惊失色,尖叫起来, “哦,我的天啊!是他!就是他!” 在公告板上,贴着杀害保罗·史坦恩的凶手的合成素描像——十二宫杀手的合成素描像。 “当我告诉警官那人就是画像上的那个家伙时,他一阵惶恐,慌慌张张地要带我离开那儿,因为他猜想那个人可能会找回来,然后把我们两个都干掉。那天只有他一个人值班,最后他把我带到一个已经打烊的餐车饭店,让老板开了门,然后我就可以待在那儿,而不必待在他的办公室里。我有点恼火,心想他应该是觉得和我待在那儿不安全吧。 “我坐在昏暗的餐馆里,向他解释我停车的位置,”凯瑟琳说,“就是ARCO服务站那个地方。治安官去查看过,但却发回报告说那里没有车。他们于是继续寻找,不久之后,有报告说车找到了,但是在另一条路上,而且已经烧得不成样子了。” 他们发现,陌生男人为了将凯瑟琳的车移到132号公路的拜尔德路段上,不得不将车轮重新装回车上。 “车里面已是一片灰烬,我来到被烧毁的车前,因为我宝贝女儿的所有东西都在那儿。我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抢救出来的。没有,车里的东西全被毁掉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托奇让凯瑟琳看了一组嫌疑犯的照片,他们的年龄都在28到45岁之间。后来我问过凯瑟琳此事。 “是啊,他通过斯坦尼斯劳斯郡的治安官把照片送到我手上。但我觉得嫌疑犯应该比这些人年轻,不在那里。不过,如果我再次看到他,我会马上认出他来。” 凶手在将近午夜时试图对凯瑟琳和她的女儿行凶,那天是周末,又赶上月圆之夜,并且那个男人穿着海军模样的衣服,梳海员式发型,所有这些事实都使我相信,她的确是从十二宫的魔爪下逃脱的。除此之外,陌生人戴着黑框眼镜,说起话来声音单调冷漠,这两点所有幸存者也都提到过。 如果凯瑟琳真的遭遇到了十二宫杀手并得以逃脱,那么,在所有受害者中,她是近距离面对杀手真面目时间最长的一个。 而且,她还活了下来,把整件事情讲给我们听。 10.十二宫杀手 1970年4月19日,星期日 在海湾街和内河码头之间的街角处,停着一辆新款金属顶盖式汽车,车里的男人似乎被旧金山的犯罪率困扰着,正一条条列举着那一年在城里发生过的三十五起谋杀案,说个不停。 “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走可不大安全,”他对客轮乘务员克里斯托弗·爱德华兹说,“想想那些罪恶的勾当吧,抢劫,凶杀,强xx。”爱德华兹本来是要步行前往渔人码头的,途中停下来向那个男人问路,从见到这个陌生人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个男人自称是一名在旧金山已居住了十年的英国工程师,并提出可以开车载爱德华兹一程。爱德华兹婉言谢绝了,不过倒是耐心地听完了他对那些凶杀案的长篇大论,只是他没有提到那几起盘踞在人们心头的案件——十二宫系列谋杀案。 陌生人避而不谈“十二宫”的事实一直萦绕在爱德华兹的脑海中。他刚到达码头,就报了警。不久之后,在中心警署,他指着一张十二宫杀手的合成素描像说,就是他。 那么,十二宫杀手会不会是一个英国工程师呢? 1970年4月19日,星期日 在圣弗朗西斯科大酒店后面,也就是史蒂文森大街754号的一个雅致的工作间里,四十岁的著名灯具设计师罗伯特·塞勒姆的尸体被找到了。他的身体残缺不全,头部几乎已被砍掉。凶手(或者是凶手们)用一把薄刃的长刀试图砍下塞勒姆的头,但未能成功,因此只好割掉死者的左耳并随身带走。凶手蘸着死者的血在墙上写下了几个字:撒旦的拯救。接着,是一个被钉于十字架之上的人形符号,上面还流淌着血迹,在它旁边,几个大大的字母赫然在目:十二宫。在塞勒姆的腹部,凶手留下了同样的符号,也是蘸着死者的鲜血画出的。显然,凶手在行凶时没有穿衣服,受害者的血沾满他的全身并滴落下来,因而在工作室的地面上留下了一条条血迹。 调查员古斯·科尔里斯和约翰·福蒂诺斯认为,这绝不是十二宫的“杰作”,只不过是一个模仿者而已。 当警探们继续调查塞勒姆的案子时,真正的十二宫杀手正在别处忙着自己的事。他找来了一张型号奇特的信纸和一支蓝色标签笔,开始写下一封信——他的第九封信。 信封上写道:“加利福尼亚州,旧金山,旧金山纪事报,编辑收”。上面贴着两张水平倒置的六美分罗斯福邮票——是所需邮费的二倍,似乎写信人迫不及待地想要收件人看到他的信。之前,他时常会选择贵一些的“伊顿”证券纸,但这次所用的信纸却极为廉价,上面甚至没有任何用于标记生产商的水印。 信是用手写印刷体夹杂着草书体写成的,内容很简单: 我是十二宫 我说,上次寄给你们的那份密码有没有破解出来啊? 我的名字是—— 在这下面是一行符号,共有13个: 这可是最挑逗人的一条线索,十二宫声称用这13个字符可以拼出他的名字。 每个人都试图以不同的方法探究这些符号。瓦列霍的警探们尝试着将那三个画圈的数字8以各种方式相乘或相加。三个数字夹杂在一行密码中,显得很不协调。十二宫杀手以前从未使用过数字密码。除了数字8,它们会不会还代表其他的意思呢? 这些符号也可能不仅仅是一组代位密码,也许它们可以直接照字面读作:“KAENMYNAME(卡昂,我的名字)”赫伯·卡昂是《纪事报》的主要专栏作家之一。 或者,杀手在说他的名字叫做凯恩(Kane)。“杀手凯恩”?那个身材粗壮的杀手到底是在寻开心,还是真的最终透露了他的名字?我们能从密码中找到答案吗? 信的内容接下来是这样的: 我只是有点好奇,你们在我这颗脑袋上到底压了多少钱。 希望你们不会以为是我在警察局用炸弹摆平了那个“蓝色小气鬼”6。 虽然我说过要给上学的娃娃们送上一颗的。混到别人的地盘上去那可不成。不过干掉一个警察倒是比弄死一个小家伙牛气得多,因为警察会朝你开枪。到目前为止,我已经杀了十个。要不是我的汽车炸弹成了个废物,死的人就不止这些了。 几天前的那场雨差点儿把我淹死。 十二宫杀手提到了谋害警察的事情,这是在暗指2月16日发生在金门公园警察局的爆炸案,在那起案件中,警官布赖恩·麦克唐奈尔遇害,还有其他八名警官受伤。 信左侧的空白和字行都整齐笔直,应该是用尺子比着写下的,而且从字体的大小也可以看出杀手在写这封信时的极大耐心。这种笔体会让人联想到一名学生或者科学家。其中表示“我”的大写字母I写得一丝不苟,看上去就像是罗马字母I。 信的第二页以这几个字开头: 新炸弹是这样安装的接下来的整页纸都画着改装后的校车炸弹设计图,画得很是详尽。页尾写着附言: 找找看我又杀了谁希望你们找得开心最后是精心画出的十二宫符号,此外,还有一个“比分”: 十二宫——10旧金山警察局——0 1970年4月21日,星期二 《纪事报》一早就收到了十二宫的第九封信。托奇在接到他们的电话之后迅速赶来,以鉴定此信是真是假。尽管信里没有夹着从史坦恩衬衫上扯下的带血的布片,但也有足够的证据使警探相信,这封借以嘲弄警方的信的确来自于十二宫杀手。 “就是他写的。”托奇说。“又是这种把戏。” 他思忖道:“那么谁又是第九和第十个受害者呢?如果十二宫把凯瑟琳·约翰斯看成是第九个,那另一个人是谁?” 1970年3月13日,星期五。玛丽·安托瓦内特·安斯蒂在瓦列霍郡的克洛纳多酒馆停车场搭了一辆车。1970年3月21日,在湖郡地区一条僻静的乡村公路旁,她的尸体被找到了。她全身赤裸,衣服不见踪影。死前,她先是被灌了酶斯卡灵(一种致幻剂),接着头部受到击打,最后溺水身亡。 该凶手与十二宫杀手的作案手段有许多不谋而合的地方:发生在周末,没有性侵害,在靠近水的地方。克洛纳多酒馆也曾经是瓦列霍郡的第三个受害者达琳·菲林最喜爱的娱乐场所。在我看来奇怪的是,至今为止,所有曾发生过十二宫系列凶杀案的地点名称都与水相关:赫曼湖路,蓝岩泉,贝利桑湖,以及距离湖街很近的华盛顿大街(注:“华盛顿”的英文是Washington,而wash是“冲洗”的意思)。那么湖郡是否也是这个链条中的一部分呢? 警方尤其感兴趣的是,十二宫杀手声称他已经杀害了十个人,并且“要不是几天前的那场雨差点儿把我淹死,死的人就不止这些了”。他说的是他自己差点被淹死,并非指他的袭击目标因下雨而没有踏上情人小径这个事实。他曾说过自己是在地下室制作炸弹的,那么是不是雨水淹进了他的地下室呢?他是否住在一个偏僻的地方,与外界隔绝呢? 于是,托奇与阿姆斯特朗来到了近来曾遭遇水淹的地区,对几名嫌疑犯进行了盘查。 1970年4月29日,星期三 《纪事报》收到了十二宫的第十封信。信是前一天午后寄出的,地址仍是旧金山。在警长埃尔·奈尔德的要求下,报社整整一天都没有将此信公开,因为警长正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 自从去年11月第一次将有关汽车炸弹这个“死亡机器”的消息(见十二宫杀手的第七封信)公开以来,这家报纸便自动隐去了所有与之相关的信息,以免再次引发公众的恐慌。当时,在史坦恩被害之后,十二宫杀手扬言要摧毁一辆载满学生的校车,由此出现了十分混乱的局面。而现在,他又在要求将他的炸弹威胁公之于众,否则他可能真的会将某一辆校车炸飞。 托奇和阿姆斯特朗仔细研究了这封信。这又是一张沉闷乏味,毫无幽默感的贺卡,十二宫杀手居然那么喜欢向报社邮寄这种东西。 贺卡(在这里第一次被翻印)上的图案是两个采矿的老头儿,其中的一个骑在驴子上,对另一个说:“听说你骑的是条龙,我很抱歉。”而另一个则骑在龙背上,那龙精疲力竭地吐着舌头。 在龙的上方,十二宫杀手写道: 当我玩炸弹的时候也愿你们过得开心嘣! 附言:见背面这张卡片是由祝贺国际礼品有限公司制作的,是乔利·罗杰海盗系列卡片中的一张。卡片背面写着: 如果你们不想让我玩炸弹那么就得做两件事情: 1.把关于汽车炸弹的每个细节都告诉给所有人。2.我很想看到在镇上走来走去的人都戴着漂亮的十二宫微章。其他人身上戴的那些微章(和平标志)都是什么黑权主义啦,梅尔文吃鲸脂啦什么的。 如果能看到那么多人戴着我的微章,我会感到极大的振奋。还有,千万别戴梅尔文那样恶心的东西。 谢谢 如此看来,十二宫对梅尔文·贝利已经毫无敬意了。 在信的末尾,这个粗壮的家伙第二次醒目地画上了他的标志。这就是他要用来制作徽章的图案,所谓的“十二宫图章”。 奈尔德警长觉得,第九封信里的炸弹设计图不过是一个花招而已,但他还是召集了一次记者招待会。“我本不想惊动大家的,不过这个家伙现在又要求我们将他的炸弹威胁公之于众,还扬言道,如果我们不照做,他就会真的去炸校车。我斟酌再三,最后还是决定将此事告诉公众。” 一直以来,报纸上只登载十二宫信件的部分内容,现在,为了防止民众产生恐慌情绪,报纸又开始描述此炸弹计划的可疑之处。十二宫杀手画的炸弹设计图也从未在报纸上出现过。 当然,也没有制作徽章。 1970年5月8日,星期五 在桑塔罗萨,一家名叫K-Mart的商场在接到一个匿名电话之后进行了人员疏散。打电话的人自称是十二宫杀手,并恐吓说商场里安装了炸弹。就在一年以前的这个时候,也曾有一个自称是十二宫的人在桑塔罗萨发出过炸弹威胁。 1970年5月22日,星期五 瓦列霍市长佛罗伦斯·E·道格拉斯出席了在洛杉矶召开的一次记者招待会,这位民主党州长提名候选人在会上说:“我觉得在达琳·菲林谋杀案中,警方遗漏了一些线索。”她发誓要动用自己的影响力重新开启菲林案件的调查工作。她相信这是一起有预谋的凶杀事件。 约瑟夫·迪路易斯的代理人克里斯托佛·哈里斯从达琳母亲口中得知,案发当晚,达琳曾对她说:“明天你可能会在报纸上读到我的消息。”哈里斯与迪路易斯都认为,达琳认识杀她的凶手。哈里斯与道格拉斯市长一同出现在记者招待会上,在被介绍时,他的身份是一名自由作家。 我熟悉这个哈里斯。人们曾经怀疑他是十二宫杀手而将其扭送至警察局,原因是他一直在向瓦列霍的居民询问可疑的问题。但警方最终确认,他与十二宫系列凶杀案没有任何关系。 “毫无疑问,瓦列霍警方对达琳·菲林遇害案的调查是很不充分的,”哈里斯在记者招待会上说道。“我曾与几位调查员,瓦列霍和纳巴地区的警方负责人,达琳·菲林的母亲以及佛罗伦斯·E·道格拉斯市长等人交谈过……在此基础之上,我才得出了这个结论。我注意到,瓦列霍警方对一些荒谬的事实未予理会;而现在我坚信,正是在这些看似荒谬的事实中,尤其是与达琳·菲林一案相关的许多事实中,隐藏着大量的线索。警方应该对达琳·菲林本人做一个全面的特征分析。 “在她的案子中有许多疑团,至今未能解开。凶手使用手电筒的事实说明他想要确定自己是否找对了人,我不同意那种认为手电是用来确认受害人死亡的说法。如果达琳·菲林一案重新开始调查,那个精神错乱的十二宫杀手的心理情绪必然会产生巨大波动,最终会使他现形于青天白日之下。” 在瓦列霍,菲林遇害案的调查工作还在继续着,也就是说警方尚未结案,没有哪部法律规定了谋杀案的调查期限。在警察局里,人员重组从警长一级开始向下进行。 1970年6月29日,星期一 两个月之后。十二宫向《纪事报》寄出了他的第十一封信(此信仅有一小部分曾被翻印过)。邮戳地址是旧金山,寄出时间是6月26日。 信的内容如下: 我是十二宫。 我对旧金山海湾地区的人们失望透了。他们没有按照我说的那样戴上漂亮的微章。 我曾发誓,如果他们不遵照我的意思办,我就会惩罚他们,把一辆装满娃娃的校车炸飞。 不过现在又到了学校放暑假的时间,所以我不得不换另一种方式。用一支.38手枪我杀死了一个在坐在车里的男人- 12旧金山警察局-0寄给你们的这张地图和两行密码会告诉你们炸弹安在了什么地方。 在下一个秋天到来之前,你们可得把它挖出来。 在星期五早晨,现年25岁的旧金山警官理查德·拉德迪奇被人用一支.38式手枪射死在车中,当时那辆车停在沃勒街的第600号街区,他正坐在车中填写着交通罚单。凶杀案警探矢口否认这是十二宫干的。“如果他是在暗示杀死拉德迪奇警官的人是他,那么他一定是在撒谎。对于这个案子我们连拘捕令都发了,”一名警探如是说。 十二宫杀手夹在信中的地图实际上是一张改动过的“菲利浦66号”服务站的路况图,上面标出了位于康特拉科斯塔郡的迪阿卜罗山(魔鬼山)的顶峰,那里与旧金山之间隔着一片海湾。令我感兴趣的是,十二宫杀手选择了一张公路地图。另外,菲利浦又是达琳前夫的名字。 这封新寄来的信称,已有十二个人成了十二宫杀手的牺牲品。警探们想到了一种可能:地图上所标注的并非是他安放新炸弹的位置,而是那第十二个受害者的罹难地。在地图中央的一小块方形区域,他仿照自己的“十字-圈”标记画了一个向外发散的指南针符号。但菲利浦路况图还不够精确,无法从上面看到那一块区域的名称,因此我找来了一张大些的地图,最终发现那位于地图中心的地方正是海军无线电联络站,是一个坐落于南部山峰的重要中转站。 很长时间以来,人们都认为十二宫可能是一个海员,在作案和写信的间隙出海执行任务,因此踪迹难觅。这个想法让人为之一振。在岸上时,这个疯子会不会是联络站的工作人员呢?每到夜深人静,他会不会像个国王一样站在山顶,俯瞰那延伸在脚下的整个海湾地区,而环绕在他四周的深邃星空上缀满了所有天文学符号的原形?内战结束后,迪阿卜罗山一直被用来测量旧金山湾地区的经纬度。 在信的末尾,那张地图的下面,十二宫又加进了这两行密码: 1970年7月24日,星期五 十二宫杀手写了他的下两封信。我推测,那应该是这样的一种场景: 身材粗壮的男人开始狂躁地写起信来。他蜷缩在寂静的地下室里,戴上了手套,拿起了标签笔。外面是明亮的白昼,而此刻他却隐藏在一片阴沉晦暗之中。四周的每个角落都漆黑凝重,只有一道光线斜插进空气,企图割破这层黑幕。 他在第十二封信中写道: 我是十二宫。 我觉得非常不爽,因为你们这些人就是不肯戴上漂亮的微章,所以,我已经列好了名单,第一个就是那个女人和她的小孩儿,几个月前的一个晚上她们搭过我的车,那几个小时的车程倒是充满了情趣。 不过我最后还是在发现她们的地方烧掉了那辆车。 他所说的“女人”只可能是凯瑟琳·约翰斯。凯瑟琳的那一番惊险的经历仅仅在一个发行量很小的报纸上刊登过,因而少有人知。十二宫杀手提到她,似乎是想证明自己就是曾和那对母女俩同路的男人。 粗壮的男人将这封信寄了出去。接下来要写的,便是他寄给《纪事报》的最长的一封信了。 “我是十二宫,”像往常一样,他写下了第十三封信的开头一句(在这里,信的内容第一次全部被翻印)。他又一次提到了他有多生气,因为在旧金山没有看到哪个人的领子上别着十二宫徽章,甚至连“恶心的”徽章或者“任何一种”十二宫徽章都没有看到。 他停下了笔。该怎样表达出他因未被重视而产生的不快和愠怒呢?蓝色的笔在证券纸上飞速移动着,他那奇特的书写方式达到了极致。 他写下了“我”,字母I赫然立于纸上,仅小于页首处“十二宫”名字中的字母Z。 我将要(这是最最要紧的事)折磨我那13个奴隶,他们正在天堂等我。 我会把其中的几个捆着扔在蚂蚁堆上然后看着他们尖叫抽搐蠕动。还有几个我将用削尖的松木片穿进他们的指甲然后把木片点燃。还有几个会被关在笼子里不停喂他们吃盐水牛肉直到他们被噎住然后我会听着他们讨水喝的哀求声并且朝他们大笑。还有几个会被绑着拇指悬在空中被太阳灼烤然后巨大的热量会裹住他们全身让他们暧暧和和的。还有几个我会活剥他们的皮让他们四处狂奔尖叫。 还有…… 在这里,他引用了吉尔伯特与苏利文的作品,只是换上了自己的歌词。他写下的这几行来自于幽默轻歌剧《天皇》中由天皇演唱的那一段。模仿着《让罪有应得》的诗句,十二宫杀手写道:7 所有爱玩弹子球的人我会让他们穿着扭曲变形的鞋子在黑呼呼的粪池里用弯曲的球杆去撞球。是的让我的奴隶们享受这些最最刺激的痛苦我会感到无比的快乐。 这一次,他画了一个硕大的十二宫标志,占据了信纸底部的所有空间,几乎将下面的符号也遮盖了: 旧金山警方=0,十二宫=13 身材粗壮的男人继续蜷伏在信纸上。现在他又开始改换《天皇》中Ko-Ko的唱词,列出了所有他想要杀害的目标: 也许就在某一天,我必须要去寻觅一个受害者。我列好了一张单子。 我列好了一张单子,上面列着那些可能隐藏在地下的犯法者,他们是逃不掉的。 他们是逃不掉的。那些只会给人签名的杂种,所有手软无力笑声恼人的老家伙,所有一面忙着约会一面装可怜哀求你的小东西,所有正握手的像那样握着手的人,所有铁了心的百折不绕死缠烂打的第三者。 他们没有谁能逃得掉。他们没有谁能逃得掉。 还有拔弄着五弦琴唱着小夜曲的卖艺人和他的同类,还有那弹风琴的琴师,他们全在我的名单上。所有边嚼着胡淑薄荷边往你脸上喷的人,他们是逃不掉的,他们是逃不掉的。还有那些充满激情赞叹着别的时代别的国家唯独对自己的时代和国家看不上眼的傻瓜们。还有从省里来的扮相古怪从不哭喊的女士和从不接吻的怪异的女孩。我想她是逃不掉的,我肯定她是逃不掉的。 还有四处风光的牧师和在法庭上敲着惊堂木的那个人,他们都在我的名单里。所有可笑的家伙,生活中的笑料或是小丑,他们没有谁能逃得掉。 他们没有谁能逃得掉。还有那些从不让步的硬钉子和什么都不在乎的冒失鬼,还有,啧,啧,啧,啧,还有随便什么人随便什么名字,你们清楚。 把名单上的空白都填满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不过你们写谁都无所谓,反正他们没有谁能逃得掉,他们没有谁能逃得掉。 在这段由行刑官所唱的咏叹调的末尾,他依旧画了一个大大的十二宫符号,占据了最后一页纸四分之三的空间。在这下面,他又写了两行字,意在提示一个月前寄出的标有迪阿卜罗山的地图和那两行密码的含义: 附言:迪阿卜罗山密码的关键——发散的弧线和沿弧线#英寸之内的范围 在星期日的早晨,粗壮的男人在信封上写下了“旧金山纪事报”几个字,推开他的座椅,把一张六美分的罗斯福邮票贴了上去,那邮票春风得意地倾斜在信封的右端。接着,他拿起信,出了门,走进清晨明亮的日光之中。 1970年7月27日,星期一 两封信同时抵达《纪事报》编辑部。 在接下来的星期一,星期二和星期三,十二宫杀手等待着媒体公开他最新的恐吓信。但是什么风声都没有——媒体对此只字未提。难道出了什么差错?两封信不可能都寄丢的。 十月跟在八、九月之后到来了,如今距离保罗·史坦恩遇害的日子已有一年的光景。十二宫最后那两封信仍旧无人提起。他怎么也想不到,在7月27日那天,警方与《纪事报》决定做一个试验,看看他如果见不到媒体报道将会作何反应。8大家都觉得,这种渴望得到公众关注的心理正是他大开杀戒的动机。 信中的达《纪事报》编辑部。 在接下来的星期一,星期二和星期三,十二宫杀手等待着媒体公开他最新的恐吓信。但是什么风声都没有——媒体对此只字未提。难道出了什么差错?两封信不可能都寄丢的。 十月跟在八、九月之后到来了,如今距离保罗·史坦恩遇害的日子已有一年的光景。十二宫最后那两封信仍旧无人提起。他怎么也想不到,在7月27日那天,警方与《纪事报》决定做一个试验,看看他如果见不到媒体报道将会作何反应。8大家都觉得,这种渴望得到公众关注的心理正是他大开杀戒的动机。 我发现,保罗·史坦恩遇害当晚,“点灯人”剧团正在普林森剧院排演一周后将公演的歌剧《天皇》,那家剧院与案发地之间大概有十三个街区的距离。 更让人感兴趣的是,在《天皇》于本地公演的那段时间里,十二宫没有写任何信。演出在11月7日星期五那天结束,而在接下来的两天内,杀手寄出了两封信。 在凯瑟琳·约翰斯遇袭后四个月的时间里,十二宫写了四封信,大部分是为了求得公众的关注。但他仅在第四封信里提到了那段可怕的乘车经历。为什么在这时提起呢?《纪事报》没有登载这几封信的内容,警方则公开对十二宫近来宣称的行凶事件表示质疑。或许杀手只是在截取一些具体的事实以证明自己仍未罢手。他曾提到过: ……那个女人和她的小孩儿,几个月前的一个晚上她们曾经搭过我的车,那几个小时的车程倒是充满了情趣。不过最后我还是在发现她们的地方烧掉了那辆车…… 我于是思忖着,倘若他不是那个袭击者,那么他又是怎样了解到这件事的呢?在事出后的第二天,仅有发行量很小的《莫德斯托蜜蜂报》刊载了一条报道,提到了凯瑟琳的车被烧毁的事实。如果十二宫仅仅是把此事妄加在自己头上,那么他只有住在离莫德斯托极近的地方才有可能看到那篇报道。 我猜想,十二宫之所以迟迟不愿声称对此事负责的原因在于,他的确就是当晚的那个开车人,他担心凯瑟琳会记住一些事情,从而会把警察引到他家门前。1970年10月6日,星期三 清晨,《纪事报》收到了一张3×5英寸的白色简易资料卡,上面的信息是寄卡人用从前一天的《纪事报》上裁下的字母拼出来的,还有一个蘸血画出的十字。信息的日期是1970年10月5日,星期一。 上面写道: 亲爱的编辑: 知道你会讨厌我,但我还是不得不告诉你。 我的速度不再会那么慢了!事实上刚刚已经有了第十三个,这次干得可真不错。 13个“他们中有些人还在反抗,真可怕。” 数字“13”的下面是一个血十字。在卡片左侧上下颠倒地贴着一张附言: 有报道说,城里的那些猪头警察们正在包围我。 真他妈的,我可是敲不碎的 现在我的身价是多少了? 右侧是罗马字体的“十二宫”签名和一个大大的十二宫符号,那个十字是由几条胶带拼出的。寄卡人在卡片边上扎了十三个孔,意指十三名受害者。 几乎有两天的时间,阿姆斯特朗和托奇都相信这封信出自真正的十二宫之手。但在最后存档时,他们还是将它归为又一封冒名顶替的信。 十二宫杀手的相关证据如今存放在一个有四层抽屉的青灰色防火金属柜中。 1970年10月28日,星期三 《纪事报》的首席调查记者保罗·艾弗利已经撰写了大量关于十二宫凶杀案的报道,因此,当看到杀手的下一封信,也就是第十五封信是寄给他本人而非寄给编辑时,他丝毫也不感到惊讶。 这一次,十二宫寄来了一张色彩艳丽的万圣节贺卡。在贺卡的前页,一个抱着南瓜的骷髅在跳舞,黑色与橙色相间,旁边还有几个白色的黑体字: 寄自你的密友 卡片左下方是一段小诗,开头是这样的: 从骨头里我能感到,你在苦寻我的名字,所以我将给你启示…… 艾弗利的喉咙干涩起来,手指因激动而颤抖。他慌张地翻开卡片,等待看到那首诗的高xdx潮部分: 不过何必要毁掉我们的游戏呢!呸! 万圣节 快乐! 十二宫在卡片里面贴着一张与前面截然不同的骷髅图,应该是从别的贺卡上裁下的,旁边还夸张地画上了十三只偷窥的眼睛,其中的几只还透过缝隙向外张望。除了硕大的字母“Z”和熟悉的“十字-圈”外,杀手还画了一个从未出现过的诡异符号,最初看来像是由气象学符号组成的。 卡片背面有一些字母,是由画家和制图人专用的白色墨水写成的: 当托奇和阿姆斯特朗从艾弗利那儿得到这张贺卡时,他们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杀手从别处裁下又贴在卡片里面的那张骷髅图。他们仔细地将它掀起,想看看后面是不是藏着什么信息。但那里什么都没有。 但是,在信封内侧倒是工整地写着一些东西:交叉成十字形的两句相同的话“抱歉没有密码”。 “我们当时想要检查一下十二宫寄来的所有贺卡,看看它们之间的共同之处以及十二宫买到这些贺卡的难易程度。”托奇后来告诉我说。“他寄来的所有卡片都很普通,在任何一家零售店都可以买到。我利用周六和周日的休息时间特意去调查了这个情况,我只是想让事情稳妥些。有时我会做一些事情,那无非是为了不轻易让十二宫看到我们有那么糟糕。” 我也买到了一张这样的万圣节贺卡,十二宫的那张卡在写上字之前与它完全相同。我发现十二宫杀手将一个剪下来的南瓜图案贴在了贺卡前页上,遮住了骷髅的骨盆。是性压抑的表现么? 原始的贺卡上只有一只窥视着的“邪恶的眼睛”,十二宫自己加上去十二个,并且还在印上去的那个骷髅头上画了两只。卡里面那个剪贴画上的骷髅戏谑地摆出了一个被钉在十字架上受刑的姿势。这张贺卡由吉布森贺卡公司出品。 至于那个新的十二宫符号,几名远在底特律的读者来信说,它代表着宽缘钢梁,一种在建筑工程中使用的金属工具。有些人认为十二宫杀手是个土木工程师。那个符号是这样的: 十二宫在给艾弗利的卡片上写下了“躲~猫~猫10——你要完蛋了”以及“十4”这几个字,不是在夸耀他已经杀害了第十四个人,就是在暗示艾弗利将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万圣节那天,《纪事报》在首页刊登了此消息,立即引来了广泛的关注。有那么一阵子,报社的接待室里挤满了各方记者,摆满了摄像机。头发浅淡,身材颀长的艾弗利发现自己转换了角色,成了一位被采访的对象。 结果,令警方高兴的是,他们从中得到了一系列线索。当被记者问到他是否为万圣节的死亡威胁而担心时,艾弗利回答说他只把那当作是“无稽之谈”。 艾弗利曾经在越战中做过战地记者,如今又是一名获得许可的私家侦探,因此他总可以很好地解决自己的问题。但奈尔德警长还是决定不冒任何风险,因而特别批准艾弗利随身携带.38式左轮手枪,并允许他携枪在警方的目标范围内工作。 “纪事报记者保罗·艾弗利濒临险境,”赫伯·卡昂写道,“他对十二宫杀手的追踪报道为他赢得了杀手的青睐——十二宫在寄给他的信件中警告说 ‘你要完蛋了。’结果是,纪事报的几名记者——包括艾弗利在内——都在衣领上佩戴起写有‘我不是保罗·艾弗利’字样的徽章。此外,艾弗利还申请获得了专门为他设计的车牌,上面写着‘十二宫’三个字。在我看来,这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似乎我写的什么东西让十二宫感到窘迫难堪了,”艾弗利说。 在通讯社将艾弗利受到人身威胁一事播出之后,《纪事报》收到了一封寄自南加州的匿名信。信中提示说,十二宫杀手可能是在加州的河滨市开始他的杀人行当的。 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寄信人说,他曾经向河滨市的警方提过此事,但他的想法却未受到重视。他想请艾弗利分析一下他所列举的种种可能性: 请将此信内容转达给负责调查“十二宫系列谋杀案”的警探。 也希望这些信息能够给你提供帮助,因为我们都想看到案件被顺利侦破。 至于我自己,我不想公开身份。希望你能够理解。 几年前,在加州的河滨市,一个年轻的女孩被谋杀了,我相信案发时间正是“万圣节”前夜!我可以写一封更长的信,详述此案与十二宫谋杀案之间的相似之处。但如果警方对我经比较得出的相似点不以为然的话,我也仍旧有乘“慢船到中国”的决心,即使这些案件真的是两个不同凶手所为。我想,在仔细研究过关于这些案件的所有事实之后,如果警方还没有对这些可能性进行调查,没有意识到“河滨市凶杀案”的重要性的话,那么,即使这样,他们也许也应该考虑一下我所说的…… 在寄给报社的信中,“相似的古怪笔迹”可以看出二者之间的关系……你可以打电话问问克劳斯警官,他知道“我是不会放弃的。” 艾弗利先生,我会在近期给你电话,请仔细考虑一下这个案子,河滨市的警方已掌握了大量的信息,旧金山警方也是如此,希望他们都能够放下架子彼此间开展协作,如果协作已经开始,那么就希望双方已经互换了信息…… 在与河滨市的警察局局长伊尔夫·克劳斯核实之后,艾弗利查到了写信人的名字,他的通讯地址不详,邮局登记簿上只有“存局候领”的字样。(这个人也曾给林奇警官写过信,他的字迹与十二宫的字迹并不一致。)克劳斯说,有很长一段时间,这个人都一直试图说服河滨市警方相信十二宫曾在1966年杀害过一名女大学生。他向艾弗利讲述了那起案件的大致情况,并答应尽快将有关材料整理好给他寄送过去。 最初,艾弗利对两起案件之间的联系充满了怀疑,因为尽管那个案子与十二宫系列案件有某些相似之处,但是并不存在清楚明确的关联。 事实上,这只是艾弗利已收到的几百封信中的一封,那些寄信人不是自称“知道”十二宫杀手是谁,就是称其“知道”怎样能够抓到他。 此时,凯瑟琳·约翰斯已经隐藏起来,踪迹难觅。直到1982年2月18日,我才找到她。 11.彻利·乔·贝茨 1971年7月4日,星期日 斯塔尔的脸无处不在。穿过灯火通明的展厅,他的圆脸映在黄铜罗盘上,他的粗壮身影整个映照在展厅的大落地窗上。终于,展厅?门了,节假日销售结束了,所有的灯光灭了,罗伯特•霍尔•斯塔尔也离开了。他笨拙地朝着停车场走去,巨大的身影在夏夜里格外显眼。他边走边从兜里摸索某一辆车的钥匙。并不属于他的很多车子的钥匙在他兜里叮叮当当的。 在停车场的尽头,斯塔尔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沃尔沃车内的灯光骤然闪起,让他有那么一瞬间清晰可见。他滑进驾驶座,猛地发动引擎,熟练地融进了高速公路的车流里。很快,他到达了瓦列霍,一个和闷热夏夜里其他加利福尼亚小城并无二致的小镇子。黑色油井架的影子呼啸而过,战舰和三层仓库的轮廓依稀可见?海峡另一边的马岛像一团巨大的黑影若隐若现,帆船们好似点点油污一般从圣帕布洛海湾驶过。时而焰火在头顶上短暂亮起,断断续续响起的鞭炮声仿佛砰砰的枪声。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旧金山赫然耸立于30英里之外,奥克兰则不到20英里远。北边是富饶的葡萄酒之乡,地域一直延伸至阳光普照的纳帕和索诺马县。 这个小镇是一个拥有很多车的人的理想居处。连接西部海岸线的主要干道80号州际高速公路干净利落地将郊区一分为二。加利福尼亚29号和37号高速公路以及680号州际高速公路像静脉血管似的直达小镇的心脏。瓦列霍占据着旧金山和加利福尼亚首府萨克拉门托之间的一个战略位置——圣华金河弯弯曲曲顺萨克拉门托而下,恰好在这里与湾区汇合——在此处,海水张开怀抱拥抱着淡水。这里,一条用于出海交通的深水通道连接着萨克拉门托和圣华金河的各个港口。三面环水的瓦列霍是一个水城——也是痴迷于水的“十二宫”的老家——十二宫堪称刀尖上的船员、枪支与绳索上的水手。 斯塔尔在一座栗色的两层水泥小楼前刹住了车,小楼坐落于弗雷斯诺街东边。入口台阶左面的门廊里有一扇传统的木门。透过一扇闪亮的观景窗,一个女人消瘦的影子被可怕地拉得奇长,倒映在久经日晒的草地上。伯尼斯瞪着她的儿子。他常常这样站在同一扇威尼斯式窗户前,就像被拴在一根铁链上似的一动不动长达几个小时。 多年前的斯塔尔曾经是一名修长健美的运动员、未来的奥林匹克游泳选手、“普朗吉”游泳馆救生员。如今,昔日得益于常年航行和游泳的精瘦的古铜色脸庞已变得肥胖。他那在夏天显得微红的浅色头发,看得出来已经日渐稀少,明显的肚腩破坏了他曾经的运动员身材。年轻时活力四射的斯塔尔,健康状况明显不如从前。他那猎人一样的眼睛黯淡了下来。他的平足和受伤的一条腿使游泳和蹦床以外的其他活动变得很困难,只能无所事事地把大把的时间都花在从夸脱罐里直接狂饮“康胜牌”啤酒,其恶果已经有所显现。他经常将车子停在偏僻的农村地区,坐在车里,蜷腿顶着仪表板,边喝酒边观察四周,直到腿痉挛得让他再也无法坐着。他的暴力倾向一旦发作起来,让伯尼斯都感到害怕。母子间的争吵本来就很激烈,而自从去年3月斯塔尔的父亲去世以后,母子俩在饭桌上的冲突更加升级了。她经常看到儿子打开后备箱盖,聚精会神地往里看,小眼睛还不时地往后瞟。她想:里面一定是该死的花栗鼠。 斯塔尔,一个灵巧而沉默的射手座男人,总是在业余时间带着弓箭去捕捉花栗鼠。有时候他使用0.22英?口径的枪,其他时间则使用陷阱。他活捉到的小松鼠很受邻居小朋友们的欢迎,他们喜欢给他的小宠物喂食。 此时,斯塔尔猛地关上后备箱盖,大步向房子的东北侧走去。他沿着车道走向那辆在暮色中依然闪亮的白色奔驰车。一座独立的双门车库躲在后面,黑影若隐若现。常春藤好似一袭黑幕,瀑布似的从栅栏上垂下来。侧面那扇纱窗门的咯吱声惊动了伯尼斯,她赶快跑去准备晚饭。斯塔尔用他游泳运动员所特有的宽阔臂膀抓着花栗鼠。它不停扭动着,还在吱吱乱叫。斯塔尔没有脱下真皮外套,鄙夷地瞥了一眼母亲的背影,走下了他的地窖。伯尼斯最害怕禮子放在地下室里的东西。在那座可怕的坟墓里,什么东西在滴答作响,那就是他曾经提过的“死亡机器”。 自从十二宫在旧金山谋杀了一个出租车司机以来,已经快两年了——这比他枪击和刺杀其他人的间隔时间要长。但是在这一段时间里,凶杀案调查员比尔•阿姆斯特朗和戴夫•托斯奇并没有忘记这个难以捕捉的十二宫。离弗雷斯诺街上那座吵闹的楼房大约29分钟的车程,经过荒无人烟的埃默里维尔泥滩,穿过海湾大桥,就是司法大厅所在地,比尔和戴夫这会儿还在这里继续工作着。楼下的街上,“可以保释”的红色霓虹灯标志一天24个小时闪个不停。“十二宫实际上是在挑战,”调查员托斯奇回忆说,“他向我们挑衅:‘我比你们强,比你们聪明,有本事抓到我啊。’