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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名著

《生命无常》
1.南下之行 
詹姆斯-邦德给了信号之后便刹车,他刹车远比本特利汽车教练所容许的动作猛烈。他把汽车溜下E5号公路,然后停在布鲁塞尔以北的最后一个出口处,他这样做仅是为了慎重。如果午夜之前他能到达施特拉斯堡,继续沿着布鲁塞尔环行公路行驶,然后从比利时N4号公路向南就有意义了。邦德明白即使节假日也需要保持警惕。在横穿田野的弯曲小路上驱车,他能很快发现是否有人跟踪,也能在一小时左右抵达E40号公路。秘密情报局最近已发出指示,提醒所有工作人员,下班后,尤其是休假或出国期间,要保持常备新法西斯主义者,他靠着走私军火及从事其他非法经营积累了巨额财富,又凭其财富雇佣了一批科学家从事一项名为“海火行动”的反人类的阴谋活动。经过一系到惊心动魄的较量之后,邦德终于摧毁了塔恩的计划,使世界免遭一次空前的大灾难。他乘上午的渡船去奥斯坦德,晚点一个小时。在驶进港口的半途中,船停了下来,放出一只小船,绕着大船搜索一圈,40分钟以后返回。大船重新启航时,船的上空出现一架直升飞机。紧接着,一个消息传遍了全船,船上有两个人失踪了。“有些年轻的乘客喜欢爬船索玩,”酒吧的男招待说。“一旦爬得太频繁,可能就会被螺旋桨碾成碎片。”办完入关手续,邦德驱车驶入一条偏僻小路,打开本特利马尔桑型涡轮汽车仪表盘上的小暗舱,看了看9毫米口径的ASP自动手枪和备份弹药夹完好无损,然后取出装在软皮套里的短小的暗藏改装警棍。他关上小暗舱,解开皮带,然后将皮套串在合适的位置,这根短棒恰好跨靠在臀部右侧。这是一件很实用的武器:一根黑胶捧,长度超不过15厘米,受过训练的人使用此物,可以致人于死地。邦德坐在驾驶座位上时,感到这根硬金属棍恰好舒适地顶在他的臀部上。他把车速降到每小时40公里,在拐角地方拐大弯时,他又一次减了车速,仔细观察着反光镜。他确信无疑,在这半小时内,没有人跟踪他。他牢记秘密情报局的指示,表现出比平日更高的警觉。他这是对危险产生的第六感觉呢还是两三天以前M对他讲过的一席话的作用呢?“你不该选择这样一个不合适的时间去休假,007。”他的上司埋怨道,但邦德并未留意。直到谈起出发问题时,他才注意到M非常勉强。“这是我的权利,先生。你曾经同意我现在休一个月的假,如果你还记得,我是年初推迟的休假时间。”M哼了哼。“莫尼彭尼也准备休假,游遍欧洲。你不是……?”“陪伴莫尼彭尼小姐?不,先生。”“我想你是去牙买加或者是常去过的加勒比的某个地方吧。”M皱起眉说。“不,先生,我先去罗马。在弗奥里海岸玩几天,然后驱车去奥地利——去接我的女管家阿梅。我非常希望那时她的健康状况适宜回伦敦。”“好……好。”M仍未平静下来。“好吧,把你的整个旅行计划上报参谋长。你从来就不懂得什么时候我们最需要你。”“我已经交给他了,先生。”“小心点,007,要特别小心。这些日子欧洲大陆成了犯罪的温床,你总是做不到多加小心。”他的目光流露出严厉的神情,使邦德心中生疑,他觉得M有什么事情瞒着他。邦德走出M的办公室时,这位老人仁慈地说他希望听到有关阿梅的好消息。邦德忠实的苏格兰籍女管家阿梅,是他此时此刻唯一关心的远在天边的人。整个冬天,她患了两次支气管炎,病情越来越恶化。她为邦德管理家务的时间比任何人都长,实际上,除了情报局之外,她就是邦德多变的生活中另一个不变数。患第二次支气管炎之后,邦德坚持要请受情报局聘用、在哈利大街开业行医的一位医生给她作一次全面检查,尽管阿梅一再反对,并坚持说自己“结实得像只老猎鸟,还不到该死的时候”,邦德还是亲自陪她到了诊所。阿梅经历了一周之苦,看过一个医生又看一个医生,她一路抱怨。然而诊断的结果确定无疑,左肺严重坏死,而且潜在的极大危险是病灶可能蔓延,如果不立即将左肺切除,并接受至少三个月的强制性疗养,阿梅很有可能活不到一年。在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邦德请了医术最好的外科医生给她做了肺切除手术,她一度恢复得很好。阿梅在养病期间,被送往萨尔茨堡南郊山上的享有世界声誉的莫扎特专家诊所。邦德定期打电话询问,知道阿梅康复进展惊人。头天晚上,他和她本人通了电话。他一想到她的声音,以及她对诊所的抱怨方式,便不由得笑起来。无疑,她给诊所的工作人员重新排了名次,并把她的格林-奥奇老祖先们搬出来对从服侍病人的女仆到厨师每个人大加谴责。“他们这里的人不懂得怎么样才能烹调出像样的饭菜,詹姆斯先生,这是真的;而且女招待铺的床连两个便士都不值,她们我一个也不用——可是你还得为我付住在这里的一切费用。简直是浪费,詹姆斯先生,可耻的浪费。”阿梅从来没有从她口中说出过“可耻”两个字。“我知道,阿梅,他们对你照料得很好。”她的自理能力太强了,实在无法做个接受他人照料的好病人。他想应当相信阿梅。她喜欢所有的事情都自己做,不要别人帮忙。住在莫扎特诊所,对她来说可是受罪的事儿。邦德查看了油箱里的汽油,认为驶上前面E40号公路的漫长路程前最好先加满汽油。他确定无人跟踪后,便聚精会神地寻找修车站。此刻是晚上七点多钟,路上已经没有车辆行驶。他驱车穿过两个村子,见到一个指示牌,标明进入公路的方向。他在笔直、空无车辆的道路前方发现了一个耀眼的小加油站站牌。加油站里似乎杳无人影,尽管进入小办公室的门仍旧敞着。两个加油泵无人看管。一个告示牌上写着红字,告诉人们加油者不能自行使用加油泵,因此他把本特利停在特级油泵前,然后熄灭发动机。当他走出车子松弛一下肌肉时,他透过小玻璃窗看见砖房后面在骚动,听见了咆哮和愤怒的喊声,还听见像是有人重击汽车的咚咚声。邦德用中央锁住装置锁好车子,然后快步潜至房屋的拐角处。办公室后面是汽车修理区。在敞开的门前停着一辆白色的爱尔发-罗密欧跑车,两个男人揪着一个戴无边女帽的年轻女子,把她按在那里。驾驶座一侧的门敞着,一个被撕破了的手提包扔在地上,包里的物品撒了一地。“快说,”其中一个男人用难听的法语说,“在哪儿?你一定还有,交出来!”像他的伙伴一样,这个恶棍穿着褪色的工装裤、衬衣和旅游鞋。两个人都是矮个子,宽肩膀,棕褐色的胳膊——用任何一个标准都可以说他们是粗暴无礼的家伙。他们的受害者提出了抗议。说话的那个家伙举起拳头,朝着她的脸打去。“住手!”邦德边冲上前边喊,他的声音像鞭子抽打的声音响彻空中。那两个男人吃惊地看看,其中的一人笑了。“好事儿,买一送一,”他轻声说道,一边抓住那个女人的肩膀,把她从车里拉出来。面对邦德的那个男人手里拿着一把大板钳,显然以为邦德是囊中之物了。他的头发凌乱,粘成一团,卷曲着,布满阴霾的年轻面孔上印有经常在街头打架斗殴留下的伤。他半弯着身子,手提着板钳向前一跳。邦德见状去抽他右侧臀位上的短棒,心中想,他动作起来简直像一只大猴子。这根短棒与ASP9毫米口径手枪出于同一制造厂,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件伤人的器械——只有15厘米长的一根防滑的上胶金属棒。但是当邦德从皮套里抽这根金属棒时,右手腕用力向下一抖,另一根套叠在内的25厘米长的坚韧金属棒便从橡皮手柄里的锁定位置中弹了出来。这件武器的突然出现使那个恶棍猝不及防。他举起右臂,手中摆着板钳,但犹豫了片刻。邦德迅速跳到他的左侧,挥起金属棒,当碰到那个恶棍的手臂时,便听见一阵劈裂声,紧接着就听见嚎叫。那个恶棍扔下板钳,弯了胳膊,左手扶着断臂,用法语乱骂。邦德又向前迈了一步。这一回用力比较轻,在他的脖颈背后打了一棍,那个行凶抢劫者跪在地上,头朝前栽倒在地。邦德大吼一声,向第二个行凶者扑去,然而那个家伙无意与他较量,掉头就跑;但他跑得不够快,虽然左肩只挨了棒尖的一击,但骨头肯定已断。他比他的同伴嚎叫得还厉害,接着便举了双手请求宽恕。邦德不想让这两个向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施暴的恶棍逃走,他冲向前,用棒尖杵进那个歹徒的腹股沟里,这一下疼得他发出了尖叫,但脖颈左侧又挨了邦德漂亮的一击,尖叫声没有了。邦德断定他已被打昏,于是没再伤害他。邦德把板钳踢到一边,然后去帮助那个女人。此时她已经捡起散落在车子附近的物品。“你没事吧?”他走向她,看到的是一副意大利式的外貌——一束长长的、纷乱的红发,瘦长敏捷的身躯,椭圆的脸,褐色的大眼睛。“没事儿,谢谢你,没事。”她没有口音。当他走近她时,他发现她穿的是贵族牌懒汉鞋,两条细长的腿穿着卡尔文-克兰牌紧腿工装裤,上身穿赫尔墨斯牌真丝衬衣。“真幸运你没什么事儿。你认为我们应当报警吗?”她轻轻摇了摇头,下唇一抿,用手把盖着眼睛的头发撩了上去。“我来这里想加些汽油。”邦德望着爱尔发-罗密欧型小汽车,“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想你可以说他们偷我的钱包时被我抓住了,对此他们态度不太友好。值班员昏在办公室里。”这两个歹徒假装值班人员,在她开车进来时,他们向她道歉,说前面的油泵坏了,问她可不可以把车开到后院的油泵处。“我上了他们的当,他们把我从车里拉了出来。”邦德问她是怎么知道值班员昏过去的?“他们中的一个人问另一个人,问他是否可以了。他说那个人得昏过去一小时左右。”她说话时没有显出紧张的样子,整理头发时,双手也不发抖。“如果你想上路的话,我自己可以给警察局打电话,你的确没有必要留下来,对吧。”“你也没有必要耽搁时间,”他笑着说。“那两个家伙得睡上一阵子。顺便说一下,我叫邦德,詹姆斯-邦德。”“我叫苏基,”她伸给他一只手,掌心干燥,握手有力。“苏基-坦佩斯塔。”最后他们决定一起等警察,邦德推迟一个半小时出发。油泵值班员伤得很重,需要立即治疗。邦德给警察局打电话时,苏基为他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们边等边谈,邦德努力想多了解她,因为这件事情开始使他好奇。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感觉,她在力图拒绝他了解她。不论他如何巧妙地提问,苏基都能设法所答非所问,什么也不告诉他。从观察中他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她泰然自若,很有自制力,从律师到社会活动家,她可能是其中任何一种。从她的外表和佩戴的首饰看,她很富有。不管她有什么背景,邦德认为她肯定是一个有诱惑力的年轻女人,说话的声音轻柔,行动敏捷,矜持的举止可能有些不易相处。他很快发现的一件事情是她起码能操三种外语,这说明她不仅聪慧,而且受过良好的教育。至于其它事情,就连她的国籍,他都未弄清楚,尽管她的车牌子,像她的名字那样,写的是意大利文。用警报器开道的警车到来之前,邦德回到自己的车里,把那根金属棒收回到皮套里——任何国家都不准使用这种武器。警察问询以后,他在一个文件上签字,才被允许加油离开,附加条件是他得在文件上注明以后几周的去处,以及他在伦敦的住址和电话号码。他出发时,苏基-坦佩斯塔仍在接受审问,他感到一种异样地不安,他回忆起M眼中的表情,对发生在码头上的事情开始怀疑了。午夜刚过,他驱车到了梅斯与施特拉斯堡之间的E25号公路上,他再次加满油箱,在法国边界可使用各种货币的咖啡馆喝了些咖啡。午夜过后,公路上几乎没有行车,所以超过前面那辆离他尚有4公里的汽车之前,他很容易看清那车的尾灯。通过边界以后,他打开巡游操纵装置,车速定在每小时110公里,很快超过了那辆大型的白色宝马汽车,那辆车的速度似乎每小时只有50公里。出于习惯,他用眼睛瞄了一下那车的牌子,他记下了车牌号同时注意到牌子上写着国际标记D,可以确认它是德国车。几分钟后,邦德提高了警觉。那辆宝马车加速了。它驶入中央道,然后紧紧跟着他,距离始终保持在500米和不足100米之间。他踩了刹车,从巡游操纵装置上退出,然后加速。130公里,140公里!但宝马车仍旧紧紧跟着他。距离施特拉斯堡郊区约15公里时,他清清楚楚地看见行驶在快车道上的另一辆车的前灯,这辆车也紧紧尾随他,而且不断加速。他驶进中央车道,眼睛不停地看着前方的道路与反光镜。宝马开始落后了,瞬时间,尾随追上来的汽车前灯更亮了,本特利轻轻摇动了一下,那辆黑色小轿车像喷气飞机似的从它身边一闪而过,其车速肯定每小时160公里,凭借汽车前灯,邦德能模糊地看见它的牌子,因为牌子上沾满了泥土。他想这是一辆瑞士汽车,因为他清楚地看见了尾牌右侧标记的提契诺坎顿,当然那时没有时间容他搞清车子的型号。宝马紧追了一会儿之后,速度慢下来,跟不上了。邦德从他的汽车反光镜里看见了一道闪光:紧跟着他身后的中央道上升起了一团红色火光,他感觉本特利在震波中颤抖了一下,他望着反光镜,看见燃烧的金属碎片在公路上乱飞。邦德猛压加速器,夜间这个时刻行车,尤其是行驶在这么幽静的公路上,什么事情也不能使他停车,什么念头也不能有。但当他猛然省悟这一天里莫名其妙的暴力事件似乎都是冲他而来,他感到不寒而栗。凌晨1时11分,本特利缓缓驶进施特拉斯堡市圣皮埃尔——勒任广场,在苏菲特尔旅馆门前停下。夜间值班员表现得很有礼貌。是,邦德先生……不,邦德先生。他们肯定为他已准备了房间。车里的行李被运走以后,他把本特利开进旅馆私人存车处。对住一个晚上来说,为他准备的房间实在大了些,而且还备有一筐水果以及老板的恭维贺词。邦德对此应当表示感谢还是提高警惕呢,他不知如何是好,他已有三年不曾光临苏菲特尔旅馆了。他打开小餐柜,为自己调制了一杯马提尼酒。他非常满意餐柜里贮存的戈登系列酒和纯正的伏特加酒,尽管他得用单一颜色的利勒苦艾酒代替他喜欢的基那酒去调制。邦德拿着酒杯走到床前,打开两个手提箱中的一个手提箱,里面装有他组装的防窃听器。他把它装在电话机上,然后拨通了伦敦环球出口公司(秘密情报局大本营的掩护名称)的电话。邦德详细汇报了这两次事件,值班官员耐心地听着。很快听完了汇报。经过长时间开车,邦德感到疲劳,简单地洗了淋浴,招呼旅馆服务员早晨8时唤醒他,然后便赤身盖了床单睡觉了。直到这时他才开始面对这一事实:他与更多的事情有关。他再次想到M眼中的奇怪神色,想到奥斯坦德渡口船上的两个青年。那个姑娘——苏基在加油站遇到的不愉快之事以及路上令人震惊的爆炸,偶然事件如此之多就不可能再是巧合了,他心中开始怀疑其中可能有诈。

2.毒矮子 
邦德锻炼了一个早晨,满头大汗。他做了20次俯卧撑,抬腿运动一直抬到腹部,最后是20次快速碰足尖运动。淋浴前,他向房间服务员订了早点:两片全麦面包,夹上等黄油,如可能,再来点红果酱或牛津桶装柑橘果酱。啊,先生,没有柑桔果酱,只有红果酱。他们好像也不供应德卜里咖啡。详细询问之后,邦德要了他们特制的饮料。等候早餐之际,他洗了热水澡,然后用凉水冲。邦德通常不愿意改变自己的习惯,但近来他把香皂、洗头液、古龙水牌子换成了登喜鹿30混合型,因为他特别喜欢这些东西具有的男性气味。他用男用毛巾揩干身子以后,把古龙水擦在身上,然后穿上自己旅行用的真丝嬉皮长衣等候早餐和当地的晨报。宝马及其残骸充斥了晨报的头版新闻,大标题醒目地写道,这次的爆炸事件是城镇恐怖主义分子对近几周席卷法国的犯罪团伙活动中最近一次暗杀事件的残忍报复。警方说在这次爆炸中只有一人受害,是驾车人,车子的往册人是弗赖堡米的德国商人康拉德-坦佩尔。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详细情况。坦佩尔先生从家中失踪,因此他们认为他肯定在这辆汽车的残骸之中。邦德一边看报一边喝他那两杯没加糖的苦咖啡。他决心在驶入德国后的当天下午去弗赖堡。他计划再次从巴塞尔过境,一到瑞士就直奔提契诺坎顿区的马乔列湖,在湖边的一个瑞士小旅游度假村过一夜,然后就直奔意大利,再顺着意大利公路去罗马,同秘密情报局的驻外代表史蒂夫以及他的妻子塔比西亚-奎因一起逗留几天。今天的行程不太远,他可以午后启程,趁午前时间放松一下自己,出外走走。不过这天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情,就是向莫扎特诊所挂个电话,打听阿梅的健康情况。他先拨法国区号19,然后拨联接奥地利线路的号码61,最后拨莫扎特诊所的电话号码。线路一通,柯奇图姆医生立即接了电话。“早晨好,邦德先生。你现在在比利时,对吧?”邦德非常有礼貌地告诉他,他现在在法国,明天去瑞士,再过一天去意大利。“人们都说你干掉了许多杀手。”柯奇图姆是一个小个子男人,但他说话的声音又大又宏亮。他若是到诊所的某一间屋子的话,他总是人未到而声先到,护士们称他大嗓门。邦德问了阿梅的情况。“她一直很好,她支使得我们团团转,这是康复的好兆头。”柯奇图姆高声笑了。“我想厨师长要结算索引了,我想你们英国人是这样说的。”“交他的卡,”邦德说,暗自一笑。他相信医生一定是有意把这句英语土话说错。他问有没有可能与病人通话,他得到的答复是此时此刻病人正在接受治疗,下午以前,没有可能在电话上与他讲话。邦德说他驱车驶入瑞士之后再来电话。他谢过这位医生准备挂电话时,柯奇图姆没有让他挂电话。“这儿有一个人想和你说几句话,邦德先生,请你等一下,我这就给你接通。”邦德极为吃惊。他听见了M的私人助理莫尼彭尼小姐的声音,她的话里仍然暗含着那份对他的情愫。“詹姆斯!和你说话我真高兴。”“哦,莫尼彭尼,你来莫扎特有何贵干?”“和你一样,我在休假,在萨尔茨堡住些日子。我来这儿看望阿梅,她现在很好,詹姆斯。”莫尼彭尼的声音听起来既悦耳又激动。“你还惦记她,你真好。在萨尔茨堡一定要多加小心,莫尼彭尼——凡是喜欢音乐的人都要参观莫扎特的故居,听听演奏会……”“现代的人只是想去参观《音乐之声》拍摄用过的地方。”她朗朗笑着说。“好的,反正是需要小心,彭尼。我听说那些观光者们正在寻觅像你这样的姑娘身上所具有的某种东西。”“那么你也是一个观光者了,詹姆斯。”邦德在莫尼彭尼的心目中仍旧有一种特殊的位置。又谈了一会儿之后,邦德再一次感谢了她去看望阿梅的好意。他准备收拾行李。窗子开着,阳光射进了屋里。他想参观一下这家旅馆,检查一下车辆,喝点咖啡,然后出发。当他走到门厅时,他真的觉得他是多么需要休假呀,这是多么艰难的一年,他第一次开始想到他的决定是否正确。或许短期旅行去他喜爱的水上皇家公园更好些。当他穿过门厅时,一个熟悉的面孔进入他的视野,邦德犹豫片刻,然后转身心不在焉地望着旅馆的商店窗户,这样更容易使他观察坐在主接待台附近那个男人的表情:他漫不经心地浏览着昨天的先驱论坛报,没有作出已经看见邦德的反应。他个子矮小,只有4英尺2英寸高,穿着整洁、华丽,具有矮个子男人非常自信的那种表情。邦德一贯不信任身材矮小的人,因为他了解他们总是以残忍的行径对自己做过份的补偿,好像那样做是为了证明他们自己。他转身走开,因为他已经认出那个人。他非常熟悉那张面孔,五官细小,像白鼬似的,双目闪光,顾盼灵活,也像那种动物一样。他感到纳闷,保罗-科杜瓦——下层社会叫他老鼠——在施特拉斯堡做什么?邦德记得多年以前曾有一种说法,克格勃伪装成美国政府的一个机构曾利用他在纽约干一些特别肮脏的勾当。那个老鼠,保罗-科杜瓦,是一个执行者——对杀手的雅称——是为纽约黑社会的一个家族干事的;世界主要警察机构和情报部门的档案里都有他的照片和记录。邦德的一部分工作就是追踪这种人,尽管科杜瓦是在犯罪团伙而不是情报圈里活动,但是邦德不认为他是一只老鼠,在他看来,此人是一个恶毒的矮子。他在施特拉斯堡出现也是偶然吗?邦德纳闷。他到了停车场,仔细查看本特利。他告诉值班人员他在半小时内用车,他不准旅馆的任何人移动他的汽车。的确,一到这里,因为拒绝把钥匙交到值班台上,他碰到了一系列态度不友好的事情。邦德把车开出停车场时,他不能不特意看一下那辆低矮、黑颜色、令人讨厌的保时捷第三系列911型号车。车尾牌上沾满了灰尘,但提契诺坎顿的字样仍清晰可见。在宝马毁掉以前超他车的那个人也在旅馆。邦德的感觉告诉他是离开施特拉斯堡的时候了,恐怖的小块阴影由小变大了。邦德返回旅馆,科杜瓦已不在前厅。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再次用防窃听器给伦敦环球出口公司挂了电话。即使在休假期间,汇报毒矮子一类人的行动,尤其是汇报那些跟踪丢了的一类人的行动也是他的职责。20分钟以后,邦德发动了本特利,向着德国边界驶去。他安全地通过了弗赖堡近郊的路口,中午时分再次过巴塞尔边界,行驶数小时以后,他加入了排队等候通行哥特哈德山口的汽车行列。傍晚时分,本特利轻快地行驶在洛卡奴的大小街道上,然后向着湖边公路驶去。路过阿斯科纳时他心情非常激动,那里真正是专业艺术家和业余爱好者的天堂,然后向优美的布里莎哥驶去。尽管阳光明媚,整洁的瑞士村庄和高耸的山峰美景也令人兴奋,然而当他向南行驶时,一种恶运将至的感觉却始终缠绕着他。最初,他把这种心情归咎于前一天的奇怪事件以及在施特拉斯堡看见了一个不敢完全确定的纽约黑手党徒的结果,但当他快到马乔列湖边时,他纳闷这种心情是不是因为自尊心略受伤害所致呢。他异常烦恼,因为苏基-坦佩斯塔出现在他的面前时是那样自信、优雅,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英俊。他想,起码她应当表示一点感恩之意吧,但她几乎都没给他个笑脸。当湖边村庄褐红色的屋顶映入邦德的眼帘时,他开始乐了,但马上又忧郁起来,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器量太小。他把一张高密磁盘插入立体声播放器里,美景与著名的亚瑟-塔特姆①演奏的《喧哗》顿时使他忘掉了愁闷,他的情绪好多了。①亚瑟-塔特姆(1910.10-1956.11)美国自学成功的钢琴家,盲人。被认为爵士乐中技巧最好的演奏能手之一——译者邦德最喜欢的一个地方在日内瓦郊区,不过他也喜欢瑞士国土上的这个角落,它与意大利接壤。年轻的时候,他曾在马乔列湖边闲荡过,在洛卡奴吃过他有生以来从未吃过的佳肴。有一次,在一个月光明亮的夜晚,布里莎哥断了水,他住在码头附近一个普通小旅馆点着油灯的渔船上,与一个意大利女伯爵邂逅,那一夜风流真是令人难忘。他现在前往的就是这家旅馆,这儿被人们称之为湖中爱神。它是一个家庭旅馆,在教堂南面,有松柏拱形门廊,并紧挨着码头。湖中汽船每隔一个小时开出一艘,旅馆老板像一位老朋友似地问候他,然后他被送到他的房间,从小阳台上可以俯瞰旅馆的前院和栈桥。解开行李之前,邦德给莫扎特诊所打电话,诊所主任不在。一位高级医生礼貌地告诉他,说他不能与阿梅通话,因为阿梅正在休息。休息之前她接待过一个来访者,有些疲劳。不知为什么听不清对方的声音,医生犹豫了一下,这使邦德警惕起来。他问阿梅是不是正常,医生向他保证说她真的很好,只是有一点儿累了。“这个访问者,”他继续说,“我想一定是一个叫莫尼彭尼的小姐……”“对。”听起来这个医生很自信。“我想你不知道她住在萨尔茨堡的什么地方吧?”他说不知道。“我知道明天她要回来看望病人。”他补充说。邦德谢谢他,并说以后再打电话。他洗完澡,换了衣服之后,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他向湖的对岸望去,太阳渐渐从塔马罗山峰落下,湖边灯光亮起来,昆虫开始群集在玻璃灯罩上,有一两对男女在外面的桌子旁落座。正当邦德离开房间向饭店角落的一间酒吧走去时,一辆黑色的第三系列保时捷911型汽车急速驶进前院,车头向着湖面停下。车里的人下来锁好车后迈着小步往回走,直奔了教堂。大约10分钟以后,桌旁及酒吧里的人们听见了接连不断的尖叫声。人们的谈话停止了,因为他们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做游戏兴高采烈时发出的尖叫,这种声音是因恐怖而发出的。酒吧里有些人开始冲向门口,门外有些人已经站起来,其他人东张西望,想弄清尖叫声来自何处。邦德站在冲向门口的人群之中,他第一眼看见的是保时捷对男女在外面的桌子旁落座。正当邦德离开房间向饭店角落的一间酒吧走去时,一辆黑色的第三系列保时捷911型汽车急速驶进前院,车头向着湖面停下。车里的人下来锁好车后迈着小步往回走,,然后是一个女人。她的脸煞白,头发蓬乱,张着大嘴不停地叫喊。她从教堂院子跑下来,不断将手举到脸部,在空中乱舞,然后抱住头。她大声叫喊,“谋杀!谋杀!”,她边喊边用于指向身后的教堂院子。五、六个男人走到邦德前面的台阶上,围住放在一片卵石地上的一捆东西,一看清面前的东西,他们惊吓得呆若木鸡。邦德迅速上前。那个老鼠,保罗-科杜瓦仰面躺着,双膝耸起,一只胳膊伸着,头与躯干成直角,几乎是从喉咙的位置被一刀砍断,鲜血染红了旁边的卵石。邦德从人群里挤出来,回到湖边。他根本不相信这些事情是偶然的,他明白溺水、加油站事件、公路上车子爆炸,以及科杜瓦出现在这里和法国,都是相互关联的,都与他有关系。他的假休不成了,得给伦敦打电话,汇报情况,等待命令。他回到旅馆,等待他的又是一件意外事情。苏基-坦佩斯塔站在接待台旁,像以前一样的优雅,穿着可能是美人兰德制做的蓝色短皮夹克。

3.苏基 
“詹姆斯-邦德!”那兴高采烈的喊声会给人十分真诚的感觉,但漂亮的女人发出这种喊声,你是永远找不准这种感受的。“是你呀。”他走近她说。他头一次真正看清楚她的眼睛:大大的,有紫罗兰色的斑纹,成椭圆型,长着长长的弯曲的睫毛。他想这种眼睛可能是男人成功或毁灭的原因。他凝视她那藏在紧身皮夹克里丰满挺拨的Rx房。像前一天一样,她一抿下唇,撩起盖着前额的头发。“我真没有料到还能见到你,”她嘴角翘起笑了。“我太高兴了,昨天我没有机会好好谢你,”她行了一个屈膝礼。“邦德先生,我可能终生要欠你情的,非常谢谢,我的意思是特别谢谢你。”他走到接待台的一侧,这样,一方面能观察她,另一方面也能看到大门那边的动静。他本能地感到危险将至,或许危险就是因为接近了苏基-坦佩斯塔。门外仍旧乱哄哄。警察已经挤进人群里。警报器的叫声从主街和上面的教堂方向传来,邦德心中明白此时他应当始终挺住。她问他出了什么事情,他告诉她后,她耸了耸肩。“我所到之地,常有此类事情发生。暗杀已是罗马现代生活中的一个事实,但不知为什么,你不希望瑞士发生此类事情。”“无论在什么地方,这已是普通的事情了。”邦德努力露出迷人的笑容。“不过你在这儿干什么呢,坦佩斯塔小姐?——或者说坦佩斯塔夫人,坦佩斯塔太太?”她优雅地皱皱鼻子,扬起眉梢。“实际上是公主——如果我们一定要正式称呼。”邦德仅挑起一边的眉毛。“坦佩斯塔公主。”他恭恭敬敬地低头向她鞠了一躬。“苏基,”她说话时笑得非常开心,两只大眼睛显得很天真,不过却是带着一点奚落的腔调。“你应当喊我苏基,邦德先生,好吗?”“詹姆斯。”“詹姆斯,”正说时,旅馆老板进来,催她马上填写登记表。当他看见她登记的头衔时,他只是绞扭着手,喜剧性地鞠着躬.惹得邦德讥讽地一笑。“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在这里干什么呢?”他继续说,声音高过旅馆老板的说话声。“吃饭时我再告诉你好吗?起码我应当告诉你这个问题。”她用手摸着他的小臂,他全身有一种静电交流的感觉,这对他来说是警钟。他想,不能利用这机会,不能利用任何人的这种机会,特别是不能利用你认为漂亮的女人的这种机会。“午餐一定令人愉快。”再一次问她来马乔列湖干什么之前,他这样回答说。“我的汽车出了毛病,根据这里的修车站说,有些零部件完全坏了——他们要替我换火花塞,可是他们说得需要几天的时间。”“那么你去哪里?”“当然是去罗马。”她又一次撩起她的头发说。“多么令人高兴的巧合。”邦德又向她鞠躬。“如果我能效劳的话……”她犹豫了一下。“噢,我想你当然能帮我。半个小时以后我们来这里用餐好吗?”“我一定恭候,公主。”当她跟着旅馆老板去她自己的房间时,他想他又看见她皱了皱鼻子,像个调皮的女学生那样吐了吐舌头。邦德独自留在自己的房间里,他再次给伦敦打了电话,告诉他们有关科杜瓦的死讯。他装好防窃听器,思考了一下,要求他们在国际刑警组织的计算机与他们自己的计算机网络上查一下苏基-坦佩斯塔公主的档案,他又询问值班人员有没有关于弗赖堡宝马车主坦佩尔先生的任何信息。他得到的答复是无,不过那天下午已给M送了一些材料。“如果这个情况重要,你会及时得到信息的。祝你休假愉快。”他收好这台在世界各地的电话机上都能使用、又允许合法的对方发话人用普通文字说话的防窃听器CC500时,他觉得真是有趣。因为每台CC500防窃听器都有自己的程序,窃听者即使用兼容系统窃听,也只能听见加了密的声音。现在对所有出国、休假和值班官员们来说,配带CC500防窃听器,倒成了情报局的规定,而且每天要更换密码。离与苏基约会的时间还有10分钟,尽管邦德怀疑她能否准时赴约,他还是匆匆洗了脸,用力在脸部和头发上擦了些古龙水,然后在衬衣外面套了一件蓝棉布夹克。他急忙下楼,向着车子走去。教堂院子里仍有许多警察在忙碌,他看见刑警队在发现科杜瓦尸体的地方安装了照明灯。坐在车里,按下主操纵盘上的按钮、露出下面的暗舱以前,他等着车厢里的小灯渐渐熄灭。他查看了9毫米口径的ASP手枪,把手枪套扣紧,放在夹克里面的老地方,然后又把扣紧的改装警棍皮套在皮带上系好。他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具有危险性,起码,已丧失两条人命——可能还多——当然他不愿当下一个牺牲者。使他吃惊的是他回到旅馆时,苏基已经到了酒吧。“像尽本分的女人一样,我在这里等你时,什么东西也没要。”“我喜欢尽本分的女人。”邦德在她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微微转动凳子,以便能清楚地看清从前面的大玻璃门进来的每一个人。“你想喝点什么?”“噢,今晚我请客,以向你保全了我的名誉致敬,詹姆斯。”她又一次用手轻轻抚摸他的胳膊,他再次产生了电流流入身体的感觉,邦德被她俘虏了。“我知道,我们是在提契诺,这里,他们以为意大利白兰地就是好酒了,而且我还喜欢上了这种可笑的饮料。来一杯坎贝里苏打水,如果可以的话。”她也要了这种饮料。然后老板送来了菜单。他说,都是些家常菜,也很简单。邦德说这倒可以换一下口味,苏基请他为他们共同点菜。他说他不太会点菜,商量一遍之后,便从樱桃酒拌甜瓜点起,不过,他请他们不要在他那份里加樱桃酒。邦德不喜欢任何拌过酒的食物。“在这一带,正菜实际只有一道,不算通心粉,你同意吗?”“羔羊腿怎么样?”当他点头同意时,她笑了。在北方,这种剁碎了的风味小吃被誉为“羔羊腿”。这里的提契诺人觉得味道不够鲜美,但是吃得时候加上大量蒜泥则鲜极了。像邦德一样,苏基不喜欢吃蔬菜,但她却吃普通绿菜做的色拉,邦德也要了,并要了一瓶他们能供应的最好的箭牌玫瑰酒。邦德看了看香摈,说了句不可饮,不过又说“作佐料还是可取的”。听了这句话,苏基哈哈笑了。邦德心里想,她的笑声起码是诱人的,有点刺耳,也许不完全发自真心。他们坐好以后,邦德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表示愿在旅途中给她帮助。“我上午就要出发去罗马,我很高兴帮你的忙,就是说如果亲王不介意一个平民送你回家的话。”她板起脸。“他不可能介意了。帕斯奎尔-坦佩斯塔亲王去年死了。”“真对不起,我……”她挥动左手。“噢,不用道歉。他活了83岁。我们结婚已有二年。这是一种方便,如此而已。”她没有笑,也没有要笑的表情。“是一种方便婚姻吗?”“不,仅是相互方便而已。我喜欢上等的东西,他有钱;他老了,需要人晚上给他温暖。圣经里不是说大卫王娶了一个年青的姑娘艾比莎格温暧他吗?”“我相信这是真的,我是在加尔文教派的严教下长大的,不过我的确似乎可以想起圣经第四节里窃笑过那个故事。“好了,这就是我的情况,我就是帕斯奎尔-坦佩斯塔的艾比莎格。他曾为此高兴,现在我享用他留给我的一切。”“作为一个意大利人,你英语讲得很好。”“我应该讲得好,我是英国人,苏基是苏珊的简称。”她又笑了,而且笑出了声,但这次笑得比较温和。“可是你也会讲一口流利的意大利语。”“还有法语、德语。你昨大为了了解我向我问那些微妙的问题时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她向前探一下身子,将一只手放在他杯子旁边的手上。“不必担心,詹姆斯,我不是娼妇,但我能听得出好管闲事的问话。我来自修女群中,后来又生活在帕斯奎尔的家人中。”“修女?”“我是一个受过女修道院良好教育的女人,詹姆斯。你了解受过女修道院教育的姑娘吗?”“了解得不少。”她又撅起嘴巴。“我经受过彻底的洗脑。爸爸当过经纪人,一切都很普通:家住在县城,仿建的都锋王朝式的房屋,有两辆汽车。他干过一次丑事,由于一起支票诈骗案被捕入狱五年。他被囚禁在一所亲属可以探视的监狱,一个完美的家庭就这样瓦解了。那时我刚刚结束女修道院的教育,准备去牛津大学就读。就这样一切都完了。此后我到泰晤士报招聘保姆的地方去应聘,按照我自己的选择,到一个出身好的意大利人帕斯奎尔之子的家里作了保姆。这就是事情的全部。那是一个古老的称号,就像所有幸存下来的意大利贵族一样,都有这类称号,不过有一点不同,他们还有财产和金钱。坦佩斯塔一家人把英国藉保姆领进家中,当作他们中的一员对待。那个老头儿,即亲王,成了她的第二个父亲,她非常喜欢他,因此,当老头儿向她提出结为夫妻时——他把这种婚姻说成是反对舒适的舒适——苏基在采纳这一建议时发现了其中的学问。尽管如此,她还是表现得很精明、慎重,确保了这桩婚事不剥夺帕斯奎尔两个儿子合法继承遗产。“从某种意义说,事情进行得很顺利。他们都很富有,在行使自己的权利时也很得体,他们没有反对。你知道意大利的老式家庭吧,詹姆斯。爸爸的权利,爸爸的幸福,尊敬爸爸……”邦德问起这两个儿子是怎么取得成就的。在继续信口开河的谈话之前,她犹豫得太久了一点。“噢,经商。他们有公司商店什么的——而且,是的,詹姆斯,我接受你送我去罗马的建议,谢谢你。”他们吃了一半羔羊,旅馆老板急忙走来,向苏基道歉,弯下身子轻声说,邦德先生,有你的紧急电话。他指指酒吧,就是未挂话筒的那部电话。“邦德。”他安详地对着话筒说。“詹姆斯,你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他立刻听出了对方的声音。那是比尔-坦纳,M的参谋长。“没有躲开,我正在吃饭。”“这是一件紧急事情,非常紧急,你能……?”“当然。”他放下话筒,回到餐桌向苏基解释。“不会去太久的。”他告诉苏基,说阿梅在诊所生病了。“他们要我打电话给他们。”他走回自己的房间,装好防窃听器CC500,然后呼伦敦。比尔-坦纳立即拿起了电话。“你什么也不要说,詹姆斯,你只需要听。是M的指示,你听见了吗?”“当然听见了。”他没有其它选择,如果比尔-坦纳说他是代表秘密情报局总部首长讲话的话。“你哪里也不要去,要倍加小心。”坦纳焦虑不安地说。“我计划明天到罗马,我……”“你听我说,詹姆斯,罗马就要来你这儿。你,我再说一遍,你处在最严重的危险中,真正的危险。我们现在不可能物色到派给你的人,所以你得照料好自己,但得留在原地别动,你懂吗?”“我懂。”比尔-坦纳说的就要到他这里来的罗马,指的是史蒂夫-奎因,是情报局派驻罗马的官员。邦德早就计划同这个史蒂夫-奎因在一起呆几天。他问罗马到他这儿来有什么事情。“把情况全部告诉你,当然是扼要介绍,你要争取脱身。”他在电话上听见坦纳急速吸了一口气。“我再怎么强调这种危险也不会过分,老朋友。你出发之前,局长预料到某些问题,但到最后一小时我们才证实了这份重要的情报。M飞往日内瓦了,奎因途经日内瓦时得到了简单指示,然后他直接飞向你那儿。午饭前他要到你那里。在此期间,不要相信任何人,看在上帝的份上,呆在那里别动。”“我现在和坦佩斯塔姑娘在一起,我答应过她一起去罗马,我该怎么对她说呢?”邦德直截了当地问。“我们尚未想出一个万全之计,不过她的社会关系似乎很清楚,她与上层社会没有什么关系。但与她接触要慎重,一定要对她提高警惕。”“事实上,我想的完全不同。”邦德从嘴角流露出冷笑,给人一种冷漠的印象。坦纳让他设法把她留在旅馆里。“去罗马的事儿,支吾她一下,但不能让她有察觉。你简直不知道谁是你的朋友,谁是你的敌人,罗马明天会全力帮你的。”“我想,午饭以前,我们来不及出发了,”回到餐桌时,他这样对苏基说。“有一个商业上的朋友,他要去看望我的老管家。明天上午他经过这里,我真的不想错过与他见面的机会。”她说没关系。“我正希望明天上午睡个懒觉呢。”他能从她的话中听出她邀请的意思吗?他们在这间整洁的餐厅里,坐在铺了红、蓝格桌布和放着闪光刀叉餐具的桌旁,边谈边喝咖啡,两名呆头呆脑的北方意大利女服务员站立两旁,好像是在送拘留令,而不是送吃的。苏基提议坐到爱神木外边的一张桌上去,但邦德表示抱歉,他说那里可能不舒服。“蚊虫喜欢聚集在光亮周围,你那好看的皮肤会被咬一层疙瘩的,室内更安全些。”她问他经营什么,她相信了他的回答,如果说他的回答是含糊其词的话,好像她也相信了。他们又谈到了他们都喜欢的城镇、艺术以及喜欢的食品与饮料。“到了罗马我可能请你吃饭,”邦德建议说。“没有热望就等于不领情的。我想我们可以在吉奥万尼老爹或者奥古斯蒂那儿玩得更开心一些。”“我当然喜欢。与精通欧洲的人聊天能使人有新的情调,我觉得帕斯奎尔一家太罗马化了。除了亚壁古道①之外,他们真的是孤陋寡闻。①亚壁古道:古罗马时代从罗马经卡普亚列布朗迪西思(今称布林迪西)的军用大道——译者邦德发现这是一个愉快的夜晚,尽管在听到伦敦方面的消息以后,为了放松自己他得做出许多努力。现在他得安排好这个夜晚。他们一起上楼。苏基同意邦德送她到自己房间。他们走到苏基房间门口,他完全明白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十分自然地投入他的怀中,但当他吻她时,她毫无反应,而且紧闭着嘴巴,显得非常古板。他曾想象过她是那种人。但他又试了一次,即使是为了把她搂在怀里看一下,但这一次她向后仰了身体,轻轻用手捂住他的嘴。“非常抱歉,詹姆斯,别这样。”当她这样说时,露出了“幽灵”似的微笑,“我是一个正派的修道院的姑娘,记住。不过这不是唯一的理由,如果你是认真的,请耐心点。好了,晚安。谢谢你陪伴我度过这么一个可爱的夜晚。”“我应该谢谢你,公主。”他郑重其事地说。他望着她关上房间的门,然后慢慢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吃了两片安非他明,准备熬夜。

