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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名著

《海火行动》
01 “加勒比亲王”号 
“加勒比亲王”号游轮是晚上6点过后驶离美属维尔京群岛的圣托马斯岛的。船上的游客们可望在海上航游两天之后抵达迈阿密。就在当晚8点过后,正当开晚饭的时候,忽然发生了海盗劫船事件。事后,游船所属的塔恩游轮公司一口咬定参与劫船的那帮人是在圣托马斯岛溜上船的。他们先在船上找个地方藏匿起来,等到那些腰缠万贯的乘客们开始进餐时便跳出来开始行动。劫船者的行动捷如闪电,其中两个冲上驾驶台,用枪口逼住驾驶员及其手下的其他水手,另外两个控制住了正在船员餐厅用餐的大部分船员,其余六人则突然闯进乘客们用餐的大餐厅。这些劫船者头上戴着滑雪面罩,手中拿着冲锋枪和手枪。两个手持冲锋枪的劫匪朝天花板射出两梭子,吓得在场的女士们高声尖叫,而男人们则低声咒骂。与此同时,劫匪中的首领则向人们高声喊话:只要他们严格服从命令,他保证不会伤害他们。说完,他立即大踏步穿行于餐桌间,边走边命令各位进餐者取下身上所有珠宝,并将腰包和手袋里包括手表在内的一切贵重物品全掏出来。这些东西交给劫匪后便被装进一个巨大的塑料废物袋里。显然,劫匪们绝不是在开玩笑,假如有人敢于抗拒或是试图瞒哄他们的话,那他可能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劫船行动从头至尾进行得有条不紊,简直就像是一次经过周密计划、精心演练的军事行动。麦克白詹姆斯-邦德和弗雷德里卡-冯-格鲁塞坐在餐厅左侧的一张供4人用餐的餐桌旁——同桌的另外两个人是来自美国新泽西州的一位颇有风度的退休的股票经纪人和他的夫人。当劫匪头目走到他们身边时,邦德早已用眼神和手势向弗莉克发出了信号。那位股票经纪人的妻子吓得歇斯底里地乱叫,但她丈夫却保持着镇定,沉着地告诉她严格照着匪首的命令去做。这样一闹,便耽搁了工夫,持枪的匪徒变得益发狂暴起来,一下跳到邦德背后,用自动手枪顶住了这位特工的脖子。“假如你想要我取出身上的贵重物品,”邦德镇定自若地说,“你先得让我站起身来。我有一只很值些钱的金表装在裤腰的表袋里,由于扣着表链,坐着解不下来。”“好吧,让你站起来,动作可得快点。”劫匪头目后退一步,腾出地方让邦德将椅子往后拉一点,再站起身来。持枪的匪徒身子移开了一些,可右臂仍伸直着用枪抵住邦德。这可犯了个大错误,因为有这么一条金科玉律:用武器威胁别人时,切不可让你手中的武器过份挨近对方。说时迟,那时快。邦德猛一转身,一把抓住持枪匪徒伸直的胳膊使劲地扭,把匪徒胳膊扭到背后,然后用右手掌轻轻一切,便夺过了匪徒手中的枪。他不慌不忙地隔着桌子把枪抛给弗莉克,然后又转身用左手继续拧那匪徒的胳膊,拧得那家伙尖声嚎叫,接着便听得匪徒胳膊折断的声音。与此同时,邦德的右前臂勾住匪首脖颈使劲挤压,差点让那家伙昏死过去。提废物袋的匪徒扔下袋子,伸手去掏插在腰带上的枪。邦德的动作比他快了一步,他左手放开被他折断的胳膊,手指伸入右臂衣袖内。这次度假旅行中他没有带枪,但他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完全不带武器。他右臂衣袖内就藏着一把匕首。一眨眼工夫匕首已经到了他的手中,不到半秒钟已从他手中飞到提废物袋的匪徒的咽喉上,入肉竟达6英寸之深。那家伙倒下之前就已魂归九泉。这时,他透过眼角的余光发现有一个手持冲锋枪的匪徒转向他的侧翼,正端起枪向他瞄准。“詹姆斯!”弗莉克在示警的同时,用手枪对着那个匪徒连开两枪。匪徒中弹倒毙,但已扣动扳机的冲锋枪却仍在手中哒哒直响。邦德提高声音喊道:“大家都住手!我不想多伤人命,你们若不放下武器,我就宰了你们的老大。”剩下的三名匪徒惊慌失措地犹豫片刻之后终于明白了,如果他们凭着手中的武器顽抗下去,虽然能够将餐厅里的人杀死一些,但他们自己很快就会全军覆没,他们原以为是像欺侮小孩一样容易的事情若闹出这种结果,那自然非其所愿。因此,他们慢慢地放下了冲锋枪,并举起双手投降。弗莉克-冯-格鲁塞则将手枪在他们之间来回比划着,准备谁有异常动作就向谁开枪。邦德将匪首的脑袋往自己身边一拉,使自己的嘴唇贴近他的耳朵。“朋友,假如你想活命的话,”他悄声说道,“最好告诉我船上是否还有其他歹徒。”“驾驶台和船员舱里还有。”匪首从被邦德扼住的咽喉中发出变了调的声音。“有多少?”爱的徒劳“四个。驾驶台上两个,船员室里两个。”“晚安。”邦德又加了一把劲挤压匪首的脖颈,使那可怜的家伙的血管中断了向大脑供血,砰的一声倒在甲板上不省人事了。邦德又猛地在他脖子上擂了一拳,使那家伙陷入了更长久的昏迷状态。他将缴获的冲锋枪发给那些吓呆了的餐厅服务员,让弗莉克负责照应,自己则提着从那拎废物袋的匪徒手中缴来的手枪奔出餐厅,直扑驾驶台。在驾驶台上看守人质的两个匪徒实在是不堪一击。他们原以为自己所做的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没料到会碰上邦德这个杀星,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便一个脑袋开花,另一个腿被打折了。船员舱的那两个匪徒被“加勒比亲王”号的船长和他手下的两名船员制服了。那些被打死的匪徒的尸首最后被抬进船上医务室隔壁的一间小停尸房里,未死的匪徒则被锁进一间“安全舱”。船上共有两间“安全舱”,那原本是用来禁闭行为不轨的船员的。这两间“安全舱”是两年前该船进行大整修时增设的。80年代初期,“加勒比亲王”号是一家大轮船公司最好的船之一,主要往来于迈阿密和加勒比海各岛屿之间。该船排水量约为18000吨,可载客700余人,船上工作人员达400人,在当时可算是一件了不起的财产。但当世界进入90年代后,“加勒比亲王”号便成了轮船公司急欲淘汰的一个累赘。随着更大的游轮——那些载客超过两千人的大型水上旅馆——的出现,“加勒比亲王”号已失去经济价值。当然,你若有麦克斯-塔恩那种大企业家的远见,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塔恩于1990年买下了“加勒比亲王”号和另外两艘吨位与之相近的船只,然后对这些船只进行整修改造。他的目光瞄准的是那些腰缠万贯而又渴望体验他们从书中读到过的或是在以往那种只有少数富豪和社会名流才有条件乘坐游轮的日子里曾亲身体验过的那种海上游览。“加勒比亲王”号的整修耗资数百万,但这些钱并没有白花,这条船简直被改造成了一座富丽堂皇的水上艺术宫殿,而且配置了最豪华、最现代化的各种生活设施。船内舱室结构几乎被改造得面目全非了。主甲板及其下面的两层甲板上的舱室全被拆掉,腾出的空间被用来建起了一排金碧辉煌的商店、一座设备先进的新剧院、一座电影院、一座漂亮的室内游泳池及桑拿浴室——运动甲板上的露天游泳池保留而且扩大了面积——还有4间豪华的娱乐休息室。改造后的“加勒比亲王”号设计载容量只有70余人。70余间宽敞漂亮的豪华客舱全设在上层甲板上,每个客舱都是一个自成一体的套间,套间内带有浴室,每个浴室都配有按摩浴缸和淋浴设备。改造整修一新后,富丽堂皇的“加勒比亲王”号于1992年12月下水,开始了每期航程为14天的航游。到1994年2月底,它的利润收益已相当可观了,因为乘客所付的船费高出普通游轮乘客所付船费的四五倍。塔恩游轮公司——像其他规模小、档次高的游轮公司一样——从这项事业中赚取了巨额的利润。这项事业也像任何其他大生意一样是一种赌博,但那位赫赫有名的麦克斯-塔恩深信世上仍然有人愿意不惜任何代价来换取一种不同一般的,甚至有点装洋摆阔的势利气味的度假享受。显然,这正是“加勒比亲王”号成为海盗劫掠目标的原因。乘这种高级豪华游轮的富翁们随身带上船的必定有不少贵重物品,有的人甚至还会带大笔的金钱上船来赌博。海盗劫船事件所带来的震动久久不能平息。那些交出了宝石、钱钞和信用卡的人都已追回了自己的财物,邦德和弗莉克很快成了众人瞩目的中心。在其后的航程中,天天都有人请他们喝酒,他们本可以不费一文而每天在船上酒吧间里开怀痛饮,喝个一醉方休的,但若是那样的话,就再也不会有后面的航程了——

02 机舱内的爆炸 
刚过11点,船上就发生了爆炸,炸掉了游轮吃水线以下两块钢板,海水漫进了船员住舱,数人受伤。“加勒比亲王”号没有马上翻船或下沉已是万幸,这说明该船的整体设计和建造水平是一流的。该船是意大利造船厂1970年建成下水的。爆炸发生前不久,詹姆斯-邦德和弗雷德里卡-冯-格鲁塞溜出酒吧间,想找个地方安静一下。他们来到运动甲板上。在朦胧的夜色中,他们斜倚在船尾部的护栏上,俯视着墨染的海面上被轮船搅起的白色浪花。“好啦,那可不是一回事。”弗莉克将头依在他的肩上。“麦克斯-塔恩爵士匠心独运,将一项可能导致亏损的生意转变成了一项收益很大的事业。不过,这对他的名声不见得有什么好处。”“关键是,”邦德平静地说道,“塔恩看准了今天世界上仍有人愿意花大钱来乘坐高级豪华游轮。别人也有做这种生意的,但他的做法就是不一样。你有没有注意到船上的娱乐活动是如何精心安排的?剧院里每隔一夜就上演一出新节目,并且都由一些大明星来主演。除此以外,我们每到一个地方,那儿总是有好多天没有别的游船停靠过。我们航行到牙买加、库拉索、委内瑞拉、巴巴多斯、马提尼克、波多黎各以及圣托马斯岛等地时都是这样的情形:再看不见第二艘游船,也不见其他的游客……”“詹姆斯,”她抬手止住他。“詹姆斯,这种议论我们在培训班听得够多的了,你也实在称不上经济学方面的专家,亲爱的。”弗莉克转身向他微笑。她提到的培训班为时一年有余。培训班里开的都是一些枯燥无味的课程,其中包括会计学(侧重讲授舞弊技巧)、诈骗术、利用海外银行业务获取金融情报的若干方法、走私漏税术、违反国际军备控制协定之实例、20世纪90年代非法军备控制措施的监测、恐怖主义组织在金融活动和非法武器交易中的作用等,还有一些相关的课程,如大规模毒品及艺术品走私等。英国情报及安全部门的特工人员对这些课程都不感兴趣,认为同他们在冷战时期参加的培训班里所学的内容相差太远。此论一出,有关官员马上提醒他们说冷战时代已经结束。现在他们所处的时代可以称作温(即不冷不热)战时代。在这个时代,对自己的盟友也必须保持警惕,而对于昔日的敌人,则需要像在显微镜里观察病菌一样加以密切注视。经过无数次严格的考试之后,参加培训班的28人中只有12人被鉴定为合格。詹姆斯-邦德是合格者之一,而更令他高兴的是弗莉克也进入了合格者的行列。弗雷德里卡-冯-格鲁塞原是瑞士情报局特工人员,曾与邦德合作办理过一个案子,结果两人在办案过程中得罪了瑞士当局。因此,那件案子刚办完,邦德的老上司M便为弗莉克在英国情报局安排了一个职位,这使邦德和弗莉克两人大为惊喜。更使邦德惊奇的是对他们两人同居这一事实,M竟也欣然接受了,这可有点不合他一贯的作风。他俩心里还在想,兴许老头子在努力使自己跟上时代的节拍吧。甚至有可能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尽管谁都明白他当局长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了。当培训班学习结束,机构调整——通过一次长篇训话——公布后,M为邦德和弗莉克特意安排了两个星期的休假。“这次休假对你们二位都是必要的,”这位老局长用粗哑的声音对他们说道。“假如这个新的00行动组能正常运转的话,你们就有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再也得不到休假的机会了。”调整后的00行动组和原先存在的同名机构完全不一样。原来的00行动组曾持有杀人执照,行动不受干预。新组成的00行动组后来被称作00行动组,由邦德负责指挥,其成员都是一些训练有素、身手不凡的男男女女,他们的任务是排障扫雷,办理棘手的要案,特别是与情报和安全事务有关的破坏国际法和违反国际公约一类的案件。00行动组既要为情报局办案,又要为安全局办案,甚至还义务为警察局办案。他们的顶头上司不再是他们的老长官M,而是一个被称作“小太阳1号”的监委会。监委会的委员包括情报局和安全局正副局长、警察厅厅长,还有政府新成立的一个部的部长。那个部的名称有些含糊,叫什么“内政外务联络部”,这个好笑的名称曾招来新闻界一再的嘲讽。谁都不会忽视这样一个事实:00行动组这个小小的办事机构原则上是由政府控制并为政府服务的。情报局和安全局是独立于政治权力中心之外的超党派的国家机构,而00行动组却不是这样的独立机构。邦德惭愧地笑了笑。“你说得对,弗雷德里卡。”他转过脸作势要吻她。“你对这次超豪华的享受还满意吧?”“当然满意。你做出的选择是明智的,詹姆斯。蜜月时来一次这样的旅行我也会乐意的。甚至连今天晚上那一场小小的打斗都很让我开心,这很像我们往日的生活。”最末一句话是带着动人的笑容说出来的。“说到往日的生活,我觉得回我们的卧舱里会找到更多的刺激。”“嗯。”她充满激情地点了点头。邦德和弗莉克刚转身准备回卧舱,就感到游船猛烈地震动并摇晃起来,这时船体右侧的钢板已被炸穿。他们脚下的甲板猛烈的摇晃使他们站立不稳,邦德脚一滑便跌到了,弗莉克也差点儿跟着倒在他身上,邦德气得破口乱骂。“你也感觉到地面在震动吗?”她喉咙几乎被噎住,好不容易说出话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邦德手扶护栏站起身。“天知道,快跟我来。”这时,船体向右侧倾斜得厉害,他们熟悉的炸药味已经很浓了。而船上的汽笛正不断发出一连串短促的鸣响——这是离船的信号——要求全体乘客赶到救生艇停泊处。这种行动在他们两周前离开迈阿密时是精心演练过的。船上的发动机已停止运转,但人在倾斜的甲板上行走却很费劲。弗莉克索性脱掉鞋子,然后两人侧着身子,一步一步攀爬着回到自己那位于船左侧的卧舱。