我们就打算那么做。” 十二宫令整个湾区为之恐惧。他用充满稀奇古怪流行文化符号的、令人不寒而栗的信件淹没了当地报纸,同时也贬低?旧金山警察局,因为他们无力阻止他的一连串谋杀。十二宫把整个事件矛头指向了警察,用狡黠的密码来戏弄他们——其中一些极其难以破解,使得联邦调查局、国家安全局和中央情报局最聪明的破译者也颇受打击。除了其中的两起以外,十二宫作下的所有案件都涉及情侣——年轻学生周末在他们车子里或者车子附近被杀。他也暗示过去和目前都曾有过不为人知的其他谋杀。 某位心理治疗医生推测说:“十二宫在野蛮的愤怒中疯狂攻击那些炫耀他所渴望的亲密的人们,他对那种亲密的强烈渴望只有内心深深受挫的人才能够想象。”在他貌似无明显动机的攻?中,性从来就不是一个要素,虐待才是;他引起的痛苦越多,就越感觉有快感。每次实施攻击以后,十二宫都忍不住幸灾乐祸,毫无同情心地写信给受害人的家人,或者打电话给他们,拿起话筒静静地呼气——发出风一般的声音。他每一次都使用不同的武器,并且在可能的情况下从受害人身上取走某样东西——车钥匙、带血的衬衫、钱包……用来作为战利品。他应该还把这些东西藏在某处。要是托斯奇和阿姆斯特朗能够找到它们就好了。 十二宫的暴行多发生在黄昏,或者有新月或满月的深夜。有时他会身着刽子手的装束。水体或者以水命名的地方会像天然?石吸引金属一样吸引十二宫。也许十二宫是一个水手、游泳运动员或者船夫。不论究竟是什么人,他对瓦列霍都非常熟悉——熟悉它那偏僻的巷子、铺着碎石的近路、漆黑的乡村路和有回声的采石场。托斯奇相信,他一定是这个水镇的老住户。 托斯奇和阿姆斯特朗就这样寻找着新的事实,在他们四楼办公室一直亮着的日光灯下翻阅着记录在黄色纸张上的档案。托斯奇看着对面的比尔•阿姆斯特朗说:“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好的告密者。”时钟的滴答声中,某件事情发生了——探员们很快将在十二宫似乎无休止的恐怖统治中发现他们最为重要的线索。这线索将以书信的形式到来,这是杀手选择的媒介。 1971年7月15日,星期四 曼哈顿海滩位于洛杉矶市中心西南部大约20公里的地方,挤在海滩上的是一排排色彩柔和的房舍,很多洛杉矶的有钱人住在这里。下午2点50分,古铜色皮肤的冲浪者正在冲击一天中最好的海浪,在这个城镇最主要的街道——海兰大街上,一辆没有警车标志的警车正沿着大街向南奔驰。警车里的探员是理查德•阿莫斯和阿特•兰斯塔夫,他们正要去调查一条来自波莫纳的线索——两个住在托兰斯的人声称掌握关于十二宫的信息。 空中烟雾濛濛,空气闷热潮湿,但交通却很顺畅。理查德向东加速行驶,从阿蒂西亚街拐上了长长的霍索恩大道。倒霉!遇到红灯了。车子挂在空挡上,废气呼呼地排到微微发亮的柏油路上。理查德不耐烦地拍打着方向盘,脑子里全是那个抓不到的、像蒸汽一样来无影去无踪的、多年来一直没人能摆平的——十二宫! 阿莫斯停下车时,两个举报人已经在“科学原动力电子财务公司”门口等候了。举报人之一的桑托•保罗•潘查里拉是朗代尔人,也是科学原动力电子财务公司的老板,朋友通常亲切地称呼他为“桑迪”。另外一位线人是桑迪的员工兼大学室友,名叫唐纳德•李•切尼,他比桑迪显得更加焦急。两位南部来的探员刚刚跨出车门,潘查里拉和切尼就迫不及待地直奔主题——声称他们知道谁是十二宫。 稍加喘息后,他们道出了他们怀疑的对象——罗伯特•霍尔•斯塔尔。他们和斯塔尔的弟弟罗恩是同学,曾一同就读于位于波莫纳的卡尔波利学院,那时就认识了斯塔尔,从1962年至今快10年了。尽管打电话通知两位探员的是潘查里拉,但是切尼才是真正讲故事的人。 1969年1月1日我搬到了南加州,所以那肯定是在那之前的事。 最后一次见到斯塔尔的那天,天气寒冷异常。那是一个新年的下午,我和妻子吵架了,实在不想待在家里。于是,我从自己居住的湾区驾车到斯塔尔家,他家住在瓦列霍的弗雷斯诺街。我清楚地记得,是夏初的时候我帮斯塔尔搬到那里的,搬家的原因是斯塔尔被学校解雇了,问起解雇原因,斯塔尔哼哼哈哈地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了,其实我并不清楚真实的原因。 我们进了他的房间。当时他的房间是由一间只能停一辆车的车库改建的。不用往下走,地下室是后来的事情。只要走进去就行了。房间有3面外墙——前面和侧面各一扇窗户,后面有一扇小窗,靠里的卫生间也有一扇窗,能让光线透进来。当时刚过正午,除?他妈妈做饭的声音,我不记得听见过任何响动。斯塔尔读过很多科幻小说,那天他的桌子上放了一本1967年8月号的《真相与科幻》,正翻到杰克•万斯那篇长达15000字的小说——《来自十二宫的男人》。 斯塔尔和我一起去过几次旧金山东北部的树林,徒步旅行或者打猎。上次去打猎时,斯塔尔跟我分享了他漫长的、有时候甚至令人不安的话题——死亡。黑暗里,他的身影显得很巨大。当他在篝火旁滔滔不绝地讲述他的奇谈怪论时,他的双眼闪闪发光,他习惯采用“如果这样、如果那样”的谈话方式。在最后一次一起打猎时,斯塔尔曾经向我谈起过科幻故事,但是,他忽然把话题从科幻故事转向了完全无关的另外一个话题。他首先提起了打猎,然后又引向他在十一年级时读过的一个冒险故事——理查德•康奈尔的《最危险的游戏》,这本险象环生的经典小说讲述的是用弓箭和枪支在森林里捕猎人类的故事。 “你想过捕猎人类吗?”斯塔尔问我。 “什么?”我说。 “捕猎人类将是不错的游戏……如果这样……如果那样的话……”斯塔尔在黑暗中不停地打着手势,用他特有的语言,斯塔尔式的表达方式,就像描述一本他将要写的小说一样。他是一个强壮有力的人,他的身体仿佛钢铁?结实。斯塔尔习惯用自己的方式把人带入他的内心奇幻世界,我已经习以为常了。 切尼告诉探员们:“那天,斯塔尔的目光不停转向几天前他生日时得到的一块独特的手表。他先是给我看了那块表,我记得表盘里的齿轮上方有个独特的标志。他?为那是一块很好的瑞士表,于是我告诉他:‘这是一块质量很好的表。’事实上我并不认为那是一块非常好的表。” 斯塔尔开始谈论他的事业。他说:“是时候找份新工作了,我在考虑成为一名私人侦探,就像‘迈克•哈默’那样的神探。那将会很有趣。我在寻找不需要受雇于他人,自己就可以做的事情。” 切尼心想,这是因为斯塔尔工作总是碰到问题。切尼说:“你并没有受过这种培训啊,而且你也没有认识的客户群可以开展业务。”切尼对斯塔尔的想法并不感到吃惊,但是的确打心眼里觉得他的朋友并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斯塔尔好像很清楚切尼的想法似的。 斯塔尔说:“好了,也许我可以通过成为一名罪犯来给自己创造业务,假如我是罪犯的话,我将会这样做。” 斯塔尔提议说,他可以在深夜里到情侣幽会的地方寻找受害人——把一个手电筒捆在枪管上,开枪射杀情侣们。他说:“我可以用电筒光作为瞄准器,这样就可以在黑暗里走过去用枪把他们都撂倒。这些射杀完全没有动机,所以想象一下吧,警察要破这些谋杀案将会有多困难。他们永远也抓不到我。我可以寄一些令人迷惑的信件给警察”——切尼小声地对阿莫斯和兰斯塔夫修正说:“也许他用的词是‘权威机关’。”——“用来骚扰并将他们引入歧途的信件。并且我会在这些信上署名‘十二宫’。” 切尼说:“‘十二宫’!为什么用那个名字啊?为什么不用别的呢?那听上去很傻。”切尼停了下来,对探员们补充说:“也许我用的词是‘孩子气’。我记不得了。无论我说的是什么词,很明显让他受了很大的刺激。他变得激动起来,非常激动,我很遗憾自己多嘴了。” 斯塔尔厉声说:“我不在乎你觉得怎样,我想了很长时间了。我喜欢‘十二宫’这个名字,这就是我将要使用的名字。是的,我将称自己‘十二宫’!” 当斯塔尔问他如何掩饰笔迹和如何化装掩饰自己时,切尼四处打量着斯塔尔的房间:到处堆着乱七八糟的纸和地图,靠墙的一排排有关飞行和航行的书籍,成堆的《疯狂》杂志。在这个阴暗的房间里,在那些堆得拥挤杂乱的东西中,切尼看到了斯塔尔的“鲁格”6发左轮枪和“哈林顿-理查兹”长管枪。切尼回忆说,“哈林顿-理查兹看起来有点老旧了,弹匣可以装9发子弹,那是我所知道的他的武器库里的全部珍藏了,但是有一次捕鹿的时候他的确从某处弄来了一支来复枪,以及两支0.22英寸口径的左轮手枪。” 12天之前,也就是1968年12月20日,在瓦列霍偏僻的赫曼湖路,十二宫用一支0.22英寸口径的J.C.希金斯80型半自动枪谋杀了两个少年。这是十二宫在北加州犯下的第一起为人所知的谋杀。凶手使用了温切斯特-韦斯顿生产的Super-X0.22英寸口径铜覆膜长管来复枪子弹,这和1963年曾经在隆波克发生的双重谋杀中使用的是同一牌子。切尼补充道:“那天早些时候,他带我去了赫曼湖路,还指了指一条路边的岔道。他没有说这岔道有什么重要性,但我觉得那是两个孩子被谋杀的地方。” 斯塔尔谈及把一辆校车的轮胎射飞,然后瞄准射死那些“可爱的小宝贝们”。当“他们从校车上蹦蹦跳跳地下来时”,他将扫射他们。“就好像我们在谈论一本?的某个情节或者类似的事情似的,并不像是在讨论真实的事件。他有点时幻时真的。我们就是在进行那样的谈话。即使是在当时,这也让我有点不寒而栗。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我知道自己心想再也不要见他了。” 那天夜里切尼回到家里时,告诉他的妻子安,他的朋友“行事有些古怪”。切尼说,“那以后我很快就搬家了,我在洛杉矶有一个工作的机会。我搬家并不是因为斯塔尔,而是因为我找到了工作。” 房间里一阵沉默。探员们觉得切尼的话似乎足够合理,像是一个诚实的人可能会讲的事情。下午过得很快。探员们已经在这两人身上花了一?多小时。离开时,切尼和潘查里拉都提醒阿莫斯和兰斯塔夫:“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但也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我们认为他一直都带着武器。” 两位探员回到坐落在十五街的总部,要求萨克拉门托的刑事鉴定调查局快点用电传向他们提供斯塔尔的“黄页”,也就是他之前的逮捕记录。在等“黄页”时,他们有时间来思考一些问题。斯塔尔向切尼发表那通评论的时间非常关键。按照阿莫斯的计算,这些话是在已知的北加州第一起十二宫谋杀发生几天后说出来的。另外,杀手称自己为“十二宫”的所有信件都是在斯塔尔和切尼的新年谈话之后寄出的。十二?直到1969年8月4日(但是托斯奇和阿姆斯特朗的记录说是8月7日)才在寄给湾区一带报纸的3页信纸里给自己这名字施了洗礼。在那之前这个幽灵无形无名,不过是7月底寄出的3封信件和密码末尾潦草画上的一个带十字的圆圈。这一点毋庸置疑。潘查里拉也支持切尼的故事,并且两人似乎都是正直、敏锐而可信的。他们的话就像《圣经》福音一样。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么罗伯特•霍尔•斯塔尔必定就是臭名昭著的十二宫。 阿莫斯和兰斯塔夫考虑了两个当地人可能有的撒谎动机。他们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把这些说出来,让探员们甚为不解。十二宫的威胁已经存在多年了。之前1970年11月16日《洛杉矶时报》头版头条的新闻“十二宫涉嫌河岸县谋杀”没能把这两位朋友引出来。基于某些理由,最近的一封信刺激了他们。 4个月以前(也就是1971年3月13日),这位“密码杀手”从与旧金山隔湾相望的阿拉梅达县一个沉睡的小城普莱森顿给《洛杉矶时报》写信。如同他一贯的作风,十二宫多付了邮资——两张倒贴的罗斯福头像的邮票。按照他的老规矩,他在信封上用大字写着:“请速交编辑。”“航空邮件”字样占据了信封三分之一的空间。十二宫是一个非常没有耐心的疯子。他的信占据了《洛杉矶时报》头版的大部分——好像宣战一样用了加粗的黑体大字。 他总是这样开头:“这是十二宫发话了!就像我一直说的,我是毫无破绽的。如果这些蓝色怪物想要抓住我的话,最好挪动他们的肥屁股有点行动。因为他们越是?放空屁无所事事,我就越将为我的死后收集更多的奴隶。我的确不得不表扬一下他们,他们发现了我在河岸县的活动,但这只是容易的,别的地方还有很多呢。我给《洛杉矶时报》写信的原因是我不想他们把我和其他一些人一样,埋在后面版面某个不起眼的地方。”在信的末尾,他列出了一张个人成绩表:“旧金山警察局-0”,“十二宫-17”。 也许近日媒体的某样东西,可能是某个显著的词语,提醒了切尼和潘查里拉。十二宫用了“蓝色怪物”这个词,阿莫斯猜测指的是警察。“只放空屁无所事事”这种奇怪而粗鲁的表达方式,在密苏里、宾夕法尼亚和得克萨斯的拉伯克等地区广为使用。海员和水手都会这么说。也许作为前海军战士的斯塔尔也这么说。但是切尼说斯塔尔不这么说,不过他想起他的朋友经常说“按我的意愿行事”,这是十二宫在一封信里用过的一个流行术语。一开始的时候,十二宫隐瞒了他与南加州谋杀之间的联系(优哉游哉地准备晚些时候再利用这一点)。到此为止他的行动都还是可预测的——想要警察相信他是按照自己占星推算的日程活动,并且喜欢到与水有关的地方实施谋杀。之后,他不知疲倦地写信给《纪事报》,夸耀自己的暴行,并且向警察挑衅。但是写信给洛杉矶的报纸改变了他一贯的模式。为什么呢?也可能他曾在南部犯了个错误。也许他打算用写给《洛杉矶时报》的信来警告那里仍然记得他的人们。如果他真是这么打算的话,那么这封信的实际效果正好相反。 这封信恰好提醒了切尼,第一次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让他看到了有关十二宫的合成画像和身体特征描述。某种东西使得切尼未能克服害怕立马站出来。有没有可能是这二人之间存在敌意,所以切尼才来指控斯塔尔呢?至少潘查里拉应该不属于这种情况,因为他知道是什么提醒了他。潘查里拉说:“突然之间,十二宫开始给我们附近的《洛杉矶时报》写信。这本身并没有什么,但是我怀疑斯塔尔是作者,而切尼则是非常怀疑。斯塔尔符合我有关十二宫的所有想法。十二宫应该非常聪明,和任何类型的权威人士之间都有很多问题。斯塔尔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但也容易感情用事。”潘查里拉觉得斯塔尔在每一方面都符合有关十二宫的描述。在给《洛杉矶时报》写信之后10天,十二宫又故技重演,寄了一张4分钱的明信片给《纪事报》,上面贴了一张画着林肯的邮票,邮票上的林肯低着头,仿佛在默哀一般,对面的人则在冰雪覆盖的森林营地里挖着地。“不要埋葬我”的字样似乎暗示十二宫生活中的某个人去世了。到5月时,这个疯子很具有讽刺意味地打电话请求帮助——请求在他杀更多人之前阻止他。 按键断断续续的咔嗒声和电传电报机持续的响声打断了探员们的理论分析。阿莫斯把刑事鉴定调查局的报告放在几小时前让他们闻风而动的黑色电话机旁边。打印出来的材料提供了基本的事实:文件号131151/社会安全号576-44-8882;出生日期,1933年12月18日——未婚——与母亲同住在北加州。兰斯塔夫注意到从1958年到1964年之间一连串的工作申请记录,其中包括:“未/已注册人员,沃森维尔公立学校。”还有一次被捕记录:“1958年6月15日,瓦列霍警察局逮捕证号60278,扰乱治安,1958年7月8日?案。”没有正在执行的追捕令。阿莫斯通过打电话逐渐增加了一些数据。他了解到嫌疑人斯塔尔的家里人还是有点钱的,他的父亲曾是一位多少有点名气的海军飞行员,3月刚刚去世——正是在那时,已经5个月未写信的十二宫又开始写信了。 而斯塔尔不是没有可能到过南部波莫纳以东的河岸县某个大学生被谋杀的现场的,他可能到这里探望他正在上大学的弟弟罗纳德,还有切尼和潘查里拉。罗伯特•霍尔•斯塔尔曾在20世纪50年代晚期和60年代早期就读于位于圣路易斯奥比斯波县的卡波利学院,想成为一名小学教师,甚至曾在大学北边的阿塔斯?德罗州立医院教过话逐渐增加了一些数据。他了解到嫌疑人斯塔尔的家里人还是有点钱的,他的父亲曾是一位多少有点名气的海军飞行员,3月刚刚去心理失常的刑事罪犯。兰斯塔夫收集了一些新信息,写了一封信寄给了旧金山湾区——斯塔尔曾在那里居住、工作和捕猎过。 1971年7月19日,星期一 兰斯塔夫描述潘查里拉和切尼质疑的信件送到了阿姆斯特朗和托斯奇所在的坐落于布莱恩特街的总部。尽管外面夏日阳光强烈,但司法大厅却是一座巨大而寒冷的建筑——面积达750000平方英尺,有885个房间。早晨的阳光照耀着外墙上的金色大字“给所有人同样的正义……”送信人拿着信通过了金属探测器和带枪的保安,进了一部电梯到了四楼——凶杀和性犯罪分部就坐落于此。他停在了一扇门前,门上的磨砂玻璃用黑漆写着“454房间”。门上有个手工制作的铭牌:“城市动物园。”他看到里面的房间非常大,地板锃亮,竖立着灰色的文件柜,摆着木头的桌子。兰斯塔夫的这封信最终到了旧金山联邦凶杀案调查员约翰•麦克纳的桌上。 聪明博学的麦克纳以前曾是一位银行家。?已经和探员阿莫斯通过了电话,得知会有这样一封信。这会儿他正热切地审视着这封信,然后给切尼打了电话,“我们想要你设法获得斯塔尔的笔迹样本,任何获得的样本或者新的信息都直接寄给调查员托斯奇。”次日,托斯奇的搭档比尔•阿姆斯特朗打开了从曼哈顿海滩警察那里来的第二封信。这封信提供了更多更有吸引力的细节。脉搏开始加速跳动。墙上的老式黑钟似乎也滴答得更快了。 世界知名律师梅尔文•贝利很晚才从剧院回来,打开了自己在蒙哥马利街那间华丽的办公室。在蒂芙妮台灯温和光线的笼罩下,他的阔脸显得忧心忡忡。“?诉之王”在想着十二宫和自己的朋友戴夫•托斯奇。托斯奇从未忘记他和这位律师第一次会面的情形。托斯奇回忆道:“电梯门一打开,就看见十几个电视台的人和记者围在那里,然后贝利走了进来,头上斜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帽檐一边紧靠右耳,一件长长的黑色羊毛衫外套从肩上垂下来。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长的围巾,至少要到他的膝盖,因为那围巾在他脖子上绕了十几圈。我告诉助理地方检察官:‘大人物到了。’这是贝利在作秀,进入挨肩擦背的法庭以后,他可能要花几分钟的时间来解下那条不可思议的长围巾。” 十二宫在1969年圣诞节前夕给这位满头银发的律师写信威胁道:“学校里的小孩子是不错的攻击目标,我认为我应该在某天早晨毁掉一辆校车。”贝利回忆说:“1969年,旧金山的报纸充斥着对十二宫个人犯罪的报道热潮,这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在湾区情侣幽会的地方攻击了3对情侣,还攻击了一个出租车司机。他将其中5人杀死,并在犯罪现场留下了他的标志。1969年10月13日(斯塔尔和切尼讨论22个月以察官:‘大人物到了。’这是贝利在作秀,进入挨肩擦背的法庭以后,他可能要花几分钟的时间来解下那条不可思议的长围巾。” 十二宫在1969年圣诞节前夕给这位满头银发的律师写信威胁道:“学校里的小孩子是不错的攻击目标,我认为我应该在某天早晨毁掉一辆校车。”贝利回忆说:“1969年,旧金山的报纸充斥着对十二宫个人犯罪后),十二宫威胁说要射飞一辆校车的轮胎,然后‘干掉那些从校车里蹦蹦跳跳出来的小家伙们’。警察开始保护校车,一些父母用自己的车送孩子去学校。公众都要发疯了,警察们找到十二宫的压力非常之大。” 基于某些理由,十二宫不仅在他的信里提到贝利,而且不止一次地打电话给他。从某种扭曲的意义上讲,或许是崇拜贝利在法庭上派头十足的声势(这种声势仅次于他自己),或许假定贝利也许能给他提供一根救命稻草。贝利曾经为米基•科恩(美国黑帮传奇人物)和杰克•鲁比(美国夜总会经营者,曾被指控谋杀了刺杀肯尼迪总统的疑犯李•哈维•奥斯瓦尔德)辩护。此刻,贝利沿着一架硬绳梯爬到了起居室里他那张15英尺高的独具特色的床上。他睡得很不踏实,无法逃脱这样一种想法:自己实际上掌握着可能破案的线索。 1971年7月22日,星期四 旧金山探员们未能让切尼搞到斯塔尔的笔迹样本。切尼在很久以后告诉我:“我没有任何途径,阿姆斯特朗多少有点暗示,问我能不能写封信给斯塔尔,看他会不会给予某种答复?如果那时候我还是单身的话,我会做任何他们想要我做的事情,但是我有妻子和两个小孩,我不想招来任何的危险。他只要查一下电话簿就可以找到我了。” 接下来,司法部向斯塔尔曾经教过学的峪泉镇小学的地方学监弗兰克•英格利希博士要斯塔尔的笔迹样本。英格利希博士立即答应了,斯塔尔的笔迹样本被紧急送到了旧金山警察局。托斯奇开车亲自把检验笔迹的申请送到了位于萨克拉门托的刑事鉴定调查局的梅尔•尼古拉手中。尼古拉很快把样本交给了该署的一流文件检验员舍伍德•莫?尔。这位学者型的分析家在把样本和十二宫的信件比对了以后,在下一个周四向尼古拉进行了报告。尼古拉的老板,也就是该署的领导A.L.科菲于同日给旧金山警察局写了信。 科菲如是说:“随函所附为罗伯特•霍尔•斯塔尔的笔迹样本,舍伍德•莫里尔比较了所提交文件上的字迹以及十二宫信件中的字迹,认为它们不是由同一个人所书写的。”调查员们退回了斯塔尔的最初申请,它们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放回到了斯塔尔的就业档案里。这个挫折并没有阻止旧金山的探员们。十二宫是他们经历过的最为聪明的罪犯。他应该知道如何伪造笔迹,以及如何对付莫里尔。答案一定是那样的。他们不顾一切地往前,因为激动而不注重细节。 1971年7月24日,星期六 1970年,探员威廉•贝克加入了圣巴巴拉县治安官办公室重案组,被分派负责几起未破的疑案。其中一起是在一个偏僻的海滩发生的双重谋杀,被害人是隆波克高中的两个高年级学生罗伯特•乔治•多明戈斯和琳达•费伊•爱德华兹。贝克告诉我:“该案发生7年以后我接十二宫是他们经历过的最为聪明的罪犯。他应该知道如何伪造笔迹,以及如何对付莫里尔。答案一定是那样的。他们不顾一切地往前,因手了它,几个曾经负责该案的调查员仍然活跃在工作岗位上,所以我利用了每一个可能的机会就该案去麻烦他们。”一天早晨,贝克偶然见到?十二宫于1970年10月27日寄给《纪事报》的一张万圣节明信片。这个杀手画了一个神秘的“裁缝十字(SartorCross),”就是将两个词语——“奴隶(Slaves)”和“天堂(Paradice)”交叉成一个十字。但是,十二宫还在明信片的两面都写了其他的字。这些字吸引了贝克的注意。杀手很整齐地写着,“用绳、用枪、用刀、用火”。而绳、枪、刀和火都曾是贝克那起未破案件的组成部分。 他说:“我立即在全州范围内发出了一份电传,询问有没有相似的案子,很快,比尔•阿姆斯特朗和梅尔•尼古拉相继给我打来电话。长话短说,两人都告诉?,基于我所提供给他们的描述,很可能十二宫应该对该案负责,我们的案子可以联系起来。但是,和其他归责于十二宫的案子比起来,我们的案子有不一样的地方,我们的被害人是在星期一被杀的。虽然我们不清楚谋杀是不是在黄昏或者更晚的时间发生,但是从死者所穿的游泳衣来判断,不太可能。”贝克利用每一个可能的机会调查多明戈斯和爱德华兹案。他前面的路还很漫长。他开始出差,和大多数探员们都进行了谈话,这些探员负责的地区都发生了可能与十二宫有关的案件。 1971年7月26日,星期一 调查员阿姆斯特朗也在旅途之中。这位相貌英俊、满头银发、面部线条硬朗、有着坚毅下巴的调查员来到了托兰斯,并且和科学原动力公司的切尼以及潘查里拉联系上了。潘查里拉回忆道:“来了这样一个相貌堂堂的人,简直就像给联邦调查局做广告一样,但是作为警察还是很敏锐的。”阿姆斯特朗把阿莫斯和兰斯塔夫曾听过的故事又听了一遍。切尼准确无误地重述了一遍他和他朋友的谈话。但是不满足的阿姆斯特朗开始追问了:“切尼先生,有没有可能你读了一些有关十二宫谋杀的新闻报道,然后把这些报道和你跟斯塔尔的对话联系起来了?” 切尼回答道:“情况不是这样的,我记得谈话的内容和时间。我也记得我对他说的话的反应。我可以就此在法庭作证。”阿姆斯特朗无法就谈话发生的时间从切尼身上找出破绽。背景调查表明,切尼于1934年4月25日出生在贝克斯菲尔德,1959年秋天至1964年冬天曾就读于波莫纳的卡尔波利学院,想成为一名机械工程师。他目前与妻子和孩子居住在波莫纳。他没有犯罪记录。 阿姆斯特朗接下来和切尼的老板兼老朋友桑迪•潘查里拉进行了谈话。潘查里拉也曾经在波莫纳的卡尔波利学院就读——1961年秋天开始,1964年春天毕业,获得了一个电子工程的学位。潘查里拉对于切尼的评价是“一个非常实在的人,不会夸大其词,也不会撒谎。也是一个有条不紊、考虑问题逻辑严密的人”。之后斯塔尔的弟弟和弟媳也证实了切尼的可靠性。斯塔尔的弟弟罗恩说:“如果唐•切尼是那样跟你讲的,我相信他讲的一定是真的。”阿姆斯特朗赶快返回旧金山把最新情况反馈给托斯奇。 阿姆斯特朗和托斯奇煞费苦心地寻找切尼这么做的根本动机。托斯奇问道:“如果不是真的的话,他为什么要向警察做这样的陈述呢?”在十二宫给自己命名很久之前,斯塔尔就称呼自己十二宫,并且列出了作案的方法和谋杀的动机,这是非常容易让自己显得有罪的。这和“开膛手杰克”不一样,因为他的名字很可能是拜哪个伦敦记者所赐,而十二宫却是自己选择了这个绰?。凶杀案探员们认为,如果切尼和斯塔尔的谈话是真的,那么斯塔尔就一定是十二宫。那该如何解释为什么切尼拖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向警察透露这一切呢?一段时间以后,切尼解释了他为什么突然想起了那个命中注定的1969年新年他和斯塔尔之间的谈话。 切尼告诉我:“离开大学以后,我在旧金山的G.J.亚马斯找到了一份工作,在那里待了一两年。后来,住在康科德时,我有段很不成功的卖保险的经历,之后我搬回了波莫纳,开始在福陆公司工作。一天晚上,斯塔尔的弟弟罗恩和弟媳卡伦在我位于南加州的家里吃晚饭。我们围坐在厨房的桌子四周闲聊,卡?谈起了斯塔尔穿着西服去参加一个粉刷聚会的事情。罗恩也被邀请了。罗恩和哥哥都参加了这个聚会,斯塔尔就是那个穿着西服的人。卡伦想用这个例子说明斯塔尔是如何地不适应社会。她就此事不停地嘟囔。她有点害怕她的大伯子,因为她知道他并不是那种俯首帖耳服从这个世界游戏规则的人。基于她在社工领域所受的教育,可能对这一类事情感触比较多。 “某天早晨,我正在福陆公司被称为‘工作队中心’的新餐厅里吃早餐。那时我在公司已经待了三四个月了。我的小舅子,罗恩•埃伯索尔,拿着张报纸指了指上面的一张合成画像。‘这看起来像你的朋友。’他说。我看了看,那张合成画像画的简直就是斯塔尔——除了头发不一样,并且没有戴眼镜以外。罗恩是福陆唯一之前见过斯塔尔并有可能认出他的人。我说:‘是的,看起来的确像他。’但是我并没有多想。” 这个素描独特的地方在于它并不是在伯耶萨湖或者旧金山作案的十二宫的合成画像,而是一幅托斯奇和阿姆斯特朗从未见过的素描。切尼继续道:“我的小舅子把报纸递给我,我读了那篇文章,那时我已经忘记了我和斯塔尔谈话的关键细节——那就是他将称自己为十二宫。我甚至在偶尔看到关于十二宫的报道时也没有记起这一点。我想,那个素描只是一个巧合,但是几个月以后(1970年11月16日),我看到《洛杉矶时报》登载的有关十二宫要射飞一辆校车的轮胎,并且射杀从上面蹦蹦跳跳下来的孩子,这是斯塔尔曾经跟我说过的。我知道这不可能只是巧合。我无法说服自己。那就绝对是开窍的时候了。然后我想起了他说过的每一件事。我又过了一年才给警察打电话。1969年到1970年我在福陆工作。我们完成了一个大的合同,然后他们解雇了很多人,所以有大约一年的时间我在拉文的一个大型造纸厂工作,离我家只有几英里远。我没有立即和旧金山的警察谈话,我花了一些时间考虑了一下。我无法回避这不可能是巧合这一事实。那个引用实在是太具体了。1971年发生在格拉斯瓦利的谋杀让我的怀疑变得清晰了。因为那时候我住在波莫纳,便去了波莫纳警察局,和一位警察进行了面谈。我在那儿待了一个小时,以为这样就履行了我对此事的责任,但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很明显我告诉他的从未被报告给上面,因为他们收到了成千上万的线索。此后,1971年桑迪•潘查里拉叫我到科学原动力公司来为他工作。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然后有一天大家又提起了斯塔尔,我终于把自己的怀疑告诉了桑迪。之后,罗恩来到了托兰斯,我们仔细探讨了我们的担忧。讨?之后,我们决定采取一点行动。‘我看警察基本上忽略你了。’桑迪说。他是个‘真正能主持大局的人’。我从未跟曼哈顿海滩的警察联系过,但是基于某些理由,他们那天下午对我们提供的线索做出了反应。” 潘查里拉后来告诉我:“唐不停告诉我这个故事,并且他还说:‘没有警察会接我的电话的。’我说:‘狗屎!让我们这就打电话。’就是这么开始的。唐在努力,但是没有人认真对待他。他并不是一个很强势的人。托兰斯有位叫阿莫斯的警察,我知道如果我给他打电话的话,也许事情可以有所进展。‘我知道你们会接到很多有关谁可能是十二宫的?狂电话。’我告诉他。然后阿莫斯给旧金山打了电话,问谁负责该案,他们把他转给了调查员比尔•阿姆斯特朗。阿姆斯特朗建议说:‘让当地警察局给我们一个报告。’然后阿莫斯给我们回电了。‘来这里和我们谈谈吧。’我说。” 此时,在瓦列霍,另外一名调查员正在快速地成为研究十二宫的专家——他就是探员乔治•伯阿特,一个矮壮、强有力的男人,像寻血犬(一种大的警犬)一样不屈不挠。伯阿特后来告诉我:“切尼已经和潘查里拉谈起过他的怀疑,那时候切尼和斯塔尔还是朋友。然后他和斯塔尔不再是朋友了。有一种猜测说斯塔尔?能对切尼的女儿过于友好,切尼因为这个中断了和斯塔尔的关系。我担心这就是他可能编造一个故事的原因。我并不是真的很相信测谎仪,但是我们之后在华盛顿州对切尼进行了一次测谎,理由之一就是上面所说的原因。华盛顿州的警察给切尼测谎,而他通过了。他说的是真话。我倾向于同意测谎的结果,因为潘查里拉和切尼都声称,在切尼和斯塔尔关系恶化之前,切尼已经向潘查里拉委婉地提起过这一事件。” 1967年中期,斯塔尔和切尼、切尼的妻子,以及切尼才两三岁的女儿一起到峪泉镇附近的莫凯勒米宿营并且钓鱼。切尼的女儿过来跟她父亲说,“?爸,鲍勃(对斯塔尔的昵称)叔叔摸了我的屁股。”切尼注意到女儿并没有烦乱或者痛苦,没有理由相信斯塔尔真的做了那样的事情。但是,从那一刻起,切尼再和他的朋友在一起时,就不再带他的家里人了。有消息称:“之后一年半他和斯塔尔还是朋友,当然他女儿不可能很好地表达自己。如果切尼生气了的话,他不可能之后这么长时间还和斯塔尔保持朋友关系,对吗?毕竟之后很长时间他们还是伙伴。” 1971年7月27日,星期二 旧金山警察局凶案组的埃利斯中尉把阿姆斯特朗和托斯奇的发现告诉了瓦列霍的探长杰克•穆拉纳柯斯,并提醒他两位调查?可能会很快来访。在穆拉纳柯斯接手蓝岩泉谋杀案及对十二宫的调查时,他的上司,杰克•E.斯蒂尔兹曾经作过一个评论。斯蒂尔兹痛心地说:“十二宫不停地给我们线索,向我们挑衅,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悔过心理。他是一个惊悚杀手,是我多年执法工作中碰到的最为危险的人物。”穆拉纳柯斯表示同意。大家都知道穆拉纳柯斯是一个会因为嫌疑人而头脑极度发热的人,当他扫了一眼旧金山警察局所了解到的信息时,立刻血脉贲张。他首先想做的事情就是尽可能多地了解十二宫的真实外貌特征,并和新的嫌疑人进行比较。 他想:现在十二宫的描述在哪里呢?这个两年前的通告,编码90—69,案卷号696134,埋藏在更新的通缉令底下,仍然钉在布告牌上。通缉海报上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十二宫的合成画像。这一点本身很不同寻常,穆拉纳柯斯想。一些新的信息使得警察改变了对十二宫的描述。曾目击在旧金山普雷西迪奥附近发生的出租车司机与学生保罗•李•斯泰恩谋杀案的3个少年起初估计十二宫是一个“理着平头的红发或者金发的白人男子,年纪在25岁到30岁之间,戴眼镜”。 第二张传单如是说:“作为1969年10月13日87—69号布告的补充,我们收集了更多的信息,为被称为‘十二宫’的?杀嫌疑犯修改了画像。”一份调整过的书面描述现在认为十二宫的年纪大约在35岁到45岁之间。他“身体粗壮,大约5英尺8英寸高。棕色短发,可能带一点红色”。穆拉纳柯斯查看了斯塔尔的特征记录。他是一名白人男性,有浅棕色的头发,清澈的棕色眼睛,37岁,重约230到240磅。穆拉纳柯斯注意到斯塔尔的身高是5英尺11.75英寸——几乎6英尺高——比通告的估计高了4英寸。穆拉纳柯斯考虑到那些孩子是从二楼窗户往下看的。这些孩子还注意到十二宫不惜浪费宝贵的时间,撕下死去的出租车司机的衬衫一角,并且继续花费更多的时间绕着出租车擦拭它,明显是?让那块布浸满鲜血。 托斯奇解释说:“十二宫自己也应该满身是血。当头部受伤时,一个人也许会或者不会流很多的血。如果流血不多,那是因为肿胀的大脑堵塞了弹孔。而保罗•斯泰恩的情况不一样,子弹飞行的轨迹将血管撕裂得很厉害,并且破坏了他头部的一根主要血管。他死于右耳前的(枪口紧贴皮肤)一处致命枪伤。这种类型的伤口通常会破坏头部和大脑的很多血管,造成大面积出血。证人看到,十二宫在斯泰恩身上摸索时,把他的脑袋放在了自己膝盖上,所以,当十二宫逃跑时,他的身上应该有很多的血。” 两个里士满区的巡警,来自里士满警察局的唐纳德•A.福克和埃里克•泽姆兹,在1969年10月11日哥伦布日那个狂乱的夜晚看得更清楚一些。十二宫总是以他最为邪恶的行动来为节假日做上记号。 当十二宫笨拙地往北面树林密集的普雷西迪奥走去时,福克和泽姆兹在黑暗里碰到了他。十二宫后来声称,自己狡猾地骗得两个警察朝相反方向离去,然后全速跑过朱利叶斯•卡恩操场,在莱特曼医院附近消失了。十二宫的侥幸逃脱一再地激怒旧金山警察局。