4.猎取人头 
史蒂夫-奎因是一个大块头,高高的个子,魁梧的身体,满脸络腮胡子,个性豪爽,他不是只打算在秘密情报局里谋一个暗探要职的普通人物。大家都愿称他为“隐形人”——能消失在人群里的灰色人。“他是一个大块头髯毛杂种,”史蒂夫的妻子、一个娇小的金发女郎塔比西亚,经常在人的议论。当奎因从出租车里下来,向着旅馆门口走时,邦德从半掩着的百叶窗观察他。几秒钟之后,电话铃响了,电话里宣布夸特曼先生到了。邦德告诉他们送他上楼。邦德独自一人呆在房间里,一直锁着房门,听见有人敲门时他才开门。他不立即说话,而是径至窗前,向下望着前院,望着刚刚停在码头的游湖汽船。一般来说,当旅游者登上岸时,湖中的景色会令他们赏心悦目,大吃一惊,但是今天上午、甚至在邦德的房间里都能听见一个英国女人的哇哇叫声。她说,“我真不明白,这儿有什么好玩的,亲爱的。”邦德皱起眉头,奎因淡淡一笑,这笑容几乎被他的络腮胡须遮住。他看着邦德吃剩下的食物,然后轻声地问,这个地方清净吗?“吃过安非他明药片,我整夜未眠,没有电话声,别的地方也无声。”奎因点点头,“很好。”邦德问为什么他们不能让日内瓦飞来找他。“因为日内瓦有他自己的问题,”奎因说,他用手指指着邦德。“不过,他的问题与你的问题不一样,老朋友。”“请说下去。局长当面给你指示了吗?”“给了。我做了我力所能及的,日内瓦不喜欢这样,不过,我的两个人现在应当到这里来保护你。M要你回伦敦,要完好的回去,如果可能的话。”“就是说有人要跟踪我,”邦德显出漠不关心的样子,但是车子在公路上被毁、科杜瓦的尸体放在教堂院子的景象,一幕幕闪现在他的脑海中。奎因坐进一把椅子里,用极低的声音和他说话。“不,”他说,“现在还没有人跟踪你。在我们看来,你只是与各种志愿恐怖组织、犯罪团伙和敌对的外国情报机构有过较深的来往。现在有一份悬赏你的契约,只是一张契约,已经有人出了价——用我的一句话说——他们无人能拒绝这么大的价钱。”邦德勉强笑了笑。“好吧,不妨讲给我听,我值多少?”“噢,他们不要你的全尸,只要你的人头。”史蒂夫-奎因补讲了剩下的故事。他说在邦德休假以前的两周,M得到一条线索。“控制南伦敦的商行企图从这个岛上解除对伯尼-布雷热的监禁。”换句话说,南伦敦的强大地下组织企图救出监禁在怀特岛帕克胡斯特高级安全监狱中的伯尼-布雷热。布雷热一生是伦敦臭名昭著的冷血杀手,伦敦警察厅刑事部知道他至少还有12起谋杀记录,虽然他们无法证实。简而言之,伯尼-布雷热是英国的高级技工,这个称呼是被雇杀手的雅号。“越狱被贻误了,真是乱七八糟。一切完蛋之后,布雷热朋友想做一次交易,”奎因接着说,“正如你所知道的,这次会见未能顺乎自然地达成交易,所以他要求见来自姐妹方面的一个人。”他谈到了他们的姐妹组织M-I-5(安全局)。求见被拒绝了,但详细情况转给了M,他派出最能于的审讯员去帕克胡斯特监狱。布雷热宣称有人在鼓动他做一件威胁国家安全的事情,作为给他们送情报的代价,他要求一个新身份证和一个显要的地位,以及算不上挥霍但够他随意支配的金钱。当奎因讲述这梦魔似的情景时,邦德听得入神。他深深了解M这个魔鬼,为了得到可靠的情报,能向整个世界作允诺,而到最后,他却什么也不承诺。事情就是这样。现在又有两个审讯员去了帕克胡斯特,同布雷热长谈,然后,M自己亲自去办这件事。“那么伯尼全说了吗?”最后他问。“说了一部分。其他的是他被安排在一个多鸟的赤道天堂时说的,由于暴饮,一年之内他得了冠心病。”奎因突然变得非常阴沉。“M访问的第二天,他们发现伯尼在他的屋里——用钢琴丝吊死了。”外面传来了小孩子在栈桥码头附近玩耍的声音、船泊号角声,以及远处小型飞机的嗡嗡声,邦德问他们从死去的怕尼-布雷热身上得到了什么。“你是这项单方契约中的目标,一种角逐。”“角逐?”“看起来是有规则的,胜的一组把你的人头送给组织者们过目——用一个银质大浅盘盛着。任何有诚意的犯罪分子、恐怖主义分子,或情报机构中的人均可参加,他们要受到组织者的接见。四天前已正式开始,期限为三个月。胜者可得奖金一千万瑞士法郎。”“究竟是谁……?”邦德问。“在主教教区警方的帮助下,在不足24小时内,M找到了答案。一周前,他们逮捕了半个南伦敦城的暴徒,好让M的加强班下手抓人,此举取得了成效,或者说是M正在奏效,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只知道四个主要的伦敦黑社会头领们正在寻求昼夜24小时的保护,我猜测他们需要保护。第五位头领对M嘲笑一番,不予理睬。我想他们昨天晚上发现他了。他的身体状况不佳。”当奎因谈到这个男人死亡的细节时,就连邦德也感到局促不安。“老天……”“……挽救。”奎因显得一点不幽默。“你也只能希望老天来挽救那个可怜的杂种。法医检验说,他是拖了太久的时间才死亡的。”“那么谁组织的这场恐怖角逐?”“这场角逐还有一个名称。”奎因漫不经心地大声说。“叫做猎取人头。没有安慰奖,只有大奖。M说大约有30名职业杀手参加。”“谁主持这个事?”“你的老朋友们,特殊使命执行者,反情报、恐怖主义、复仇与敲诈——简称‘幽灵’,特别是布洛菲尔德王朝的继承人,你曾经与他有过一回剧烈冲突,M告诉我……”“塔米尔-雷哈尼。自称塔米尔-雷哈尼上校。”“此人将在3-4个月内成为已故的塔米尔-雷哈尼。因此时间紧迫。”邦德沉默了一会儿。他很清楚塔米尔-雷哈尼是多么危险的人物。他们根本就没有真正发现他是如何接任“幽灵”的首席执行官的。“幽灵”总是把它的领导权交给布洛菲尔德家族。不过,这位富有创造力、勇敢的战略家塔米尔-雷哈尼已经成了“幽灵”的首领,邦德现在可以拜访他了——此人皮肤黝黑、健壮,洋溢着活力,他是国际著名的残忍而强有力的黑社会领袖人物。他回忆起最后一次见到雷哈尼是在他跳伞漂过日内瓦上空时。他作为首领的最大优点是他总是亲临前线。上次见面以后的一个月中,他就企图杀死邦德。自那以后,曾有过几次要杀他,但是007完全相信,这种异乎寻常的企图完全是邪恶的塔米尔-雷哈尼的幼稚行为。“你是说这个男人已经出走?还是即将死亡?”“突然跳伞逃了……”奎因说,但不看他。“好。”“我听说着陆时他伤了脊柱,这种伤导致了脊髓癌,现在有四名专家医治他,但已毫无希望。再过四个月,塔米尔-雷哈尼即将成为已故的塔米尔-雷哈尼了。”“除了‘幽灵’,还有谁参加这一行动?”奎因用一只手摸了一下胡须,“M正在调查这件事情,当然还有许多你从前的敌人。对行动者们来说,无论他们现在用什么称呼前克格勃的第五处——但以前称‘间谍死神’……”“S董事会八处,即克格勃。”邦德急促地说。奎因继续往下说,犹如他根本没听见邦德的话:“……那么实际上每一个臭名昭著的恐怖组织,从老式的红色旅到波多黎各的民族解放武装力量……一千万瑞士法郎作为明星奖,你可真的引起了巨大的注意。”“你是说黑社会。”“当然——英国、法国、德国,至少三个黑手党集团,而且怕还有科西嘉联盟。自从你的盟友马克一盎吉-德拉科死了以后,他们一点也帮不上你忙了……”“好了!”邦德急忙截住他的话。史蒂夫-奎因从椅子里站起来。他那高大的身躯似乎一点儿也没显出笨拙的样子,相反很敏捷,从坐到站起来只是瞬间功夫,并把一只大手放在邦德的肩上。“是的,是的,我明白,这将是一件令人不悦的事情。”他犹豫了一下,“关于猎取人头一事,还有一个问题你应该知道……”邦德推开他的手。奎因刚才向邦德提起了他一度在情报局和比黑手党更致命的科西嘉联盟之间所培育起的特殊的联系,实非明智之举。因为邦德与科西嘉联盟的接触导致了他的婚姻,而紧接着却是他的新娘——马克一盎吉-德拉科之女的死亡。“还有其他事情吗?”他急忙问,“你已经说得明明白白,我不能相信任何人。那我能相信你吗?”邦德觉得气愤,他认识到最后一句话是有道理的。他不能相信任何人,甚至不能相信史蒂夫-奎因——这个驻扎在罗马的秘密情报局代表。“猎取人头要照‘幽灵’的规则做,”奎因毫无表情地说。“竞争者们每次只须一个人行动——一个人单独进行。最新情报说明到目前为止已有四人惨死,仅在24小时之前——其中一人就死在我们坐的地方几百米以外的地方。”“坦佩尔、科杜瓦以及两名死在奥斯坦德渡船上的歹徒。”“对,那两名渡船上的乘客是伦敦——南伦敦和伦敦西区——两个团伙的代表。坦佩尔和红军派有关系,他在黑社会受过训练,酒吧政客,企图在恐怖主义政治生涯中发迹。保罗-科杜瓦的情况你已经知道。”邦德心中寻思,这四个人被谋杀时的确都离他很近,有可能是偶然的巧合吗?他大声问奎因,M有什么命令。“你尽可能快点儿回伦敦,我们目前没有现成的人员关照你在欧洲大陆四处游玩,我的人会送你去最近的机场,然后再来照看这辆车……”“不,”邦德轻蔑地说。“我要把车带回去,没有人能为我照看好这辆车——你说是吧?”奎因耸耸肩。“这要由你自行解决。你要知道坐在那辆车里容易受到攻击。”邦德在屋子收拾自己的行李,但他的思想始终集中在奎因身上。不要相信任何人,对,他也不能相信这个人。“你的人呢?”他说。“简单向我介绍一下。”“他们就在外面。你要照料好自己。”奎因向着窗户方向点头示意。他向着长长的百叶窗走去,透过百叶窗的板条向外望,邦德紧紧跟在他的后面。“瞧,”奎因说,“就是站在石块旁边穿蓝色衬衣的那个人,另外一个人坐在停车场那排车末端那辆银灰色雷诺车里。”那是一辆雷诺25V61型车,邦德不喜欢那种车。如果他能正确实施自己的计划,他可以轻而易举地逃过那两个人。“我需要另外一个人的情况,”他回到屋子中央时说,“一个有意大利名字的英国女郎……”“坦佩斯塔?”奎因的嘴角流露出鄙夷神态。邦德点点头。“M认为她不是这次行动中的一部分,尽管她可能是一个诱饵。他说你应倍加小心,用他的话说叫作‘谨慎行事’。我猜她就在附近。”“很可能。我答应她乘我的车去罗马。”“甩掉她!”“咱们考虑一下吧。好了,奎因,如果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全部,我将选择回家的路线,当然一路风景得好。”奎因点头,伸出手、但邦德没注意到他的手。“祝你好运,以后你需要运气。”“我不相信运气,说到底,我只相信一件事——相信我自己。”奎因皱了皱眉,点了点头,然后离开邦德,让他自己做准备。速度是重要的,但是此时此刻邦德所关心的是如何对付苏基-坦佩斯塔。她就在那里,一个未知数,而且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她可能有用,或许可以做一个人质?这位坦佩斯塔公主可以当一个合格的人质,或者当一个挡箭牌,如果他觉得这样做已够残忍的话。好像真的有传心术,此时电话铃响了,传来苏基甜蜜的声音。“我一直在想你打算何时出发,詹姆斯?”“在一个方便你的时间启程,我已经准备好了。”她笑了,刺耳的尖声消失了。“我的行李基本上收拾好了,最多再需15分钟就行了,你愿意我们离开这里之前一起吃点什么吗?”邦德说他倾向在途中什么地方吃点东西,如果她不介意的话。“喂,苏基,我有一个小问题,我们需要绕道行驶,出发以前我能去找你谈谈吗?”“在我的房间?”“那当然好了。”“这样可能会对一个受过女修道院良好教育的姑娘带来不名誉吧。”“我向你保证,不会发生流言蜚语。我们谈10分钟好吧?”“如果你坚持。”她没有不高兴,只是显得比以前严肃些罢了。“此事非常重要,10分钟后我到你那儿。”邦德刚刚放下电话去锁手提箱时,电话铃又响了。“是邦德先生吗?”他听得出莫扎特诊所主任柯奇图姆医生的嗡嗡声音,他似乎不再是从前热情洋溢的样子了。“主任先生吗?”邦德听出了他那焦虑不安的声调。“我真是抱歉,邦德先生,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阿梅!”“你的病人,邦德先生,她失踪了,警察现在在我这里。我真是抱歉没有早点与你联系。不过,她是同昨天访问她的一个朋友莫尼彭尼女士一起失踪的。现在警察希望用电话与你谈谈。她被Napped,这个宇你是怎么发音?”“被绑架?阿梅被绑架,莫尼彭尼也是?”他想了很多很多,但只有一条有意义,有人早就做了周密的调查,阿梅被绑架很可能与莫尼彭尼被绑架有联系。莫尼彭尼一向是一个主要目标,这也是猎取人头的行动者们想置邦德于密切监视下的新尝试,还有什么比诱他寻找阿梅和莫尼彭尼更好的办法呢?

5.楠尼 
经过周密考虑之后,邦德认为苏基-坦佩斯塔的表现,证明她不是一个寻常的冷静女人。他把短外衣放在床上,准备打包时,在穿衣镜里看到了他自己裸着的身体。他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使他欣慰,并不是自认为了不起,而是因为他有一个非常健康的身体:大腿和小腿肌肉发达,二头肌突起。奎因到达之前,他就已经洗了澡,修了面,现在他边在考虑如何对付苏基的可行计划边穿好衣服。他穿了宽松的便服:就是他喜爱的软鹿皮衣和海岛牌纯棉衬衣。为了掩藏9毫米口径的ASP手枪,他又披了一件奥斯卡-雅各森-阿尔康塔拉夹克。他把箱子和两个手提包放在门口附近,检查了手枪,然后迅速下楼,到服务台为自己和苏基结了帐。之后他直奔她的房间。苏基把自己豪华的行李整整齐齐地放在门口,她一听见敲门声便为邦德开了门。她还是穿着卡尔文-克兰工装裤,这一次她穿了黑丝衬衣,在邦德看来,简直就像克里斯蒂安-迪奥尔①。①克里斯蒂安-迪奥尔(1905.1.21-1957.10.24)法国时装设计师,其设计曾主宰第二次世界大战后10年的世界时装——译者他轻轻地把她推进屋里,她没有抗议,但却简单地说她已做好出发的准备。邦德显出一幅严肃的面孔,这使得她问,“詹姆斯,怎么回事?是不是真的出了问题?”“我很抱歉,苏基。是的,对我来说非常严重,而且对你可能也有危险。”“我不明白……”“我得做些你可能不喜欢的事情,你知道,我受到了威胁……”“你受到了威胁?什么威胁?”她继续后退着说。“现在我还不能详细告诉你,但我清楚——还有其他人也清楚——很有可能你也被牵连进去了。”“我?我和什么事情有牵连,詹姆斯?威胁你?”“这是一件极其严重的事情,苏基。我有生命危险,而且我们是在相当可疑的环境中认识的……”“噢,除了那两个令人不愉快的年轻歹徒之外,还有什么可疑之处呢?”“看上去我似乎来的正是时候,于是把你从不愉快之中解救出来。以后你的车子坏了,恰好又坏在我住的附近。我同意你搭我的车去罗马。也许有人会把这看做是一个计谋,我是他们的目标。”“但我不……”“我很抱歉,我……”“你不能送我去罗马了?”她平静地说。“我懂了,詹姆斯,不用担心,我会另想办法的,不过那样做的确会给我带来一些问题。”“噢,你随我一起走,就是最后去罗马也要跟我一起走,我没有别的选择。我得带上你,即使是作人质。我必须使自己有点保险系数,你就是我的保险单。”他停顿下来,谁也不说话了。然后出乎他的意料,她笑着说,“好吧,以前我从未当过人质,这次我要体验一下了。”她低头看他手中的枪。“噢,詹姆斯!你在演闹剧吗?你用不着那么做,无论怎么说我是在休假呀。我真的不在乎作你的人质,如果需要的话。”她停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奇特的微笑。“甚至这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儿,我真的感到兴奋。”“我所接触过的人,兴奋起来时都像塔兰图拉毒蜘蛛,狠毒起来时却像响尾蛇。我希望即将发生的事情不会使你感到太肮脏,苏基,因为我的确没有其他的选择。我向你发誓,这绝不是做游戏。你要按照我说的去做,而且要慢慢地做。我想我得请你转动一下——向左转——把双手举起来放在头上。”他搜寻她身上携带的临时性武器和隐藏的其他凶器。苏基在衬衣领上别了一个小浮雕宝石领针,他让她取下来,轻轻放在放着背包的床上,然后他让她脱掉鞋子。他拿起宝石领针,看起来没什么危险,但是他知道技师能用领针做各种害人的勾当。他用一只手默默地对她进行全面搜索,用另一只手紧紧握住ASP手枪。她的鞋里没什么,腰带上也没有什么。他对这种无礼深表歉意,但他还是首先搜查了她的衣服和身上。如果她身上没有携带值得可疑的物品,他就要检查她的行李,以确保他们停留在某一个地方之前不会发生任何危险。他把她背包里的物品倒在床上,女人的随身用品摊满了白色的绒面床单——有支票本、日记本、信用卡、现钞、纸巾、梳子、一小瓶药、揉皱了的美国证券交易所的证券、护照签证收据,口红、包金化妆盒以及小型的香水喷雾器。他留下梳子、纸夹火柴、从雅典购物中心买的小针线包、香水喷雾器、口红和化妆盒。因为梳子、纸夹火柴以及针线包可直接改做近距离武器使用,香水喷雾器、口红和化妆盒需做进一步检查。邦德知道在他这个时代香水喷雾器可以装上比最毒的驱虫剂还毒的液体,口红里可以暗藏弯曲的锋利刀片,也可以装上一种或其它品种的发射火药,甚至皮下注射器,粉盒可以是一部微型无线电台或者更坏的东西。苏基被剥下衣服时的窘态远远超过了气恼。她的皮肤是上等奶油咖啡色,光滑、匀称。那是一种只有裸着身子、涂上适当的护肤剂、用正确的姿势进行日光浴,忍受暴晒才能得到的肤色,是男人梦寐以求在床上缠绵的肉体。邦德检查了她的工装裤和衬衣,确认了她的衣服衬里和针脚缝里没有任何东西。感到满意之后再次请他原谅,让她穿好衣服,然后呼唤看门人。她用了邦德的话对看门人说,收拾好的行李已经放在她的房间和他的房间里,统统需要送进邦德的汽车里。苏基按照吩咐做了一切。当她放下听筒时轻轻地摇摇头。“我会不打折扣地去做你吩咐我的事情,詹姆斯。很显然,你要铤而走险,毫无疑问,你是某方面的职业能手,我看得出来,我喜欢你。只要有道理,我会做任何事情的。不过我也有一个问题。”她说话时的声音微微颤抖,好像刚才经历的一切使她不安似的。邦德点点头,示意请她说出来。“我有一个老校友在坎诺比奥,就是沿着岸边……”“好的,我知道这个地方,是意大利设备简陋的疗养地,以旅游风景著称,离这儿不远。”“我想我已经告诉她,我们在路上接她,我本来是说昨天晚上就能见到她。她一定在湖边美丽的教堂——圣母玛利亚那座哀痛地抱着基督的雕像那里等着我们,中午之后她会到那里。”“能推迟与她会面的时间吗?给她打个电话好吗?”苏基摇摇头。“我的车出了毛病以后,给她应该停留的旅馆打过电话。那是昨天晚上。她还未到。午饭后我又呼过她,她说她正在那里等候。旅馆已经住满人,她正在寻找其它旅社。你曾经说,我们可能晚些时候启程,因此,我让她12点以后在圣母玛利亚抱着基督雕像那里等我们,我认为用不着让她回电话……”旅馆老板来收取行李,打断了她的话。邦德谢过老板,说过几分钟之后他们就下楼,然后他又回到苏基的问题上。他想无论怎么做,也要驱车行驶很远的路程。他的目标是声莫扎特诊所,那里肯定有许多警察在守着,因为他们正在寻找阿梅和莫尼彭尼。他原来不想去意大利,但这样一来他可以重新观光一下坎诺比奥中心,而且从那里出发也比较理想。湖边公路和圣母玛利亚抱着基督雕像前总是熙熙攘攘,因为坎诺比奥是一个极为发达的工业中心,也是一个旅游胜地。对一个人或一个摩托车队来说,在教堂前面的广场实施刺杀很方便,苏基是否有意引他到现场呢?“她叫什么名字,你这位老校友?”他突然问她。“诺里什。”她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拼给他听。“楠耐特-诺里什。人们都叫她楠尼。诺里什-皮特罗奇米卡尔是她父亲的姓。”邦德点点头,因为他已经猜到了。“我们去接她,但她得参加我的计划。”他紧紧抓住她的胳膊,让她明白他负责这项计划。邦德知道,驱车去坎诺比奥需化一个小时时间,到那里需30分钟,返回来又需30分钟,然后才能驶向边界,进入奥地利。如果他冒这个险,就意味着有两个人质,而不是一个了。这样有她们两个人坐在车里,外来的袭击就更困难了,而且令他宽慰的是只有拿到他的人头才有奖,无论是谁进行袭击,都得在开阔的单行线上或者夜间停车时进行。砍下一个人的头很容易,不需要有多么强壮的身体,一把折叠锯,就像绞刑刀那样,瞬时间就能完成砍头之事,但完成这项任务的关键是要有适当的隐蔽处,但没有人能从马乔列湖附近的坎诺比奥教堂前面逃走。在旅馆的外边,老板站在那辆英国造的绿色本特利加速车后,耐心地看着行李。邦德用眼角余光看见原来站在岩石上的史蒂夫-奎因的人开始回来顺着那些汽车漫步向雷诺汽车走来。他不向邦德的方向看,只是低着头,好像在地上寻找什么东西。他身材高大,有一幅希腊人的脸型,饱尝过长时间的风吹日晒。邦德熟练地让苏基站在他自己和车子的当中,从她身后向前探身打开了行李箱。装好行李以后,他们严肃地一一与老板握手告别,然后邦德把苏基送到前面的客座上就位。“请你系好安全带,然后把手放在我能看见的仪表板上。”他笑着说。停车场那一头的雷诺发动起来。邦德坐在本特利的驾驶座位上。“苏基,请不要做蠢事。我保证动作要比你的快的多。你不要让我做我可能感到遗憾的事情。”她娴静地笑了。“我是一个人质,我知道我的身份。不必担心。”他们把车倒出停车场,沿着斜坡向上爬,七分钟后,通过了意大利边界,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事情。“难道你没发现有一辆汽车尾随着我们。”苏基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发现了。”邦德阴沉地笑着说。“他们在护送我们,可是我们不需要这种护送,我们一定得甩掉他们。”她点点头。他已告诉她,对楠尼要小心防范,除非她单独去罗马,任何事情都不能对她说。计划已经改变,他们得赶快去萨尔茨堡。“何去何从,由她自己决定,表示一下歉意,但我们要尽力甩掉她,你在听我说话吗?”他们到达之后,圣母玛利亚哀痛地抱着基督的雕像周围发生了许多事情。一个年轻的高个子女郎,站在一个小手提箱旁边,看起来样子非常文雅,她有一头乌发,朴素地向后梳成小面包型。她穿一件绣了图案的棉纱女服,被微风一吹,紧紧贴在身上,使她那修长的两腿,圆圆的腹部以及很成比例的臀部显得非常清晰。当苏基招呼她到汽车一侧时,她高兴地露齿而笑。“哇,好大呀!本特利,我就喜欢本特利。”“楠尼,这是詹姆斯。我们有点难题。”她遵照邦德的旨意,把当前的形势向楠尼作了解释。他一直注意观察楠尼平静的面孔——瘦长的脸型,透过金属架小镜片老式眼镜,用乌亮的眼睛望着外界,显得生气勃勃,充满了智慧。她不追求时尚,没有修饰眼眉,却使她迷人的面孔有一种几乎永远让人感到甜蜜的模样。“啊,我随便,”楠尼慢慢吞吞地低声说,让人感到她根本不相信苏基的故事。“毕竟是休假嘛,去罗马或者萨尔茨堡,都无所谓。不管怎么说,我仰慕莫扎特。”邦德觉得她站在车外容易受到袭击,他不允许她们再继续聊下去。他的声调里有一种紧张的气氛。“你想与我们一起走吗,楠尼?”“当然了。无论如何,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楠尼拉开了车门,但邦德阻止她上车。“把行李放到行李箱去,”他严厉地说。然后又安详地对苏基说,“把手放在我能看得见的地方,像刚才那样,这点非常重要。”当邦德下车去监督楠尼-诺里什往行李箱里放行李时,她点头同意,又把手放回到仪表板上。“请把背包也放在行李箱里。”他迷人地笑了笑。“为什么……路上我要用的。”“请放下,楠尼,好姑娘。苏基已经告诉过你了,问题很严重。我不允许在车箱里放任何物品。到时候,我要检查你的背包,检查过后再还给你,知道吗?”她好奇而又有几分担心地转过头来,但还是照他的吩咐做了。邦德发现雷诺停在他们前面,未熄灭发动机。他们以为他要继续通过意大利。“楠尼,我们初次见面,我不要求你对我作什么评价,但是我不得不做些非礼的动作,”他镇静地说。附近人多,但他要做的事却不能避免。“不要冲我嚷嚷,或反抗,我向你保证,我对你搜身,可不是非礼你。”他用两只手指尖熟练地触摸她的身体,努力不使她感到窘迫。他一边迅速地对她搜身,一边与她说话。“我不认识你,可是我的生命处在危险之中,所以如果你要乘坐我的车,你同样也处于危险之中。你作为一个陌生者,同样也可能对我构成威胁,你懂吗?”她对他笑,他感到惊奇。“实际上我觉得你这样触摸我很舒服,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我仍旧喜欢你这样做。找个时间,我们再这样做一遍,当然是在私下里。”他们坐上车子以后,邦德要求楠尼系好安全带,因为就要快速行驶了。他重新发动了引擎,等待一有空间就启动。他挂了倒档,转动车轮,松开加速器和制动器,使车后滑,转了半个圆圈。他启动车子,插在一辆慢行的大众牌车和一辆满载蔬菜的卡车中间——他这样一来,大大地触怒了那两辆车的司机。邦德从反光镜里清楚地看见那辆雷诺慌张地启动了。本特利通过了时速限制路段之后立刻加快了速度,以危险的时速行驶在弯弯曲曲、高低不平的湖边路上。到了边界,他对边防警察说,他想他们被歹徒跟踪了。他充分利用他的外交护照,因为他总是带在身上以备紧急时刻用。卡宾枪手们被打动了,称他阁下,向女士们致敬,并答应严加盘查雷诺车上的人员。“你经常这样开车吗?”楠尼从后面问他。“我想是的。你给我的印象你就是那种拥有赛车、赛马和女人的人,一个活动家。”邦德对楠尼的话未加评论。他认为暴烈的男人应集中精力开车,让苏基和楠尼去缅怀昔日的学校生活、晚会并谈论男人去吧。他在旅途中遇到了一些难题,特别是他的女乘客们要求大小解。下午他们在服务区停了两次,邦德把车停在他能看见公用电话和女厕门口的地方。每次他只准一个人去,此人一旦做出什么蠢事的话,就将对留在车里的另一个女人构成危险。他自己控制自己小解。在登上驶入奥地利的一段长长的山路之前,他们在湖边的一家咖啡店里吃了些东西,只是在这个地方邦德才给了这两个女人单独在一起的机会。他返回来时,两个女人显得十分镇静,只是当他就着咖啡吞下两片苯丙胺时,她们俩人才感到惊异。“我们弄不明白……”楠尼开口说。“弄不明白什么?”“我们不清楚夜里住下来时你怎么安排,我是说你当然不能让我们在你的监视之外……”“你们就在车里睡,我开车,我们不在旅馆停留,这是一次不停车的旅行……”“多么中国风格。”苏基嘟哝着说。“……一到萨尔茨堡,我就放你们走,当地的警察会负责以后的事情的。”这时楠尼说话了,声调平和,像一种劝告。“喂,詹姆斯,我们几乎是互不了解,但你应该明白,这对我们来说,是一次富有刺激性的旅行——我们只是在书本上读过,很显然,你是和天使站在一起的,除非我们的直觉出了毛病。你能信任我们一点吗?也许我们对你更有帮助,如果我们互相多了解一些的话……”“咱们最好回到车里去吧,”邦德无精打采地说。“我已经向苏基解释过了,这次旅行令人兴奋的程度同易受杀手袭击的可能性一样大。”他知道苏基和楠尼不是变着法儿的想了解她们的捕捉者,就是想制造一种协和的气氛,好让他变得洋洋得意。为了增加幸存的机会,他必须继续保留超然的态度,因为对付两个富有诱惑力和有欲望的女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楠尼恼怒地叹一口气,苏基也开始谈论其它话题,但邦德却用手势阻止她。“上车。”他命令。汽车缓缓吃力地行驶在跌宕起伏的马洛加山口,然后进入圣莫里兹,他们一路很是愉快,最后从文纳迪驶入奥地利。7时30分以前,汽车驶过因斯布鲁克城郊,然后顺着A12号高速公路向东北方向驶去。在这一小时内,他们向东转到通向萨尔茨堡的A8号公路上。邦德手扶方向盘,精神十分集中,始终不敢懈怠,他痛恨这种处境。多么美丽的天气,不断变换的风景多么诱人,这真可谓值得纪念的假日。他搜寻着前方的道路,审视过往的车辆,再迅速地看看自己的车速、耗油量以及发动机的温度。“记得那辆银灰色的雷诺车吗?詹姆斯,”楠尼坐在后座上烦人地说,“啊,我想它正忙着追我们呢。”“守护神,”邦德吸了一口气。“魔鬼要捉拿守护神了。”“汽车牌子相同,”苏基说。“从布里莎哥出来我就记住它们了,不过,我想坐在里面的人已经换了。”邦德看看反光镜。完全可以肯定,一辆银灰色的雷诺25型车在他们后方约800米,他看不清车里的乘客。他需要保持冷静,他们毕竟是史蒂夫-奎因的人。他转到外车道行驶,以便从侧翼反光镜进行观察。他看得出两个女人紧张起来,就像打猎时猎物发现了猎犬那样,突然间,恐惧似乎在车里泛滥开来,几乎到了手可触摸到的程度。前方的路上空无一车,笔直得犹如一条拉紧的带子。道路两旁的绿色草地弯弯曲曲地向着冒出地面的岩石、针叶松和冷杉树林蔓延开去。邦德再一次扫视侧翼反光镜,他看见了雷诺车的司机正在聚精会神地驱车尾随他。一轮快要落下的血红色太阳留在了他们的后面。那辆银灰色轿车可能是采用了旧式战斗机驾驶员的战术——突然从阳光里出现了……在本特利摆动的瞬间,血红色的日光射到了侧翼反光镜上,紧接着,邦德压下了加速器,车速之快使人产生了接近死亡的感觉。在发动机的牵动下,本特利以一股巨大的力量毫不费力地向前滚动,但已经晚了。此时雷诺几乎已经与他们平行,而且是以最高速度齐头并进。当一扇后车窗被打开时,他听见一个女人向他喊叫,并感到一阵风啸。他拿出ASP手枪,放进他的衣兜里,然后拨动操纵电窗的开关。不知为什么当楠尼-诺里什用手边的开关放下窗户时,他才听清楚苏基喊叫他们趴下。“趴在汽车底板上!”当他身边的窗户随着他的拇指按着的开关往下滑时,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而且车箱里再次灌满了凉风。楠尼从后面喊道,“他们要开枪了。”一支与众不同的温切斯特短管枪从雷诺车的后窗伸了出来。紧接着传来两声枪响。第一声尖叫,从右肩后方传来,车箱里出现一道灰色薄雾,毫无疑义,那是无烟火药味,第二声较大,但较远,几乎被引擎声音淹没,也随风飘入车内,在他耳边嗡嗡作响。本特利向右颠簸了一下,就像是巨大的金属保护罩的尖端重重地碰了他的汽车尾部;与此同时,传来了噼啪断裂的声音,犹如石块拍击他们,然后一声砰的响声又从他身后传来。他发现银灰色的汽车到了他们的左边,几乎与他们并排了,一股烟雾从后部升起,一个人正蜷缩在后部的窗户下面,用温切斯特步枪瞄准他的本特利。“趴下,苏基!”邦德喊道。他想,此时他就像呵斥一条狗,他的声音大得令人震惊,因为当时他正从打开的窗户用右手射击,他准确地向那司机开了两枪。当并行的两部汽车的车翼碰在一起时,邦德感到车子摇摆了一下,听见了车翼磨擦发生的刺耳声音,然后两车分开,紧接着两车尾部又一次相撞。他们的车速肯定每小时有100公里。邦德知道车子滑出路面后,他几乎失去了对车子的控制。他猛踩刹车,前轮滑进草坪的边缘,车速顿时降了下来,汽车继续向前滑行,当他们停下时,车子猛地摇晃一下。“下车!”邦德命令。“下车!到外侧!用车作掩护!”当他达到相对安全的汽车侧面时,他发现苏基跟着他,趴在地上,好像要把自己埋进地里面去。楠尼蹲在行李箱的后面,她的棉纱裙子被什么东西钩住了,露出了长筒丝袜和一部分白色的吊袜带。裙子钩在她大腿内侧一个干净的软皮手枪套上,她双手紧握一只0.22的微型手枪,在行李箱后面向对方瞄准。“法律要显威力了,”楠尼嚷道。“他们又回来了,走错了车道。”“管他呢……”邦德说。“用你的枪向他们射击,”楠尼笑着说。“来,詹姆斯先生,楠尼知道怎么干。”