一个不带感情的声音通过广播系统向人们发出号令,广播里传出的声音还夹杂着惊慌的人们哭喊尖叫的声音。他们来到那开着一长排豪华客舱门窗的通道里,看到其他乘客正拼命挣扎着想在倾斜的甲板上保持身体的平衡。此时甲板上被爆炸发生后几秒钟内开启的应急探照灯照耀得一片通明。在最前面的一个客舱门旁,一位上了年纪的男子正手忙脚乱地想将他那瘫在甲板上悲号哀叫的老伴搀扶起来。邦德快步上前帮着扶她,一边叫她丈夫去客舱里取救生衣,同时示意弗莉克也回自己客舱里将救生衣拿来。那老太太显然是胳膊伤着了,也许是折断了。过了不一会儿,两名船员走过来,沿着通道逐一敲开客舱房门,吩咐所有的乘客都到救生艇停泊处去集合。游船倾斜得越来越厉害了。有一个客舱的门硬是敲不开,船员怀疑里面的乘客出事了或是吓呆了不能动,于是便喊邦德去帮忙把门撞开。就在邦德帮着把门撞开后,正要再去帮助别的乘客时,他突然发现有一团来势凶猛的火苗正从船头舱梯口窜上来。“快上救生艇!”他一边高声喊,一边就近抓起一台灭火器,在铁栏杆上磕开喷嘴,将泡沫向那魔鬼般张牙舞爪的火焰射去。一名船员跑过来与他一道投入了灭火的战斗,但火势太猛,他们在这场战斗中很快便败下阵来。他又去船尾拖来一台灭火器,对着舱梯口下面喷射。这时,他耳边隐约传来救生艇下水的声音,也听到别人对着他喊话,要他离船逃生。但他却在射空第二台灭火器后将空灭火器往旁边一扔,掉头去找第三台灭火器。还没走出两步,他耳边便传来可怕的呼呼声,接着使感到背上热烘烘的。他转身回望,只见与他并肩灭火的那个船员此刻已被从下层甲板上迅速蔓延过来的火焰包围了,整个身体已变成了一个会行走的火炬,正尖叫着扑向船边护栏,但还没摸到护栏便已倒下了。邦德飞快地脱下上衣,一个箭步跨到那倒下的船员身边,用那件高档礼服上衣扑打船员身上的火,但已为时太晚,火已烧及船员的皮肉,船员的尖叫声也已停止了。邦德自己此时也被烟熏火燎得十分难爱,几乎要窒息了。他心里明白:自己如果再不离船,很有可能会因抵受不住浓烟热浪的袭击而丧生。他奋力冲向船沿倾斜的护栏,翻过护栏,跃入海中,然后径直向最近的救生艇游去。一只救生艇的艇长发现了水中的邦德,便以大无畏的勇气将救生艇掉头划近那即将下沉的危船,将邦德拉上救生艇。邦德一上艇就开始寻找弗雷德里卡,发现她被挤在救生艇的一个角落里,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救生艇的主体结构是以一种轻质合金材料造的,上而覆着一层桔黄色的防水帆布做的篷顶,艇长座位边上镶着厚实的云母板作为透光窗。邦德上的这只救生艇上连乘客带船员共载着40余人。救生艇一下水,那些死里逃生的乘客们便体会出大海原来并不像他们在“加勒比亲王”号上时感觉到的那样风平浪静。救生艇带着马达发出的沉闷的嗡嗡声破浪行进,颠簸得厉害。邦德伸长脖子透过船头的一扇遮风屏向外张望,看见附近还有两只救生艇,还一眼瞥见了“加勒比亲王”号,此时那艘游轮上灯火通明,但船头部分已深深扎入水中,看来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整条船上四处都冒着火花,那火花至少夺去了一位奋力灭火的勇士的生命。在邦德背后靠近艇尾的地方,一个卫生兵正在救护那位在自己客舱门旁跌倒摔伤的老妇人。老妇仍在痛苦地呻吟着,邦德见状走了过去,想看看自己能否帮点忙。“她折断了肩骨和一只胳膊,可能还有一条腿也断了。”那卫生兵操着浓重的北欧口音介绍道。“弄清事故原委了吗?”“她跌倒摔伤了。”“不是这个,我问的是爆炸事故,弄清怎么回事了吗?”卫生兵耸了耸肩。“有位高级船员说他认为是机械出了故障,引擎故障,引擎爆炸。这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不过,我觉得也许是那帮坏蛋安放的炸弹,想在他们逃开后让游船爆炸。”透过一个云母舷窗,他又瞥了一眼“加勒比亲王”号,此时那条船止摇摇欲翻,船上闪亮的灯光和冲天的火光在海面上投不了一道阴森可怖的倒影。一个老妇人低声说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多浪费呀。我们离船的时候,他们应该把灯关掉的。”“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卫生兵将这句话又重复说了一遍,好像觉得那从来不曾发生过的事现在竟然发生了实在是不可思议。邦德心中忖道:不错,这当然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肯定也不是什么引擎爆炸。他的嗅觉对于特殊的气味素来十分敏感。在船上灭火时,他鼻孔中充满了炸药的味道。他鼻孔里充塞着的炸药味和烟臭味经久不散,直到次日清晨5点半钟他与弗莉克-冯-格鲁塞并肩站在一艘大型游轮船舷护栏边上时,他仍闻到那种气味。“加勒比亲王”号出事后,有好几艘船只——其中包括属于另一家轮船公司的两艘巨型游轮——赶来救助。落难的乘客都被两艘巨型游轮救起。此时天已黎明,其他船只都远远地开到一边,靠近“加勒比亲王”号的只有两艘美国军舰。那两艘军舰已经扑灭了游船上的大火,此时正艰难地拖着游船,一面设法阻止它倾覆,一面牵引它行进。“圣诞幽灵走过去了。”弗莉克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向邦德做个鬼脸。他点了点头。他脑子里显然在想着别的事情,不过,他还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此时头发乱蓬蓬的,满脸胡子拉碴,船上人借给他的牛仔服也很不合身。“你自己也不见得是个时装模特嘛。”这话刚一出口,邦德马上觉得自己说得不太对。即便不施脂粉,也没有漂亮衣衫来装扮,就像现在这样穿着与他一样借自别人的不合身的衣服,弗莉克-冯-格鲁塞看上去仍魅力十足。“我的梦中情人”,他经常这样称呼她。几个小时前所发生的一切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她身上的魅力。就以她此刻这种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的模样,她也可以毫无愧色地在皇室招待会上露面,而且仍会令人对她的优雅风度投以钦慕的目光。邦德的思绪又一次被拉回到对这次海难的思考上去了。虽然听不到枪炮声,也看不到激烈的战斗场面,但邦德觉得“加勒比亲王”号上的爆炸就是一场战斗。最能证明这一点的就是那个卫生兵说的那句话——那些企图抢劫旅客的恶棍抢劫前就在船上安放了定时炸弹,安排好在他们劫取财宝离开游轮之后就让游轮爆炸。他们原来可能打算劫持一只救生艇逃离游轮,甚至有可能专门为自己准备好了一只快艇。后来,邦德曾称这次游轮事件是接下来几个月中所发生的一系列危难的真正开端。虽然这场灾祸已经过去,但他耳边仍回响着“加勒比亲王”号的船长通过广播喇叭发出离船命令的声音,脑海中仍浮现出水手和船员们神色仓皇的模样。“离船”这一命令使他感触很深。他在情报局为国家工作多年后,如今却要受命负责00行动组的工作,离开那个自己十分熟悉的部门,邦德觉得这也是要他离船——

03 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邦德的00行动组的总指挥部办公大楼是位于贝德福广场的一幢漂亮的具有乔治王朝建筑风格的房子。这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只需快步走3分钟便到了繁华热闹的牛津街。从邦德办公室的窗户向外望去,可以看见一片漂亮气派的房子,那原是一些有钱人家的住宅。这个建筑群的中央还有一个用栏杆围起来的中心花园,那儿栽种的一些常青树木全然不在乎四季的更迭和人世的变迁,一直傲然挺立在那儿,冷眼旁观着这片建筑群几易其主,先是由富人住宅变成平民公寓,后又由公寓改造成办公大楼。由于游船事故的耽误,邦德迟了10天才到这儿走马上任。游船爆炸后他虽很快被别的游船救起,但免不了要接受一些例行调查。美国联邦调查局和海军刑事调查部都派人同他谈话,了解有关游轮遇劫的情况,验尸官也找他了解那位名叫马克-纽曼的年轻船员灭火丧生的情况。这样一来,便耽误了他不少时间。在政治和安全事务方面,十天可算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因此,邦德上任00行动组组长的头几个星期里要处理成堆的文件,应付那些每日不断的最令他头痛的诸如出席“小太阳1号”召集的毫无意义的会议之类的行政事务,真算是陷入了文山会海,忙得焦头烂额。不过,他也翻阅了一些与“加勒比亲王”号的爆炸有关的机密材料。这些材料是按规定通过专用渠道直接送到他办公桌上的,连同这些材料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些介绍麦克斯-塔恩爵士个人情况的备忘录。麦克斯-塔恩爵士不仅是塔恩游轮公司的老板,而且还是伦敦、巴黎以及纽约等地数十家公司的老板。邦德心里揣测:一定是某个部门——可能是警察局,也可能是安全局方面——在密切注视着那位富有传奇色彩的塔恩的动向,所以才有那些关于他的情况的备忘录传送过来,而且还附有对“加勒比亲王”号爆炸事故的若干种最新分析结论。这些结论有的认为游船上爆炸的是企图劫船的匪徒安放的塑料炸弹,还有位专家得出结论说船上爆炸的是一种自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就一直没有在市场上销售过的炸药。美国海军的一位高级军官——专门研究各种武器破坏力的专家——用简洁的语言写了一份3页纸的报告,旨在说明“加勒比亲王”号船舷上炸出的大洞的形状以及爆炸后引起的大火都与一种性能不够稳定的老式鱼雷的爆炸特征相吻合。对于这一分析所提出的可能性,没有人会予以重视。这也难怪,邦德心中想道。他曾亲眼看见美国海军出动猎潜艇令人难以置信地对加勒比海每一海区进行了全面的海空联合反潜搜索。自从1933年发生世界贸易中心爆炸案以后,美国军队已训练培养出一种令人难以想象的反恐怖快速反应能力。“加勒比亲王”号爆炸事件让人们惊奇了9天之后,似乎很快便被搁置一旁,不过是成为像百慕大三角发生的各种不可思议的谜案一样的一桩谜案而已。对邦德和弗莉克来说,直到4月号的上午,这一事件还只不过是一段令人不快的记忆。就在这一天,邦德接到通知去开一个由“小太阳1号”,也就是00行动组的上级领导机关召集的紧急会议。开会通知是中午时分接到的,下通知的人还特别说明这次会议可能开得比较长。这一天是星期五,这个消息一点也不能让他高兴,因为他早就计划好这个周末同弗莉克到剑桥去,那是他们俩最爱去的地方之一。会议定在内政部办公楼召开,离家前往内政部的路上,邦德心里还在想:幸亏弗莉克是圈内人,能够理解这种事情。从前的许多女友和情人便不能理解,常常因为他突然接到急召去办公事而大吵大闹。他并不隐瞒自己对委员会的反感。他所学的一切知识和经验都向他证明了靠委员会办事是很浪费时间的,而且也很容易泄露机密。内政部那间小阅览室布置得像一个贵族俱乐部:室内摆放的一张长条桌、黄蜡的芬芳气息、那些柔软舒适的座椅、带点感伤浪漫情调的英国乡村油画,还有对面墙上悬挂的必不可少的女王陛下的肖像,这一切都使得屋里带有一种贵族俱乐部的气氛。邦德起初以为这次特别会议是应警察厅厅长的要求召开的。这位警方代表是个秃顶的矮个子,名叫克劳德-温赛,但他的朋友和同事都喜欢称呼他为彼得勋爵。然而,一进会议室,他却感觉到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寻常:会场气氛和委员之间互相传递的神秘兮兮的眼色都明显给人一种事出非常、干系重大的感觉。部长宣布开会后,马上要求温赛发言,温赛的发言简洁明了,这是英国警方开会发言的一贯特点。“麦克斯韦尔-塔恩爵士,”他一开口便说出这个名字,好像这个名字足以引起大家注意似的。“各位多半都知道,我们利用来自塔恩商业帝国内部的情报已经有一些日子了。塔恩夫妇一直处于我们的监视之下。我们现在已经有理由相信塔恩是世界各地许多家从事非法军火买卖的傀儡公司的后台老板。”“这事我还是头一次听说。”邦德低声咕哝了一句。“我们确实仍在按照不需要者不让知晓的情报原则行事。”部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似乎刚从酣睡中醒过来的M插话道:“我上个星期就对他们说过,应该早点通报给你。”“可别这么说,”部长的脸胀得通红。“你和我一样清楚邦德上校自从接管00行动组以来一直很忙。第一次通报情况时没有请他出席完全是出于减轻他工作负担的考虑。”“就算是这样,温赛至少也该对他说明这事的来龙去脉,别这样一开始就让人糊里糊涂的。”部长叹了口气,温赛则低头摆弄着手中的材料。打破会场沉默的是那位十分务实的安全局局长的平稳语声。“依我看呢,邦德上校,情报局局长是想让你知道是他的情报局从麦克斯-塔恩的那个庞大而有些无秩序的集团内部获得情报的。”她说话的声音很低,而且越来越低。“不单是我的情报局,”M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情报得自于我的一位私交。唔,是一位私交的儿子。”“彼得-多麦克。”温赛补充道。“对。我与他父亲相交多年,过去同在一条舰上。他叫多利-多麦克,是一位优秀的海军军官,出身世家。不过,儿子却不想承袭父业。这也不能怪他,他成了一位优秀的会计师。经济学专业的高材生,本来有从政的机会,但被塔恩拉转了向。”“一位大会计师,”温赛一边看着讲稿,一边冷冰冰地说,“大约一年前被塔恩集团从伦敦的一家很有名的大公司里挖走的一位最杰出的会计师。上个月,他精心安排了一次同海军上将……同M的会谈。”