托斯奇说:“我非常为福克警官感到难过,他害怕自己会挨批评,那就是为什么他等了那么久才说出来。我安慰他:‘为什么他们要批评你呢?不,你来报告是对的。这件事情迟早会被知道的,因为我们听了通话录音,我们试图了解里士满警察局的哪个小组在该区域巡逻。我们想跟他们谈话,问问他们是否摸过那辆出租车。我们必须知道谁在那个区域。最终,他们过了很长时间才说了出来。这多少有些令人泄气。 “警车那天晚上收到的信号断断续续的,老是停顿。在那个区域的巡逻小组不停地说:‘几个嫌疑人?几个嫌疑人?’接线员们没有反应。他们告诉警察们,‘准备——我们在应对几个少年——准备好!’这些孩子都吓僵了,争先恐后地对着电话里叫唤。接线员试图了解嫌疑人究竟是何长相。他们在转述位置,‘被害人在救护人员到达时已经死亡……救护车回复……我们在努力获取对嫌疑人的描述……’他们说了几次‘我们在应对几个少年’。无线电通讯警车里的警察想去抓人,问道:‘嫌疑人是什么样的啊……我们听到啦……我们很接近……我们在阿圭洛(阿弗纽)大道……嫌疑人是什么样的啊?’ “最终,电波那头某个人错误地指出嫌疑人是黑人,完全误导了福克和他的搭档。信号非常嘈杂,因为每个人都以为是某个出租车抢劫犯搞过头了。杀手应该是步行的,不幸的是,有几个字巡警没有听清楚,并且把白人男性说成了黑人男性。他们现在假定嫌疑人是黑人男性。然后——‘纠正……我们现在有进一步的信息了……白人……短发、戴眼镜、粗壮、大肚子、身着黑色或者蓝色防风夹克……宽松裤子……携带手枪……要小心,嫌疑人非常危险,如果靠近嫌疑人的话一定要小心。’但是中间我们损失了宝贵的几秒钟或几分钟。真是让人热血沸腾啊。我想起来感觉就像上个周末发生的一样。 “事后,我决定去找接电话的人谈谈。他说:‘该死,戴夫,两三个听上去像青少年的孩子在不停地尖叫。一开始我以为他们受伤了。我试图平静地谈话。他们不停地说:“我们的父母快回家了……这个司机看上去已经死在出租车里了,出租车里有盏灯亮着,他们在打架。噢,请快点来,请快点来!”我不停地告诉他们:“待在屋里。”他们听从了。你知道那些警察多着急要无线电信息。我们尽了我们最大的努力,但是当你面对的是孩子时……我自己有孩子我知道……他们害怕得要死,他们知道出问题了,他们可以看到这个司机的尸体躺在出租车旁边,车门开着。’ “里士满警察局小组和帕克警察局小组都回应了。他们都知道朱利叶斯•卡恩操场在那里,并且知道那里属于普雷西迪奥。如果他跑到那里面去了,我们很可能就找不到?了。福克和泽姆兹必须从阿圭洛右拐往北走,然后到华盛顿大街。他们很可能是唯一在那儿的小组,我确信他们实际上见到了十二宫。福克是比泽姆兹资深一些的老警官。作为资深警官,福克驾驶着警车,更清楚地看到了这个陌生人。很明显泽姆兹并没觉得有任何问题。如果无线电信息没有误报的话,福克很可能会对这个陌生人有所怀疑。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在那一刻你并不知晓,三天以后你才意识到,原来你面对的是这个国家最为危险的连环杀手。 “消防队在那之后很久才到。其实我们所需要的不过是他们那些能够消除烟雾的特别行动组搜索探照灯而已?从阿圭洛上山来的部队开着安装了探照灯的卡车。我们已经查看了每样东西,我告诉吉姆•柯肯德尔和鲍勃•达吉兹:‘把出租车移走。尸体已经抬走了。’邻居们也开始想来凑热闹了。我不得不要求两三个穿制服的人:‘伙计,请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出租车。’我让达吉兹跟随拖车到了司法大厅。他们把出租车扣押起来,次日早晨开始仔细检验它。” 警察们修改过的十二宫的第二幅素描把他画得脸更圆,年纪更大些。但是一份修改过的书面描述从未被添加到追捕通告里去。其中包含了福克在1969年11月12日,也就是枪击发生后一个月提交的一份?要的部门间备忘录。福克更为准确的描述就这样无精打采地混迹于旧金山警察局有关十二宫的八抽屉的档案里。这一描述至关重要,在此全文引用: 我特此满怀尊敬地报告如下: 在针对樱桃街和华盛顿大街附近的情况赶赴现场时,福克警官观察到了一个符合十二宫特征的嫌疑人,他?着杰克逊街往东走去,然后在枫树街往北走了。这个人没有被拦截下来盘问,因为对讲机里传达的嫌疑人是一个黑人男性。当正确的描述传达以后,报告的警官立即通知总机,说一个嫌疑人已沿着枫树街往北而去,进入了普雷西迪奥,也就是朱利叶斯•卡恩操场一带。搜索由此展开,但是并没有找到嫌疑人。福克警官注意到的嫌疑人是一个白人男性,年纪35~45岁,大约5英尺10英寸高,180到200磅重。中等偏壮身材、胸肌发达、中等肤色、浅色的头发,后面有些灰白(也可能是灯光造成的时,福克警官观察到了一个符合十二宫特征的嫌疑人,他?着杰克逊街往东走去,然后在枫树街往北走了。这个人没有被拦截下来盘问,因为对讲机里传达的嫌疑人是一个黑人男性。当正确)。平头、戴眼镜,穿着深蓝色齐腰长的带拉链的夹克(海军蓝或者宝?)。有弹性的袖口和腰带,拉链拉上去一部分。后面带褶皱的棕色羊毛质地的宽松裤子(铁锈色)。可能穿着低帮鞋子。嫌疑人大步疾行,显得不慌不忙,身体微微前倾。嫌疑人的外貌总体特征:有点像英国威尔士人的后代。那天夜里我的搭档是警号为1384的里士满警官E.泽姆兹。我不知道他是否也注意到了这名嫌疑人。特此提交。 唐纳德•A.福克巡警,警徽号码847 托斯奇告诉我:“我记得福克警官告诉我们,我们最初根据那些孩子们的描述而制作的合成画像距离准确甚远。在凶案组,追捕通告改成了‘5英尺11英寸高’。并且说十二宫是圆脸,体型更壮。想想福克的口头描述,像一个大猩猩似的‘笨拙地’朝前走,上帝啊。”几年过后,福克对十二宫体重的估计上升到了230~240磅,对身高的估计定在6英尺或者6英尺1英寸。他最终记起所谓的低帮鞋其实是某种工程人员穿的高帮鞋,夹克有些肮脏。他对一个电视节目制作人说:‘十二宫用不疾不徐的步伐向我们走来,看到我们之后,他转身走进了杰克逊大街上的一处私人住宅。’” 托斯奇不同意。他说:“十二宫消失在公园某处的树丛里,是福克曾经说过的,而不是什么住宅,根本就不是。福克估计看到他的时间不超过5到10秒。我们感觉泽姆兹和福克其实曾经拦下了十二宫,但是努力想隐瞒这一点,以免他们被警察委员会伤害,或者面临尴尬处境。我记得我曾经跟唐•福克在一旁聊了几句。他的眼睛看上去异常疲惫。他说:‘上帝啊,大卫,我的上帝,就是他。’我说:‘是的,就是他,但是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你。如果你毫无准备地从车上下来,他可以把你和泽姆兹都打飞了。你必须考虑到这点。’我们让他们描述了嫌疑人的外貌特征,把我们的素描专家叫去,画出了合成画像。” 乔治•伯阿特后来告诉我:“90年代的时候,我和那两个警官当中的一位进行了面谈,他仍然在为旧金山警察局工作,另一位已经去世了。他负责青少年犯罪或者类似的事情,并不太乐意接受采访。也难怪,这并不是他职业生涯的亮点,他不想多谈。” 瓦列霍探员约翰•林奇也对十二宫差点可以被捕获这一点深感懊恼。他告诉我:“我听说事情是这样的,当他们正在跟他谈话的时候,无线电呼叫说被追捕的是一个黑人男性,然后他们就让他走了,这人消失在普雷西迪奥。我不太相信嫌疑人满身是血。你知道的,在谋杀出租车司机这样的案子里,你可以打赌,警察一定是拿着枪从他们的警车里出来的。警察一定会这样做的。他们等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局工作,另一位已经去世了。他负责青少年犯罪或者类似的事情,并不太乐意接受采访。也难怪,这并不是他职业生涯的亮点,他不想多谈。” 瓦列霍探员约翰•林奇也对十二宫差点可以被捕获这一点深感懊恼。他告诉我:“我听说事情是这样的,当他们正在跟他谈话的时候,无线电呼叫说被追捕的是一个黑人男性,然后他们就让他走了,这人消失在普雷西迪奥。我不太相信告?他们的头,他们一定是被整个事件给吓住了。” 12天之前可能发生过一次斯泰恩枪击案的演习。1969年9月30日晚上11点钟,黄色出租车司机保罗•霍姆在马克•霍普金宾馆拉到了一个客人。这位乘客要求载他到华盛顿大街与洛克斯特街路口,离华盛顿大街与樱桃街路口只有3个街区。在到达目的地以后,他要求霍姆继续沿着华盛顿大街开到阿圭洛大道,然后沿着华盛顿大街朝北开进了普雷西迪奥几百码。突然,他掏出一支长枪管的左轮手枪,抢劫了霍姆的35块美金。被迫钻进后备箱的出租车司机请求抢劫犯不要杀他,后来被医务人员解救出来,?有受到伤害。在斯泰恩谋杀案发生以后,马蒂•李警长,基于“两起涉及出租车司机的案件惊人相似的动机”,得出结论说他相信抢劫犯是十二宫。《纪事报》也是这么认为的。《纪事报》声称:“在世的最幸运的人质,被十二宫要挟走了一程,但还能活着讲述自己的遭遇。”但是有一个地方有出入,无法解释。霍姆的抢劫者“只有24岁,约135磅重,有着黑色的头发和眼睛,身着蓝色的粗棉布夹克和深色的休闲裤”。但是十二宫杀手无疑是一个更为粗壮、年纪更大的人。难道十二宫有一个更为年轻的帮凶来帮他侦查地形,为斯泰恩谋杀案进行预演?这是答案?? 穆拉纳柯斯将永远不会看到旧金山警察局的内部通讯以及对十二宫身高体重上限的估计。他把错误的杀手外貌追捕通告换了上去,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觉得这?新的嫌疑人并不符合。这位瓦列霍探员也一直不知道斯塔尔大步走的时候其实行动有些古怪。斯塔尔的朋友后来告诉我:“他走路的时候非常笨拙,他有一个有趣的屁股(他的一条腿在1965年的8月被严重割伤,不得不施行了整形外科手术)。”一个共同的联系点就是有关十二宫非同寻常的圆脸的描述。我问一个护士:“有没有可能,十二宫浮肿的圆脸是因为健康问题所导致的体内积液过多?例如肾功能差?”她回答说:“是的,很可能。” 穆拉纳柯斯随后得知,嫌疑人曾在1958年6月15日因违反加州刑法典第415条扰乱治安罪而被逮捕。这在他的记录里不过是一个小的污点,但是对以后却有灾难性的影响。当穆拉纳柯斯看完整个档案夹时,发现斯塔尔曾是其他几起事故的受害者或者证人。另外,有人怀疑他和孩子们有不正当的关系。 “不是一个好孩子。”穆拉纳柯斯想。穆拉纳柯斯想要在“十二宫双子”——媒体如此称呼阿姆斯特朗和托斯奇——到来之前做好准备。他打电话向刑事鉴定调查局索要了更为详细的刑事犯登记表,然后又打电话给汽车监理所,要了一张照片。“苏珊,我要的是加州驾照B672352号。”他向苏珊•拉斯皮诺重复道。当她处理他的被逮捕。这在他的记录里不过是一个小的污点,但是对以后却有灾难性的影响。当穆拉纳柯斯看完整个档案夹时,发现斯塔尔曾是其他几起事故的受害者或者证人。另外,有人怀疑他和孩子们有不正当的关系。 “不是一个好孩子。”穆拉纳柯斯想。穆拉纳柯斯想要在“十二宫双子”——媒体如此称呼阿姆斯特朗和托斯奇——到来之前做要求时,他离开办公室去看斯塔尔和他的寡母共同居住的房子。那天比较凉爽。穿过金门海峡的盛行风让这个小城比湾区的其他城镇冬天暖和些,夏天凉爽些。穆拉纳柯斯在田纳西街上拐弯,很快到了弗雷斯诺街。 斯塔尔家位于弗雷斯诺街东边,门前停着一辆1957年产的蓝白色福特轿车,车后还勾着拖船,引起了穆拉纳柯斯的注意。他放慢车速,匆忙记住了那辆福特车的车牌号:LDH974。汽车监理所确认该车登记在斯塔尔名下。他还拥有一辆两座的大众奥斯汀•希雷和一辆白色的别克车。一条车道通向一座独立的双门车库,门口停着一辆1965年产的白色奔驰220SB。穆拉纳柯斯已经知道,嫌疑人之前?是哈利•沃根汽车服务站的一名工作人员。那样一份与汽车修理有关的工作会让斯塔尔接触到很多因需要修理而留下过夜的车子。 穆拉纳柯斯警官到了这一街区的尽头,他在伊力诺依街掉头,再次经过斯塔尔的房子。他最后端详了一眼这房子,然后又去找哈利•沃根服务站的人谈了谈。服务站的所有者告诉穆拉纳柯斯,斯塔尔1970年就辞职了。“他说他考虑回科塔蒂的索诺马州立大学学习。”沃根说。这是真的。斯塔尔从1970年的秋天开始攻读生物学的学位。尽管按照前老板的说法,斯塔尔是一个高效的员工,但是他显得对孩子过于感兴趣了。?根自己有3个孩子,有时候他们会到服务站来。他说:“那让我担心,我并不遗憾他走了。”似乎斯塔尔的很多雇主都是这样的感觉,穆拉纳柯斯后来告诉我:“我觉得很愤怒,因为我觉得他应该被抓起来。” 夏日初始,斯塔尔来到沃根的家里,接上了沃根13岁的女儿。“你觉得和我一起乘着我的船出去玩如何啊?”他问道。女孩未经她父母同意就答应了。回来以后,她说斯塔尔对她有“不适当的举动”。这事以后,沃根再也没有见到、也不想再见到他的员工了。 穆拉纳柯斯警官认为很多恋童癖者对于小孩子的兴趣都源于想拥有对他人的绝对权力,把他们都变成物体——这是十二宫和几乎每一个连环杀手都有的特征——他告诉我:“当十二宫在伯耶萨湖把他的受害人像捆猪一样捆起来时,他拥有全部的权力,在他的心里一定把他们都当成了物体,还特意为那一刻穿上自制的刽子手行头。”也许十二宫希望某人会瞥见他那令人胆寒的服饰,在已经被吓坏了的社区百姓中间激起更多的恐惧。但是他几乎不可能希望受害人还会活着来讲述他们的遭遇。他曾经在别人面前暴露过自己吗,尽管这一点还不为人知晓? 十二宫要炸毁校车、射杀孩子的威胁同他的服装一样激起了无尽的恐惧。穆拉纳柯斯记得荷枪实弹的警卫——包括下课以后的老师、司机和消防人员临时安排来乘坐校车。对伯耶萨湖刺杀案有管辖权的纳帕县警察局派了70多个警察小组来护送这些校车,固定翼护航机就像老鹰似的跟着它们。人们躲在门后,不停地瞄着夜里那些在高速公路和偏僻道路上行驶的车子。十二宫简直就是20世纪版的魔鬼。 为了获得更多斯塔尔的笔迹样本,穆拉纳柯斯驾车到了田纳西街1660号,斯塔尔在那儿的克罗克公民银行有个活期账户。穆拉纳柯斯设法拿到了账号为546—1685—48的账户取消支票的复印件。他曾经考虑过借用这些取消支票的原件(斯塔尔已经通知银行不必返?原件),但是又改变了主意。他看到有一张支票是付给一个叫菲尔•塔克的人的。另一张日期为1971年7月20日,金额为9美元,开给R.G.布莱克伍德,是为了购买一个44加仑的冷藏箱。第三张支票显示了6月4日向“高树拖车场”进行的支付。注释写着“储藏室租赁”。穆拉纳柯斯把3个样本都送给莫里尔去分析,没有过多考虑斯塔尔可能会把什么东西储存在一个拖车场里。斯塔尔有很多的拖车。 下午1点30分,调查员阿姆斯特朗和托斯奇像出国旅行一样去了索拉诺县。他们和穆拉纳柯斯约好了。满头浓密黑卷发的托斯奇戴着标志性的蝴蝶领结,他那富有表现力的脸上布满微笑。他们带了梅尔•尼古拉,托斯奇因为有这么好的同伴而喜形于色。他对尼古拉评价很高。“非常专业,”他后来告诉我,“梅尔喜欢开怀大笑,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司法人员。留着平头、戴着眼镜的他很像是一位教授。当几个县都牵涉在内时,尼古拉作为司法部刑事鉴定调查局的人员,能够把不同的案子捏到一块。他是个中间人。我们可以联系他,然后让他帮我们从萨克拉曼多弄到信息。” 至于穆拉纳柯斯,他简直就是男人的榜样,一个强壮的、喜欢户外活动的男人,一个就像十二宫一样的猎人。“等我亲自见了斯塔尔以后?我会跟你们联系,让你们再来”,面谈结束时穆拉纳柯斯这样向他们保证。穆拉纳柯斯是可以信赖的那种人。托斯奇知道他不会空手而归的。 1971年8月2日,星期一 穆拉纳柯斯继续对斯塔尔的过去进行仔细的调查,在他和嫌疑人进行直接接触之前收集尽可能多的背景资料。他和别人一样注意到了斯塔尔的生日是12月18日——和赫曼湖路双重谋杀发生的12月20日只差两天。穆拉纳柯斯知道有些连环杀手会在对他们有特殊意义的日子发起攻击。至此,十二宫已经在7月4日,接近万圣节、哥伦布日的日子和圣诞节前几天分别枪杀或者刺杀了情侣。但是,瓦列?警察局的几个调查员认为,十二宫声称对赫曼湖路惨剧负责只是为了沽名钓誉和进一步迷惑警察。托斯奇说:“穆拉纳柯斯1971年8月2日,星期一 穆拉纳柯斯继续对斯塔尔的过去进行仔细的调查,在他和嫌疑人进行直接接触之前收集尽可能多的背景资料。他和别人一样注意到了斯塔尔的生日是12月告诉我,有一天,趁斯塔尔不在家,他去了斯塔尔的房子。斯塔尔的妈妈在家,他便只是转了一圈,做了一点简单的搜查。” 如果穆拉纳柯斯那天和斯塔尔本人进行过谈话的话(当然说的不是质询),并没有任何有关该谈话的记录留下来。穆拉纳柯斯看到通往斯塔尔家地下室的门大开着,注意到地下室和厨房一样漆成中度的灰绿色,但是比厨房的稍微淡一点。这会儿斯塔尔正在下面偷偷瞄着他吗?伯尼斯注意到他在观察地下室,于是说?“我的两个儿子许多年来都拿这里当卧室。”地下室角落的一个狭槽被用作信箱。“所有的信件一定都被扔进了那个藏匿处。”穆拉纳柯斯一边思忖,一边想着那个对信件痴迷的杀手。十二宫曾经在一封信里说过他有一个地下室,里面有炸弹。为了保持更多的隐私,斯塔尔已经从楼上的房间搬回地下室了。穆拉纳柯斯想更进一步,但他的谨慎阻止了他。他撤退了,但是当周末结束,他准备和旧金山的探员再次开会的时候,他仍然在思考此次走访的实质性收获和伯尼斯的一些语焉不详的评论。 1971年8月3日,星期二 弗雷斯诺街上的许多人从斯塔尔还是个孩子时就认识他了,都知道他对妈妈是多么孝顺。但是那种相互的感情不过是烟雾与镜子?样的假象而已——邻居们经常听到这两位比赛谁嗓门更高。切尼说:“他的母亲多少有些严肃,是的,她是严厉的。她个子很高,几乎和斯塔尔一样高。斯塔尔的父母都和罗恩一样高而纤瘦。跟他的哥哥不同,罗恩和每个人都相处不错。” 潘查里拉后来告诉我:“罗恩和他的大哥之间一直明争暗斗。罗恩有更多的女孩喜欢,他更具魅力,这让斯塔尔很不满。他妈妈很喜爱长得好看的弟弟罗恩,也更宠爱罗恩,而斯塔尔这时候已经发胖了。我曾在斯塔尔父母的家里过周末。斯塔尔也过来了。那时候他住在自己的拖车里。我看到他父亲非常和蔼,没有架子。他?在50年代后期60年代早期的一次飞机事故中受伤,从那以后他就和以前不一样了。他现在是一个绘图员,我们送他去上班,然后再去接他下班。他是个好人,但是非常柔弱。他并非一直都是那样的。罗恩告诉我是那次事故让他变成那样的。事故以后,伊桑(即斯塔尔的父亲)再也无法让儿子听他的话了。他变得——怎么说呢?安静了。妈妈却是控制欲很强的人。母子俩总是互相争吵和嘲讽。他会真的咒骂她,对她大吼。我知道如果我这样跟我父母说话的话,他们会把我杀了的。斯塔尔称他妈妈为‘C——’(可能指Cuss,意为奇怪而令人讨厌的人)以及类似的东西。这很糟糕,而且是在晚餐桌上说的。” 切尼继续细说:“斯塔尔的父亲是一位获得过荣誉的战斗机飞行员,我不知道他是被打下来了,还是飞机失事,反正他出了事故,受了很重的伤,因为身体原因不再做飞行员那样的。事故以后,伊桑(即斯塔尔的父亲)再也无法让儿子听他的话了。他变得——怎么说呢?安静了。妈妈却是控制欲很强的人。母子俩总是互相争吵和嘲讽。他会真的咒骂她,对她大吼。我知道如果我这样跟我父母说话的话,他们会把我杀了的。斯塔尔称他妈妈为‘C——’(可能指Cuss,意为奇怪而令人讨厌的人)以及类似的东了。他还在海军的时候我并不认识他。那时的他仍然是活跃的,不过明显已经丧失了很多以前的精神头。他不再是炙手可热的战斗机飞行员了。他仍然去上班,还是马岛的一名绘图员。他并不是彻底行动不便。他还能够走路,所有功能正常。他是个好人。这一家人有军队补给特权和身份证件,他们可以在军事基地购物。斯塔尔穿的‘翼行者’靴子可能就是从马岛买的。这些靴子是专为飞行员和机组人员生产的。” 穆拉纳柯斯让车子的发动机减速转动,观察着斯塔尔凌乱的地下室寓所那扇和地面几乎平行的污渍模糊的窗户,努力想象里面会是什么样子。他仍然很想偷偷瞥一眼。斯塔尔的母亲描述说儿子的密室里堆满了书,斯塔尔真可谓是学生,是他弟弟口中的“职业学生”。伯尼斯解释说:“暑假以后,他打算返回科塔蒂的学院注册秋季学期。”穆拉纳柯斯回想起1969年的另一个暑假——对瓦列霍来说,那是一个骚乱而暴力的时期。 斯塔尔那时也是一个学生,而十二宫那时胆大妄为到了极致,让整个水城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他掌握着作为瓦列霍居民的第一手知识,利用了警察和消防员全城范围罢工这一机会。整个罢工期间,这个72000人的小城只有二十多个加州高速公路巡警在巡逻并执行交通法规。7月21日,谈判者几乎快让罢工停止了,但是“阿波罗11号”令和谈会议延了期,因为里根州长宣布了一个登月假期。 时至今日,1971年的暑假还比不上1969年那么骚乱,穆拉纳柯斯想。瓦列霍有一支高效的执法队伍,而斯塔尔正忙于他在加州联合石油公司的工作。穆拉纳柯斯在午饭前回到了总部,立即打电话给联合石油在皮诺尔的炼油厂,跟管人事的麦克纳马拉通了电话。他确认了斯塔尔从1970年9月8日以来一直是他们实验室的一名初等化学师。但是在皮诺尔的斯塔尔不可能非常开心。去年4月20日,这个自认资质甚高的人曾试图申请附近罗德奥的“联合76修车厂”的工作。麦克纳马拉继续说道:“他在炼油厂的夏天工作时间是早晨8点钟到下午4点至4点30分,平时一般都是这样。” 穆拉纳柯斯解释说:“我希望在工作时间和他面谈。”这位人事领导说:“那有点不同寻常,而且一定会有些干扰。”干扰正是穆拉纳柯斯心里所想的。“好吧,我可以把我的私人办公室给你们用。”麦克纳马拉妥协道。 探员说:“好的,在他被带到办公室来会面之前,不要把这事告诉他。”显然穆拉纳柯斯想给斯塔尔一个意外,让他措手不及。他挂掉电话,把约会在本子里记录下来,然后打电话通知托斯奇和阿姆斯特朗。忙碌了一早晨的他饥肠辘辘,便出去吃午饭了。 阿姆斯特朗和托斯奇也没有闲着。托斯奇一边研究两页潦草的笔记,一边就着一杯福尔杰速在工作时间和他面谈。”这位人事领导说:“那有点不同寻常,而且一定会有些干扰。”干扰正是穆拉纳柯斯心里所想的。“好吧,我可以把我的私人办公室给你们用。”麦克纳马拉妥协道。 探员说:“好的,在他被带到办公室来会面之前,不要把这事告诉他。”显然穆拉纳柯斯想给斯塔尔一个意外,让他措手不及。他挂掉电话溶咖啡嚼着动物饼干。他刚发现,斯塔尔虽然天生是左撇子,但在孩提时被迫用右手写字——这可能是导致严重心理问题的一个原因。 午饭以后,莫里尔就斯塔尔的取消支票的笔迹给了穆拉纳柯斯反馈:“我把它们和十二宫的信件进行了比较,没有发现相似之处。”他们遗漏了什么吗?穆拉纳柯斯想。如果斯塔尔是十二宫的话,难道他设计了某种掩藏笔迹的方法?或者由一个同谋帮他写那些信?一直到最后,这个“阴影里的第二人”一直是对十二宫的追捕中令人忧虑的一个因素。 1971年8月4日,星期三 托斯奇、阿姆斯特朗和穆拉纳柯斯从瓦列霍沿着州际80号高速公路疾驰,咣咣当当地穿过卡基尼斯桥进入康特拉科斯塔县。沿着?帕布洛海湾的海岸线,他们经过了塞尔比、托米、罗德奥和赫尔克里士。向西望去,越过阴云密布下的碧水,远处若隐若现的是哈密尔顿空军基地。将近10点25分,探员们在一个大炼油厂的铁链门前停了下来。皮诺尔的设施令人印象深刻。夜晚,当千万盏华灯如钻石般闪烁时,浓密的蒸汽烟雾使炼油厂好似身处另一个世界;白天,手指似的座座黑塔就像枪管般往上射出成百上千英尺高的浓烟。 铁门滑开了,又开了三四个街区之后,探员们下了车。斯塔尔是个化学师,而这个炼油厂自身也像是个巨大的化学实验室。错综复杂的管道弯来拐去地进入隧道,把原?运进巨大的存储罐、催化室和真空过滤室。 突然响起的尖利哨声吓了托斯奇一跳。高处,人们正在起重机和铁塔上忙碌着。一阵煤烟似的油腻雾气朝他们扑下来,让托斯奇有点作呕。他今早和之前很多个早晨的早餐不过是用冷咖啡冲下去的阿司匹林。他们进了麦克纳马拉的办公室,看着他打电话从一个实验室招来这个毫无疑心的助理化学师。“稍微等会儿。”他说。斯塔尔的记录就像一把扇子似的在麦克纳马拉的办公桌上展开。比尔•阿姆斯特朗趁此机会飞快翻了一遍,他将主要负责这次询问。调查员们没有听到嫌疑人在走廊里的声音——只听到电梯门“嗡”一声打开——作为一个大个子,斯塔尔走路很轻,脚上穿着某种带垫子的鞋。终于和他面对面了。托斯奇有些僵硬地坐在位子上,身子挺直。经历了这么多的嫌疑人,经过了这么多年,品尝了无数的失望,十二宫终于在这儿了吗?触手可及?托斯奇屏住呼吸。门开了,斯塔尔的外形恰恰是托斯奇想象中的十二宫的外形,也是托斯奇所知道的十二宫的外形。 12.十二宫杀手 1971年8月4日,星期三 斯塔尔的身形塞满了整个门框。当3位探员挨个自我介绍时,斯塔尔逐一审视着他们,没多少头发的脑袋不停转来?去。听说他们是警察以后,斯塔尔好像有点惊讶和紧张。托斯奇后来告诉我:“我意识到他害怕自己会被解雇,也许那是他之所以担忧的唯一理由。”这些年来,有2500名嫌疑人曾浮出水面,警察们并不总是比对笔迹甚至姓名。斯塔尔并非第一个让他们注重的嫌疑人,也不是最后一个。很自然,警钟本应该在调查员们的心中一再响起,但事实并非如此。只有在面谈以后,当调查员们的头脑冷静下来,当他们有足够时间来考虑斯塔尔所说的,而且很多是他主动说的东西时,他们的脉搏才开始加快跳动。回到凶案组,那个简朴的老式黑钟似乎滴答滴答走得更快了。 ?和穆拉纳柯斯一样,托斯奇也仔细审视了嫌疑人的外形——斯塔尔的眼睛是蓝棕色的,浅棕色的短发在脑后已经变得灰白。托斯奇想:福克警官说过,十二宫有着可能后面已经灰白的浅色头发,杀死出租车司机的那一晚,十二宫头发稀少的脑袋闪闪发亮。20世纪60年代晚期是反叛的时期,人们都喜欢留着长发来对抗50年代的短发。1969年,十二宫留了短发——就像军人一样。但是,之前伯耶萨湖案发时,据说十二宫从他的头套里露出一头健康的棕色直发。 一位伯耶萨湖的幸存者后来告诉我,“我记得一个油乎乎的前额……”他以为作案者有着深棕色的头?——其中一缕从遮盖狭小眼孔的深色眼镜里面漏了出来。受伤的男孩猜测在深色眼镜下面还有第二副眼镜。全副装扮的杀手——戴着黑色的刽子手头套,胸前画了一个白色的带十字的圆圈——在1969年9月27日的黄昏仿佛从天而降。十二宫向北而行到了纳帕县,盯住了这学生和他的年轻女朋友为目标,用一把木柄粘着胶布的一英尺长、一英寸宽的刀刺伤了他们。他还装饰了刀柄,用一个自制的镶有黄铜铆钉的刀鞘把刀挂在腰间。这个瘦高的学生说:“我不知道十二宫有多高,也许5英尺6英寸到5英尺8英寸之间。因为我自己的身高,我对于身高的判断能力很差。” 斯塔尔的额头宽得可以放下第二张苹果脸,他的脖子很粗,长得较高的招风耳像对角似的竖起来。他那肩膀宽阔、六英尺高的身板很有威慑力。切尼后来解释说:“我见过的每一个遇到过斯塔尔的人都低估了他的身高,他的目光很吓人。他大腿粗壮,臀部巨大,大腹便便,肩膀和胸部都很结实强壮。”是的,斯塔尔是一个粗壮的人,十二宫也是。伯耶萨湖的幸存者估计十二宫重约225到250磅。他说:“我曾描述说这个人非常胖,我不确定,也许他只是有点壮并且穿着厚厚的防风衣。” 但是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证明这一点。纳帕县治安官办公室的肯•?洛警官曾对十二宫独特的脚印做过一个压实测试。他让一位重210磅的副警官沿着这些脚印走。纳洛告诉我:“他的脚印没有像十二宫的陷得那么深,要在沙子上留下那么深的脚印,我们觉得十二宫至少应该重220磅。清晰的后跟印表明十二宫并不是跑着离开的。”对于压实测试和笔迹鉴定同样保守的笔迹鉴定专家莫里尔告诉我:“这也取决于当时沙子的状况,也取决于那个人是大踏步还是迈着小碎步往前走。他们企图从他留下的印迹来判断他的体形。要是头一天的沙子不一样呢?要是沙子里有水呢?” 但是地上是干的,并且他是悠闲地迈着大步走的。脚印强而有力,特别是后跟位置很清晰。纳帕的警察几乎是立即就到达了现场,因为十二宫很狂妄地从离他们总部仅四个半街区远的电话亭给他们打电话。纳洛告诉我:“他身上一定有血,要从伯耶萨来到那个电话亭,我认为,他得经过20到21个电话亭。他近得可以听到任何从纳帕县飞驰而出的警车的警笛声。他可以从湖边打来电话,但是那样就把自己困在那儿了。从湖边开车到电话亭需要25分钟。如果我们发现他是从湖边打来的电话,会把整个区域都封锁上。” 湖边有进一步的证据表明重量可观的十二宫并不是轻飘而过。他在地上留下了独特的深印迹。鞋跟上印着的一个“SUPERWEAR”的圆标清晰地出现在纳洛的塑料印模上。十二宫的军队色彩不仅?现在他腰带上黑色枪套里的蓝钢材质的0.45英寸口径半自动军用手枪,也进一步体现在他鞋子的标志上——主要由海军使用的黑色靴子。几乎只有飞机修理师才会穿“翼行者”鞋子,用于在机翼上行走。纳洛最终发现了这一点,但那是在他的人筛选了150个鞋店以后,这些鞋店有着“旋转的轮盘”和“柳树”等名字。 1969年,103700双“翼行者”靴子被运到了犹他州的奥格登。只有现役、退役人员或他们的家属才能够购买这些靴子。这些人员要提供带拇指印和照片的身份证件才能进入基地福利社购买东西。很多与海军或空军有关系的技术人员将瓦列霍当做了家。他们辛苦劳作于瓦列霍北部费尔菲尔德附近的特拉维斯空军基地,或者马岛附近的哈密尔顿、马瑟和麦克莱兰空军基地,阿拉梅达海军站和金银岛。联邦调查局相信十二宫与军队有关系。联邦调查局的档案如是记录:“UNSUB(调查中的未知主体,unknownsubjectofaninvestigation)可能有军队的背景,因为UNSUB使用了刺刀,两支9毫米口径的枪,一个幸存的受害人看到UNSUB穿着军队款式的靴子。”不仅这些外观特别的半筒靴子只能通过有限的渠道获得,而且警察还知道它们的尺寸。十二宫穿的是一般尺码的10号半,这表明他是高个子,正如他的巨大步伐溜显示的那样。 托斯奇后来想起十二宫不同寻常的自制服饰,告诉我说:“我们在1969年10月24日派了一个艺术家去了纳帕县。幸存者布赖恩•哈特内尔描述十二宫的头套是黑色无袖的,白色的带十字的圆圈画在胸上。这头套似乎缝制得不错(四角都缝得好好的,顶部也针脚细密),夹式墨镜遮住了露眼的缝隙。”斯塔尔会缝纫(他曾经是一个制帆工)。但是警察在那个狭小的炼油厂办公室里根本没有想到嫌疑人的针线技能或者注意到他的鞋子——他们忙着研究他的脸。隐藏在他的力量和奥运游泳金牌运动员般的身形之下的是一个高度聪明的头脑。斯塔尔的智商是136。阿姆斯特朗说:“我们在调查旧金山和瓦列霍的十二宫谋杀案,有些问题要问你。”这位探员给斯塔尔拉了一把椅子。托斯奇注意到斯塔尔的宽额头上有不易察觉的细密汗珠。 阿姆斯特朗继续道:“有人报告说你在第一起十二宫谋杀案之前大约11个月时曾发表过一些言论,如果这些言论属实,表明你是可疑的。”阿姆斯特朗虽然提及了切尼所回忆起的和斯塔尔的对话,但是并没有说出切尼的名字。“你是否记得曾经和任何人有过类似的谈话吗?” “我不记得有这样的谈话。”斯塔尔轻声说。奇怪的是,他没有问自己被曝和谁谈话。?好像已经知道了似的。 “你听说过或者读到过有关十二宫的东西吗?”“报纸第一次报道的时候我看过有关十二宫的介绍,但是之后就没有再关注了。”“为什么?”“因为太变态了。”但是在接下来的谈话中,斯塔尔的一些言论和这一说法是直接冲突的。而且他主动透露说:“一位瓦列霍的警官在伯耶萨湖十二宫谋杀案后曾询问过我。”3位探员都很吃惊。“我们不知道你之前曾被警察询问过。”阿姆斯特朗说。 斯塔尔说:“我告诉他,那个周末(1969年9月27日,星期六)我去了罗斯堡附近的盐点牧场轻装潜水,盐点就在伯耶萨湖的相反方向。?是一个人去的,但是遇到了驻扎在金银岛的一位服役人员和他的妻子。我想不起他的名字了,但是我把它写下来放在家里的某个地方了。我大约在下午4点回到了瓦列霍。”阿姆斯特朗、托斯奇和穆拉纳柯斯很注意地听着。这个小办公室里的紧张感令人窒息。斯塔尔继续说道:“我记得在把车子开到我家车道上后,我与一位邻居说过话,我想那位瓦列霍的警官询问我的时候,我忘记告诉他有位邻居曾经看到过我。” “邻居叫什么?”阿姆斯特朗问道。 “威廉姆•怀特。但是我被询问后一个星期他就死了,所以我也懒得再跟警察联系。”那倒是?方便嘛。突然,斯塔尔奇怪地话锋一转——如此奇怪,以至于阿姆斯特朗注意到托斯奇疑惑地眉头一挑。在警察没有问及任何有关十二宫在伯耶萨刺杀中用的刀的情况下,嫌疑人作出了以下令人惊讶的陈述: “我车里的两把刀上有血,”他说,“那是我杀的几只鸡的血。” 十二宫在伯耶萨湖刺杀两名大学生的那天,斯塔尔本来是要去那里打松鼠的,他是这样跟他的弟媳说的。而他的新故事又说他去水肺潜水了——而且是在别的地方。斯塔尔既水肺潜水,也轻装潜水。为了解释十二宫为何选择靠近湖泊的作案现场,一种说法是十二宫是个潜水员,把?的武器和纪念品都藏在不漏水的水下密封箱里。并且说那就是为什么杀手有个大肚皮——其实是系在腰间的沉重的潜水腰带。对托斯奇而言,这种假说现在看起来并非那么牵强附会了。斯塔尔不仅是个船夫,还是个热情的潜水员和用渔叉捕鱼的渔夫。 阿姆斯特朗想,斯塔尔认为我们有关于刀的某些信息,他以为我们比实际上知道的更多,但其实我们并没有掌握有关那把带血的刀的信息。 探员们能够想到的是,有人曾看见过斯塔尔车座上带血的刀,并且斯塔尔知道他们看到过。他是不是认为那天他回家时邻居威廉姆•怀特曾看到过一把带血的刀并且把此事向某人提及了?托斯奇想,很可能斯塔尔的弟弟罗恩,或者弟媳卡伦,才是看到那把带血的刀的人。斯塔尔在掂量他的赌注,想把警察事先可能收到的信息都解释清楚。 “1966年你在南加州吗?”阿姆斯特朗问道。 斯塔尔再一次未经提示就主动透露了令人吃惊的细节。他说:“你指的是河岸县的谋杀?是的,十二宫被视为嫌疑人的河岸县谋杀案案发时我在南加州。” 有关十二宫在河岸县杀人的信息是在10个月前才被公开的。某位名叫菲尔•辛斯的南加州居民认为一桩当地的谋杀和十二宫在北加州的活动有某些相似之处。这也被《纪事报》报道了。但是斯塔尔不是刚说过,他在很久以前就停止阅读有关十二宫的报道了吗?这一头版报道声称十二宫在1966年万圣节的头一天杀害了河岸县一位名叫切丽•乔•贝茨的女大学生。凶手也喜欢向媒体发出具有挑衅性的书信(“贝茨必须死,请期待更多”),并且多付邮资。3封信上潦草难辨的签名可能是“2”或者“Z”。