6.诺里什国际保镖组织 
隔着长长的车头,邦德发现银灰色的雷诺飞快地向着他们的方向开回来,但它错误地上了慢行道,两辆其他轿车和一辆货车只好急速地驶出了宽广的高速道,以防碰撞。他没有时间去考虑为什么以及怎么会没搜出楠尼的手枪了。“轮胎,”她冷静地说。“开枪打他的轮胎。”“你去打,”邦德急促地说,他因受这样一个女人指挥而感到恼怒。他有办法阻止当时正处在他们前方的那辆车。开枪之前,一连串的思绪占据了他的脑海。原来雷诺车里只坐着两个人,可它返回来时却有三个人坐在里面:一人拿着温切斯特步枪坐在后面,司机和副手似乎用的是高效能的左轮手枪。不知为什么,后座上的男人不见了,坐在乘客座上的那个人却拿了温切斯特步枪。司机旁边的车窗已被打开,开窗的动作到了疯狂的程度,当他们遇到像一条搁浅在海岸上的鲸鱼那样冲出马路沿石外面的本特利汽车时,那位乘客从司机的后背探过身开了枪。邦德对准安装在ASP手枪上的野孩子瞄准器,捕捉目标时那三道亮纹构成的黄色三角,给瞄准人一种精确的指示。现在他已经瞄准了,但不是瞄准轮胎,而且瞄准油箱。ASP手枪装填了格拉塞子弹,这是一种经过预先加工可裂成碎片的子弹,内含了溶在特弗隆液中的12号霰弹。一发这种子弹就能致命。它能穿透皮肤、骨骼、薄绢和金属,然后里面的小金属球就在目标内爆炸。这种子弹在几步之内能把一个男人炸成两块,把大腿或胳膊炸掉,当然更能燃烧油箱。邦德开始扣扳机的第一道保险,当雷诺的后半部完全进入邦德的视线时,他扣下扳机,两发子弹射了出去。他从左侧听见了两声刺耳的声音,楠尼把轮胎击坏了。接连又发生了几件事:距他们最近的轮胎全部烧成了碎片脱离了瓦圈。这时邦德才想起原来是楠尼非常幸运地用两发0.22的小型子弹从近距离击中了雷诺的内胎。那辆轿车摇晃着向公路内侧旋转,像是要倒在本特利身上,但那司机用力控制车轮并急刹车,那银灰色的车子才算稳定下来,然后便向着路边飞速冲了过去,车了完蛋了。正当那轮胎四分五裂时,ASP发出的两发格拉塞子弹穿透了它的车身和底盘,燃着了油箱。雷诺汽车几乎是慢动作继续摇摇摆摆地移动着,不断噬噬地尖叫着。然后当它刚一离开本特利尾部时,一条细长的火焰,像点燃的天然煤气,在车尾嘶嘶燃起,甚至在雷诺的后半部烧成一团红色的火球之前,也能看清火焰中的蓝色火苗。那辆车开始横着翻跟头,一堆扭曲的残骸翻滚到距本特利约一百米,随后他们听到了响声,先是咝咝声和砰砰声,紧接着听见了橡胶和金属燃烧得尖锐刺耳的声音,经受着壮观的垂死挣扎。当时谁都没动,然后邦德才开始有了反应。两辆或者三辆警车到了出事现场,他无意在这种时刻与警察们接触。“我们的车怎么样了?”他问。“几处凹陷,车身有许多弹孔,不过轮子完好,这边的漆皮完完全全被擦掉了。”楠尼在汽车的另一侧。她从丝袜吊带上放下了她的裙子,她这样做时,一条白色花边露了出来。邦德问苏基有没有受伤。“只是全身哆嗦,但没有受伤。”“上车,你们俩,”邦德干脆地说。他急忙钻进驾驶座里,因为他至少看见有一辆坐着身穿方格衬衣头戴太阳帽的人的车谨慎地靠近了烧坏的汽车。他几乎疯了似的打开发火装置,巨大的引擎搏动起来,他左手松开主制动器,平稳地把汽车开回到高速路上。公路上往来的车辆仍不算多,这使得邦德有机会查看汽车引擎、操纵装置。油料、油压和气压均无损失。他通过传动装置,平稳向前,然后退回。看起来制动器没出问题,巡游控制出入正常。车身受点破坏,没有影响车身联接底盘的弹簧装置,也不影响操纵系统。5分钟以后,他感到很满意,因为相对来说,汽车未受到什么破坏,尽管他知道车身多处被温切斯特子弹打中。本特利此时成了奥地利警方追寻的目标,因为他们不欢迎在他们比较安全的高速公路上行驶的汽车相互射击,尤其不愿看到参加者被烧焦的惨相。他想尽快找到一部电话,告诉伦敦,让他们通知奥地利警察放手此事。邦德关心奎因小组的命运,或者说关心这个曾经是他的小组怎能成为取得数百万瑞士法朗的凶恶的杀手呢?另外一个形象也使他烦恼,那就是露出丰满大腿和熟练地使用0.22枪的楠尼-诺甲什。“我想你最好把这手枪交给我,楠尼。”他平静地说,几乎连头也没转过来。“噢,不,詹姆斯。不,詹姆斯。不,詹姆斯,不。”她大声叫喊着说。“我不喜欢女人带着枪到处游逛,尤其是在目前的情况下,而且又是坐在我这辆车里,我怎么竟忽略了你的枪呢?”“因为在你显然是职业特工的同时,你还可算是一个正人君子,詹姆斯。在坎诺比奥搜我身时,你没有摸我大腿内侧。”他记起了她的轻兆举止和厚颜无耻的笑容。“所以我想现在我得弥补我的过失了。你能告诉我现在你正用枪瞄准我的后脑勺吗?”“实际上它正指着我自己的左膝,就是说得把它放回原来的位置上。当然那里不是最合适放武器的地方。”她停下来。“啊,无论怎么说不是指那种武器。”眼前的路标指明了前方就是野餐郊游区。邦德减慢车速,离开公路,然后沿着密密的冷杉林小路下去,进入一片砍伐区。中央摆着简朴的桌子和木凳,但不见一个野餐者,只有一个整洁的可使用的电话亭伫立一旁,等待他们使用。邦德把汽车停在离树丛不远的地方,以备紧急时能迅速离开。他熄灭引擎,解开安全带,转脸面对楠尼-诺里什。他伸出了右手,手掌朝上。“手枪,楠尼,我要去打两个重要电话,我不想冒险,快把枪给我。”楠尼对他笑了笑,那是充满喜爱的温柔的笑。“你要收我的枪,詹姆斯,恐怕不像你想像得那么容易。我是用这支枪帮助你,这是苏基的命令,我得执行。我实话对你说,如果苏基不是这样命令的话,我一上车你就能知道的。”“苏基命令你”邦德有些不解。“她是我的老板,不管怎么说,目前是。我接受她的命令,而且……”苏基-坦佩斯塔把一只手放在邦德的胳膊上。“我想我得向你解释一下,詹姆斯。楠尼是我的老校友,她还是NUB的主席。”“NUB是什么?”邦德更加疑惑不解地问。“NUB是诺里什国际保镖组织。”“什么?”“照料人员。”楠尼说,仍显得很高兴。“照料人员?”他仍旧怀疑。“照料人员,就是以监护他人谋生的人。照料人员就是保镖人员。”楠尼接着说:“詹姆斯,诺里什国际保镖组织是一个全部由女人组成的团体,当然都是些特殊的女人。我的姑娘们受过严格的武器、空手道、各种军事艺术、驾车、飞行等训练——随便你说,我们都能干。真的,我们是一流的,我们的客户都是名人。”“苏基-坦佩斯塔也是一个客户吗?”“自然。我总是力争自己照料自己。”“那一天晚上,你们的人在比利时干得不漂亮,”邦德发现自己说的话有点混乱。“在加油站,我应当收取佣金。”楠尼叹了一口气。“真不幸……”“那是我的过失,”苏基补充说。“楠尼想在布鲁塞尔接我上车,那时她的副官正在休假,我说我回家时不会惹出什么麻烦的,我错了。”“当然是你错了。你瞧,詹姆斯,你的问题来了,苏基的问题也来了。主要是因为她是一个亿万富翁,她坚持一年大部分时间要住在罗马。她是一个容易击中的目标。去打你的电话吧,尽管相信我,相信我们,相信诺里什国际保镖组织。”最后邦德只好耸耸肩膀,下了车,把两个女人锁在里面。他从后备箱里取出CC500,向着电话亭走去。他用更加复杂的附件把防窃听器联接在公用电话上,然后拨通总机,请接线生接通了维也纳的长驻代表。对话很简单,长驻代表同意向奥地利警方道歉,甚至他还建议派一支巡逻队到野餐旅游区会见邦德,可能的话,负责阿梅和莫尼彭尼绑架事件的官员也要到场。“坚持住,”他劝告邦德。“大约一小时内他们就要到你那里了。”邦德挂上电话,又拨通总机,数秒钟后,他与伦敦摄政公园总部的值班官员通了电话。“罗马的人都死了,”那位官员无动于衷地告诉他。“他们都是从脑后被枪打死的。不要挂电话,M要问你话。”少许之后,邦德听见了上司的声音,听起来很粗暴。“事情太糟了,詹姆斯。”只有在特别的情况下,M才管他叫詹姆斯。“糟透了,先生。莫尼彭尼和我的管家都失踪了。”“是呀,无论谁扣下她们都要讨价还价。”“先生?”“没有人告诉过你吗?”“我没听见谁说过。”长时间沉默。“这两个女人可以在48小时之内回来,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条件是用你作交换。”“哦,”邦德哦了一声,“我想事情肯定是这种结果,奥地利警方知道这个情况吗?”“我想他们掌握一些情况。”“好吧,等他们到达以后,我会仔细听一遍。我知道他们已经出来了,请你转告罗马,我为他的两个小伙子深感抱歉。”“小心谨慎,007,我们情报机构不会屈服于恐怖分子的,你是懂得这个原则的,你必须信守这一条。不要胡来,不要放弃生的机会,你不能的,再说一遍,不要同意。”“先生,可能没有其它选择了。”“总会有别的办法的。想想,快想一下。”M挂了电话。邦德卸下CC500,慢慢回到车里。他明白他的性命可能就是阿梅和莫尼彭尼的抵押品了。如果没有其它办法,他只有等死。他也知道冒险解决他的困境,可能会发生更加悲惨的结局。整整过了1小时36分钟,两辆警车才到。在他们等候之时,楠尼告诉邦德关于成立诺里什国际保镖组织之事。五年来,她已在伦敦、巴黎、罗马、洛杉矶和纽约建立了许多分支,但她从来没有作广告宣扬过这种服务。“如果我要宣扬,就会让人感到我们都是些应召女。我们从一开始就有口头约定,这很有趣吧。”邦德感到非常纳闷,为什么他或者情报局就从未听说过她们的事情。诺里什国际保镖组织似乎在极富有的人们当中是一个严守的秘密。“我们不是经常行动的,”她告诉他。“一个女保镖陪着男人外出,得装扮成像即将结婚的样子,要是保护一个女人,我们就必须两人都要有给人安全感的男人陪着。”她笑着说。“去年一年我就亲眼看见可怜的苏基经历了两次戏剧性的爱情事件。”苏基张开嘴巴,脸上露出了怒色,不过那时警察已到。两辆汽车,没有警笛,在一道飞扬的灰尘之中,驶进林中一块空地。一辆车里坐着四个穿警服的官员,另一辆车里坐了三个和一个穿便服的人。那个穿便服的男士从第二辆车子后面下来,伸展一下他那高大的身躯。他穿的虽然整洁,但身材却极不成比例,就连高级裁缝也难以给他量出合适的尺寸。他的胳膊很长,两只手很小,像大猩猩那样一直垂到膝部。他的头,由于覆盖着乌黑的长发,与他那样子古怪的窄肩膀相比,显得特别大。他长着胖农夫式的苹果似的双颊和一对扎啤把似的大耳朵。“噢,我的上帝。”楠尼小声说时恐惧地吸了一口气,她的声音回荡在车厢里。“摊开你的双手,让他们看看。”邦德已经本能地这么做了。“钩子!”楠尼小声说。“钩子?”邦德几乎张口说出。“他的真名是海因里希-奥斯坦巡长,他早已超过退休年龄,但仍在当巡长,他是全奥地利最残忍、最腐败的杂种。”她仍在小声说,好像那个正在蹒跚向他们走过来的人能听见她说的话似的。“他们说,没有人敢要求他退休,因为他了解每一个人——懂得法律的两面。”“他认识你吗?”邦德问。“我从来没见过他,不过我们的档案里有他的材料。档案内容是:年轻时,他是一名热情的国家社会主义者。他们称他钩子,因为他最喜欢用屠宰场的钩子作拷打人的工具。如果我们与这个家伙打交道,我们每个人都要有一手才行。詹姆斯,看在上帝的份上,不要相信他。”奥斯坦巡长走到本特利附近,与邦德旁边的两个穿警服的警察站在一起。他弯下身去,像从腰部把自己折起来那样——向邦德提起油泵之事——并在司机座位旁边的窗户外面晃动他的小手指头。他的手指伸屈着,像要引起小孩子的注意力那样。邦德打开了车窗。“是邦德先生吗?”他的声音又尖又细。“是的。邦德。詹姆斯-邦德。”“好,我们护送你去萨尔茨堡。请你暂时下车。”邦德打开车门下来,抬头望着他那闪亮的苹果脸蛋。他握了他那令人恶心的小手,拥抱问候,如同触摸到干燥的蛇皮。“我负责这个案子,邦德先生。就是失踪妇人案——一个很好的神秘小说书名,对吗?”沉默。邦德没有对阿梅或莫尼彭尼的险境表示乐观。“是的,”巡长又变严肃了。“见到你我很高兴,我是奥斯坦,海因里希-奥斯坦。”他自鸣得意地张开大嘴,露出变黑的牙齿。“有些人喜欢用另外一个称呼叫我。钩子。我不知为什么,但一直这么叫。可能是因为我抓出了犯罪分子。”他又一次笑了。“我想我也许可能要抓你,邦德先生,咱们两个人有许多话要谈,许多。我想我得坐你的车了,边开边谈。两位女士可坐另一辆车。”“不!”楠尼失声说。“噢,可以的。”奥斯坦走到车子后部,拉开车门。一个穿警服的男人一边帮忙一边拉,把苏基从客人座位上拉下来。她和捕尼边抗议边挣扎着被拖进另一辆车里。邦德希望楠尼不要在这种场合暴露0.22手枪。他真的看见了她是如何表现的,她乱叫着,用这种方法争得了合法的自由。奥斯坦的苹果色脸蛋又露出了笑容。“我想没有两位女士在旁喋喋不休,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不论怎么样,邦德先生,你不希望她们听我指责你是绑架和谋杀的帮凶吧,对不对?”

7.钩子 
邦德小心翼翼地驾着车。因为他旁边的这个邪恶的家伙似乎被一种隐性精神病所支配,一丝风吹草动就能将其激怒。邦德一生中遇到过很多次险恶的境遇,但现在的处境是他所能回忆起来的最危险的一次。丑八怪巡长奥斯坦似乎散发出什么异味,但要分辨出来却煞费了些时辰,原来他在自己的头发上使用了大量劣质的月桂发油。他们顺着这条路开出了数英里之后,车里的沉默才被打破。“谋杀和绑架,”奥斯坦轻声说道,几乎是在自言自语。“死亡游戏,”邦德平静地说。旁边的警察“嗤”地低声笑了笑。“死亡游戏很好,邦德先生,非常好。”“你要以这些罪名来指控我吗?”“我将以谋杀罪指控你,”奥斯坦笑道。“指控你和那两个年轻姑娘。你们在英格兰总爱怎么说来着?你跑不出我的手掌心儿,我可以随便处置你。”“我认为你在这么做之前,应该同你的上司商量一下。特别要请示你们的安全情报部。”“那帮怯懦的、爱管闲事的白痴无权管我,邦德先生。”奥斯坦轻蔑地一笑。“对你自己来讲你就是法律,是这样吧,巡长先生?”奥斯坦叹了口气,“在这个案子里我就是法律,其它的案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被牵涉到一宗失踪案里,有两名英国妇女在诊所失踪了……”“其中一个是苏格兰女人,巡长。”“不管怎么说,”他举起车内一个袖珍娃娃的胳膊,其举动充满着轻蔑和嘲讽。“你是唯一的线索,是这个小小疑案关键的一环,是同时认识两个受害者的人。所以我自然要审问你,我要把这起失踪案搞个水落石出……”“这案子的详情我确实不太清楚。只是其中一个女人是我的女管家……”“那个年轻的?”巡长问问题的语气特别让人不舒服,邦德刺耳地回报他,说:“不,巡长,是年长的那个苏格兰女人。她为我服务已经多年。那个年轻些的女人是我的同事。我认为你现在应该停止所谓的审讯,除非得到官职比你稍大那么一点点的上司的指示……”“你的麻烦还多着呢——非法携带武器入境;在公共场所开枪行凶致使三人死于非命,还有超速行驶,严重危及那些在高速公路上驾车的无辜人们的生命……”“你说话慎重点儿,事实是那三个男人企图杀死我,同时那两个姑娘刚好在我的车里。”奥斯坦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我们一定会弄清楚,到了萨尔茨堡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这个被称作钩子的家伙不时俯身活动一下筋骨,双臂向前伸着,就像一只大爬虫,那双小手灵巧地活动着。邦德想:这位巡长不仅老练,而且养成了一种高度的直觉。他在数秒钟内把ASP手枪和那根改装警棍从其皮套中给同时抽了出来。“和一个像这样武装起来的人在一起我总感觉不大舒服。”那张苹果脸鼓得像气球似的红红的,露出灿烂的笑容。“如果你看看我的皮夹子,你就会发现我有国际持枪执照。”邦德说,因实在憎恶巡长的言行,他的双手紧紧握了一下方向盘。“我们会弄清楚。”奥斯坦又叹了一口气,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到了萨尔茨堡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当他们赶到城里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奥斯坦开始傲慢地对他发号施令——在这里左转,然后右转,再右转。邦德瞥了一眼萨尔察赫河和跨越河上的桥梁。在其身后是曾被君主和大主教们作为要塞的霍恩萨尔茨堡城堡,它坐落于一块巨大的石灰岩之上,俯瞰着这座千年古城和这条美丽的河流。他们径直驶向新城,邦德心里盘算着要是被带到警察总部就好了。遗憾的是他发现巡长命令他驾车驶过迷宫般的街区,在绕过两幢公寓大楼后径直开进了其中一座的地下停车库。另外两部在城外被甩掉的汽车正等在那儿,两车整齐地停放在那里,中间留出给本特利车的空档。苏基坐在其中一辆车里,楠尼在另一辆。刹那间有种不安的感觉使邦德警觉起来。邦德曾得到驻外官员的保证,这里的警察会非常安全地将其带到萨尔茨堡。但现在他面对的却是态度恶劣、并且很可能已经被人行贿的警察。很显然,将他们带到这幢私人公寓大楼是按照事先已经安排好的计划行事的。毫无疑问这个停车场也是这幢公寓楼的一部分。“放下我旁边的车窗。”奥斯坦轻声说。一名警察走到奥斯坦的车窗旁,另一个则站在车前。车前的警察后腰塞着一把自动手枪,那双充满敌意的眼睛直盯着邦德。通过开着的车窗,奥斯坦用德语低声交代了几句。他的声音极低,而且通过他的尖嗓吐出的带有维也纳口音的德语又太快,邦德仅能听懂几个单词:“首先是女人们,”又低声说,“一人一间……24小时监视……直到我们把所有事情都弄清楚……”邦德没有听清他最后问的问题,但回答听得却非常清晰。“你要尽快给他打个电话。”海因里希-奥斯坦点了几下头,他晃动着他那特大号的脑袋,就像后车窗来回摇摆的玩具娃娃。他告诉那个身着警服的人继续值勤,佩带自动手枪的警察没有走开。“让我们先安静地呆上几分钟。”奥斯坦将那张涨得通红的脸转向邦德,咧嘴一笑。“如果你的暗示仅仅为了表明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是你职责范围内的事,那么我认为我应该被允许同我国驻维也纳大使馆取得联系。”邦德一字一句地说,就如同阅兵场上发出的命令一样。“很快就能解决。这里还有一些手续问题。”奥斯坦坐在那儿镇静异常,抱着双臂,仿佛他完全控制着局势。“手续?什么手续?”邦德冲他嚷道。“你们应该尊重起码的人权。特别要指出的是,我受我国政府委派在履行公务。我要求……”奥斯坦点了一下头,给佩带自动枪的警察发了个暗号。“你无权要求什么,邦德先生。你应该非常清楚这一点。你现在身在异国,你是个外国人。事实上我就代表法律,现在你在我们手中,你没有权利要求任何东西。”邦德看到苏基和楠尼从另外的车上被拉下来,她们彼此被完全隔离开,并且显得惊恐不安。苏基甚至都不敢抬头直视这辆本特利车,但楠尼朝他看了一眼。虽然只是瞬间一瞥,但邦德从她充满智慧的眼神中得知她仍有武器,并且正在等待时机。一位意志坚强的女性,他想,性格倔强而且极富魅力。她们从邦德的视野中消失了,然后奥斯坦在邦德的肋骨上用他自己的ASP戳了一下。“把车钥匙留下,邦德先生,天亮前它得离开这儿。现在滚出来,把手举着别放下。我的拿乌齐冲锋枪的部下可是有点紧张。”邦德照他的命令做了。几乎无人使用的地下车库冷气袭人,阴森可怖,充斥着汽油、橡胶的味道。佩带自动枪的家伙带着他穿过停放的汽车来到一个狭窄的出口,通道尽头似乎是一堵砖墙。奥斯坦的手不经意地动了一下,邦德发现在他左手里有一个扁平的遥控器。掩饰房门的墙体毫无声息地向内移动,然后滑向一边,显露出电梯间的不锈钢门。停车场的什么地方传来引擎点火的震动声,随着车子的驶离而归于宁静。伴着一声短促的类似叹息的声音,电梯门打开了,邦德在巡长的示意下走了进去。三个人站在里面沉默无语。电梯也无声无息地向上升去。门开了,邦德又一次被命令朝前走,这是一条挂满现代版画艺术品的走廊。不一会儿他们便走进一套宽敞明亮、富丽堂皇的公寓房。房间内铺着土耳其地毯,陈设着由钢木、玻璃、高档布料制作的现代新潮家具。墙上悬挂着派珀、萨瑟兰、勃纳尔、格罗斯和霍克内的版画、油画等绘画作品。大开间设计,落地窗外是宽大的阳台。左手为一条拱廊,联接着厨房和餐厅。从两个低矮的拱门里延伸出两道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的白色房门在柔和的灯光下熠熠生辉。每边都设有一名警官,似乎是在站岗值勤。窗外霍恩萨尔茨堡要塞清晰可见。奥斯坦命令关上窗帘,浅蓝色的天鹅绒窗帘沿滑轨悄无声息地徐徐合在一起。“这个可爱的小地方对一个巡长来说相当可以了。”邦德说。“哈,我的朋友,我希望它是我的。遗憾的是我仅今天晚上借用一下。”邦德点点头,试图表明这是显而易见的,他只是对这套房间的设计式样和雅致的布置表示赞赏。他将脸转向巡长,开始较快地说:“现在,先生,我非常感谢你对我所讲的一切。但你必须明白,我们的大使馆和我所供职的部门已经对我的安全发出指示,而且我也从你们自己的人那里得到过保证。你说我无权要求任何东西,这就大错特错了。事实上我有权要求做任何事情。”钩子目光呆滞地看着他,然后大声笑道:“如果你活着,邦德先生,如果你还活着你将会得到你所要求的权利,而且我要是也还活着的话,我将有责任同你进行合作。不幸的是我们现在都是死人。”邦德双眉深锁,他开始不得不佩服奥斯坦所耍的阴谋手腕了。“问题实际上是怎么处置你,”巡长继续说,“因为你已经是个死人,而我仅仅是躲起来就行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隐伏不动静待着?”“是有些过时,但也只能这么说。”奥斯坦笑着上下打量着他,“我马上就要生活在这个世界里,那是鬼魂的理想之乡,对吗?”“倒是挺迷人的,不过哪里将是我的鬼魂出没的地方呢?”正常人应有的表情在这位警察脸上消失了。肌肉变得象岩石一样坚硬,目光呆滞。甚至他的那张苹果脸也失去了光泽,变成了菜色。“坟墓,邦德先生。你将生活在阴冷的坟墓里和鬼魂为伴。没有别的地方可去,除此之外你别无去处。尽管你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但它仍将是你的最后归宿。”他的小手轻轻向上一扬,以便能瞥见手腕上的表针。他转身尖声命令端着乌齐冲锋枪的家伙打开电视机。“随时都会有最新消息播出。有关我的死讯可能已经播出了。你的大概也将播出——虽然它很可能在凌晨播出。请坐下来好好欣赏吧。我想你会为我这个如此天衣无缝的即兴作品叫好的,因为我只有很有限的时间来安排这一切。”邦德那张苹果脸也失去了光泽,变成了菜色。“坟墓,邦德先生。你将生活在阴冷的坟墓里和鬼魂为伴。没有别的地方可去,除此之外你别无去处。尽管你深深地陷入沙发里,他的一半思绪在寻找对付奥斯坦和他的帮凶的机会,另一半在思索这个警察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以及其动因。电视屏幕上播放着广告。一名姿色撩人的澳大利亚姑娘正以景色如画的群山为背景向全世界宣传一种防晒油的特殊价值。一个年轻小伙子驾机迎面飞来,他一面从无座舱盖的轻型飞机向外爬,一面大声说着景色多么迷人,不过如果你使用某种牌子的照相机来抢拍的话景色会更加迷人。伴随着开始曲,新闻节目的画面出现在屏幕上。然后出现的是一位表情严肃、皮肤略黑的女主持人。头条新闻为发生在12号高速公路上的一起枪击事件——一辆载有游客的汽车被击中起火爆炸。画面显示了被警察和救护车包围着的那辆银色的雷诺车的残骸。镜头切回到直播室,女主持人心情沉重地出现在屏幕上。令人恐怖的场面在这个地段又一次重复再现了——五名警察在由萨尔茨堡行至枪击现场时因车祸异常死亡。当时一辆警车失去控制撞到另一辆车的侧面,两部车冲出公路在林地上起火燃烧。屏幕上出现了两部车的残骸,接着海因里希-奥斯坦身着制服的黑白照片出现在画面上,新闻主持人说,奥地利从此永远失去了一位尽职尽责、忠于职守的警官。当时巡长乘第二辆车,在警车起火爆炸后以身殉职。之后邦德看到了自己的照片和他的本特利车的牌照。主持人说他是一名英国外交官,很可能正同两位不明身份的年轻女士在进行一次私人旅行。他因被警方怀疑同高速公路上的枪击事件有牵连而受到通缉。使馆的声明说他曾打电话寻求帮助,但他们担心他很可能是因心理压力过大而胡作非为。“这几天他一直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之中,”一位态度温和的大使馆发言人告诉电视记者。所以情报局和外交部已经决定拒绝给予其任何帮助。当然这是标准的外交辞令。汽车、外交官、年轻女人消失得毫无踪迹,并且现在人们都在为他们的生命安全担忧。警方将在天明后重新开始搜捕行动,但汽车极易从任何一条山间公路上驶出道路。我们担心会出现最坏的结果。钩子先生开始笑出声来。“你看所有这一切是多么的简单,邦德先生。当他们明天的什么时候在一条深谷中找到你那辆被摔碎的车子时,搜捕行动就会结束。当然车里将会有三具尸体。”巡长计划中的所有细节现在都已经变为现实了。“我想我的那具尸体上不会有脑袋吧?”邦德平静地问。“那当然,”钩子怒气冲冲地说。“好像你完全清楚我下一步将要做什么。”“我知道你还想方设法杀掉了你的五个同事……”他的那双小手舞动着:“不,不对!我不会打我同事的主意,邦德先生。我找的是乞丐,流浪汉,社会渣滓。是的,我们要清除一些社会渣滓……”“还要搭上两部警车吧?”“那两辆警车都是原物。车库里的是冒牌货。我一直拥有两部白色的大众牌汽车,同时还有两套警徽和牌照。这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以备不时之需。现在这个时刻突然到来了。”“就在昨天?”“当时我发现了绑架你朋友的真正原因——和报酬。是的,就在昨天。我有同那些人取得联络的方法和渠道。当得知支付赎金的要求后,我经过调查并提出了……”“猎取人头。”“太对啦。看来你的消息还挺灵通。那个提供巨款的人给我的印象是你对此次行动全然不知,是全然不知吗?”“对一个后起步者来说,巡长,似乎你组织得还不错,”邦德说。“哈!组织得不错!”巡长发亮的面颊得意得笑开了花。“我这辈子花费了大量精力来准备随机应变——行动的方案、联系渠道、各种证件、忠诚的部下和交通工具。”很显然这个人对自己有充分的自信,当然他会有这种感觉,邦德被监禁在萨尔茨堡的一幢高层建筑里,这是他自己的领地。他有充足的理由兴高采烈。“我总是能够把握真正发财的机会,并且在经历了一些像敲诈或绑架之类的大案而劫后余生。那些小打小闹的案犯不能提供和满足我过真正富足生活所需的金钱。像我刚才所讲的,如果我遇到一宗敲诈案,或者一宗绑架案,或别的什么大案子,要是能做一次私下交易,那我就不会为我的下半辈子发愁了。但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能从你身上满足我的发财欲望,邦德先生。”他眉飞色舞地说着,就如同一个专玩恶作剧的孩子。“在这段时间里我确信我的人都已经得到了适当的物质刺激,现在他们会死心塌地的为我卖命。当然,他们不是真正的警察。他们属于我的行动队,他们将会为了我而赴汤蹈火……”“还不如说是为了金钱,”邦德冷冷地说。“他们甚至也会为了金钱而干掉你。”钩子短促地一笑,说:“恐怕你早上得早起点才能对付一个像我这样精明的老家伙,邦德先生。我想他们会试图要我的命,但我怀疑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我毫不怀疑的是他们将帮我把你干掉。”他站了起来,“请原谅,我要去打一个非常重要的电话。”邦德举起他的一只手,“巡长!再帮我一个忙!那两位年轻姑娘在这里吗?”“当然在。”“她们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们相遇纯属意外。她们并没有被卷进来,所以我恳求你放她们走。”“这不可能,”当钩子说这话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一眼邦德,然后就朝一条走廊大步走去。那个端着乌齐冲锋枪的家伙在枪筒后朝邦德笑着,然后用蹩脚的英语说:“他很聪明,你不这么认为吗?他总是给我们许愿,说终有一天会有办法使我们大家成为富翁。现在他说机会来了,不久我们就会沐浴在阳光下享受荣华富贵了。”恐怕不是这样,奥斯坦在拿到赏金逃走之前会看到他的四个帮凶葬身谷底——如果他能拿到钱的话。他用德语问他们是怎样迅速地策划这一阴谋的。当时钩子先生的人马正在莫扎特诊所调查绑架案,那里通讯联络相当频繁。突然巡长消失了大约一个多钟头。他兴高采烈地回来后便将全体人员带到这套公寓房间里,并解释了案件的最新进展。现在他们所要做的就是要抓住一个叫邦德的家伙。这场戏就这样简单地上演了。一旦他们抓住他,这起绑架案也就算结案了——只是有一笔额外的奖金。这套公寓的主人要看到姑娘们被送回诊所,并会为邦德的脑袋付一大笔钱。“巡长同总部保持热线联系,”那个家伙对他说道。“他试图找到你的藏身之处。他发现你时,我们已在车内待命了。当电台告诉我们你等在8号高速公路旁边时我们已在前往的路上了。那里有一部车遭枪击起火爆炸。这都是巡长的主意。我们在市内贫民区抓了五个无业游民,并将他们带到停车地点。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我们随车带有警服;那几个无业游民喝得大醉,使他们完全失去知觉不是难事。然后我们就去接你。”他不清楚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但他确信他的头儿会拿到赏金。这时钩子大步走回房间。“都安排好了,”他笑着说。“恐怕我得委屈你一下,邦德先生,我要将你像其他人一样锁在其中一个房间内。时间不会太长,仅一两个钟头,我要接待一位重要客人。当我的客人走后我们将有一小段旅程,到山里去。那时猎取人头行动也就近乎完成了。”邦德点点头,暗自认为猎取人头行动并非接近完成。总会有办法的。现在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以使他们摆脱钩子的魔掌。丑八怪巡长用那把ASP作了个手势,命令邦德走向右边的走廊。邦德朝拱门走了一步,然后站住了。“我有两个问题,这是最后的请求,如果你能够……”“姑娘们也得跟着走,”奥斯坦轻声说。“我不能留下目击者。”“如若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这点我非常明白。我问的不是这个,我的问题仅是想使自己的神经放松一下。首先,在雷诺车里的那些男人是谁?很显然他们参加了这次异乎寻常的猎取人头行动,我想知道他们的身份。”“科西嘉联盟,依我的理解。”奥斯坦显得十分慌乱和焦急,好似他的客人会随时闯进来。“我的女管家和莫尼彭尼小姐到底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她们被绑架了。”“这我知道,但是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钩子愤怒地咆哮道:“我现在没时间跟你-唆细节问题。她们被绑架了。你没必要知道除此之外的任何事情。”他轻轻推了邦德一下,命令他径直进入走廊。在右手第三个门前,钩子停住了,他拿钥匙打开房门,几乎是将邦德推入房中。他听到钥匙转动和门锁‘砰’地闭合的声音。邦德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明亮的卧室里。房间内陈设着很摩登的装有帐杆的双人床、高雅贵重的绘画、一把扶手椅、一个梳妆台、一组壁柜。单开窗户上挂着厚厚的淡黄色窗帘。他迅速行动起来,首先查看了落地长窗。从此窗可以望见外面狭窄的阳台——几乎可以肯定是主阳台的一部分。窗上的玻璃厚得坚不可摧,要弄开它的保险锁也要费些功夫。打房门的主意也是不可行的。要不出声地打开门上的无簧锁可不是件容易事,而藏在他身上的工具又太小。在紧要关头他也只有打窗户的主意,但接下去怎么办呢?房间距地面至少有6层楼高,他手无寸铁且缺少攀缘所需的工具。他检查了一遍壁柜和梳妆台,所有抽屉和橱柜都是空的。当他正忙着做这一切时,门铃声从套间的客厅里传来。客人到了——他想这一定是塔米尔-雷哈尼派来的密使;当然也是“幽灵”属下有实权的人物。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只好对窗子下手了。说来也怪,身为一名警察,奥斯坦并没有把他的皮带拿走。在皮革厚厚的夹层内藏着不宜被人发觉的既长且薄的万能工具,制作得如同一把小巧的瑞士军用刀具。它由坚硬的不锈钢制成,内有全套的微型工具——螺丝刀、橇锁工具,甚至还藏有一个袖珍电池和连接器,它们可以用于连接3个小爆炸装置,大小厚薄就如同一块指甲盖。所有这些都置于一个盒子中。全套工具都是由布思罗伊德上校的精明能干的助手安-赖利在特殊装备处设计的,她在摄政公园总部里可是个尽人皆知的“小机灵”。当邦德开始着手拆卸紧紧固定在窗框中的安全锁时,他为她的足智多谋默默祈祷。除了窗子拉手上的锁外,还有两道锁。将第一道锁卸下大约要用10分钟。照这个速度进行,至少还要再花费20分钟——可能时间还要长——邦德觉得他没有这么多时间随意支配。他不停地工作着,手指被擦伤并起泡出血。他知道如果选择炸开房门上的无责锁无疑将是徒劳的。他们在他到达走廊前就能把他抓住。他时不时地停下来,侧耳仔细倾听由这个套间的主客厅中传来的任何响动。没有一丝声息,他最后打开了第二道锁。就剩下窗子拉手上的锁了,当他正要开始拆卸时窗外突然出现了刺眼的强光。有人打开了所有阳台上的灯,并且有一盏灯就在这间卧室窗外的墙上。他仍然没有听到任何响动。房间的墙很可能是隔音的,窗户上的玻璃又是如此厚实,不可能有一丝声响渗进来。几秒钟后他的眼睛适应了窗外的灯光,他又能继续对付最主要的那道锁。5分钟过去了,他还没有卸掉一颗螺丝。他停下来靠在墙上,并决定在别住拉手的安全锁的机械装置上试一下。他试用了3种不同的工具才找到合适的工具。当门闩缩进去时,发出一声尖细的‘卡嗒’声。瞥了一眼他的劳力士牌手表,他算出整个工作用时45分钟。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而他脑子里依然没有成形的行动计划。邦德轻轻地抬起拉手,将玻璃窗向内拉开。没有声响,窗外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他做了几次深呼吸,以便使他的脑子清醒些。他站在窗前,屏息静听从右手拐角处主阳台上可能传出的任何声音。整个套间死一般的沉寂。邦德感到疑惑。对钩子来讲,现在时间已经非常紧迫了。很明显,一个竞争者早就在观察、等待动手的时机,以便小心谨慎地除掉对手。钩子出人意料地出现了,他是一张变牌,一张牌值难定的百搭——这个局外人突然之间解决了“幽灵”的问题。他必须迅速行动以保证他得到奖金。邦德小心翼翼、悄无声息地出了窗子,紧紧贴在墙上。仍然没有一点动静。高居于萨尔茨堡之上,他警惕地注视着从墙角到宽阳台的每一部分。阳台上装有照明灯,摆设着盛满鲜花的巨大花蓝和白色的庭园家具。当邦德看到眼前的景象时震惊得呼吸都加快了。灯火辉煌,新城老城被映照得光彩烟烟,如同一幅色彩斑斓的布景。阳台上的家具摆放得整整齐齐——和那些尸体一样。钩子的四个帮凶陈尸于白色的铁制休闲椅之间并被摆成一排,每个人的脑袋都被砍了下来并且不翼而飞,家具和墙上溅满血迹,鲜血流进地砖渗入阳台厚厚的水泥层中。通往大客厅的巨大落地窗上有几盆鲜红的天竺葵吊在嵌入墙中的挂钩上。其中一盆花被拿掉了,取而代之的是由一根绳索拧成的一个结实的圆环。一个屠夫用的又长又尖的挂钩穿过绳圈,在它的大钩尖上吊着钩子肥胖的尸体。邦德将目光最后移到这幅令人作呕的场景。巡长的手脚被捆在一起,钩尖从他的喉咙扎进去。钩尖太长了,以至穿透口腔从左眼捅了出来。有人是煞费苦心地设法让这个笨重肥大的家伙遭受如此缓慢和长时间的折磨的。如果过去纳粹党徒的故事是真实的,那么无论是谁干的这一切,都想让巡长海因里希-奥斯坦的死被看作是劝善惩恶。悬挂着的尸体仍然滴着鲜血,在深夜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摆着。尸体晃动的同时钩子的脖子非常明显地被拉长了。他的脸因恐怖和痛苦而完全扭曲了。邦德的胃里一阵阵作呕,他强忍着朝窗口踱去。这时从夜幕里传来一阵怪异的声音,它同挂钩上绳圈吱吱嘎嘎的响声交融在一起。大街的另一边一队正在排练的音乐家开始了演奏。自然演奏的是莫扎特的乐曲;虽然他对莫扎特知之甚少,但邦德听出他们演奏的是莫扎特第20号钢琴协奏曲的忧郁的开场曲。这时街道远处又传来小号手吹奏的爵士乐,很可能是一名街头艺人。这是一种古怪的混合旋律,钢琴协奏曲夹杂着1930年的一首老歌‘大蓝屋’。邦德感到很惊讶,这是否仅仅只是一种巧合呢。