邦德听到这里马上变得全神贯注起来,并开口问能否让他知悉详情。这回可轮到温赛恼火了。“唔,假如你一定要知道,我想也可以吧。我们大家都觉得这事不必多加考虑。”“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可从来不认为有什么事是可以不多加考虑的。”M怒气冲冲地说。“情况是这样,詹姆斯。这件事十分机密,所以全是由我亲手办理的。彼得通过我的私人住宅电话同我联系,我便安排与他见面。见面的方式就像间谍影片中描写的那样秘密。因为对方非常害怕。我不得不选在克罗伊登的一家乱糟糟的茶馆里与他见面。”“他对你讲了些什么情况呢?”“我都告诉了温赛,看来都是很可靠的情况。我信得过多麦克,这人很正直,他所发现的事情让他十分惊骇。根据法律规定,这是警方管的事情,如果他们能查到证据……”“00行动组牛刀初试的大好机会。”安全局局长插了一句。“这正是我们召开这个会议的原因。”部长掩饰不住心中的不满。“我想现在总该让警察局局长接着讲下去了吧。”温赛环视了一下会场,会场静下来了。他清了清嗓子便接着讲起来。“这位提供情报的人士声称,塔恩至少在用4个公司槁投机倒把的生意赚钱,而所赚的钱又被用来非法购买武器,然后再将武器转手卖给出双倍价钱的买方。他说有可靠的证据显示,塔恩轮船运输公司的集装箱货船至少有一艘曾多次运载过弹药,而塔恩游轮公司的游船也有一艘在去年被用来装运一批发自敖德萨的特殊货物——而这条船上的游客名单,据他说,则是用塔恩手下雇员的姓名假造的。此外,塔恩货运公司从事陆路走私。整个运输网都赖走私贩卖军火为生。这是大钱的真正来源——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别的肮脏交易。如此看来,塔恩帝国是以大规模军火买卖为基础建立起来的。”“他是从哪儿买进军火的呢?”邦德插问道。“哪儿能买到他就从哪儿买。以前,他要费大力气千方百计地伪造货物用户证明来逃避禁运法规的约束,只要有人愿意卖军火,他就去买。这其中也包括英国和美国武器制造公司。而现在呢,门路就十分宽广了。可以走后门从以前的东欧集团各国、从俄罗斯、从瑞士和卢森堡的中间商那儿购买,当然,还要加上过去的那些老渠道。开曼群岛、百慕大群岛,天知道还有哪些别的地方都有他的客户。我们的消息提供者说,若没有他的帮助,光是查清各种巨额现金进帐就得花费好几个月的时间。据M说,多麦克结结巴巴地谈起塔恩从事的交易规模时十分惊骇……”“究竟是多大规模?”“喔,那可不是你常碰到的几箱子轻兵器、半自动武器之类。塔恩的眼光似乎比较高。都是些飞机、坦克、导弹等高级作战物资。”说到这儿,他环视了一下会场,似乎要看看与会者中间有没有人对他的话持怀疑态度。接下来,他连珠炮似的说得很快。“要想逮捕麦克斯爵士可不是像公园散步般容易的事情。这家伙大概觉得自己是刀枪不入的。毕竟,他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之一。众所周知,塔恩跨国集团是一个控制着分布于世界各地的许多子公司的伞型公司。多麦克不愿将办公室的文件带出来就是因为害怕。不过,我们还是得给他鼓气,让他帮我们取得有关的文件。”“那么你的打算是……?”邦德已经隐约猜到为什么会让他介入这件事了。“有几种可供选战物资。”说到这儿,他环视了一下会场,似乎要看看与会者中间有没有人对他的话持怀疑态度。接下来,他连珠炮似的说得很快。“要想逮捕麦克斯爵士可不是像公园散步般容易的事情。这家伙大概觉得自己是刀枪不入的。毕竟,他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之一。众所周知,塔恩跨国集团是一个控制着分布于世界各地的许多子公司的择的方案。”温赛说话时并没有抬头与他对视。“最近十天以来我们一直在监视着塔恩夫妇。我手上已有搜查令,可以搜查并扣押塔恩跨国集团的各办公室的文件,还有逮捕令,可以拘捕塔恩夫妇和我们的消息提供者。这似乎是最简便的解决途径,我们初步拟定于下星期一早晨开始行动。然而……呃,这样做将导致他的法律顾问团对我们发动疯狂的攻击,新闻界便会借机大加嘲讽。拘捕、扣押或诸如此类的任何行动都可能使我们丧失在法庭上击败塔恩的机会,因为我确信塔恩集团一定会有一种防备警方行动的紧急状态自杀计划。”“这么说,你还另有一种方案,长官?”“是的,还有另外一种办法。问题是需要较长的时间来准备,而时间上的延误也可能使我们功亏一篑。”“你该不是想安排一个我们的人打入塔恩集团,从内部破坏,迫使他自我暴露吧?”“这还只是一个想法。”“那种想法应该永远都只是一种想法。”邦德简直不想掩饰自己的愤怒。“你知不知道安排一个人打入对方内部要花多长时间?多少个星期?多少个月?那就会像冷战时期安排一个人打入东欧集团一样。我知道那是要花多少年的时间才能取得信任并开始破坏的。假如塔恩的情况真像你所说的那样,那他的势力完全可以等同于一个小一点的国家了。那将会花很长的时间。”“派人直接闯入如何呢?”M以冷冰冰的目光看着他的老部下。“你是说我们派个人直接找到麦克斯爵士向他卖消息吗?就对他说,‘听着,老朋友,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我还知道当局准备拘捕你并彻底搜查你的文件,不知你是否明白我的意思’?”“对,差不多是这样。”M仍冷冷地看着他。“你打算叫谁去呢?”M长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又做了一次粗重的深呼吸,发出的响声就像老式的蒸汽火车一样,不过没那么亲切而已。“还要我对你明说吗,邦德上校?”不再称呼“詹姆斯”了,这说明老局长是真的开始生气了。“不久以前,塔恩游轮公司三条游船之一的‘加勒比亲王’号出了事故。那条豪华游轮的乘客名单上有詹姆斯-巴士比先生及其夫人的名字,巴士比先生携带着一份英国护照,上面注明他是英国内政外务联络部工作人员。明白我的意思了吗,邦德上校?詹姆斯-巴士比,詹姆斯-邦德。”“噢,明白了。上面提到的那位巴士比先生上门去找麦克斯-塔恩爵士,说他了解一些有关‘加勒比亲王’号事件的情况,准备报告给……”“不完全是这样,”温赛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按我们的设想应该是巴士比先生见到过一些机密文件,并愿意将内容透露给麦克斯爵士。”“什么样的机密文件?”“首先,你应该知道多麦克向我们口述过一个塔恩最近的购物清单,所购物品都谎称是供展览用的展品,说是塔恩为了吸引游客,计划在加勒比地区某个海岛上建一个军事博物馆,但所购展品中有一件令我们担忧。去年秋天,他购买了一艘潜艇。”“一艘潜艇?”“据悉是一艘老式潜艇,可能是一艘建造年代很早的胜利者Ⅱ级俄国潜艇。”“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将这玩意儿藏匿于何处,”M的话说得十分简洁。“但我们却十分肯定‘加勒比亲王’号正是被这艘潜艇上发射的一枚小型老式鱼雷击中的,这也许是偶然的事故,也许是有计划的袭击。他妈的,邦德,我们同美国之间交流的那些机密材料,该看的你都已经看过了。”“我看过的材料还没有哪一份提到过那位善良厚道的麦克斯爵士——英国的那些通俗小报是经常这样称呼他的——拥有一艘私人潜艇并用来对他的游轮实施近距离攻击。麦克斯韦尔-塔恩爵士深受英国通俗小报的青睐——一个出身卑微靠个人奋斗的成功者,一个慷慨捐助慈善事业的亿万富翁,当然是专栏作者绝妙的创作素材。你想说明的到底是什么呀,长官?”“我想说明的是这样一个事实:你和你的同事冯-格鲁塞小姐具有取得对方信任的内在条件。你所说的那位善良厚道的麦克斯熟悉每一个乘坐他游船的乘客的姓名。他是个十分注重那种细节的人,这一点我们是从彼得-多麦克那儿了解到的。麦克斯-塔恩时刻留心寻觅对自己有用的人,因此,我完全想象得到,那位替内政外务联络部工作的詹姆斯-巴士比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有那种职业背景的人显然不是搞情报工作便是搞安全工作的,或者是兼搞情报和安全工作的。说实在的,塔恩竟然还没有主动同你联络,我都感到奇怪。毕竟是你挫败了那次海匪劫船的行动。由你去与他接触是再合适不过了。我猜想你计划本周末住进剑桥大学饭店,没错吧?”“怎么……?”邦德开口想问。“别傻了,邦德。安全局得知麦克斯爵士和塔恩夫人将住进那家饭店后,遍查了该饭店所有客房的预订登记。善良厚道的麦克斯爵士明天晚上将在一个经济学家大会上发表演讲,他计划在饭店住到下星期一早晨。巴士比夫妇也预订了那家饭店,住到下星期一早晨。我衷心希望他们计划到星期一黎明时分即动身离开饭店,以便在上午9时之前赶到各自的办公室上班。”“我们是这样计划的,”邦德咬着牙说。“但你认为这出骗人的把戏该怎么去演呢?”“我想你是会想出办法来的。想好恰当的说词,确定谈话的中心。我们的目的就是要打草惊蛇,让他逃出去,好让那些通俗小报来报道善良厚道的麦克斯爵士和特丽茜女士双双失踪的消息。设想的方案是让他们逃到某个秘密的地方躲起来,这样,我们就可以捏造别的理由向报社和电视台的记者女士和先生们解释警察厅厅长的部下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逛到塔恩跨国集团公司那位于舰队街尽头的阴森可怖的办公大楼里去。他们是为了像歇洛克-福尔摩斯一样寻找破案线索。”“我就告诉他说你们在动他的脑筋吗?”“喔,你知道该怎么做。别担心,你不会孤立无援的。安全局的小伙子和姑娘们将会在你身边——虽然你听不到他们的声音,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但他们确实会在你身边。是不是这样,夫人?”他对安全局局长投去几乎可称是光辉灿烂的一笑。“一堵看不见的保护墙。”安全局局长冷冷地还他一笑。“好,那就这么定了。”“长官,这究竟是一项命令呢,或只是一种提出讨论的想法呢?”“好啦——”部长拖着长长的尾音说出的话让邦德明确意识到实际上这一切是早在他还没来参加会议之前就已经定妥了的。“好啦,”部长接着说道,“我们觉得这个办法对哪一方都是最有利的。”“你的任务只是惊吓他一下,让他逃窜。”温赛不安地动了动。“让他知道他的处境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乐观。这样一来,我想他就不会再往伦敦跑了。不管他决定去哪儿,我们都会派人跟踪他的。我们建议你选在星期天晚些时候将这消息透露给他。到时我们就会在所有他可能使甩的电话上装上窃听器——包括他的劳斯莱斯轿车上的电话。”“你们敢肯定这种办法比星期一早晨逮捕他们稳妥一些吗?”“不知要好上多少倍。”部长看了一下表。“我们有一份关于塔恩的残缺不全的档案材料,你应当看一看。”他将一个米黄色的文件夹沿桌面推到邦德面前。“现在,你得走了,邦德上校,要不然,你就不能赶到剑桥吃晚餐了。”“谢谢部长,我可真不想误了晚餐。”他站起身来。“你一定明白你是我们能够交托此项重任的唯一人选。”温赛说。“啊,是的。作为曾经乘坐他那艘被鱼雷击中的游轮的乘客,我们都具有博取信任的条件。我只是希望大家没有把事情看得太简单。”“呵,我认为我们不会错,邦德。保持联络,当然是老办法。”“当然。”邦德带着满肚子怒火走出了会议室。在这件事情上弗莉克肯定不会像“小太阳1号”其他委员那样盲目乐观。招呼出租车的时候他的脑海中最先出现的几个字是“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04 魔王 
“他们要我们去做什么?”他回到切尔西住宅区的公寓时,弗莉克正在漫不经心地收拾行李。“我原以为你会很晚回来,赶不及去剑桥。而现在你却告诉我说我们得去哄骗那位该死的资本家。”“还不止是个该死的资本家,亲爱的。”他还没有把所有真实情况全告诉她。弗雷德里卡有一种令人愉悦的习惯,在屋里总是只穿一件薄得不能再薄的睡衣。“别忙着换衣服,亲爱的。”他对她笑了一笑,他的这种笑在有些人看来是有点残酷的。“让我们快活一会儿吧。”他们的第一次相爱发生在瑞士一家饭店里,时间距他们初次见面仅几个小时。从这次经历中,邦德体验到一种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情感和理智上的剧变,这种剧变要么预示着强烈的性欲,要么预示着一种永恒的感情。在彼此朝夕相处、患难与共的生活中,他逐渐认识到这不同于性欲。弗莉克-冯-格鲁塞的出现使情况发生了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起初只是一种快活而有些轻浮的调情,后来在两人一起出生入死的岁月里慢慢发展成熟。他们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他很快便意识到他们俩从各方面来讲都是天生的一对。两人都是生性好动,不喜文牍工作。弗莉克才思敏捷,富有幽默感,而且有着一副值得为之生、为之死的身体,健康、结实而且美丽,既经得起战地风雨的严酷考验,又适宜在合欢床上享受无比温柔的滋味。对于任何有可能介入邦德生活的别的女人她也很忌妒,但他们两人共有的那种对特工生活方式的浓烈兴趣使他很快丧失了同任何其他女人调情的兴趣。从他们那次初遇到现在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了。他们已经变得亲密无间了,各人对对方的生活经历、生活习惯及爱憎好恶等都已熟悉。同弗莉克生活在一起,邦德体会到自己开始从中得到以前和别的女人相处从未得到过的收获。起初,他对爵士乐的浓厚兴趣是弗莉克所没有的,弗莉克爱好的是带浪漫情调的古典音乐。后来的结果是两人都有了新的体验。