最为重要的是,莫里尔认定十二宫为南加州便条的作者。 斯塔尔继续说道:“我承认我对枪支有兴趣,但我只有0.22英寸口径的手枪。我没有,而且从来没有拥有过任何的自动武器。” “你曾有过一辆1965至1966年生产的棕色雪佛兰考威尔车吗?”阿姆斯特朗问道。十二宫在7月4日谋杀案时就驾驶一辆这样的车。 “没有。”斯塔尔两条胳膊交叉。他穿着一件白色短袖T恤,前臂和“大力水手”的一样粗。托斯奇注意到斯塔尔手腕上有一块很大的手表,他后来告诉我:“这是一块粗人戴的手表,那种人们买了向人炫耀的表?—‘看看我手腕上戴着什么。’我立即就看到了‘十二宫’这个词。我特意叫他让我看看。我说:‘你戴了只不错的表嘛。’他说:‘哦,戴了有一阵子了,你喜欢它吗?’我说:‘哦,是的。’他说:‘你可以看到十二宫几个字。’时至今日,我仍然记得见过那块表。而且他想要人们看到他手上戴着什么。他为了挑衅而戴这块表。我的视线无法从那块表上移开。当我们看到手表时,我们都很惊讶——斯塔尔的弟弟和弟媳后来向我和阿姆斯特朗说起,‘他甚至戴着一块十二宫手表。’” “我可以看看那东西吗?”阿姆斯特朗指指斯塔尔的手腕。他也注意到?嫌疑人戴着一块外观特别的手表。百叶窗透进来的一缕光线让水晶表面光芒闪烁。在表盘中间钟表制造商的名字之上显眼地装饰着一个标志。尽管屋里很热,但这一标志却把探员们给冻住了。那黑白分明、闪闪发光的,分明就是一个圆圈加十字准线——十二宫的标志。 这下穆拉纳柯斯也注意到那个标志了。标志下面清晰地写着“十二宫”这个词。这个名字和标志与十二宫在书信里的签名和标志是一样的。 只有在十二宫的书信里,十二宫这个名字和杀手那个带十字的圆圈标志才曾经在同一地方出现过,托斯奇想。他知道这一点,是因为他曾经到处搜?过那个带十字的圆圈标志。在此之前,他一直假定这个标志代表枪的瞄准器。斯塔尔拨弄着手腕上的表,好像在欣赏它似的。他告诉阿姆斯特朗:“这块表是个生日礼物,是两年前我妈妈送给我的。” 穆拉纳柯斯在脑子里计算着:“让我们看看——两年前的今天是1969年8月4日。1969年8月4日,杀手第一次在寄给《旧金山观察家报》(以下简称《观察家报》)的一封3页纸的信中使用了‘十二宫’这个名字。这份报纸把他的便条掩埋在了晚间版的第4页顶端。仅仅5天之前,十二宫向媒体介绍了他的带十字的圆圈标志。”尽管之后一份刑事鉴定调查局的报告陈述说斯塔尔是在1969年8月得到的那块手表,但斯塔尔的弟弟不同意这一点。他说斯塔尔“是在1968年的12月从他的妈妈那里作为圣诞礼物收到这块表的”。斯塔尔的35岁生日是1968年12月18日,也就是已知的十二宫的第一起北加州谋杀案发生两天前。 斯塔尔之后还会拥有第二块十二宫手表。“世界知名的十二宫手表”的制造商于1969年生产了一款“十二宫克莱巴潜水用水下计时器”。那是一款秒表!飞行员和潜水员的手表。斯塔尔在那个时候已经既是飞行员,又是潜水员。和另一块表一样,这块表的深色表盘底部右边角落在“十二宫”这个词之上有个带十?的圆圈。办公室里很安静。十二宫手表、带血的刀,以及斯达主动透露的信息都让他们头晕目眩。接下来会怎么样呢? “我愿意尽可能地协助你们的调查。”嫌疑人舔了舔嘴唇说道。他咳嗽了几下,清了清嗓门。显然斯塔尔想显得高调,带些幽默、调和以及好伙伴意味的高调。“我盼着警察不再被蔑称为‘猪’的时间快点到来。”他故作悲伤地摇着头。这一时期的一些反战抗议者和学生称警察为“猪”。 十二宫用过同样的蔑称。“我喜欢刺激这些蓝色的猪,”他曾嘲弄说,“嗨,蓝猪,我在公园里。” “你是否记得曾经和任何人进行过有?十二宫的谈话?”穆拉纳柯斯问。 “在瓦列霍娱乐区工作时,我也许曾和那儿的特德•基德尔和费尔•塔克谈起过,但是我不确定。”斯塔尔继续抢着回答还没有问到的问题。也许他以为这样可以消除不利证据在探员们心目中的影响。他们听到什么了呢?他无法知道是哪个熟人告密说他是杀手。他曾私下说过很多奇怪的事情。他喜欢说话,大声地说话,他的言论让他成为大家注意力的中心。突然,斯塔尔停住了——他意识到是谁把警察带来了! “《最危险的游戏》。”他说。 “什么?”托斯奇问。 斯塔尔突然没头没尾?提起他在十一年级时读过的一个短篇故事的名字,他承认那个短篇故事给他留下了深远的印象。托斯奇记起了兰斯塔夫的曼哈顿海滩报告,意识到《最危险的游戏》是谋杀开始前斯塔尔为之狂热了整整一年的那个故事。托斯奇心里在微笑——斯塔尔最终明白了是什么暴露了他。 斯塔尔详述道:“这故事叫《最危险的游戏》,是我在高中时读过的最好的东西。”十二宫曾用非常狡黠的、几乎无法破译的三段式密码点明,《最危险的游戏》就是他的作案动机。萨利纳斯学校的老师唐•哈登恰好于两年前的今天即1969年8月4日把它破译出来了。不过他的答案直到8月12日才公开。无论破译得正确与否,这一奇怪的译文如下: “我喜欢杀人因为它乐趣无穷,这比在丛林里捕杀野兽更为有趣,因为人才是最危险的动物。杀死某样东西给我最为刺激的体验,甚至比和一个女孩性交达到高xdx潮感觉还要好。最妙的是当我死时,我将在天堂里获得重生,而那些被杀的人将成为我的奴隶。我不会告诉你们我的名字,因为你们会试图减缓或者阻止我为身后收集奴隶的努力……” 理查德•康奈尔这个短篇故事大致讲述的是一个军官的儿子在森林里用来复枪和弓箭猎杀人类作为娱乐。无独有偶,作为军人儿子的斯塔尔也在树林里用弓箭打猎。也许深入研究那个短篇故事来寻找线索很重要,穆拉纳柯斯想,应该了解它是否曾被改编成电影或者电视剧,了解十二宫是在何时何地偶然发现这个故事的。 托斯奇后来告诉我:“斯塔尔在那次面谈时提到了《最危险的游戏》,并且他的弟弟也证实了斯塔尔觉得人是‘最危险的猎物,而不仅仅是射击的目标’。” 除切尼外的另一个证人也证实了斯塔尔用过的准确说法:“我把人当做猎物。”这个?险故事也许就是一个关键点,其催化作用类似于斯塔尔作为助理化学师每天进行的实验反应。 非正式的交替问话结束了。 3位探员故作声势地把斯塔尔送回他的实验室,然后离开了。在内心深处,这位化学师因为被带出去“像个贼似的遭到询问”受到羞辱而暴怒。托斯奇承认他发现斯塔尔是“一只有威胁的动物”,尽管自己带着武器,但还是觉得有点害怕与他如此近距离接触。斯塔尔面红耳赤。他几乎无法控制他的愤怒,而且他也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周围穿着实验室服装、工程靴外面套着纸鞋子的人们不时瞪他几眼,还偷偷耳语。他坐到他的工作台前,向他的一位同事嘀咕,眼睛盯着他的桌子:“你根本无法想象,一切好好的——很顺利。然后某人把你叫到办公室。他们暗示有关你的可怕的事情。你难以想象——可怕的事情。整个过程我一直在绞尽脑汁地想是谁让他们来的。他们让你冒汗,然后带你穿过整个大厅——当着每个人的面——像对待一个孩子!我不能原谅这种做法。”下一次斯塔尔见到托斯奇和阿姆斯特朗时,会声称不记得他们了。 斯塔尔不理会同事们的大惊小怪,开始审阅实验结果。他也许处境不妙——他和十二宫体重、身高和年龄相仿。他拥有同样颜色和长度的头发。他跷起二郎腿,把靴子上的纸鞋子脱了。他心不在焉地打量着自己穿着的外观独特的“翼行者”半筒靴。和十二宫一样,斯塔尔穿的是普通尺码10号半的鞋子。两个他认识的女人可以证实曾见过他穿这种靴子。但是,归根结底,也许他只是一个喜欢人们认为他是十二宫的人而已。 外面,探员们钻进他们的车子。他们一致同意对斯塔尔的调查应更为深入。托斯奇不无感情地说:“毋庸置疑!但我真正想知道的是,究竟是谁在那些谋杀刚发生后就询问了他?” 穆拉纳柯斯对此完全一无所知。“上帝,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他说。他在心里默默记着,要仔细查阅有关斯塔尔作为十二宫嫌疑人被询问的瓦列霍档案,以及之前有关车座上带血的刀的任何报告。 13.安德鲁·托德·沃克 1971年8月4日,星期三 某人拼命想让我们知道有十二宫手表这么个东西存在。我研究着手里铅笔书写的信件。在我作为漫画编辑的《纪事报》报社,每个人都在想十二宫。他的恐怖信件已经无可挽回地把他和报纸联系起来了。我逐渐决心理清有关杀手的线索并揭开他的真实身份。如果不行的话,我打算把能够获得的每一点证据都呈现出来,以确保有人能够认出十二宫,解开这个难解之谜。 我在窗前凝视着宽阔的布道街上被拉长的影子。在第五大道上皮克维克酒店附近辗转的陌生人群,挤在克洛尼克酒店门口转车的人们,衣着光鲜、拎着公事包站在坚不可摧的老制币厂的大理石石阶上的人们……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可能是十二宫。他是一个观察家。他将自己命名为“十二宫”的第一封信的信封上的水印和之前的三封信的信封上的水印都不一样。之前印着一个“伊顿”水印,新的水印则是弗兰克•温菲尔德•伍尔沃思连锁企业的“第五大道”。伍尔沃思大厦就在第五大道、市场街和鲍威尔街交界处的有轨电车转车台旁,距离《纪事报》仅一个街区之遥。在地下室里,伍尔沃思公司出售和十二宫用的一样的蓝色羊毛笔尖的笔和纸张。如果十二宫是在那里买的纸和蓝色羊毛笔尖的笔会如何呢?如果他藏在阴暗的角落里窥视着自己写的信被送到又如何呢? 去年3月,十二宫一直辛勤写作,遍地撒网,向南部广为散播他的文字。自从在炼油厂和斯塔?面谈过以后,这些文字突然停止了。然而,《纪事报》记者保罗•斯图尔特•埃弗里仍然乐观地叮嘱报社,他兴奋地说:“我们很可能在任何时候突然收到十二宫新的来信,按照老规矩,我们应该努力避免任何《纪事报》员工的指纹留在信上。”很多员工接触过这些信件——卡罗尔•费希尔、布兰特•帕克……托斯奇已经取了所有负责复印的人的指纹。 有时候十二宫试图把信件偷偷塞进印刷品里。为减少被控诽谤的风险,编辑卡罗尔•费希尔保留了所有读者来信,这封1970年11月的匿名信也被保留在档案里。 这封信写道:“亲爱的先生,在浏览最近一期的《花花公子》杂志时,我注意到一个‘十二宫’手表的广告。表盘上使用的商标和那臭名昭著的杀手所使用的标志是一样的。我经常在媒体报道中看到有推测说,十二宫的这些犯罪与某种占星术有关,有趣的是这所谓的奇异的占星术标志居然是某种手表的品牌标志。” 是否幸灾乐祸的十二宫在狡黠地让人们注意他的名字和标志是受什么启发而来?在某位瓦列霍警察认为他没有嫌疑之后,斯达可能觉得安全了。他继续佩戴他的十二宫腕表,至少直到托斯奇、阿姆斯特朗和穆拉纳柯斯意外来访之时。我想象着富有戏剧性的一连串事件——斯塔尔从高中以来就痴迷于《最危险的游戏》;于1968年12月18日从他妈妈那里得到了一块“十二宫”牌手表;并且开始佩戴第二份生日礼物,一个带“Z”字母的戒指。13天以后,他和切尼进行了一次谈话,和早些时候的讨论很像的是,他提起在枪管上绑一个电筒以便猎杀情侣们,他讲到称自己为“十二宫”,以及射飞校车的轮胎。这一先后顺序明确了十二宫选择名称、标志和动机的时间段——即1968年12月18日到1969年1月1日之间,之后切尼便搬?南加州为一家新的公司工作了。斯塔尔在新年那天泄露了有关自己的一个巨大秘密,但十二宫不也总是选择节假日来进行他的重要犯罪或者披露他的秘密吗? 切尼的来访、手表上的标志、奇特的商标、戒指、斯塔尔年轻时钟爱的故事——所有这些一定在他头脑里炸开了锅。最早的两起谋杀发生在斯塔尔生日两天之后的12月20日。1971年8月4日,也就是凶手第一次签名“十二宫”两年以后,斯塔尔告诉阿姆斯特朗,他“刚好是在两年以前”——即1969年8月4日收到十二宫牌手表这一生日礼物的。两种情形都提供了一连串有趣的时间,并解释了凶手是如何选择?称和标志的。 警察在追捕十二宫的过程中拼命地对首要嫌疑人的真实姓名进行保密。如果他的名字从未被公开过,就可以确保接下来有关他的线索的有效性。就我自己而言,我一直坚持不写斯塔尔的真实姓名,直到现在为止。 他的真实姓名是阿瑟•利•艾伦。 在炼油厂询问大约十年以后,我最终找到了在案件中很早就找艾伦谈过话的“瓦列霍警察”。警官约翰•林奇在位于瓦列霍卡罗来纳街的家中和我进行了谈话。他是一位清瘦、结实的老人,目光很有穿透力,我们刚在他的餐桌前坐下,他就开始说话了。房间里一片阴暗。我刚提起艾伦的名字。他说:“哦,莱•艾伦。”他把利说成了“莱”。我意识到因为拼写不同,林奇以为“利(Leigh)”和“李(Lee)”是本案中两个不同的嫌疑人。“李(Lee)”并非本案中的新名字——在7月4日十二宫于蓝岩泉射杀一对情侣之前,一位叫“李”的不知名者已经是被关注的对象。 林奇说:“我和利长谈过几次,他当时在博德加贝一带(在那儿他有一辆拖车)。他是一个潜水员。1969年7月4日那晚,他说他和其他三四个人在一起。” “你什么时候和他谈话的——1971年吗?”我问道,林奇可能是在追踪潘查里拉和切尼提供给曼哈顿海滩警察局的线索。 他回答道:“在那之前很久,在那起谋杀发生一两个月之后吧。艾伦那时候受雇于这里某个学校做看门人。我去了那个学校——我不记得是怎么得到他的名字的。你知道那时候的情况,该死,我们需要和许多人谈话,接到许多电话、信件和线索。以至于我看到一个人就会对自己说‘不是他’。当我见到这个利•艾伦时,他是个秃头,而且是个大块头。你见过他吗?” “是的。”我说。蓝岩泉被害人达琳•菲林的姐姐琳达•德尔•布奥诺为瓦列霍警察局准备了一幅合成画像。“他们把琳达提供的合成画像和另一幅十二宫的合成画像进行了比较,然后告诉我,‘除了下巴以外其他部分都是对的。’琳达提供的合成画像被认为是某个参加过达琳的粉刷聚会的叫‘李’的人素描,也就是当达琳在泰瑞餐厅做服务员时,琳达看到过的骚扰妹妹的同一个人。你曾经跟这个‘李’谈过吗?” “利•艾伦?” “我不知道。琳达所知道的全部就是这个名字‘李’。” 他说:“不,无论如何,我确信艾伦不是凶手。我一看到他,就在心里说:‘那不是十二宫。瓦列霍中尉警官吉姆•赫斯特德觉得艾伦最可疑。我觉得艾伦最不可能。我的报告只有五六行字——只是为了把艾伦的名字包括进去。检查了他的车子,他的潜水装置都在后备箱里。真的是又脏又破的车。” 林奇解释说,1969年10月6日,星期一,他就10天前的伯耶萨湖刺杀案找到了艾伦。时年35岁、偶尔做一下学生的艾伦在埃尔默•科伍小学做兼职保安。下午4点5分,林奇在田纳西街上向南转弯去维威斯。到达位于泰戈斯基斯770号的学校后,他一眼看到了操场那边的艾伦。在他的报告里,潦草地记录了如下描述:“241磅,大约6英尺1英寸”。当林奇注意到几个孩子在玩绳球时,有关性骚扰儿童的念头一闪而过。艾伦曾经被怀疑有过类似的犯罪行为,先是林奇,尔后是穆拉纳柯斯,都曾想过是否他们忽略了任何明显的迹象。林奇把注意力从孩子们转回到艾伦身上——单身、未婚,和父母住在一起。他受过良好的教育,时下不仅是科伍的保安,也是位于斯塔尔大道501号的本杰明•富兰克林高中的看门人。 他们聊了聊。按照艾伦的说法,1969年9月26日那天他去了盐点牧场轻装潜水,在那儿过了一夜,于9月27日下午大约2点到4点30分左右回到了瓦列霍。那天接下来的时间他待在家里。他记不清那天他父母是否在家。 “有人认为你可能是那个十二宫杀手,向我们举报了你。”林奇直截了当地如实说道。 “那是事实吗?”艾伦笑了笑说道,好像这样的指控是家常便饭似的。他把手里的扫把往墙边一放。林奇想起了琳达的描述:“好吧,十二宫是卷发,很明显你没有。就这样吧。” 林奇的来访曾是一个关键点吗? 在艾伦与随和的林奇进行了令人安心的面谈5天之后,十二宫驾车到了旧金山,枪杀了出租车司机保罗•斯泰恩,并且逃进了普雷西迪奥,警犬几乎紧随其后。他朝着巨大的莱特曼楼群方向跑去。那儿有一座新的十层楼的军队医疗中心,十二宫未来的受害人唐娜•莱斯那晚就在那里上班。她和她的室友乔•安妮•戈奇正和两个河岸县来的旧金山男人一起练习飞行。在所有的嫌疑人当中,只有艾伦是飞行员。 在林奇进行询问7天以后,十二宫给《纪事报》写了信。他在信封里装了一片出租车司机的带血衬衫,以提供无可辩驳的证据,表明是他杀死了斯泰恩。警察猜测,十二宫换到一个更大的城市是想收获更轰动的头条新闻。但是难道他不是想把自己和风声突然变紧的瓦列霍割裂开来吗?十二宫对于瓦列霍偏僻道路和情侣幽会地点的熟悉使他被视作一个瓦列霍的老居民。感谢那片带血的衣服,十二宫现在永久地被确定为一个旧金山的杀手。 艾伦和林奇谈话18天之后,艾伦73岁的邻居威廉姆•兰登•怀特在刚见了他的医生以后,于晚上9点55分死于心力衰竭。他就住在离艾伦在弗雷斯诺45号的家7座房子远的地方。艾伦曾声称怀特是他不在伯耶萨刺杀案现场的证人。艾伦曾说,“我记得在把车子开到我家车道上后,我与一位邻居说过话,我想我忘记告诉那位瓦列霍警官了……” 威廉姆•怀特可能是艾伦车座上那把带血的刀的目击证人。作为当地?宰工会的资深业务代表,逻辑上讲怀特可能会比较注意刀子。巧合的是,威廉姆•怀特的生日是12月20日,也是赫曼湖路枪杀案发生的日子。威廉姆•怀特和第二个到十二宫在伯耶萨湖刺杀的情侣身边的巡警都叫威廉姆•怀特。整个1969年10月,巡警怀特在有关十二宫的一系列电视访谈中频频露面。 林奇回忆说,“是的,我跟艾伦长谈了几次,某起谋杀发生后一两个月内我跟他聊过。”他现在想起,特别指明他为收件人的一张3×5英寸的卡片曾于1969年8月10日被送到了瓦列霍警察局。那卡片后来又被送到了联邦调查局,但他记不清是否被?了回来。卡片写道:“亲爱的林奇警官,我希望随函所附的线索能帮助破解密码信。签名:一位关注此案的居民。”在那个时候,只有瓦列霍的居民才有可能知晓林奇在处理还处在萌芽阶段的十二宫案件。“关注此案的居民”的卡片包含了十二宫的三段式密码的一个正确线索。联邦调查局报告说:“这条线索指出手写的A、G就是倒着的S、L,这是解密十二宫寄的三段式密码的一条基本正确的线索。”对于密码的破译直到两天以后才在《纪事报》上公开。 在一星期前给《观察家报》的一封信中,十二宫说他并没有“像瓦列霍报纸描述的那样轮胎飞转、发动机?鸣”地逃离作案现场。这一解释再次表明十二宫是阅读发行量有限的当地报纸的瓦列霍居民。十二宫对瓦列霍警察局局长斯蒂尔兹的迅速回应也表明了这一点,局长在8月1日说还需要“更多细节”。在炼油厂询问之后相当长的时间,林奇有关艾伦的110字的报告才被发现——夹在联邦调查局案卷59号和4316号之间,被当成了一条不了了之的本地线索。 “缺乏协作的又一例子,”瓦列霍副巡官罗伊•康威多年以后痛心地说,“被安排长期负责这一案子的林奇警官是我的好朋友,一两年前他去世了。他有个报告记述某天他和阿瑟•利•艾伦进行?面谈,问他伯耶萨湖谋杀案那天他在哪里。他的面谈似乎没发现什么问题,但是他完全不记得究竟是自己掌握的什么信息让他决定和阿瑟•利•艾伦进行面谈。 “阿瑟•利•艾伦那时候什么也没有告诉他——就是警察报告里的一小段——没有提及为什么林奇去找艾伦,是什么让他去找他,他得出的结论是什么。上面只写着‘我就伯耶萨湖谋杀案那天他在做什么和他进行了面谈’。碰巧的是,艾伦告诉林奇:‘我那天本来要去伯耶萨湖钓鱼,但改变主意去了海边。’” 探员巴瓦特事后也赞同康威的看法。他说:“本案中有太多的事例发生在一个区域,而另一个区域对其毫无所知,瓦列霍警察局在1969年就伯耶萨湖刺杀案询问了阿瑟•利•艾伦。负责那次面谈的警官很可能就像和其他上百人谈话那样去和艾伦谈了话。问他伯耶萨湖案发那天他在哪里。他说他没有去伯耶萨湖而是去了海边。多年以后我们再回头看整个事情,再去找林奇,这位中尉警官那时已经退休了——‘我不记得为什么我去找这个人谈话了,’他说,“是的,我的确不记得了。’如果我们知道是谁报告了那个名字,那个人一定有理由怀疑阿瑟•利•艾伦和本案有某些关系,应该负责。” 县治安官办公室探员莱斯•朗德布莱德警官也询问了艾伦。有人也给了他线索。瓦列霍警察局显然不知晓这次询问,因为瓦列霍治安官办公室和警察局是分开的独立机关。两个青少年在赫曼湖路上被谋杀之后的第三个星期,朗德布莱德去拜访了艾伦。这个粗壮男人给出的不在场借口和他给林奇的差不多。“我在南方岬附近的尖兵堡?行水肺潜水。”他说。每一次十二宫杀人以后,艾伦都被警察找。他不是什么新的嫌疑人。视线之外的某个人知道些什么。那个人是谁,这同十二宫的真实身份一样是一个谜。 1971年8月4日,星期三 在炼油厂和艾伦谈话以后,托斯奇和穆拉纳柯斯决定立即和特德•基德尔及菲尔•塔克联系——艾伦提及可能曾和他们进行过有关十二宫的谈话。穆拉纳柯斯说:“我认为艾伦一开始认定特德和塔克向警察提供了线索,那就是为何他如此迅速地主动透露了他们的姓名。” 托斯奇说:“是啊,我认为你只是撞上了,再给他点时间,他应该就?想到切尼和潘查里拉。”但是线索毕竟是线索,所以探员们赶往了基德尔和塔克工作的大瓦列霍娱乐区。如果艾伦预见到切尼会想起十二宫,也许他会像提起基德尔或塔克一样提起切尼。穆拉纳柯斯把车停在阿默多街395号前面的一个位置上,他们进去找基德尔。塔克可能是娱乐区的总监,但基德尔是他的老板。 “你认识阿瑟•利•艾伦吗?”托斯奇问基德尔。基德尔的名字曾出现在艾伦于1965年12月23日和1966年6月18日向卡拉瓦拉斯统一学区递交的教师申请里。 “当然。”他说。 “艾伦曾经提起过十二宫的案子吗?” ?“据我所知,我从未和他讨论过这个案子。他以前曾被娱乐区正式雇为救生员和蹦床教练。”切尼后来某一时间确认了这一点。“艾伦到处教孩子们蹦床。他很喜欢这么去找基德尔。塔克可能是娱乐区的总监,但基德尔是他的老板。 “你认识阿瑟•利•艾伦吗?”托斯奇问基德尔。基德尔的名字曾出现在艾伦于1965年12月23日和1966年6月18日向卡拉瓦拉斯统一学区递交的教师申请里。 “当然。”他说。 “艾伦曾经提起过十二宫的案子吗?” ?“据我所知,我从未和他讨论过这个案做。他在蹦床上非常熟练,而且游泳和跳水都非常不错——曾是跳水冠军啊。他在任何不涉及走路或者跑步的运动项目里都表现杰出——艾伦跑步不行。在峪泉镇时,已经30多岁的艾伦依然很活跃,至少在蹦床上是这样的。他喜欢把蹦床在院子里支起来,找一群孩子教他们玩蹦床。” 艾伦离开娱乐区的原因和离开沃根汽车服务站的原因一样——他对小孩子的不轨行为。基德尔说:“担忧的父?们多次向我抱怨他针对他们孩子的不轨行为,但是没有人正式向警察报告。菲尔•塔克和我3个星期前刚谈论过有关艾伦作为十二宫谋杀案嫌疑人的事情。这主要是因为艾伦被怀疑有可能是个性变态。这一点再加上他的外貌特征,都让我们认为艾伦比较孤僻。” 基德尔或塔克是否是向林奇和朗德布莱德提供线索的人呢?据报告塔克曾和艾伦一起就读于圣路易斯-奥比斯波县的卡波利学院。他应该知道得更多。托斯奇要求把塔克叫到基德尔的办公室,以便他们可以问他同样的问题。塔克说他认识艾伦5年了。瓦列霍警察局的赫斯特德中尉警官后来告诉我更?有关塔克的事情。他说:“塔克和艾伦经常讨论死亡和受雇杀人的事情,我有一份艾伦1971年为加州罗德奥服务站服务员的工作填写的一份申请,塔克的名字在上面。塔克的名字在所有的申请上面。我在一份申请的边缘上发现了他的名字。塔克是个非常可靠的人。” 塔克向托斯奇确认了艾伦两只手同样熟练,在成人以后同样灵活,都可以写字。这种两只手的技巧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艾伦的笔迹和十二宫的不一致。十二宫,一个天生的左撇子,却用他的右手写字。塔克说:“他字写得并不太好,所以大多数东西都是打印的。” “所以,艾伦能够用两只手写字或者射击?”托斯奇问。 “是的,”塔克承认,然后补充说,“在过去两年里,艾伦曾在谈话中提起过十二宫案件。我觉得他对这起案子有兴趣。”他往后一坐,想了想说:“我记得有一次他曾告诉我警察认为他是嫌疑人之一。” “据你所知,艾伦对枪支有兴趣吗?”托斯奇问塔克。 “他说他的确有。他拥有两支手枪。一支是左轮枪,另一支是某种自动手枪。我不知道口径,因为我自己对枪没什么了解。我觉得他家里的枪可能是0.22英寸口径的左轮枪,我曾见过至少一支自动枪。我记得他曾经谈起过给枪管绑上一支特殊的电筒,以便一个人可以在夜里准确地射中目标。他不止一次承认曾用特殊的瞄准器在黑暗里开火。” 托斯奇揉了揉脖子后面。切尼的故事又有一部分被证实了。这事变得更加激动人心。 塔克继续道:“另一次,大约18个月以前,我妻子和我去艾伦家拜访他。他说他有样东西要给我们看,并且说了‘我只给某些特别的人看这个东西’或者类似的话。然后他从卧室一个灰色的金属盒子里拿自己对枪没什么了解。我觉得他家里的枪可能是0.22英寸口径的左轮枪,我曾见过至少一支自动枪。我记得他曾经谈起过给枪管绑上一支特殊的电筒,以便一个人可以在夜里准确地射中目标。他不止一次承认曾用特殊的瞄准器在黑暗里开火。了一张纸。这张纸上的内容是手写的,包含几页法律术语,还有几页书信,信里有符号、编码或者说是密码。他说它们和因为曾性骚扰儿童而被关到阿塔斯卡德罗州立医院的一个人有关。这张纸以法律性质的语言不停地说啊说,就是那一类的术语,又是这又是那的。内容是关于这人被他的律师背叛的事情。我注意到这张手稿里有十二宫在他的密码信中曾经用过的各种符号。” 托斯奇点点头。他并不觉得塔克能够识别出这些像十二宫密码的符号有什么特别。杀手的三段式密码曾经被多次转载。1970年6月29日,也就是在塔克拜访艾伦的大致同时,《纪事报》还登载了两行新的十二宫密码。塔克?:“我只是礼貌性地表达了对这张纸的兴趣,但我的妻子是真的很有兴趣。她发现这些符号、编码或者说是密码非常特别。她问他是否可以借这张纸去研究一下,但是他拒绝了她。他的确答应复印一份给她。” “他复印了吗?”托斯奇问。 “不,他根本就没有。” “你知不知道艾伦是否有过一辆1965至1966年间生产的棕色雪佛兰考威尔?” “据我所知没有。”他回答道。 “好的。”托斯奇说。 “但是我有。”塔克接着说。 “你有?”托斯奇有点天旋地转,接着问道,“你有一辆1965年的棕色考威尔?” “是的。” “你曾经把这辆车借给过艾伦吗?” “不,我没有。那时候我有两辆车,一辆考威尔和一辆庞迪亚克。我偶尔让艾伦用我的庞迪亚克。那时候我住在伯克利。1969年的夏天,我把考威尔停在位于瓦列霍的内布拉斯加和百老汇的里奇菲尔德服务站大约两个星期之久。我想把那辆车卖了。我把车钥匙留在了服务站,那段时间艾伦正在该服务站做服务员。” “你具体是什么时间把车子留在那里的?” “我不记得确切的时间,但应该是1969年的仲夏。” 塔克回忆起3个星期前,利•艾伦的弟媳卡伦曾经到访?要求他代表她跟艾伦谈谈。塔克说:“家里又收到他和一个孩子搅在一起的抱怨,我到艾伦的家里,和他谈了重新开始心理治疗的事,但是没有成功,于是我也不想管他了。我告诉他:‘我不想你将来再靠近我的家。我们的关系到头了。’” 托斯奇看了看自己的天美时手表,急于和阿姆斯特朗核对笔记。他想象他的搭档和他一样急于骑上摩托车去郊区的泥巴小路上兜风,让温暖的阳光照在脸上。弯曲不平的小路能把他混乱不堪的头脑震清醒。至于穆拉纳柯斯,他还是和几天前一样干劲十足。现在他想尽快联系塔克夫人,想知道她对灰盒子里的纸张有什么印象。他从基德尔的办公室给她打了电话,得知她正在一家奥克兰医院值夜班,面谈必须推迟。穆拉纳柯斯决定和艾伦的弟媳、26岁的前教师卡伦•艾伦进行面谈。穆拉纳柯斯给卡伦上班的地方打电话,安排她到瓦列霍警察局来见面。她在下午两点的时候准时到达并就座。 “让我告诉你为什么叫你过来。”穆拉纳柯斯说。表面上看,卡伦好像很惊讶她的大伯子被怀疑是长期被追捕的十二宫?手,但是她答应尽量帮忙。穆拉纳柯斯想,她是否可能就是最初的告密者。卡伦认为艾伦对孩子过于关注。她也证实了另一件事——她的大伯子憎恨女人。“他从未和跟他差不多年纪的任何女性有过严肃的关系。”她说。桑迪•潘查里拉也有类似的评论,“艾伦只是假装对女人感兴趣,最终他连那层薄薄的面纱也撕掉了。”艾伦之后约会的几个女人也发表了同样的意见——她们和他的关系仅仅是柏拉图式的。在许多的案例里,性变态者几乎没有什么社会联系或者性联系,甚至从未经历过正常的性交。在这些不同寻常的个人身上,基于不为人知的理由,攻击性的冲动和性的冲动在童年早期就交织在一起。最终,这些困惑的感情在邪恶的性攻击和虐待狂的谋杀中得到发泄。缺乏良知的十二宫对于自己给别人造成的痛苦并没有悔意。受害者的痛苦带给他快乐。 卡伦披露说,在她和罗恩结婚以后,很明显艾伦把她视为一个入侵者。他相信她的到来让他和他的弟弟有了隔阂,并且对她进行了实际的威胁。她略带一丝苦涩地说:“他被他的妈妈宠坏了,她为他做饭、洗衣服,为他打扫卫生,给他钱花。他妈妈甚至为他的两辆车和两条船买单。”奇怪的是,无论她为他做了什么,艾伦仍然非常不喜欢他的妈妈,更奇怪的是,他向他视为入侵者的卡伦表达了这种感受。 对于伯尼斯•艾伦而言,她从未忘记儿子被埋没了的奥运会运动员潜力。艾伦曾是一位很有天赋的跳水运动员。“她总是就我的体重来烦我。”他怒不可遏地向切尼和潘查里拉抱怨。一份瓦列霍报纸上登载的一张比赛照片记录了一位修长且几乎称得上英俊的金发年轻人。艾伦60年代的其他照片也显示出他和更早的、未经修正的旧金山十二宫的合成画像多么相似。如果艾伦的体重没有稳步增加的话,他简直和合成画像上的人一模一样。艾伦改变了的外貌让穆拉纳柯斯想起十二宫曾写过的一句话: “只有在作案?,我看起来才像外界流传的描述那样,其他时候的我看起来完全不同。我不会告诉你杀人时我的伪装是什么样的。” 穆拉纳柯斯把十二宫古怪的便条给卡伦看。她仔细看了看,然后说她在1969年11月曾注意到她大伯子手里有张印着类似东西的纸。“那是什么?”她曾问他。艾伦回答说:“一个疯子的作品,以后给你看。”和对待塔克的方式一样,他从未再给她看过。然而,尽管十二宫信中印的东西没有让她觉得就是她大伯子的,但是其中某些词语是类似的。艾伦曾用过“扳机关”这一表达方式来代替“扳机机关”。最后,她翻到了十二宫这个犯罪大师想要投案的那段时期寄给律师梅尔文•贝利的圣诞卡的复印件。 1969年12月31日的一份联邦调查局报告提到,这张便条“不像本案中其他恐吓信写得那样自如”。但是,信封里受害人带血的一角衬衫证实了它的真实性。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十二宫的笔迹可能也会有变化。次日下午1点59分,一位自称是十二宫的人给位于萨克拉门托的联邦调查局总部的总机接线员打了电话,然后在开始说他刚杀了的人的名字时把电话挂了。“圣诞快乐(HappyChristmass),”卡伦大声读着卡片复印件上的字。“我记得曾从我大伯子那里收到过一张圣诞卡,圣诞快乐(HappyChristmass)的拼写方法一模一样。” 卡伦像塔克一样确认了艾伦是左撇子。她说:“他的小学老师试图让他改用右手,他学会了右手写字,但是很快又改为用左手写字了。”尽管莫里尔相信信件是用右手写的,但他怀疑十二宫天生是左撇子。羊毛笔尖的笔的模糊效果?和左撇子用力而不自然地用右手一笔一画地写字,这两点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笔迹很难和任何嫌疑人的对上。穆拉纳柯斯警官渴望知道更多。 他说:“今天晚上你丈夫在家时我可以来拜访吗?我们也想问他一些问题。”32岁的园艺工程师罗纳德•吉恩•艾伦目前正在伯克利学院上学。他从1960年秋到1968年秋曾在卡尔波利就读,并获得科学学士学位。“他回家很晚的。”她说,但是说晚上8点应该可以。她离开后,穆拉纳柯斯联系了阿姆斯特朗和托斯奇,叫他们那晚在瓦列霍的阿拉贡街216号和他碰头。本来就已经很长的一天被拉得更长了。 ?穆拉纳柯斯先到了卡伦和罗恩家,它位于通往蓝岩泉北部的哥伦布大道旁。他怀疑十二宫在7月4日枪击后曾用哥伦布大道作为逃跑路线。15分钟以后,托斯奇和阿姆斯特朗到达了罗恩和卡伦家,发现穆拉纳柯斯已经到了,并且很高兴地待在阳光底下。 和卡伦一样,罗恩表示愿意为调查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穆拉纳柯斯相信他是真诚的。一开始,他没有明确表达自己的观点:他哥哥有罪还是无罪。他只是客观地叙述。他说:“但是我无法相信我哥哥在本案中是重大嫌疑人,我很了解你们的信息来源。”于是,托斯奇想,线索提供者切尼和潘查里拉在和曼哈?警察局接触前已经和罗恩谈过了。他不知道切尼和罗恩在大学时曾是室友。罗恩承认:“他们是负责任的人,如果不是真的,他们应该不会做这样的陈述。”他也解释说其中一位线索提供者曾向他抱怨艾伦对其孩子有过不当的接触。“在对待孩子这方面他的确是有问题的,而且酒也喝得太多。”尽管罗恩没有直截了当地说,但是穆拉纳柯斯不排除一种可能性:即罗恩对艾伦的某些谴责背后其实是有个人动机的。那可以解释很多东西,并且意味着警察们的大方向是不对的。很中是重大嫌疑人,我很了解你们的信息来源。”于是,托斯奇想,线索提供者切尼和潘查里拉在和曼哈?警察局接触前已经和罗恩谈过了。他少有连环杀手会过量饮酒。酗酒是缺乏控制的表现。 罗恩确认了艾伦的两支左轮枪是0.22英寸口径的。十二宫曾在赫曼湖路凶杀案中使用过一支0.22英寸口径的自动手枪,但是从那以后用的都是各种9毫米口径的自动枪、一支0.45英寸口径的枪,甚至一把刀。尽管罗恩从未见过塔克提及的手写的纸张,但他的确看到过那个灰色的盒子。他记得有一阵它曾被放在艾伦的老房间里。 托斯奇后来说:“罗恩和他的妻子非常配合,我所听说的是,艾伦和他妈妈并不亲近,他只是住在那个屋子里,那是他唯一的地方。我们后来得知艾伦拥有很多的武器,并且像他弟弟说的,对那一片的大路小道非常熟悉。后来,卡伦觉得她的大伯子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但是瓦列霍警察局似乎已排除了他的嫌疑,这点让我很不安。我们必须和其他的探员一起工作,让我不安的是,他们觉得我们是大城市的探员,但事实上我们不是那么行事的。” 3位探员起身离开。罗恩送他们出门,再次表示将尽力协助。他和那天早上他的哥哥在炼油厂时一样配合。托斯奇回头看看,廊灯下的罗恩显得孤独而忧心忡忡。现在已经晚上10点了。托斯奇很快回到位于森塞特区的家,渴望睡觉,但是他却整夜翻来覆去。他无法把那块手表赶出他的脑海。还有一位邻居看到了一把带血的刀,且瞥了血刃一眼几天以后就死了。 