8.惩罚 
邦德需要时间思考,但站在阳台上那些血淋淋的尸体中很难使他集中思绪。此时已是凌晨3点钟。除了音乐的喧嚣声随着晨风渐渐飘向天际,萨尔茨堡这座古城又恢复了宁静——远方地平线上的群山在灿烂的灯火和藏青色天空的映衬下显现出朦胧而又漆黑的轮廓。他走进依然亮着灯的客厅,大厅内没有任何搏斗过的痕迹。不管杀掉钩子及其同伙的人是谁,他一定训练有素且动作异常神速。杀掉5个人不可能是一个人干的,无论是谁执行的死亡令,其一定深受死者信任,至少被奥斯坦所信任。两条拱廊之间墙上的血迹清晰可见,还有更多的血迹遗留在了米色的厚羊绒地毯上。他的9毫米ASP和改装警棍非常显眼地躺在一张桌子上。邦德在将武器装入枪套前检查了一下,弹央是满的,这只枪没有使用过。他停下来,又拿起改装警棍掂了掂,随后插入仍扣在他皮带上的圆套里。他走过去关上窗子,钩子的尸体重重地撞在玻璃上。邦德找到控制窗帘的开关,以便遮住窗外阳台上那令人作呕的阴森场面。他迅速离开阳台,他清楚不管是谁杀死的警察,杀手们肯定还在这套公寓里。邦德抽出ASP,开始仔细搜索整个套间。通往电梯的门看来是从外边反锁上了,套间内还有3个房间被上了锁。其中一间客房他刚刚离开,他推断另外两间关着苏基和捕尼。邦德敲了敲房门,两间客房里没有任何反应,而且也找不到房门钥匙。有两件事困扰着邦德。他像只猎物一样被锁在房间内,为什么他的对手不利用这个机会当场干掉他呢?执行猎取人头行动的敌手之一显然在玩一场狡猾的游戏,他要消灭即将得到奖金的其他竟争者。谁最有可能进行这种干预呢?很明显答案只有一个,就是“幽灵”自己。或许这就是他特有的习惯,为受害者的脑袋许下一大笔钱来安排一场竞争,到了最后时刻就亲自介入摘取果实。这真是经济实惠的办法,坐收渔利。如果“幽灵”是杀害其对手的责任者,他们此刻肯定已经该把他除掉了呀?在这场死亡游戏中留下的还有谁?或许是一个残酷无情的间谍组织?如果是这样的话,邦德的首选目标将是他的老对手的继任者间谍死神。自从他首次接触到这个狡猾的克格勃分支机构以来,间谍死神已经经历了一系列变动。它在成为完全独立的第五处之前,很多年以来它以第十三处的番号而广为人知。事实上在它又一次消失后很长一段时间,邦德所属的情报局授命其核心圈子以外的所有人员继续注意第五处。发生的问题引起秘密情报局的极大关注,他们发展的一名特工,奥列格-利亚林,为第五处的资深间谍,当利亚林于七十年代早期叛逃后,克格勃随即发现他早就是一个长期潜伏的鼹鼠了。这之后第五处进行了一次清洗运动,实际上它停止了活动。甚至邦德也是最近才知道他的老对头最近已完全改头换面,名称改为S.理事会八处。现在这个新的克格勃行动组织在这场以猎取他的人头为目标的竞争中会成为最有可能的黑马吗?与此同时,还有一些非常紧迫的问题。检查那两间他认为关着楠尼和苏基的房间;然后再想方设法逃离这幢公寓楼。那辆本特利车并不能算作最棒的交通工具,邦德一边盘算一边仍保持着高度警觉,这辆车大概得开出半英里才能将速度提起来。搜查不断晃荡的钩子的尸体可不是件愉快事,但他身上有本特利车的钥匙,在他身上并没有发现那两间客房和通往电梯间的房门钥匙。电话还能使用,但邦德没办法打保密电话。他谨慎地直接打电话给情报局派往维也纳的驻官。电话机响了九下之后传来一个略显迷惑的回话声。“我是捕食者,”邦德急速地说,他使用了自己的代号。“我不得不直接用明码同你讲话,即使教皇本人在窃听你的电话我也只能这么做。”“现在是凌晨3点钟,你难道不知道?真他妈见鬼,你躲哪儿去了?现在这儿简直是一团糟。一名奥地利高级警官……”“和他的四个同事被杀了,”邦德打断了他的话。“他们正在四处找你……你怎么知道警察出了事?”“因为他根本没死……”“什么?”“那杂种的尸体是冒牌的,是他自己安排的。”“你现在在哪儿?”驻官的问话变得关切起来。“新城的某个地方,在一幢豪华的公寓楼里同五具尸体在一起,我想那两个年轻姑娘也在我这儿。我不知道确切的地址,但这个房间的电话号码你可以利用一下。”他读了一遍电话机话筒上的号码。“有这些就足够了。我一有结果马上给你回电话,然后我想你得要回答很多问题。”“让那些问题见鬼去吧!马上让我出去,我要到诊所继续执行任务。尽你所能快办吧。”邦德挂上电话。他来到那两间紧锁的房门前,对着第一间猛敲起来。这次他感觉到了房间里传出的因嘴巴被堵住而发出的咕哝声。邦德想,不管发出多大的噪音使用蛮力也要将无簧锁弄开。在厨房里他找到一把又尖又沉的切肉刀,然后对着门锁周围的木板使劲砍去,直到将其捣毁击穿。苏基-坦佩斯塔躺在床上,嘴上封着胶条,手脚被紧紧捆绑着,浑身上下被剥得只剩下素色的内衣。“他们拿走了我的衣服!”当邦德给她解开绳索拿掉封条后,她气愤地嚷道。“我全看到了,”邦德在她伸手取毯子时笑着说。他来到另一问,并成功地用更快的速度打开了房门。楠尼的处境同苏基一样,只是她的内衣看起来似乎像是好莱坞弗雷德里克专卖店的产品。其产品的样子总是非常简洁,邦德想。这时她大声喊叫起来,“他们拿走了我的吊袜带和挂在上面的枪套。”与此同时电话机铃声大作。邦德拿起听筒。“捕食者。”“一位高级警官已经带队上路了,”驻官说。“看在上帝面上说话请谨慎一些,只告诉他们绝对必须要讲的情况。然后尽快到维也纳去。这是来自高层的命令。”“告诉他们带些女人穿的衣服,”邦德厉声说,并给了一个粗略的尺寸。当他撂下电话时他听到从一间浴室传来一声兴奋的尖叫,她们发现了被裹在一起塞进橱柜的衣服。苏基出来时穿戴整齐,惹人注目;楠尼穿着长筒袜和重新找回的吊袜带,那上边仍然挂着塞有一把手枪的皮枪套。“这儿需要些新鲜空气,”苏基边说边朝窗户走去。邦德快步走到她前面,说他甚至都不允许打开窗帘,更不用说窗户了。他温和地向她们做了解释并要求她们呆在主客厅里。然后他自己走到窗帘后使新鲜空气进入房间。门铃声大作。在高声验明来者身份后,邦德用德语解释他不能从里面将房门打开。墙上的时钟敲了七下,他听到用钥匙试着开锁的吱吱声。房门被捅开了,好似萨尔茨堡警局的一半人马拥进房来。领头的是一个灰色头发,精明威严的家伙,其他的警察似乎对其毕恭毕敬。他介绍自己是贝克尔警官。当贝克尔同邦德谈话时警察们已经在阳台上开始工作了。苏基和楠尼被便衣警察带走了,可能要找个地方对她们进行隔离审问。贝克尔有着一个长长的贵族式的鼻子和和善的眼睛。他非常清楚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自然很快进入正题。“我得到我国外交部和安全部的指示,”他用几乎没有重音的英语说。“我清楚你所供职的情报局的头头也在同你保持接触。我想从你那里得到的只是详细的陈述,之后你就会得到自由。但是,邦德先生,我认为对你来讲最可行的方案是离开奥地利,在24小时之内离开此地。”“这是正式的官方决定吗?”贝克尔摇摇头。“不,不是官方决定,这仅是我个人的意见。我只是在劝告你。现在,邦德先生,像音乐界人们说的那样,咱们从头开始。”邦德叙述了事件的前因后果,但省略了所有他知道的有关塔米尔-雷哈尼和“幽灵”的猎取人头行动计划的内容。他故意轻描淡写地描述了高速公路上的枪击事件,就像任何一个从事他这种秘密工作的人一样,对即将降临的危险有种职业的敏感。“关于你的身份就不用遮遮掩掩了,”贝克尔像一位长者一样微笑着说。“在奥地利,我们警察的工作就是同那些各种不同类型的不速之客打交道,有——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德国人和俄国人——如果你明白我这话的意思,我们这里是间谍们的情报交换中心,只是我知道你并不喜欢使用那个词。”“太过时了,”邦德发觉自己脸上又开始有笑容了。“在很大程度上我们属于一个不合时宜的部落,很多人都希望看到我们被丢进垃圾堆。在现代社会里,人造卫星和计算机已经取代了我们的大部分工作。”“我们这里的情况也是如此,”这位警察边说边耸了耸肩。“不管怎么样,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取代警察这个职业,而且我确信在这个世界上你的职业对人们来讲也是需要的。在战争时期也是如此。尽管现在世界上拥有大量的战术和战略导弹,但军队在战争期间还是需要在战场上能够冲锋陷阵的士兵。我国在地理上正处于危险的十字路口。我们特别要谈到北约集团的作战能力。如果俄国人打过来,他们会在维也纳用早餐,但得在伦敦喝午后茶。”这位警官饶了个弯子由枝节话题又回到正题,贝克尔询问了海因里希-奥斯坦——钩子——的真正目的,邦德也详细描述了他们之间所发生的一切,但他又一次避开了整个事件的关键部分,有关猎取人头行动的内容。“很明显多年以来他一直在寻找机会中饱私囊,然后就撂挑子不干了。”贝克尔苦笑着。“这并未使我感到惊讶。钩子,大多数人都这么称呼他,正被当局续聘再干一个任期。这里仍有一些家伙,他们是纳粹分子,有的人还身居要职,他们怀念着过去的美好时光。我担心他们同奥斯坦打得火热。但不管是谁将他置于如此不愉快的结局都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他再一次言归正传。“请告诉我,为什么给那两个姑娘付如此高的赎金?你是怎么想的?”邦德试图解释自己是清白的。“我真的不清楚赎金的数目取人头行动的内容。“很明显多年以来他一直在寻找机会中饱私囊,然后就撂挑子不干了。”贝克尔苦笑着。“这并未使我感到惊讶。钩子,大多数人都这么称呼他,正被当局续聘再干一个。事实上,有关绑架案的全部经过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贝克尔继续苦笑着,这一次他摇着手指,似乎邦德是一名顽皮的小学生。“噢,我认为你当然清楚那钱的数目。毕竟在我得到他的死亡报告前你同奥斯坦在一起有一段时间。我昨晚接管了这个案子,赎金是为了你,邦德先生,你当然清楚这一点。可以毫不夸张地讲,为了你的脑袋有人愿出一千万瑞士法郎的大价钱。”邦德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我全明白了,所以她们被当做人质抓来引我上钩,并且你的同僚发现了这个值大价钱的契约……”“即使你对他的死负有责任,”贝克尔打断了他的话,“我想我们的警官,不论这里的还是维也纳的,都将不会找你的麻烦去指控你——钩子他是罪有应得。”他抬了抬眼眉,“你没有杀他,对吧?”“你可以从我这里得到肯定的答案。没有,我并没有杀他,但我想我知道是谁干的。”“更不用说了解绑架案的详情了?”贝克尔审慎地问道。“是的。阿梅小姐——我的女管家——和莫尼彭尼小姐是诱饵。正如你所说的,他们的目标是我。那些人算到我会竭尽全力去营救这两个姑娘,最后时刻我会放弃我自己去拯救她们。”“你打算为了一个老处女和一个无法猜出其真实年龄的朋友献出自己的生命么?”“她同样也是一个处女,”邦德笑着说。“回答是肯定的,我会这么做——虽然我打算不丢掉脑袋就将她们解救出来。”“据我所知,邦德先生,你有很多次险些丢了性命,就是为了……”“为了我们习惯说的‘小玩意儿’?”邦德又笑了。“‘小玩意儿’,是什么意思?”“‘小玩意儿’或‘小裙衩’,都是年轻姑娘的意思,”邦德解释道。“是的,是的,我懂了,你是对的。我们的记录表明你在解救年轻漂亮的姑娘方面是真正的圣乔治死亡之神。但对你来讲,这次的情形不同寻常。我……”邦德高声打断了他的话,“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绑架案是如何发生的?”当一名便衣警察走进房间时贝克尔警官中止了谈话迅速转向来人,这名警官向贝克尔报告那两个女人已经审问过了。贝克尔命令他回去同她们再等一会儿。这时阳台上的警察们也完成了初步的调查。“奥斯坦巡长的案件记录有些模糊不清,”警官说。“但我们了解到一些细节,如他同莫扎特诊所的柯奇图姆医生见过几次面,还同其他几个人会过面。”“真的吗?”“是的,看来你的同事,莫尼彭尼小姐对患者探视了两次。第二次探视后她打电话给主任先生请求接阿梅小姐外出一次——去听音乐会。这倒是个令人心情愉悦和解除烦恼的建议。医生同意了。莫尼彭尼小姐来时是乘坐一辆有司机驾驶的汽车。一同来的还有另一个男人。”“请描述得具体点。”“那是一辆宝马车……”“那个男人呢?”“一辆银色的宝马7型车。司机身着制服,那个男人随莫尼彭尼小姐一同进人诊所。见过他们的工作人员讲,他大概35岁左右,淡色的头发,穿着考究,身材高大,肌肉发达。”“莫尼彭尼小姐的行为举止有什么异常吗?”“她有点紧张不安和神经质,而阿梅小姐精神很好。一位护士注意到莫尼彭尼小姐对她照顾得非常细心。护士说莫尼彭尼小姐似乎接受过专业护理训练,她同时对那个男人所拥有的医学方面的知识也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整个过程中他都呆在离阿梅小姐很近的地方。”警察透过牙齿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他们进入宝马车急驶而去。4个小时后,柯契图姆医生接到一个电话说她们被劫持了。剩下的你就清楚了。”“我清楚什么?”邦德问。“你得到了消息,并出发赶往萨尔茨堡。然后就发生了枪击事件和你同奥斯坦巡长那段不愉快的经历。”“那辆车怎么样了?就是那辆宝马?”“没有找到,这意味着他们不是给车换了牌照,甚至还重新喷涂后迅速逃离了奥地利,就是藏到某处等待案子结束。”“没有别的什么了吗?”看来那警官因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而有所保留。他没有看邦德,而是面朝阳台,注视着那些正在照相、测量而紧张忙碌的人们。“是的,是的,还有一个情况。它不在奥斯坦的记录里,他们把它放到总部的档案里去了。”他又犹豫起来,邦德不得不提醒他。“档案里有些什么?”“绑架案发生在下午3点10分——大约在事情发生前3个小时左右——奥地利航空公司在最后一分钟接到莫扎特诊所的订票通知。订票人说有两个女重病号,要飞往法兰克福。预订的是OS421航班,19点15分起飞,到达法兰克福的时间为20点15分。那天晚上旅客极少,机票很容易就订上了。”“她们登机了吗?”“她们坐的是头等舱,是用担架抬上飞机的。当时她们处于昏迷状态,脸上缠着绷带。”典型的克格勃手法,邦德想。多年以来他们一直采用这种手段。他回忆起著名的土耳其事件,在伦敦的希思罗机场也发生过两次。“她们有人陪同,”贝克尔警官继续说道,“两名护士和一名医生。医生是个金色头发、魁梧英俊的年轻小伙子。”邦德点点头。“但进一步的调查表明莫扎特诊所并没有预订机票。”“完全正确,”警官抬起眼眉。“我们的一个人主动地追查订票这件事,当然奥斯坦巡长并没有通知他这么做。”“然后呢?”“他们到达法兰克福机场时一支真正的救护队正等候在停机坪。他们被转送到另一架飞机上——法航749航班,将在刀点30分到达巴黎。飞机于20点25分正点从法兰克福起飞,救护队的医生们仅有时间帮助他们完成转机的工作。我们对他们到达巴黎以后的事情一无所知,但柯奇图姆医生在21点45分接到绑架者打来的电话。在受害者安全离开后他们马上就承认了这次劫持行动。”“巴黎,”邦德心不在焉地反复念叨。“为什么是巴黎呢?”就像是对他问题的回答,电话响了。贝克尔拿起电话沉默无语,他在等待辨清对方的身份。他的眼睛朝邦德眨了眨,似乎是在向他示警。“找你的,”他轻声说,并将话筒递过来。“是柯奇图姆医生。”邦德拿过电话亲自识辨。柯奇图姆医生的声音仍然在话筒里回荡。但听起来他显然成了一个极度惊恐的人。声音有些颤抖,说话吞吞吐吐,似乎他正被什么人所胁迫。“邦德先生,”他开始说话了,“邦德先生,我有把枪……是他们有把枪……就在我左耳边,他们说如果我对你不讲实话他们就要扣动扳机。”“继续讲,”邦德平静地说。“他们知道你正同警察在一起。他们也知道你已经得到了去维也纳的命令。这是我首先要对你说的。”此刻邦德知道了这部电话中安有窃听装置,他们已经窃听了他同维也纳驻官的通话。柯奇图姆继续用颤抖的声音说:“你不能将你的行动告诉警察。”“不会,我答应你。要我做什么?”“他们说已在金鹿酒店为你预订了房间……”“那不可能。你要在数月前就得预订……”柯奇图姆的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我向你保证,邦德先生,没有这些人干不成的事。他们知道有两个女人同你在一起,他们说也给她们预订了房间。这不是姑娘们的错,她们……她们……对不起,我看不清上面的字……啊,她们也被牵连进来了。今后的一段时间里这些姑娘将呆在金鹿酒店,你明白了吗?”“我明白了。”“你呆在那儿等候通知。告诉警察离你远点。你绝不能同你伦敦的同事联络,更不能同维也纳的人联系。以上这些是否都听清了?”“都记住了。”“他们说,非常好。假使有什么岔子的话,阿梅小姐和她的朋友将会永远消失,并且她们的处境将非常悲惨。”“明白了!”邦德在话筒边大声喊道。这时出现了短暂的沉默,“这里的先生们希望你听一段录音。准备好了吗?”“放吧。”对方传来‘卡嗒’一声。这时邦德听到了阿梅的声音,虽然音质不太稳定,但这确实是阿梅那熟悉的声音。“詹姆斯先生,你的一些外国朋友们似乎认为很容易就能使我屈服。不要为我担心,詹姆斯先生……”突然出现了‘啪’的一声,像是有人用手堵住了她的嘴,这时莫尼彭尼因害怕而略显沙哑的嗓音清晰地传来,似乎她就站在他后面。“詹姆斯!”她叫道。“噢,上帝啊,詹姆斯……詹姆斯……”突然一声似乎是来自地狱的尖叫声刺入他的耳鼓——高亢且恐怖,显然这是阿梅的叫声。它使邦德的血液都要凝固了。这足以使他接受劫持两名女人质的绑架者们的控制,因为一定有什么异常恐怖的事情才会使性格倔强的阿梅发出如此凄厉的尖叫声。邦德准备遵照他们的命令去面对死亡。他抬头看了一眼,贝克尔在凝视着他。“非常遗憾,警官,你没有听到这次通话的内容。”“什么内容?”贝克尔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9.吸血蝙蝠 
萨尔茨堡挤满了熙熙攘攘的游客——众多的美国人在他们死前都跑出来亲眼看看欧洲,同样众多的欧洲人在欧洲完全变成统一的共同市场前也出来走走看看。很多人都觉得自己出来得太迟了,但是拥有莫扎特之魂的萨尔茨堡,以它所特有的魅力使游客们沉浸在古朴的氛围之中而流连忘返。酒店的经营管理极为出色,以其迷人的建筑。舒适的设施、周到的服务而张开双臂迎来一批又一批的客人,历经八百余年而长盛不衰。由于金鹿酒店位于禁止车辆通行的老城区的中心,那里紧临闹市,临街店铺林立,其窗框都雕刻着精美的彩色花纹,门前挂着镀金的由熟铁制成的幌子。他们只得将车停在一个供节日期间使用的停车场上,然后再将他们的行李搬进金鹿酒店。“你是怎么以该死的圣米迦勒的名义在金鹿酒店订上房间的?”楠尼问道。“有权势的人给订的,”邦德一脸严肃地说。“为何非得圣米迦勒?”“米迦勒是大守护神,是所有保镖和守护者的守护神。”邦德虔诚地祈祷着,他需要守护神所能提供的一切帮助。只有上帝知道在24小时之内他会接到怎样的命令,或许他们可能使用一颗子弹取其性命,或许是一把刀子。他们在离开本特利车之前,楠尼清了一下喉咙。“詹姆斯,”她一本正经地说,“你刚才说的话苏基感到有些不快,我也不是十分快活。”“噢?”“你说我们只是陪你再扶上24小时。”“是的,这是真的。”“不!不对,那不是真的。”“我只是非常偶然地被迫将你们两位卷进形势异常险恶的境况之中。我别无选择,只有把你们拉进来。你们都非常勇敢,对我也给予极大的帮助,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现在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你们俩得在24小时之内离开这里。”“我们并不想逃避,”楠尼平静地说。“是的,那会让我们很不安,”苏基开始说道,“我们认为我们是你的朋友,你现在有麻烦,并且……”“苏基指示我留在你身边。听着,詹姆斯,我要提醒你,在我插手这起案子的同时,她打算与我们同行。”“那绝对不行。”邦德依次看了看每个姑娘,他那明亮的蓝眼睛坚毅而且威严。“可是,不成也得成。”苏基的语气同样坚决。“你要明白,苏基,很可能我会得到那伙有权势的人们的指令。他们一定会要求你们随后离开这里,你们将被释放,被命令继续你们的愉快旅行。”楠尼的态度异常坚决。“詹姆斯,如果我们的愉快旅行同你自己的愉快旅行下场一样的话那就太可悲了。这就是我们要求留下的原因。”邦德耸耸肩。时间会说明一切。他可能会命令他无论如何也要将作为人质的姑娘们带着。如果不是这样,当最后时刻来临时应该有机会悄悄逃离此地。第三种选择是所有一切都在这里了结,在金鹿酒店,如果是这样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我也许需要一些邮票,”当他们接近酒店时邦德对苏基平静地说。“要很多,要能将一只小包裹邮往英国。你能替我办么?再让侍者发一些无关痛痒的名信片,如果可能的话同时再买一些邮票来。”“我很乐意,詹姆斯,”她回答道。据说金鹿酒店是萨尔茨堡最豪华的酒店——迷人、雅致、华丽,甚至让人感觉有些不自在。侍者们都身着当地的罗登缩绒厚呢制作的套装,房间装饰得具有浓郁的古典奥地利风格。邦德觉得他的房间可能是用来为拍摄电影‘音乐之声’而特别准备的。当侍者离去后,邦德谨慎地将房门关上。这时他的耳边又回响起柯奇图姆的声音:“你将……等候命令……你绝不能同你伦敦的同事联络。”至少现在给伦敦或维也纳打电话联系并报告事态的进展是不可取的,那将是十足的傻瓜。不管是谁预订的房间,他的电话都会被在酒店外某处的电讯网络工作站窃听,甚至使用CC500防窃听器也能被他们察觉到他正在同外界取得联系。但他必须保持同总部的联系。邦德从他的第二个公事包中取出两个微型收录机,他检查了一下电池,然后将它们置于录音状态。他抽出两条磁带,将其中一个附有麦粒大小麦克风的收录机固定在电话机上。他将另一台置于小酒吧台顶部看得见的地方。极度的疲劳侵袭着他。他安排好6点钟左右在酒店舒适惬意的酒吧里同她们共进晚餐。在这段时间,她们同意先休息一下。他按铃要了一壶黑咖啡和一盘炒蛋。在等候期间,邦德检查了他的房间和狭小无窗的卫生间。卫生间内设置了一个灵巧的淋浴室,由坚固的玻璃滑门作隔断。他非常满意,并且决定一会儿冲个淋浴。他将套装挂进衣柜,这时侍者端进来冲得浓郁飘香的咖啡和无可挑剔的煎蛋。用餐之际,他将9毫米的ASP放在手边,把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在门上,然后惬意地坐进一把扶手椅中。最后他进入了梦乡,并梦到自己成了欧洲大陆一家餐馆的跑堂,在厨房和餐桌间狂奔,似乎在服侍M、塔米尔-雷哈尼、已不在世的毒矮子,和苏基、楠尼。就在醒前他给苏基端了一杯茶,给楠尼端上来一个大奶油蛋糕,他们刚要切,蛋糕遽然崩溃而成了一堆木屑。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情绪,他们付了帐,每个人都留下了一件珠宝作为小费。当他去取一只行将滑落的金手镯时,它却重重地坠落在一只盘子里。邦德被惊醒了,并确信噪音是真实的,他听到的只不过是透过窗户飘进来的大街上的喧嚣声。他伸了伸懒腰,在椅子上睡了一觉后感觉浑身酸痛,四肢僵硬,然后瞥了一眼手腕上不锈钢的劳力士表。他惊愕地看到现在已近午后4点30分了,居然酣睡了好几个钟头。睡眼——的他走进卫生间,打开灯,拉开高高的淋浴室的门。一阵凉水过后便是滚烫的热水,冲个澡后再刮刮胡须,换换衣服,这样多日来的疲劳就会一扫而光。他开始调整淋浴器的水温,并拉上浴室门,开始脱起衣服来。这时他的脑子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无论谁通知他等待命令,他们都是在浪费时间。如果是他来处理这起绑架案,受害者在酒店一出现他就会采取行动,趁他的猎物一夜未眠这一良机在户外将其结果掉。他赤身裸体地回到卧室取出ASP和改装警棍,将它们置于浴室外的两条毛巾下面。他试了试水温,开始酣畅淋漓地洗起来。他拉上浴室滑门,在身上打满香皂,用一条毛糙的法兰绒布块擦洗着他那健壮的身体。邦德任凭热水从头顶倾泄下来,同时对自己浑身充满滑爽的感觉而兴奋不已。他拧了一下淋浴开关,水温迅速变凉,最后他在几乎是冰冷的水下淋浴。水流刺激着他的肌肤,似乎他步入了暴风雪的世界。直到感觉自己重新恢复了活力,他关掉淋浴开关,并像一只狗一样抖抖自己的身体。然后他伸手去开滑门。突然他警觉起来。他几乎感觉到危险就在附近。在他摸到门把手前,灯熄灭了。有一刹那他迷失了方向,与此同时他与门把手失之交臂。虽然他听到门滑开了一点点,但又‘砰’的一声关严了。他非常清楚现在他已不是孤身一人了,一个不知为何物的东西与他共处一室,它拂着他的脸,不一会儿就在浴室内乱问起来,‘砰砰’地撞着他赤裸的身体和浴室壁。邦德拼命地用一只手摸索着门把手,另一只手用法兰绒布块在其脸部和身子周围挥舞着,以防备这只动物在浴室内对他的攻击。但当他的手指抓住了把手并拉了一下时,门却丝毫未动。他越是用力拉门,那个邪恶的畜牲就越发变得疯狂。任凭如何驱赶,他还是感觉到它的爪子抓在了他的肩头,然后是脖子。他使出全力,门仍然打不开。那东西老实了片刻,像是在养精蓄锐,准备最后的攻击。这时他听到了苏基从远处传来的声音,欢快明亮,甚至有些轻佻。“詹姆斯?詹姆斯,你到底在哪儿?”“在这儿!在卫生间!上帝啊,快把我弄出去!”不一会儿,灯重新亮了。他感觉到了苏基在卫生间里的身影,同时他也看清了他的对手。这东西他只是在动物园中见到过,但并不像它那样大。在淋浴头上蹲伏着一只硕大的吸血蝙蝠,一嘴尖牙利齿之上是一双邪恶发亮的小眼睛。它的翅膀正呼扇着准备另一次攻击。他一边用法兰绒布块抡打着,一边凄惨地大喊起来,“快把浴室门打开!”门开始滑动了。“从卫生间出去,苏基,快出去!”当蝙蝠开始俯冲时邦德猛地将门拉上。他‘砰’地将浴室门拉上,同时纵身扑向卫生间,径直朝毛巾下面的武器滚过去。虽然他知道不可能即刻就将吸血蝙蝠杀死,但一想到它射入自己的血液吸血的情景就足以使邦德作呕了。干掉它还不太容易,因为它随他跑到卫生间里来了。邦德又一次冲苏基喊着要她关上房门等在外边。在两次心跳的间歇邦德的脑海里闪过他对吸血蝙蝠所知道的一切——甚至它的拉丁文名字‘Desmndusrotundus’。它有三个变种。它们通常夜间出来捕食,悄悄迫近它们的猎物,再用它那不可思议的尖牙咬住猎物的无毛部位。它们吸血的同时分泌唾液以防止血液凝结成块。它的唾液能够传播疾病——狂犬病和其它致命的病毒。这只蝙蝠显然是只杂交品种,极有可能在其唾液中含有一些令人讨厌的病毒。卫生间的灯光已把它搞得晕头转向,显然它现在急需吸血,随时都会扑过去将它的利齿刺入邦德的体内。它身长大约27厘米,翼展超过60厘米——长度是其它正常种类的3倍。似乎它意识到了邦德要干什么,这只蝙蝠抬起它的前腿,翅膀完全展开,把身体蜷起准备猛扑过来。邦德的右手向下一甩,‘卡嗒’一声,改装警棍已处于警戒状态。他对准猛扑过来的蝙蝠挥动那根棍子。他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靠的是运气而不是判断,因为蝙蝠自身具有像雷达一样的器官,它在飞行时能够躲避各种障碍物。很可能是浴室的非自然光使它反应的灵敏度大打折扣。钢制警棍直接击中了它的头部,它被打到卫生间那头,撞在了浴室的门上。邦德大步上前,蝙蝠那抽搐的躯体就像一个发了疯的病人。他一次又一次猛击着这只因痛苦而不断抽搐的动物。他清楚他在干些什么,他意识到对这东西的恐惧感彻底消失了。当他挥动警棍击打已血肉模糊的蝙蝠尸体时想到有人准备用这种特殊的手段来谋杀他——他毫不怀疑吸血蝙蝠的唾液中含有某种迅速痛苦地置人于死地的物质。做完这一切,他将警棍扔在浴室,打开淋浴器,并回到卧室。他从急救包中取出一些消毒剂,这种消毒剂现在是特殊装备处的标准配置。他完全没有意识到现在还是赤身裸体。“现在好了,我简直是一览无余。我们两不相欠了,”苏基从她坐的椅子上一脸严肃地说。她右手握着一把同楠尼相似的小手枪,镇定地指着邦德两腿中间的部位。

10.莫扎特的崇拜者 
10.莫扎特的崇拜者——苏基紧盯着邦德,然后双眼向下移去,停在了小手枪上。“这是个漂亮的小东西,不是吗?”她俨然一笑,他从她的眼神中察觉出这仅是个玩笑。“不要拿枪指着我,苏基,给它找个安全的地方收起来。”她咧开嘴笑起来,“你也一样,去找个地方藏起来,詹姆斯。”突然邦德意识到自己还光着身子。他抓过一件酒店的毛巾浴衣,同时苏基将小手枪放回系在她的白色吊袜带上的枪套里。“楠尼帮我搞成这样,和她的一样。”她注视着他,拘谨地放下她的裙子。“你要的邮票我买来了,詹姆斯。浴室里发生了什么事?我想在那可怕的瞬间里你遇到了真正的麻烦。”“我是遇到了麻烦,苏基,非常令人讨厌的麻烦事,有一只杂交的吸血蝙蝠在浴室里。它不是你在欧洲常遇见的那种,在萨尔茨堡就更见不到了。这只蝙蝠是有人为我准备的。”“吸血蝙蝠?”她的声音变得惊恐起来。“詹姆斯!它可能会……”“……可能会要了我的命。它携带的病毒甚至比狂犬病或淋巴腺鼠疫更致命。顺便问一下,你是如何进来的?”“我敲了门,但没有回答。”她将一联邮票放在了桌上。“这时我注意到门是开着的,直到我听见从浴室中传出的嘈杂声才打开灯。有人用一把椅子顶住了浴室拉门。实际上我认为这只是一个恶作剧——一种楠尼经常玩弄的把戏——后来我听到你的喊叫声,于是闪电般地冲过去踢倒了碍事的椅子。”“然后就拿着顶着火的枪等在这儿。”“楠尼教会我使用这玩艺。她似乎认为这是必要的。”“而我认为你们俩真正必须要做的就是扔掉这东西,而且以后也不要玩这东西。你能再帮我一个忙么?”“乐意效劳,詹姆斯。”她的态度温顺得令人生疑,甚至就是屈从。邦德很想知道像苏基-坦佩斯塔这样一个女孩是否能够勇敢地面对一只变种的吸血蝙蝠并战胜它。总的说来,他想,坦佩斯塔完全具备这种能力。“我想让你给我搞一些橡胶手套和一大瓶灭菌剂。”“什么牌子的?”她站了起来。“只要药性强就行。”苏基领命离去后,邦德从急救药箱取出一小瓶灭菌剂擦遍了他的每一寸肌肤。为了抵消抗菌剂刺鼻的味道他喷了些古龙水。然后开始穿衣服。对于如何处理蝙蝠的尸体使他很为难。最好应该将它烧掉,然后浴室也需要熏一下。邦德不可能到酒店经理那里去解释这里的情形。这里需要大量的灭菌剂,几个酒店专用塑料袋,尽快拜访一下酒店的废物处理部。然后就坐待最好的结果吧,他想。他穿上了他的灰色卡迪牌套装,从杰明大街买的淡蓝色的衬衫,点缀着白点的藏青色领带。电话铃响起来,当邦德拿起话筒时他瞥了一眼收录机。他简短地回话时看到微型收录机开始转动起来。“喂?”“邦德先生吗?是你吗?邦德先生?”是柯奇图姆,他喘着粗气,显然受到了某种惊吓。“是我,主任先生。你怎么样?”“还好。他们逼我传话给你,告诉你我是多么的蠢。”“哦,是吗?”“是的,我试图拒绝再传递任何命令给你。我对他们讲他们应该自己做这些事情。”“然而他们对你的要求没有采取友善的态度。”邦德由于磁带的缘故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道,“正像你先前通知我的,我必须同两位女士一起住进萨尔茨堡的金鹿酒店。”“他们说,现在我必须马上将他们的命令通知你,否则又要给我用电刑了。”他说话的时候已经带哭腔了。“说吧,快说吧,主任先生。”邦德非常清楚柯奇图姆现在的处境——一种最古老,最残忍,然而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在他的生殖器上绑上电极。对审问者来说现时采取这种过时的劝说方法比使用高级药物更行之有效。柯奇图姆带着哭腔尖声说着,并且越说越快,邦德似乎看到他们站在医生后面,手里握着电极的开关。“你明天必须到巴黎去,一天之内赶到。你驾车必须走最简捷的路线,在乔治五世饭店已经给你预订了房间。”“姑娘们跟我去吗?”“这是必须的……你听清楚了吗?求你快说听清楚了,邦德先生……”“我……”他被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打断了。难道是为了鼓励他他们按动了电极开关?“我听清了。”“很好。”这不是医生的声音,这是一个瓮声瓮气的、经过变形的声音。“很好。你要解救那两位女士,我们劫持她们时,对方也是很不情愿的。我们巴黎再见,邦德先生。”电话挂上了,邦德拿起微型收录机。他倒回磁带,并用小放声器重放了一遍录音。至少他为维也纳和伦敦得到了一条重要的信息。那个在电话中最后出现的声音也会给他们一些小小的帮助。根据它特殊装备处或许能够辨认出在莫扎特诊所经过电子变声处置并胁迫柯奇图姆的那个人的真实声音。如果他们查明了那个人的身份,M就会弄清邦德将要对付的是个怎样的组织。他回到桌前从收录机中取出微型录音带,拔掉了磁带底部那个小小的塑料安全片,以保护磁带不被意外地洗掉。然后他在一个结实信封的安全邮政信箱号码处写上了M的化名;环球出口公司主席,用酒店的信纸包住磁带并在上面写了几句话,最后封住信封。他估计了一下信封的重量,贴足了邮票。他刚刚完成这项重要的工作,就听见了敲门声,苏基回来了。她抱着一个棕色纸袋,里面装满了她采购的物品。邦德态度严肃地命令打算呆在这个房间里的苏基回到楠尼那里去,然后在酒店的酒吧间里等他。邦德开始清理卫生间,他带上橡胶手套,使用了整整一大瓶苏基买回来的灭菌剂,完成消毒工作花去了他15分钟的时间。他将用过的手套扔进装着吸血蝙蝠尸体、虽干净但让人想起来就作呕的包里。他确信没有任何东西感染上病毒。他一边干活,一边想着策划谋杀行动的凶手究竟是什么人。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他的老对手间谍死神——现在叫做克格勃S理事会第八处——劫持了柯奇图姆,并利用他作为他们的传声筒。但使用变种的吸血蝙蝠这种动物来谋杀他,这真是他们的惯用手段吗?他想知道,究竟是谁花费物力财力繁殖和培育出了这只令人毛骨悚然的秘密武器。它对他的攻击说明这只动物只有被培育了好几年才有可能达到目前这种状态,并且表明这是一个规模庞大的组织,拥有雄厚的财力和最优秀的技术专家。这项工作的进行需要模仿热带丛林的环境,如果他的记忆准确的话,这种动物的栖息地在墨西哥、智利、阿根廷和乌拉圭的热带丛林和雨林里。虽然某个资金雄厚、热衷于恐怖主义和暗杀的团体已榜上有名,但对资金、特殊设施,以及时间、动物学专家毫无顾忌的只有“幽灵”。因为这只动物的培养不是只为了一次性给邦德血液里注射可怕的致命病毒。保加利亚人和捷克人对这类事也很在行,他甚至不能通过占巴将一些经过他们二处训练的间谍输送到这些充斥着国际阴谋的广阔天地里去。“荣耀社会”,这是对黑手党很客气的称呼。它也极有可能做这类事——因为它出售这些物资给恐怖组织,前提条件是这些物资不在美国、西西里和意大利境内使用。但真要下注时,邦德会毫不迟疑地将赌注压在“幽灵”身上——从上次未遂的谋杀到这次离奇的死亡游戏又一次有人在最后时刻解救了他。这次是苏基,一个看起来似乎是同他偶然相遇的姑娘。难道她是真正的危险分子吗?他在酒店中到处寻找厨房,并且温文尔雅地向店方解释有一些食品纯属意外地被遗忘在他的车里。他询问是否有焚化炉,一名传者被唤来给他领路。这名传者提出将包交由他处理,邦德给了他一笔可观的小费,并说他将亲眼看着它被烧掉。已经6点20分了。在去酒吧之前他又一次回到房间,往身上喷了一些古龙水以掩盖残留的灭菌剂的气味。苏基和楠尼正焦急地等待他叙述刚才的遇险经过,但邦德只是说过些时候再将事实真相告诉她们。他建议现在应该好好享受一下生活的乐趣。在舒适的酒吧间喝了一杯后,他们又来到餐厅品尝美食家楠尼点的‘Tafelspitz’,这里的一道特色菜——维也纳煮牛肉。世界上绝没有其它的煮牛肉能同其相媲美,它被烹调得美轮美奂,香味四溢,其中配有开胃的蔬菜汁和煎软了的土豆块。他们经受住了这第一道菜的诱惑,因为餐前不吃甜点就会被看作是对奥地利饮食文化的一种亵渎。他们挑选了一种又软又脆的萨尔茨堡蛋奶酥,据说这种蛋奶酥有近300多年的历史了,它是由霍恩萨尔茨堡的一位厨师发明的。它端上来时就像一座覆盖着奶油的小山丘。美餐一顿之后他们走出酒店,在温暖和煦的阳光下融入闲逛和购物的人流之中。邦德认为这是躲开窃听装置的最安全的办法。“我吃得太饱了,”楠尼用一只手捂着胃部边蹒跚而行边说。“你们要为我们晚上所需的食物做一下准备,”邦德平静地说。“好吧,好吧,”苏基嘟哝道,她喘着粗气。“我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一只飞船。还要准备什么,詹姆斯?”他告诉她们今晚要驾车到巴黎去。“你们已经明确表示你们无论如何得跟我走。那些到处转移我的家伙命令你们要随我行动,并且我也保证你们会这么做。现在我的一位非常可爱的朋友和一位同样迷人的同事的生命处于极端危险的状态之中。我只能说这么多了。”“当然我们会去,”苏基厉声说。“尽量留住我们吧,”楠尼接着说道。“我将做一件他们意想不到的事,”他解释道。“他们命令我们明天出发——意思是他们希望我们在白天行动,而我决定一过子夜我们就上路。这样我就能够替自己辩护,我们确实是在第二天才出发的,而且我们能够赶到他们前面去,虽然不会提前太多,但会使他们惊慌失措。”他们取得了共识,当子夜钟声敲响时在汽车里会面。这时他门开始抓回酒店,邦德在一个嵌于墙中的邮箱前停了一下,并将他的邮包从前胸的口袋中取出塞进邮箱。其动作在瞬间完成,干净利落,并确信苏基和捕尼并没有注意到他。当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已经10点多了。10点30分,他的公事包和提包就都准备好了,同时他换上了轻便的牛仔裤和夹克衫。他像平常一样佩带着ASP和改装警棍。一个半小时后就要出发了,邦德坐了下来集中精力思考着他如何在这场既疯狂残酷又危机四伏的死亡游戏中争取主动。迄今为止,所有谋杀他的图谋都是极其狠毒狡诈的。只是在先前的几次遇险中有人在紧要关头出现并挽救了他的性命,这或许是为了使其在最终戏剧性的结局里发挥得更加出色。他知道自己不能相信任何人——特别是苏基,自从她在吸血蝙蝠事件中作了他的一次救星后,不管是否是有意的,都使她充分暴露了。现在怎样才能使他在这场危机中掌握一些主动权呢?突然他想到了在自己的诊所被劫持为人质的柯奇图姆。他要对这个歹徒盘踞的巢穴进行一次袭击,这或许是他们最后希望他做的一件事。开车从萨尔茨堡到莫扎特诊所大概需要15分钟,时间看来十分紧迫。如果他能够找到一部好车,或许这个计划还是可行的。邦德离开房间迅速冲下楼去,到酒店的前台讯问能否马上租到一部自行驾驶的汽车。这回他似乎鸿运当头了,刚好有一部他十分熟悉的绅宝900型轿车由客人还回来。等接待员打了两个简短的电话后他得到了这部车。从酒店到它停放的位置大概需要4分钟的时间。在等待出纳员验证他的信用卡时,他用酒店内部电话拨打了楠尼房间的电话号码。她马上接了电话。“别出声,”他轻声说。“在你的房间里等我,恐怕得推迟出发一小时。请转告苏基。”她同意照他的话做,但显得有些迷惑不解。当他回到前台时手续已经办好了。5分钟后,邦德从一位态度和蔼的侍者手中接过车钥匙,熟练地启动引擎,冲上一条向南驶离萨尔茨堡的山间公路。轿车驶过城郊那座神奇的阿尼夫水塔,它好似是从一个池塘中央耸起的一座英国庄园。他继续风驰电掣般地驶向哈莱因城,它濒临萨尔察赫河,是由河中央一个小岛上的古老城堡逐渐发展而来的,它之所以举世闻名还因为它是为《圣善夜歌》谱曲的著名作曲家格鲁贝尔的出生地。莫扎特诊所离开公路还有一段距离,它距离萨尔茨堡附近的哈莱因城2英里左右,那片17世纪的古建筑在树林后已经依稀可见。邦德将绅宝轿车驶进路边的停车带,关掉前灯和引擎,打开车门钻出车外。不一会儿他就弯腰躲在了木栅栏下并小心翼翼地穿过树林,凝视着夜幕下的诊所。他不清楚诊所的保安设施是如何设置的,更不清楚他将独身对付多少个敌人。当月亮钻出云层时他刚巧到达树林的边缘。明亮的灯光从建筑物前部的几扇大玻璃窗中溢出来,但地面还是漆黑一片。在眼睛适应了周围的环境后,邦德开始快速冲过他同建筑物之间的约有一百米长的宽阔地带。有四部车停在宽宽的砾石路面上,车内空无一人。他轻轻地用右手抽出ASP左手握着处于使用状态的改装警棍,从藏身处穿过大片的草坪,行动快速敏捷、悄无声息,并避开了房前长长的车道。没有人活动的迹象,整个庭院死一般的沉寂。他移到砾石铺成的前院,同时试图回忆起主任医生的办公室位于前门的什么方向。他想可能在右边,因为他回想起安排阿梅入院办手续时他就站在那高高的玻璃窗前,眺望着窗外碧绿的草坪和砾石车道。这时他有了目标,他想起它们是几扇法国风格的玻璃窗。现在在他右手正巧有几扇法式玻璃窗,且有一丝光亮从紧闭的窗帘渗出来。他谨慎地朝窗户的方向摸去,窗子开着,并听到从里面传出沉闷的嗓音,邦德心跳加剧,怦然作响。他向窗子靠过去,屏气静听里面的说话声。“你们不能永远将我关在这儿——不能仅是同你们三个呆在这里。”他首先听出这是主任的声音。但主任坦率的话音消失了,另一个反驳他的声音传了出来。“当然你已经做了很多了。”“到目前我们已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另一个声音说。“你已经同我们合作——到一定地步——主任先生,但是我们并不想冒险。当我们认为邦德已经到手和我们的人走远以后我们就将离开这里。这个地点对短波通讯还是十分理想;另外你的患者并没有受到虐待。对你来讲,再过24小时,或48小时都没什么区别。最后我们将让你安息。”“宁静的夜,神圣的夜,”第三个声音一边轻声笑着一边唱道。邦德的血液都快凝固了。他往窗边又靠了靠,用指尖顶住窗户的那条缝隙。“你们不能……”因极度恐惧柯奇图姆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不是因惧怕而歇斯底里,而是一个人在面临酷刑致死前而表现出的真止的恐怖。“你看到了我们的脸,主任先生。你知道了我们是谁。”“我不会……”“你不要总想这些。当邦德到达巴黎后你还得为我们传递一条命令。这之后……好吧,我们会考虑的。”邦德打了个冷颤。他听出了这个声音,他不会想到,永远也不会想到在这里能听到这人的声音。邦德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将窗户的缝隙拉大一些,然后撩起窗帘的一角向房间内看去。柯奇图姆被捆绑在一只老式的圆形转椅中,它是由木料和皮革制作的,三只椅腿的底部安装有小脚轮。他后面书柜中的图书已被一台大功率的无线电收发报机所取代。一个肩部肌肉发达的男人正坐在电台前,另一个则站在柯奇图姆的身后,第三个,双腿叉开站在主任对面。邦德马上认出了他,就如同他的声音一样,邦德简直是太熟悉了。他开始用鼻呼吸,举起ASP从窗户伸向屋内。没有时间再犹豫了,刚才所听到的一切使他确信这三个人就是袭击莫扎特诊所的凶恶的敌人。‘砰,砰……’ASP沉闷地响了四声,两粒子弹击中了柯奇图姆身后那个家伙的心脏,另外两粒从译电员的后背射了进去。第三个家伙急忙转过身来,吃惊地张着嘴,手朝臀部摸去。“别乱动!奎因!再动一动,你的腿就要飞了。”史蒂夫-奎因,情报局驻罗马的工作人员,站在那儿像石头一样。当邦德从他的夹克衫里取出手枪时,奎因的嘴张得似乎要咆哮出来。“邦德先生?怎么……?”柯奇图姆嗓音嘶哑地低声说。“你快完蛋了,詹姆斯。不管你要把我怎么样,你都是死路一条。”奎因显然还没有从惊恐中恢复过来,但还是强装镇静地说道。“你言过其实了,”邦德笑着说,但脸上并无胜利者的喜悦。“你太不识时务了,我承认能在这里遇到你我感到非常惊讶。希望你告诉我,你真正的主子是谁?你为谁工作了是‘幽灵’吗?”“不,”奎因冷笑着说。“是克格勃第一首席处长,我为他工作已经很多年了,甚至塔比也不知道。现在暂时独立于第八处,是你拳击赛场上的老对手‘间谍死神’。和你不一样,詹姆斯,我一直是一名莫扎特的崇拜者。我喜欢用最优美的乐曲来伴舞。”“噢,你会跳的。”邦德表露出他性格的另一面——冷酷无情。