她开始欣赏起爵士乐,而他也慢慢喜欢上过去一直敬而远之的高雅音乐。他以前不大喜欢看戏看电影,而她却既是戏迷又是影迷。在为筹建新的00行动组而开办的培训班上课的时候,有许多个夜晚他们都坐下来观看经典电影录像。他们为此发明了一种游戏,经常在吃晚餐时做这种游戏——围绕着一些著名的或不大为人所知的影片内容互相提问,或是背诵几句台词,或是描述一些镜头,要对方说出有这些台词和镜头的电影名。诸如此类的智力游戏带来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开阔了他们的视野。很快两人便意识到他们已逐渐变得互相依赖,谁也离不开谁了。此刻,他们已精疲力竭,正光着身子躺在黑暗中那张宽大的双人床上。“我们真的得今晚开车去剑桥吗,亲爱的?”她一边用右手在邦德左腿上抚摸,一边问道。“我只想吃过晚饭钻进你怀里睡一觉。”沉默了好一阵子,他说这也正是他求之不得的。“遗憾的是,我亲爱的弗雷德里卡,我们都像是受着清规戒律约束的僧侣……我像个修士,你像个修女。”“那么你可是犯下了严重的不可饶恕的罪过,邦德修士。”“说得对,弗莉克修女。非常严重的罪过。”他给剑桥大学饭店打电话,说明他们到达时间要晚一点。接着他们便收拾好行李,离开公寓,到附近一家意大利餐馆吃了晚饭。“我得去剑桥好好散散步,”弗莉克拍着肚子说。“吃了这么多通心粉……”“还有牛肉、草毒和奶油。”他摇着手指对她扮鬼脸,她得意地对他粲然一笑。隔了一会儿,当两人喝完咖啡后,她开口问道:“詹姆斯,我就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坚持第一方案——星期一早晨拘捕塔恩夫妇,突击搜查塔恩跨国集团公司办公大楼,让人以为那个会计师——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多麦克。彼得-多麦克……”“……让人以为多麦克也被拘捕了,从那儿抄出所要的材料。他们为什么不能这样做呢?你说过,这是最初的方案。”“我怀疑还是否真的是最初的方案。也许这只是一种备选方案——在紧急情况下迫不得已而用的备选方案。我想这大概是个与政治和金钱有关的问题。我感觉他们对多麦克并不完全信任。他答应过要提供材料,但他们只是听M这样说的。多麦克是M的线人。‘小太阳1号’内部存在着严重的互相猜忌、明争暗斗。我认为各委员之间都不能互相信任,这也是此类组织历来存在的问题——四分五裂。而且,我还怀疑,就连部长恐怕也还得听命于他人,不能凭自己意志行事。你是否记得那几句古老的打油诗:‘大虫吃小虫,小虫吃更小的虫,一直吃下去,永远无穷尽。’”“我觉得我们现在的情况正是这样的。我们实际上是处于中间环节——‘小太阳1号’就是这种性质的机构——他们不愿意冒风险——尤其是面对像塔恩这样有钱有势的人的时候。多麦克已经说过,若没有他的帮助,他们找不到那些文件。所以,如果把他们的人都抓起来,文件和计算机磁带成箱成箱地从塔恩跨国集团公司运走,你猜我们会发现些什么?”“什么?”“成群结队的奸狡善辩的律师,一个能够消灭一切线索,使人在塔恩跨国集团公司办公大楼什么也找不到的机构。咱们的上司老板们怕得要命的就是塔恩被捕后要不了几个小时就得释放,至少是交保释放,多麦克也就无法兑现自己的承诺。换句话说,这件事情就会彻底砸锅,很多人就会因此而弄得灰头土脸。”弗莉克咕哝了一声,接着又问:“他们真的相信我们能吓得他逃匿起来吗?”“是的,我们也许能做到。真正的问题倒是他们究竟能不能紧紧盯住他,不让他销毁任何确凿的证据。假如塔恩是我猜测的那种人的话,那他也许会十分狡猾,不留任何让人能够追踪的蛛丝马迹。在剑桥我们周围无疑会布满安全人员——监视警察、货车和轿车,带着一些最新式的精巧装置,一心想追踪找到塔恩。他们是否真能在现实世界中找到塔恩是很难下定论的。他们所想要的只是星期一报纸上的头条新闻报道麦克斯爵士和塔恩夫人失踪的消息。当局怀疑是被人谋杀。由于情况可疑,警方便可堂而皇之地派人进入塔恩公司四处翻箱倒柜地搜查——我们的人也跟着行动——这样就不会有一大群律师对警方的人嚷嚷着说不能这样不能那样的。每个人都将被迫与警方合作,否则便有犯罪嫌疑。警方的行动只是执行公务,寻找线索,以查明塔恩夫妇是否遭绑架,或者在他的公司内部是否潜伏着更大的阴谋。”“我觉得这一着倒是有可能奏效。”“他们可是把希望全寄托在这一着上哩,弗雷德里卡,我也得承认这样做可能是比较稳妥一些。如果不顾后果地采取盲目行动,那就会引得塔恩的律师顾问团大呼‘不公道!卑鄙!别乱来!’而与此同时另外一些人便设法销毁证据。如今这个时代,要不了几个小时便可销毁一切档案材料。事实上,真正的档案材料也许并不在办公楼里。我们那位胆小怕事的警察厅厅长其实早已告诉我,塔恩以为自己是刀枪不入的。从某些方面说,他的确有可能是这样的。”“那么,我们该怎样迫使他逃进窝里躲起来呢?”“这就靠我们凭自己的本事尽力而为了。我想我们等到星期天晚些时候行动。也许是在大学饭店里留个便条,写几句闪烁其辞的话,让他不能不在意。我看我们就应该这么干。”“嗯,”弗莉克思索了一会儿。“请于午夜到那棵干枯的老橡树下等我,我有能救你性命的重要情报。”她模仿着发出老太婆的格格笑声。“没这么充满戏剧色彩,我想和他面对面地谈。反正我们那些出谋划策的上司们说过他已经将我的名字记录下来了——从‘加勒比亲王’号乘客名单中记录下来的。他们还说他很善于利用机会,对周围发生的事情无所不晓,只要是他认为对自己有用的人物,他总会注意到,从不会失之交臂的。”“他不可能那样无所不能。你使出浑身解数挽救了他的那艘游轮,而且又竭尽全力想救他的一名船员的生命。老天爷啊,詹姆斯,你不会相信他有无所不能的力量吧?”邦德摇摇头。“不会的,我认为那只是‘小太阳1号’的多疑症在作怪,但话这么说,我们还是多加提防为妙。”他看了一下表。“该出发了,现在动身总该可以避开车辆涌出伦敦的高峰车流了。”上路后却发现,还是赶上了高峰车流。准备出城的伦敦人似乎大都像他们一样有意挨到晚一点再出城。弗莉克一边开车一边骂别的开车人,骂出的话还总是一长串,中间夹杂着一些不文雅的侮辱性词语,把除她自己之外的所有其他的开车人都骂上了。邦德仰靠在乘客座位上,拧开车内供人用来看地图的照明灯,翻阅那份残缺不全的塔恩档案。翻开档案,最先看到的是一组照片。照片中那副熟悉的、容光焕发、轮廓鲜明却又讨人喜欢的面孔和他对视着,梳理得整整齐齐的铁灰色头发下面的那双眼睛——虽然被照相机凝住不能动——似乎就像平常那样闪烁着亲切的光芒。麦克斯-塔恩的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性格特点是报上常有评论的,尽管也还有另一种传说暗示其性格中较为阴暗、深沉和邪恶的一面。大约翻看了3页纸,他就看到了那面经常见到的红旗标志,这说明后面的内容——约有30页——属于机密材料。开头部分是一份很长的有关塔恩家世的记录:出生时间:大约是1939年——估计是6月20日——可能是普鲁士古老的塔恩家族的后代,该家族位于瓦瑟堡附近10公里处的田产庄园——距奥地利边境约70公里——后来被纳粹分子没收(参见C部记录)。据猜测,他出生后不久便被其母伊尔斯-塔恩携离德国。他确实曾于1940年以外侨身份在伦敦登记入册。当时的文件至今尚存,入籍的文件也还在,标明的日期是1940年4月20日,但在这些文件上,塔恩母子却被说内容——约有30页——属于机密材料。开头部分是一份很长的有关塔恩家世的记录:出生时间:大约是1939年——估计是6月20日——可能是普鲁士古老的塔恩家族的后代,该家族位于瓦瑟堡附近10公里处的田产庄园——距奥地利边境约70公里——后来被纳粹分子没收(参见C部记录)。成是奥地利犹太人并被列为难民,后面有个附注,说明他们“并不缺钱”。塔恩母子在萨里郡的一个小集镇安了家,麦克斯就在当地一所文法学校接受教育,后来得了奖学金上牛津大学深造。在牛津,他学的是政治、哲学和经济学。介绍塔恩背景情况的材料后面附有安全局提供的一份简短的分析报告。安全局1968年曾对塔恩的情况进行过一次详尽的调查,当时垄断企业委员会正准备对塔恩货运公司接收合并另一家货运公司(该公司为英国最大的几家货运公司之一)的事进行裁决。这次调查发掘出了一些奇特的传闻,但却无法找到确凿的证据。当时的安全局局长曾指出,根据塔恩母子抵达英国时的情况来判断,几乎可以认定那些传闻是符合事实的,但若是将这些情况透露给新闻界或通过任何其它渠道披露出去,那就势必引起诉讼。麦克斯-塔恩和他的母亲——根据报告中的说法——具有一切所需的文件材料来证明他们有犹太人血统,原籍在奥地利的林茨。由两位曾去过瓦瑟堡调查的调查员写的那份报告(档案的C部)十分有趣。那个在瓦瑟堡附近拥有田产的古老而显赫一时的军人世家似乎已经断了香火,而那座古老的塔恩庄园却依然存在,不过已是一座破败荒废的哥特式古堡,里面常发生一些闹鬼和血腥行为的传闻。地方当局曾想拆毁庄园以腾出空地来建造社会急需的民用住宅,但塔恩家族的律师们——沙尔兄弟和罗伦,他们在马林广场仍设有事务所——却极力反对,寸步不让。他们声称,由于塔恩家族至少有一名成员仍在世上,任何想拆毁塔恩庄园的行动都会遭到起诉。然而,在瓦瑟堡还生活着一些曾在塔恩家做过事的老人,他们讲述的情况——尤其是有关这个家族衰亡的一些情况却不一样。据他们说,1939年9月,年迈的格拉夫-冯-塔恩夫妇被纳粹党卫军从屋里拖走。党卫军将庄园里的财物洗劫一空,将塔恩一家老小——除塔恩夫妇外还有他们的儿子克劳斯和女儿爱尔莎——全部赶走。至于他们后来的命运,大多数人相信可能是丧命于某个纳粹死亡集中营,但也有些人说,他们确知塔恩一家四口是在庄园上被枪杀并就地掩埋的。塔恩庄园的房子成了纳粹党卫军军官的疗养所,但到战争结束时便被人破坏,成了废墟。还有一个有趣的传闻也从对两位老人的采访中被发掘出来。这两位老人在那个灾难的年月里还在替塔恩家帮佣。他们讲述了一些情况,但却不愿提供一份签名的法律文书。据他们讲,30年代末期,塔恩庄园的总管家是一位年轻的奥地利女子,名叫伊尔斯-凯茨,严格的叫法是凯茨坦。两位老人告诉调查人员说,伊尔斯怀上了克劳斯-冯-塔恩的孩子,塔恩家对此自然是严守秘密。不过,佣人们私下里议论说,老格拉夫-冯-塔恩曾对那姑娘许过诺言,表示要好好照顾她,并且负责出钱抚养她的孩子,而作为交换条件,伊尔斯也要立下一个法律字据,保证她的孩子永远不得擅用塔恩家的姓氏,也不得对塔恩家提出财产要求。可人们一直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字据。根据这个传闻,伊尔斯-凯茨于1939年夏产下了一个儿子。就在纳粹党卫军抓走塔恩一家,抢占塔恩庄园的前两天,她突然失踪了,塔恩家中价值数百万德国马克的金钱珠宝也随之不翼而飞。这两位塔恩家的老佣人都发誓保证这事是千真万确的。不过,也有一些当地人说这两人快要老糊涂了。看来,真正比较能肯定的是塔恩家中大批金银珠宝的确没有了,然而,又有许多人说那可能是党卫军军官们抢走,塞进私人腰包里去了。假如1940年初以奥地利犹太难民身份来到英国的冒名的塔恩母子俩真是那位管家伊尔斯和她的私生子,那就不难明白他们为何带有那么多财产了,正是这笔财产帮助麦克斯-塔恩于60年代初做起了货运生意。读到这里,邦德心里在想,接下来的情况可是人人皆知的了:麦克斯-塔恩的塔恩货运公司不断扩大生意,增加投资,收买其他公司的股份,终于成为英国货运业中的老大。在货运公司之外,塔恩又办起了4家重要杂志。在60年代中期由《花花公子》和《遮雨篷》等杂志带来的通俗杂志繁荣期内,他先后办起了《塔恩绅士》、《塔恩小姐》、《红桃K》、《梅花K》等4种杂志。其中,《梅花K》近于一种内部刊物,主要面向黑盾俱乐部会员发行。著名的连锁黑盾俱乐部由他首创后,不仅风靡英国,而且很快风靡美国,接着几乎在全世界遍地开花。经营这些生意所得的巨额财富又被用来投资办起了塔恩轮船运输公司,还有后来的塔恩游轮公司。钱可生钱,塔恩商业帝国渐渐将其触须伸到了几乎每一个赚钱的领域,从进出口生意到经营俱乐部、办杂志,直至开饭店。据估计,他的个人资产已达数十亿,而他所有的地产则遍及世界各大城市。还有一种传闻——没有人去查证——说在加勒比地区还有一个海岛归他个人所有。他的爵士衔是70年代中期为酬报他为慈善事业所作的贡献而封授的。麦克斯-塔恩似乎对慈善事业非常热心。毕竟,这样他所赚的钱便可以大部分免缴税款。1982年,43岁的塔恩同当时最走红的模特儿,芳龄26岁的特丽茜-绿翠结婚。当时有人预言说这场婚姻至多能维持一年左右的时间,因为麦克斯-塔恩要经常不断地东奔西跑以寻找新的财路,但这个预言并没有应验。特丽茜女士很有出息,不论麦克斯-塔恩走到哪里,也不管是公务旅行还是休闲旅游,她都陪他同行,同时,两人后面还要拖带一队由化妆师、秘书和保镖组成的随从人员。无论走到哪里,都有遍布于世界各地的塔恩公司为其提供公司自用喷气客机。在大多数人——从经济类报刊编辑到普通民众——看来,塔恩的生活方式和工作派头简直就像是一个新的世界级的特等贵族。档案的最后几页介绍的就是招致最近的调查行动的一些情况。从材料上看,可疑的情况还不少,但却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凭着现有的这些尚嫌不足的证据足可以对塔恩展开调查——这无疑会打草惊蛇——但却不能实行拘捕。“材料很有趣吗?”他翻阅档案的时候,弗莉克一直默不作声,到这时才开口问了一句。邦德关掉车内照明灯,抬头看着里程计,知道现在距剑桥只有大约20分钟的车程了。他将档案塞回公文包里,叹了口气。“看来,我们如果能够接近麦克斯爵士和特丽茜女士,我们便会进入一个很高级的上层圈子了。”他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他们竟然也会和普通人一样住进饭店里去,我实在颇感奇怪。看看这些材料,你就会认为他会拥有一整所学院作为自己的私人住宅。”