1971年8月11日,星期三 早上11点,穆拉纳柯斯找到了瓦列霍百老汇640号阿科服务站的所有人兼运营者鲍勃•卢斯。穆拉纳柯斯告诉卢斯?“我在调查你的一位前雇员。”但是没有立即告诉他为什么。 卢斯解释说:“艾伦兼职为我工作了大约半年,但不是很可靠。有人抱怨有关他和孩子的问题……他似乎对小女孩过于感兴趣。1969年4月某日他又喝醉了来上班——我忍无可忍了,于是解雇了他。”穆拉纳柯斯想,是否丢工作促成了1969年7月4日蓝岩泉十二宫的枪击案。穆拉纳柯斯把所有的牌都摊到了桌上。那很不同寻常。巴瓦特告诉我:“我很了解穆拉纳柯斯,他是那种守口如瓶的人。” 穆拉纳柯斯提起艾伦用菲尔•塔克的车子实施某一次十二宫谋杀的可能性。卢斯说:“塔克?确曾经把他的车放在这里,但是没有两个星期那么久。不,那不对。”塔克自己没有停车日期的记录,因此穆拉纳柯斯非常需要卢斯的修车发票。尽管他们很努力地搜寻,但还是没有找到考威尔停在服务站过夜的准确日期。1969年7月4日,也就是蓝岩泉枪杀案案发当日,艾伦已经不在阿科服务站工作,所以是否找到修车发票也无所谓了——除非艾伦保留了一套服务站的钥匙或者自己配了钥匙。 那天晚上5点钟,穆拉纳柯斯联系了塔克的妻子琼。琼证实了她丈夫有关灰色盒子和里面的纸张的故事。她说:“我对纸上的内容非常有兴趣,因为我正在准备一次大学心理学考试。艾伦说他是从阿塔斯卡德罗的一个病人那里拿到这些纸的,我说我的兴趣在于了解这个人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对那些书写的整洁准确和那些神秘的符号印象很深刻。” 探员们给她看了从3份湾区报纸剪下来的十二宫密码。琼认出其中很多和艾伦给她看的纸上的符号是一样的。她的印象是艾伦的这些符号是用羊毛笔尖的笔画的。下午5点30分,塔克下班回来了,他也认为其中某些符号和艾伦给他看的那些一样。 “我们仍然没有查到你把你的考威尔留在阿科服务站的准确日期。”穆拉纳柯斯说。 塔克说:“我也没想起来,但是我的确记得在我的车没能卖出去时,我曾把它在我岳父的屋前停过相当长的时间。在这段时间艾伦有可能开过这辆车,但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开过。我的岳父母现在在欧洲,等他们回来时,我会问他们是否知道这件事。”塔克的岳父母知道利•艾伦是他们女婿的朋友,看到他开这辆考威尔车估计也不会觉得奇怪。塔克开始更加自在地谈论他的前雇员。 “艾伦患有人格分裂,”塔克说,在心理治疗期间,艾伦被发现有5种不同的人格,“有时候他似乎在扮演他读过的文学作品中的人物。他说谎,却相信自己说的是真话。”穆拉纳柯斯的眉毛抬了起来。这是一种非常有趣的天赋——一种可以通过测谎仪的本事。穆拉纳柯斯再次听说艾伦真的讨厌女人,并且在很多场合这样讲过。没有人像十二宫那么讨厌女人。在他手下侥幸逃脱死劫的受害人都是男人。 1971年8月12日,星期四 早晨,穆拉纳柯斯把报告打好,研究了一下自己被告知的、十二宫迄今为止最佳嫌疑人的各种故事。就外形而言,艾伦?十二宫完全一致——从头发的颜色到体重、身高,他还穿着和杀手同样尺寸的很特别的“翼行者”靴子。间接证据似乎非常强有力:在十二宫出现之前很久,艾伦就预见性地将自己称为“十二宫”,并声称将在情侣幽会的地方袭击情侣们。他曾经讲到过“电子枪支瞄准器”和“干掉小家伙们”,在十二宫之前已用过“圣诞快乐(HappyChristmass)”和“扳机关”这样的词语。艾伦戴着一块十二宫牌腕表,并且在一个灰色盒子里保存着十二宫风格的符号。像十二宫一样,他也痴迷于《最危险的游戏》。在刺杀案那天他曾朝着伯耶萨湖方向去过,并且被看到身边有把?血的刀。穆拉纳柯斯不知道艾伦和他曾经的朋友唐•切尼经常到克利尔湖和格拉斯瓦利钓鱼,有一次还去过伯耶萨湖。他后来告诉我:“我们在湖下面的一条溪流边钓鱼,车子停在50码远的地方,我们去的那一次那里很挤。”艾伦在这些地方都有朋友,例如在克利尔湖,他有一男一女两个朋友,而且这3个地方最近都曾发生过谋杀。 在此期间,在炼油厂,艾伦非常愤怒——因为这次询问,他十分确信自己会被解雇。从麦克纳马拉把他叫进办公室那刻起,艾伦就知道他在公司的日子屈指可数了。 1971年8月13日,星期五 在3月份两封证实了真?性的信件以后,所有十二宫的通信都停止了。4个县的警察猜测十二宫可能因为别的犯罪行为被逮捕关押或者死了。尽管如此,穆拉纳柯斯仍然在继续耕耘那些档案。一个多星期来,他一直在搜寻1969年曾询问过利•艾伦的任何警官的记录。警官林奇仍然想不起来为什么询问了艾伦。他和这位喜欢跳水的化学师在科伍小学的会谈只产生了唯一一张纸上的两段文字,那张纸被掩埋在了不断增高的纸堆里。人力已经到了强度的极限,每个人都担心十二宫可能再度发起攻击。 1971年9月1日,星期三 旧金山警察局也不比瓦列霍警察局强多少。经常同时处理6起谋杀案的阿姆斯特朗和托斯奇有时觉得湾区简直像有个凶杀狂的兄弟会。尽管曾经是健身教练,但是托斯奇却因为压力而经常生病。他是个矛盾的人——很谦虚,但是又很喜欢在聚光灯下成为众人瞩目的中心。当他很努力地试图理清思路时,他想起恰好是11年前的今天,局长汤姆•卡希尔签署命令把他调到了调查局。那是他一生中第二个最为快乐的日子。 1971年9月17日,星期五 阿姆斯特朗和托斯奇后来从罗恩•艾伦那里确认,他的哥哥每个星期至少有两天在他妈妈的家里。艾伦的妈妈伯尼斯经常去国外旅行,妈妈不在的时候,艾伦一个人住在老屋里。尽管楼上任由他使用,他却如同蚂蟥一样叮在那个储藏着秘密箱子的阴湿、凌乱的地下卧室里,就好像在守卫着某个堡垒。 但是,伯尼斯病了,一直待在家里。出于对她的尊重,警察取消搜查她的家。艾伦毕竟只是将近三千个十二宫嫌疑人中的一个。托斯奇告诉我:“我们总是考虑到他年迈且身体不好的妈妈,他家里人提起过几次,要求我们不要进去。艾伦的弟弟告诉我们:‘我可以自己搜索地下室,特别是他不在家的时候。我知道他把东西放在哪里。’杰克•穆拉纳柯斯从未想过严肃讨?搜查令的问题。他的笔迹和指纹要求都被拒绝了。他只是说:“他的确很可疑,但我甚至不知道是否能获得一份搜查令。” 阿姆斯特朗后来写道:“我们没有搜查他妈妈在弗雷斯诺街32号的住所,只能依赖配合调查的弟弟罗恩查看位于该住所地下室的艾伦的房间……罗恩曾告诉我们他看到了一些密码一类的资料,但是不确定它们是否和十二宫有关。对于弗雷斯诺街32号及其地下室的搜查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无论十二宫是谁,他都有一个地窖,在那里进行着自己神秘而邪恶的勾当。他在1969年11月9日给《纪事报》的信中写道:“你不知道的是,死亡机器到底是在眼前,还是被藏在我的地下室里备将来之用。”那时被这封“死亡机器”信件古怪的威胁搞蒙了的警察这样说:“我们有理由相信他是一个疯子。在我们看来,他就是为了杀人的刺激才杀人的。”1970年4月20日,十二宫抱怨说他“被最近一阵的雨给淹了”。没有人去检查弗雷斯诺街上的房子是否被淹了。但是如果十二宫指的并不是一般的地下室呢?移动房的住户称拖车下面的区域为“地下室”。尽管拖车下储物是违法的,但是经常有人这么做。有时候路上积的雨水可能会成为拖车下的沼泽。艾伦在另一个县里有一辆卸了轮子的拖车,一年多来他一直?下面储藏东西。但问题是托斯奇和阿姆斯特朗都不知晓拖车的存在或者其位置所在。 “艾伦肯定有某个地方可以储存并且掩藏东西,并且确信没有警察会知道他的每样东西藏在哪里。”穆拉纳柯斯告诉托斯奇。 托斯奇回答说:“他准备给我们看的不过是表面上的东西而已,而且我们知道他心里在笑话我们。” 穆拉纳柯斯点点头。 1971年11月22日,星期一 艾伦获得了红十字会急救证书。由于他经常在一个帆船俱乐部划船,而且在考虑进行空中跳水,因此,这是一项有用的技能。在此期间,从炼油厂询问以来的三个半月里,托斯?和阿姆斯特朗在旧金山几乎没有什么进展。托斯奇告诉我:“很明显,艾伦的家人依然很怀疑他。弟弟和弟媳很担忧,因为他们看到艾伦仍然来去自由,而且不知道瓦列霍警察局的调查到底有多彻底。我们不知道的是,他们正在积蓄和我们谈话的勇气。” 托斯奇不止一次地想,“我总能感到肯•纳洛有点不安,因为旧金山得到了媒体更大的关注。当然我们也接到了更多的工作,尽管我们并不需要。但正是因为阿姆斯特朗和我得到了如此多的媒体的注意力,罗恩和卡伦后来才觉得给我们打电话是对的。但是这把我放在了一个非常危险的位置上。我不想任何人认为我们试图垄断该案。我们仅从旧金山就收到了非常多的线索和电话。当牵涉到不止一个县时,人们称他为‘旧金山的十二宫杀手’。十二宫冲我们来是为了吸引更多的注意力。他想看到自己的名字被公开。为什么呢?” 情况比表面上看起来更糟。每三个星期,托斯奇和阿姆斯特朗都会有新的凶杀案要侦破。那时他们不知道的是,艾伦已经不在瓦列霍了。11月22日的早晨,艾伦向南旅行到了唐•切尼居住的托兰斯,也许是为了对质。很久以后我问切尼:“你知不知道为何艾伦在1971年11月22日去了托兰斯?”切尼惊讶地张大了嘴,说:“如果那?候我知道的话,我肯定会担心的,但是,我从未接到任何电话或者威胁。” 1971年11月23日,星期二 潘查里拉从未意识到艾伦曾到过托兰斯。而且即使他知道也没有关系。潘查里拉是个头脑冷静的人。当十二宫给《洛杉矶时报》写信的时候,潘查里拉并没有害怕,尽管他怀疑艾伦是作者。在托兰斯,艾伦在霍索恩大道上惹了很多麻烦,因扰乱治安被捕。切尼仍旧认为十二宫和南加州的尚未侦破的谋杀案可能是有关系的,并且认为十二宫“非常可能”就是艾伦。尽管艾伦和这一带有不少联系,但他在南部的大多数活动都是一个谜,至少对警察来说是这样?。 1971年11月24日,星期三 有时候瓦列霍警察局的警察们会感觉旧金山警察局试图把他们排除在外,完全靠自己抓十二宫。探员巴瓦特告诉我:“和旧金山相比,瓦列霍是无足轻重的小土豆,但是如果你看看旧金山凶案组,你会发现和其他地方的警察工作并无二致。” 在旧金山,托斯奇同样怀疑他没有得到瓦列霍知晓的所有信息。他解释说:“我的想法是,当他们说:‘是这样的,我们和这个人那个人谈了。’我会对自己说:‘真的吗?’因为当我说我和某人谈过了,你可以用你所有的钱赌我的确这么做了,我肯定不会撒谎。”他开始担心有?十二宫的信息高速公路是一条单向的街道。而那正是十二宫求之不得的。杀手喜欢在管辖权模糊不清的区域发起攻击——不同的县,在边界上,或者在没有协作的荒野地区。他指望临近的警察局互相拆台,不要分享信息——越这样他就越开心。这是一起大案,有竞争的调查。每个人都想分一杯羹,谁破了此案,谁就是王牌警察了。极度自我的十二宫试图依赖更为自我的警察们继续他的致命勾当。 阿姆斯特朗和托斯奇无法忘记利•艾伦,于是努力推进他们的调查。他们需要别的线索。在有了这样一个良好的开端以后,托斯奇注视着月亮那逐渐变圆的脸,暗自忧愁。他几乎能听到十二宫的笑声——撒旦的狂笑。还有可怕的黑袍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14.十二宫杀手 阿瑟•利•艾伦,1933年12月18日生于夏威夷的火奴鲁鲁,星座是射手座(11月22日—12月21日)。他的星座标志是射手,他也成了弓箭的专?。尽管十二宫是戴眼镜的,但可能只是伪装,艾伦基本不戴眼镜(可汽车监理所要求他戴眼镜驾驶)。1964年时艾伦重185磅,但是在3年时间里他的体重像吹气球似的突然飙升。他1967年10月13日拍摄的驾照(号码3B672352)照片上是一个33岁的圆脸男人,但体重现在已经在230磅到250磅之间波动。1967年艾伦的地址不过是波森的一个邮箱地址。 就艾伦多变的学历而言,他真是个“职业学生”。他曾就读于瓦列霍高等中学,该高中和初等学院共用阿玛多街上的同一栋楼。这条街对面的内布拉斯加街801号就是名叫普朗吉的一家瓦列霍社区游泳中心,高中和初等学院的学生也可以到这里活动。在那里,从1950年到1951年毕业以及之后一小段时间,身材修长、长相英俊的摔跤队成员艾伦曾是颇受欢迎的救生员。一位学生回忆说:“艾伦是名非常出色的跳水运动员,开着一辆凯迪拉克。”在这一时期,艾伦变得非常嫉妒他的朋友罗伯特•艾米特,后者不仅是瓦列霍高中游泳队的队长,而且是艾伦的跳水教练。 艾伦一个比较亲近的朋友凯告诉我:“我在高中的最后两年和初等学院那年的部分时间和艾伦认识,我住在卡昆内兹,大约是在那个时候,我的家人在城里买了一套房子,我成了所谓的‘城里人’。艾伦开始让我搭他的车上学放学,并很快有求必应地用他的凯迪拉克搭载我们任何数量的朋友。事实上,那辆车让我第一次学会了如何换轮胎。其他时间我们会去游泳池。上楼梯去跳水的艾伦总会引来一阵笑声,这是因为他会像个女人一样上楼梯。人群中总会有人窃笑。于是他会走到跳板的尽头,就好像他马上要跳水似的。他称这个动作为‘改变主意式’。他走过去,然后转身屈腿抱膝跃起,然后好像是改变了主意似的落回到跳板上。接着,他突然跃起,做一个向前翻腾两周半的动作,然后毫无水花地落入下面的水中。那个体操运动员似的跳水动作很快吸引了人群的注意力。他们不再笑了。他也能一开始往前跳,然后落回到跳板上,最后做往后跳水的姿势,但是那个动作真的很难,他经常会失误。” 凯假定艾伦是同性恋,因为他几乎没有什么约会。外出时,他会带上他的父亲,凯回忆说:“开着凯迪拉克,会高难度跳水动作,有条白狗‘弗洛斯蒂’和不除体味的臭鼬普塔尼尔,真是个与众不同的人物!他其实喜欢的是和我谈论音乐和戏剧,无论是喜剧还是滑稽剧,神秘剧或者吉尔伯特和沙利文。艾伦来个电话,然后我们就一起出发去看电影,艾伦的爸爸非常有风度,会带我和他们一起去听交响乐或者看演出。我只见过艾伦的妈妈几次。她好像不怎么露面。我在游泳聚会时会看到她。艾伦非常聪明,有时候甚至聪明得有点吓人。但是他的弟弟罗恩才是宠儿。艾伦的妈妈不愿意和他太过亲近。有时候艾伦会谈起一个‘让他心碎’的叫鲍碧的女孩。鲍碧是艾伦正儿八经的初恋,他通常会把她描绘得无比美好,说她是他一生最爱的人一类的话。” 鲍碧的女儿后来告诉我她妈妈和利•艾伦的友谊。她说:“她是位跳水运动员,她的照片在1952年到1957年间经常出现在瓦列霍报纸的体育版,有时候艾伦的照片会和她的一起出现在报纸上。他上跳板时走得非常笨拙,直到离开跳板之前?上去都很糟糕。然后他会非常优雅。但是走路的时候他非常笨重。也许你还不知道,他有一个滑稽的屁股。”艾伦童年的朋友哈罗德•霍夫曼认为艾伦不停波动的体重让他显得一瘸一拐的。 艾伦就读于瓦列霍初等学院,主修文科,并且在那儿成了全美跳水冠军。他于1954年9月18日在位于圣路易斯-奥比斯波的加州州立理工大学注册。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圣路易斯-奥比斯波的卡尔波利学院和波莫纳的卡尔波利学院是联合院校,唐•切尼、桑迪•潘查里拉和艾伦的弟弟罗恩就在后者学习。艾伦的朋友哈罗德•霍夫曼已经在那儿就读南加州大学,并且教授能力范围内的各种体育项目。有一阵子,艾伦难以决定是选择工程还是体育专业。由于他的数学技能对于工程专业来说太有限,他决定专注于体育教育。最终,他选择了小学教育作为自己的专业。1956年6月16日,在他的学期末,他利用暑假的时间加入了海军。 1957年艾伦从瓦列霍初等学院获得了文学双学位。他于1959年1月到1959年6月13日间重返卡尔波利并且表现优异,成为加州中部的州大学生蹦床冠军和传统式捕鱼的冠军。1959年6月27日,艾伦申请了位于萨克拉门托的州教育部的一个位置,但是1960年1月4日又回到圣路易斯-奥比斯波?习。他在这里一直待到了1960年6月,然后在离河岸县大概20英里的赫麦特心理医院工作。他的短暂的海军生涯促成了一件好事——从1961年1月到1961年3月,他得以在卡尔波利学习。 1961年6月19日,他向位于萨克拉门托的州人事委员会申请做心理卫生部的心理治疗技术实习生,并且短暂地做了阿塔斯卡德罗的心理教师。在那里他和一名已经被关押了几年的已定罪的杀人犯成了好朋友。他后来说他们曾交换密码的样本。艾伦于1961年12月15日从卡尔波利毕业,获得了教育学的本科学位。只差6学分就可以获得硕士学位的艾伦似乎无法最终隔断他与大学生活的联系。在这段时间内,他拥有打猎的来复枪、至少两支0.22英寸口径的长管枪,并且,射手座的他名副其实地有打猎的弓和箭。 从1959年到1963年间,仍在备考教师证书过程中的艾伦干过各种各样的工作。他在位于卡尔波利北边的阿塔斯卡德罗的圣罗莎学校教过所有年级的体育。他说:“我真的很喜欢教小学里的孩子,我的孩子们都学得不错。” 在此期间,潘查里拉、切尼和艾伦的弟弟罗恩正一起在波莫纳的卡尔波利分校读书。潘查里拉学的是电子工程,切尼的专业是机械工程,罗恩的是园艺建筑。为了省钱他们一起租房。切尼后来告诉我:“1961至1962年,我们和叫比尔和乔的另外两个学生一起住在有4个卧室的一栋房子里。有两个人合用大卧室——也就是我和罗恩。那些日子真是好时光啊。 “罗恩非常有幽默感,很会让大家开心,是个有意思的人。每个人都很喜欢他。他非常随和,并且是个有名的后进生。他非常松懈,但在学校的园艺建筑课程方面很有悟性,不过成绩并未因此提高。 “我和桑迪就是在那座房子里第一次遇到艾伦的。那是1962年。我那时候还是单身,那年年底才和安结了婚。我特别记得那一次。艾伦刚从河岸县跑来。他去参加赛车比赛了。他每年都去那里参加初夏举行的?比赛。我和罗恩以及艾伦去过一次。实际上,我和艾伦一起参加过的唯一体育赛事就是赛车。他经常去拉古纳•塞卡、瓦卡维尔和河岸县。他是那里的一个学生。艾伦有一辆奥斯汀•希雷,曾去河岸县的一个驾驶学校学习,在上了那些课后,他经常去那里赛车。” 1963年5月30日,星期五① 利•艾伦突然到南加州的房子来了。潘查里拉告诉我,“我记得艾伦来看我们,艾伦不住在波莫纳地区,但是那?周末刚到了波莫纳。当时我觉得有点奇怪。他的车里有一把大弯刀。他在没有特别理由的情况下一言不发地走进来,把大弯刀往桌上一摔,试图吓唬大伙。我的一个室友乔•当杜兰德在,我的前妻当时也在。罗恩在屋里某个地方。那是学期末我正要离开的时候,罗恩和我一起在沃尔纳特找到了一个地方。我仍然记得艾伦就是在那男孩和女孩被谋杀之前到波莫纳来的。真的很诡异。” 1963年6月3日,星期一 早晨,艾伦结束了他的拜访,出发返回阿塔斯卡德罗。圣罗莎小学正在放暑假。他打算收拾行李,当天便返回瓦列霍。沿着直达阿塔斯卡德罗的101号高速公路往北开,他从文图拉爬上圣巴巴拉,然后经过戈利塔,接着是埃尔卡皮坦海滩,最后是里菲吉欧海滩。东北部的圣伊内兹山若隐若现,再往东和更远处是洛斯帕德雷斯国家森林公园。沙子滚过柏油路面,海鸥在空中盘旋。在某些地方,南北方向的道路肩并肩伸向远方,但在另一些地方,它们可能隔得很远。灰色的雾气从海上扑面而来。 “它们让我搜索记忆的空白点,被遗忘的点滴。”多年以后艾伦如是说。他看到眼前有个岔道,在这里101号高速公路离开了海滩。他的目光越过隔离带,眺望101号高速公路往南的道路,更远处是海滩。他现在身在?维奥塔隧道南边3英里处。 1963年6月3日,星期一 加维奥塔隧道南边3英里处,一对漂亮的年轻情侣,罗伯特•乔治•多明戈斯和琳达•费伊•爱德华兹把车拐上了101号高速公路往南的一条满是橡树的岔道上。多明戈斯把他灰色的庞迪亚克停在路边,这对情侣欢声笑语地走了出来。他们离开了家,假称是去参加隆波克高中高年级学生的“逃学日”毕业派对,实际上是打算到海边来庆祝。厚厚的灌木丛遮挡着,往北去的车辆看不见他们的车。但是,任何往南的车辆都能够看到这辆车,表明有人在下面僻静的海滩上。 两个年轻人身在圣巴巴拉以西大约20英里处,离埃尔卡皮坦海滩有3英里远。罗伯特从后备箱里拿了一条大毯子,两人穿过高速公路,跨过位于高速公路和一道低矮的峭壁之间的铁轨。从峭壁上望去,他们可以看到下面1.5英里长的国家海滩。上面矗立的是海峡群岛——圣米高、圣罗莎和圣克鲁斯。罗伯特和琳达沿着一条陡峭的、半掩半露的路向海滩走去,最后20码他们跑了起来。 罗伯特和琳达来到了只有当地渔民才会偶尔光顾的偏僻地点。他们看到了最近有人在这儿活动过的痕迹。 两个年轻人在满是礁石的海边沙地上摊开他们的毯子。前一天在同一地点,一个红头发的男人曾用一把来复枪射过海鸥。这对幸福的人儿穿着泳衣懒懒地躺在海边。时间慢慢地过去,天空布满了云朵。在所有的过渡区域中,海洋和陆地之间的?异最大。罗伯特和琳达有点昏昏欲睡,浑然不觉拍打着海边苦草的海浪和浪花的声音。路旁一根树枝的噼啪声吓了他们一跳。当一个短粗的阴影落在沙地上时,他们本能地向后退去。抬头一看,一个人正用一支0.22英寸口径的来复枪对准他们。 用绳索——他吼着发号施令。先是笨拙地试图把他们绑起来——这个男人带了事先割好长度的棉质晾衣绳。一开始他命令琳达把罗伯特绑起来。她在他的手腕上打了一个松松的结,手里仍然抓着绳子。这时这个陌生男人跪了下来,用颤抖的手指绑上了罗伯特——先打了几个“老奶奶结”(不牢但容易成为死扣之结),?后是几个“绳环套结”(一种外行人通常不会打的结)。在这当中,罗伯特和琳达趁机跳起来,朝着一直通到山上的陡峭的河床跑,他们在河床里松软的沙地上跑,他们朝着一座小破屋的方向跑去,从下面他们放毯子的地方基本看不到那座小屋。 用枪支——这个闯入者在后面追赶他们,边追边开枪。子弹首先击中了罗伯特,打在了他的背上,他当时正在喊“救命”。没有人听到他们的呼救。子弹打得很集中,在移动时射击这么准,的确令人惊叹。罗伯特脸朝下倒在地上。然后陌生人把枪口对准琳达,也击中了她的背部。他慢慢地靠近,站在这对情侣身边。?向男孩的背部射去更多的子弹,一共打了他11枪。琳达仰面倒地,所以一连串的子弹打中了她的胸部。她一共被打了8枪。 杀手的邪恶行径并未有所收敛,他继续在尸体上增加更多的伤口。他拖着脸朝下的罗伯特离开海边,在男孩游泳短裤以上的身体部分留下了很多摩擦伤痕。岩石划伤了他的胸部和面部,留下了深深的顿挫伤。当这个陌生人完成他惨无人道的勾当的第一步时——即把尸体藏在几乎干涸的河床附近的小木屋里——令人已经汗流浃背。这座简陋的小屋位于海岸和铁路路堤之间,几乎完全被掩藏在了密集的荆棘和树丛里,主要是给过路人使用的。 用尖刀——他回到女孩身边,用一把刀子把她游泳衣的前面割开,让她的胸部暴露在外。他对着她的身体乱砍一气,伤口像是一条弯曲的河流。然后,他拽着她的脚,把她也拖到了小屋里,由于琳达仰面朝天,所有的擦伤都在她的背上和臀部。把她拖进小屋后,他把她的游泳衣撕扯下来,残忍地扔在她的未婚夫身上,然后把琳达的尸体脸朝上扔在男孩身上。 用烈火——现在陌生人四处寻找可以燃烧的东西。他收集了剩下的绳索和空的子弹盒扔进小屋里。他猛击小屋,试图用自己带的引火柴把它点燃。一场火葬可以掩盖他所有的犯罪痕迹。但是他试了几次,小屋就是不着火。或许他走回了自己停在路上的车那里,以为身后的一切已经在熊熊燃烧。 1963年6月4日,星期二 琳达和罗伯特没有回家,罗伯特的爸爸填写了一份失踪者报告。圣巴巴拉治安官办公室发布了全城通?。罗伯特的爸爸和其他家庭成员一起加入了搜寻者的队伍。当夜,在岔道那里发现了失踪男孩的车。一位高速公路巡警沿着痕迹到下面的海滩去进一步查看。那座小屋如此隐蔽,以至于搜寻者花了30个小时才发现了两个年轻人的尸体。路上的痕迹和尸体的伤痕表明他们是被拖到这里来的。没有发现任何可用的潜在指纹,这意味着杀手可能戴着手套。这是一起令人发指的恶性犯罪。 没有性侵犯发生,这点不同寻常。至少现场没有精液,但也许当时相对原始的法医技术未能发现,不过这点不大可能。进行解剖的法医非常合格,曾经在洛杉矶验尸办公室受过培训? 一队监狱里的犯人来查看了犯罪现场。犯人们被大巴带到这儿来搜索灌木丛,在荒无人烟的海滩3英里范围内寻找证据。带队的治安官威廉姆•贝克探员担心他们会破坏犯罪现场。贝克告诉我:“你大致能想象我的任务有多艰巨,我必须努力从灰烬里重塑犯罪现场。你必须明白那是1963年。他们让罪犯出去搜寻子弹壳和他们能发现的其他证据。想到这一点我就不寒而栗,但那就是现实。而且他们的确发现了一些子弹壳,还不少呢,散落在被害人逃命的路上——从海滩附近的低地一直通向上面小屋的一条干涸的河床,这两个孩子就是在小屋里被发现的。?两个明显的地方发现了更多子弹壳,让我们能够确定被害人最初是在哪里倒下的。” 有个犯人在峡谷河床上发现了20个0.22英寸口径的子弹壳。探员们也发现了一些东西——松软的沙子里留下的深深脚印和通往小木屋路上稀疏的草丛。脚印是类似于翼行者靴子的海军或者空军用的鞋子留下的。弹药和鞋子都是通过军事基地的福利社出售的。作为太空应用中心之一的范登堡空军基地就在隆波克附近,从谋杀现场开车到那里只要一个小时。 贝克注意到,“由于这是杀手的一次早期实验,他可能会继续用他的武器甚至同样的弹药再次作案”。杀人犯使用?温切斯特-韦斯顿生产的0.22英寸口径的长管来复枪和子弹——和十二宫五年半以后在瓦列霍城外漆黑的赫曼湖路上用的是同样的牌子和口径。贝克说:“多明戈斯和爱德华兹选择度过‘逃学日’的地点非常偏僻,因此,带着枪和刀,还有事先割好的绳索以及引火柴出现在我们的被害人面前的杀手,谋杀意图非常明显。他们是被跟踪到那里的吗?他是事先选好了被害人吗?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发现被害人和杀手之间的关系?” 尽管说不出具体是什么原因,贝克怀疑案发现场有东西没有找到。研究中,他察看了6张8×10英寸的警方照片。一张显示了杀手的纵火企图,以及屋内的男性被害人。贝克研究了3张解剖台上的罗伯特的照片,上面显示了罗伯特关节上的顿挫伤和擦伤。右手关节的脱臼(贝克看不到罗伯特的左手)让贝克怀疑罗伯特曾经和罪犯搏斗过。贝克说:“他脸上的那些擦伤是在他被脸朝下拖到小屋里时留下的,我怀疑如果伯耶萨湖的被害人得以从十二宫手中逃脱的话,同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他们身上。十二宫会扔掉手中的刀子,用枪把他们击倒。至于(前一天被人看到的)红发男人,警察找到了他并且满意地认为他没有嫌疑。其他的细节我觉得不值得特别强调。至于河岸县的案件,我觉得十二宫只不过是冒?居功而已。但是本案发生在南加州,而十二宫曾说过下面还有很多,也许指的就是我们的案子。” 1963年6月5日,星期三 爱德华兹和多明戈斯刚刚被害,大家都还在想着这个案子,潘查里拉和切尼也不例外。他们长时间地讨论了该案,因此,他们能够准确记得艾伦突然出现在他们门前的那个周末。6个月过去了,这起可怕而毫无动机可言的谋杀仍然没有被侦破。 1963年12月9日,星期一 仍未获得教师资格的艾伦继续向位于萨克拉门托的教育部申请各种职位。等待之时,他的学历和部队背景允许他在离瓦列霍不远的位于费尔菲尔德的特拉维斯空军基地教书。尽管他更愿意教小学生,但他也满足于教授七年级和八年级的拼写、卫生和体育课。他被允许在基地福利社买东西——还可以打折——包括打猎用的弹药和靴子等。但是,直到两年后威恩布莱纳的产品开始分配以后,翼行者靴子才有售。在特拉维斯学校教了一年书以后,他因为习惯性地把各种致命武器毫不掩饰地放在车里而被解雇。 潘查里拉回忆道:“让我不安的是,每次失去一个教职,艾伦都会开着他的奥斯汀•希雷跑车来,试图让我们相信他丢工作是因为单位有安全检查,而?违规携带左轮枪了。但是真正的理由其实是性骚扰儿童。他使用这个词语的时候如此愤怒,以至于他说想‘在他们从校车上蹦蹦跳跳下来时干掉这些小家伙们’。那句话让我一辈子都记得。而那正是后来十二宫杀手用过的话。” 1964年,艾伦在萨利纳斯北边的沃森维尔教书时听说了一个奇怪的故事。在圣伯纳迪诺地区的太平洋高中,一个戴着有黑色橡皮筋带子的黑框眼镜的年轻学生突然走到教室前面。老师还没有来。在场的一个学生说:“那学生用非常大的字在黑板上写下了十二宫,以及几个我记不清楚的像是密码似的符号。” 1965年8月,艾伦在一次事故中划伤了大腿,需要进行外科整形手术,尽管事故让他直到1966年还是一瘸一拐的,他仍然试探性地发出了新教职申请。他于1965年12月23日写道:“伤口让我直到最近都不能工作。”但是据说他仍旧能在得克萨斯州一个机场为朋友格伦•莱因哈特的兄弟戴尔做一点工作,在那里艾伦获得了自己的飞机驾照。他的体重现在是220磅。 1966年6月18日,星期六 艾伦声称拥有普通小学教育的州级别资格和4年的教书经验,通过邮件向位于圣安德里亚的卡拉瓦拉?统一学区申请工作。他填报自己的身高是6英尺,并且修改了体重(因为受伤增加了10磅)。艾伦说自己“目前”在两个职业组织里拥有会员资格——美国全国教育协会(NEA)和加州教师协会(CTA)。他夸大了他实际教书的时间,声称目前的工资是每个月300美元。很快他又把数字改为400美元。“你什么时候可以来面试呢?”他被问道。“最好是星期一和星期二,因为其他日子我要参加业余活动。”他回答说。 他开始在西拉斯的一所叫“山城”的学校和圣安德里亚西边的北加州小城峪泉镇的峪泉镇小学磨炼他的教书技艺。在峪泉镇的申请书里,他把特德•基德尔作为推荐人之一。艾伦太平无事地教完了在峪泉镇小学的第一年,但是很快老问题又出现了——他对孩子的不恰当举止和对女性不加掩饰的憎恨。 切尼告诉我:“艾伦发了很多简历,很努力地找教书的职位。但是我不清楚他曾干过的那些教书的工作。他不谈论这些。我知道他在特拉维斯教过,但是他在那儿的时候我没去看过他。他很像电视剧《班尼沙》中扮演‘霍斯’的演员丹•布洛克,所以在60年代,每逢参加重大体育赛事或者周围有很多人时,他就会戴上一顶大大的白色牛仔帽。他想要人们特别是孩子们认为他是丹•布洛克。至?那顶帽子,在我遇到他之前就已经有了,甚至很可能从该电视剧1959年上映以来就一直在玩这把戏了。”艾伦会微笑着说:“‘霍斯’在斯堪的纳维亚语中是好运的意思。” 1966年10月30日,星期日 利•艾伦戴着他的白色牛仔帽,脸上挂着“大个子”丹•布洛克式的微笑,到河岸县去参加洛杉矶国际大奖赛。那个秋天的下午,他和大约8万人一起观看了比赛。下午6点10分,河岸县城市大学18岁的新生切丽•乔•贝茨从马格诺利阿出发去城市大学的图书馆。切丽•乔刚刚去旧金山州立大学看望了她订婚两年的未婚夫丹尼斯•厄尓•海兰德。奇怪的是,她却告诉她的两个女性朋友:“我去图书馆见我的男朋友。”可那一刻海兰德正在旧金山州立大学打橄榄球。警察后来猜测她的意思是指以前的某个追求者。 一位朋友看到这位美貌惊人的金发拉拉队员开着她的萤石绿大众车经过。一辆1965或1966年产的青铜色老式汽车紧紧跟在后面。她把车停下,右边乘客座的窗户半开着。10分钟后,切丽•乔从图书馆借了3本书。尽管她的朋友们在晚上7点15分到8点57分这段时间都在这狭小、拥挤的图书馆里,却没有一个人记得在那里看到过她。晚上9点钟,她回到她的车里,发现?动机发动不了了。她车子后面停了一辆之前不在那里的塔克鱼雷牌车子。 她不在的时候,有人曾动过她的发动机。切丽•乔不停地发动,最后把电池用完了。这时,一个男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走到她半开的右车窗边。他说:“有麻烦吗?让我看看发动机。”他也未能发动车子,于是说道:“我的车子在停车场里。来吧,我搭你一程。”她把她的书放在了自己车的座位上,车钥匙仍然插着。她认识这个人吗?还是他强迫她跟他走的? 到停车场的碎石路非常长,也没有路灯,很黑,而且很安静。两人走了大约200英尺,在位于特拉西纳3680号和3692号两座空木屋中间的一条肮脏的车道上停下了。他们的对话在后来一封寄给警察的“自白书”里有细述。“差不多是时候了。”他说。“是时候做什么?”她问。“差不多是你该死的时候了。”他的手里多了一把刀。大约晚上10点15分到10点45分之间,一位女邻居听到了一声“可怕的尖叫”。在10点30分时,另一位听到了“两声尖叫”。大约沉寂了一两分钟后,一辆旧车发动了。在那段时间里,杀手曾沿着斑斑血迹回去寻找他掉了的某样东西。 1966年10月31日,星期一 一位场地管理员在早晨6点28分发现了切丽•乔•贝茨。从42处刀伤来看,刀子长3.5英?,宽1.5英寸。作案动机非常神秘——她衣着整齐,既没有被性侵犯,也没有被抢劫。在殊死的搏斗中,切丽•乔•贝茨把凶手的脸抓破了,而且从他的手腕上扯下来一块溅了漆点的天美时手表。从表盘一边脱落的表带约长7英寸。天美时手表是从一个军队福利社购买的。在贝茨尸体附近发现的“百路驰”橡胶鞋印表明是利文沃斯的犯人为军队生产,并且通过军队福利社出售的尺寸8—10号的“翼行者”一类的鞋子。河岸县旁边就是一个太空应用中心——马奇空军基地。被害人车子的左边车门上有几个油腻的指纹和手掌印。有人看到4个工人曾经到过贝茨车?在特拉西纳停着的地方。指纹和掌纹被送到了华盛顿,而天美时手表被送到了刑事鉴定调查局。 早上8点30分,利•艾伦打电话请了病假。在峪泉镇学校,他第一次没有上班。次日,他填写并签署了一份请假表格。没有人记得他的脸上有抓痕,但是艾伦说,当他听说切丽•乔•贝茨被杀的时候,他在波莫纳。他参加海军时曾经做过漆匠。那也许可以解释军队福利社的天美时手表上的漆点,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在询问了切丽•乔的朋友后,警察进而询问了15名附近空军基地的军队人员。贝茨被害14天以后,河岸县的警察接到命令:“扔下所有事情,一直工作到侦破本案为止!”于是他们命令案发当晚在图书馆的62名学生、两名图书管理员和一个看门人返回图书馆进行案发现场的重现。“穿你两星期前穿的同一件衣服。” 1966年11月13日,星期日 探员迪克•扬克斯和勒罗伊•格伦负责安排图书馆一幕的重演。两位舞台经理在下午5点拉开大幕,此时6位摩托警察在交警阿尔•弗戈蒂的带领下驻扎到了特拉西纳和河岸县交界的地方、费尔法克斯和河岸县交界的地方、在特拉西纳附近和马格诺利阿平行的巷道,以及通往费尔法克斯的巷道。 探员厄尔•布朗和地方检察官办公室的调查员劳伦•米歇尔按照一份清单逐一询问进来的每一个学生,并且进行了录音。