11.隼翅和死神 
詹姆斯-邦德并不准备在此地浪费时间。他非常清楚,继续耗费时间同一个敌人对话将招致危险。在此前他已经采取了一些与己有利的措施,而史蒂夫-奎因有可能在企图拖延时间。邦德一直同其保持一定距离,这时邦德命令他面对墙站着,双腿分开,双臂向上伸直并向前倾斜,手掌扶墙。同时他命令奎因的双脚向后移,使他没有力量进行一次迅速的反扑。邦德朝奎因走去,仔仔细细地从上到下搜了个遍。一把史密斯-韦森公司特别设计的小型左轮手枪塞在后腰部的裤腰带上;另一把施泰雷奥地利6.35毫米型微型自动手枪绑在他的小腿内侧;还有一把锋利的弹簧刀紧贴在右脚踝关节的外侧。“这些东西中的每一件我已经多年未见了,”邦德边说边将施泰雷自动枪扔到桌上。“我想你没藏着一颗手榴弹吧,”他面无表情。“你这个该死的混蛋简直就是一个流动军火库。你可得小心点,恐怖分子可总想袭击你呀。”“在这场死亡游戏中,我总是觉得耍几样小把戏还是非常管用的。”当他说到最后一个词时,史蒂夫-奎因的身体突然下弯并扑倒在地。他神速地向左翻滚过去,同时胳膊朝放着施泰雷自动枪的桌子伸去。“别动!”邦德厉声喝道,举起ASP对准他。奎因并不打算因背叛了情报局而去冒死的风险。他好似凝固在那里,手仍举着,像一个大孩子在玩一种老式造型游戏。①①游戏时参加者皆原地旋转,听到信号后立即停住,然后评判每人的滑稽别扭姿势——译者“脸朝下趴着!手脚伸直!”邦德命令道,同时环视着房间,他想找个东西来使他的俘虏老实下来。邦德的ASP始终对着奎因,他侧身来到柯奇图姆身后,用他的左手解开绑住柯奇图姆的四条皮带,其中两条短一些,另两条皮带较长。很显然这是专为管束狂躁的患者而特别设计的。当他移动的同时继续对奎因厉声命令着。“脸朝下,咬住地毯,你这杂种,把你的腿分大些,胳膊十字伸直。”奎因不情愿地遵命趴好,嘴里却咕哝着下流话。当最后一个皮带扣被解开时,柯奇图姆马上按摩起他的胳膊和双腿,使血液重新循环起来。他的手腕因皮带勒进皮肉而留下了深深的印痕。“坐在这里,”邦德低声说,“先别动,让血液得到充分循环。”他拿着皮带走向奎因,同时持枪的手尽量向后收,以防备奎因的腿突然袭击他的手腕。“稍微动一动我就会在你身上打出一个大洞,甚至连蛆都需要按图索骥才能找到地方,你听明白了吗?”奎因轻蔑地唠叨着,邦德将他的双腿踢到一起。因他的皮鞋带有钢掌,在他猛踢他的踝关节时奎因痛得杀猪般地大叫起来。在他痛苦地挣扎时,邦德迅速地将一条皮带拴住他的踝部,使劲勒紧并扣上皮带扣。“现在轮到胳膊了!把手放到背后去!”似乎为了使他更清醒些,邦德抬脚端了一下他的右手腕。又一声痛苦的喊叫,奎因只得顺从地让邦德用另一条皮带将手腕捆紧。“这种方法可能有些过时,但它能让你保持安静,直到我们做出最终的安排。”邦德边说边将两条长皮带扣在一起。他将延长了的皮带的一头绕着奎因的踝部扣紧,然后再将皮带拉到头部,在他的脖子上绕一圈后再拉回到踝部。邦德用力勒紧皮带,迫使俘虏的头向上伸,腿也被迫贴向他的躯干。这个办法确实古老一些,但非常实用。如果他的俘虏企图挣扎,那就会将自己绞死。勒紧的皮带使得脚和脖子的距离到了极限,奎因的身体就如同一张弓。如果他试图松开他的腿,那么脖子上的皮带就会越勒越紧。奎因不停地用污秽的言语肆意大骂着,邦德显然被激怒了,没想到他的一个老朋友堕落成一只鼹鼠,他狂怒地朝他的肋骨猛踢过去。邦德掏出一方手帕塞进奎因的嘴里并大声喝道,“闭嘴!”这时邦德头一次有机会欣赏这个房间。它的装修式样是十九世纪的风格——硬木写字桌,直通天花板的书架,曲线形靠背的木椅。柯奇图姆仍坐在桌旁,脸色苍白,双手颤抖。这个高大魁梧,性格开朗的人因受到过度惊吓而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邦德跨过那些从书架扔下来的图书朝电台走去。译电员倒在他的椅子上,滴在地毯上的暗红的血迹同那上面已然褪色的花纹图案形成鲜明反差。邦德随意将尸体从椅子上推开。他无法辨认这张脸,它因惊恐和临死前的痛苦挣扎而变得扭曲了。另一具尸体四肢展开靠在墙上,就像一个在舞会上醉倒的酒鬼。邦德记不清他的名字,但见到过他的档案照片——东德人,是一名依靠恐怖组织豢养的罪犯。邦德想着,又有多少欧洲的唯利是图的恶棍们摇身一变而成为恐怖组织的一员呢?真是令人愕然。雇佣杀手,他想,同时转向柯奇图姆。“他们是怎么安排的?”他温和地问道,看来似乎从奎因那里已经榨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安排?”柯奇图姆一脸困惑的样子。“你要明白——”邦德几乎喊起来,但他突然意识到柯奇图姆的英文并不是很好,而在目前他的这种状态下很可能已忘得一干二净了。他走过去将胳膊放在他的肩上,温和而又同情地说:“你要明白,主任先生,我需要马上从你那里得到确切的信息,特别是我们能否知道那两位姑娘还活在世间。”“噢,我的上帝。”柯奇图姆用他那又大又厚的手掌捂住了面庞。“这都是我的错,阿梅小姐和她的朋友……我不该同意让阿梅小姐离开医院。”他禁不住潸然泪下。“不,这不是你的过错。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要平静下来仔仔细细地回答我的问题。那些家伙是如何进来并将你劫持的?”柯奇图姆的手指从脸上滑落下来,双眼充满伤感的泪水。“那些……那两个……”他打着手势。“他们装扮成修理‘Antenne’的修理工——你怎么读这个词?电线杆?就是电视的……”“电视天线。”“对了,电视天线。值班护士放他们进来的,他们上了屋顶。她认为这是件好事,只是当她进来报告我时,我才感觉有些不对劲。”“他们提出要会见你了吗?”“在这里,我的办公室里,他们提出的要求。不久我就发觉他们架设的天线是为他们自己的电台使用的。他们锁上房门,用枪和酷刑威胁我。他们命令我让我将诊所的工作交给另外一名医生,就说我因业务上的问题要在办公室里做一两天的研究。当我说出“愿意合作”时,他们大笑起来。他们拥有武器,他们有枪,我又能怎么样呢?”“你不能同荷枪实弹的人争辩什么,”邦德说,“就像你所看到的。”他朝尸体点了点头。这时他转向嘴里不断咕哝,被皮带拴着的奎因。“这个社会渣滓是什么时候到的?”“当天晚上,稍晚些时候。和你一样从窗子进来的。”“哪天晚上?”“姑娘们被绑架的第二天。两个人是下午来的,另一个是在晚上。从那时起他们就把我绑在椅子里,以后我就被一直绑在这儿,除了我要履行我的职责……”邦德疑惑地看着他,柯奇图姆说他的意思是要方便的时候。“最后我拒绝在电话中传递命令给你,直到这时他们还仅是威胁。但这之后……”邦德已经看到了一碗水和一个大鳄鱼齿夹子由一根电线同墙上的插座相连接。他点点头,知道这正是柯奇图姆遭受酷刑所使用的刑具。“谈谈电台好吗?”他说。“噢,好吧。他们使用得很频繁,一天两到三次。”“你听到什么了吗?”邦德仔细端详着电台,看到有两副耳机插在电台的接收器中。“他们大部分的对话我都听到了。他们有时带着耳机,但电台有个扬声器。看,在那里。”确实如此,有两个小小的圆形扬声器装在整套收发装置的中央。“告诉我你都听到了什么?”“怎么说呢?他们通话,另一个男人从很远的地方回话……”“谁先呼叫的?另一个男人呼叫他们了吗?”柯奇图姆回想了片刻。“哦,是的。那个声音还一直伴有噼啪声。”邦德站在这架极尖端的高频无线电台旁,看到仪表盘上各种信号灯闪个不停,并从扬声器中听到了微弱的嗡嗡声。他注意到仪表所显示的各种数据,他们正在同远距离的什么人通话——距离大概在600-6000公里之间。“你是否记得他们用固定的时间来接收信息?”柯奇图姆的额头皱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是的,我想起来了。早上,凌晨6点钟联系一次,然后在正午时分……”“晚上6点,另一次是午夜?”“是这样的,是的。但并不特别准时。”“刚好在这个时间之前,或之后,对吗?”“完全正确。”“还有别的吗?”医生停顿了一下,仔细回忆之后又点点头,“是的。我记起他们在得到了你将要离开萨尔茨堡的消息后发了一条信息,他们有人在监视……”“酒店吗?”“不,我听到了他们的通话,他在监视公路。你开车一离开他就打电话过来,然后他们再用电台发个信号。他们使用一些特殊的暗语……”“你能记得它们吗?”“好像是包裹邮往巴黎。”听起来没有什么新鲜的,邦德想。这些搞阴谋的俄国人,同他们之前的纳粹党徒一样,拙劣的间谍小说读得太多了。“还有其它的暗语吗?”“有,他们还有一些常用的暗语。另一头的人称自己为‘隼翅’——我听起来非常奇怪。”“这边呢?”“这里的人称自己为‘死神’。”“所以,电台一开,那头就这样呼叫,‘死神,我是隼翅……”“完毕。”“完毕,是这样说的。然后这头呼叫,‘隼翅请回话。’”“这就是他们通话的内容。”“为何你的职员不冲进这间办公室,或打电话报警呢?这里有明显的噪音,而且我还开了枪。”柯奇图姆耸了耸肩。“你的枪声只能从窗外听到,只能从窗外。我的这间办公室是隔音的,因为诊所里有时会出现吵人的噪音。这就是他们打开窗子的原因。他们一天开几次窗子换些新鲜空气。因房间隔音所以在这里可以弄出很大的响动而不被发觉。甚至窗户也是隔音的,它们装有双层玻璃。”邦德点点头,瞥了一眼手表。现在大约11点45分。‘隼翅’可能随时都会呼叫联络,他同时估计到奎因的人也将在靠近11号高速公路的什么地方等待他通过。事实上他恐怕已把公路的所有出口都监视上了,干得漂亮又地道。比在酒店只安插一个人强多了。现在他要争取时间。奎因在地上停止了挣扎,邦德已经考虑好关照他的计划。这个人在这场游戏中玩现吵人的噪音。这就是他们打开的时间太久了,他的经验和阅历会使得各种审讯方法也难以让他开口,使用暴力只能适得其反。他知道,只有一种方法适用于史蒂芬-奎因。他走过去跪在被捆得象一尊塑像似的奎因的身边。“奎因,”他温和地说,同时厌烦地瞥了一眼这个邪恶的家伙。“我们需要你的合作。”奎因咬着嘴中的手帕发出呜鸣的声音。非常明显,奎因铁了心拒绝任何合作。“我知道打电话非常不安全,但我还是要给维也纳打个电话,同时请它转告伦敦。我命令你仔细听清楚了。”他来到桌前,拿起话筒,拨打旅游部驻维也纳办事处的电话:0222-43-16-08,他知道晚上的这个时间里将只有电话自动应答器在工作。他将话筒从耳边拿开以便使奎团听到电话间塞低沉的回音。接通后邦德将话筒紧贴耳朵,同时按下暂停键。“捕食者,”他用柔和的声音说。之后停顿了一下,“是的。马上给伦敦复制一份并立即采取行动。罗马出乱子了。”他又一次停下来,似乎在听对方的回话。“是的,为总部工作。我逮到他了,但我们还要做很多事情。我需要一支行动队去巴伯里尼大街48号,28号房间——紧临J.A.L.的办公室。拘留塔比西亚-奎因并就地待命。告诉他们通知赫勒福德,如果M不想将手弄脏的话那就请一名精神病患者去执行。”他听到在其身后的奎因的嘴里发出‘呜呜’声,并显得激动不安。对他的妻子进行威胁是可能对其产生一些效果的唯一办法。“好吧,我会办的。我将把情况通知你,但要在有了结果或搞清些眉目后。我将及时赶回上。就这样。”他放下话筒。当他重新跪到奎因身边时,这家伙的眼神起了变化,由憎恨又增加了焦急。“好了,史蒂夫。没人会伤害你。但恐怕对塔比就难说了,我很遗憾。”没有迹象表明奎因对这场讹诈的把戏产生任何怀疑。他为情报局工作已经很长时间了,深知派一名精神病患者——情报局给他们雇佣的杀手起的绰号——这可不是无根据的威胁;他清楚他的妻子在死前将饱受各种折磨。他同邦德共事多年,并深信007在将这种威胁变成现实的时候不会表露出一丝怜悯。邦德继续说道,“我推测那边不久就会同你联络了。我要将你绑在电台前的椅子上。反应要快,发报要迅速。如果你拿不准的话就假装通讯线路故障。但是,史蒂夫,不许有越轨的行为——回话不许漏掉关键词或者有任何示警的词句。你完全清楚我会看出来,正像你也能察觉任何狡猾的鬼把戏一样。如果你执迷不悟,那你就会在沃明斯特清醒一下了。你将会受到马拉松式的审讯,而后在监狱里了却余生。你还会看到塔比临死前的照片。我是说到做到。现在……”他将奎因拖到电台译电员的椅子上,重新调整了一下皮带的位置,紧紧地将他绑在椅子里。他感觉很自信,在这场较量中史蒂夫-奎因已经明显的处于劣势了。但也很难说,这个背叛者也可能已经被灌输得头脑顽固不化以至于走到宁肯牺牲他妻子的地步。最后他问奎因是否愿意照他的话去做,这个大个子只是愠怒地点点头,邦德从他口中拔出手帕。“你这杂种!”奎因气喘吁吁,嗓音嘶哑地大骂着。“这对我们俩都有好处,史蒂夫。照我说的做,这是一次挽救你自己和你妻子的生命的最后机会。”当他说话的时候电台发出‘嗡嗡’的响声,信号灯也开始连续闪动。邦德的手伸向受话器并放在受话器的开关上面。一个游魂似的声音重复着暗语:“隼翅呼叫死神,隼翅呼叫死神,死神请回话。”邦德朝奎因点点头,‘卡嗒’一声打开通话开关,他开始祈祷,这是他多年来的头一次祈祷。

1.2英国的期待 
“我是死神,隼翅,我听到你了,完毕。”史蒂夫-奎因的声音像邦德所希望的那样非常平稳镇静,但他还是不能让自己有丝毫疏漏。远方那个带有噼啪声的声音从小扬声器中传来。“我是隼翅,死神,例行通话。报告你那儿的情况,完毕。”奎因停顿了一秒钟,邦德用ASP的枪口在他耳后碰了一下。“情况一切正常,我们在等待进展。完毕。”“包裹上路后请回呼。完毕。”“明白,隼翅。完毕,关机。”当受话器的开关‘卡嗒’一声再一次响过后,房间里沉寂了片刻。这时邦德转向柯奇图姆,询问刚才的通话听起来是否正常。“正常,”他点头说道。“很好,主任先生。现在该发挥你的专长了。你能想个办法让这个狗杂种睡上4到5个小时,等再将他弄醒时保证他神智清醒,不要出现发音不清等情况。”“我对这类事已经驾轻就熟了。”柯奇图姆第一次露出笑容,他艰难地慢慢从椅子里站起来,蹒跚着朝房门挪去。走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还赤着双脚,只好又一瘸一拐地走回来。他穿好袜子和鞋,缓慢地离开房间。“如果我们发觉你给隼翅示警的话,你要明白塔比就将是死路一条。奎因,按我的要求做每一件事情,我也会为你的处境尽力而为。与此关系最大的人就是你的妻子,明白吧?”奎因清楚他现在已然是走投无路,他怀着对邦德的憎恨怒目注视着他。“这同样与你提供的信息有关。我要你直接回答真实情况,现在我就要得到它们。”“我没什么可说的。”“你只需告诉我你所知道的。我们要知道事实真相,而不是那些杜撰的故事。”奎因沉默不语。“首先,在巴黎将会发生什么?在乔治五世饭店会发生什么?”“我们的人正在饭店等候你。”“但你却要在这里致我于死地。许多人也已经尝试过了。”“那不是我们的人,不是克格勃的人干的。我们确信你会尾随阿梅和莫尼彭尼而来。是的,是我们组织了这起绑架。为我们制订的计划是要在这里为你没下一个圈套,将你弄到萨尔茨堡去,那就像把你装进烟囱里一样,使你插翅难飞……”“那些在车中试图杀我的人是谁?不是你们的人吗?”“不是,是我们的竞争者之一。他们专同情报局的人作对。和我一点也不相干,你似乎总能够得到守护神的保佑而转危为安。那两个人是我由罗马站派来对付你的。当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你安全地到达萨尔茨堡后,我就打发他们上西天了。”“要将我转送到巴黎去吗?”“是的,你这该死的。如果不是塔比而是其他的什么人,我……”“但是我们想到的人正是塔比。”邦德停顿了片刻,接着问道,“巴黎?为什么是巴黎呢?”奎因目不转睛地盯着邦德。这个家伙肯定知道不少内幕。“告诉我为什么是巴黎?想想塔比吧。”“他们规定了三个地点:柏林、巴黎或者伦敦。他们想要你的脑袋,邦德,但他们要亲眼看到你被处死。我们要想得到奖金的话,光砍下你的脑袋是远远不够的。我接到命令要将你弄到巴黎去。那里的人受命要将你逮住,然后……”他停了下来,似乎觉得已经讲得够多了。“去投递包裹吗?”整整15秒钟,奎因沉默不语。“是的。”“邮到什么地方?”“给一个人。”“是塔米尔-雷哈尼吗?‘幽灵’的头子?”“是的。”“邮到什么地方?”邦德再次问道。没有回答。“想想塔比,奎因。我敢说塔比临死前会非常痛苦,之后他们也会这样对待你。我将被邮到哪儿去?”房间内寂静沉闷的状态持续了数分钟。“佛罗里达。”“佛罗里达的什么位置?佛罗里达可是一大块地方。在哪儿?迪斯尼乐园吗?”奎因将目光移开。“美国的最南端,”他说。“哈。”邦德点点头。他想一定是佛罗里达群岛。这些相连的岛向大洋中延伸了150多公里。巴海洪达岛、大派恩斯岛、卡乔岛、博卡奇卡岛——这些较有名的岛屿的名字在他的脑海中一一闪过。但是它的最南端——对了,那是基韦斯特。它曾是厄内斯特-海明威的故乡,还是毒品贩子输送麻醉品的必经之地,也是旅游者的天堂,在它的周围点缀着无数个美丽的小岛礁。一个非常理想的地方,邦德想到。基韦斯特——谁能够想象得出“幽灵”竟将它的总部设在那儿呢?“基韦斯特,”他大声说道,奎因惭愧地轻轻点了一下头。“巴黎,伦敦或者柏林。他们可能还将罗马和其它一些大城市都包含进来了。在任何地点他们都能将我押上直飞迈阿密的航班,嗯?”“我想是的。”“告诉我‘幽灵’的老巢在基韦斯特的准确地址?”“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邦德耸了耸肩,似乎这点对其已经无关紧要了。柯奇图姆打开房门走了进来。他满脸笑容炫耀着一只盖着布的肾形碗。“我将你所需要的东西都带来了。”“很好,”邦德同样微笑着说道,“我想我需要的东西也得到了。把他交给你了,主任先生。”当柯奇图姆卷起他的袖子时,奎因并没有反抗。医生用药签擦拭了一下他的右上肢,并将针头扎入皮肤。不到十秒钟他就浑身松软,脑袋下垂。这时邦德又忙着固定皮带,重新将奎因捆牢。“他在4、5个小时之内就如同一只死猪一样。你要离开这里吗?”“是的,但我要确有把握在他醒过来后不会逃脱。他醒来之前我的人应该赶到这里监视他,他会接到他的那个监视者打来的电话,并将信息通过电台传递出去。我还要做些安排。来人将用暗语与你联系,‘真不巧又在月光下碰见你。’你回答,‘骄傲的提泰妮娅。’记住了?”“这是莎士比亚喜剧‘夏夜之梦’里的台词,对吧?”“‘仲夏夜之梦’,主任先生。”“夏夜,仲夏夜,它们有什么区别么?”“莎士比亚先生自有他的道理。或许这个剧名更好些吧。”邦德望着像一头熊似的医生笑道。“你一个人在这儿能应付吗?”“尽力而为吧,邦德先生。”5分钟后,邦德朝他的绅宝轿车走去。他风驰电掣般地赶回酒店。在房间内他打了个电话给楠尼,对她们长时间的等待表示歉意。“我们的计划要有一些小小的变动,”他对她说。“转告苏基,你们要做好准备,随时出发。我一会儿还得等个电话,幸运的话,我们将在一小时之内上路。”“你究竟在干些什么?”楠尼恼火地问。“呆在房间不要离开。别担心,我不会甩开你们。”“我绝不会再相信你说的话,”她厉声说道,并将听筒‘砰’地一摔。邦德无奈地笑了笑,他打开公事包取出CC500型防窃听器并将它同电话联接起来。虽然他单枪匹马就获取了绑架案的详情和它的最终目的,但现在该是向总部请求有限帮助的时候了。他拨打着伦敦摄政公园总部的电话号码。现在电话线路是安全的,他已经除掉了诊所的侦听站,他请求让值班官员马上来接电话。在识别身份后,邦德陈述了他的要求,说他希望将这些很重要的情况尽快报告给M,同时转达给维也纳驻官。他的态度既明确又坚决,说现今的危急事态只能有一种办法来应付——用他自己的方法,否则他们将永远失去这次千载难逢的良机。“幽灵”已经彻底暴露了,他现在成了挨揍的活靶子,而只有他才能粉碎他的阴谋。他的计划已经在信件中得到充分体现。他在结束通话前又重复了一遍酒店的电话号码和他的房问号,并请求尽快给他回电话。大约15分钟后电话打过来了。M同意了邦德制订的计划,并且这项行动计划维也纳方面已经在执行了。一架私人喷气飞机将带来一支特别行动队——它由三男两女组成。他们将等在萨尔茨堡机场,在邦德用他的通用商务出口B种护照申请了飞行许可证后,他们将飞往苏黎世。维也纳方面已经预订了泛美航空公司的115次航班,它由苏黎世飞往迈阿密,当地时间10点15分起飞。邦德对值班官员表示感谢,在他要挂电话时却被制止了。“捕食者。”“还有什么指示?”“M的私人口信。”“请讲。”“他说,‘英国在期待着你们。’是纳尔逊,我猜想是他——‘英国期待着你们全力以赴,尽职尽责。”“我明白,”邦德激动地说,“一定完成任务。”“他最后祝你好运,光生。”他清楚按他的计划行动确实需要极佳的运气。他摘掉CC500,开始拨打楠尼房间的电话。“都安排好了,我们马上准备出发。”“什么时间,我们要上哪儿去?”“去拜访一位巫师。”邦德毫无幽默感地笑着。“是个极少见的神奇的巫师。”

13.晚上好,鲍德曼先生 
“詹姆斯,詹姆斯,你走错方向了。本特利车停在左边的停车场里,难道你忘记了?”“不要喊,苏基,全世界的人都要被你吵醒了。我们不用那辆本特利车。”在返回的路上,他将绅宝轿车停放好后,迅速绕到酒店的另一边。他又玩了个小把戏,将本特利车的车钥匙贴在了它的排气管上。这同他已往喜欢的方法相比确实不是太安全,但也只能这么做。现在他们将行李搬上了绅宝轿车。“不……”楠尼吸了一口气,大声叫着。“我们选择乘这部车,”邦德说得非常干脆,话音明显提高并带着命令的口气。他的计划要避开“幽灵”的耳目必须完全依靠自己的耐心谨慎和对时机的把握。他甚至想到过撇开苏基和楠尼,将她们留在酒店中。但除非他能将她们隔离开,还是把她们带走要保险些。她们已经下定决心要求留在他身边与其同甘共苦。邦德认为现在抛弃她们等于是自寻烦恼。“我希望你们的美国入境签证还没过期,”邦德说,同时将行李放进汽车并发动了引擎。“美国?”苏基吃惊地尖叫着。“签证有问题吗?”他驶离停车场,穿过寂静的街区朝通往机场的道路飞驰而去。“当然没有问题!”楠尼气愤地说。“我甚至都没衣服可穿,”苏基大声喊道。“我们去的地方只要有条牛仔裤和一件衬衫就足够了。”邦德笑着将车开上驶往因斯布鲁克的公路。他的前车灯照亮了公路前方机场的指示牌。“还有一件事,”他说。“我们离开这辆车之前请将你们的武器放进我的一只箱子中。我们要赶往苏黎世,然后从那里直飞美国。我的这只箱子里有一个隐蔽的夹层,我们的武器都要放在里面。在苏黎世我们将乘坐商务航班。”楠尼表示抗议,邦德立即打断了她的话。“你们要想跟我走就必须这么做。如果你们一意孤行,就像你现在所言,那我只好把你们送回酒店。你们就可以兴高采烈地去欣赏所有莫扎特的音乐会了。”“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去,”楠尼坚定地说。“我们两个都去,对吧,苏基?”“你是在将你的幸福作赌注……”“现在我有个安排。”邦德此时看到机场的指示牌快速迎面而来。“有一架私人喷气机将来接我们,我要同机上的人们呆上一段时间。你们不必过去了,这之后我们出发飞往苏黎世。”在机场停车场,邦德打开后备箱,拉开他的可折叠的大箱子的拉链。特殊设备处将它拆开,在中间部位安装了一个外加的坚实的夹层。它能够躲避所有机场的监控系统,邦德觉得在旅行中乘坐不允许携带私人武器的商务航班使用它确实恰到好处。“女士们,请你们什么都不要携带。”邦德将手伸过去。苏基和楠尼扯起裙子,从吊袜带上解下彼此相同的装有自动手枪的皮枪套。当箱子重新放回后备箱后,他招呼她们回到车里去。“记住,不要携带武器。我能对你们讲的只是这次不会有任何危险,和我在一起总能够化险为夷。我要去找机场的监管员。”他告诉她们他不会耽搁很久,然后朝机场候机楼走去。机场的监管员已处于待命状态,正在引导进入机场管制区的飞机按正常操作程序进场。“他们距机场还有80公里,正在降低高度接近机场。”监管员对邦德说,“我想你还需要一个小房间,飞机返回前可以在里面开个小会。”邦德点点头,并对在深夜使用机场所造成的不便表示歉意。“很幸运今天天气不错,”监管员让人难以捉摸地笑了笑。“如果今晚云量大的话飞机能否降落就难说了。”他们来到了停机坪,邦德注意到机场的灯光已经全部打开准备接机了。几分钟后,他在天空中捕捉到了飞机的信号灯光,它们红绿交替闪烁着迫近视力所不及的机场主跑道。片刻间一架小型HS125喷气机呼啸着冲向跑道的尽头,邦德只是从机身上的号码辨认出是英国飞机,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它的标识。飞机落地非常平稳,在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中速度降了下来。显然飞行员以前飞过萨尔茨堡,并熟知机场跑道的情况。飞机在一名‘击球手’用两根发光的指挥棒的引导下停在了停机坪上。前舱门打开了,舷梯也展开来。首先下来的两位女士是生面孔,但他非常惊喜地认出随后从舷梯上走下来的男同胞中至少有两人以前与他共过事。带队的是一位青铜色皮肤、体格健壮的年轻人——克里斯平-思拉什,同邦德一样具有丰富的谍报经验。两个人握了握手,随后克里斯平将特别行动队的其他成员向邦德作了介绍。这时监管员将他们带进一间闲置的会议室,中间的圆桌上摆着咖啡,矿泉水和笔记簿。“请大家随意,”邦德边说边环视着行动队的每一个成员。“对不起,我得先去洗洗手。”他冲克里斯平歪了一下头,克里斯平点点头起身随他走出房间,来到机场的停车场。他们用极低的声音交谈着。“他们都交代给你了?”邦德问。“仅介绍了一些基本情况。他们说你近几天有些发福了。”“很好。你马上带另一个小伙子驾驶租来的绅宝轿车——停在那边的车中还坐着两位姑娘——从这里直接去莫扎特诊所。你认识路么?”思拉什点点头。“是的,他们告诉我了。并且我还被告知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史蒂夫?”他再次点了一下头。“是的,这是真的。你会在诊所见到他。莫扎特诊所的主任柯奇图姆医生已经给他注射了麻醉剂。你会发现柯奇图姆医生是上帝赐与我们的礼物。奎因和另两个恶棍正同他一起呆在那儿。”他继续解释道,在莫扎特诊所还需要做一些清理工作,并且让奎因做好接电话的准备,在公路旁监视本特利车的克格勃特务随时要同他联系。“当他使用电台联络时,克里斯平,你要仔细监听和监视他。他是一个凶恶的敌人,我想我无需告诉你他是多么的危险。他知道所有的阴谋,我能得到他的合作只是因为我将其妻子作为要挟的手段……”“我得知他们抓到了塔比,她被关在了罗马一处安全地点。从这个可怜女人嘴里得到的信息有些含混不清。”“当然不能相信它。奎因说她对他成为鼹鼠一事一无所知。另外,如果整个行动队都乘这辆绅宝轿车,我认为你最好让那两位女士和另外一个的小伙子单独留在金鹿酒店。如果我们还需要在会议室呆上一会儿,那你就率领本特利行动队出发。这辆车会受到监视,所以你要准时赶到诊所,在本特利车出发前将奎因弄醒。他们的监视者一定会认为我在这辆车中,并正和我的朋友们驾车驶往巴黎。这样在时间上我们就会比他们提前到达。”他向克里斯平交代了本特利车停放的位置和排气管上的钥匙以及去巴黎所要行驶的路线。信息一传递过来克里斯平和他的人就要马上带着奎因离开诊所,用最快的速度赶往维也纳。“机票。还有驻官对你的赞扬。”克里斯平从他的夹克衫中拿出一个又长又重的信封。邦德将这个未启封的纸袋装入他前胸的衣袋内,随后缓步走回会议室。他们在里面呆了大约15分钟。喝着咖啡,对有关巧克力的进口生意高谈阔论。最后邦德站了起来。“好了,女士们先生们,你们现在准备出发。”他已经安排好了,苏基和楠尼连见都见不着飞到这里的行动队成员们。他笑脸相迎请一个男子将他们的行李从绅宝车内取出来,现在他将她们带到机场候机楼,监管员在那里等着他们。再回到她们这里是在几分钟后,他将绅宝车钥匙交给了克里斯平,并祝全体队员好运。“如果你失败了,M就会把你下油锅,”克里斯平咧嘴笑着说。邦德的眉毛竖了起来,一小缕头发滑落在额头上。“假使我能剩下什么的话,那就悉听君便吧。”说到这时,邦德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预感,一场不可避免的灾难似乎正在向他迫近。“高级要员的待遇。”当苏基看到喷气机时兴高采烈地说。“这使我想起同帕斯奎尔度过的那些快乐时光。”楠尼只是朝飞机大步走着。几分钟后他们系好安全带,飞机在跑道上开始快速滑行,瞬间就冲上如同无底黑洞似的夜空。空中小姐为他们端来饮料和三明治,之后舱中就剩下了他们三人。“好吧,经过无数次地推迟之后,我们现在去哪里呢,詹姆斯?”苏基端起一杯饮料问道。“还有什么要说的,为什么?”楠尼边说边吸着她的矿泉水。“我们的目的地是佛罗里达。第一站是迈阿密,随后去南方。要问为何会如此,真是一言难尽。”“试试看,”楠尼笑着说道,她的眼睛在镜片上方凝视着邦德。“噢,在桶中我们发现了一只腐烂的苹果。这是个我曾信赖的人。他耍了我,现在我也要和他斗一斗,我安排了一场移花接木的好戏使他的人认为我们都已经去巴黎了。事实上,就像你们现在所见,我们正进行一次颇豪华的旅行,目的地是苏黎世。在那里我们乘坐信誉良好的泛美航空公司的航班直飞迈阿密。机票是头等舱,我建议到苏黎世后我同你们分开行动。这是你们的机票,姑娘们。”他打开克里斯平交给他的信封,将折叠在一起蓝白相间的苏黎世至迈阿密的单程机票递给她们,机票是以她们的真名登记的,苏基-坦佩斯塔公主和楠耐特-诺里什。他扣下了普罗维登斯-波士顿航空公司的机票,他们将乘这家航空公司的航班去基韦斯特。基于某种原因邦德认为不到最后时刻还是不让她们知道最后目的地为好。他也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机票,上面署名詹姆斯-鲍德曼,这是其护照上的化名,这使得他看上去更像一位公司的老板。看来所有细节都是按计划行事的。他们计划在苏黎世降落后解散单独行动,乘坐泛美航班到达迈阿密国际机场后在候机大楼的戴尔塔航空公司服务台前汇合。“请一位机场行李搬运员将你们送到服务台。”邦德建议她们,“机场非常大,你们很容易走失。还要当心那些合法的乞丐——僧侣,修女,不管怎么样,他们……”“你太过虑了,”楠尼打断了他的话。“我们知道,詹姆斯,我们以前到过迈阿密。”“对不起。好吧,那就这么定了。假使你们任何一人另有打算……”“我们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我们会与你共渡难关,”楠尼坚定地说。“与你生死与共,詹姆斯。”苏基屈身向前将双手放在了邦德的手上。邦德会意地点点头。在苏黎世机场,他看到那对宝贝在一家豪华的餐厅里吃快餐,那地方似乎与干净清洁令人愉悦的机场大厅不相协调。邦德喝着咖啡,吃着新月形面包,等待泛美航班检票登机。苏基和楠尼坐在波音747客舱的最前排,邦德的座椅位于客舱后部右侧靠窗的位置。她们俩没有往邦德这边看。他非常欣赏苏基能够很快地掌握一些从事秘密工作的技巧;他当然认为楠尼也同时具备这种技巧,因为她已经在他面前充分展示了其精明的才能。机上供应的食品还算可口,但长时间的飞行令人厌烦,放映的影片充满暴力并时断时续。当他们降落在迈阿密国际机场时已是傍晚8点多钟了,机场大厅空气燥热,人满为患。当邦德来到戴尔塔航空公司服务台前时,苏基和楠尼已经等在那里了。“很好,”他赞许着她们。“现在我们通过E门去赶普罗维登斯-波十顿航空公司的班机。”他递给她们最后一段飞行所需的机票。“基韦斯特?”楠尼惊讶地叫道。“‘最后一块乐上’,人们这么称呼它,”苏基笑着说,“太棒了,我以前去过那里。”“那好,我要……”机场扩音器的响声打断了邦德的话音。他想这可能是要预告某个航班即将离港起飞,刚要继续讲下去,但机场播音员提到了鲍德曼这个名字。“刚由苏黎世到达迈阿密的詹姆斯-鲍德曼先生,请到英国航空公司服务台对面的问讯处去,那里有人等你。”邦德耸了耸肩。“我刚要说我要隐姓埋名,你们看,那就是我的化名。可能我的同胞有最新进展了。等我一下。”他从喧闹的等待通关的人群和大堆的行李中间挤过去。问讯处柜台后一位皮肤白皙金发碧眼,齿白唇红的姑娘正眨着她的大眼睛看着邦德。“您有什么事?”“我就是詹姆斯-鲍德曼。”他说,同时注意到她朝他的左肩后看了一眼,并点了一下头。一个软绵绵的声音进入他的耳鼓,非常清晰。“晚上好,鲍德曼先生。很高兴又见到你。”当邦德转过身来时,史蒂夫-奎因站在他身后紧贴着他,同时感觉到手枪的枪口顶在了他的肋骨上,并且还知道自己的脸上显露出惊异的神情。“很幸运我们又见面了,现在怎么称呼你呢?鲍德曼?”柯奇图姆医生站在他的右侧,他的大脸兴奋得笑开了花。“怎么……”邦德开始说话了。“现在请安静地走到那边的出口。”奎因仍满脸堆笑。“忘掉你的旅伴和普罗维登斯-波士顿航空公司吧。我们将由另一条路线去基韦斯特。”