“他们喜欢夸富,这是人人皆知的。詹姆斯,你以前难道不知道吗?”“我并不常看奇闻轶事专栏。”“经济版你可没少看吧?”“他们的名字我是看熟了的,但我以前并不知道他的实力有这么雄厚。原来是一个元帅级的工业巨头,而不是个校级企业家。这家伙简直就像是富甲一方的王侯。”“这家伙本来就是一位富甲一方的王侯。亲爱的,你眼红了吗?”“我从来没想过要当什么大王,当了大王,总会有许多臣下时刻准备从背后捅你一刀。”“麦克斯-塔恩可不一样。他不但是一位大王,还是一位圣徒和大善人——许许多多有名的慈善团体、医院、公共图书馆、艺术陈列馆都是他捐资兴办并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以其实力而论,他实在无愧于一个大王的称号。因此,我才不敢肯定能否将他吓得逃走。像他那种地位的人通常总以为自己是凌驾于法律之上的。”“他的出身背景有点问题,”邦德若有所思地说,“他的身世有些龌龊。这可当作一个好把柄。”“真的吗?接着讲下去吧,詹姆斯,给我讲一讲他的龌龊的出身背景。”“这么说吧,他同他的姓氏所属的那个古老而尊贵的普鲁士家族似乎是既可能有血缘关系,又可能完全没有关系。”“他什么时候说过有什么关系吗?”“倒也没有明明白白地说过。”“有确凿证据?”“没有确凿证据,但却有足够的证据惊他一下。根据档案材料上的情况细加分析,似乎可以推断他的继承权是非法窃取的。没有证据表明他回去看过一次被认为是他的祖产所在地的塔恩往园,而那地方的断壁残垣正需要他从亿万财富中拿出钱来修复。如果说他真的相信自己是那个古老的日尔曼豪族的后代,至少也该抽空回那儿祭扫一下祖先灵魂的安息地吧。那地方似乎早就开始闹鬼了。”“看来,你是打算利用鬼魂去吓他一下?”“这可不叫驱动死鬼治活人。”邦德自顾一笑。天下起了毛毛细雨。弗莉克开车穿过剑桥单行道进入雷金街,不一会儿便到了大学饭店正门口,在那片一向被大学生们称作停车广场的开阔地带边缘停下来。这时已过了晚上10点钟。他们前面停有一辆劳斯莱斯,正在下客。劳斯莱斯轿车左右各有一辆豪华的大型黑色越野吉普车翼护着。有一个行李搬运工打手势让他们等着别动,另一个则急步跑了过来。“夫人,请稍候片刻。”他弯腰对摇下车窗玻璃的弗莉克说。“我们马上就来为你们服务,是住店的吧?”她点了点头,但眼睛却落在从那辆劳斯莱斯走下来的4个人身上,其中有一个长身玉立的女子,正一手举到头顶上整理着那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因听了跟在后面的一个人说了句什么而仰面大笑。“特丽茜-绿翠,超级模特,真叫人妒煞。”她喃喃自语道。“还有我们所谈到的那个鬼魂。”邦德也轻声说了一句。他注意到跟在特丽茜女士后面那个身材修长、精神焕发的男人。他身上披着一件丝绒领的黑色风衣,头上歪戴着一顶宽边礼帽,遮着那一头有名的铁灰色头发。他腰板挺得笔直,一副生龙活虎的劲头宛如一个将要参加某个高难度的奥林匹克比赛项目的运动员。看着这对夫妇风度翩翩地走向饭店大门,邦德忍不住悄声说道,“他们简直超出王侯,有皇帝气派。天啊,简直闻得出金钱的气味。”“而他们的臣下就在他们身边。”弗莉克补了一句。跟在这对名人后面的另外两个人衣着同样阔绰气派,但似乎缺少他们主子身上那种非凡的气度。其中一个长得高大威猛,像个拳击手,他不停地东张西望,一会儿又掉头仔细打量邦德的那辆绅宝汽车。他的同伴个头稍矮一点,穿着一件漂亮的雨衣,款式类似美国西部牛仔骑马穿的风衣,双手插在雨衣口袋里。大型越野吉普车上也下来一些人,司机穿着制服,其余一些小伙子则身着贵族式的高档便服。塔恩夫妇两人走近饭店大门时,麦克斯爵士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朝邦德的汽车望去。饭店门口灯火辉煌,他们的目光碰在一起,刹时间似乎都定住了,塔恩警觉起来。邦德轻声念道——“我的芦笛被折断,塔湖黑水已变干。”“你在说什么?”弗莉克问道。“我曾被迫背诵过一首诗,这是其中的句子,记不得出自何处,但那个人是不会折断我的芦笛的。”“詹姆斯,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总不会是中暑了吧,我们最近可从来没出去晒过太阳。”他转身对她笑着做了个鬼脸。“弗莉,我是故意这样含混其辞的。你看着他们时心中难道没什么感觉吗?”“对于她那美得难以形容的身材有点妒忌。你感觉出了什么呢?”“邪恶,”他厉声地说。“你说他是什么王侯,我看他更像是个魔王。”“我倒没有注意到他那种令人恐惧的魅力,不过你也许是对的。”“要把他点燃成一堆篝火。”邦德伸手打开车门,却发现有一个从越野吉普车上下来的小伙子直奔过来挡住车门不让他出去。小伙子顶住车门,把门几乎要关上了。“能否稍候片刻,先生……”邦德急向小伙子腕部轻切一掌,使他的手腕撞到车门边上,发出一声脆响,紧接着就听小伙子发出一声女人腔的叫喊并随即松手放开了车门。“你是什么人,竟敢要我稍候,不让我开自己的车门,难道是桑利-吉姆?”那小伙子揉着手腕凑近前来。“我不会再这样了,先生……”“很好。你到底是什么人?”“保安,先生。我必须要求你回到自己车里。”“饭店保安?”“不,我是……”“那么,是安全局特工?”“不,先生。我是私人保安,受雇于……”“从劳斯莱斯上下来的那些人?哦,别担心,我们不会找你们麻烦,小伙子。你可以去告诉你的雇主,这一两天他就会遇上灾难,我倒有可能为他帮帮忙。”他把门推得大开,低声招呼弗莉克下车,接着又转身对那位年轻保镖说:“假如我是你的话,小伙子,我就会小心照顾好自己,而且得找人治治手腕,看来伤得不轻。”一个声音高喊:“好了,阿奇波。他们已经上楼了。”小伙子转身朝劳斯莱斯后面喊他的那人所在的方向跑了过去。与此同时,饭店的一名搬运工跑来“唉,先生,真对不起,让你久等了。行李呢先生?”邦德隔着汽车向弗莉克望去。“把他点燃成一堆篝火,”他说。“甚至像一株圣诞树。”“一株塔恩树①。给我留半个机会,我要和你并肩战斗。”她柔声说道。①原文为德语,意为伪装树——译者——

05 真真假假 
第二天是星期六,对邦德和弗莉克来说,麦克斯爵士和特丽茜女士似乎根本就不存在了。他们吃完早餐,沿着国王学院的广场散步,走过校董会大厦,进入三一学院,又穿过圣约翰学院。其间,两人谁也没有提起塔恩夫妇。他们手挽手地走着,走过令人叹为奇观的老四方院,穿过叹息桥,再经过新四方院的石雕群,来到大草坪,又过了几座古桥,进入主校区,在校园里四处漫步,欣赏着校园景致。春天是剑桥的最佳季节,河面上还游动着几只平底船,河岸上铺着一层万紫千红的春花织成的地毯。邦德向来喜欢剑桥胜于牛津。剑桥这儿的各个学院比较有形可观一些。除了20世纪新增的一些建筑有些浮华俗丽、奇形怪状外,国王、三一、圣约翰等学院的建筑都基本保持着初建时的老样子。他甚至欣赏那被许多人攻击为一座恐怖的哥特式建筑的19世纪增建的新四方院,其雕梁画栋和九曲回廊因年代久远而显得古色古香,而大草坪的壮观景象更使这座古老的大学城平添了一种近于永恒的魅力。直到吃午饭时他们仍只字未提塔恩夫妇的事情。他们是在国王学院里他们最喜欢的一家餐馆吃的午饭。吃完午饭后,他们又出去作长途散步,一直走到格兰彻斯特花园。因为天气已暖,他们便在花园草地上坐下来歇息、喝茶、吃三明治和奶油蛋糕,将近黄昏方折回饭店。这时他们都兴高采烈,精神抖擞,因为活动了筋骨,而且又是两人在一起,所以显得格外快乐。一回到饭店,他们便乘电梯回到自己的房间,在房门上挂出“请勿打扰”的牌子。两个小时后,当他们得到满足之后舒心地躺在床上时,邦德才开口谈起正题。“你发现他们了吗?”他问。“谁?”“我们的朋友,那些跟踪监视的安全人员,我们的保护神,塔恩的催命鬼。”“哦,你说的是他们。我想我是看到了些特别的汽车,还有些强盗似的人在路上逛荡。”“那些强盗似的人也许是塔恩的人。我还看见了我们昨晚结识的那位讨厌的小朋友,穿着便服,手上缠着胶布。”“唔,你的确将他伤得挺重的。”“还不够重,不过,对了,我看见约有六七辆监视人员的轿车和篷车。如果塔恩的手下也注意到这些车子,我不会觉得奇怪。尤其那些篷车,两面的反射玻璃和那该死的天线太露痕迹了,他们还弄来一辆英国电信工程车装作巡查线路。你注意到被分配在饭店里面的两个人了吗?”“那一对年轻恋人?”“他们看来还不到可以单独出行的年龄,而且他们做出的样子也很让人恶心。真正的恋人不会老呆在门前休息厅里,而应该回到自己房间……”“就像我们这样,亲爱的。”“对,就像我们这样,甚至超出一点也不坏。”她还没听完后一句话便从他怀抱中挣脱出来,问他打算如何对付塔恩。“我对安全局那种过分暴露的监视行动很担忧,但正面接触实际上已是唯一的办法。也许明天一早就该丢个字条给他,然后静候回音。假如他的人嗅出了安全局的监视行动,他定将做出积极的反应。不过,我认为他还是有可能保持镇定,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照常驱车返回伦敦。我一直认为预先报信惊动他完全有可能产生适得其反的结果。”“如果那样的话,委员会那帮可怜的家伙该怎么行动呢?”所有00行动组的人都习惯地称“小太阳1号”为“委员会”。“他们如果有头脑的话,就应该没有任何行动,但我并不认为他们有头脑。所以,他们很可能会回到最初的方案,派一大群警察一窝蜂似的冲进去,搜查逮捕,结果使自己大出洋相。我实在想给伦敦方面打个电话探探情况,他们说过要我用老方法保持联系的。”“什么意思?”“就是说我拨通部长的专用电话,请求派给我一个稍微有点常识的助手。”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你准备从这儿打电话?”他朝浴室方向走去。“说什么也不会。那样一来,电话交换台,甚至自动拨号台都会忙得水泄不通。我们通话时,可能就会有某一台装满电信设备的大篷车和十几台录音机监听着塔恩夫妇房间和我们房间里里外外的一切动静。”20分钟之后,他走出饭店大门,来到停车广场上那片杂木丛生的草地,那儿有三部公用电话,其中两部被穿着学生服的大学生占着,正在高声通话。他拿起空着的那部电话,塞入电话卡,然后拨通了“小太阳1号”的联络号码,马上就有一个女性的声音问道:“哪里?”“詹姆斯修士。”邦德转动着眼珠望向天空。联系密码是由部长确定的,他们虽觉没有必要,还是得按规矩行事。尽管情况有很大变化,机构也经过调整,但一些老规矩却很难改变。“哦,是詹姆斯修土,你的姊妹情况如何?”“我打电话是为了说明我将于明天上午发出信件,可能在将近吃午饭的时候。不知无上神父是否还有什么训示?”“没有。一切似乎都很顺利。”“好。你最好转告他,我认为他们已经找到了乐谱。”“你是说瓦奇曼先生已找到了乐谱?”“差不多可以肯定。我想是在业余歌剧协会。”“哦。”“如果能将音调降低一点,可能会好些。”一阵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吗?”“没有。我将于明天晚上或星期一早晨报告。”“我认为最好是明天晚上。”“随便你怎么认为。”他挂断电话返回饭店,不早不晚,正巧看见打扮得十分体面的麦克斯爵士和夫人被人簇拥着上了劳斯莱斯。邦德心想:塔恩无疑是要去发表演讲了,但愿晚宴让人满意,塔恩的演讲中不要含有太多的陈腔滥调,诸如“经济衰退的漫长冬季已经过去,经济复苏的春天正在到来,这就需要我们的金融机构有积极投入的勇气。”他们走到一家小印度餐馆,大嚼了一顿洋葱巴吉斯、孟买羊肉烧土豆,印度薄煎饼,还吃了一些芒果酱、黄瓜片一类的开胃食品,最后又喝了一碗甜汤。吃毕回饭店,邦德打电话给客房服务处要求送一大壶咖啡来,特别说明要现煮的滚烫的咖啡,并暗示如果口味不对便要退回咖啡。在英国外省饭后——哪怕是大学城里的饭店——星期六晚上的客房服务是最差的。可这次送来的咖啡却很不错。他们围着房间里仅有的一张写字台坐下来,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草拟着给塔恩的便条。花了一个小时推敲文字后两人才算基本满意,但弗莉克对末尾的一句是否恰当仍有怀疑。便条文字是这样的:亲爱的麦克斯爵士:我叫詹姆斯-巴士比,年初你的游船“加勒比亲王”号发生所谓爆炸事故时,我与内人正在船上。你想必早已听说过我们的名字,因为在游船遭海匪抢劫时是我们挺身而出救助了其他的乘客。我们俩对于你的游轮的船长和船员们在我们被迫离船时的杰出表现有着很深的印象。他们有很高的职业道德,先安排乘客下船。我对他们满怀敬意,自然对你的公司也满怀敬意。我是国家机关公务员,在内政部和外务部都担任着相当重要的职务,我掌握着一些涉及你个人以及你众多的公司企业的非常机密的情报。我们正在饭店度周末,你若能抽出几分钟时间同我见面,我将非常感激,并将向你透露对你来说至关重要的情报。便条的署名是詹-巴士比。弗莉克觉得末尾一句听起来像是隐含着敲诈意味的威胁之辞。“我正是有意让它给人这种感觉。”邦德显得很严肃。“促使他采取警戒防御姿态?”“不。你别忘了,他认为自己胜券在握,无所畏惧。我们早就一致认定他这人自以为是刀枪不入的。如果细读这张字条,你会看出它有些诡诈——既有讨好邀宠的味道,而末尾又隐含着一点威胁的味道。我想让它听起来像是一个中级官员所写,隐隐暗示出有一点敲诈钱财的意思。”这天晚上,拟好字条后,他们开始看电视,看的是一个介绍鲸鱼移栖习性的很有教育意义的节目。若在平时,这类节目是很能激起他们俩的兴趣的,但在户外运动了一整天,又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詹姆斯-巴士比先生和夫人”很快就互相搂抱着进入了梦乡。次日上午,剑桥校园阳光灿烂,但他们在屋里直呆到将近11点钟才下楼吃早中合餐。饭店的客房住满了三分之二,几乎所有的住客都和他们一样的心理,有意改为这时用餐,因此,他们等了好久才吃上一份奶油鲱鱼蛋炒饭。