“你注意到停在你前面的是什么车吗?”布朗问。“一辆1947至1952年左右产的浅褐色的斯蒂贝克,油漆都褪色了。”一个学生说。初步面谈后,每个学生领到一张卡片,上面有一个分派的字母。当他们完成重演之后,警察局局长欧文•克罗斯对其逐一进行了审查。克罗斯取了每位学生的指纹,并剪下他们的一缕头发。“你是否记得那晚在这里见过什么人,今晚却不在这里?”他问每一个人,“告诉我他的名字和外貌特征。”重演的幕布在晚上9点拉下,这是星期日晚上图书馆通常的关门时间。只有两个人没有出现——一个女人和一个留着胡子的魁梧年轻男人,身高大约5英尺11.5英寸——这正是艾伦的身高。 联邦调查员梅尔•尼古拉后来认为那个可怕的星期日晚上艾伦应该在河岸县。他说:“他既没有上班,也没有去大学上课。他每个周末都从卡拉瓦拉斯县到河岸县去,因为他参加了那里的一个汽车俱乐部。那个周末他一定在那里。” 1966年11月14日,星期一 《新闻企业报》头条刊登:“城里警察勘查谋杀现场后追捕蓄须男人。警方寻找目标是一蓄须粗壮男子。”格伦警官说?察“非常有兴趣”和这个人谈谈。有暗示说凶手可能用胡子来作伪装。是不是十二宫用各种假发——大背头、黑发或平头——来伪装自己?什么样的人依靠假发来改变外貌?一个没有头发的人。 1966年11月22日,星期二 加州大学河岸县分校的一个19岁女大学生正在林登街上往西走,这时,她发现一辆车慢慢地跟着她?回头一看,一个男人主动让她搭车。“不,谢谢。”她说。“好了,我又不是‘开膛手杰克’,”这人回答说,“你不记得了吗?3个星期前我曾让你搭过一次车。”切丽•乔就是3个星期前被谋杀的。这个女孩笑了笑,模模糊糊地记得他,于是便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搭车很顺利。他在一个比萨店门口把她放下来。她的男朋友没来跟她碰面,于是她又动身准备回加州大学河岸县分校图书馆。同一个男人再次出现让她搭车,但是,这人不是送她回去,而是飞快地把车开上了一条通往匹金帕斯的阴暗小路。当车子慢下来时,他这样说道:“有许多疯子到处乱跑啊,你听说城市大学那个女孩的事了,是不是?”女孩吓坏了,从车里跳了出去。在路边狂跑的她不小心摔倒了。当她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时,他对她说道:“我不会杀你的,如果我想杀你的话,我可以用这块木头砸破你的脑袋。”她回到了车里,他的手立即闪电般地扼住了她的喉咙。他说:“现在如果我想杀了你,我可以立即捏断你的脖子,我是现在杀了你呢,还是你把衣服脱了?” 当他抓住她的运动衫时,她竭力挣脱,逃进了树林里。这个陌生人放弃了追赶她,带着她的提包和书跑掉了。女孩抽泣着,浑身都是擦伤,还沾上了树林里的芒刺,她磕磕绊绊地到了海格罗夫地区。当警察询问时,她描述说嫌疑人“35岁,5英尺9英寸高,有个圆胖突出的肚腩”。后来对十二宫的描述提到了“有点肚腩”和他的“肚子吊在裤头上面”。 1966年11月29日,星期二 杀害切丽•乔•贝茨你,我可以立即捏断你的的凶手(或者假装凶手的某个人)从一个农村的邮筒给警察和河岸县《新闻企业报》寄了两封没有贴邮票的信。这所谓的坦白信其实是用复写纸复制的模糊不清的第四份和第七份副本,重复了他和切丽•乔之间在黑暗中的对话。原件从未被寄出过,这使得查出具体是哪一种打字机非常困难。作者用的是一台“皇家牌”便携式打?机,伊莱特型,坎特伯雷铅字字模面。艾伦的妈妈就给过他一台这样的打字机。信件纸张的长度不为人知,这是由于作者把一张电报纸的头尾都撕了。奇怪的是,他把纸张底部的两个角都折了起来。作者声称给《新闻企业报》打过电话,但很可能没有。有些语言像是十二宫的风格。“我不是疯子!我只是很疯狂!但是我将不会停止我的游戏!”十二宫写道,“为何破坏我们的游戏规则!” 1966年11月30日,星期三 艾伦接受了他在峪泉镇学校的第一次考核。他的评定者建议:“在教室最好不要喝汽水。”“声音太大,可以改进一些。”艾伦的个人品质以?课堂控制和管理皆被评定为“令人满意”。“十分擅长运用视听资料……需要顾及学生的感受行事,以便他们能够区分友好和亲密的差别。” 1967年3月10日,星期五 峪泉镇的行政管理员给出了第二个意见。“艾伦易于接受批评和建议,为人开明,能适应新的东西,”意见提到,“我建议他能更注意一下衣着。” 但是,偶尔当艾伦情绪低落时,他会在教室里趴在桌上,嘴里重复念叨“小山雀”。这种表现以及他对班级里十一二岁女孩的令人反感的接触引起了极大的恐惧。他会让身体发育较成熟的女孩在蹦床上蹦给他看,然后做些令人反感的评论。有两个女孩发现艾伦到她们祖母家的房子那儿去窥视她们,而艾伦自己的家和她们祖母的家只隔着一条高速公路。 那是1968年3月或4月初的早晨,峪泉镇已经开始上课了,这时艾伦一个学生的妈妈悄悄走进了校长办公室。她说:“昨天,艾伦先生就在他的桌前,在我女儿身上乱摸一气。”早已心生怀疑的校长立即相信了她。他打电话叫了一位代课教师。当代课教师到达时,他把艾伦叫出课堂,当场解雇了他。艾伦开始哭泣。艾伦说:“是的,我是那么做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做。我不知道我到底有什么毛病。”对于校长而言,这是“一件大事”。几天以后,罗恩和卡伦开车到学校为艾伦的行为道歉。他们本来就很惊讶他一开始居然能在那里找到工作。 艾伦被辞退的官方理由是“不恰当的行为”和“夸大他的教学资历”。艾伦提交了辞呈走人,但却继续在孩子身边工作。 1967年4月30日,星期日 六个月以后,针对星期日早晨《新闻企业报》的一篇文章,残酷的十二宫给被害人的父亲、《新闻企业报》和警察分别写了信。他的三封信手书在质量很差的学校常用纸张上,这种纸上面有横线,有三个孔,约八英寸宽。他的信件,和十二宫其他信件一样,贴了双倍的邮资,也像利•艾伦给孩子们的个人信件一样,以铅笔书就。 1967年8月25日,星期五 切尼告诉我说:“1967年的夏天,艾伦和我到湾区的北边去打鹿,我曾是一位非常有热情的猎人,但是我不再打猎了。如果你不爬山的话,跟他一起钓鱼还可以,他的脚不太好。他是平足,而且又太胖,有时候还有痛风病。至于武器,我有一支温切斯特M88,0.308英寸口径,使用NATO子弹(全称为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标准子弹),但我不记得艾伦有什么样的枪。那时候我没有另一支大的来复枪借给他,所以他得自己想办法。他在别的地方弄到的枪。” 切尼还告诉我说:“弗雷斯诺街街尾有家薄饼店,离他家就一两个街区的距离。某次打猎以后,我们准备到那个地方逛逛,在薄饼店那里看到了一个女孩,是女招待。艾伦表示对她有兴趣,问我觉得她如何。他认为他可以和她有些进展。我认识他以来,这是他提及的唯一女性,也是唯一一次我看到他表现出对特定女人的兴趣。他喜欢女人,但她们就是不喜欢他。那个女招待年轻、漂亮,头发是棕色的。我记不得她的名字了,但那是艾伦唯一提起她的一次,也是艾伦唯一一次提及一个具体的女人。所以我印象深刻。” 1967年9月4日,星期一 艾伦开始在位于拉洪达峡谷的基督教青年协会的拉洪达学校教书。他一天课也没缺,直到1968年2月5日,从那天起他连续三天缺课。“私人事务”,他在他的缺勤条上潦草写道,然后想了想又改成了“学校事务”。 1968年6?7日,星期五 艾伦离开了拉洪达,在接下来的一年里曾在哈利•沃根汽车服务站做过机修工,在富兰克林学校做过看门人,并干过其他很多卑微的工作。但是他仍然有闲暇享受生活。切尼告诉我:“罗恩和艾伦去了墨西哥,我是从罗恩那里听说的。另一个叫‘下流的诺姆’的人可能也去了。他们叫他在学校时的外号‘下流的诺姆’,因为他长得有点像类人猿。他实际非常文雅,但他的长相让他有了那外号。他和艾伦是轻装潜水伙伴,有两次去莫洛湾和蒙特利看诺姆时,我也和他们去轻装潜水了一会儿。那时候艾伦有一艘“卡塔莉娜•凯特”牌双体船,还有一艘很小的船。在墨西哥,罗恩、艾伦,可能还有诺姆,抓到了一些龙虾,他们让一对在海滩上碰到的墨西哥夫妇给他们在岸边做了一顿美味。”截至1969年10月6日,艾伦在埃尔默•科伍小学做兼职保安。就是在那里,林奇警官不知道从何处得到信息,将艾伦当做一名十二宫杀手的嫌疑人进行了审讯。 1969年10月20日,星期一 河岸县警察局局长L.T.金基德尔和探员H.L.霍姆瑟联系了纳帕治安官厄尔•兰道尔和上尉警官唐纳德•A.汤森:“本函特此重述我们之间于1969年10月17日进行的电话会谈,主要谈及你们的‘十二宫’嫌疑人和我们的凶杀案(案卷号352—481)嫌疑人两者十分相似的作案手法: “凶杀案案发一个月后,《新闻企业报》和我局收到了凶杀案嫌疑人所写的信。嫌疑人用一支黑色羊毛笔尖的笔写的信封,并且用了大写字母的印刷体。自白书是用打字机打的。你会注意到拼写和标点等都有很多的错误。写自白书的人知道只有杀手才会知道的有关凶杀案的一些事实,无疑是我们的凶杀案嫌疑人。你们的凶杀案和我们的352—481号案件调查之间有无数的相似之处。我想应该通知你们,我们其实在进行类似的调查。” 在凶手弄坏切丽•乔•贝茨的车子时,他可能留下了指纹。未经确认的模糊指纹被从车上取下,送到了联邦调查局,文件号为32—27195,潜在案件号73096。旧金山警察局把从出租车上取下的模糊指纹送到联邦调查局进行比对。但这些不完整的指纹和案件中任何人的指纹都不相符,而案件中曾有过无数的嫌疑人。 河岸县城市大学内的恐惧增加了。很多空地被检查过,安装了明亮的路灯。约瑟夫•贝茨用他的房子做抵押贷了一笔款,作为抓获杀害他女儿凶手的奖励。 1969年10?21日,星期二 旧金山的新闻记者们仍然在努力分析这一案件。一份给记者迈克•格雷戈的有关十二宫的《纪事报》内部备忘录这样写道: “在涉及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的3起案子里——十二宫试图将两人全部置于死地,但3次都成功地杀害了女孩,只有第一次成功地杀害了男孩。第一次双重谋杀到第二次作案之间隔了197天;第二次和第三次作案之间隔了84天;第三次和最后一次作案之间隔了14天——间隔越来越短。十二宫似乎总是在星期五和星期六的晚上作案——所以不禁让人想问他如何能攻击校车。任何我试图总结的作案惯例都至少被违反了一?。星座运势图(至少《纪事报》的那些)也没有提供任何线索。摩羯宫多少有点适用,除了对第一次谋杀而言……我花了两三个小时也未能发现任何统计或数字的规律……伯耶萨湖被害人的胸口、背部和腹部被一把12英寸的屠刀刺了20多次,其中很多伤口是一横一竖,呈现了十二宫的十字准线标志(马歇尔•斯瓦兹)。” 最后一点并不总是这样。 在旧金山警察局,教授模样的比尔•哈姆雷特抽着烟袋趴在过道里一张临时的桌子前。托斯奇说:“我们稍微把他和周围隔离开了,以便他不被打扰,我们正从湾区和北加州收集指纹。他戴着他的放?镜,不停研究指纹卡片。他专注于指纹工作。如果你让太多人来核对指纹,可能会有遗漏。”但是那辆出租车上的指纹始终没有找到相符的。 1969年12月31日,星期三 十二宫的暴力活动周期和学年的节假日完全相符——暑假、哥伦布日、万圣节、感恩节、圣诞节和七月四日。利•艾伦是在新年那天向切尼吐露心事的。十二宫花时间写的大部分信件和密码都是在学校放假期间寄出的。除了小学老师以外,其他职业很少会休节假日,何况除此之外还有3个月的假期。十二宫的活动符合学校的时间表,而和其他任何时间表几乎都不相符。 十二宫曾经威胁过要射杀从一辆被破坏的校车上冲下来的孩子们。他扬言要放置针对校车的高度、窗户数量的炸弹并且在校车路线上引爆。一位专家推测说:“我感觉杀手很可能是公职人员,可能是为某个学校工作的,他和一所学校或大学可能有联系,即使只是作为一位校工,也是值得怀疑的。” 尽管这时艾伦向他身边最亲近的人出示了他藏在一个灰色金属盒子里的密码,但他从来没有和切尼谈起过这些密码。切尼说:“不,绝对没有。艾伦从来没有谈起过密码,甚至连填字游戏也不玩,也从未在任何时候显示过对占星术的兴趣。但是他喜欢编押韵文字。” 1970年1月30日,星期五 圣路易斯-奥比斯波的卡尔波利学院的3个学生向当地警察局提供了一条线索,随后被转达至联邦调查局鉴定处。他们提供信息说,该校一名毕业生的情况和有关十二宫的描述非常接近。他们说:“他拥有9毫米和0.22英寸口径的手枪,并且经常独自在旧金山旅行,或者到州里其他偏僻的地方去,最后一次谋杀发生的那个周末他不在卡尔波利。”在十二宫写信和进行一系列残酷谋杀的那段时间里,艾伦好好地待在湾区。但是,如果这4个学生指的是艾伦,他仍然有可能经常到南边去拜访他的母校。他倾向于在金门一带游荡,长时间让人不知去向,这不禁让他的家人产生怀疑。 1970年3月23日,星期一 凌晨3点钟,在从她的绑架者身边逃离40分钟以后,凯瑟琳•约翰斯向斯坦尼斯劳斯代理治安官吉姆•瑞•拉怀特报案。这名孕妇和她怀里的女婴在从她位于圣伯纳迪诺坎普斯路的家去往佩塔卢马的路上被绑架。和贝茨的情况类似,这名闯入者耍花招弄坏了她的雪佛兰车,把她骗进了他的车里。他让约翰斯女士经历了一次恐怖之旅,直到她和她的婴儿从行驶的车里跳了出来,躲在了一块田地里。他试图搜寻她们,幸亏一辆卡车及时经过。代理治安官拉怀特后来在德尔塔西边约四分之一英里处的132号高速公路上找到了约翰斯着了火的汽车。绑架者有足够时间换掉约翰斯被扎坏的轮胎,将车子开到别的地方,并且将它点燃。 绑架者驾驶一辆?色的新型汽车,戴着眼镜,穿着一件暗色的滑雪外套和海军蓝的喇叭裤。约翰斯从拉怀特墙上钉着的一张通缉告示认出她的绑架者是十二宫。他30岁左右,有5英尺9英寸高,重约160磅——这体重对于十二宫来说偏轻了。约翰斯最近回忆说:“那是28年前的事情了,我现在很可能认不出他了……但他那冷酷的声音——我一直记得,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我想如果你经历过那样的事情,你也一定不会忘记。” 1970年7月24日,星期五 直到10月12日,十二宫才在一封信中声称对约翰斯的绑架负责。6月26日他声称枪杀了旧金山警察局警官理查德•拉德提?,但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这让托斯奇不禁对十二宫宣称的河岸县谋杀表示怀疑。 15.十二宫杀手 1970年10月24日,星期六 十二宫的案子已经影响到了《纪事报》记者保罗•艾弗利的健康,并且最终搞垮了他的身体。凌晨他把车开?狭窄的玛丽街上。玛丽街藏在《纪事报》报社的阴影里,并且沿着老造币厂的背后继续往西北方向延伸。艾弗利将车子停在玛丽街和米娜街交会的地方,米娜街这条阴湿的小巷将《纪事报》和《观察家报》隔了开来。这一带很乱,当时的米娜街名声不太好。这里发生的谋杀案比城里其他地方的都要多。他离开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从凌晨12点40分到1点40分,但已经足够了。在这段时间里,他穿过一条长长的、灯光黯淡的过道进入本地新闻编辑部。《纪事报》是一座巨大的谷仓似的三层楼,在布道街和第五街的角落处有个塔顶。灯光是黄绿色的。艾弗利能够感觉到脚下正在印制当天晨报的巨大印刷机的颤动。 艾弗利把一则报道归档后,随即返回他的车子那里。右边的风窗被砸碎了,看来这是个有经验的小偷干的。只有几件东西不见了。他的富国银行支票本被拿走了,里面有118到125号支票。他的一台昂贵的索尼录音机不见了,这台录音机曾用于采访一位故意压低声音的十二宫线索提供者。艾弗利有些担忧,于是给警察打了电话。吉拉尔德•德汉姆和威廉姆•西弗尔特报告了此事。 然后艾弗利注意到,印着自己名字缩写“P.A.”的灰色大公文包被偷了。他曾在公文包里塞了一整套有关十二宫的剪报。杀手似乎在记者的备忘录和星期日特辑刊登之前就已经知晓了其内容;杀手使用的可能就是从街那头伍尔沃思店里买来的报社用电传打字纸和文具。如果十二宫在深夜里进入大楼怎么办呢?尽管报社是24小时运营的,但是夜里只有几个骨干成员上班。整栋楼的安保不过由第五街入口的一名保安和一张高桌构成,然而后门却有两个楼梯通道和两部电梯通向编辑楼层。另外,还有一条通道穿过米娜街,连接着《观察家报》和《纪事报》,允许人们从一家报社走到另一家。 一位《纪事报》的印刷工认为,十二宫实际上在那里工作。他告诉我:“十二宫的很多密码符号也是印刷工用的校对符号,十二宫自己的标志(指带十字的圆圈)是校对工用来在薄棉纸上排列校正的地方和记录颜色的符号。他给页数排序的方法也是印刷工的方法:1/6,2/6,等等,以此来提醒排字工和校对工注意印数的变化。校车示意图上用的箭头也是印刷工的箭头,不仅是一条线和一个口朝下的V字,而是‘V’字里都填满了。” 他还说:“十二宫开始写信的时候,报社正试图采用一个叫‘布雷根’的计算机系统进入电子时代。用来打字的纸是一种十二宫曾使用过的廉价的折叠式纸张。报社曾经给我们提供蓝色羊毛笔尖的笔(因为它们不会印到通过扫描仪送进去的原稿上),印刷工用它来写指示,排字工用它来记录有关拼写以及连续性等问题。” 《纪事报》的编辑们最终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两个前雇员。编辑们查看了他们的考勤记录,想看看他们是否有哪天没来上班,和十二宫犯罪和写信的日子一致。其中一个工人曾多次患严重的抑郁症,某次上夜班的时候消失了,留下一张纸条要求请4年的病假。另外一个也消失了,留下了未领取的4张工资支票。 1970年10月26日,星期一 在北萨克拉门托,艾弗利的文档丢了两天以后,28岁的法院书记员、未成年人法院助理南希•M.本娜拉克没有去上班。朋友们在二楼她的房间里发现了她鲜血淋漓的尸体,喉咙被割开了。身份不明的凶手从本娜拉克开着的窗户进了房,那窗户是给猫留的。她本来预定11月28日结婚。她并没有被性侵犯。她的公寓离护士朱蒂斯•哈卡里的公寓只有半英里远。23岁的哈卡里从当地一家医院下班后在她的北区公寓门口被绑架了。她的身体被打得惨不忍睹,在普莱瑟县某偏僻区域的一条阴暗的碎石路上被人发现。她也没有被性侵犯。和本娜拉克小姐一样,她原本也快要结婚了。 1970年10月27日,星期二 次日下午,十二宫给艾弗利寄了一张装饰华丽的万圣节卡片?签名“你的秘密伙伴”。我用一张未经更改的卡片与其作了对比,发现十二宫重画了很多东西。他小心地剪了一个骷髅和一个橘红色的南瓜贴到卡片上,画了两只瞪着的眼睛,并且很有技巧地加了美术字。他至少花了一天时间来准备这张卡片。托斯奇告诉我:“你可以看出十二宫是多么喜欢在卡片上留下自己的标志,还有,‘躲猫猫’和卡片上其他的字样也是十二宫的‘杰作’。”卡片上微笑的骷髅似乎在给艾弗利某种暗号,签名居然是“你的秘密伙伴”。十二宫在骷髅的右手上画了一个小小的数字14,表示“第14个”被害人。关于本娜拉克死亡的消息在第二天早?才出现在《纪事报》上。 艾弗利给警察局局长阿尔•奈尔德写信说:“由于所谓的十二宫杀手寄给我的死亡威胁,我完全同意阿姆斯特朗和托斯奇给我的建议,他们建议我带枪,以便在紧急情况下保护自己。因此,我正式请求给我发一张携带隐藏武器的临时许可。” 奈尔德同意了,不仅给了艾弗利携带一支0.38英寸口径左轮手枪的特权,而且允许他在警察的射击场练习。晚上9点45分,感受着夹克下隐藏的枪套里那支0.38英寸口径手枪令人安心的重量,艾弗利和晚间新闻编辑史蒂夫•加文道了晚安。他从第五街上的多层停车场取了车,开上了米娜街。在第六街的角落里,艾弗利在汽车前灯的灯光里看到了一场某一边明显占优势的打斗。大约十英尺远处,两个男人正在扭打。第一个人手里握着一把打猎的刀,正从腰部位置不停地有力地往外扎。第二个人胸部已经受伤,正把他的皮带对折绕在一只拳头上作为保护,他一边不停后退,一边想用两只胳膊挡开对方的攻击。 艾弗利拼命地按喇叭,但两人继续打斗。艾弗利担心自己的安全,飞快掉头把车开到了第六街的另一边。持刀人不停进攻,他的受害人最终倒在了街上。不停喊叫和按喇叭的艾弗利看到一名醉汉步履蹒跚地走上了第六街,紧靠着街边的墙来支撑自己。当这名醉汉摇摇晃晃走过来时,持刀人转身飞奔过去,也刺中了他。可怜的醉汉试图自卫,把胳膊抱在胸前。任何经过持刀人身边的人都处境危险。 有人要被杀死了,艾弗利想。他从车里钻了出来,一边慢慢地走近,一边掏出枪来。走到第六街中间,他大喊道:“把刀扔了,靠到墙边去!”持刀人僵住了,然后转身对着艾弗利。他把胳膊举过头顶,犹豫不决地往艾弗利这边挪了几步,然后冷冷地瞪着艾弗利。艾弗利重复了一遍,也瞪着他,并且举起了枪,直到他听到了,而不是看到了刀子掉在他脚边的声音。持刀人把他的手掌放在第六街125号一家旅馆前面的墙上。艾弗利对着旅馆门厅里面的接待员大声喊:“给警察打电话!”不一会儿,一个穿着还算像样的老年帮佣踉跄着走到门口说:“警察已经出发了。”在接下来的5分钟里,艾弗利努力和他的犯人保持适当的距离。最终,他听到了警笛的鸣叫声,一辆警车出现了,两个警察下了车。 “这个人刚刚捅了几个人,请接管好吗?” “你拿的是谁的枪?”资深一些的警察问。 “我的。”艾弗利拿出他的特别警徽,解释了为什么自己会被允许带枪。“你可以给警察局局长打电话来核实我的话。”他说。 “哦,是吧,你想让我在星期日晚上10点钟给奈尔德局长打电话?” “为什么你不给阿姆斯特朗或者托斯奇打电话呢?” “你打。”警察说。 托斯奇为艾弗利证实了一切,但是两名受害人却趁着夜色溜走了。 “没有受害人的话,”一名警察耸耸肩膀说,“我们能做的最多就是以‘粗鲁而带威胁性地使用刀具’为名将他记录在案。只是轻罪而已。”没有人被讯问,作为唯一的证人,艾弗利签署了一份公民控状。第二天早晨,艾弗利在10点30分来到司法大厅,但是那名持刀人已经被释放了。艾弗利告诉奈尔德:“我并不喜欢扮演警察的角色,我担心我很可能把这个人杀了。我一直看着他,心想如果他拿着刀朝我扑过来,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事关生死存亡,我将不得不扣动扳机。我想我带枪之前并没有考虑过这一点。我将自己置于一个早晚不得不用这把枪的境地。我不想要了,局长。那把枪的分量太重了。”回到自己位于莫林县的船屋之后,艾弗利把自己安装在对着五号大门公司旁边的苏沙利多街的一扇窗户上的钢板取了下来。他感觉恶心,是十二宫让他有这种感觉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肺开始出问题了。 16.唐纳德·杰夫·安德鲁斯 1970年11月13日,星期五 一位圣拉斐尔的笔迹学家分析了十二宫的笔迹。她猜测说:“他应该有5英尺11.5英寸高,敏锐但不具有创造性,他头发很少,有时戴假发或假胡须,偶尔戴眼镜,可能有点畸形或缺陷,例如右手手指可能有损伤。他有意识或无意识地自我催眠,并且事实上知道这一点。他总是相信自己正在被淹没,深陷感情漩涡,或实际溺水,或被无法预料的环境搞得不知所措。可能有船或者船屋。很可能水肺潜水过。脑损伤。出生时或之后的缺氧造成组织损伤……”十二宫曾写道:“请救救我,我快被淹死了。” 秋天,艾伦已经开始在位于罗内特帕克市的索诺马州立大学就读,并且在圣罗莎为他的拖车租了一块地方。11月13日星期五,艾伦在从萨克拉门托返回的途中出了摩托车车祸,而头一天,有人在萨克拉门托杀害了圣罗莎居民凯罗•贝丝•希尔本。人们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位于西议会大道的一间叫“十二宫”的夜间俱乐部,摩托车族经常光顾那里。她是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在萨克拉门托遇害的第三名年轻貌美的女士。人们在城市北部德里克利克附近一片非常偏僻的区域发现了她那被打得惨不忍睹的赤裸尸体。一辆车曾把她脸朝上地拖进地里。然后凶手割开她的喉咙,残忍地殴打她,以致尸体都无法辨认了。 那天下午,保罗•艾弗利和警官大卫•波奈要求舍伍德•莫里尔将十二宫的笔迹样本和贝茨案中收到的河?县文本进行比对。 1970年11月15日,星期日 多年来,一辆白色的雪佛兰羚羊曾多次出现在关于十二宫的案件里。一名受害人的保姆曾在华莱士街上看到一个圆脸男人在一辆“美国造的、有大挡风玻璃的、挂外州牌照的白色轿车里”窥视。刺杀案案发当日,3名妇女曾在伯耶萨湖看到一名可疑的男人坐在一辆雪佛兰车里,“颜色是银蓝色或者冰蓝色的,是1966年造的双门大轿车,很安静很保守的那种,挂的是加州的牌照”。1970年11月15日羚羊车又曾在圣罗莎出现。凌晨4点钟,一名女驾驶员发现“一辆1962至1963年间产的白色雪佛兰”从圣罗莎的一处邮?开始跟着她。之后不久,一辆“1964年的白色雪佛兰羚羊轿车”在门多西诺大道和卡纳特路的交叉处开始跟踪第二名妇女。凌晨5点10分,正在尾随一名妇女的一辆“1963至1964年间产的白色雪佛兰”被警察拦了下来,还试图加速逃逸。驾驶员是一名25岁的瓦列霍人,他声称自己迷路了,正在寻找出城的路。警察护送他出了城。次日,十二宫案件有了一点突破。 1970年11月16日,星期一 莫里尔发现了一个匹配之处,将十二宫的文本和3封“贝茨必须要死”的信件以及在河岸县城市大学发现的一首歪歪扭扭的印刷体字母的诗联系了起来。十二宫曾用一支蓝?的圆珠笔在一张书桌的胶合板桌面上刻了一首可怕的诗。这首诗最早很可能在1967年1月就写好了,那时这书桌还储藏在一个学校闲置的地下室里。“厌倦了生活……”这首诗是这样开头的。这首带着血腥气的诗歌下面用小写字母写着“rh”。莫里尔查看了超过6000份的笔迹样本,想要寻找拥有这个名字缩写的杀手。他告诉我:“这些样本绝大多数来自于河岸县城市大学和军事基地,它们被拍在微缩胶片上,然后再放大,我用放大镜一份一份地核对。案件中的薄弱环节之一就是——有一些登记卡是打字机打的(不是手写的)。”克罗斯局长很受鼓舞。“好了,看起来我们开始行动了。”他说。对十二宫的追捕现在成了全州范围内的事情。 11月16日晚上早些时候,艾伦站在他拖车的门道里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包括身体和感情上的、过去和现在的。他倾听着。圣罗莎大道上来往车辆的声响充斥着他的头脑。他戴上他的白色帽子,把拖车的门锁上。他一瘸一拐地走到他的车那里,开始发动这辆满是灰尘的老爷车。 夜幕开始降临。 下午6点钟,离圣罗莎大约8英里的洛斯•圭卢科斯女校,一名雇员购物归来。她在皮西恩路和双车道的索诺马高速公路拐角处慢下来,等着迎面而来的车流驶过。路边的灌木丛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车门把手,一张脸在灌木丛中瞪视着她。这张脸看上去很熟悉,面部特征和十二宫通缉告示上的相似,但头并不是秃的。她回忆说:“他穿着一件海军蓝的夹克,我判断他大约35岁左右,戴着黑框眼镜。”她用力一踩油门,来了一个很大的左拐弯,然后飞驰1/4英里回到了她的公寓楼。她说:“我觉得,灌木丛里冒出的那个人和通缉告示上画的人是同一个人。” 1970年11月19日,星期四 河岸县警察局就十二宫案件举行了一次秘密会议。阿姆斯特朗留守,托斯奇、纳洛和尼?拉都飞到南边来参加了。托斯奇说:“有时候我们会分头行动,‘你想做这个吗?’阿姆斯特朗会问我,然后我们会轮流做事,以便能在同一时间完成不同的任务。”托斯奇震惊地发现艾弗利也在飞往河岸县的同一架飞机上。“我们一眼就看到他了。他把他的名字印在手提行李的背面。纳洛和尼古拉都看着我,我说:‘嘿,我什么也不知道啊!’他们以为比尔或者我向艾弗利走漏了消息。我问艾弗利:‘保罗,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到那边去?你必须告诉我,这些伙计认为我是告密者。’艾弗利说:‘是克罗斯局长告诉我的。’着陆以后,我们等着租的车过来,艾弗利?然问能否搭我们的车去警察局总部。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事实上我喜欢艾弗利,在许多人都认为他行为有一点诡秘的案子上,我能相信他。他在我面前从来不那样。” 独自驾车去开会的途中,艾弗利回想起3天前在伯克利电信大道上发生的一件事情。一名“年纪大约在25岁到45岁之间”的粗壮的陌生人曾接近两名女孩,主动提出让她们搭他的车,但遭到了拒绝。她们在一家小吃店吃了东西,40分钟以后返回停车的地方,发现她们的车没法启动了。突然,同一个陌生人再次出现,主动提供帮助。一名路人注意到这个男人帮着一名年轻女孩推一辆大众轿车,另一名女孩坐在驾驶座上。当这名路人提出帮忙时,粗壮男人似乎对他的干涉很恼火,接着便溜掉了。第二名好心人检查了发动机。“分流器中间的线被扯掉了。”他后来告诉艾弗利。“女孩们向当地警察局报告了,她们的报告里也许包含这名陌生人的车牌号码。”这名路人补充说。12个小时后,《纪事报》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这个声音说道:“本地新闻部,别再忙着改文章了,我是十二宫,这将是我最后一次打电话了。”艾弗利很奇怪十二宫怎么知道报业的行话。伯克利的警察查看了他们的档案,但是未能发现牌照号码。 艾弗利实际上在发抖。压力无比巨大,他愈加被十二宫24天前对他的威胁给吓住了。10天前他来河岸县的时候,曾请求本地新闻部,如果他离开期间有任何信件的话,一定要给他打电话。 艾弗利在一份备忘录里写道:“Zode——我是这样称呼他的,有点像越南民族解放阵线的士兵。(艾弗利曾作为战地记者在越南待了3年。)你不知道他是谁,他在哪里,或者在何时何地他会再一次发起攻击。我一直试图一只眼盯着前方,另一只眼不停回头看,为此几乎变成斗鸡眼了。我很怀疑他是否真的打算来攻击我,但是我想应该小心为上。” 托斯奇告诉我:“我并不满意河岸县之行,会议开始时?努力想表现友好。我们在他们的办公室里待了一整天,吃了午饭。我们以为我们会得到更多的信息,但其实只得到了一丁点儿。除了总是和我们一条阵线的探员巴德•凯利以外,我们从未从河岸县警察局得到更多的合作。这些河岸县的家伙们没有告诉我们太多东西。很明显他们想把一切都留给自己,就好像我们是来这里抢钱包似的。可事实并不是那样。我们是来这里分享信息的。 “他们没收了河岸县的那张书桌,把它保留在警察局总部的一间特别证据室里。那张书桌真的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上面的文字明显是十二宫刻的。后来,在我们获得有关艾伦的线索以后,河岸县从未查过他是否曾在这一地区待过——我问:‘你们知道阿瑟•利•艾伦吗?’‘你逮捕他了吗?’‘他曾在这一地区被传讯过吗?’‘我们能把他和河岸县城市大学联系起来吗?’他们不太赞同河岸县案件的罪犯可能是我们的凶手十二宫这一事实。从那一刻起,他们对任何其他嫌疑人都有了偏见。河岸县的警察们认为他们知道是谁谋杀了贝茨。” 警察局的欧文•克罗斯局长说:“我们不排除凶手也许是本地青年的可能性。” 在旧金山这边,《纪事报》收到了一封打字机打的匿名信,里面写道: “让我既愤?又惊讶的是,像十二宫这样一个肆意妄为的凶手居然长时间逍遥法外。我个人认为十二宫曾经在某种机构待过一段时间——监狱或者精神病院……十二宫不会结婚。他无法保持与女人的正常关系,无论是性还是感情方面……追捕十二宫杀手的行动一直是充满错误的‘悲惨’的喜剧……但有一点我知道:所有‘大规模杀手’之类的人开始肮脏勾当时的每一恐怖行为都有一个起点,这一起点是由我们通常称为动机的东西激发的。他们心中的兽性大多数时候静静蛰伏,然后某样东西会激发它,把它放了出来。在十二宫的案例里,我猜测是这样的:第一次谋杀时他生活中的?一插曲,对于人们称为十二宫的人是创伤性的,但是对别人而言也许并非如此。他好像真的很恨警察,很喜欢用警察无法抓到他这一点来刺激他们。可能是在那一特定时间和警察曾有过遭遇。我个人不相信他按照某种星相时间表来实施谋杀。我认为他在节日或者周末杀人只不过是因为这些时间里他不工作。他可能有一份一周40小时、连续5天的工作……我将保持匿名。我希望你们不要停止追捕这个恶魔的努力。祝你们身体健康、工作愉快。签名:扶手椅。” 在这封不同寻常的信里,“扶手椅”提及他从未听说过母亲射杀已经成年的孩子。他得出结论说:“我想我可能太过多疑了,但多疑不止一次地救了我。?扶手椅不仅用了十二宫的词汇:“刺激”、“扳机”、“猎捕”、“打猎”,而且在贝茨被杀时曾住在河岸县,并在信里引用了他在那里读过的事件和新闻。我一直未能找到他。 1970年12月18日,星期五 在阿瑟•利•艾伦生日的那天,某个夜盗闯进了一名妇女的家。夜盗很努力地掩藏自己的身份——手指上都贴了胶布,一块白色的手帕绑在脸的下部。正在睡觉的主人惊醒了,发现一个男人站在她的面前,拿着一根棒球棍。她从床下抓出一支来复枪,开了一枪,子弹擦过他的胳膊。这个男人推开她的来复枪,用棒球棍砸破了她的前额。被打斗柳惊醒的主人女儿瞥见了这名闯入者跑过客厅。她说:“他穿着深色的尼龙滑雪衫、深色裤子,戴着海军蓝编织帽、焊接护目镜,但是在我能够仔细看清楚前,他关掉灯消失了。”他在墙上留下了一个血手印,但是没有指纹。他在房子里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话。康特拉科斯塔县治安官办公室发布了寻找这个人的全城通告,他们认为这个人可能是十二宫。 1972年2月4日,星期五 自从那个炎热的8月早晨阿姆斯特朗和托斯奇询问利•艾伦以来,漫长的7个月已经过去了。据他们所知,他仍然在索诺马州立大学参加春秋两季的课程。在那段时间里,可能有近百名新嫌疑人的名字送到过他们的办公桌上。艾伦的名字在那一堆名字的最下面某个地方。线索仍然源源不断地涌进来。托斯奇告诉我:“很多人想要提供帮助,给你送来这样或那样的信息,但你在心底觉得他们是来向你提问题的。