1.4无霜冻的城市 
航行中,机舱里很安静。只听见飞机阵阵低沉的轰鸣。邦德登机前没来得及仔细看这架飞机的型号,但他凭感觉认为这是一架小型克尔维特巡航机,通常这种飞机的机头又长又大。机舱里以蓝黄颜色装饰,中间安放一张长桌,还有六张可转动的扶手椅。飞机外面的天空一片漆黑,远处偶尔有淡粉色的光亮。邦德猜测他们正在佛罗里达沼泽的上空,可能正在转变方向,过海飞向基韦斯特。邦德看见他两侧坐着的是奎因和柯奇图姆,他最初的紧张之感随后消失了。他在工作实践中学会了在各种困难条件下迅速适应的能力。别无其他选择,眼下他必须按奎因的命令行事,这是他的唯一机会了。邦德第一次感到枪筒抵在胁骨间时,他的态度有些迟疑,但马上就顺从了他们的要求,平静地被两个大汉夹在中间向前走在,看上去像这是一次布置周密的被捕。现在他已经找回了感觉,有了信心。这两个家伙有去基韦斯特的机票,邦德请他们稍稍等他一会儿。他们还要带着行李,邦德的提箱里有武器,有捕尼的两支小型自动枪,还有一支ASP和那根改装警棍。一辆拉下窗帘的加长黑色轿车停在出口的正面。柯奇图姆上前一步,打开车门弯下笨重的身躯,先钻了进去。“进去!”奎因用枪顶了一下,几乎推着邦德进了车内,随后奎因也钻了进来。车里有股皮革的味道,邦德就像三明治似地被两个家伙紧紧挤在中间。车门还没关闭,汽车引擎就开始了发动。汽车缓慢地驶离了道沿。奎因亮出了手枪,是一支小型俄国造马卡诺夫手枪。看得出是根据德国PP系列的改进型。尽管车外机场的灯光反射进车内的光线极弱,邦德还是马上就认出了这支手枪。凭着这点光亮,邦德还看清了驾驶员的头,那个头就像个又大又长的椰子,上面顶着一个尖顶帽。车内没有人说话,奎因也没有再给邦德什么指令。加长轿车轻快地转上一条岔路,邦德猜这条路通向机场的主干公路。“关于你自己,一句话也不要说,”奎因低声说,“关于阿梅和莫尼彭尼也一样不能说。”他们驶近一座篱笆圈起的大门旁边。车停在岗亭跟前,司机将前车窗摇下,邦德听到阵阵发动机的轰鸣。一个警卫走近前,司机向他出示了一沓身份证,警卫嘀咕着什么,面朝警卫这面的后车窗也摇了下来,他向车内打量着,对照着手中的身份证,特别仔细地盯着奎因、邦德和柯奇图姆。“好啦,”他终于开了口,语气死气沉沉的,“进大门后,请等向导车过来带路。”他们缓缓驶进大门然后停车等待。四周光线暗淡,他们的前方有阵阵的轰鸣,好像一架飞机正在降落。这阵阵轰鸣掩盖了其他声响。随着微弱的亮光,一辆小型卡车向他们驶来,到了跟前来了一个急转弯,干净利落地停在他们前面。小卡车车身漆成一条条黄道子,驾驶室上方装着一个红灯,车的后档板上写着大大的“跟我来”的字样。尾随着这辆小卡车,汽车慢慢驶过一排各式各样的飞机长列。其中有商业用喷气客机,有的已卸完货,有的还没有卸。还有大功率引擎的飞机、战斗机和小型私人飞机。型号各异,泛美、英国航空、戴尔塔至达特桑应有尽有。他们在一架飞机前停车。这架飞机与其他飞机分开停放,位于机场远处一组建筑物旁。车子停的位置就在飞机跟前,近得使邦德觉得,他们可以触到飞机的翅膀。作为胖子,奎因和柯奇图姆出轿车的动作可谓够迅速了。他们两人就像球队中配合默契的一对,柯奇图姆刚一离车,身子还未站直,奎因推搡着邦德也挤到了门外,三人之间只要有一点距离,柯奇图姆就紧紧抓住邦德的胳膊,等着奎因挤过来。邦德被夹在中间,胁迫着走上飞机的舷梯,进入了机舱。柯奇图姆在后面登机时,奎因亮出了手枪对着邦德,直到柯奇图姆进入机舱重重地关上了舱门。“坐那儿。”奎因用手枪向邦德示意。柯奇图姆把邦德的双手铐上,又用一个小D型环把手铐与座椅的扶手连接起来。“你们一直就这么干。”邦德笑着说,这类人向人们表现他们的凶残简直是家常便饭。“只是防备万一。但我们如果被迫降,这就有些多此一举了。”奎因站得离邦德稍远,手里举着手枪,看着柯奇图姆给邦德上脚链,柯奇图姆用一个同样的钢制D型环将脚链连接在座椅下的支架卜。飞机引擎运转平稳,几秒钟后开始了滑行。滑行中间稍稍停了一下,就像乘出租车行驶在车队中停车等待似的,然后这架小型飞机驶进了跑道,加大马力嘶吼着,逐渐加速升起。“我们欺骗了你,对此我们向你表示道歉,詹姆斯。”奎因现在有些放松,他在座位上略微仰着身子喝饮料。“你看,我们认为你也许就要来参观莫扎特,所以我们在那里做好了准备,甚至将拷问时用的设备都准备好了,而且这位医生看上去像个不情愿的受害者。我必须承认我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在你进来之后,我应该命令外面的人员也进来,所以发生了以后的事。医生在扮演一个吓坏了的俘虏角色时,表现确实不俗。”“简直可获奥斯卡奖提名。”邦德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我希望那两位女士,我的朋友,她们不要遇上这么不愉快的事。”“我想你大可不必为她们操心。”奎因开心地笑着说。“我们给她们留了言,说你今夜不准备离开。她们认为你会在希尔顿机场与她们见面。我想现在她们正在机场等你呢。即便她们发觉事情有些蹊跷,我想她们也无能为力。你在明天中午饭前后,有一个约会已经安排好了,要和著名的法国老革命活动家吉约妲女士见面。我不会到场。就像对你讲过的,我们是奉‘幽灵’的命令将你带到指定的地方。我们带着钱要确保阿梅和莫尼彭尼得到释放——你应该相信我能够处理好这件事。她们一定会完好无损地回来。尽管如此对莫尼彭尼进行审问还是有用的。”“那么,我们现在要飞到哪里去呢?”邦德问,语气中对明天与吉约姐的约会一点兴趣也没有。“哦,现在离基韦斯特很近了,距海岸只有几英里。下面是大礁石,不巧的是我们选的这个时间不对,所以你还得和我们再忍一会儿,等到黎明。穿过大礁石的航道可不好走,我们可不想栽到那些防沙桩上。但我们可以试一试。既然我已向上级保证将你安全递解,我愿意实现自己的承诺。”“特别是对你们服侍的那种主子。”邦德接着说,“在俄国情报部门中,失败肯定不会受到称赞。最好的结果是被撤职,或者停职去接受再训练;最坏的嘛,你们可能会被送进一家设施良好的医院,在那儿他们会给你注射一针胺化剂,那是一种令人愉快的针剂。会把你变成植物人。我认为这肯定将是你的结局。”他转过身面对柯奇图姆:“你也是同样,医生。他们是怎么强迫你干的?”医生无奈地耸肩:“莫扎特诊所是我的全部生命,邦德先生。那是我整个的生命。几年前,我们曾——怎么说呢,我们手头有些拮据……”“你们破产了。”邦德态度温和地说。“是的,是破产。没有资金,奎因的朋友——奎因为他们工作——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我才能继续自己的工作。这项工作是关于人类学的,只有这些朋友能够保证资金到位。”“我能够猜出余下的,”邦德接过医生的话,“代价就是要与他们合作。给某个来访者在一段时间内服用镇定剂。有时用整具人体,偶尔用于外科手术。”医生神色黯然地点了点头,“是的,就是这些事。我承认,我并不想卷入这个事件中,像现在这种情况。但是奎因先生劝我说,我还可以回到我的专业研究中去,而且不会有人知道,不会留下什么污点。我已经出来整整两天了,真想休息一下。”邦德笑了:“想休息?你相信你能够摆脱?只有到你被逮捕,那才是结束,医生。你不是被逮捕,就是死在奎因的枪下,我看更可能是后者。”“住口,”奎因粗暴地说,“医生为我们提供了很多帮助。应该得到嘉奖,他也知道。”他微笑着对柯奇图姆:“邦德先生正在使一个老套子,想挑拨我们的关系,试图在我们之间撕开一道裂缝。你看他多么狡猾,你能从他的表现中看得出来。”医生又点了点头,“是,瓦西里和尤里的枪击可不是有趣的事,我可不喜欢那样。”“但是你也很聪明。你给奎因先生一些无害的针剂。”“利泻用的。”“那时你们一定就跟上我了。”“我们很快就跟踪了你。”奎因干脆地说,他向舱外打量,外面还是一片漆黑。“但是你改变了我的计划。我们在巴黎的人能够对付你。詹姆斯,这需要迅速和周到的设计,我们尽力做到了。”“你们是做到了。”邦德把椅子转了一个角度,探身注视着窗外。他注意到远处天边的亮光,沉思着。“哎,”奎因欢快地叫了起来:“看那儿,发光的地方。那是斯托克岛和基韦斯特。我看还要飞大约10分钟。”“如果我在降落时制造些麻烦,怎么办?”“你不应该自找麻烦。”“你倒挺有信心啊。”“我可以担保你不会。就像你担保我不会反抗一样,那是因为塔比西亚。我确信你对我说过的,因为你会尽全力去救阿梅和莫尼彭尼的。这是你伪装之下的致命之处,詹姆斯。事情总是这样的,不错,从外表看你冷酷无情;但是,你是一个典型的英国绅士,你的内心和外表截然相反。为解救一位孤立无援、陷入困境的女士,你会献出自己的生命,何况我们谈论的是一对女士——一位是你用熟了的女管家;另一位是你上司的助手,她已经无条件地为你们服务了多年。世界上,你最关切的是人的生命,当然,必要时你会搭上自己的生命。不幸的是,这是你的本性所决定的。不幸,我是这么说的吗?其实我的意思是幸事——对我们而言,真的是幸事。”邦德默默思索着奎因的话。他内心深处意识到,这是史蒂夫-奎因向他抛出了最后的王牌。他说的一点不错,007为了去拯救别人,尤其是阿梅和莫尼彭尼她们,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相信你不会自找麻烦,还有一个原因,”奎因说话时,你很难从他那长满络腮胡的脸上分辨出他是否在冷笑,从他的眼里也看不出来,“请你告诉他吧,医生。”柯奇图姆拿过一个小盒了,它原来放在椅子之间的杂志堆上。他从盒子里取出一个太空枪似的东西,是用透明塑料制成的,就像儿童玩具。“这是一个注射用的手枪。”柯奇图姆解释,“降落之前,我会把它注满,看,你可以看着我操作。”他拉开枪栓,枪筒对着邦德的脸,摆弄了一下精巧的扳机。枪身大约7厘米长,枪托有5厘米。他扳动枪机,枪筒里就伸出一枚针头,可用于皮下注射。“注射一次只需2.5秒钟。”医生阴沉地示意,“非常快,尽管针头很长,它很容易穿透外面的衣服。”“你要是想找麻烦,那就先挨一针,怎么样?”“迅速死亡。”“哦,不。是迅速模拟心肌梗死。半小时后,你就会完好如初,‘幽灵’要的是你的头。直到最后,我们才会用一种新的武器杀死你,但不是现在,现在我们要把完整的你活着送给雷哈尼。我们欠了这个老头儿的情,可是这个可怜的人活不了多久了,要你的头是他的临终愿望。”过了一会儿,驾驶员开启了机内对话系统,请机舱内的人员束紧座椅上的皮带并熄灭烟头。他宣布飞机过四分钟就要降落。飞机对着地面的指示灯徐徐下降时,邦德扫视着舱外。他看见扑面而来的是海水、热带植物、公路和一些低矮的建筑物。“基韦斯特,真是一个有趣的地方。”奎因喃喃着,“海明威曾把这个地方叫作‘穷人的圣托罗佩兹’;田纳西-威廉姆也在这里生活过。杜鲁门总统在这里建了一个小白宫,地点靠近以前的海军基地;约翰-肯尼迪曾将英国首相哈罗德-麦克米伦带到这里进行访问。古巴的那些偷渡者就从这里登陆,但在很久以前,这里曾是海盗和捣乱分子的乐园。听说这里仍旧是走私犯的天堂,美国海岸警备队的严密防范,对这里也是鞭长莫及。”他们拥向机舱门口,飞机几乎没有颠簸就着陆了。“这个机场还具有历史意义,”奎因还在喋喋不休,“美国第一架定期邮政航班就是从这个机场起飞的,而且基韦斯特还是国家一号公路的起点,也是终点。”飞机沿着跑道转了一个大圈停下,然后又慢慢地滑行,慢慢地停在一座小房子前,看上去就是一间小木屋,外面带有回廊。邦德看到墙上斑驳的字迹:“欢迎你到基韦斯特来,这里是全美国唯一的无霜冻城市。”“而且这里有最壮观的落日景观。”奎因仍不停嘴,“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可惜你不能四处游览了。”他们走出了飞机,迎面扑来阵阵热浪,好像走进了炼钢车间。即使偶有一丝微风吹来,也使你感到像是炼狱里吹来的热风。他们下机的程序与登机时一样,同样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柯奇图姆将那个致命武器拿在手上,只要邦德的神态异常,他可以随时给他注射。“微笑,装作我们在谈话。”奎因低声道。他扫了一眼站在回廊上的人,一共有十多个,他们在那儿等着接下一个航班的乘客。邦德也瞥了一眼那些人,他一个也不认识。他们走过小木屋的栅门。奎因和柯奇图姆拥着他向一辆豪华的深色轿车走去。不一会儿,邦德与上次一样,被推上车,挤在他们俩中间。这次的司机是位年轻人,穿着一件圆领T恤衫,一头棕发。“你们都好了吗?”“开车。”奎因大声命令,“我知道那里已经安排好了。”“当然,到那里的时间不多了。”司机驾车驶上了公路,稍稍回过头:“我开收音机听音乐,不碍你们的事吧?”“随你便,只是不要把马吓着。”奎因非常地放松而且充满着自信。要不是柯奇图姆在旁,情况就不会这样,邦德无论如何是要采取一些行动的。现在绝对不行,因为医生全神贯注,保持着高度警觉,举止神态就像一位机警的刺客。如果邦德稍有不轨,毫无疑问,他马上就会把长针刺进007的身体。车里响着喧闹的音乐,一个粗粗的声音唱着歌,声音疲倦,有些玩世不恭和凄楚:爸爸的胳膊上有一个洞,所有的钱都从那儿流……“不要这个!”奎因叫道。“真对不起,我特别喜欢摇滚乐、节奏乐和布鲁斯。嘿,那才是好音乐。”“我说了不要这个。”汽车里安静了下来,司机阴沉着脸。邦德看着窗外的路标——罗斯福南路。路边有家餐馆在营业,有些人在吃喝,餐馆的名字是“玛莎”。那边还有一片带护墙板的木头房子,漆成白色,上面的图案显得有些俗气,这种图案在门廊和走廊上也可以看到。前面有招牌在闪亮——汽车旅馆,客满。沿着公路,长满了茂盛的热带植物,他们的右边是大海。前面的路有一个大弯,将他们与大西洋隔开。他们突然在“西尔斯敦”的标志牌前转弯,邦德注意到车子驶进一个大商业区。汽车慢慢停在一家超级市场的旁边,商场还在营业,还有少数晚归的顾客。商场旁边是一家眼镜店。它们之间有一条小巷。“向前走,门在右边。走过那家眼镜店,那里卖各种眼镜。我猜,你们是想让我带你们过去吧?”“5点钟,”奎因安静地说,“黎明时准时去加里森湾。”“你们要去钓鱼-?”司机转过身,邦德才第一次看清他的面孔。他不像邦德想象得那么年轻,虽然长着一头长长的棕发。他的半边脸没有了,凹陷并且有植过皮的痕迹。他一定觉察到了邦德的震惊,因为他用那只独眼直视着邦德,作了一个丑陋的鬼脸。“你一点儿不要为我不安。这就是为什么我在这儿为这帮先生工作。我是在越南得到这张有印记的新面孔的。我想它还是有用的,起码能够把一些人吓得要死。”“5点钟。”奎因重复了一遍,打开车门。还是那套上下车的程序,一点儿没有马虎。他们夹着邦德走进那条小巷,进了一扇门,上了一层楼梯,这一切只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们把邦德带进一个空房间,房间里只有两个椅子和两张床。窗帘轻而薄,一台空调机在嗡嗡作响。他们让邦德坐下后,又将手铐脚链固定在椅子上。柯奇图姆紧挨邦德坐在一旁,手里还拿着那个可怕的武器。奎因出去买了食物,他们吃了甜瓜、面包和火腿,喝了矿泉水。奎因和柯奇图姆吃完了轮流着看护邦德,邦德疲惫不堪,暂且放弃了逃跑的希望,昏昏睡去了。当奎因摇醒邦德时,天还没有亮,仍是一片漆黑。奎因在一边监视着,看着邦德走进浴室。邦德在浴室里清洗了好一阵子,试图消除长途旅行的疲劳。大约过了10分钟,他们押着他下了楼,钻进汽车。天色尚早,街上没有什么行人。天气使人感到沉闷,灰蒙蒙的。但是奎因说这将是一个大晴天。他们的车驶上罗斯福北道,然后驶过一处码头,左边停泊着游艇和大功率渔船,右边是海。奎因说:“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这是墨西哥湾。海岛在大礁石的那一面,还很远。”邦德在海港之光饭店的招牌前被人夹着下了车。他们经过尚在睡梦中的饭店向码头走去。一位高大健壮的男人已经等在那里,他身后是一艘大功率的渔船。船上有高高的阶梯可上到栈桥部分。渔船的引擎无负荷地空转着。奎因与那船主互致问候。他们将邦德带上甲板进了底舱,又给他戴上了手铐脚链。渔船加大了马力,邦德能够感觉到船驶离了码头。先从泊地巡游而过,又穿过一座桥。船逐渐加快了航速,柯奇图姆也逐渐放松些了。他将那个注射器放在一边。奎因上到驾驶舱,与船主在一起。5分钟后,他们开始了正常航行。船身轻轻地摇晃,上下起伏,有时吃水较深。每个人看上去都注意力集中地关注着船只的航行。邦德开始认真地思考他的处境。刚才奎因曾说起过那个大礁石以外的海岛,邦德现在考虑是需要航行多久才能到达那里。然后他又集中精力思考如何能弄开这副手铐,说实在的要除掉它们绝非易事。正在这时,奎因不期而至,走进了底舱。“我要把你的嘴堵上,再把你用东西盖住。”说完后,他和柯奇图姆小声嘀咕着。邦德努力想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他听见奎因说:“我们的右舷有一艘渔船……好像遇上了麻烦,……船主说应该给予帮助……他们会告发我们,我不想引起怀疑。”他把一方手帕塞进邦德嘴里,又用一块手帕绑在外面。邦德有一阵子感到窒息,喘不过气来。奎因检查了一下邦德的脚链,他用一条毯子盖在邦德身上。邦德在黑暗中听着,船减低了航速,有些摇晃,终于停住了。邦德听到船主在甲板上喊:“你们有麻烦吗?”等了几秒钟,“好啦,我要开船了,我有一个旅游舱,返航时可以将你们捎上。”突然一阵猛烈地震动,好像他们与另一艘船相撞了。上面一下子热闹起来。邦德听到十几声枪响之后,再也分辨不出开了多少枪。先是手枪射击,然后是断断续续的手提机枪声。夹杂着人的呼叫,好像是柯奇图姆在呼叫。紧接着,上面甲板受到一次重重的撞击,一切又都沉寂下来。这时邦德听见有人赤脚下到底舱。盖在邦德身上的毯子被人粗暴地拽了下来,邦德扭过头,看见站在面前的人,他的眼睛一下睁大了。楠尼-诺里什手里提着一支微型冲锋枪。“好啦,詹姆斯大人。我们就是要将你从险境中救出来,我们干得怎样?”她转过身喊:“苏基,这里没事了。他在这儿躺着呢。捆得好好地,看上去要进烤箱似的。”苏基走了过来,手里也提着枪,她开心地看着邦德大笑:“他们管这叫作‘绑得紧’,我服了。”邦德将那块手帕吐了出来,恶心地直吐唾沫,引得苏基又笑了起来。楠尼摆弄着邦德的手铐和脚链,苏基又爬到上面,回来时拿来了钥匙。“我希望打死的这几个白痴不会是你的朋友吧。”楠尼说,“想到不得不与他们成交,还真有些害怕呢。”“你这是什么意思,‘成交’?”邦德的那阵恶心已经过去了,他的情绪有些气急败坏。楠尼看上去还是那么天真无邪,邦德的态度转而平静了下来。“恐怕他们全都死了,詹姆斯。他们三个全完蛋了。你必须承认,能够找到你.我们够聪明的。”

15.生命的回报 
邦德上到甲板看到这两个还算很年轻的女人与奎因他们交火的现场。姑娘们情绪很轻松,甚至有些得意洋洋的神态,好像打死这三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如同在厨房里拍死苍蝇似的。姑娘的这种神态,反倒使邦德心有疑窦,感到事情可能不会这么简单。他也承认自己错过了某些机会,本来他是可以更主动一些的。他确实落入了奎因和柯奇图姆的圈套,上了他们的当。而且他后来也未能逃脱。是这两个姑娘救了自己,他有一种忿恨不满的感觉——一种奇怪的反应,他本应心怀感激和欣喜之情的。那一艘吨位几乎相同的渔船“普罗斯佩罗”号平行地傍在他们船边,随着波涛上下起伏,时而轻轻地碰撞他们的船舷。他们的位置在大礁石以外的海面上。前方很远处的海平面矗立着一座海岛,看上去并不高出海面多少。太阳从地平线升起,天空由珍珠白转成湛蓝。奎因说得一点不错,这是一个大晴天。“怎么样?”楠尼靠近邦德站着,四面远眺。苏基去了那艘船,一个人在那里忙着。“什么怎么样?”邦德反问,语气很干脆。“怎么样,能够找到你,我们够聪明的吧?”“够聪明,”邦德提高了嗓门,似乎有些生气似地,“但是有这个必要吗?”“你的意思是把这几个人吓跑就成了吗?”楠尼嘴里讲出来的这句话以及她的表情,邦德感到有些陌生和奇怪。楠尼也被激怒了:“有必要,非常必要。你甚至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说,詹姆斯。不错,我们曾打算友好地处理这件事,可是他们先用那支该死的乌齐冲锋枪开了火,使我们别无选择。”她指着她们那艘船,船舷上有一排枪眼,尤其是船体的上部。邦德点点头表示同意,低声表达了他的感谢。“你们能够找到我确实非常聪明,我想更多地了解一些情况,请你告诉我好吗?”“既然这样,可以。”楠尼仍有些暴躁,“但首先我们应该将这里清理一下。”“你们用的是什么武器?”“两把手枪是从你箱子里拿的,你的行李被送回到基韦斯特的饭店。我想必须弄开箱子上的锁。当时我并不知道怎么弄开这个数字组合锁,真是绝望之极。”“燃料油足够吗?”她指着船后部柯奇图姆尸体那边说:“那里有两桶,我们还带了三桶,在那边的船上。”“这里看上去就像遭过一场大劫似的。”邦德皱着眉头,“关键是不能让人看见这些尸体。最好的办法是将这艘船炸掉。最好我们与这艘船拉开距离后做这些,这并不是什么难事。首先要有一些引爆物,但我们手头没有。”“我们有信号手枪,我们能够利用信号弹的火焰来引爆。”邦德同意了:“好的,那么距离要多远,一百米够了吧?你到那边和苏基一起,将信号手枪和信号弹拿出来。我在这里做些必要的准备。”楠尼转身离去,她跳过船护栏,到了那艘船上,高兴地呼叫着苏基。邦德开始做这项令人厌恶的工作。对于这一事件的突然转机,他仍有些弄不明白。她们怎么能够找到他的?又怎么能够在正确的地点、恰好的时间,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似乎不会是巧合,必须有周密的安排。在解开所有这些疑团,而且要使自己信服之前,他对这两个姑娘是不会完全信任的。他仔细地将这条船搜索了一遍,将所能找到的所有用得着的东西全划拉到甲板上。有绳子、电线,还有结实的鱼线,是钓鲨鱼和箭鱼用的。他把所有的武器扔下了船,只留下奎因的自动枪,一把普通九毫米口径的勃郎宁和一些弹夹。然后他把死尸拖进尾舱。柯奇图姆已经在那里了,只需将他翻过来。邦德先用脚试了试,但是船主的尸体堵在轮机室门口,邦德必须尽全力将它移开,舱门才能打开。最难弄的是奎因,先要将它从护栏上拿下,然后将这具血肉模糊的死尸沿着狭窄的舱室之间的夹道拖过,这具尸体离后舱最远。邦德把三具死尸排成了一排放在燃料桶上,用鱼网把他们捆在一起。他再回到船首将那些收集起来可助燃烧的东西——床单和毯子,还有从四个舱室床铺上取下的靠垫、枕头、零碎布块等等,全都整齐地叠好,用稍重的救生衣和其他装备将它们压住捆起。他在尸体旁预备了一根绳子。他跳到另一艘船上,看见苏基正站在轮机舱内,楠尼在她背后,立在通向舱门的台阶上。楠尼手里拿着信号手枪,上面还封着口。“在这儿,信号手枪。”“信号弹多吗?”她指着一个金属盒子,里面装着十几只信号弹。每只弹身上都标明了它的火焰颜色。有红有绿,还有照明用的。邦德捡了三只照明弹。“这些对我们更适用。”他迅速地向她们讲了如何使用信号枪。苏基开动了引擎,捕尼将缆绳解开,只留下船体正中央的一根绳子。邦德回到原来那艘船上去做最后的准备。他把那根绳子拉到尸体旁与整理好的易燃物拴在一起,轻轻把延伸到船后舱的这根绳子摆好,直到能够到燃料箱。他又返回船头取回一桶备用的燃料,将燃油倒在那些易燃物上,再到后舱将尸体也撒上油,特别将那根绳子浸足油,用它作导火索。他还怕不够,又开了第二桶油继续没在尸体上。做完之后,他旋开了主燃料箱的盖子,将浸透了油的绳子头塞了进去。“准备行动!”他喊着。他从后舱飞快地奔出,跃过船舷的护栏,跳到苏基她们船上。这时楠尼刚好松开船中央的那根绳子,苏基慢慢地开动机器,灵活地调正了船头,他们与那只弃船渐渐拉开了距离,他们轻轻转动船身,船尾对着弃船驶开了。邦德立在船尾的较高处,取出一个照明弹装在信号手枪上,他在测着风向,注视着逐渐拉大的距离,大约驶开80米左右,他举枪瞄准发射,角度并不高,弹道平缓,但照明弹带着一股白烟从弃船的船头飞过落入水中。邦德又装上一颗,调整了角度再次发射,这次照明弹飞啸着在空中形成一道弧线,正中目标。它带着白烟正好落在弃船前甲板上,也就是一两秒钟的沉寂,甲板上的那些易燃品因为浸满了燃料,一下子剧列地燃烧起来。接着火焰沿着那根绳子——浸过油的导火索,窜进了后舱,开始燃及尸体及燃油箱。“加足马力,尽量迂回前进。”邦德对苏基大叫。邦德的命令还未下完,苏基就加大了航速,船首都翘了起来。他们迅速摆脱了那艘船。他们看见那条船后舱起了大火,说明尸体已经烧了起来,这时后舱发出一声巨响,形成一道红黄相间的火光,接着冒出一股浓浓的黑烟,主燃油箱终于爆炸了。这时他们已经远离那艘船大约两公里。船被炸得粉碎,随着爆炸后的浓烟,渔船的零部件又像瀑布似地纷纷从天而降,海水逐渐涌进那艘船,将它整个沉入水中,邦德在船尾感受到了爆炸形成的冲击波,他脸上觉得吹来的风热辣辣的有些烧灼感。他们行驶过5公里后,回首望去,海面上一点痕迹都未留下,邦德仍倚在船后部高处,凝视着那片小小的烈火炽燃的海域。“要咖啡吗?”楠尼问。“我们这艘船在海上可以呆多久?”“我们租了一整天钓鱼,”楠尼说,“看来不会令人怀疑。”“嗯,我们应该钓些鱼。苏基,你那儿没事吧?”苏基-坦佩斯塔转过身,点头微笑着。“她从小就一直驾船。”楠尼在扶梯下面向邦德示意,“咖啡在那儿……”“我想知道你们怎么会找到我的。”邦德紧盯着楠尼。“我告诉你,我曾经提醒过你的,詹姆斯。”他们在后舱内狭窄的铺上面对面地坐着。海浪拍击着船舷,船身有些摇晃,他们小心地端着咖啡杯,尽量不使咖啡晃出来。苏基减慢了航速,渔船在缓慢地兜着大圈子航行。“只要诺里什国际保镖组织承诺对阁下提供保护,你时刻就在它的照料之下。”楠尼将一双修长的腿盘起,坐在铺位上。她解开了发卡,一头又黑又密的秀发垂在双肩,衬托着那张有些顽皮的脸庞。她的双眼略呈灰色,在长发的映衬下,显得温柔而有趣。小心,邦德思忖着,这个女孩儿必须对我解释清楚她的来龙去脉,最好她说的一切能够让我相信。“所以我得到了你们的照料。”他面不改色地说。楠尼开始从头讲起。她说在迈阿密国际机场听到有人叫邦德这个名字,她就撇下苏基和那些行李,与邦德保持一定距离跟上了他。“那个地方我随时可以隐蔽自己,你是知道的,那里人很多。我们有自己的规矩,凭我的经验,我能够判断我的当事人是否受到了威胁。”“可是他们将我带进了汽车。”“是啊,我记下了车牌号,然后马上给公司在那里的分部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们进行了调查。我还说如果需要还会给他们打电话。我又给航班预订处打了一个电话。”“真是一位足智多谋的女士。”“詹姆斯,我相信要是你也一定会这么干的。我了解到,除了原订飞往基韦斯特的航班外,另有一辆私人航班已经被编人计划之中,我就将这架航班的一些细节统统记了下来……”“都有什么?”“公司的名字是‘生态与文明促进协会’。”邦德心里重复着每个单词,将每个字首字母连了起来:SPEC,就是“幽灵”。“这时距飞往基韦斯特的普罗维登斯-波士顿航空公司的航班起飞只有6分钟了。我将赌注押在这个航班,乘它赶在那架私人航班之前到达基韦斯特。”“你也将赌注押在我肯定搭乘那架‘幽灵’航班上罗?”她点点头:“是的,你肯定是乘那航班,如果不是才怪呢。这样我们在你到基韦斯特之前就争取到宝贵的5分钟,我们下了飞机租了一部汽车将苏基送到饭店,然后我跟着你们到了那个西尔斯敦的购物中心。”“后来呢?”“我也不知道,”她停顿了一会儿,没有看邦德,“老实讲,我当时真不知道怎么办。正犹豫着,这时出现了奇迹,那个留大胡子的男人出来向电话间走去。我离他只几步,而且我的视力极好,不会因为戴眼镜而误事。我记下了他拨的号码,他在电话里谈着什么,然后又回到超市。我赶紧进了电话间,按照记下的号码拨通了电话,我弄清了这个男人刚才是给海港之光饭店打的电话。”“我们租的大众牌汽车里备有一张市区街道图,所以很容易就找到海港之光饭店的具体位置。我一到这里,马上意识到它位于钓鱼航海区,附近来往的人们皮肤都晒得黑黑的,体格都很健壮。那里还泊着供出租的船只,人们大多租船自己驾驶。我就留意打听,碰见了那个人——他已经在刚才的爆炸中消失了,就是那个船主。他对我说他的船已被人租下,过一会儿就出发。可能他喝了不少酒,毫无保留地告诉我他何时出发,而且有三名客人等等。”“于是你马上租了另一艘船。”“对啊,我对船主说不用他帮忙,苏基完全能胜任各种复杂的水域,即使把她的双眼蒙住,双手捆起,驾船也毫无问题。我随船主上船,他给我一个通行证,其他的他就都不管了。他没有忘记把航海图也交给我,并告诉我海流情况,以及到大礁石的航道。他说能安全驾驶绝非易事。他捎带着谈到大礁石、那边的海岛,还有一直伸进墨西哥湾里陡峭的海岸线。”“然后你又回到酒店去找苏基……”“我们对海图进行了研究,一直到深夜。然后早早地到了加里森湾码头,驾船出海到了大礁石以外的海域。这时你们的船开出来,我们通过船上的探测器监视着你们。我们把船开到你们必经的航道上抛下锚等待着,关闭了引擎,等你们过来时向你们发射救援信号,接下来的你都知道了。”“你们想友好地接触,但是他们发起了攻击。”“他们自作自受。”她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天啊,我可真是累了。”“你要休息了,苏基怎么办?”“她看上去特高兴,她就是喜欢在船上。”楠尼放下咖啡杯,开始慢慢地解开了衬衫的扣子,“我想最好能躺一会儿,詹姆斯。你愿意和我躺一会儿吗?”“如果遇上暴风雨怎么办?那还不把我们全都翻到地上。”邦德故意这样说,他探过身子,轻轻吻着楠尼。“我倒乐意遇上一场暴风雨。”楠尼用胳膊搂住邦德的脖子,将他拉向自己。过了一会儿,她对邦德说以前她虽然解救过别人的生命,但很少得到过这么好的回报。“以后你可以得到的。”邦德吻着她,双臂搂住她赤裸的身体。“为什么现在不呢?”楠尼调皮地问道,“这是拯救一个人生命最好的回报。”