他们快吃完时见塔恩夫妇走进餐厅,看起来十足的一副骑士伴妻子轻松度周末的神态。星期五晚上他们看见跟着塔恩夫妇走进饭店的那两个男人此时仍然跟在他们的主子身边。长得高大威猛的那个穿着一套浅灰色的西服,那件双排扣的上衣做工非常精细考究,很难看出左边翻领下有一块鼓起的地方。身材矮胖的那一位则穿得和麦克斯-塔恩一样随便:一条灰色休闲裤配上一件灰色翻领套衫。那天晚上还没有打量清楚,此刻在白天的亮光下,他们已经看出,个头较矮的那人不单是矮胖,而且还挺着个福肚子,年纪大约50来岁,开始秃顶了,但身上隐隐透出一种军人的英气,他那双亮晶晶的蓝眼睛机警敏锐,目光一扫便将周围的一切收入眼底。年纪较轻的那位也在观察周围的动静,但用的却是一个训练有素的警卫人员的方式,头微微转动一下,目光不停地进行快速扫描。邦德心中暗忖:这家伙进屋只需几秒钟就能准确掌握屋内每个人所坐的位置。“我想已到了该我去送喜报的时候了,失陪一会儿。”就在一名侍者端着咖啡走过来时,他起身向门外走去。没过几分钟他便将字条交到饭店接待处。他看到安全局派来的那一对恋人仍留在门前休息厅里,一边嚼着咖啡,一边注视着门外。他们是严格遵照上司的命令在执行任务,只是这样做太不明智。一个小学童都会觉出他们可疑,更不用说塔恩手下那些训练有素、身手不凡的私人保镖了。他和弗莉克在餐厅里待了半小时光景。塔恩那帮人却一边吃饭一边谈笑风生,似乎兴致正高。回到房间后,他们无事可做,唯有静候回音。到下午3点还没有任何反应,两人都有点坐不住了。又过了半个小时,电话铃终于响了。“巴士比先生吗?”说话人的声音低沉威严,就像一个受过怠慢心中有气的军官说话的那种语气。“是我。”“太好了。我是莫里斯-古德温,麦克斯-塔恩爵士的日常事务总管……”“噢。”“他已收到你好意送来的便条,想同你谈谈,不知你能否抽出时间。”“没问题。”“你如果觉得方便的话,现在就可以上来。我知道,麦克斯爵士对于此前未能同你联系深觉不安。毕竟,你在船上制服了那些企图抢劫乘客的小丑,而且在爆炸事件发生后也表现出极大的勇气。”“是的,我想我们是帮了点小忙。请告诉我到哪儿……”“理事会套房,饭店的最高一层。你先到10楼,那儿有通向顶楼的专用电梯,我们派一个人在那儿等候,陪你上楼,你看这样行吗?”“当然行。我能带内人同来吗?”对方停顿了片刻。“最好不要带。麦克斯爵士想同你单独谈话,不想让任何人听到。过一会再见?”他放下电话听筒,耸了耸肩。“听起来似乎是他准备授予我一枚英勇勋章似的。谈话还不能让我的妻子听到。”“显然不对……”“弗莉,我看你最好下楼去。发出信号——尽量做到不动声色——说我已去会他。这只是以防万一的措施。”“呵,天哪,詹姆斯,安全局老喜欢把事情弄得一团糟,这事该不会又要砸在他们手上吧?”“我也不知道。打电话来的那个人——莫里斯-古德温——可能属于那种大腹便便的军人类型,可能只是有点保守,也可能是他们觉得我同他单独见面时更无顾忌一些。甚至还有可能是因为塔恩夫人不想看到一个竞争对手。”“我是她的竞争对手?别说蠢话了,詹姆斯。”“在我看来,你算得上是她的竞争对手。”她仰头吻了吻他的面颊。“你到那儿要多加小心。”她模仿电视节目中警察角色最动听的声音说。等在10楼的那个穿着浅灰色套服的高个子保镖。为了验明邦德的身份,他简单地问了一句:“巴士比先生?”邦德点头答应之后他便开始自我介绍:“康纳德。”他苦笑了一下。“麦克斯爵士总称我康妮,这是他有意开玩笑。”他抬起手臂指向那座标有“理事会套房”字样的电梯。“我负责为麦克斯爵士和塔恩夫人处理安全事务。”他殷勤地引导邦德走进电梯室,还没等邦德明白是怎么回事,便以干净利落的动作搜了他的身。“对不起,先生,但你也许能理解,我们不得不谨慎一些,尤其是对于像你这样的人。我们大家都很钦佩你和你夫人在游船上——我说的是‘加勒比亲王’号上制服那帮劫匪时所展露的身手。”“是呀,是呀,理当如此。”电梯将他们带到一个宽敞的门厅,那儿有一副双开大门,左边那扇门上贴着一块黑色标牌,上面的烫金字母表明是“理事会套房”。康妮开门让邦德进屋,自己紧跟在后面大声通报:“巴士比先生到了,麦克斯爵士。”从近处看,塔恩也是一样迷人:脸上的胡子剃得干干净净,健康的皮肤几乎透出一层粉红的颜色。塔恩本人比他的照片还要好看一些,深褐色的眼睛显得沉稳安详,鼻子略显长了一点,油光发亮的铁灰色头发向后梳拢着,耳鬓两侧略微向外鼓出一点,遮住耳朵。他动作轻松自在,举止文雅有礼,足令任何人消除戒心。“请进,巴士比先生,快请进来。谢谢你的便条,太感谢了。我本来早就有心和你联系,至少我也该为你在前不久‘加勒比亲王’号发生事故时所做的一切亲自向你表示谢意。”同他握手就像是用手去摸一条蛇:冷冰冰、光溜溜,令人心惊肉跳,连邦德都不禁毛骨悚然。“要不要来杯饮料,或者来杯茶什么的?哦,顺便介绍一下。”他右手微微动了动,指向靠近窗边站着的那个大腹便便的矮个子男人,“这位是莫里斯-古德温。他是我的左膀右臂,总管一切日常事务。”“我们已经交谈过了,巴士比先生。”古德温态度有些冷漠,懒得走过来握一握手,只是立在原地点了点头,而他的主子却将邦德的手紧紧握住,紧得就像刽子手用的绞索。“来点茶,如果没什么不……”“那就茶吧,很明智的选择。康妮,给巴士比先生上茶。你喜欢什么茶,中国茶,印度茶……”“随便,最好是印度茶。”“跟我一样。我太太喜欢喝正山小种,但我本人却宁愿喝大吉岭。”他说出这两种茶名时把尾音都拖得很长。“好了,请坐吧,别拘礼。你对我的手下有恩,在可怕的‘加勒比亲王’号事件上又有功。那件事真是可怕,目前尚未查清楚,但我们会查个水落石出的。”“我相信你们会的,麦克斯爵士。”“被你略施薄惩后仍然活着的那帮持械抢劫者,你想必已知悉他们的下场了吧?”“不知道。”“噢,我还以为你已经听说过了。游船爆炸事件发生后,我们十分谨慎地把他们弄下船,移交给迈阿密警方。不幸的是,他们在狱中与另外一些万恶不赦的犯人发生摩擦,不知怎么搞的,在一次混战中全部丧命了。警方查不出凶手是谁,但他们死了却是事实。”“我要说这种结局是令人愉快的。”邦德感觉自己后颈上的毛发又一次竖了起来。“不错。”他眼睛直直地盯着邦德,两人互相对视了一会儿。“不错。对了,你有些事情要告诉我?你的便条上暗示说……喔,我不知道你的便条上暗示了什么。内政部,外务部,还有涉及我的一些情况,巴士比先生。究竟是什么意思?”从外表看起来,塔恩是那样风度翩翩,文质彬彬,可邦德觉得只要剥开那薄薄的一层表皮,就会发现他的骨子里充满着邪恶,一种混杂着无可置疑的领袖人物特有魅力的冷酷而毫无理性的邪恶。他属于那种能够颠倒黑白、扰乱社会、毁灭国家的人。邦德心中暗忖:麦克斯-塔恩爵士可是个十分危险的敌人,不仅对于他个人,而且对于整个人类都是十分危险的——如果他决定要走威胁人类的道路的话。他身上具有的魅力是属于聚众闹事的煽动家所应有的那种吸引力。假如这家伙选择政治为职业的话,他一定能够将社会的某些部分完全置于自己股掌之上。“麦克斯爵士,我觉得我们的谈话最好完全没有旁人在场。”“哦,是吗?”仍然站在窗边俯视着饭店大门口的古德温开口了。“你喜欢保密,是吗?那些该死的英国电信部门工作人员还在那儿忙着哩。从我们到这儿的时候起他们就一直在那儿忙碌着。你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吗,巴士比先生?同那些围着个破电台偷听别人谈话的人有什么关系吗?”邦德以探询的目光望了塔恩一眼。“古德温不是外人,什么话都可以放心地讲,巴士比先生。噢,康妮送茶来了。”康纳德倒茶时大家都没说话,他倒茶的动作极其斯文,倒完之后,塔恩和颜悦色地吩咐他外边候着,说完又有点淘气地加了几句:“巴士比先生要密谈。别见怪,康妮,我不认为这是什么令人难堪的事。”这位保镖退出去之后,接着说话的是古德温。“哎,巴先生,你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古先生,我还没听明白你的问题……”“我们周围布满了监视的人。他们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并企图窃听我们的电话谈话——不过,他们办不到,因为我们喜欢绕过电话交换台。”邦德正要开口,古德温又接着说:“我们对那一群群对我们进行跟踪盯梢的天仙似的人很感兴趣,你和这事有什么关系吗?巴先生?”“我可以对你讲。”“噢,”麦克斯-塔恩开口了。“那么,在你开口讲出之前请先说说,你为什么要讲?”他的声音里已没有一丝讨人喜欢的成分,问出的这个问题更是有点令人反感。终于,邦德答话了——“因为我想为你尽点力。我一向很钦佩你,经过‘加勒比亲王’号事件之后,对你更是倍加钦佩……”“钦佩。就这么简单?没有一点个人的利益?完全出于一种义务感?”“差不多可以这么说,麦克斯爵士。其实,我也无权知道此事,只不过在办公室里偶然看到一些自己本不该看到的东西而已。”“所以你便巴巴地赶到这儿来报信。”“这可说错了,阁下,我们6个星期前就订好了这个周末的度假计划,这一点你在本饭店里就可以查出来。”塔恩点了点头。“不错,我们已经查过,或者说我的老战友古德温先生去查过。现在就请把话都讲出来吧。想讲什么就痛痛快快地讲,詹姆斯——这是你的名字,对吗?”“对的,麦克斯爵士。”“好了,詹姆斯,快讲吧。”“已发出一道针对你的逮捕令。你和塔恩夫人,他们计划于星期一早上收押你们;另外还有一张搜查令是要搜查位于路德门广场的塔恩跨国公司办公大楼以及你的私人住宅。安全局已派人监视你,而且……”“我对你讲过,麦克斯,”古德温说,“这样胡闹的还会有谁呢?”“是的,你这样说过。”麦克斯-塔恩那健康红润的面色微微有些发白。“他们究竟为什么要逮捕我,巴士……呵,真见鬼,我们干嘛都不说实话呢,邦德先生?你该叫邦德,而不是叫巴士比,对不对?为什么?怎么回事?我要你把实话全吐出来,不然,你就会看到你的妻子被装进一个精致小巧的裹尸袋里。我还没告诉你吧,就在我们谈话的时候,康妮派的人已在陪伴着你的妻子,其中有一位就是星期五晚上差点被你折断手腕的那个小伙子。他说你妻子秀色可餐——他的原话,不是我说的。我不会鲁莽行事,但假如你不老老实实地答话,我会斗胆下令让你们两人永远不得相见。现在,我们来玩个小游戏吧,邦德先生。我们来玩玩识别真假的游戏,我在幼儿园时常玩这种游戏,陪我玩的是我亲爱的老保姆——”——

06 骑士行动 
“她不是我的妻子。”邦德脑子里飞快地将好几个复杂的问题掂量了一下。麦克斯-塔恩一开始就弄清了他的身份,他和弗莉克还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种可能性,更没有讨论过应对之策,现在就要看他说谎的本领了。要考虑到一切可能的因素,把谎话说得令人信服,还要祈愿弗莉克所说的话与自己所说的相吻合,不能露出破绽。塔恩显然因听说逮捕令和搜查令的事而受到震动,这恐怕是他绝没有想到的,就像邦德绝对想不到一见面就被人叫出真名来一样。塔恩还了解一些什么情况呢?他利用说话间片刻的停顿在心里想着。“她不是我的妻子,”他又重复了一遍。这话说得十分自然,完全是漫不经心地脱口而出的,对此,他自己既觉得高兴,又有些惊讶。而在他的内心深处却似乎有无数的铁甲车用忧虑的炮弹轰击着他的五脏六腑。“她当然不是,邦德先生。”塔恩的声音十分圆滑悦耳。“她原是瑞士情报局的一名特工,而且还是一个名声被搞臭了的特工。怎么样,该如实都讲出来了吧,你所提到的逮捕令一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偏偏是你来给我报信?”“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所能告诉你的只是我看到过逮捕令。至于为什么给你报信,我刚才已经讲过了。我一向对你怀有很高的敬意。任何一位凭着自己的才能白手起家而成为亿万富翁的人都会受到我的敬重……”“可我并不是白手起家的呀,朋友。我出身于一个古老而高贵的德国世家。我虽没有在姓名中使用‘冯’这一贵族称号,但实际上就是麦克斯-冯-塔恩爵士,就像你的女友叫冯-格鲁塞,那表明她也是一个源于德国的古老世家的一员。不过,我的门第比冯-格鲁塞小姐的门第还要高贵一些,我的祖父是一位在第一次大战中战功卓著的将军,曾祖父则是陆军元帅,而我的高祖父在普鲁士帝国更是身居要职的高官,与霍恩佐伦家族有着血缘关系。你看——”他掀开那件漂亮的羊毛衫,露出衬衣上绣的一个纹章图案:一个盾牌,上面一圈涡形纹饰和一对交叉的戈矛,下面是一句家训——家族就是力量。看来,麦克斯-塔恩确已自称是那个古老家族的直系后裔。“这一点我原来却不知道。”他极力装出真正大吃一惊的样子。“麦克斯爵士,你有着如此令人肃然起敬的贵族家庭背景,为什么从不加以利用呢?”“因为我宁愿让人们觉得我是白手起家的,而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也的确算得上是白手起家的。纳粹杀害了除我母亲以外我所有的亲人,夺走了我家的财产。我母亲对我们的家世只字不提也是合情合理的。照官方的说法,我本已不在人世了。”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了友善迷人的微笑,褐色的眼睛也随之闪出喜悦的光芒,眼球虹膜上亮晶晶的闪光给人一种奇特的感觉,似乎是微风吹拂的水面上荡起的粼粼波光。“当然,我的一些好朋友和生意上的伙伴是了解我的身世的。他们都很够朋友,谁都没有向新闻界透露过一言半语。”他停了下来,下巴微微翘起,脸上露出一副既傲慢而又亲切的微笑。“哎呀,麦克斯爵士,现在我对你越发敬重了。”邦德言不由衷地说。“是地道的中产阶级出身,不得不全靠自己的努力向上爬。在冷战时代突然结束之前,我想自己还是干得挺出色的。既然你已知道我的真名,你大概也会知道我为女王陛下和我的祖国做些什么吧。”“间谍、坐探、刺客、破坏分子,对吧?就是被新闻界冠冕堂皇地称为‘秘密世界’的领域里那些人所做的各种各样的丑事。”