一种感觉在不停地提醒你本案是一个‘圆脖子’。圆脖子指的是办公室里的垃圾桶,意思是该案将进入未破972年2月4日,星期五 自从那个炎热的8月早晨阿姆斯特朗和托斯奇询问利•艾伦以来,漫长的7个月已经过去了。据他们所知,他仍然在索诺马州立大学参加春秋两季的课程。在案件的卷宗里。我们的确无法处理所有的线索电话。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对我们越来越不满。‘嘿,伙计们,我们没有写信啊,’我们告诉他们,‘我们只是接电话而已。如果我们拒绝某个人,因为挂了电话而将重要的线索拒之门外——我们将没法破这个案子,而我们必须破案啊。请不要挂任何人的电话。’” 他们跟进了最有希望的线索,但是时间对十二宫更为有利。再过两个星期,加州最高法院就将规定死刑是违宪的。因此,即使十二宫被抓到了,也不会再被判处死刑。证人和侥幸逃生的受害人,因为害怕十二宫都躲了起来,或者搬到别的地方去了。物证或者遗失,或者被毁坏了。在这期间,探员们却只能猜测这位“密码杀手”到底在做什么。 在圣罗莎,下午4点钟,莫林•李•斯特林和伊凡妮•韦伯离开了位于斯蒂勒道的“红木溜冰馆”。两个女孩开始走路回家,走走停停。?特林留着中分的棕色长发,身着蓝色牛仔裤、紫色的套头衫和红色带帽子的T恤衫,脚上穿着棕色的羊皮鞋。韦伯的衣着类似:蓝色牛仔裤、淡紫和白色的花呢套头衫、黑色天鹅绒外套和棕色羊皮靴子。和她的同伴一样,韦伯有着蓝色的眼睛,金色的长发从中间往两边梳开。两个女孩本来是想搭便车,可是在路上,她们失踪了。 利•艾伦下午4点钟从炼油厂下班,然后立即离开以避开下班高峰。他从皮诺尔沿37号高速公路往西到达圣拉斐尔,在圣拉斐尔37号高速公路和101号高速公路驶上往北的路。然后艾伦会经过诺瓦托、佩塔卢马、索诺马,最后到达?塔蒂。5点钟之前,他应该会经过这两个女孩走的路。 1972年3月4日,星期六 春分16天以前,下午5点钟,金•温蒂•艾伦从位于拉克斯珀的一家叫“天然食物”的健康食品店下班。20分钟以后,有人在贝尔大道高速公路入口看到了这位19岁的圣罗莎初等学院学生。她在101号高速公路往北的路上试图搭乘,身上背着一只橘红色的背包,手提一个草编的袋子。她穿着一件淡棕色的长大衣抵御寒风。和溜冰场的女孩一样,她也有着蓝色的眼睛和中分的淡棕色长发。和她们一样,她也失踪了。次日,两个男人在离伯奈特谷路3英里的一条河床里发现?她的裸尸。她被一条白色中空的晾衣绳勒死了。她身上的痕迹显示,她曾在某个地方被绑成过“大”字。她的胸部有浅的割伤。凶手保留了她的白色绣花宽松衬衫、剪边蓝色牛仔裤、绿色棉围巾和一只金耳环。他还拿走了一条24英寸长的很特别的由浮木、海藻、贝壳、种子和桉树果串成的项链。她死前可能被强xx了。那当然和十二宫的作案手法不一致。但是,她是在离企业路20英尺的一片水洼里被发现的,而十二宫有一次曾在一封信的末尾签名“企业”。 1972年4月25日,星期二 另一名20岁的圣罗莎初等学院学生珍妮特•卡玛赫拉也曾在101号高速公路靠近科塔蒂的入口匝道处往北方向试图搭车,然后她就消失了。她的目的地本来是圣罗莎,而利•艾伦自从1970年以来一直有部拖车在那儿。 1972年5月5日,星期五 艾伦正怒不可遏——他刚刚被皮诺尔炼油厂解雇了。尽管警察对他的询问发生在10个月以前,但他仍认为被终止劳动关系?警察的打探和含沙射影所造成的直接后果。艾伦被解聘给阿姆斯特朗和托斯奇增加了额外的困难。首要嫌疑人现在成了索诺马州立大学一名研修科学和艺术的全职学生,开始每周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他在圣罗莎的拖车里。将来任何严肃的搜查都要求他们在圣罗莎或瓦列霍之间选择——两个城市都不在他们的管辖权范围内。更为糟糕的是,艾伦并不是他们唯一的嫌疑人。其他一两个人至少在开始的时候看上去也很可能。 不久以前,在纽约警察局干了两年的警察拉里•弗莱德曼给托斯奇打电话。他们在一间咖啡店里碰了面。弗莱德曼说:“我认为你会对这个感兴趣,一名克罗克公民银行的雇员在保罗•斯泰恩被杀时就住在离案发现场一个街区远的地方。”托斯奇已经知道了这点。“在旧金山有一两个人坚持认为十二宫是本地的一个银行老板。所有的间接证据都很有说服力。在贝茨被杀时,那个老板原本住在南加州。他在伯耶萨湖附近拥有房产,并且常去蒙大拿打猎,而十二宫说他曾活跃于蒙大拿地区,在那儿很容易买到没法追踪的枪支。他们的信息听上去如此可信,以至于我们不得不审查一下他们的嫌疑人。但是基于此人的指纹和斯泰恩出租车上的指纹完全不符,我们完全排除了他。”联邦调查局更进一步,分?了一名抢劫犯递给某位克罗克公民银行出纳的一张纸条,想看看上面的笔迹是否和十二宫的相似。另一名嫌疑人看起来像一头熊,一头长着一头红发、戴着深色眼镜的熊。“熊人”有点吓人,托斯奇告诉我,“钢丝绒似的头发,大幅度甩动的长胳膊。他收集枪支和弹药:有一支卡宾枪,但是没有0.22英寸或9毫米口径的枪。他是一名剧院的看门人,住在猎人街上”。警察分析说十二宫不仅是一名猎人,而且可能名叫猎人或者具有野兽的一些特征。“斯泰恩被杀3个星期以后,我们让‘熊人’进行了测谎仪实验。我让这个自己承认双手都能写字的嫌疑人写了几个字。他?笔迹和十二宫的不相符。尽管他总的来说对伯耶萨湖还比较熟悉,但他并不知道那些小路,也不熟悉瓦列霍。我没有发现本地有任何针对该嫌疑人的通缉令或逮捕令,他也没有被逮捕过。 “十二宫也许像斯泰恩一样是出租车司机。我检查了出租车管理局1963年以来的记录。如果嫌疑人曾在这个城市开过出租车,他作为申请人一定被取过指纹、拍过照片——我在记录里没有发现‘熊人’这个人。如果他开过出租车的话,那一定用的是别的名字。我再次和位于萨克拉门托的车辆管理局接洽,他们没有此人过去或现在的驾驶执照记录。但是,他们每隔七年就会清?一次记录。我给拉斯维加斯发了电报,要求查看是否有此人的驾照和照片,并为此等了7到10天。而这只是案件早期的一名嫌疑人。” 和斯泰恩一样,一名更早的十二宫凶杀案被害人也是在耳朵上部近距离中枪。尽管警察通常对将1968年12月20日赫曼湖路双重谋杀归咎于十二宫持保留态度,但一处相似的接触伤将它们和斯泰恩案联系了起来。越过起伏的山峦、宁静的草地和凹凸不平的采石场,在赫曼湖路上曾有奇怪的事情发生。三年半以前,在那条漆黑偏僻的路上,十二宫杀害了两名初次约会的年轻人,贝蒂•卢•詹森和大卫•法拉第。两?都是好孩子:贝蒂•卢是荣誉学生,而大卫是童子军雄鹰级别成员,并曾荣膺“上帝与国家奖”。 案发当夜,位于2号高速公路旁的加塞牧场的罗伯特•康利和弗兰克•加塞在赫曼湖猎捕浣熊。晚上9点钟,他们驾驶一辆红色福特小货车刚好经过通向赫曼湖泵站的10号门。他们把小货车停在马歇尔牧场的一块田地往里约25英尺的地方,就在水泵房附近。10号门在赫曼湖木屋东边约0.25英里处。当大门往里打开时,一辆无法辨认身份的卡车开了出去。猎人们看到一辆白色四门的1959年或1960年造的雪佛兰羚羊停在卡车经过的路旁。身着猎装的加塞打开一把手电筒,朝羚羊车走了过去。出于好奇心,他朝车子前后座看了看。车子里没人。“也许车主就在附近一带巡猎呢。”他想。 一个小时以后,亨伯石油公司旁边的老博格斯牧场的工人宾格•威塞在9号门伯尼夏泵站东边开始照料羊群。因为加塞和康利的小货车的木头挡板和鲜艳的颜色,他注意到了它,他也看到了羚羊车停在南边栅栏入口附近。他无法辨认羚羊车里是否有人。一辆“镀铬已经掉得差不多的深色的车”曾被人注意到,另外在晚上9点30分到10点钟之间,两个男人驾驶的一辆蓝色克莱斯勒“英勇”车沿着赫曼湖路高速追赶过另一对?妇。另一名证人曾在这一带看到一辆“1961至1963年间造的白色雪佛兰羚羊轿车”。 其他两名证人在10点15分经过泵房入口,看到一辆1960年的四门旅行车朝着门停着。这辆双色(深褐色和浅褐色相间)“漫步者”旅行车是受害人的车。15分钟以后证人返回。旅行车这时背对着门停着。夜间11点钟,康利和加塞结束打猎返回,看到羚羊车已经走了。漫步者停在同一地方,朝着西南方向,停车的地点和警察一小时以后发现的地点不一样。一名亨伯石油公司的工人夜班下班后从伯尼夏开车回家,看到两辆车停在泵房入口附近。他说:“停得离路最近的是一辆1955年或1956年造的旅行车,方形的,中性的颜色。另一辆停在旅行车的右边。两辆车之间距离约10英尺。我无法描述另一辆车的型号或颜色。” 当索拉诺县治安官办公室的警官莱斯•朗德布莱德于零点过5分到达现场时,漫步者旅行车的发动机还是热的。车钥匙还插着,但是发动机是关着的。两个年轻人曾用过加热器。这辆停在入口的1961年的四门漫步者旅行车的车头现在朝着东面。车子的右边前门敞开着,其他3个门和后挡板仍然锁着,但是右边的后窗已经被敲碎了。女孩的白色毛皮大衣和手袋被扔在驾驶座一侧的后座上。尽管泵房后面有个很深的鞋后跟印,但是碎石路面上并没有留下其他可识别的脚印,冻住的路面也未留下任何肉眼可见的轮胎印。验尸官丹•霍兰,拜伦•桑福德博士,丹尼尔•皮塔警长,威廉姆•T.华纳警官、沃特曼警官和巴特巴赫警官以及一位《费尔菲尔德共和日报》的记者托马斯•D.鲍默已经到达了现场。给两具尸体拍了照片的伯尼夏警官皮埃尔•比窦和中尉警官乔治•利托也加入了忙乱不堪的现场。十二宫仰仗不同警力之间的竞争关系来阻碍调查的顺利进行。 华纳用粉笔在大卫的尸体周围画了一个轮廓。霍兰宣布贝蒂•卢当场死亡,并且在利托从尽可能多的角度拍了尽可能多的照片以后,命令将她的尸体送到太平间。坎宁安警官派副警官J.R.威尔逊到瓦列霍总医院去给大卫拍照,但是当威尔逊到达的时候,他得知男孩已经抢救无效死亡。这期间,朗德布莱德警官确认有一颗子弹曾射中漫步者旅行车的顶部,在车顶上留下了一处弹痕。另一颗子弹把后窗打碎了。漫步者旅行车的右边地板上扔着凶手枪里射出的一枚0.22英寸口径的子弹壳。地上还有另外9个用过的子弹壳,距离大约在右边20英尺、14英尺、8英尺2英寸、4英尺1.5英寸、3英尺、2英尺3英寸、1英尺11英寸和1英尺1.5英寸处。它们显示了在男孩往外走的时候是如何被击中的,以及凶手是如何追赶过女孩。杀死詹森和法拉第的致命子弹一开始被认为是从一支高标准101型号的手枪里射出来的。伯尼夏的警察沿着公路找到了一支高标准H-P军用0.22英寸口径的自动手枪,上面的系列号已经被擦掉了。这枪之前已经被某人拆卸过,撞针也被改动过了。他们检查测试子弹发现了6条右旋膛线,从受害人身上取下的子弹也是如此。本案牵涉不同的枪支。没有人可以解释凶手怎能在黑暗中如此准确地射击,除非他的枪管上有某种照明装置。 一颗从男孩的左耳垂前方取出的(他右耳前方上部被击中)特别平整?子弹,以及从女孩身上取出的子弹被进行了分析。所有的子弹都是温切斯特-韦斯顿生产的0.22英寸口径铜覆膜长管来复枪子弹,具有6条右旋膛线的特征。它们只可能是从0.22英寸口径的J.C.希金斯80型自动手枪里射出来的。贝蒂•卢的背上被打了5枪,各枪之间“距离出奇的近”。其中3颗子弹从她的胸前钻了出来。贝蒂•卢的衣服前胸正中有一个枪眼,周围没有烟尘或者火药。她背部右上方的5个枪眼附近也没有类似的残留物。但是,在她背部最高处的枪眼发现了唯一的一点火药。那意味着击中她背部的所有子弹,只有一颗是在很近的距离内射出,其他的至少是从几英尺之外射出的。射出的10颗子弹中有两颗一直没有找到,丢失在了附近的田野里。 朗德布莱德开始估算当晚事件发生的时间。他首先驱车前往在路边发现尸体的女士斯黛拉•博格斯家里。她的牧场距离案发现场大约2.7英里远,开车需要大约3分钟。从案发现场到位于伯尼夏东二街的昂可加油站大约3.4英里远,在那里她示意警察停了下来。按照博格斯女士所谓的“安全高速”,朗德布莱德花了大约5分钟到达那里。朗德布莱德写道:“从赫曼湖路和路德吉布森高速公路的交叉路口到案发现场的距离为2.1英里,大约3分钟的车程。”他后来?按不同的车速测试了两名被害人的家和案发现场之间的距离。朗德布莱德得知曾有个人在贝蒂家四周徘徊。通向她家房子的侧门有好几次都被发现是开着的。 这两起未破的谋杀案永远像阴影一样笼罩在这一地区。在那条偏僻的路上,某个男人开着一辆白色的雪佛兰车在满月的天空下晃悠。当地居民开始称他为?科迪利亚的幽灵”。也有人看到一个大个男人在这一带步行游荡,蹑手蹑脚地在一条通向老泵房的碎石路上搜寻猎物、练习射击,并且在采石场和有水的地带中间移动,在有水的地方他可以像一个幽灵一样跳水。这个大个子也在瓦列霍其他偏僻的地方移动,好像要寻找什么似的在瓦列霍郊外有水的地方逡巡。有人认为3个水象星座——天蝎座、双鱼座和巨蟹座——决定着十二宫发起攻击的时间。为了证明这一点,占星家自信地指出,十二宫蓝岩泉双重谋杀发生时的星座是巨蟹座,月亮位于双鱼座。 斯黛拉•博格斯女士的牧场就在游乐场路背后,紧挨着?国大峡谷路上的史雅岩采石场。牧场东边是博格斯顶水库,北边是一条整年水流不断的小溪。那个大个子在冷水里游泳,像个幽灵似的站在她的大门前。作为赫曼湖谋杀重要证人的博格斯女士本人曾看到过他在那里。1968年12月20日深夜11点15分,她沿着赫曼湖路出发到伯尼夏。她的车灯照到了路边两个青少年变形的尸体。心跳加快的博格斯女士飞车到了伯尼夏,拦下了一位巡逻的警察。不知为何这个陌生人总让她想起那创伤性的一刻。 她的侄子阿尔伯特在谋杀案发生一年后也注意到了这些奇怪的事情。他告诉我:“我们在博格斯牧场长大,这些年来阿姨?黛拉看到过很多奇怪的事情,我也是。这里一辈子都是她的家。1969年11月,我正在部队,某个周末的假期。我搭的车大约在晚上10点把我放在休息区。我弟弟和他的女朋友沿着赫曼湖路到休息区来等我。他知道这条路以及头一年圣诞节的十二宫事件。我们都熟悉。 “我们沿着赫曼湖路回去时,我弟弟的车里有一支手枪。在赫曼湖大门不远处,有人在路中间放了一根巨大的木头,大约90英尺长。我们没法绕过去,于是停了下来。我感觉很不安,四处看了看,然后我告诉我弟弟倒退,绕路去了瓦列霍。在瓦列霍,我们给警察局打了电话,报告了此事。后来,?南边查博特湖旁边树木丛生的丹弗利公园里玩气弹枪的几个年轻人注意到远处有个大个男人在看着他们。他一直等到他们走的时候才离开。许多人都看到了这个跟踪者。 “70年代早期,我们常去采石场边练习瞄准射击。很多年来我们一直这么做。我的表兄弟们告诉我一个大个男人也会来,用他车里的各种武器练习射击:军队类型的武器、0.45英寸口径的柯尔特,M-16和类似的武器。他穿着军队迷彩服、包覆式战靴等。有一天我在那里射击的时候,这个人也在那里。当他看到我的时候,立即走了过来,挑衅地问我:‘你在这儿干吗?’ “这个人是一?枪迷,打了一盒又一盒的子弹。他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大约6英尺1英寸高,像我一样身材高大,肌肉发达。但是我却觉得处于劣势,心里非常不安。因为这个人的眼神很奇怪,当他质问我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甚至在我告诉他,我是牧场所有者的家人时,他的眼睛仍旧没有离开。次日我驾车到了赫曼湖畔,在我阿姨发现那两个被害人的门口停了下来,我突然感觉不寒而栗,就好像那事件刚刚发生过似的。我心想,要是一辆破旧的雪佛兰羚羊突然停下来……然后逃之夭夭,那会怎样呢? “我得出结论,十二宫很可能曾在海军部队里待过,或者至?曾在马岛造船所工作过。瓦列霍警察局过去曾经把事情搞糟过,我想会不会这个人和警察的关系比我们想象的要近。我个人相信,十二宫在蓝岩泉谋杀了那对情侣之后,的确曾驾车沿着赫曼湖路逃窜。由于他是一个非常仔细的人,很可能有一个警车上装的那种收音机,这样便可以及时了解警察们交换的各种信息。” 博格斯的侄子并不是唯一一个在瓦列霍郊区注意到怪事发生的人。1969年7月4日十二宫谋杀当晚,一名奥克兰人的儿子曾在蓝岩泉一带看到了一个很像利•艾伦的人。这位父亲解释说:“他们沿着哥伦布大道骑摩托车,突然遇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我儿子本来想提议让他搭车,但是他个头实在太大,而摩托车非常小,所以他想算了。而且,他说,天色已晚,这个人看起来有点恐怖。无论如何,他似乎是从停在路的另一头更远处的一辆车那儿走过来的。我儿子描述说那是一辆1950年的黑色普利茅斯,虽然车牌号看不清楚,但他确定里面有一个X。他也能确定车子的类型和颜色。那时候我儿子17岁,我相信他没有把他看到的告诉警察,特别是当他听说了随后有一起谋杀发生。他很可能被吓得够呛。” 十二宫是一名观察者——这点毋庸置疑,孤独的人总是这样的。 1972年7月15日,星期六 卡洛琳•纳丁•戴维斯留着长长的金发,从中间梳开,有着蓝灰色的眼睛,她是一名从沙斯塔县离家出走的15岁少女,刚刚离开位于加伯维尔的祖母家。她的兜里揣着一张从瑞丁飞往旧金山的单程机票。下午1点50分,路似乎还非常远。她摇晃着手上的绿色印花布手袋,不停瞄着路上经过的车子。她的手袋里有一张假的身份证,上面写着她是“卡洛琳•库克”。她来到入口匝道,开始朝着101号高速公路往南的方向前进,准备搭便车,这是人们最后一次看到活着的她。其他失踪的女性都曾朝着往北的方向搭便车。如果艾伦应该对这些失踪负责的话,这种方向从北往南的变化就可以解释了。他已经不在皮诺尔工作了,所以也不再每天晚上往北朝着回家的方向走。 17.十二宫杀手 1972年9月7日,星期四 潘查里拉告诉我:“调查员们曾经(和我们)进行了第二次会面,艾伦那时住在海岸线上某处的一辆拖车里,我曾经去过?那儿。反差极大也极为古怪的是,墙上挂着他一张光彩照人的照片,那是他作为高中高年级学生获得CIA跳水冠军时拍的,照片上的他志得意满,显得非常健康。仅仅七八年以后,他就成了一个300磅重的气球。” 比尔•阿姆斯特朗再次联系了托兰斯的唐•切尼。切尼说:“调查员,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我不知道是不是很重要,但是我想起了我和阿瑟•利•艾伦在1969年新年时谈话提及的另一件事。当艾伦说起他的计划时,我记得他问我如何可以掩饰自己的笔迹。我告诉他:‘我猜你可以去图书馆借一些关于笔迹鉴定的书,看看人家?如何识别笔迹的。’” 阿姆斯特朗将这记在心中,然后再次追问切尼,他是否确实记得自己与艾伦的谈话。 “我确定。”他说。 事情又开始推进了。 托斯奇的目光扫过十二宫签名的第一封信的复印件——两年前这封信所激发的恐惧在他心中依然如故。“这是十二宫在发话。”开头这样写道。在艾伦和切尼谈话20个月以后,十二宫写了这封3页纸的信。在研究了原件,发现没有任何缩进排印或秘密书写后,联邦调查局于1969年8月18日将信件返给萨克拉门托。因此,托斯奇只有一份复印件来做参考。其中的某个词语一直让托斯奇记忆?刻,于是他再次重读了这封写于1969年8月4日的信的复印件,包括里面拼写错误的部分。 “去年圣诞节——在那一事件里,警察想不通我如何能够在黑暗里瞄准并击中我的受害人。虽然他们没有公开说,但是他们暗示说这是因为那是一个光线很好的夜晚,我能够看到远处的影子。 “这简直就是狗屁瞎扯,那一带高山环抱、树木丛生。我所做的其实是把一把铅笔般的细小手电筒绑到我的枪管上。如果你留意的话,会发现当你用它瞄准一堵墙或者天花板时,光圈的中央大概会有一个3~6英寸直径的黑点或者暗点。 “当手电筒被绑到枪管上以后,子?恰好可以打中光圈中黑点的中心。我所要做的就是不停地射击……”托斯奇读到了最后一句话,他和阿姆斯特朗曾经要求媒体不要将其披露。这句话写道:“就好像是喷水龙头似的,根本不需要枪的瞄准器。对于未能上头版我非常不满。”末尾署名是十二宫带十字的圆圈及‘地址不详’字样。 一个电子瞄准器——这正是艾伦向切尼描述的。切尼很久之后告诉我:“艾伦的确制造了一个这样的装置,他把一个笔形手电筒捆在一支H&R左轮手枪上。”十二宫陶醉于他科幻小说似的发明,在1969年11月9日的信中再次提及它。“为了证明我就是十二宫,问问瓦列霍警察我用来开始收集奴隶的电子瞄准器。”瓦列霍警察?什么瓦列霍警察?托斯奇想。难道十二宫和利•艾伦一样曾在1969年11月9日之前某时,被至今仍不为人知的某位瓦列霍警察询问过? 托斯奇解释说:“我们再一次见到艾伦的时候是在圣罗莎,那是我们觉得我们可能有某些证据时。某天早上稍晚些时候的一个电话再次提及了艾伦的名字。”托斯奇一直未确定那个电话的确切日期。他只记得那是一个夏天(那晚8点钟天还没有黑),足够长的时间流逝让证人们对瓦列霍警察取得的缓慢进展感到沮丧。 “我真的很想和你讨论一下你和你的搭档正在处理的一个案子。”打电话的人小心翼翼地说道。 “是十二宫吗?”托斯奇问道。 “是的,绝对没错。你简直知道我的心思。我是艾伦的弟弟。我相信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他的声音里带着谨慎和关切。 “我知道。”托斯奇说,记起他和阿姆斯特朗以及穆拉纳柯斯曾在八月的某个夜晚拜访过罗恩•艾伦和卡伦•艾伦的家。 “我觉得,还有我的妻子也是这么认为,具有更多资源的一个大点儿的警察局能够做的会比瓦列霍警察局现在做的要多一些。我只能猜测目前他们在做什么,调查员。” “你把你的所有信息都给瓦列霍警察局了吗?”托斯奇问。 “是的,但是我们觉得他们做得不够。”罗恩说。 托斯奇后来告诉我:“罗恩•艾伦打电话来时,的确非常关注此事,真的是在要求旧金山[警察局]和他谈话。他说:‘我需要和你们谈谈,我已经和穆拉纳柯斯警官以及其他一些警官谈过了。’似乎每次和他谈话的并不是同一位警官,并且他的确想传达信息。这时候我的脑子在想:天哪,上帝,怎么又这样了,我必须和杰克•穆拉纳柯斯谈谈。我们不能乱来啊。我的意思是,那是他的管辖区域啊。” “你在哪里?”托斯奇问道。 “我正在城里。”罗恩•艾伦说,并且告诉托斯奇他就在第一街上介于市场街和布道街中间的地方。 “今天下午你能否抽出15到20分钟的时间?我们可以和你谈谈,看看你有什么样的信息。” “是的,我可以抽出一点时间。得多久啊?” “如果你能抽出时间的话,我们可以立即过来。” 他们约好30分钟后在旧金山市中心PG&E大楼大厅碰头。 托斯奇问:“你是什么穿着啊?我们俩会过去。” 托斯奇告?我:“就是这样开始的,很自然,我们迅速向我们的老板查理•埃利斯报告了此事。我告诉这位中尉警官我们得到的信息,然后他说:‘又一个人,又一条线索。’我说:‘查理,这是某人的弟弟,而这弟弟相信自己的哥哥就是我们要找的杀手,这弟弟可是住在瓦列霍啊。这听上去很不错。他真的很想和我们谈谈。’我解释说:‘我们不能拒绝。’他说:‘好吧,去吧。’然后我们通知了调查员的头查尔斯•巴卡。‘你通常能从家庭成员那里得到最好的信息。’他说。我会心地笑了。 “罗恩在电话上显得很诚恳,三四十分钟以后,我们就在他工?地方的大厅里和他谈了起来。他一从电梯里出来我们就看到了。他很瘦,穿着一件西服,头微微有些秃顶。很显然压力在折磨着他。我看得出来,由于旧金山警方的介入,他略感欣慰,并且我意识到他认出了我们。他说:‘谢谢你们这么快就赶来了,调查员先生们,我必须和你们谈谈。’我们坐下来,做了一些记录。我们一开始谈话,我就能察觉他说的是真话。 “一开始我们只是倾听。如果你想知道某些信息,你必须倾听。我们问他是否可以和他的妻子谈谈。他说:‘当然。我很想让你们和我的妻子谈谈,因为她和我感觉一样。’我们感觉这听上去很不错?是我们碰到的嫌疑人当中情况最好的了,居然有位兄弟站出来,并且对于其他治安官办公室和警察局的工作不满意。 “我们告诉他我们希望那天晚上到他家里和他的妻子详细谈谈,做些记录,获得些证据。‘我希望你对此没有异议。’我说。他说:‘没有,我妻子和我看法一致。我们都很害怕。我希望你们和我妻子谈谈。’ “我们给杰克•穆拉纳柯斯打电话安排此事。穆拉纳柯斯说:‘我跟这人谈过了,我们已经很仔细地查过了艾伦。’我告诉他,应该在一定程度上相信他,‘我知道,但是罗恩给了我们更多的一些信息,我们不得不告知你我们需要到你们的区域来。这也是警界的礼节嘛。艾伦的弟弟给我们打了电话。我们不能不理啊。’” 瓦列霍警察局的做法总是让托斯奇不解。好像水城瓦列霍有第二个神秘之物在每个环节无形地影响着调查。“基于某些原因,林奇和朗德布莱德不想到萨克拉门托来参加我们早期的一些会议。但我和比尔却驾车90英里到那里去了。 “我们晚上7点30分到达罗恩家。天还没有黑。卡伦已经在等我们了。事后证实那天晚上他们的确非常严肃地对待我们的到来。他们夫妇意见一致,都对他仍然逍遥在外感到害怕和担忧。 “卡伦对我说:‘我们觉得非常沮丧,我们只是不知道瓦列霍警察局对待我们会有多认真。我知道有许多线索涌进了调查之中。我们决定给你们打电话,因为我们在报纸上看到了你和调查员阿姆斯特朗的名字。’我告诉他们:‘因为那些寄到《纪事报》的信件和该媒体的覆盖面,我们收到非常多的线索。我们当然想涉及得更广一些。’这让罗恩和卡伦都轻轻地笑了几声。我告诉他们:‘我们接到每个电话,都会认真对待,我们只是觉得,既然你们花时间打了电话,我们就要接过这些信息,然后通知所属辖区的探员,看看他知道些什么,没准这会让他想起些什么。’ “我注意到罗恩说话比之前带了更多感情色彩。因为他们从瓦列霍的调查中没看到更进一步的结果,所以好像有些沮丧。罗恩和卡伦告诉我们,?曾经在南加州待过些日子,而且熟悉那个区域,但是他们并不十分确定他在那里都做了些什么,因为他总是一个人独处。 “在交谈中,我们知道了索诺马的学校的事,还有他在那儿有一辆房车。罗恩告诉我们:‘利有好几辆破汽车,又旧又破的汽车,他是那种你们会叫做职业学生的人。’艾伦的弟媳告诉我们,这个嫌疑犯现在每周会在圣罗莎的房车里独自住上几天(星期二、星期五、星期日)。很明显,那儿才是他存放一些私人物品的地方。现在我们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进展到那里。你不可能同时朝许多不同的方向展开调查。我们回去后,很谨慎地同调查组?见了面,让他知道我们的每一步进展。‘继续干吧。’巴卡说道。 “第二天上午,我去见了沃尔特•朱比尼。我们知道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但是我们得先满足这位检察官办公室二把手的要求。所有的指纹都不匹配,而且据穆拉纳柯斯和朗德布莱德说,阿瑟•利•艾伦的笔迹也不匹配,但是在我们说了这次跟艾伦有关的事后,这位二把手坐直了身子。‘我们非常兴奋。’我说。 “朱比尼说:‘我想知道为什么瓦列霍没有给你们打电话,告诉你们有关这个阿瑟•利•艾伦的一切。’ “‘我们会告诉他们我们知道的一切,沃尔特,这样我们才能干完这件事。我们掌握的这些信息够申请一份搜查许可证吗?’ “‘老实说,还不够。除非你们能有更多的实物证据,你们现在有的只是利•艾伦的弟弟的猜想和推测。’ “‘我们正在与其他辖区、其他探员为敌。’我说。 “朱比尼说:‘那是自然的,检察官之间也是这样。他们想继续调查并且贪心地想拿下这个案子。但是你们最好撇下杰克•穆拉纳柯斯。你们来调查吧。他们要求你们来做。这听上去不错,但是你们要做得稍微再好一点。’” 托斯奇继续说道:“我们接着调查艾伦,有点把精力全集中在他身上的感觉,但是也没有把别人完全排除在外。如果想要做一个好探员,你是不能那么做的。我们并没有被艾伦‘一叶障目’而不管其他嫌疑对象。他依然还是我们那个时候所知道的最有可能的嫌疑犯。罗恩和卡伦跟我们说的大多数事情都早已跟穆拉纳柯斯和朗德布莱德讨论过,只是跟我们多说了一些感触而已。我们很满意穆拉纳柯斯以及他的调查。他做了他所能做的。我还是跟穆拉纳柯斯、朗德布莱德、尼古拉和纳罗保持着联系。 “瓦列霍的某些人对我们有一些怨恨,这一直让我觉得困扰不已,尤其是当我们到他们总部去时。你能感觉到那些穿制服的家伙们有点不理不睬,对我们怒目而视。我们嘱咐那些家伙说:‘盯住他,即使你们每个人都已经跟他谈过10次了也要盯住他,他的嫌疑太大了,不能放过他。我们非常重视这个嫌疑犯。’我们从瓦列霍得到许多错误的信息。这就是为什么拖了这么久我们才得到一份许可证。” 每次托斯奇从凶杀案组下楼,经过三楼西边拐角处朱比尼的办公室时,朱比尼就会大声叫:“抓到十二宫杀手了吗?”接着他会笑起来。但是当两位调查员继续为了申请搜查许可证而搜集证据时,他慢慢相信起了他们。“继续努力。”朱比尼说。 托斯奇说:“终于,当我们觉得我们已经收集到足够的信息时,我们再次去找了我们的副队长。‘我觉得我们也许能得到一份搜查许可证了。’我说。我们有很多事情正在调查之中,但是对于此案,我们比其他调查阿瑟•利•艾伦的探员们都追踪得多得多。听上去就是这样。我们就这样拿到了许可证。” 利在圣罗莎有辆房车,这个消息促使阿姆斯特朗和托斯奇申请一份专门针对圣罗莎的搜查许可证。他们开始做一些基础性的工作——一件耗时而沉闷的事情。这首先得说服旧金山市检察官办公室的人,尤其是弗雷德•威斯曼。接着需要索诺马县的法官詹姆斯•琼斯批准这份搜查许可证。如果他们想要搜查艾伦在瓦列霍的地下室或者在皮诺尔炼油厂的储物柜,那就需要由索拉诺县和康特拉科斯塔县出具的许可证,还需要这两个地方的法官和检察官进行协商。 “而且艾伦的弟弟一直不停地向我和阿姆斯特朗提供信息。我把它们收集在一起,放进一个大的凶杀案文件夹。接着我们得到更多的物证,到了一定数量之后,我们又去找了朱比尼,这一次他听了。‘打一份在索诺马县搜查艾伦的许可证。’他说。我们照做了。” 1972年9月14日,星期四 “我们编辑了足够多的信息,让我们的检察官做了份宣誓书,并且我们可以搜查艾伦在圣罗莎的所有财产。”托斯奇说。中午时,为获得搜查许可证,比尔•阿姆斯特朗向索诺马地方法庭提交了一份宣誓书。其中特别提到,他和托斯奇想近距离地看看利停在日落房车公园的那辆宇宙牌房车里面的东西。他要求许可证上的搜查内容包括艾伦在房车隔壁搭建的小货棚。阿姆斯特朗向法官詹姆斯•E.琼斯描述他们要找的物品,包括两把9毫米口径的枪、子弹和枪套,一把0.22英寸口径的半自动手枪、?弹和枪套。他们尤其对那种枪管上捆着手电筒的枪感兴趣。 阿姆斯特朗还列出了其他要搜查的证物,那些被偷走的东西:从保罗•斯泰恩尸体上拿走的身份证、他的出租车钥匙,还有他带血迹的衬衫碎片。直到最近,十二宫杀手一直在他的信件里附上那件带血衬衫的碎片。十二宫杀手的所有通信在18个月前突然中止了。托斯奇怀疑他们将不会再收到那件灰白条纹的运动衫的碎片了。伯耶萨湖案之后,阿姆斯特朗指出还要寻找那个饰有白色圆圈和十字的方顶黑色刽子手头套,10号半的黑色翼行者靴子,一件蓝色的带血迹的风衣外套,一把一英尺长一英寸宽的大刀,木鞘上有两颗黄铜铆钉,还有一条带子。阿姆斯特朗没有将饰有黄铜铆钉的木鞘列在清单上。他同法官在议事厅谈话,告诉了他一些更为机密的信息。一个速记员写下了他的话。 “我记得法官读着我们的起诉书,说他其实觉得我们已经找到十二宫杀手了。‘干得好,探员们,’他说,‘我觉得你们终于找到他了。’旧金山的检察官也说:‘我认为你们已经找到他了。’即使其他的探员们已经同艾伦的弟弟谈过,我们还是不能丢下这个案子。我们的检察官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只是需要确认一下。像往常那样,同瓦列霍警察局分享我们所做的一切。甚至告诉他们我们要带着一份搜查许可证去圣罗莎,没准他们也想一起去呢。他们说‘不’。比尔•阿姆斯特朗和我甚至不知道瓦列霍在1969年、1970年和1971年是否是和我们并肩作战的。他们几乎有些怨恨我们,因为由于《纪事报》的关系,所有的线索都涌到旧金山警察局来了。我对朱比尼说:‘比尔和我不会去说其他探员的坏话的。我们还有正经事要做。’” 在全程参与过斯泰恩案件的旧金山警察局指纹专家鲍勃•达吉斯和两位当地代理治安官的陪同下,托斯奇和阿姆斯特朗抵达了圣罗莎大道2963号。?罗莎大道是一条交通繁忙的道路,距交通拥堵地段不太远。有些房车停在落满树叶的沙子上,它们更适合沙漠环境。他们开始搜寻艾伦的那辆房车。 托斯奇说:“当我们逮捕一个人时,我们在凶杀案调查组的工作就开始了,对大陪审团来说,这是个重案吗?还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案子?我怎样才能往前推进?有什么是我做得不合适的?我不像我的电视搭档们,我得把大多数时间花在处理死者家庭和嫌疑犯家庭上。我必须要同情一方,并且对另外一方极度敏感。我是个普通人,而且我是一个忠诚的警察。任何一个被允许合法携带和使用枪支弹药的人,都是有武?力量的人,但是这要求具有许多基本的判断力。 “正如我说过的那样,我只开过两次枪。1956年9月22日,我中枪了。后来,他们说我救了一个人的性命,在我赶到那里的几秒钟前,他被枪打中了。看到他们有一把机关枪时,我把他扔在地上。我从窗户那儿看见那把枪,我竟然踢开门——门闩得不太好,抓住了其中一个家伙,夺过那把机关枪。另外一个家伙在后院被抓住。大概一个小时后我受伤了,‘我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像一个牛仔?’这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经历。” 罗恩和卡伦精确地向他们提供了艾伦那辆房车所在的位置。不幸的是,他们俩从来没去过那里。为了确保准确性,托斯奇让房车停车场的经理里斯女士专门指给他们看,那个职业学生的车位是哪个。“那一辆就是了,”里斯指着说,“A-7。”那辆房车的牌照是AP6354,跟他们得到的信息一样。“你们来之前,他刚开车走了。”她说。 利离开时非常着急,他的房车车门都还开着。他是不是知道他们要来,所以带着那些可以证明他有罪的证据逃跑了呢?他的离开很可疑,但是他们对此什么也做不了。没准他的亲戚们在最后一分钟改变了主意。这探员们就不得而知了。他们确切知道的就是,他们正在对付的是一个高智商而又狡诈的人。 ?托斯奇和阿姆斯特朗在外面观察了一段时间。艾伦对房车进行了一些改造,土色的车上有些地方被铁锈弄上了条纹。“这是一辆标准的房车。”