16.今夜行动 
“尽我所知,这里有三处岛屿,它们都在大礁石的那一边。全都属于私人所有,每个岛上都建有房屋。”苏基边说边用手指在基韦斯特航海图上指点着。时间刚过正午,他们吃力地将鱼网拉起来,里面一共才有四条尖齿鳃鱼,个头不大。没有鲨鱼和箭鱼那样的大家伙。“这边有一个岛。”苏基指着大礁石不远处的方向说,“这个岛属于建造我们住的那个饭店的人。它的北面还有一座岛,就在那边。”她划了一个圆圈,“在那边沙滩上。在那个陡峭的山坡前面。它属大陆架结构,高低落差从270米到600米,因此那里水流湍急。因为经常有船在那段海域沉没,所以吸引了很多人去海底捞宝。”她的指头在海图上戳了一下:“看来这个岛就是你要去的目的地。”邦德凑近海图,注视着海岛的名字,“鲨鱼岛,”他喃喃地,“多么隐蔽的地方啊!”“似乎有人也这样认为。昨晚我在饭店与人谈天,听人说两年前有人买下了这个岛,他自称姓莱尼,塔奎因-莱尼。饭店的一位侍者是基韦斯特当地人,他知道所有关于这个岛的故事。他说这个莱尼是位神秘人物。每次来基韦斯特都乘私人飞机,再换直升飞机渡海去鲨鱼岛或乘当地的汽艇。这个人有野心,而且颇有心计。通常人们在这个岛上搞建筑很费工时,因为要做大量的准备工作。而莱尼只用了一个夏天就落成了建筑的主体部分,次年的夏天又修建了它的外部环境。如今那里有热带树木、花园等。所有这些给基韦斯特人一个非常深刻的印象,当地人尤其印象深刻的是他们宣称这个岛是一个共和国,叫它‘海螺壳共和国’。”苏基把海螺壳念成了海螺棵。“有人曾亲眼见过这个莱尼吗?”邦德问,他猜这位自称叫塔奎因-莱尼的不会是别人,他就是塔米尔-雷哈尼。而鲨鱼岛是“幽灵”这个黑帮组织的据点。“我想一些人是见过他的,起码在远处瞧见过他,因为没有人敢凑到他跟前。偶尔有人驾船接近过鲨鱼岛,但每次都被保镖警告远离那个岛,虽然保镖的态度还算礼貌,但口气是不容商量的。那些保镖身高体壮,开着速度很快的摩托艇。”“嗯——,”邦德深思着,然后他问苏基,她能否在夜里驾船航行两公里。“如果这张航海图准确无误,我想没有问题。虽然夜航速度不会很快,但肯定能行。你想什么时候去?”“如果可能,我想今夜就行动。你只需把我送到那里,对我来说这是一个最好的机会,能使我尽早拜访那位莱尼先生。”邦德先注视着苏某的反应,转而又看看楠尼。她们俩看上去对这个建议将信将疑。“我们应该调头驶回加里森湾码头了,”邦德继续说,“你们看可不可以再续租这艘船两天,而我要为这次拜访做些准备。我们也可以在基韦斯特转转,四处看看,同时也让别人看见我们。明早2点钟,我们出发去鲨鱼岛。我保证不会把你们卷进危险之中,你们将船泊在海上等我,如果到时我没有回来,你们就离开那个倒霉的地方,明天晚上之前一定回来。”“我没有问题。”苏基跳了起来。楠尼只是点了点头。在甲板上的这段时间里,楠尼变得沉默寡言了,时而向邦德投去温柔的一瞥。“好啦,我们把鱼网拉上来返航吧。”邦德语气坚定地,“今夜两点钟出海,现在回去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他们回到加里森湾码头时,看见当地的警察正在检查史蒂夫-奎因租船的纪录。事发之后,另外一艘渔船向警察报告了这件事,说看见一艘船冒烟起火。海军的一架直升机也目睹了这艘船的沉没。邦德他们在海上也见过这架直升机,还向它打过招呼,那是在爆炸过后的一个小时左右,他们早已离那条弃船有相当远的距离了。楠尼上岸与警察交谈,苏基仍留在甲板上,邦德则躲进底舱。半小时后,楠尼回来了,她说那些警察迷上了她,还说已经办妥了续租这艘船一个星期的手续。“我想咱们用不着这么长的时间。”邦德滑稽地扮了一个怪相。“平安无事要比事后懊悔强得多,还是山羊妈妈说得对。”楠尼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詹姆斯大师。”“我听这个小笑话不知多少遍了,谢谢你。”他语气很真诚,但有一丝烦躁,“现在我们到哪里去呢?”“在基韦斯特,只有一个地方可以住,就是皮埃尔家族饭店。在那里可以观赏此地著名的落日景观。”苏基插言道。“落日之前,我还有许多事要做。”邦德态度有些严厉,“那我们越早赶到那里越好,叫什么来着?皮埃尔家族?”他们上了那辆租来的大众牌轿车,这时邦德感到身上空空的,他什么武器也没有带。邦德与楠尼坐在前排,邦德的位置从前是苏基的,苏基坐在后座里,不时对什么事情讲上一通。在邦德看来,这里是一个旅游休闲的好地方,美女云集。沿路全是让你大把花钱的高级娱乐场所。天很热,路旁的按树挡住阳光的直射,树枝随微风轻轻摇曳。他们的车驶过一片住宅区,这些房屋都有院子护栏,色调明快,而且油漆得相当考究。院子和花坛里栽满了五颜六色的热带植物。不过保养良好的房子也可能与垃圾场相邻。有些街道的人行道铺设整齐,有些则不然,看上去年久失修,残破不全。经过一个交叉路口时,他们必须停车等一列奇形怪状的“火车”通过。车头是一辆旧吉普,引擎是经过改装的、用于有轨电车的那种,后面拖着几节没有顶但有遮阳篷的车厢,游客坐在其中,可以观览沿途景色。“这是此地特有的海螺壳列车。”苏基提示道“观光客以这种形式进行游览。”“列车”的驾驶员身着蓝制服,头戴有檐的制帽,邦德能够听见他正在介绍途中的风景名胜。他们最后拐进一条长街,路旁有树木和水泥建筑物,街里全是珠宝店、旅游用品商店和手工艺品摊位,其间也有一些装饰豪华的饭店。“杜瓦尔。”苏基念着路牌上的名字,“这里直通海边,咱们的旅馆就在那边。夜里这儿更热闹,这里有名气很大的法斯特-布克-弗雷德商店,还有一家叫安东尼亚的意大利餐馆。厄内斯特-海明威住在基韦斯特时,最爱光顾这里的斯劳佩-乔酒吧。”邦德即使从没读过《有的和没有的》这部小说,他也绝不会怀疑海明威确实在基韦斯特住过,这里到处都是海明威的照片和画像,可以说海明威在这条街里无处不在,出售的T恤衬、商店悬挂的全是他的画像。而在斯劳佩-乔酒吧,更是大张旗鼓地渲染,不仅在酒吧的招牌上,而且店堂的高墙上也悬挂了一幅巨大的海明威画像。他们驶到了这条街的尽头,邦德终于发现了他在找的地方,而且注意到离他们住的饭店只有几步之遥。“已经给你登记过了,行李也放进了你的房间。”楠尼提醒邦德,他们把汽车停放妥当。然后她俩簇拥着邦德走过光线明亮的前台,这里是用竹子装饰的。走进一个封闭的庭院,院里的花坛有泉水流过,花坛正中立着一个木制的裸女雕像。庭院的正上方一个巨大的吊扇无声地转动,人在下面感觉到阵阵的凉风吹来。邦德跟着她们沿着一条小径来到外边的花园,花园左边有栽满鲜花的便道通向跳水台,远处有一排木桩、竹子墙和几家餐馆分布在海滩上。皮埃尔饭店的字样镶在那排巨大的木桩上,木桩一直延伸到水面上。饭店建筑呈U型。花园与水池位于建筑物的正中。他们重又进入了楼内、乘电梯上二楼到了预定的房间。“我们俩合住。”苏基边插钥匙边说:“你的房间就在我们右边,詹姆斯。如果你需要帮助,我们会过来。”自从与这两位女郎见面以来,邦德头一次感到苏基在话语中向他发出了邀请。他也感到楠尼眼中闪过的一丝不悦。难道她们是在为我争风吃醋吗?“接下来怎么安排呢?”楠尼有些尖刻地问。“要看这里奇特的落日景观,哪里最合适?”苏基对邦德会意地一笑:“哈瓦那码头酒吧外面的平台是最佳位置,这是他们告诉我的。”“什么时间?”“大约在6点左右。”“酒吧就在饭店里吗?”“在右边。”她指着他们过来时的方向,“在那几家餐馆上面,正对着大海。”“那我们6点钟在那儿见面。”邦德微笑着,转动了门锁的钥匙,随后进到了屋内。这是一间舒适但不豪华、设备齐全的客房。两只手提皮箱,还有那个特制的桑索尼特折叠箱立在房间正中。邦德打开行车装备自己只用了10分钟,现在他身上感到充实多了,他把ASP藏在外套里面,改装警棍也放在了腰带上。他仔细地检查了房间,试了试窗户把手是否严密可靠,然后他轻轻地打开门,过道里空无一人,出了房间动作同样轻地带上门。他快步走向电梯下了楼,又来到花园。走过出口到了停车场,这条路线他在进来时就留意到了。外面天气又热又湿闷。停车场的尽头有一片低矮的建筑,那是皮埃尔家族市场。这里是从饭店到弗朗特大街的必经之路。邦德走进市场在水果和肉摊前停下注视了一会儿。然后穿过市场来到弗朗特大街。先向右转穿过破旧不堪的马路,快步来到杜瓦尔街的拐角处。他走进一家男士用品商店,买了一些他用得着的衣服,几条磨毛的牛仔裤,一件紧身T恤,上面印着乏味的广告语,还买了一副软皮手套。他又挑了一件价格不菲的亚麻短外套。从事邦德这种工作的人,一件宽松的外套通常是必备的,便于藏匿那些用得着的家伙。出了这家店之后,凭着他在汽车里的印象继续往前走。他在找那个商店,刚才在车子里他就注意到了。这是一家专卖潜水用具的商店。邦德看到它的橱窗里立着个模特儿,身着潜水服,头戴水下换气面具。商店的招牌上写着“礁石探险者用品店”。邦德进到里面,一位留胡子的店员迎上前,向他推荐一种带潜水的旅游票。凭这张票可乘“礁石探险2号”游艇,能在海底漫游三个半小时。邦德没有搭理他。“游艇的杰克艇长知道大礁石附近最有趣的地方。”店员不罢休,继续缠着邦德。“我要一套潜水服、潜水面具、救生刀、脚蹼和潜水照明灯,再要一个背包,把这些东西都装上。”邦德说得清楚而平静,但语气很果断,没有商量。售货员偷偷打量着邦德,从邦德那冷冰冰的蓝眼睛背后,他感到了这位身着便装的人内在的力量。“是,先生。当然,好的。”他说,随即引邦德到了商店的里间。“这可要让您破费很多,不过您可以先挑挑,价钱好说。”他有些饶舌地说。“好的。”邦德尽量压着嗓音,就像在耳语。“没问题。”店员附和着。他的穿着就像一个老流氓,上身是一件带条的T恤,下身着牛仔裤。耳朵上只戴一只耳环,与其说是赴时髦,不如说更像一个海盗。他时不常地偷眼打量邦德一眼,逐件将邦德要的东西拿出来。邦德只花了一刻钟挑好了要买的,他又挑了一个带防水拉链的背包,用他的美国证券交易所白金信用卡付帐,上面的签名是“詹姆斯-鲍德曼”。“我想,能否先对这张卡核实一下,先生,鲍德曼先生。”“你知道,这没有必要。”邦德冰冷的目光盯着这个人,“如果你想打电话核实,我就站在你身边,好吗?”“好的,好的。”这个海盗似的家伙念叨着,带头走进一间狭窄的办公室,“是的,鲍先生,先生。”他拿起话筒,拨了美国证券交易所的号码。只用了几秒钟就结完了帐。邦德仔细将所有东西装进了那只背包。临出门时,邦德凑到他那只戴耳环的耳朵边,说:“我要告诉你,”他开口说,“在这儿谁都不认识我,可你现在知道我的名字了。”“是的。”海盗神态狡黠地看着邦德。“除你之外,如果还有其他人知道我来过这里,知道那个美国证券交易所信用卡以及我本人,我就回来把这个环割下来,再削掉你的鼻子,把你这些零件一个个地除掉。”他一边说着,一边握拳抵在那家伙的小肚子上。“听明白了吗?就是这儿。”“啊?先生,我……我已经忘了您叫什么来着,先生……别。”“对,就这样。”邦德出门时说。回饭店的途中,邦德步履轻快,尽量和街上的游客溶为一体,一点儿不引入注意。回到客房后,他将防窃听器CC500从提箱里取出来,搭在电话机上与伦敦总部通了一次话。他并没等对方的回答,只报告了他现在的准确位置。他说一旦任务完成,再与他们联系。他最后说:“今晚开始行动,我如果在48小时内没有与你们联系,你们就到基韦斯特外的鲨鱼岛找我。再重复一遍,今晚开始行动。”邦德换新买的便装时,心想这真是一个非常简单明白的通话。他将ASP和那根改装警棍仔细地藏在衣服内,再也不觉得身上空荡荡的了。对着镜子他端详着自己,觉得他的装束应该与当地的旅游气氛保持一致。“今夜行动。”他对自己说着。然后他出门向哈瓦那码头酒吧走去。

17.鲨鱼岛 
皮埃尔家族饭店的哈瓦那码头酒吧前建有一座木制平台,高出海面许多。平台上安置着金属的桌椅,使到这里的顾客仍有身在船上的感觉。本栏杆等距离地由坚实的木桩连接,桩顶上装饰着球型灯。在基韦斯特,这里可能是观落日的最佳地点了,人们可以凭栏观赏夕阳落进大海的壮丽景色。平台上人群熙攘,到处是人们开怀的谈笑声。木桩顶的球型灯已经点亮,吸引了无数的飞虫在灯亮处飞舞。有人弹着《靛蓝色的情绪》①。栏杆边挤满了观光客,他们用照相机抢拍着落日的景观。①美国“布鲁斯小组”乐队演奏的曲子——译者天空逐渐变得深蓝,海面上不时有汽艇掠过,一架轻型飞机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圆圈,机上有点点亮光在闪烁。平台的左边、沿着临海的马洛里广场也挤满了人,玩杂耍的、变戏法的、表演吞火和走钢丝的艺人吸引着蜂拥而来的游客。在晴好的傍晚,广场上都是这么热闹,人们好像在为欢送白天过去,迎接美丽夜晚到来而举行仪式。詹姆斯-邦德坐在一张桌子边,凝神注视着海对面那两座深绿色、连绵起伏的山丘。那就是唐克和威斯特里亚群岛。他思索着,如果有条件的话应该是乘船或搭飞机去那儿。他已经感到危险迫近眉睫。毫无疑问,那个叫塔奎因-莱尼的人就是塔米尼-雷哈尼,正是布洛菲尔德的继承人,对于邦德来说这是最后的机会,可以将“幽灵”一网打尽。“真是绝妙之极。”苏基兴致勃勃地说,“简直举世无双。”邦德听不明白她在讲什么,是说正在吃的大虾,还是指喝的卡吕普索鸡尾酒?还是这里美丽怡人的景色?他们吃的大虾上面浇着红色的浓汁,味道浓郁。太阳渐渐沉入威斯特里亚岛的背后,天空留下一大片鲜红的晚霞。邦德他们的头上,一架美国海关的直升机嗡嗡地飞行,它从南向北飞向海军航空基地。当飞机转弯时,机上的红绿信号灯一闪闪地发亮。邦德想,不知“幽灵”组织是否参与了偷运毒品,据报告毒品正是通过这里进入美国的。他们先将毒品运到佛罗里达的一些孤岛,然后找机会带进国内散发。海军和海关已经联手对这些岛屿、特别像基韦斯特这种地方进行了严密的监视。随着太阳完全落入海中,马洛里广场那边传来一阵阵喧闹声,人们兴奋地叫着、蹦跳着。大约有两三分钟,由于太阳光的反射,天空呈暗红色,然后天鹅绒般的黑暗笼罩了大地。“詹姆斯,下一步我们怎么办?”楠尼悄悄地小声问。他们移近了一些,低头对着盆中的美味,似乎正在津津有味地品尝。邦德告诉她们,至少在晚饭前,应该让人尽可能多的看见他们。“我们待会儿步行进城,找个地方吃饭,再返回饭店。我们再出来时要分开行动,不要开车。要注意是否有人跟踪我们。楠尼,你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你要教会苏基如何做,告诉她尽量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我有自己的计划。最关键的是我们要在加里森湾码头汇合,从那儿上‘普罗斯佩罗’号船,时间定在凌晨1点钟,怎样?”邦德注意到楠尼听他讲到会面时间时,她的眼睛亮了一下,她接着问:“再以后呢?”“苏基研究过海流图了吗?”“研究过了。可是夜里航行不是件容易事。”苏基的眼睛毫无表情,“但这是一次挑战,因为防沙桩在海图里没有明确标明,而且起航时,我们难免要弄出点声音和亮光。一旦驶出了大礁石,我想问题就不大了。”“你只需将我送到离那座海岛两公里左右的地方就行。”邦德有把握地打着手势说,眼睛直视着苏基。他们喝完酒起身离去,漫不经心地走下平台。在酒吧门口,邦德想起什么似地停下了脚步,让她们等他一会儿,他回到酒吧的平台栏杆边,向下面望去。邦德在6点钟进来时,曾注意到饭店的汽艇在平台下的海滩上招揽过生意。现在汽艇还在那里,栓在木制栈桥的木桩上。他暗暗笑了,转身同楠尼和苏基一起走出了大门。钢琴正演奏着《心醉》这支曲子。外面沙滩上搭了一座小型舞台,三人小乐队正在演奏。带罩的路灯把小径照得雪亮,有人还在游泳和跳水,高兴得大声喊叫着。他们散步似地走着,手挽着手,邦德被夹在中间。三人沿着杜瓦尔大街浏览着路边的商店橱窗和沿街的餐馆。这些地方到处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一座浅灰色英式的教堂门前,聚集着一群人,他们隔着马路在观看对面五六个青年人合着音乐跳霹雳舞,富有民族特色的音乐是法斯特-布克-弗雷德商店里传出来的。他们终于又折回头,来到克莱尔饭店前,这家饭店看上去生意很好,而且环境也还可以。在主餐厅外的小花园中,餐厅领班正在高高的柜台后忙碌,邦德向领班走了过去。“鲍德曼。”邦德对那领班说,“三位,约定的8点钟。”领班迅速核对了预约登记册,没有找到这个名字。他面有难色地问能否告诉他是什么时候预定的坐位。“昨天晚上。”邦德肯定地说。“嗯,好像我们出了点儿差错,鲍德曼先生……”领班有些神情茫然,摸不着头脑。邦德觉得他太死板,一点儿都不开窍。“这个礼拜只有今天晚上我们能在一起,我特地预定了位子,昨天晚上我向你们这里一位年轻人定的,他肯定地说没有问题嘛。”“那请您稍等一会儿。”领班进了餐厅,邦德他们看见他正在与一位侍者讲着什么,态度有些激动。然后他又出来,微笑着说:“你们很走运,先生。我们正好有个预定临时取消了。”“不是我们走运。”邦德嗔怪地下颚紧紧绷着,“我们确实预定了坐位,你现在只是给我们应有的坐位。”“那当然,先生。”他们三人被领到一间舒适的白色调的小厅里,餐桌放在墙角。邦德在背对墙的椅子上落坐,从那里能够对餐厅大门一目了然。桌上铺着纸制桌布,每人的小碟子旁还放置了一小束蜡笔,供客人有兴趣时可在桌子上涂抹。邦德漫不经心地在桌布上画着,他画了一个骷髅,下面又画上两根交叉的骨头。楠尼用红色蜡笔画了些线条不甚清晰的淫秽图画,她调皮地向前探了探身。“我坐在这儿,什么人也看不见。有人跟踪我们吗?”“哦?是的。”邦德会意地打开了菜单,微笑着悄悄说,“有两个,站在街两边,可能是三个。你们注意那个穿黄衬衫牛仔裤的家伙,就是长得高高的、皮肤黑黑的、手指上戴了几个戒指的那个;另一个是位小个子,穿黑色裤子白衬衫,右臂上有纹身。纹身的图案好像是一条美人鱼正在和金枪鱼调情。他现在在过马路。”“看见了。”她又转过头看着菜单。“第三个人在哪儿呢?”苏基问道。“看见那辆深蓝色的‘别克’了吗,那个大块头在开车。他在驾车望风,尽管他装得不易被人发觉,可是他已经在这条路上往返好几趟了。别人也可能没事在街上开车兜圈子,但不会像他那样,对人行道上的人表现出那么大的兴趣。我敢说他是替补的,偷偷地给那两个家伙望风。”一位侍者过来给他们定了菜。他们三人都要了海鲜杂烩浓汤、泰式牛肉沙拉,当然还有本地特色菜——酸橙馅饼。这次喝的是加利福尼亚香槟,这种酒不太对邦德的口味。他们不停地小声谈着,尽量不去想今晚的行动。他们从饭店出来时,邦德再一次提醒她们要警惕。“我希望你们准时在船上等我,不要被人跟踪,1点钟见。”他们向西朝弗朗特街的十字路口走去。穿黄衬衫的隔着马路保持一定的距离尾随着他们。纹身的家伙让过邦德,然后又追上他们停下,让邦德再次从面前走过。邦德装作不注意他,回到了皮埃尔家族饭店。在回饭店途中,那辆蓝“别克”两次从他们身边徐徐驶过,最后停在劳伯斯特饭店前,那里正对着皮埃尔饭店的大门。“他们可是全方位监视。”邦德边说边和她俩横穿马路,然后走上饭店门口缓缓向上的汽车道。他们进门时,故意大声地互道晚安。邦德自己从不马虎,他一进自己的房间,先仔细地将他出门前布置的陷阱一一检查,看来没有人进过屋。火柴棍的木屑仍散在衣橱门边,搭在柜子抽屉上的一根细丝线也没断。他的行李完好如初,似乎无人碰过。这时已是10点30分,时间不等人。他相信那些“幽灵”的跟踪者绝想不到他会提前采取行动。还有一件事连楠尼她们也不知道,他在离开“普罗斯佩罗”号前,偷偷地将一张航海图藏在外衣里面。他将图摊在卧室圆桌上,开始对加里森湾到鲨鱼岛的航线进行研究,他在图上标着记号。直到他认为自己选择的路线是可行的,并且想出了一个好主意把船驶至鲨鱼岛警戒线,他才满意。他开始做行动前的着装准备。他脱下T恤衫,从箱子里拿出一件棉制黑色套头衫换上。下面则换了一条黑色宽松的便裤。这条裤子他常备在箱子里。他还从箱子里取出一根宽皮带,这根皮带对他很有用,他被钩子抓住关在萨尔兹堡,当时多亏了有这根皮带。他打开特殊装备处工具盒,将里面所有的东西摊在圆桌上,仔细检查了连接炸药的导线卡子、电子打火装置。他又从第二个提箱的夹层中取出四小块塑性炸药,每块大小就像口香糖。他在宽皮带里侧的夹层里放进四小段导火索和细电线、半打雷管、一个像香烟过滤嘴那么长的针型手电筒。这些都是必须要带的。这些塑性炸药合在一起并不能摧毁一座建筑物,但是对付房门的把手和门锁很有用,在必要时能把它们炸开。邦德将皮带穿过裤子的皮带圈并扣上了皮带。他打开新买的拉链背包,里面装的是潜水衣和其他潜水用品。待他穿上那件紧身的潜水服时,还真出了一点儿汗。他又把刀子插在皮带的皮圈内。他再一次检查了脚蹼、面具、水下照明灯和换气装置,拉上了背包拉链。他把ASP和两个弹夹、航海图、改装警棍放进防水塑料袋,拴在宽皮带上。他出了房间并不急于出发,尽量在饭店里泡上一会儿。酒吧、餐厅和转动舞台那边不时传过来阵阵喧闹声。邦德终于决定出发,他快步走过通向海边沙滩的出口,那里经常有一些庆祝活动举行。邦德倚着墙蹲下身子,从背包里取出脚蹼穿上,慢慢地向海边踱去。他游到饭店泳区右边的界标——一块突出水面的大石头,他爬了上去。依稀听得见饭店方向传来的喧嚣。他戴上面具,调整好换气装置,手里拿着水下照明灯,笔直地落入水中。他在水层下轻快地沿防鲨网游着,防鲨网将饭店游泳区围了起来。大约10分钟以后,他游到了哈瓦那码头酒吧平台下面,看见那些作为平台支柱的木头桩子。他把头露出水面,欣喜地发现那只小汽艇栓在一根木桩上,离他只有两三米远。他要翻身爬上汽艇,必然会弄出声响,但动静再大也没有人会听到,因为从饭店那边传来的噪音很响,完全能够掩盖其他声音。他翻过船帮,马上就用针型手电检查了燃料箱。这些海滩工作人员工作勤勉,燃油箱已注满了油,他们为明天早上的生意做好了准备。邦德解开缆绳,用手划水调正船头,从栈桥下的木桩间穿过。他让汽艇向北,偶尔用手掌划一下水,汽艇进了墨西哥湾,悄没儿声地漂过加油码头。汽艇漂离了栈桥大约1.5公里外,他拧开航行灯,到船尾做启动准备。他很幸运,只拉了一次启动绳发动机就工作了。这时他必须伏在舱底,利用发动机作掩护,一只手掌握着舵轮。他先向四外扫视一遍,瞄了一眼指示灯微光下的罗盘:方向正确。他不禁对皮埃尔家族饭店的“关照”——汽艇准备齐全,为他所用——表示由衷的感谢。开始几分钟,他小心翼翼沿着海岸航行。他用另一只手在塑胶防水袋里摸索,拿出航海图展开,找到在饭店里画下的第一个记号,因为他不能冒险让汽艇无目标地在海面上疾驶。虽然夜色晴朗,明月高悬,邦德仍对前方深不可测的水域心中没有底。他从加里森湾码头这边瞄准一个出口,开始在防沙桩的迷魂阵中迂回前进。他不得不将船速慢下来,小心绕过一个个木桩,时而能够感觉汽艇的吃水部位蹭到了沙地。大约过了20分钟,他终于绕过这片水域,辨明大礁石的方向后,开始向鲨鱼岛的方向驶去。行驶了20分钟左右,远处水面扫过来一道光亮,邦德马上关闭了引擎,让汽艇随波向岸边漂去。前方海面露出长长的地平线,而刚才的亮光是从岸上树丛中的建筑物里发出的。他俯身又一次将面具戴上,拿着照明灯跃入水中。他没有立刻下潜,探头在水面呆了一会儿目测了一下,这里距离海岸大约有两公里。他听见左边有引擎轰鸣,那是一艘汽艇围着海岛绕圈巡视,船上的探照灯光线很强。他想这一定是塔米尔-雷哈尼手下的人在例行巡逻。岛上至少得有两艘船负责这种不间断的巡视。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入水下,身体尽量放松,保持一种速度潜游,这样可以保存体力,以便应付万一。潜游的过程中,他曾两次将头探出水面观察情况。他第二次探头时,发现那艘巡逻汽艇停在他的小船边,海面传来说话和引擎声。这里距海岸不足一公里,邦德最担心的不是那些巡逻的人会发现他,而是水中可能有鲨鱼向他袭击。人们并不知道这个岛是否真的以鲨鱼多而命名,因为极少有人能靠近这个岛,对它的环境不会了解得很详细。邦德突然发现自己触到了粗壮的防鲨网上,现在离岸边大约60米。他执着金属的网壁向岸上打量,透过树丛看见岸上的大房子灯火通明,甚至都看到了窗玻璃上的图案。偌大的院子也有灯光照明。他回过头看见巡逻艇打亮了探照灯,加大马力正在四处搜巡他呢。他翻上防鲨网的金属立柱,但一只脚蹼卡在了金属网上,他费了不少力将脚蹼抽出来,这耽误了宝贵的几秒钟,要不他可以游出很远了。这一次他潜得很深,游得更快。他几乎已经到了目的地了。刚游出大约10米,邦德本能地感到有些不对劲,在他的侧后面有个东西在追他。那个东西游得极快与他平行,邦德突然觉得胁骨上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被推到了一边。邦德转过头想看看清楚,其实不用看他立刻就知道肯定是一条鲨鱼。它与邦德保持一定的间距,是一条面目狰狞的雄鲨,而且是个大家伙。这里没设防鲨网,毫无疑问这片水域游七着许多鲨鱼,无形中它们保卫了海岛,防止外人侵入,对于这些性情凶猛的雄鲨,这里无疑是捕猎其他生物的好地方。这条雄鲨虽然撞了一下邦德,但没有准备对他进行攻击,这说明它并不饥饿,或还没有将邦德当作敌人。邦德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保持镇定,绝对不能主动与它对抗,而且不要有意地表现出恐惧的样子——尽管刚才与鲨鱼接触的一刹那,他可能已表现出来了。鲨鱼仍与他保持同速,他悄悄腾出右手,握住皮带上的刀把,随时准备拔刀搏斗。邦德知道绝对不可摆出决斗的架势,他装作不看它、不准备进攻的样子。如果他有丝毫异常,鲨鱼肯定会向他攻击,而且雄鲨冲击猎物的速度就像全速航行的汽艇,所以最危险的时刻还没有到来,但已经临近了。邦德游到了海滩附近,情绪紧张到了极点。当他腹部触到浅海的沙地,他意识到鲨鱼已摸到他的后面。他继续向前游直到脚蹼已经拍打到沙地,他知道那个家伙要从后面向他攻击了。邦德知道自己不能像在深水中游得那么快,他最后做了一个向前游的动作,然后突然站起来向沙滩跑去。由于穿着脚蹼,他不得不撤着八字脚,样子颇有些滑稽。他刚一到岸边齐腰深的水中,立刻向左边猛地一拐,这时鲨鱼在他身后刚刚跃起,头部昂出了水面,下颚大张,凶狠地喷吐着海水,离他只有几英寸。邦德见这一招很灵,就不停地及时改变方向,意识到鲨鱼正准备最后一击时,他跑出了水面,跌倒在沙滩上,离海浪拍打的岸边才两米远。他大口喘着气,觉得小腹由于恐惧抖个不停。超常的警觉立刻提醒他不能在这里停留:他已经登陆,只有老天知道他还会面临什么危险。他还不了解“幽灵”的手下采取了什么样的防备措施来保卫他们的老窝。他脱下脚蹼向前跑去,弯腰钻进一片橡树林,趴在灌木丛间开始观察。首先他必须将潜水用具摘下,他把这些东西掩藏在灌木丛里。空气清新,不时传来阵阵热带花卉的香味儿。听不到院子里有什么响动。院里灯火通明,有几条小径通往各处,有几个带喷水的小型花池,院子里有很多树、雕像和花草,从房子里发出阵阵低沉的声响。这幢大建筑物看上去就像一座金字塔,由巨大刨光的金属梁架支撑。邦德能够分出它有三个层面,每层都有一个金属回廊围绕建筑物一圈。刻花的玻璃窗有些是半开着,其余都有窗帘遮挡。建筑物顶部安置了密密麻麻的天线伸向四方,看上去就像前卫艺术家的作品。邦德轻轻地从防水袋中拿出那支ASP,打开保险。现在他已呼吸正常,他利用院里的树木和雕像作掩护,悄悄地向这座现代金字塔摸去。走到跟前,他发现有好几条路线都能上到这座大房子的顶部。迎面是一个巨大的螺旋型带防雨蓬的楼梯,直通金字塔的中心部分,还有三个金属楼梯分布在金字塔的其他三个方向。它们之间由弯弯曲曲的回廊互相连接。他穿过金字塔前面的空地,屏气倾听了一会儿。原来听到的那种低沉的声音停止了。除了远处海上巡逻艇的声音,四周安静极了。邦德登上弯曲的楼梯来到一层,他的脚步极轻几乎没有声响。他侧身前进,右手握枪随时准备应付突然情况。在一楼的平台上,邦德停下听着里面的动静。前面有一扇上下滑动的大窗户半开着,窗帘没有拉严,邦德蹭到窗前向里张望。整个房间漆成白色,屋子里有一张玻璃制成的桌子,其余的摆设——几把椅子、长绒地毯——也是白色的。房子正中安放了一张特制的大床。大床由电子开关操纵,可以根据主人的需要变换各种角度。睡在大床上的就是塔米尔-雷哈尼。他侧卧在丝绸枕头上,头歪向一边。尽管他面容枯槁,与上次邦德见他有了很大变化,邦德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邦德以前见过他几次,那时的雷哈尼态度平和、个子不高但衣冠楚楚,举止带有军人的味道。而现在这位关系到布洛菲尔德前途命运的主要人物就像一具玩偶,尤其睡在这张特制的大床上,显得特别弱小。邦德向上推开了窗户爬进屋里,脚步移动就像一只猫似地摸到了床边。他盯着这个人,就是他控制着“幽灵”。邦德想:我现在就可以结果他。就是现在,为什么不呢?如果现在杀了他,虽然不能将“幽灵”一网打尽,至少可以将他们弄得群龙无首,正像这个家伙要置我于死地一样。邦德深吸了一口气,举起ASP。他距雷哈尼的脑袋只有几步远。他只要扣动扳机就万事大吉。余下的只是设法离开房间先藏在某处,再考虑逃离这个岛。他正要搂扳机时,突然觉得脑后有一股凉风。“我不想这么干,詹姆斯。我们已经跟踪你好久了,你不可能做成这件上帝要做的事。”这熟悉的声音来自邦德的背后。“把枪放下,詹姆斯。扔掉枪,否则你动一动,我就打死你!”这声音把邦德惊得愣住了,ASP很重地掉在地板上。塔米尔-雷哈尼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嘴里呻吟着。“好啦,你现在转过身来。”邦德转过身,他看见楠尼-诺里什立在窗户边,一支乌齐自动枪抵靠在她苗条的髋部。