“不错,我是英国情报局的特工人员。”“喔,我看不仅仅是一个特工人员吧,邦德先生,你也别太谦虚了嘛。你是个大明星,首屈一指的人物,曾被多次授勋,当然是秘密进行的。在你们局里你可是个传奇人物。”他把邦德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我可真用得着你这样的人,考虑一下吧。”“嗯。”他眼睛连眨了几下,随后又故作谦逊地将目光移开。“嗳,我过去还算是幸运的。麦克斯爵士,我的问题是我原以为一切都会永远继续下去。从某些方面讲,我现在的日子也算过得不错。至少他们还是给我安了个职务——薪水相当于原来的三分之一,津贴费也相应地减少了。这就是像我这样人所得的待遇。再不需要我们去干那些不光明的勾当了,飞鸟尽,良弓藏。军队中的人境遇也跟我们一样,整团整团地遣散,基地一个个地关闭,官兵们带着一点象征性的酬金被赶出军营去接受一种他们既不熟悉又不喜欢的生活。”“邦德先生,你如今过的日子就是这样的吗?得了吧,你能出得起钱带着冯-格鲁塞小姐坐上我的游船,那可并不便宜。你的同事中只有120人上了退役名单——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你似乎并不吝惜金钱嘛。你穿得很阔气,我还知道你在伦敦有个很不错的住处。”“那只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罢了。麦克斯爵士。我指的是游船旅行的事。他们给我安排的现在这份工作已经是路的尽头了,干起来乏味得很,就像是要你盯着煮蛋计时器一样。我甚至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放了块牌子,上面写着‘注意,终点已近’。不错,用那些势利小人的话说,我是有些私人积蓄,但这些年都已花得差不多了,如今我简直有点像是要吃草过活了。”“对啊,我倒想问问你贝德福广场那幢房子里究竟在干些什么?”“尽是些平淡无奇的事情。我们可以说是一个储放各种文件的档案馆,主要是一些已经销密的文件。算得上是一种为希望撰写回忆录的冷战英雄们服务的研究中心。把自以为很神秘的间谍生涯的经历写成书似乎已成了时髦的事情,大家都在忙着这样做。”塔恩本来还可以尽量往深处挖掘,因为邦德适才描述的只是新00行动组的掩护身份。就连内政外务部工作人员都有些人以为贝德福广场那个机构所做的就是邦德所说的那些事情,情报局和安全局的人更是多半不知内情了。“不错,”塔恩点了点头。“我原来也听说你们所做的就是那些事情。但请说说,邦德先生,你为什么觉得有必要用假名到我的游船上旅行,又用假名到本饭店登记住宿呢?”“我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不言而喻的。弗雷德里卡——冯-格鲁塞小姐——和我两人之间正在相好。”“这似乎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你们本来就在一起同居的。”“我的一些老同事在这个问题上可有着双重标准。”邦德耸了一下肩。“近来情况已有所改观,但当时仍有人对我们的关系说三道四,所以我们才用了巴士比先生和巴士比夫人的假名。现在我们的关系是已经公开了,但前几个月里我们已用别的名字多次住在这里,服务员们已经认识我们了,因此,为不使他们难堪,我们这次也就不好用真名了……”“你说这是一次巧合?”“什么巧合?”“我们同时住进这儿。”“我已说过,你可以到预订登记处去查。”“你确已说过,”他格格一笑,“我也已经查过。”邦德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似乎说的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我也想问问你,麦克斯爵士,你怎么对我的情况全部知道?你似乎花了很大气力深入调查过我的底细,我相信那肯定不是这个周末才进行的。”“对,对,说的有道理。其实,我有一个专门班子负责审查所有乘坐我的游船旅行的人的姓名。如果其中有些人看起来有些特别,我便下令对他们进行较深入的调查。你的情况就很特别,同时供职于内政部和外务部,这就已经激起我的好奇心了,尤其是在听说你们俩制服‘加勒比亲王’号游船上那些企图打劫的歹徒的事之后,更增添了我的好奇心。我记得当时就对康妮说过,你们俩就像是一对雇佣杀手。所以,我们对你的情况进行了调查。你知道,这事做起来很容易。”“我当然知道,阁下,我自己也同样做过一些调查工作,甚至曾经偷阅过一份有关你的档案材料。顺便说一句,你的情况讲得很全,也正因为这样,那逮捕令才如此令我担忧。”“我也许相信你,邦德先生,但我确实需要了解一下有关所谓的逮捕令和搜查令的一些情况。你跑来告诉我这些是因为我们碰巧于同一时间住在同一个饭店。假如这事是真的——若非本周末忽然发现一些奇怪的监视活动,我对这事是要怀疑的——我可是事先一点也不知情。我并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我的良心是清白的,但我请你想一想逮捕令和搜查令的事情。你说你看到过那些东西,是在哪儿看到的?”“在内政部。”“你既是一个过时的大腕级特工,如今只做着一份薪水微薄的管理档案文件的工作,又怎么会在内政部里呢?”邦德心想,还是要说得跟事实接近一些为好。“阁下,你对我们特工机构改革调整的情况了解多少?”“仅限于从报上读到的那些,完全公开的一些名称、地址。一个更新的、少了点神秘色彩的、多了点人情味的组织机构。”“让我来告诉你吧。不错,有些事情是公开的。然而,所有那些以字母和数字作代号的旧机构——如MI5、MI6等——如今都控制在官僚手中,由一些委员会和政治小集团掌管着,听命于一些监督员、卫道士、特派工作组,还有一些负有特殊职责的低级别的部长。这些人如今一个接一个地突然冒了出来,到处插手,完全捆住了那些按传统法则办事的人的手脚,弄得他们的日子好不难熬。”“这样做却也非常应该的。”塔恩迫不及待地厉声说道,“邦德先生,这就意味着那些机构现在要向有关部门负责,不能再像过去那样随心所欲了。假如是我当了任何一个国家的掌权者,我一定会采取措施保证你们这些人要向我个人负责。”“这也意味着谁掌权他们就会被谁利用。”“那又有什么不对?”“在从前那种制度下,他们从来不管政治。不错,他们服务于政府,但绝不服务于某个执政党。只要由政党来控制——而且是完全控制——那些机构,就会产生腐败机构。你明白了吗?”塔恩咕哝了一声,似乎有点不以为然。“喔,邦德,你对那些逮捕令和搜查令的内容看到了多少?”“只是匆匆一瞥,只看到了你的名字——还有塔恩太太的名字——以及塔恩跨国公甸办公大楼的地址。”“你说它们将于星期一生效。那是怎么知道的?”“白纸黑字写在那里的,星期一,11日。”“如此说来,你还看到了那项内容?”“是的。”“想必你知道审讯的技巧之一就是诱导受审人说出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曾经看到过的东西吧?这是警察机关的常规做法,而且,照我猜想,也是你从前的上司的常规做法吧,对吗?”“对。”回答得十分谨慎。“好了,问题已经得到证明。照现在的情况看来,你不但看到了姓名和地址,还看到了逮捕令和搜查令的生效日期。如果你来得及看这些内容,那么,你大约还会抢着看看——甚至是很用心地看——签发这些法令的原因吧。”一阵像停尸台上的死尸般被拖长的沉默。站在窗口边的古德温移动了一下身子,口中低声嘟哝道,“天啊,他们还用着那同一辆该死的沃尔沃轿车,来来回回兜了半个小时的圈圈了。”终于,邦德开口答话了——“没有,没有,我想不起来。”隔了一会儿——“慢着,我记起了有什么军火买卖的事。”透过眼角的余光,邦德看到他的话至少已引起了莫里斯-古德温的注意,麦克斯-塔恩的肩膀也微微抖动了一下。经过一段较长时间的停顿之后,塔恩才开口说这一定是个误会。“军火?是指作为武器的那种军火?”“对,用作杀人工具的那种军火。”“可我从未同军火公司做过什么交易呀。”他心神不定地皱了一下眉,右手微微发抖,过了一会儿才仿佛定下神来。“噢,对了,对了,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确实曾购买过一些东西,我们正筹建一个小型博物馆——一个军事博物馆——在归游轮公司所有的一个加勒比海岛上。那个岛屿不过是一片荒无人烟的陆地,但岛上却有一处美丽的海滩。我的船只到那儿进港后,我们从纳索岛运送几个人去那儿,他们就在那儿开设了几间酒吧、餐厅和一家出售本地人工制品的商店。有了一些生活设施,游客们便愿意在海滩上舒舒服服地玩一玩了。”他接着往下说时语气已变得越来越令人信服。“建造博物馆是我的一个手下提议的。在茫茫大海上你可再难找到这样的景观了。事实上,我们已决定今夏动工建造,到明年底就可以竣工。到时里面将陈列各种各样的展品——飞机、兵器、油画、模型、仿制品。甚至还会有一艘潜艇。我们估计两三年内就可以收回投资。我手下有一家公司曾为该博物馆购进一大批货物。”他做出如释重负的样子长舒了一口气。“唔,我想可能就是这么回事,你们的侦探部门的某个笨蛋犯了个天大的错误,将我们那批货误当作非法的军火交易了。”塔恩的解释十分牵强,显然不能令人信服。“很好,这样你就不用怕他们了。”塔恩转头去看古德温。“是呀,这就让人放心了,真的放心了,是吗,莫里斯?”“让人放心?哦,的确是这样。”古德温似乎并不开心。塔恩正要开口对邦德讲些别的话,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接着康妮的头探进了屋里。“有句话说,爵士。”这位保镖点头示意他的话需要在走廊里单独同麦克斯爵士说。塔恩道声歉出去了,留下邦德和古德温在屋里。古德温盯着邦德看了一眼,转头望了望窗外,又回头用挖苦的目光凝视着邦德。“你以为我的老板会相信你那套假话,对吗?”“这不是假话,莫里斯,完全是不折不扣的真话。顺便说一句,我本来期望着能见到塔恩夫人的。”“那当然。”古德温哈哈一笑。“你当然想见她,有名的大美人,特丽茜-绿翠,人人都想见。金钱能为男人带来的好处真是令人惊叹,是不是?”“就是说她是你的老板花钱买来的?”“我可没这么说呀,邦德,我只是说钱的作用令人惊叹。”“对,不过……”门开了,塔恩走回屋里。“莫里斯,请出来一下,我们一起谈点事情。”接着又对邦德说:“很抱歉,邦德先生,业务上的事情,要不了一会儿。”邦德点点头,望着他们出去并关上门。他走到窗口俯视着饭店门前的街道。看到安全局监视组的那些人,他心里想道,他们布置得倒很巧妙,一般人是看不出来他们的身份的,只有深谙监视策略的人才会看出他们的真实身份来。如此看来,莫里斯-古德温一定是深通此道的行家,这倒也并不出人意外,因为他显然是军人出身。他刚从窗口回过身来,就见卧室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塔恩夫人就站在门边。他曾在照片上欣赏过她的美貌,在饭店里也曾惊鸿一瞥地领略过她的丰姿,但此时看来,更觉她天生丽质,倾国倾城。她犹犹豫豫地走过来,动作轻快而又显得有些紧张。“邦德先生,我知道你的真名,我只想抢着同你说句话。”她心神不定地朝大门望了一眼。“首先,我要向你道谢,你曾努力想救‘加勒比亲王’号上一名船员的性命……”“唔,我……”“不,我只是想向你道谢。那船员叫马克-纽曼,是我的表兄。我知道你尽了最大努力。”她眼睛里闪动着晶莹的泪珠。“另外,我也想提醒你。”“提醒我?”“我的丈夫,他面善心恶,请多加小心。如果你对他有用,他就会尽量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你。麦克斯有时候显得很有魅力,但他的生活目标却可怕得很。我不知……”大门开了,塔恩大踏步走回屋里,一见妻子便陡然停下脚步。“你来这儿干什么?”他的面容和语气都透出一股蛮横无理、冷酷无情的味道。莫里斯-古德温跟在他身后彷徨不定,显得十分焦急。“我以为你们都已离开了。”她说话的语气几近哀求,好像生怕要受皮肉之苦似的。“我只是……”“在卧室待着,我们还没谈完。”后来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的宝贝儿。”她一离去,他又像是变了一个人,满脸堆笑,显然刻意要表现出一种友善的姿态。“对不起,邦德先生,让你久等了。你很够朋友,你们两人,你和冯-格鲁塞小姐……”“假如你的打手动了她一根毫毛,我就……”“邦德先生,请听我说,”他的声音显得出奇的平静。“我感到抱歉,为我们见面之初我所表现出的敌视态度深觉抱歉。如果能用什么来补正……”“不必,少同我们为难就行了。”邦德愤然作色道。“我好心好意来帮助你们……”“对此我十分感激。你的盛情我将连本带利地偿还。到时候你会理解我必须对你们进行考验的苦衷,我们所需要的只是让你的好友冯-格鲁塞小姐回答几个问题,目的只是为了考验你们两人。”“好啦,你要问的问题已经问了,大概同样的问题对弗莉克也都问过了。现在,如果可以的话,我要走了。”“没问题,邦德先生。你帮了我的忙,我只想报答……”“那没有必要。再见,麦克斯爵士。”然后又转过头去对着古德温,“还有你,古德温先生。”门外,高大威猛的康妮要陪他下电梯。“不必多礼,康纳德,我自己走。”他用右手掌按住这位保镖的前胸将他推开。就在电梯门关上的刹那间,他看到这个大个子踉踉跄跄跌撞到对面墙上时眼睛里露出的惊异神色。当他回到自己的套房时,弗莉克正站在窗前,俯视着下面的街道。“听说有人来找过你?”邦德上前从背后抱住她。“对,是两个穿戴整齐的愣头青。如果他们不是那么凶暴的话,他们看起来倒是像卡通人物一样有趣。”她仰起脸望着他。“其中的一个就是我们刚到饭店门口时你将他手腕弄伤的那个笨汉,他对那件事仍耿耿于怀,简直是非常恼火。