托斯奇说。圆锥形的混凝土块抵住了被卸掉轮胎的房车,旁边是一个上锁的小棚屋。探员们当时不知道艾伦最近给他的一辆房车重新做了嵌板,有可能是这一辆,也有可能是博德加的那一辆。那些隔墙里藏着什么东西吗?“我们有点像是在闲逛,因为我们有搜查许可证。”托斯奇说。探员们自己走了进去,粗略地检查了一下这辆房车。车内有一股酸腐的味道,像炼油厂一样。托斯奇发现墙上钉着一张伯耶萨湖的地图。十二?杀手在那里袭击过一对情侣。 达吉斯一直都对艾伦十分感兴趣,尤其是当他听说艾伦熟悉伯耶萨湖和瓦列霍郊区地带,双手非常灵巧,擅长弓箭,并且精通各种武器时。托斯奇认为艾伦具备所有他认为十二宫杀手应有的特征。他把床从墙边移开,发现了一瓶凡士林,他从没见过那么大瓶的凡士林。几个大大的、脏兮兮的假xxxx滚到了他的脚边。施虐受虐内容的色情杂志堆在一个箱子里,房车里还有一些男性充气娃娃。化学和生物方面的书籍到处都是,许多书上面盖有艾伦的印章。一些带血迹的衣服乱七八糟地堆在桌上,但是他们知道艾伦还是一个猎人。托?奇把床搬回墙边,走进狭小、凌乱不堪的厨房里。他打开冰箱,里面是小动物的心脏、肝脏,还有残缺不全的啮齿类动物的尸体。 虽然十二宫杀手的袭击中并没有涉及真正的性侵犯,但从病理上来讲,他是一个性虐待狂。斯坦福大学的唐纳德•T.朗德博士告诉我,性虐待狂通常都在十几岁的时候表现出虐待本能——折磨和宰杀猫、狗和其他小动物。他说:“他折磨杀死那些代替受害人的小动物,当然,他每隔一段特定的时间就必须杀死什么东西。”朗德认为这样的一个人在成年时期,如果很难去杀人的话,可能会转成去杀动物。“比什么都没得杀要?。”他说。 “反社会型的凶手通常都有一个残暴、排斥他的父亲,还可能有一个歇斯底里、魅力十足的母亲,”曼弗雷德•格特曼彻博士在《凶手心理》中写道,“残忍对待幼小儿童,影响可不只是忽视那么简单。作为报复,反社会型凶手残忍地使他人遭受痛苦,并且丝毫不为此感到内疚。他最初施虐的对象通常都是动物。” 虽然艾伦正在攻读生物学学位,但是他还没有向加州申请解剖小动物用来做实验的许可证。他会向加州渔猎局的资源代理部提交一份科学收集许可的申请书。艾伦会写道:“我打算收集以下物种,花栗鼠(数量待定)。我希望在以下几个地点收集:马林县、索诺马县和门多西诺县(可能还有索拉诺、纳帕和拉森)。我想用以下方式收集:活捉(使用哈瓦哈特牌和自制的捕物笼)。”艾伦当时在索诺马州立大学的生物学副教授约翰•D.霍普基克的指导下主修生物科学,辅修化学。 45分钟过去了,艾伦回来了。听到他那辆旧车开过来停下时,他们到房车外来见他。车外扬起一片尘土。托斯奇后来说:“我们很高兴看到艾伦回来,并且我们正式介绍了自己。我们俩都说:‘利,你好啊——我们是旧金山的探员。’他的车很脏。透过脏兮兮的后窗玻璃,我们看到后座上堆着衣服、报纸和书本。他出来时显得有些害怕,因为从来没有两个警察拿着搜查许可证找他谈过话,而且我们让他大吃一惊——他跟两个正儿八经办事的警察第一次面对面,只相隔了几英寸远,而且他不知道我们是不是要逮捕他。”因为利当时惹了许多事上身,所以开始的时候,他并不知道是什么事让警察们找到他的房车这儿来。 这个大块头化学家慢慢从汽车上走下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冷冷地说。 艾伦没有想起一年前到炼油厂找过他的托斯奇和阿姆斯特朗。他应该记得,或者可能只是在假装不记得。 阿姆斯特朗说:“我们想和你谈谈,利,我们有一份搜查许可证,可以搜查你的房车,还有你本人。我们得到消息说你是十二宫案件的重要嫌疑犯。” 艾伦解释说他以为十二宫杀手已经被抓住了。他补充道:“另外,我住在瓦列霍,我已经和瓦列霍警察局谈过了。” “我们知道,这是给你的搜查许可证复印件。”托斯奇说。 “那好吧,随你们的便。”艾伦耸了耸肩,勉强地说。 现在调查员们开始进行更彻底的搜查,把家具从肮脏的窗户边推开,掀起所有的床单。托斯奇像第一次那样把床从墙边拖开。假xxxx再次滚了出来。 “我只是有点吊儿郎当罢了。”利理直气壮地说道。 在这个卸了轮胎的房车的封闭空间内,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嫌疑犯非常强壮有力。托斯奇说:“艾伦是一个可怕的人,一个凶残的人。他对于我们到圣罗莎找他感到非常不安和愤怒。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内,我们把他的住处搅得天翻地覆。我记得,因为某种原因,他非常不喜欢我这个人。而我一直都是个好人。检察官们经常会让我去解除那些嫌疑犯的防备心理。但是后来阿姆斯特朗对我说:‘我无法理解,他不喜欢你。人人都喜欢你的。’甚至跟我们一块去取指纹的鲍勃•达吉斯都说:‘这还是第一次,大卫,我看到嫌疑犯不喜欢你。’” 他们审问艾伦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都是托斯奇在说话,他依旧扮演着好警察。艾伦的脸上有种“我已经看穿你那套甜言蜜语”的表情。托斯奇继续往下探究一切。他注意到艾伦戴着一个刻有字母“Z”的戒指和十二宫手表,那是艾伦在1968年收到的圣诞节礼物。他这样简直是在张扬他就是十二宫杀手。“我们要取你的指纹。”托斯奇对这个学生说。艾伦明显被惹恼了,他反对探员这样做。最终,达吉斯还是取到了完整的指纹。他走到角落的一盏灯下,开始将艾伦的指纹与斯泰恩出租车上发现的指纹进行比对。他们认为十二宫杀手在出租车上留下的两个指纹中每个都有8个特征点。不完整指纹通常都含有12个特征点。托斯奇知道相似点不足12个的指纹鉴定结果将取决于专家的“意见”,并且,像他们所持有的那种指纹碎片大多数时候都不能实现绝对匹配。他还知道达吉斯是最好的指纹专家之一。达吉斯在房车角落里的灯下工作着。他写下了:“09R00113/418U10113。”接着他们开始提取艾伦的笔迹样本。托斯奇那儿有两张纸,上面打印了几个由舍伍德•莫里尔提供的句子。他将它们带在身上已经3年了。托斯奇说:“舍伍德把这?句子给了我们,以便我们有机会遇到‘重要嫌疑犯’时可以进行调查,而且我一直都准备着。那些信的原件的墨迹非常深,好像十二宫杀手写时非常、非常用力一样。他写那些话的时候是深思熟虑的。他写的字很小,而且大多数都是小写字母。一旦你看过一份他的笔迹,再看到时你非常快就会认出来。”这位探员跟艾伦说他必须照着第一页上的句子写一遍。“我们需要你分别用左手和右手写这些句子,每个句子都需要用大写字母和小写字母写一遍,”他说,“我们想要你抄写这张单子上的句子。” 托斯奇对我说:“你会发现,我们让艾伦用黑色签字笔写那些句子。我们想,既然我们都进行到这一步了,或许这次能做对。只有几家公司生产他使用的那种笔。舍伍德一直都说十二宫杀手可能是用右手写那些信的。后来我问过另外一位专家(邮政调查员约翰•史莫达),他也是这么认为的——‘笔迹是由右手写成的。’但是艾伦双手都非常灵巧,而且我记得他对我们说过,他‘通常用左手做事,但是做某些特殊事情时,两只手都能用’。他所有的亲人和朋友都非常肯定地告诉我们,利的两只手都可以写字、射击、射箭。” 托斯奇给艾伦看那句“到目前为止,我已经杀死了五个人”。 “我们想要你像平常那样写字,”他说,“我知道你左手使得挺好的。” 艾伦说:“我没法用左手写?谁告诉你的?” “我们知道你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艾伦是天生的左撇子,上小学时被强迫改用右手。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他配合调查,分别用左右手写下了一些笔迹范例。艾伦表现得用左手写字很困难。 “我做不到。”他说。 他的双手都很灵巧,托斯奇想。 “尽力写吧。写大写字母,小写字母。按我们告诉你的写。”托斯奇说。 艾伦一点都不喜欢这样。 “我们让他写了‘A’到‘Z’,还有‘1’到‘10’。” “为什么我不能写我想写的东西?”他吼叫着。 托斯奇第一次不耐烦地大声告诉他:“因为这些就是我们想让你写的。” 托斯奇告诉我:“嫌疑犯的右手笔迹和左手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但是右手的笔迹要稍微大一些。你下次看到利时可以注意一下他是用哪只手写字的。它没有他之前的那些笔迹样本整洁。” 接着托斯奇要求艾伦写:“我是十二宫。” “你们想让我说什么?说我是十二宫?” “我们会完全排除你的嫌疑。但是我们总得先确认一下。”托斯奇告诉他不是,并且承诺说如果他的笔迹与十二宫杀手的不相符的话,他们就会离开。 用右手写的时候,艾伦把字写得很大。他明显是在改变他的书写方式,但字与字之间的空隙特征仍旧保留了下来,这在十二宫的信中也看得出。托斯奇注意到,他的笔迹细小、整洁、促狭,但是在圣罗莎房车里,他的字写得稍微大了一些。十二宫杀手的字非常小。托斯奇拿出莫里尔给的第二张纸说:“写:‘你们想知道我在瓦列霍那些快乐时光的细节,为了回应你们的要求,我很乐意提供更多的信息。’”艾伦一字一句地抄了下来,只是多写了一遍“更多”这个词。 接着,艾伦被命令抄写十二宫杀手信里的一个句子,在这封信里,十二宫杀手凭着记忆引用并意译了吉尔伯特和沙利文的歌剧《日本天皇》里的句子,“所有正在握手的人们就像那样握手”。艾伦写到最后一行时,字迹开始向页面右下方倾斜,就像在十二宫的信中经常见到的那样。他还抄写了“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在1969年12月20日,十二宫杀手曾经写道:“我害怕自己会再次失控杀掉第九个也可能是第十个人。” 但是,时间慢慢过去,警察们却找不到确凿证据将艾伦跟十二宫杀手联系起来。托斯奇说:“艾伦好像知道该说什么,他是一个非常诡计多端的人。我永远都不会忘了跟他见面的情景。他提到了伯耶萨湖。他同我们握手。我们把名片留在了那里。 “我们离开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的憎恶。想到自己不会被逮捕,他肯定松了一口气,但是也在想:他们还会再回来吗?离开时我说:‘我会再来见你的,利。’他所有的计划都要打住了。我们离开时,艾伦还没有平静下来。离开房车停车场时,我们感到非常沮丧。” 探员们在大概6个街区外的圣罗莎大道3345号的假日酒店咖啡馆稍作休息,边吃午饭边讨论刚才的搜查情况。天气很热。托斯奇能感觉到达吉斯非常消沉。这位指纹专家放下他的杯子,说:“斯?恩出租车上的指纹如果是十二宫杀手的指纹的话,那跟艾伦的指纹就对不上了。肯定对不上。” 阿姆斯特朗说:“但是,那辆出租车上有那么多指纹,而且事实上,案发现场有没有留下十二宫杀手的指纹还不确定呢。在十二宫杀手写给我们的一些信中,他曾经吹嘘过他为了消除指纹,在手指头上涂上航空胶水。” 后来穆拉纳柯斯对我说:“所以他们有一个潜指纹,在我看来,把这个指纹看做是十二宫杀手的,有许多可疑之处。你擦出租车时会在车上留下些潜指纹。这并不一定就是那个家伙留下的。同样的,在纳帕县,他们发现了一个不完整的掌印?但是有多少人用那个公用电话亭?” 托斯奇说:“我们从圣罗莎往回开时,虽然之前被告知过必须多拿到一些东西,我们还是去找了舍伍德•莫里尔。利曾经工作过的炼油厂离瓦列霍不远。每次我去萨克拉门托经过那里时,都会看到那个该死的地方,它总会让我想起一些往事。我会想:我希望我们可以结束这个案子。这就是我心里一直想的。一直。而且我觉得我们已经做到了。” 在萨克拉门托,莫里尔拿起艾伦写的两页纸,戴着厚厚的眼镜研究起来。那天晚上他把它们放到他的双显微镜下。托斯奇回忆道:“老实说,莫里尔把我们全盘否决了。他打来电话说:‘对不起,戴夫,字迹不符。但是我肯定你们找对了嫌疑犯,并且我肯定你们的方向是对的。’舍伍德说那些笔迹跟十二宫杀手的相似,但是却不是十二宫杀手的。” 探员林奇回忆道:“关于笔迹,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每次我拿着笔迹样本去找莫里尔的时候,他就坐在桌前,我递给他,然后他就会说‘对不上’。我都不记得他这么说过多少次了。我所知道的就是,十二宫杀手写那些信时,他要不就是在喝酒、吸大麻,要不就是服用某种致幻毒品,因为在我看来,他是故意把笔迹弄得很糟糕的。” 司法部文件核查员泰瑞•帕斯?曾经向阿姆斯特朗报告。他说:“如果那些笔迹是一种精神状态的产物,当人处在另外一种精神状态下时,写出来的字就会是另外一种样子,或者它也有可能是凶手故意施的骗术。以艾伦的才能,两只手都能写字,这一点是可以做到的。”后来他告诉探员乔治•巴瓦特:“高智商的人可以学习笔迹鉴定的方法,并且用来愚弄文件核查员。”此后巴瓦特报告说:“我们的笔迹专家坎宁安确认,如果艾伦可以用左手写字的话,就能解释十二宫杀手的笔迹与阿瑟•利•艾伦的笔迹为什么不符了。” 阿姆斯特朗专注地听帕斯克说话。“不要因为笔迹就排除这个人的嫌疑。”他警告说。但是莫里尔,这位已经鉴定过所有已知十二宫杀手笔迹的专家对托斯奇和阿姆斯特朗说,他不认为精神状态会改变一个人的笔迹。他跟比他年轻的帕斯克是竞争对手,他们两个人的观点经常不同。阿姆斯特朗一直都无法调和这个矛盾。其实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杜塞尔多夫开膛手皮特•克顿照着他妻子每天早上读的报纸写信。她从来没有意识到那些字是她丈夫写的。克顿在写那些字条的时候转换的精神状态让他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他的笔迹也随之不同。我想知道利是否也有其他的人格。后来(1980年11月17日)莫里尔?我吐露道:“顺便告诉你,罗伯特,我现在的确发现,艾伦的笔迹是故意伪装的,不是他自己原来的笔迹。” 托斯奇本以为他们真的要发现什么东西了。他说:“我们开始从艾伦的弟媳和弟弟那儿得到消息时,我就觉得艾伦就是那个人了。一切情况都对应得天衣无缝,可我们就是找不到一个方法可以证明他就是十二宫杀手。我们做了所有事情,但是对阿瑟•利•艾伦就是无可奈何。我们在房车里没有找到确切证据。他所有的东西,据他的弟弟和弟媳说,应该都放在那辆房车内。我们同机动车管理局确认过。他可能还有其他没有注册过的房车和汽?。他真是一个奸诈、诡计多端的人。” 错误就出在他们没有获得搜查艾伦在瓦列霍(虽然那里住着艾伦患病的老母亲)和圣罗莎其他住处的许可证。探员们可能运气不好,搜错了地方。十二宫杀手从一开始就在玩这种在多地区之间转移的花招。他的作案地点总是选在瓦列霍未经明确划分的区域,或者在各地警方和治安官办公室管辖权界定不清的地区。事实上,在瓦列霍治安官办公室的人介入之前,一直都是伯尼夏警方在保护赫曼湖路案发现场。瓦列霍警察局当然想要采取些行动,而且奥克兰警察局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阿瑟•利•艾伦就?十二宫杀手,那么在房车被搜查之后,他肯定会飞快赶回瓦列霍的地下室,销毁所有能够将他和罪行联系起来的证物。还有其他那些房车呢?他可能在所有十二宫作过案的城市都有藏匿之处。托斯奇说:“我们一直都想知道,这附近是不是还有另外一辆车?我们只想知道我们是否可以找到对的证据,可以告诉我们‘就是他,抓到他了’的证据。” 潘查里拉说:“阿姆斯特朗跟切尼和我又一次见面时,我才知道那次搜查房车的事。阿姆斯特朗跟我们说了动物尸体、艾伦用来自慰的振荡器、假xxxx和其他这种东西。但是他们依然没从他那儿得到些什么。在我的?生中,当我想到那些我这辈子遇见过的最有意思的人时,我就会想起利。而且我们对他了解得越多,就越觉得他肯定能做出那样的事情。你们遇到的是这样一个聪明的人,他决定以在未经明确划分的地区杀人来作为他对文化的贡献,这些地区的案件大多数都会由那些小警察局来受理。你知道如果你很聪明的话,在这样的地方杀人是很容易逃脱的。这些都是间接的(证据),但是除了利•艾伦还能是谁。这把我吓坏了,我可以这样告诉你。” 就这样,这个最重要的十二宫嫌疑犯通过了探员们的每一项测试,所以他们便去调查其他的嫌疑犯了。迄今为止,十二宫杀手已经寄来3片斯泰恩那件灰白条纹运动衫的碎片了,是在枪杀斯泰恩后从他身上扯下来的。托斯奇估计说:“那件衬衫大概还剩下120平方英寸不知所终。”在《旧金山纪事报》,我们都等着下一片带血的衬衫碎片,还有跟它纠缠在一起的可怕信件。 18.罗伯特·“鲍伯”·豪尔·斯达尔 1972年11月13日,星期一 但是那封带血的信件并没有到来。十二宫杀手显然消失了。但是在南加州,十二宫杀手的阴影却不仅仅是出现,而且正日渐放大。在跟踪了几百个小时之后,圣巴巴拉市治安官办公室认为他们终于能将十二宫杀手同多明戈斯和爱德华兹的死联系起来了。 1971年7月,重案组的贝克探员发出了全州范围内的电传通报,他在寻找一些相似点。他告诉我说:“比尔•阿姆斯特朗和梅尔•尼古拉都给我打来电话,他们怀疑我们的案子可能跟十二宫杀手有关。听了他们的描述之后,我跟他们说十二宫杀手很有可能应该对本案负责。我停止了四处调查,同十二宫作过案的大多数辖区的大多数探员们谈话。我只是和他们一起回顾他们的案子,他们也和我一起回顾我的案子。 ?梅尔•尼古拉,我认为他是所有案件相关人员中知识最渊博的人之一。他告诉我,他感觉我们的案子可能恰好是十二宫杀手的杰作。如果不是的话,我就觉得很惊讶,怎么有人可以犯下杀死琳达和罗伯特那样的罪行,而在这之前和之后却没有寄来任何信件。我也调查过其他的连环杀人案,我们的案子中涉及的精神病理学并没有什么不同。当他们向我描述伯耶萨湖案的详情时,我脖子后的寒毛都竖起来了。我确信你能看出这两起谋杀案之间的相似之处。” 和邪恶的伯耶萨湖案一样,受害人也是学生,是一对在孤岸边靠着毯子的年轻情侣。性虐待狂倾向于以那些跟他自己相似的人为目标,通常选择那些有着特殊职业或者相似特征的人作为牺牲品。他显然是随意选择他的牺牲品,因为他们符合他幻觉世界里的某种心理上的或者象征意义上的需求。联邦调查局的概评说,一个像十二宫杀手那样的反社会型虐待狂杀手“会为了消除他某种根深蒂固的强烈的性欲和虐待欲而选择牺牲品,比如说他会为了达到性满足而毁伤牺牲品的部分肢体”。 假如十二宫杀手选择那些跟他一样是学生的牺牲品会怎样?罗伯特和琳达被选中,是因为他们停在上面马路上的车吸引了那个跟踪他们到水边然后四处游荡的杀手。在纳帕和圣巴巴拉案中,这个攻击者都随身携带了一把刀、一把枪,还有预制好长度的晾衣绳。那么他为什么要绑起那些他准备杀死的牺牲品呢?这样他就能折磨他们?连环杀手的快感来源于他可以对他的俘虏胁迫、掌控以及施压。恐怖行为及其带来的力量感是连环杀手的标志,因为他感到恐惧,害怕自己无能。像十二宫杀手那样的人杀死了那些年轻人,那些正在享受他所不能享受的亲密关系的年轻人。他满足于看到那些人质畏缩着哭泣哀求,而用绳索就可以延长杀戮的时间,他想要多长就可以多长。 “两个受害人都被击中背部(相对密集的伤口,考虑到他们被击中时正在逃跑)。”贝克说。精准而密集的伤口分布也是将贝克负责调查的案件同十二宫杀手犯下的赫曼湖路射杀案联系起来的因素。十二宫杀手曾经以致命的准确性射中一个女人,当时那个女人正在逃跑,而他在后面追赶。他是在陡峭而漆黑的乡间小路上完成这一切的。 贝克说:“地上有两个空纸箱,是用来装温切斯特-韦斯顿生产的Super-X0.22英寸口径长管来复枪的。我们在罗伯特和琳达逃跑的路上找到了用过的弹头。它们有6条阳线,6条阴线道,是右旋的。”十二宫杀手在赫曼湖路案中使用的就是Super-X铜覆膜长管来复枪子弹。这起双重谋杀发生在1968年12月20日,正是艾伦35岁生日的两天之后。在赫曼湖路找到的弹头状态完好,同样也有右旋痕迹,6条阳线,6条阴线道——是“6-6”的弹道模式。 贝克解释道:“地上纸箱里找到的弹筒的商品编号是可以被追踪的。子弹批号是TL21或者TL22。我们找到的温切斯特-韦斯顿子弹可能是在范登堡空军基地福利社买的,因为这是能买到那个批号的最近的地方。在100英里以内卖这个批号的子弹的商店就只有范登堡空军基地福利社。这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从那里购买的可能性。但是,其他空军基地也可能有这种批号的子弹。隆波克附近的战略空军司令部基地距离案发现场不到一小时车程。那只是另外一个信息,告诉我们这个案子可能跟十二宫杀手有关——我也在考虑马奇空军基地或者特拉维斯空军基地的可能性。 “除了杀人的模式,我们并没有太多能够将十二宫杀手和这儿的双重谋杀案联系起来的有力证据。我们没有任何经过确认的指纹、子弹或者弹头标志,或者目击证人的证词。如果有任何的鞋印,任何可以确认的东西,我都会只为了那一种可能性而扑向它,因为我了解伯耶萨湖案。”1969年9月十二宫杀手在伯耶萨湖穿的鞋子只在基地福利社有售。“现场的军用鞋鞋印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并且如果还有什么东西,我肯定能记住的。不管河岸县的案件是不是十二宫干的,我们的案子是先于其他案子3年发生的。比我们想象的要早得多。很有可能那个家伙应该对我们的案子负责。我们的案子同其他案子之间的几个重要的相似点,和其他证据一样,都倾向于说明十二宫杀手同此案有关。 “我最后一次在旧金山的一次凶杀案犯罪调查联合会议上同比尔•阿姆斯特朗聊天时,他告诉我他一直都认为我们的案件是十二宫案件之一。1972年在他们的办公室开过一次会议之后,我就再没有联系过戴夫•托斯奇。从那时到现在,我有种非常强烈的感觉,那不是一件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的事情,而是那种会挥之不去的事。”贝克是那种永不放弃的警察。除了开膛手杰克,没有比十二宫杀手更为逍遥法外或者更加难以捉摸的怪物了。 贝克说:“最可能将我们的案子和十二宫的核心案件联系起来的,是一种动力,它让我相信,几十年来我对我们的案件是出自于十二宫之手的怀疑并不是被误导的。我并不是夸大多明戈斯和爱德华兹一案在最终侦破十二宫谜团过程中的重要性,我再次强调,我非常肯定地认为,在这起有可能是他第一次谋杀的案子——我们的案子之中,蕴藏着十二宫案件的解决方案。” 十二宫杀手本人已经提供了他和贝克负责的案子之间的联系,他用的方式那么迂回,让我直到最近才突然发现这回事。想要解开十二宫杀手的形象线索,就需要了解他反映出来的真实心态。在1970年6月26日的信中,十二宫杀手在一张菲利普斯66号公路的地图上圈出了有两个顶峰的代阿布洛山。显然,代阿布洛山对他来说很重要——它的?拔是3849英尺,让人回想起斯泰恩死在华盛顿大街3898号门前,而这个地址正是十二宫杀手自己选择的。据说,那份地图,还有地图底部的两行密码说的是他安放炸弹的位置。7月24日那天,他留下了另外一条线索。他写道:“附言,代阿布洛山密码的关键——发散的弧线和沿弧线以英寸计的范围。”代阿布洛山是美国国土地理院的水准基点,用于区分东、西、南和北——城镇之间用57度的弧线所连接。这张地图还提到了飞行员可能会用到的词语——“磁北”。“F”型符号连着一个反过来写的“7”,在十二宫杀手寄给艾弗利的恐吓性万圣节贺卡上出现了两次。“F?代表了风速和风向——北风,每小时15到20英里。整个符号和一种牛的商标一模一样,这种牛出自当时科罗拉多州帕高萨温泉的弗雷德•哈蒙农场。 一位专家告诉我:“十二宫杀手的代阿布洛山密码是一种二进位间隔密码。第一行是阿尔法行,第二行是贝塔行。这份密码用的是可以当做数字的希腊字母。比如:阿尔法=1,贝塔=2,德尔塔=4。密码由那封密码信和颠倒的希腊字母伽玛运行,伽玛=3。因此,为了启动密码,你会‘问’一些关键问题,比如:你是谁,你想说什么?” 但是那份地图说的却是些完全不同的东西,一些可以看见的东西。首先,我知道利•艾伦喜欢《疯狂》杂志,还有十二宫杀手在1970年4月20日寄来的密码(“我的名字是——”)在解密时可以读成“ALFREDENEUMAN”。“我说,上次寄给你们的那份密码,有没有破解出来啊?”他在同一封信里问道。《破解》杂志是《疯狂》的主要竞争对手。1964年5月起,《疯狂》开始在它的封三刊登一种视觉猜谜游戏,一种“折叠游戏”。游戏说明写道:“将这段向左折叠,接着再折回来,这样‘A’就能连着‘B’了。”我将那份地图折叠,让圈起来的部分连着右侧边缘,然后举起报纸迎着光线,这样地图的背面就能透过来。一个圆圈被一支处于12点钟方向的箭穿过,而箭头所指的地方恰好就是多明戈斯和爱德华兹案的案发现场。 代阿布洛山下,利重新开始航海,让他自己消失在看上去没有尽头的上千英里的海域三角洲之中。由萨克拉门托和圣华金河水流入形成的巨大的潮间沼泽地,被筑上了无数道的防洪堤坝。艾伦还没有真正在那些弯曲的水道中迷失过方向。还有一点可供参考,一直耸立在远方的代阿布洛山——在它的顶峰可看见的面积仅少于从乞力马扎罗山顶峰看到的。因为扁平足的关系,艾伦在水中或者空中都觉得舒适无比。 电视剧《班尼沙》里的明星比格•丹•布洛克(在剧中扮演霍斯•卡特怀特)在前一年夏天突然去世。艾伦再也不戴他那顶大大的白色牛仔帽了,他再也不能是“霍斯”了。 1972年11月21日,星期二 今天是一个纪念日——3年前,大卫•奥戴尔•马丁用一把刀和一个碎瓶子砍他的妻子和11岁大的女儿,他的举动引起了联邦调查局的注意。就在被警方击毙之前,马丁喊道:“我就是十二宫杀手!”阿姆斯特朗立即通知联邦调查局:“马丁绝对不是那个不明嫌犯。”托斯奇对我说:“在十二宫案件的头4年里,我敢说全国大概有15个人对警察说他们就是十二宫杀手。有些人当时是喝醉了,有些人明显有精神问题,剩下的就是身上还背有其他指控,而且企图获取公众注意力。”这些怪物不坦白,在调查中,谣言就会代替新的线索。 在圣罗莎,13岁的萝莉•李•库莎和母亲一块去“你省钱”超市购物。她的眼睛是蓝色?,金色的头发梳成中分,她的穿着很特别,发亮的粗斜纹棉布喇叭裤,和一件棕色的皮夹克,还有棕色的牛仔靴。下午5点半左右,她显然走散了。半个小时后,在同一家超市里,她们家的一个朋友芭芭拉看见了她,但是此后,再没有人看见她。她母亲立刻报告了她的失踪。搜查持续到了12月的第一周,但是警方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圣罗莎警官史蒂夫•布朗后来对我说:“你知道我们的受害人都有些什么奇怪的地方吗?第一具尸体被他抛在沟里,第二天被一个骑自行车的人发现了,所以他决定:‘我最好还是把他们藏得好一点。’最后他把那些尸体扔在了弗兰?山谷,那里很远。你可能知道那个地方,只是没有开车去过。最近我又一次开车去了那里。当然,如果凶手住在这儿,又常开车乱转,他肯定会知道那个地方的。我在想那个家伙可能是居住、生活在湖县或者纳帕县,总是往返于那条路。如果你要开车出圣罗莎,垃圾肯定都是被倒在马路的左边的。你不会把车停在左边扔尸体,这样方向就错了。他不会停在右边,将尸体横拖过马路再扔。这没有任何意义。我在想,就像你一样,他开出圣罗莎,他有一个货棚、房车或者车库之类的东西。等到他们被杀死后,他往回走,现在他是在马路的右边了。这时候他停车,扔下尸?,接着开回圣罗莎。” 12月12日,徒步旅行者雷克斯•摩尔偶然在距卡利斯托加路大概55英尺远的一个峡谷里发现了库莎的尸体。她全身赤裸地被扔在那里,严寒中,她的尸体已经被冻僵了。警方估计她是在一周前才死的,尽管她已经失踪了整整3周。她之前肯定是被活着关在“某个地方”,但是警方没有任何怀疑对象。 有人弄断了她的脖子,第一根和第二根颈椎骨。斯坦福大学的朗德博士向我解释说:“勒杀,不像是枪杀。它涉及某种肌肉紧张……它在性方面带来的感觉对那种纠缠着性欲和进攻欲的人们很重要。这也是一种证明他们的力量?过受害人的方式。这是他们对自己原始力量的一种炫耀。由于这是那种人快感的很大一部分来源,他们会使用勒杀这种方式来延长这种快感……我知道一个故意这样做的人,不止一个,最少两个,他们承认他们会花二三十分钟去勒死牺牲品,来延长这种所谓的快感。” 库莎那些特别的衣服都不见了,她没有被侵犯过。警方没有怀疑到的是,仅仅100码远的地方,藏着另外一起谜案。马路旁边沟壑里浅浅的坟墓下,藏着简妮特•卡玛茜勒的尸体——她的双手和脚踝被绑在了脖子上。一根白色的晾衣绳在脖子上缠了4圈。但是因为那个地方树木繁多,警方在几年后才找到她的尸体,那是1979年7月6日。 1972年12月28日,星期四 一场怪异的大雪覆盖了双子峰和金门大桥公园。20天之后,下午4点,两个男人发现了莫林•李•斯特林和伊凡?•韦伯的尸体。她们在弗兰兹山谷路地区波特溪路北面2.2英里远的乡间小路边被发现。凶手非常强壮有力,为了避免留下痕迹,他举着她们的尸体越过灌木丛和一条沟渠,将她们从一道66英尺高的堤坝上扔了下去。显然,他将他的牺牲品们当成了要扔的垃圾。 死因以及是否被性侵犯已经无从确认了,但是凶杀的模式可以将这个案子同其他案子联系起来。凶手在别处将她们杀死,并且留下了她们的衣服。而且凶手打结的方式跟水手一样。那些结怎么会跟圣巴巴拉案件中的对得上呢?都是那种老奶奶结和绳环套结。那些受害人被诱拐的时间有一定的循环?序:星期五,星期六,星期二,星期五,星期六,星期二。她们都是在下午5点钟左右天快黑的时候消失的,尸体都是在索诺马县东部乡下半隔绝的靠近湖、河、沟和溪的地方被发现的。圣罗莎的案件都发生在名字跟水有关的地方:马克温泉,卡利斯托加(矿泉水),溪谷。发现尸体的地方,最远的两处距离只有16英里。斯特林、韦伯一案和卡洛琳•戴维斯案的案发时间相隔7个月,尸体被发现的地点是一模一样的——弗兰兹山谷路地区波特溪路北面2.2英里远的地方。但是,金•艾伦可能被性侵犯了,而这一点不符合十二宫杀手的杀人模式。 贝克继续说道:“随着这些案件的发生,我几乎认为那个家伙是一个邮递员或者电力公司的人,因为他们会去那些地方。最后一个女孩是在一条非常偏僻的小溪里被发现的。那可不是一个你能从马路边把她扔下去,然后她就能落到的地方。弗兰兹山谷路的那三个都是在马路边的同一个地方被发现的。你不用扔太远,她们就能落到那里。至于我们在溪里找到的那个女孩,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把她弄那儿去的。” 几个月前,在去往圣罗莎某地(一个凶手杀死女大学生后用来抛尸的地方)的路上,警官们停下他们的汽车。从他们面前那条路走过来的人正是阿瑟•利•艾伦,他是从谋杀案发生的那个隐蔽地方走来的。“我走这条路去轻装潜水。”他说。在同一个方向,艾伦还去看望了静湖的两个朋友。有消息来源说:“利经常在路边搭载那些搭便车的人,尤其是在上圣罗莎专科学校和索诺马州立大学时。这让我母亲感到烦恼不堪。他在公路上让那些搭便车的人上车。我记得有两个女孩就是从溜冰场失踪的,我还记得其他的凶杀案。那些在弗兰兹山谷路和卡利斯托加被发现的尸体离我父母家不远。” 后记 十二宫案件牵涉到的很多人如今都已故去。这其中有警官莱斯·伦德布拉德和验尸官丹·霍安,以及斯蒂拉·伯杰斯太太的母亲,当时就是伯杰斯太太发现了赫曼湖路一案的受害人,此外还有达琳·菲林的母亲。 旧金山警察局前任警长查尔斯·盖恩现在金斯郡的勒莫尔经营一家利润可观的流动房屋场,他说他过得“开心至极”。 盖恩的前任副手克莱门特·D·迪阿米瑟斯,在1980年1月新警长科尼利厄斯·P·墨菲上任更换盖恩的所有副手时被卸职。于是迪阿米瑟斯申请退休,现负责一家信托储贷银行的保安工作。 1979年7月,约翰·仕莫达结束了在旧金山警察局五年的职业生涯,他拒绝再为他们处理任何文件。我怀疑这是因为1978年4月调查十二宫信件的那段时间给了他太大的压力。一位警察告诉我:“这儿的很多警察都很愤怒,因为现在我们得前往萨克拉门托的刑事鉴定与调查中心,对于紧急案件来说,这趟行程太远了。司法部不得不从他们自己人中找出一名人员接受培训。”给毛平提供消息的人已于1978年末退休搬至东部海湾地区。埃里克·泽尔姆斯,那位坐在无线电巡逻车里的巡警,曾在史坦恩被杀后于普西迪高地拦住逃亡中的十二宫杀手。他在随后不久的除夕之夜因公殉职了。比他的高一级别的搭档已被升职,仍在旧金山警察局工作。 侦探比尔·阿姆斯特朗在1976年晚冬得知诈骗调查组有个空缺。“我已经完成了最后一起凶杀案的调查,”他对托奇说。他于1978年10月退休,当时仅有50岁。 爱德华·鲁斯特被迫退出瓦列霍警局。他和林奇警官都在瓦列霍退休。 瓦列霍副队长吉姆·哈斯提德侦探迫于案件调查的困扰和压力,失去了情报组的工作,并且遭受一系列工作变故的打击。他已经离婚,并将大部分时间花在经营农场和私人业务上。 探清河滨市谋杀案与十二宫之间联系的《纪事报》记者保罗·艾弗利,现在是《萨克拉门托蜜蜂报》的获奖记者。 至于幸存的十二宫受害人,迈克·马乔现居住在加州南部,换了一个新名字。 布莱恩·哈特奈尔已经完全康复,现为加州南部一名成功的律师。他经常去看望西西莉亚·雪柏的家人。 特里饭馆已经关闭。蓝岩泉也不再是人迹罕至的地方,新的道路和房屋被纷纷修建,还开放了美非海洋世界。 1969年7月4日在达琳家当保姆的詹妮特回忆道:“就在一周之前,电视新闻上又出现了有关十二宫的消息,我就开始想:‘他千万别再出现了。我曾在十二宫的受害人家做过保姆,这经历已经成为了我的一部分,所以每次我只要一听到他的名字就会想,哦,不!’”至于迪恩·菲林,卡美拉·利评论道:“他是一个好丈夫。他再婚了,和他的妻子有几个小孩。但那件事将一直伴随着他。”戴夫·托奇在抢劫案调查组出色地工作了5年之后,又于1984年被调至性犯罪调查组。随后于1985年7月3日退休,结束了32年的警局工作,成为位于艾莫利维勒的水门大厦的总保安。“十二宫案件是我处理的所有案件中最让我沮丧的一起。我简直为之吐血。”他说。 尽管有好几个人声称听到十二宫打给瓦列霍警察局的电话录音,但那盘录音带始终未被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