18.女士在等候 
“詹姆斯,我对不得已所做的这一切向你道歉。你名不虚传,我想每个姑娘也都想出名,都想干出一点大事。”楠尼灰色的眼睛冰冷得就像十二月北海的海水,她的话邦德还是不太明白。“请不要向我道歉。”邦德想缓和一个气氛,强挤出微笑说。但楠尼的态度依旧冷冰冰的,手中枪也没有放下。“这么说,苏基与你一伙了?你们真把我给蒙了。这是一个私人组织吗?还是你们只是为它工作?”“这不关苏基的事。她与这件事没有关系。”楠尼直率地说。她有这种本事,讲话时能将真实的感情藏而不露,“苏基现在还睡在皮埃尔饭店的床上呢。与你在饭店分手后,我们进房间要了咖啡。我偷偷给她下了点‘米老鼠’,就是米奇-芬,劲头很大。现在只有我来替你服务,等到她醒来时,你已经魂归西天了,如果她能够醒过来的话。”邦德扫了一眼大床。那个萎缩了的塔米尔-雷哈尼一动不动。邦德需要抓紧时间,谈话必须迅速,现在是一个机会。他尽量口气轻松地说:“米奇-芬可是给马匹排便的药物,你难道不知道?”楠尼没有搭他的话头:“你这身行头看上去就像电影里的黑水怪,詹姆斯。你穿这些不好看,我想请你慢慢地把它脱下来。”邦德耸耸肩:“如果你这么想的话。”“是的,但你别装傻充愣。你只要稍有不轨,我会毫不迟疑用它打断你的腿。”她枪口稍稍移开了一些。邦德慢慢地,有些吃力地将上衣脱下。邦德想让楠尼多说话,好从她的话中寻找机会。“你真把我给耍了,楠尼。但毕竟你救过我几次。”“次数比你知道得要多。”她语调平静,不带一丝感情,“那是我的工作,仅是工作而已,我尽力了。”“你们把那个德国人——叫什么来着?康拉德-坦佩尔——扔在去施特拉斯堡的路上了?”“哦,是的。还有两个,他们对你下手之前被我干掉了,在那艘去奥斯坦德的船上。”邦德点点头,表示他知道船上的那两个人,“科杜瓦——即老鼠,毒矮子呢?”“罪有应得。”“那辆雷诺呢?”“我奇怪你还会想到它。你帮了很大忙。詹姆斯。奎因嘛,不过是一个小人物,你也配合得不错。我才是你的保护天使,这才是我的工作。”邦德终于脱下潜水服,站在那里,上身只剩那件黑色套头衫。“钩子,那个混帐警察呢?”楠尼冷冰冰地笑着说:“我在那儿有一些帮手,我自己私人的紧急按钮——钩子已经介绍了。他认为我既为他工作,也为‘幽灵’干事。后来雷哈尼上校看他不中用了,就派一帮打手结果了他。本来这帮人也要干掉你,但是雷哈尼决定由我来。这里面我和雷哈尼有约定,如果没有抓到你,我将被砍头。差一点我就完成任务了,那只吸血蝙蝠是我布置的。你真幸运。苏基来了,是她救了你。但我无法回去向雷哈尼交帐。他们在这里正在用一些动物作实验,试验让人染上狂犬病。你就是一只被用来试验的豚鼠。这个计划是先将你带到鲨鱼岛来做试验,雷哈尼要的是你的头,但砍下你的头之前,他还想看看狂犬病在你身上的反应。他们是这么说的。”楠尼又将枪口对准邦德:“请你面对墙蹲下,詹姆斯。这是一个标准的姿势,两脚分开,手臂平伸手掌抵住墙。我们可不愿意你身上带着那些小东西,你说是不是?”她很在行地把邦德全身摸个遍,接着开始解他的皮带,楠尼动作利索,看得出受过专业训练,而这正是邦德感到担心的。“皮带可是危险的东西。”她解开带扣,将皮带从裤子上抽了下来。“不坏嘛,这东西挺特别,做得很精致。”她显然看见了皮带里的小工具盒。“楠尼,难道‘幽灵’的人都像你这样喜欢这种血腥的比赛——拿人头做赌注吗?”“我可不是他们的人,”楠尼态度转而严肃,“我没有拿他们的薪水,参加这次竞争是自愿的。以前我很少为他们做事,这次我同意与他们合作。我们只是雇佣关系,事情办成了,我可以得到部分奖金,办不成,那……,现在我已经成功了。上校对我特别信任。他认为这样做能减少开支。”雷哈尼在床上动了一下,似乎听见有人在谈论他。“谁呀?什么……是谁呀?”邦德最后一次见雷哈尼时,雷哈尼讲话总是带着命令式的坚定语气,而现在有气无力,就像他的身体一样衰弱。“是我,雷哈尼上校。”楠尼毕恭毕敬地答道。“是诺里什小姐?”“楠尼,我是诺里什。我给你带来一件礼物。”“帮……坐起……来。”雷哈尼吃力地向上挺着身。“现在我不能帮你,我按铃叫人进来。”邦德向后挺了一下身子,手臂仍贴在墙上。他听见楠尼在走动,但他认为这不是机会,不能采取行动。楠尼动作迅速,她很会计算时间。如果现在让她察觉,她肯定会开枪。“现在你可以站起来,詹姆斯,慢一些。”她停顿一下又重复一遍。邦德站起身贴在墙上。“转过身,慢点儿,两臂张开,叉开腿背靠着墙站好。”邦德顺从地照她吩咐的办。他现在可以看见全屋各个角落,这时他右边的门开了,进来两个人,手里都拿着枪。“吕莱克斯,”楠尼态度温和地,“我把他带来了。”两个人的装扮一看就是“幽灵”雇用的那种恶棍。一个金发,另一个秃头。两人体格强壮,目光警惕小心,动作敏捷。金头发的那位笑了:“好啊,干得漂亮,诺里什小姐。”他的英语夹杂着斯堪的纳维亚的口音。秃头只点了点头示意。随后又进来一个矮个子,装束随便,穿白色衬衫长裤。他面部看着别扭,嘴角歪向右边,好像与右边的耳朵长到了一起。“麦克康奈尔医生。”楠尼欢迎他进来。“是你呀,诺里什小姐。你带来的这位……就是上校整天大骂的那个人吗?”这个人的面孔就像个滑稽的口技师,邦德心里想,尤其当他说话时。他语句中带有很重的苏格兰口音。紧随他进来的是一个女人,高大健壮像个男的,一头亚麻色长发。“嗯?这位病人怎么样?”麦克康奈尔走到床边问。“我想,他要着一看我给他带来的礼物,医生。”楠尼讲话时不看别人,只盯着邦德一个人。虽然邦德已落到这个地步,完全在她掌握之中,她仍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医生给护士一个手势。护士走到床边的白色桌子前拿起一个黑色的方盒子,大小和男用钱包差不多。她把床下露出的电线插头与黑盒子相连,按下一个按钮,随着床头部分缓缓地升起,塔米尔-雷哈尼坐起来了。床下的电动机动静不大,就像刮来一阵轻风似的。“雷哈尼上校,我说过我能成功,在那儿。现在詹姆斯-邦德先生随时听从您的吩咐。”楠尼的声调里透着一种成功的得意。雷哈尼的眼睛疲惫无力。他喘了好一会儿,终于从嗓子眼里挤出他想了好久的话:“一眼还一眼,邦德先生。先不提‘幽灵’这些年一直要你的命,你我心里都明白。我个人有笔帐要和你算算清楚。”“能够在这种气氛下见到你,实在荣幸。”邦德的态度不卑不亢。“哼,是啊,邦德。”雷哈尼声音嘶哑,“我们上次见面以后,是因为你而使我为了活命跳下飞艇。当时我不知道我这一跳是朝着死亡去的。那次倒霉的着陆弄伤了我的脊椎骨,以后病痛不断,现在成了垂死之人。你破坏了‘幽灵’组织的领导机构,打得布洛菲尔德家族七零八落。我放不下这件事,我要看着你从这个世界完蛋来结束这场争斗。这既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荣幸。”他突然变得很吃力,每讲一句都累得他够呛,“这场争斗就是一次赌博,到底还是我们占了上风,因为我们有诺里什小姐。她顽强而且善战。”“但是你们随意摆布我们的人。”邦德严厉地,“我说的是那起绑架,我希望……”“哦,你是说那位令人愉快的苏格兰女士,还有那位有名的莫尼彭尼小姐吧,你希望什么?”“您讲话够多了,上校。”麦克康奈尔医生走到床边。“不……不……”雷哈尼恐怖地低吼着,“让他死在我之前。”“那好,你先得休息一会儿。”医生俯身对雷哈尼小声说。雷哈尼还要和邦德说话:“你说希望什么?”“我要你们保证她们平安无事,对此‘幽灵’应该表现出诚意,用我的头作为交换,保证她们不受伤害。”“她们俩就在这儿,很安全。只要你脑袋分了家,她们就能获得自由。”雷哈尼的头仰靠在松软的大枕头里,似乎整个人缩得更小了。邦德不由地回忆起上次见到他的情景。当时飞机正在瑞士湖上空,他身体结实、态度强硬,就像高人一等的超人。他从一艘飞艇上跳出,逃出了邦德的手掌。医生望望四周的打手。“都准备好了吗?一会……的……行刑?”他讲话时不看邦德。“我们已经准备好多时了,”金头发龇牙笑着说,“都准备好了。”医生点了点头:“上校活不了几天,恐怕就是一两天的事。现在必须给他注射一针,然后要睡上三小时,等他醒来再动手吧?”“什么时候都行。”乔头同意了,他回过头瞪了邦德一眼,那双眼睛的颜色就像花岗石一样。医生招呼护士过来做注射前的准备。“让上校安静一个小时,这段时间不要打扰,也不要移动床。一小时之后,把床推到……怎么叫那个地方?行刑场?”“这个名字比其他的好。”金头发转向楠尼,“你允许我们把邦德带走吗?”“你们对付不了他,不是他的对手,让我来,请把钥匙给我。”“我有个请求。”邦德心里感到有些恐惧,但马上控制好他讲话的语调,依然坚定、甚至像对他们命令似地说:“是吗,你要干什么?”楠尼似乎有些疑惑,她问邦德。“我想这有一点儿特别,我要求亲眼见一见阿梅和莫尼彭尼女士。”楠尼看着那两位,他们都提着枪。金头发同意了,他说:“她们分别关在两间囚室,紧挨着死囚室。你一个人能行吗?对付得了吗?”“难道不是我把他带到这里来的吗?如果他要找不自在,我就把他的腿跺下来,再由医生用截除术把他的头砍掉。”医生在床边正给雷哈尼注射。他声音有些嘶哑:“我喜欢这称呼,诺里什小姐。这叫头部截除术,我非常喜欢这么称呼。”“关于如何处置我,难道还有更多要说的吗?”邦德的语气冷冰冰地,同时他脑子里已经做好逃跑的准备,他在周密地盘算,寻找着机会。医生嘻皮笑脸地:“如果你想干,你就把他的头……弄下来,好吗?楠尼。”“我们走。”楠尼紧挨着邦德,她用枪抵着他,“双手交叉在头顶上方,胳膊伸直,朝门那边,走。”邦德走在前面,出了大门,进入一条弯曲的走廊。地上铺的是长绒地毯,墙壁涂的浅蓝色。他知道沿着这条走廊可以绕楼层一圈,而且能够通往上层。鲨鱼岛的这幢建筑形状像金字塔,看来这里正是金字塔的中心部分。通道隔不远就有一个诺曼底式的装饰,或是一座雕像,或是一幅油画。邦德认出至少有两幅是皮卡比阿的,一幅杜尚的。还有达利和布洛克的画。他认为这些艺术品放在这里很般配,“幽灵”有的是钱,应该对这些超现实主义的艺术品进行投资。他们走到电镀的电梯门口,电梯门与走廊相应也是弧型的。楠尼命令他身子贴墙,手放在墙上,就和刚才一样。她叫了电梯,梯门无声地滑开,这座金字塔里的一切设施都设计得声音极小,这是为了保持安静。楠尼先一步进了电梯舱,电梯舱里也是圆的,关上门后,邦德注意到楠尼接了第二层的按钮。但是邦德几乎感觉不出电梯是向上还是向下运行。几秒钟后门再次打开,这是一个风格完全不同的走廊。空空的墙壁上什么装饰都没有,地上铺的是石板,具有吸音功能,邦德走在上面,几乎听不到脚步声。与刚才那条走廊不同的是,这条弧型走廊个长,看得见两头都是封死的,要想出去只能靠电梯。“这就是囚室。”楠尼解释,“你不是要看看人质吗?好吧,往左边。”她让邦德停在一扇门前。这扇门看上去就像电影中常见的那种,门是金属的。上面挂着一把大锁,还有一个狭窄的窥视窗。楠尼晃了下枪招呼邦德近前。从窗口望进去,邦德觉得屋子还算舒适,像一间设施简单的卧室。阿梅正躺在床上睡觉,她胸部随着呼吸起伏,面部表情安详。“我知道,她们这是服了镇静药的作用。”楠尼小声说,口气中似乎有点同情,“马上就要叫醒她们吃饭了。”楠尼示意邦德继续向前走。他们来到一座相同的房门前,邦德看见莫尼彭尼也睡在床上。神态放松,和阿梅一样。邦德转过身,点了点头。“我要把你带到你生命最后安息的地方去,来吧,邦德。”楠尼讲话时刚才那种同情荡然无存。他们从原路返回。这次不是停在一扇门前,而是一段墙壁前。壁上安装了一个数字显示板。楠尼重复了以前的要求,命邦德靠对面墙站好。她揿了一串密码。随着她动作完成,这段墙壁便向后滑动,楠尼让邦德进去。邦德突然觉得肚子有些不适,他们一前一后进入了一个大厅,屋内空旷旷的,靠墙有一排舒适的高背椅,很像豪华剧场的那种席位。屋里还有一张手术器械台和一辆医院用的四轮手术推车。在顶部聚光灯的照耀下,正中央竖立着一架真正的断头台。这个刑具远比邦德想像的要小。从下往上看,它是模拟电影中法国大革命时期的刑具制成的,邦德在好莱坞就见过类似的道具。毫无疑问,他们就是要用这个刑具来处死邦德。断头台部件齐全,下面是固定犯人头部的夹板,夹板的下面留了个洞,那是固定双手用的。还有一个塑料盒放在洞口下,用来盛切下的头颅和双手。两道立柱的顶端,高悬着加工成料面的、沉重的切刀。夹犯人头部的洞口上,卡着一棵蔬菜,邦德猜可能是颗圆白菜。楠尼走上前碰了一下立柱,邦德还没来得及看,切刀已经落到底槽,速度极快。那颗圆白菜被齐刷刷地切为两半,大厅里发出沉重的巨响,令人毛骨悚然。“两小时以后……”楠尼轻快地说。楠尼让邦德在那儿站了有一分钟,想让他品味一下这里的气氛。然后她示意邦德走到一扇门跟前,这是一间囚室,位于大厅的一角。房门的形状与走廊里的一样。房门正对断头台。“他们于得真不错,真的。”楠尼赞许道,“过一会儿,当你被带出来时,抬头就能看见这位‘吉约坦女士’。这也是你临终前最后见到的女士了。”楠尼微笑着,“处死你他们会感到骄傲,詹姆斯。我想芬可能是行刑手。他已经按照要求在换晚礼服呢,这确实是隆重而高雅的场合。”“能有多少人到场呢?”“哦,我算算,岛上大概有35人。除去通信和保安巡逻人员,他们会来10位或13位,包括我。上校原想让人质也出席,但似乎不太可能……”楠尼突然打住不往下说了,她意识到已经泄露了不少秘密让邦德知道。她立刻沉默下来。她想有多少人到场对邦德并不重要,反正时候一到,随着一声巨响,邦德就身首异处了。“进去。”楠尼平静地说,“这已经足够了。罢了,我想还是应该问你一下:你还有什么要求吗?”捕尼带上囚室门问道。邦德转过身微笑着:“哦,当然有,楠尼。但是你不能满足我的要求。”她摇了摇头:“恐怕我不能,亲爱的詹姆斯,你已经得到了,而且非常愉快。想到苏基在那儿找不到你而发狂,你可能会感到高兴的。她绝对迷上你了,我真应该把她也带到这里来,此时此刻,如果是苏基,她会按你的要求去做。”“我正想问你关于苏基的情况。”“关于她的哪方面?”“你怎么没有杀死她,你是职业杀手,是知道规矩的。就是换了我也不会让苏基漂在外边,仅仅一点麻醉药不管事。应该让她永远保持沉默。”“可能她已经死了,因为我下的剂量很大,足以致命。”楠尼的声音低了下来,似乎那种同情又飘然而至,“没错儿,詹姆斯,你说得对。我应该把事儿干得更漂亮利索些。干我们这行儿的,绝不能心软。但是……好啦,言归正传,我们一直相处得很好,我一直瞒着她,不让她了解我不为人知的那一面。即使你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也需要人们的爱和关怀。你也需要被人爱,难道你不懂这些吗?你肯定明白。在我接触男人之前,在学校时我就和苏基相爱。她对我也很好。但还是你说得对,等我们把你解决了,我必须回去把她也干掉。”“你是如何策划让苏基和我会面的呢?”楠尼轻轻地笑出声来:“那倒真是一个偶然。我主要是靠耳朵来行事的。我在你的‘本特利’车上安放了一个自导通信装置,同样也在船上安放了,所以,我知道你的行踪。苏基的确非要由她一人独自开车走那段路不可,而你还真救了她。我是有所安排的,这要看你们在哪儿停留,我知道你的目的地是罗马,和苏基一样。说来有趣,你们竟然不偏不差双双落到了我的手里,你还有什么事吗?”“最后的要求吗?”“是的。”邦德耸耸肩:“只是个小小的要求,楠尼。我知道我现在处在下风,被你们打败了。我想要一盘煎鸡蛋,再要一瓶1973年的泰坦瑞香槟酒,不过分吧?”“就我的经验看,‘幽灵’能办到任何事情。让我来试试吧。”她走后,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这是一间单人囚室。屋里只有一张铁床和一条毯子,别无它物。邦德等待了一会儿,走到门边想看看外面,窥视帘安装在外面,是关着的打不开。人在屋子里要干点什么,动作要轻外面才不会察觉。四下里寂静无声,邦德无法判断是否有人站在门口听他的动静。邦德开始慢慢地解下裤子的背带。这些日子他一直不顺,所以从不听天由命,指望侥幸取胜。刚才楠尼翻了他的皮带,发现了那个工具盒。但是还有一些体积不大的工具,他在皮埃尔饭店客房里把它们藏在吊裤带里展了,现在他正用得着。这条黑色的便裤也是Q制作的,裤带里有夹层,针脚缝在里面,不易看出破绽。邦德将东西取出只用了一分钟。他认为现在是一个逃跑的绝好机会:只要出了这个房门,尽可能远离这个死亡之地,至于以后,谁知道呢?他估摸如果找到他要的食物并给他端来,需要半小时左右。他要利用这半小时,首先要看他能否弄开这扇门。几天来,他是第二次于撬锁的勾当了。出乎邦德的预料,牢房门锁结构很简单,锁的榫头又直又平,只需用工具一撬就开了。邦德很快就解决了问题,门可以开关自如了。他走出室外,带上房门未到大厅。断头台阴森恐怖地矗立在那儿。邦德恢复了往常的自信,马上他就找到了进来时的暗门——这是从这里出去的唯一出口。他记得进来时的位置,这座电控门修饰得与墙壁浑然一体,只要找到关键部位安放好炸药,就能把它炸开,但是找到电子门锁的位置并炸掉门锁更多地是靠运气而不是靠判断。他又轻轻回到囚室,没有忘了把门锁好。他把工具摊放在毛毯上。他明白炸掉大门的门锁不太容易,有没有别的办法呢?邦德绞尽脑汁盘算着,想过好几种方案。他甚至想把这个断头台炸掉,但他马上明白这是毫无意义的愚蠢之举,只会浪费宝贵的炸药。这帮家伙还会将他抓获,他们要处决一个抓到手的猎物,绝不会只有断头台这一种方式。楠尼来了,拿来了他要的食物,那个秃头保镖紧随其后。秃头手里端着一支自动枪。“我说过的,‘幽灵’没有办不到的事。”楠尼指的是那瓶泰坦瑞香槟酒,表情平淡地对邦德说,不带一丝微笑。邦德微微点头,他们放下东西走了出去,门又锁上了。邦德注意听着他们小声嘀咕:“老家伙正在睡觉,我们现在就把他推过来吧。”邦德觉得机会来了。这个时候把雷哈尼推过来最好不过,因为到他从药物作用中醒来时,就已经到了现场。只要护士不在床边或离开一会儿,邦德就可以下手,他吃着煎鸡蛋,饮着香摈,同时下了决心。他庆幸自己要了1973年的香槟,这是一个吉利的年份。他又想起能够听得见外面的动静,所以他不时地将耳朵紧贴门上,尽可能捕捉外面的声音,不一会儿他听见有脚步声近了,有人正向这边走过来。邦德动作迅速地躺在床上继续听着,他闭着眼睛听见有人掀窥视帘,然后放下,他默数了近5分钟,外面安静下来了,他悄悄打开工具包,没有拿出那些炸药和雷管,他认为还不是时候。邦德又开始摆弄门锁。房门开了,他发现大厅里漆黑一片,但在大厅的一角,有盏床头灯亮着,借着光亮邦德看见了那张电控大床,雷哈尼睡在上面。他步履轻轻地踱过大厅,雷哈尼仍在沉睡。邦德找到了控制床头升降的接线板,发现电线压在床垫下,由床架下伸展出去。马上他就有了主意,他又回囚室取来工具包、炸药和针型手电。邦德俯下身迅速将床下扫视了一遍,黑暗中他找到了那个电子元件盒,盒子位于大床底部正中央,用一根电线与操纵盒相连。旁边安有一个保险开关,开关另一头的电线通向墙壁的电源插座。操纵盒有好几根电线连着各种原件。邦德感兴趣的是那根控制床头升降原件的电线,他小心地将它神直,拉开了保险,开始改装这条电线。他先把电线的保护胶皮剥开,留有一厘米的裸线,将所有四小块炸药用导线连在电线上。这些塑性炸药可随意捏成各种形状,就和橡皮泥一样。邦德把它们捏在原件的四周固定,装上一个雷管。连接雷管的导线要有一定的活动范围,不能太紧。接下来要做的是把一切恢复原状,现在唯一不同的是多了几根通向雷管的电线,邦德的工具包里还备有一小卷透明胶带,他用胶带把各种电线固定得整齐有序,拉开了距离,不至因移动大床电线搭碰引起短路。摆弄这些颇费时间,但他麻利地弄好了一切。邦德收拾好工具包,最后将保险开关合上,回到他的囚室。他没有忘记把门锁好,藏妥了工具包。邦德明白,只要雷哈尼要求升起床头,随着按钮被撤下,雷管立刻会引爆炸药。将会在什么时候发生呢,他必须设想爆炸后他怎么办,他必须快如闪电地跑出去。现在只能在这里等,希望那一刻快些到来。他也不知道这样期待了多久,这时他听到有人已经到了囚室门外,在用钥匙开门。门被打开,那个叫芬的金发保镖身着黑色夜礼服出现在门口,还戴着白手套。他右侧稍后是那个秃头,也穿着燕尾服,手托一个笨重的银托盘。邦德想他们这是按照传统方式行事。过一会儿,邦德的头就会放在这个银托盘上,仿照古老的传说和神话中的样子,作为礼物捧到濒临死亡的雷哈尼面前。楠尼从秃头身后挤到前面,邦德第一次看见她这副装扮。在大厅强光的照耀下,显出她的原型。她身穿一件黑色拖地长裙,长发披肩,脸上化的浓妆,浓得让人讨厌,就像在她脸上加了一副妓女的面具。远远不是邦德曾见过的那个迷人少女的脸蛋。她的媚笑让人感到丑恶和堕落。“吉约坦女士正等你哪,詹姆斯,邦德。”她喊道。他端了端肩膀,走到囚室门边。他迅速将大厅扫视一遍。发现滑动门开着,旁边墙上还有一扇小窗也开着,露出与外面走廊墙上相同的号码显示板,刚才是他疏忽了,没有想到先去找到它。现场还有两三个人站在大门里面,个子高大表情呆板,一个拿着手枪,另一个提着自动枪。还有一对儿,手里也有枪,他们是麦克康奈尔医生和那个女护士,他们站在雷哈尼的床边。“她正等着你。”楠尼的情绪激动起来,邦德心里想,现在还不到时候,就向前迈了一步。这时他听到大床上传来雷哈尼的声音,又细又弱:“要看……”他咕哝着,“一定要看,把我升起来。”这次语气强硬,“把我升起来!”邦德再一次扫视着这帮人,护士走向前开始操纵大床。他似乎看见了护士的指头接触到了操纵床头升起的按钮,这时大厅里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19.死亡与毁灭 
过了几秒钟,邦德还不能肯定他听到的是爆炸发出的巨响,但是他感到一股强大的气浪迎面扑来,将他推倒。随着一道闪光,就像有人猛地撞过来,迅速捂住了他的耳朵似地,邦德什么都听不见了。时间一下子放慢了速度。眼前所见就像在梦中,就像过一部慢动作电影胶片。邦德一刻也没有停顿,他脑子里反复考虑的是两件事:从这里先出去;去救阿梅和莫尼彭尼。他右边雷哈尼的大床烧得只剩下一个空架子,雷哈尼被炸得粉碎,残碎的肢体与医生、护士及两个保镖交叠在一起。爆炸时这四人离炸药位置最近,围在雷哈尼周围。邦德能够想象出医生在爆炸后猛地扑在了火上,正在大床的中间部位;而护士当时并没有立刻倒下,她的头向后仰着,烧焦的肢体上耷拉着残碎的布块。她的嘴角恐怖地拉了下来,看得出在倒向火堆之前,发出过毛骨悚然的惨叫。两个保镖被炸飞了起来,又猛地摔到地板上。一个倒在断头台前面,另一个只剩下半条胳膊耷拉着,倒在大门边。原先站在门口手提自动枪的那个保镖,被爆炸气浪撞到门上,他的手臂前伸,气浪的作用使他甩出了手里的自动手枪,手枪在地板上滑行正好停在邦德的面前。那第四个保镖因为距离较远看来伤势不重,但是昏迷过去了,他手臂弯曲,手枪也甩了出去,也滑到邦德跟前。在护士走到床前接操纵盒按钮的一刹那,邦德本能地退后了一步,退到囚室的门里。他还是觉得耳朵边好像铃声不断,眼前模糊不清,头晕得厉害,这是受到汽浪冲击的后果。一时间他看不清,听不见。他挣扎着直起身,晃晃悠悠地向门外移动,动作看起来就像受了催眠术似地。他凝神看着滑到自己面前的手枪,吃力地想捡起来,但一俯身却栽倒在地板上,手枪被压在肚皮下。他用手摸到了手枪,就势在地板上一边翻滚,一边开枪。先打死那个昏倒在门口的保镖,然后给芬和秃头也各补了两枪,一视同仁。他耳朵听到的枪声就像远处的打击乐,声音极弱。他知道每射出一颗子弹,就是与这帮匪徒清一笔帐。门口的保镖转了一个圈向后倒下,芬身上的白色礼服衬衫立刻渗出了鲜血。秃头蜷缩在角落里,双手捂着腹部,脸上一副死前的惊呆状。邦德没有忘记桶尼,他见捕尼被炸倒在断头台跟前,她正在挣扎着要去够断头台下的自动枪,因为站不起来,她想抄个近道,将胳膊伸过断头台夹板中央的洞去拿枪,就在捕尼抓到枪的一刹那,邦德猛地来了一个虎跃前扑,身子重重地摔在断头台立柱旁,几乎在落地的同时,他按下断头台的操纵手柄。虽然邦德的耳朵被震聋,他还是听到切刀落下发出的巨响,还有捕尼撕心裂肺的惨叫。楠尼的一截胳膊齐刷刷地掉在邦德身旁,自动枪还握在手里。邦德想要这把武器,他提起枪甩掉鲜血淋淋的残肢,抖落好几下才清除干净。他环视着大厅里血肉横飞的场面,听见还有人在呻吟。爆炸后形成了一股浓烟,他走到大厅外的走廊里,走廊也全是浓烟。邦德转过身,找到装在墙上的电动锁的显示板。上面是几排数字,下面有一排红色按钮,醒目地刻有“时间控制锁”几个字,有几行小字的操纵指示:按时间钮,按关闭钮,当门关闭后按你要的时间,再按时间钮,门将不能开启,直到你要的时间结束,门才能重新开启。他揿了一下时间钮,接下来关闭钮,大门慢慢合拢了。他在“2”和“4”数字下各揿一次。邦德认为大厅里的人不是已死就是将要死的,选择关闭大门24小时能够控制住火势。现在他要去解救阿梅和莫尼彭尼。他跑向阿梅的囚室,这时他清楚地听见警报铃声大作,可能是火灾自动报警装置起动了,也可能大厅里还有人活着,按了警报器。他来到第一座囚室的门外,试图能找到钥匙,但是找不到。邦德侧过身,用自动枪来了个点射,他没有打金属门锁,而是门上部铰链周边部位。子弹打在铁门上发出吱的一声,反弹起来在走廊里跳了好几下,但还是把内层的木头打碎了。邦德看见门上部已经凹陷,与门框结合处有了一道裂缝,他又对下边的铰链打了两发子弹,然后闪到一旁,金属门晃了一下,终于连门框一起重重地倒下。阿梅在床上吓得直哆嗦,眼睛由于恐惧瞪得大大的,看上去她恨不得钻进墙里边去呢。“没事了,阿梅!是我。”邦德喊着。“詹姆斯先生!哦,我的老天,是詹姆斯先生。”“就呆在这里,不要动。”邦德大声喊道。他意识到声调太高了,都是因为他的耳朵还不好使,“你就呆在这儿,我去找莫尼彭尼。千万不要到走廊里,除非我喊你。”“詹姆斯先生,你怎么……”她还没说完,邦德已经离开了。他到了下一个囚室门跟前,重复了上次的程序,打开了门。走廊里的浓烟越来越浓了。“没事了,莫尼彭尼。”他有些喘不上气,“没事了。白马骑士来到,将你驮在马鞍上救你出去,难道不是吗?”她由于恐惧面色死灰,在那里抖个不停。“詹姆斯!哦,詹姆斯。我想过……他们告诉过我……”她扑向邦德,张开双臂搂住他的脖子,邦德尽量保持着矜持,因为莫尼彭尼是他上司的私人助理。他拉着她走进走廊,指给她阿梅的囚室。“我想你去帮助一下阿梅,莫尼。我们还要想法从这里出去。现在走廊里起了大火,快要烧过来了。除非是我判断错误,这座大楼一定还有很多人,这些家伙绝不想让我们平安逃离。所以看在上帝的面上,你千万不要惊慌。请你尽快将阿梅救出来,然后听我的指挥。”见莫尼去找阿梅,他快步迎着浓烟跑到电梯门前。他脑子里闪了一下“火灾时请勿用电梯”这句警告,在平时他多次在酒店、饭店的电梯舱内看到过这种警告,而现在顾不了这些了,因为他以前就知道这一段走廊两头是封死的,必须乘这部电梯上下,才能出去。邦德揿了叫梯钮。可能上层也有人急于叫电梯,准备逃跑,也可能电梯的自动装置失灵,电梯没有动。他焦急地听见大火燃烧的噼噼啪啪声沿着走廊传了过来,关上门的大厅里还在燃烧。邦德情急之中双手在椭圆形金属梯门上摸索着,梯门已经有些烫手。他再次掀下按钮,等了一会儿,趁这会儿他检查自己带的武器。手枪是大号的“斯泰斯基”,共有20发子弹,已经打掉六发,左手的自动枪几乎弹尽,他端起手枪对着电梯门。莫尼彭尼扶着阿梅正慢慢移过来,这时电梯门突然开了,里面站着一排四个人,身着深色作战服,邦德站在门口引起了他们的惊奇,其中一个去摸屁股后的手枪。邦德的手指立刻将击发拨杆拨到连发位置,扳枪机的同时向一侧调转枪口。因为“斯泰斯基”在连发时由于后坐力的关系,枪口容易上抬,在发射时同时横扫,能少浪费一些子弹。邦德控制着只打了六发。四个人一齐倒在电梯舱内。邦德伸出一只手示意阿梅她们不要近前。他迅速将四具死尸拉出电梯,他还将其中一具横在梯门口,防止电梯突然关门,做完这些他跑过去帮助莫尼她们。他帮莫尼和阿梅进电梯用了大约半分钟,邦德揿住向下行的按钮有五六秒钟。门再打开,面对他们的还是走廊,通向雷哈尼的卧室。“慢一些。”他提醒莫尼和阿梅,“注意。”这时飞过来一颗自动枪的流弹。邦德觉得可能会有奇迹出现。因为他们正是“幽灵”残留分子追杀的目标,为什么没有人追杀他们,而在别处打得那么热闹呢?看来“幽灵”碰上更大的麻烦,顾不上他们三人了。雷哈尼卧室的门开着,里面传来激烈的射击声。邦德慢慢地侧身进到门厅里。里面两个家伙穿着与刚才几个死鬼同样的作战服,他们配备了一挺重机枪,正靠近带图案的窗口向楼外花园扫射。邦德越过这两个人的头往窗外望去,夜空中看得见有直升飞机在盘旋。飞机上的红绿灯在闪闪发光。一颗燃烧母弹在空中开了花,随后三声巨响,窗户上的玻璃被震碎,纷纷落到地上。邦德知道,对这座堡垒的最后攻击已经开始了。他想那两个家伙正忙于对付外面,不会回头看他这边,他轻轻进了屋,只开了四枪,射中了那两人的脖子。“留在走廊里,蹲下来!”他回头对阿梅和莫尼喊。这时出现了片刻沉默。邦德准确无误地听到有人登上金属楼梯的皮靴声,这些人开始沿着回廊跑过来。他将手枪放低,对着窗外他见到的人大声喊:“停止射击,我们是逃出来的人质。”一位健壮的美国海军军官出现在窗口,他手里拿着一只左轮枪,后面跟着六七位全副武装的海军士兵。邦德看见站在最后面的苏基-坦佩斯塔,她脸色苍白,有些害怕。见到邦德她哭了起来。“是他们,这位是邦德先生,那两位是他们扣压的人质。”“你是邦德?”海军军官猛地一惊。“邦德,是詹姆斯-邦德。”他重复了一遍。“感谢上帝,我们觉得救不了你了,多亏是这位漂亮的女士带我们到这里。我们要赶快撤离,这个地方随时就像一个要烧起来的牲口棚。”这位面部皮肤晒得黝黑粗糙的军官抓住邦德的手腕,拽着他走向回廊。他的三名士兵过来帮助阿梅和莫尼。“啊,詹姆斯!詹姆斯,能够见到你真是太好了。”邦德几乎迎着苏基伸出的双臂冲上前去,投入了公主苏基-坦佩斯塔的怀抱。邦德觉得苏基简直是在发狂地吻着他,带着不顾一切的激情。短短十几分钟内,邦德这是第二次被人这么亲吻了。这次他没有保持那种矜持,他并不急着摆脱苏基。他们互相搂着走过花园,向小码头走去,邦德不停地问苏基后来发生的事。他们一上船,这艘海岸警卫队的汽艇就启航了,逐渐加大了航速。他们回头望着那座海岛。几只汽艇还在围着海岛转,空中几架直升飞机担负警戒,探照灯直射下面的花园。“说来话长,詹姆斯。”苏基慢慢地说。“天哪!”海岸警卫队的一位军官从紧闭的嘴唇蹦出这声惊叫。那座金字塔,曾是“幽灵”的司令部,现在冲天升起一道强烈的火光,看上去就像一座火山在喷发。直升飞机开始调转方向准备离去。其中一架低低掠过汽艇上方。阿梅和莫尼坐在汽艇前方,一位海军军医照料着她们。凭借鲨鱼岛反射过来的微弱亮光,她们的脸看上去在发烧,得了病似的。“马上就会……”军官话音未完,金字塔爆炸了,残碎的建筑材料随着火焰升到空中,继而又是几声巨响,强烈的火光刺入眼睛,邦德转过头去。邦德再次注视着苏基。夜空中有股烧焦的气味,鲨鱼岛上空弥漫着一片浓烟。邦德看着发生的一切,想到难道这就是打过多年交道老对手的下场吗。“幽灵”,说不定某日还会东山再起,就像那些邪恶的怪鸟,会从死亡和熄灭的灰烬中重新飞起来一样。詹姆斯-邦德思索着。

20.鼓掌和欢呼 
当小艇驶进了大礁石海域,苏基才讲起自己的经历,因为这时波涛海风和引擎的声音都减弱了下来,所以她不必扯着嗓门大喊。“开始,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后来楠尼打电话时,我才明白。”她说。“请一点点地慢慢讲。”邦德还是大声喊,好像铃声还在他耳边响个不停。前天晚上,当楠尼和苏基与邦德分手后,楠尼回到屋里要了两杯咖啡。“咖啡端来时,我正在洗手间里化妆。我就让她倒出来。”苏基告诉邦德。洗手间的房门留了一条缝,无意间苏基从穿衣镜中看见楠尼从小瓶中倒出一些东西放进她的杯子。“我不能确定她是否在干什么坏事,我当时想问她为什么这么干。谢天谢地,我没有问。我想她这是为我好,不想让我去冒险。我一直对她很信任——从学生时代起,她就是我最亲近的朋友。我从没有对她有过戒心,想她竟会干出这种事……,确实……她是一个很可靠的朋友,你知道的,詹姆斯。直到这件事发生。”“绝对不可相信一个最可靠的朋友,”邦德诡谲地笑着说,“这只会使你在临睡前懊悔得流眼泪。”苏基过后倒掉了那杯咖啡,将计就计躺在床上装作睡着。“她在我床边站了很久,翻过我的眼皮,还试探我是否真的睡熟了。然后她就在房间里打电话。我不知道她在和谁通话,但是可以肯定,她在做见不得人的事。她在电话里说要跟踪你。她认为你可能想甩掉我们。独自去闯鲨鱼岛。我听见她说:‘但他已经在我手心里了,请转告上校,他已经在我手心里了。’然后她就出去了。”“我就这样佯装睡着,防备她突然回来,她真的回来了,又打了一个电话。她讲得很快,她说你已经将饭店的摩托艇偷走了,她正在跟踪你。她让对方对你进行监视,还说你是她的猎物,不想让别人将你抓住。她向对方保证能够把你生擒,并亲自送到上校的面前。上校会将你撕成碎片,后来是不是这样?”“哦,是这么回事。”邦德回答着苏基的问话,头脑里浮现出那一幕:断头台上的切刀飞速落下,切断了楠尼的胳膊。“真可怕,”他喃喃着,像在自言自语,“真可怕,你知道,我曾喜欢她——甚至有些爱上她了。”苏基看着邦德,没有说什么,汽艇驶进了小型海军基地的港湾。“这么奢侈豪华,到底谁付帐?我要知道的就是这个。”阿梅明显地完全康复了。“政府付帐。”邦德说,对她笑了,“如果他们不付,那就由我付。”“好啊,这样花掉大笔金钱可是个不错的主意,让我们住在这个豪华饭店你知道要花多少钱吗?詹姆斯先生。”“我很清楚,阿梅。对此你就不用多费脑筋啦。反正我们很快就要回家了,这就足够了。这真像是在做梦。只管享受吧,请尽情欣赏这里的落日。你还从来没有在基韦斯特见过落日呢,这真是上帝在这里创造的一个奇迹。”“哦,我曾经在(苏格兰)高地上见过日落,小伙子。对我来说那就够了。”她转而语气变得更温和,“这是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喜欢的事,詹姆斯先生。您又一次将我救出并安排得这么舒适,我应该向你表示感谢。但是,哦,我又惦记我的厨房了,以后还由我照顾你好吗?”两天以后,当地的报纸刊登了题为“鲨鱼岛事件”的报道,报道称所有的人都被救出,当天下午被送进了海军医院。现在阿梅、苏基和邦德正坐在皮埃尔饭店里哈瓦那码头酒吧的平台上。太阳刚刚开始展现它退隐之前的光彩,平台上像往前一样聚集了很多游客。苏基和邦德又吃到了多汁的大虾,旁边还配有一小碗加了香料的浓汤,他们饮着卡吕普索鸡尾酒。阿梅对此不太感兴趣,她只喝一杯牛奶,她大声地表达了她的希望,但愿这杯牛奶是新鲜的。“主啊,这里真是一个让时间凝固不动的地方啊。”苏基探过上身,在邦德的面颊上轻轻吻了一下,“今天下午,我在弗朗特大街走进一家商店,见到一位姑娘,她要在这里住上两个星期。这是九年前的事。”“我相信这是一种效果,一种对于某些人会发生作用的效果。”邦德注视着海面,想到这个地方可能是他最后的选择,他应该选择这个地方住上九年。在此地很多的回忆涌上他心头——楠尼,这位好姑娘竟会是一个蛮横放荡、毫无同情心的杀手;这次见到塔米尔-雷哈尼的确就是最后一次了;还有“幽灵”,这个黑社会组织,他们甚至用悬赏的手段,怂恿人们猎取邦德的头。“彭尼怎么样?”苏基问。“她想我不会在这里长住下去,但是我不在乎呆上个把星期——也许可以更好地了解你。”她笑了。“我也这么想。所以我安排好了,把你所有的行李放进我的房间,亲爱的詹姆斯。”微笑转而变成了开心的大笑。“你都做了什么?”邦德的下颚惊讶地停住不动了。“听着,亲爱的。我们有的是时间来整理这一切。”邦德长久而深情地看着苏基,然后注视着绯红色的天空,这时太阳刚刚落下,隐在海岛背后。他回过头瞥了一眼酒吧的大门,看见永远忠诚可靠的莫尼彭尼正急匆匆向这边走来,在向他打招呼。他对苏基道声“对不起”,起身上前迎去。“M来的指令,”她说着,同时向苏基坐的那边扫了一眼。“哦,”邦德等待下文。“‘尽快返回。干得好。M。’”莫尼彭尼拖长着语调。“你想尽早回家罗?”他问。她点点头,表情有些忧郁,她说能够理解邦德不愿尽早动身的原因。“你是否能和阿梅一道回去?”邦德向她建议。“我一收到指令,就去订了机票,我们明天就动身。”她办事一贯讲究高效率。“我们全体吗?”“不,詹姆斯。我觉得简直无法向你表示感谢,尽管我极想这么做——是你救了我的命,我意思是……”“哎,彭尼,你可不必……”她举起一只手,不让邦德讲下去:“不,詹姆斯。我订了阿梅和我的机票,我已经通知总部。”“是吗?”“立即返回。007要求留下做些治疗,大约需要三个星期。”“三个星期差不多可以了。”“我也这样想。”她说着,转身慢慢地走向饭店。“你真把我的行李放进你的房里了吗?你这个小妞儿。”邦德回到苏基身边问道。“今天下午您买的所有东西——包括那个皮箱。”邦德笑了:“这怎么能成,我……?我是说,你是一位公主。对不起,这可能用词不当。”“好吧,我们就按书上说的,公主和贫民吧。”她再次大笑起来——有些狡猾,有些放荡。“我可不是一个穷人。”邦德装作有些不悦。“这里的价格可以敲定这一点。”苏基笑着说。这时他们周围以至整个天空变成了暗红色,因为太阳已经完成了一天的使命,整个地落入了海中。不远处的马洛里广场聚集起了人群,他们总是这个时候在那里观看落日,邦德他们听见人们欢呼和鼓掌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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