詹姆斯,他的名字可很好听,叫阿奇波先生,他的伙伴叫库斯柏先生。两人都受过要命的教育,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一所有名的公学的标志。他们似乎有亲缘关系,如果说他们俩都是《汤姆-布朗的学生时代》中的人物弗莱希曼的二代表亲,我也不会感到惊奇。他们是那种厚颜无耻、自命不凡的王八蛋,他们不但把强xx看作自己的权利,而且就是把他们的祖母烤成菜吃了也会觉得心安理得。”“这两个可爱的小宝贝还问过你一些问题?”“也就是你常搞的那套充满敌意的审问,还夹杂着大量的不加掩饰的威胁。两个顶讨厌的家伙,不过,他们后来似乎终于信了我的话。麦克斯-塔恩爵士的私人打手康妮下楼来对我进行了最后审查。我猜我们两人被问的问题大致相同。”他们交谈了约20分钟后发现弗莉克并没有被问及逮捕令和搜查令的事情。塔恩手下的审讯员将讯问的重点主要集中于她同邦德的关系、他们俩使用假名的原因和贝德福广场那幢房子里进行着的工作的性质上,他们特别感兴趣的是邦德和弗莉克决定到剑桥度周末的时间及原因。“我给出了他们想听的回答,基本上也是据实回答的。”她耸了耸肩。“在这以后,他们似乎就丧失了兴趣。”“对这一点我可不敢十分肯定。”他紧紧搂住她,她的头发闻得出干草和晚夏的气息,这又在他心中激起了汹涌澎湃的爱的激情,自他们相识以来,这种激情经常产生,已成为他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我想我该去打个电话了,”他终于说道,“我想应该将情况报告伦敦。”走出饭店,发现停车广场的电话亭都是空着的。邦德拨了部长联系电话,这次回话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詹姆斯修士,”他自报身份。“詹姆斯修士,你是为骑士行动来电话的吗?”“不是,什么时候……”他开口说。骑士行动是他们确定在特别紧急的情况下使用的代号。“不到一分钟之前呼叫的,快行动!”伦敦那边传过来的声音里有一种十万火急的紧迫感。他砰地放下话筒,拔腿跑回饭店,等他跑到离饭店约20码远时就见麦克斯-塔恩爵士的劳斯莱斯在一辆越野吉普的护卫下,正开出饭店门前的车道,即将汇入马路的车流。他放慢脚步,慢悠悠地步入饭店门厅。“麦克斯爵士离开饭店了?”他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向大门边上站着的一个行李搬运工问道。“有急事回伦敦。真搞不懂这些有钱人是怎么回事,成天马不停蹄,忙忙碌碌的。”那搬运工正看着自己手上的一张5英镑钞票——毫无疑问是塔恩付给他的小费,他似乎嫌这钱太少了点。邦德没有乘电梯,而是一步两级台阶地从主楼梯上楼。他们套房的门虚掩着,门外放着一张客房用餐服务台。“你已……?”他一边开门进屋,一边开口说道。“关上门,邦德。”他迎面看到的是一把自动手枪的黑洞洞的枪口,手枪握在一个人的左手上,那人就是邦德刚抵达饭店时曾弄伤其手腕的年轻打手,弗莉克称他什么来着?阿奇波先生?屋子的另一头,阿奇波的伙伴库斯柏正用一只胳膊扼住弗莉克的脖子,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小手枪,邦德认出那是一把贝雷塔0.22毫米小手枪,算不得什么大威力的武器。“老朋友,别轻举妄动,好吗?”阿奇波说道。“麦克斯爵士本来很希望亲自到场的,还要表示歉意等等,因意外的急事离开了,他和特丽茜小姐,非常失望,古德温先生和康妮也一样,他们都想来插一手。”——

07 库斯柏和阿奇波 
邦德立定脚步,以脚掌支住身体的重量保持着平衡,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心里盘算着在眼前的情势下贸然采取行动要冒多大的风险。刚才开口说话的那家伙飞起一脚将门踢得关上,然后从背后逼近邦德,他呼出的气热烘烘的,平静的语调里充满着威胁的意味。自动手枪顶在脖子上的那种硬梆梆、冷冰冰的感觉完全打消了邦德想要即刻采取扭转局面的行动的念头。“好了,邦德先生,老兄,现在我们将要去做一次小小的旅行,一趟短程的轿车旅行,就限我们四人,非常舒适,什么都不用操心。”说话的声音很低,但音调却有些古怪。“把我抓走好了,”邦德将自己说话的音量压得与抓他的人一样低。“就抓我一人好了,放开冯-格鲁塞小姐。”“很有骑士风度。”抓住弗莉克的那家伙身体微微动了一下,将手枪在她脖子上顶得更紧了。“你不认为这是有骑士风度吗,阿奇波先生?这在当今这个时代可是很少见的哟。”他的音色几乎和他的伙伴一模一样。“非常的大公无私,库斯柏先生。可惜的是我们无权批准这一请求。”弗莉克对这两人的描述可真是准确之极。当那个叫阿奇波的人围着邦德打转,进入他的视线时,他发现这两人的确象是从哪一部卡通片上跑出来的卡通人物。他们的衣着虽然找不出一点儿可挑剔的地方,但两人看起来却是那么怪模怪样的。两人分别都穿着一套制作考究的笔挺的同色套装,其中一人的衣服是灰哔叽料子的,另一人的衣服则是一种细条纹的深色料子。他们穿的鞋子是古旗牌的,衣服毫无疑问是阿曼妮牌的,他们身上的真丝白衬衫可能是丹布阿瑟公司的产品,两人的领带一模一样,都带有一所非常著名的公学的条纹标志。除了一身的衣着之外,他们再没有什么正常的地方了。因为他们讲话用的是那种矫揉造作的有时被称作“牛津腔”的英语。两人都是黑头发,而且剪得非常短,剪成了那种一度受到甲壳虫乐队青睐的披头士发式,头发颜色与他们那近于女性化的粉红面色似乎也很不协调。两人之间显然有亲缘关系,因为两人的嘴唇都没有血色,而且都异常的厚,而他们的眉毛形状更滑稽,像个倒过来的V字,使他们看起来就象是总在问别人问题一样。“我真的觉得我们该动身了。”阿奇波身子又移动了一下。“让我来说说我们该怎么做。”“好主意,阿奇波先生。我也正准备提相同的建议。”“我们走出这间屋子,”阿奇波继续说着,“沿服务员专用的侧楼梯下楼。总共要下5层楼——听起来也许有点耸人听闻——只要你们两人之中有一人走错一步,你们两人都得死。”“而且是猝然死去,是这么说吗,阿奇波先生?”“对极了,库斯柏先生。”“然后呢?”邦德一面拼命要想出一种不致给弗莉克带来危险的脱身之计,一面极力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问。“我们往侧门出去,对吗,阿奇波先生?”“又说对了,库斯柏先生。从侧门出去,门外会停着一辆轿车,还配了司机。”“接下来我们就开始这次舒适的小小的旅行?”“你可真来得快,邦德先生。差不多就是这样,上了车就走。星期天夜晚这个时候,我们是不大可能被别人看到的。”“那你们两位不是要错过唱诗班练唱的机会了吗?”弗莉克毫无惧色地问。“真是太风趣了,冯-格鲁塞女士,不过我们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说实在话,我们的嗓子的确很好,或许我们会有机会在你们的葬礼上唱一唱。”“唔,你们两位想得倒是很美。”邦德身子微微向右移动了一点。“但若我们不想做这次旅行又该怎么办呢?”“邦德先生,你别无选择。”阿奇波用左手不自在地掂着手枪,邦德看到了他右袖口下露出的绷带。这无疑就是他刚抵达饭店门口时在车门上擂伤了其手腕的那个小伙子。看得出,用左手拿武器使他感到不快。“哎哟,邦德先生,可别往这上面想。”看到邦德的眼睛盯住他那受伤的右腕,阿奇波后退了两步。“知道吗,你真个弄折了一根骨头?”“就只一根?”“很疼的哟,不过我不怕疼痛,我既能自己忍受疼痛,也能叫别人忍受疼痛,这一点你可能马上就会看得到的。好了,现在请你走到你女友身边去。”他用手枪往弗莉克那边指了指。“哎,快点,邦德先生,别让人心烦啦,快走吧。”“最好照他说的做,亲爱的,”弗莉克微笑着说,“我想他们两人的脾气都有点喜怒无常。”邦德慢慢向她身边走过去,同时用眼神告诉她,尽管这两人表面看起来古里古怪,但他已看出他们有多么危险。当库斯柏和阿奇波这样的人成双成对地出现时,他们往往是精神病患者。除非有什么万无一失的机会到来,邦德根本不想冒险尝试除掉这两个人。库斯柏已从弗莉克身边退开,阿奇波让邦德和弗莉克拉着手。“做出你们是一对漫步走向格兰彻斯特花园的情人的样子。”他又加了一句,暗示他们俩一抵达剑桥就一直处于塔恩手下人的监视之下。他们的手刚碰到一起,库斯柏就上前将一副手铐铐在他们的手腕上。“瞧,”他啧啧赞叹道,“这像不像一对漂亮的同心结?现在,我提议我们开始以恒稳的步速前进。由阿奇波先生开路,你们俩跟进,我来殿后。”“请不要逼得我们去做令人遗憾的事情。”阿奇波补充了一句。他在门外停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领着他们一起沿着过道来到一扇没有任何装饰的平板门前,门上写着“工作人员专用”。后面的楼梯非常简陋:从上到下都是一律的水泥台阶白粉墙。邦德注意到这两个讨厌的暴徒行动敏捷,步伐沉稳,完全像是受过良好训练的老兵,一个念头随之闪过他的脑海:这两人可能是为钱卖命的雇佣军。尽管他们表面看起来是那么一副怪模样,他们却很有可能出身于英国特种航空队或是美国三角部队。一路下楼时他们两人显然保持着高度的戒备状态,邦德丝毫也不怀疑,任何想逃跑的企图都只会带来即刻兑现的暴死。来到一楼时,阿奇波急速点头示意往一副内开式自动弹簧门的方向走。在走到门边之前的几秒钟内,两个暴徒的枪藏起来了,但两人紧紧地将俘虏夹在中间,迫令他们沿着指定的方向走。门外是一条偏僻的小街,塔恩的另一辆越野吉普车就停在那儿,引擎已经发动,司机正握住方向盘等着开车。阿奇波打开近侧的车门,将弗莉克和邦德推入车内。与此同时,库斯柏打开另一侧的车门,动作利索地钻进后座。总共不到几秒钟的时间内,汽车已经开动,邦德和弗莉克被两个持枪暴徒一边一个地夹着挤在后座上。“一切顺利吗?”司机说话时并没有回头,而是神情专注地开车,准备汇入大马路上的车流。“如有神助。”库斯柏回答说。“我要说是滴水不漏。”阿奇波补充道。“不管车往哪儿开,等不到开出城区,你们就会被拦截住的。”邦德对此感到很有把握,饭店附近布置了那么多监视小组,要不了多久,总会有其中的某个小组要咬住第二辆越野吉普的。然而一路上什么也没有发生,唯一造成车内空气紧张的是有一次响起了警报器的尖啸,他们不得不将车开到路边,看着两辆救火车、两辆救护车和一辆警车疾驰而过。他们已上了通向11号高速公路的辅助车道,还没看见一个警察的影子,也没见任何准军事性质的路障,只是库斯柏不停地叮嘱司机留心观察是否有人跟踪。邦德不时朝弗莉克望一眼,有好几次他们目光相遇时互相传递的是不起任何作用的安慰,这表明两人都已陷入绝望,根本不知道怎样才能从抓获他们的那两个怪物手中逃走。更让人忧虑的是他们两人都没有被蒙住眼睛,似乎谁都不在乎他们会轻易记住路线。“你们不怕让我看到行车路线吗?”邦德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怕吗,库斯柏先生?”“一点儿也不,阿奇波先生。”两个怪物吃吃笑了一阵后,库斯柏又补了一句,“我看老板不会让你们循着原路找回去。”“有来无回。”阿奇波自鸣得意地抢着接了一句。他们终于从8号出口下了高速公路,有一阵子,邦德还以为他们是在开往斯坦斯特德机场,但汽车一直向前开,穿越塔克莱镇后又往前开了一英里左右,便拐入一条小路。现在再要辨认方向就不容易了,因为汽车开始左弯右拐地尽走一些很少看到路标的偏僻小路。最后,汽车一个急转弯穿过一座敞开的门楼进入一条长长的、蜿蜒曲折的私人车道,车道两边都栽种着灌木,但似乎无人修剪,任其自然生长,已长到一人多高,有的地方灌木甚至长到了路上,汽车开过时便擦在灌木枝上。终于,汽车的前灯照见了一座看起来似乎具有维多利亚风格的大宅院的轮廓,在朦胧的夜色之中,那尖尖的三角屋顶和砖墙都呈现出一幅阴森恐怖的景象:就像是一座庞大的哥特式建筑的废墟,在晦暗的天幕上映出其黑色的轮廓。这完全是一幅出自勃朗蒂的《呼啸山庄》或是狄更斯的《荒凉古宅》的景象。司机闪了几下车灯后,门道里马上射来一丝亮光作为回答。“看情况似乎还没到这儿来。”司机轻声嘀咕道。“没赶上参加他们自己的葬礼。”库斯柏喜气洋洋地说。“没关系,我们大家都会好好照顾自己的。”阿奇波在邦德肋骨上戳了一下。“我们已到目的地了,邦德先生。都出来吧。”“想上岸的都上岸-,”库期柏接口补了一句。仍被铐在一起的邦德和弗莉克两人爬出汽车,钻进凉飕飕的夜风之中,寒风之中似乎还夹带着一点——细雨。司机正在那儿同一个人说话,说话声音很低,语速却很快,和他说话的那个人是一个高个子年轻女人,她手里拿着一只大手电。库斯柏一直守在两个俘虏身边,司机转过头来同阿奇波说话。“至少贝丝已为我们准备了吃的东西。”“我不知道什么吃的东西,但我很想上厕所。”弗莉克大声说道。“嗯,算你运气,”阿奇波说,“贝丝会看住不让你动心思逃跑的。”从里面看,这房子似乎已荒弃而无人居住,屋内几乎没有什么家具陈设,连电灯都没有,只在位置较好的地方安了几支蜡烛。三个男人万分小心地打开将邦德和弗莉克连在一起的手烤,一边解手铐,一边将两人团团围住,以确保他们没有任何逃跑的机会。接着,他们被轮流带去上厕所。厕所就在一楼,借着一对蜡烛的光亮可以清楚地看见,厕所墙上和地上都长了霉。弗莉克上厕所时是贝丝看守,贝丝总是有意站在烛光照不到的阴影里,让人看不清她的脸。轮到邦德上厕所时则是库斯柏看守。上完厕所后他们便被带着上楼,楼梯经脚一踩便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整个房屋到处都可以闻到一股潮湿、腐臭的霉味。走过两段楼梯便到了用来禁闭他们的房间,房间里的墙纸破破烂烂,形成一个个倒挂在墙上的三角形纸条。房间的一角有一台破旧的暖气散热器,他们两人被一人一副手铐地铐在那上面,房间正中还给他们点燃了一支蜡烛。这是一个狭长的小房间,只有屋顶上开着一个天窗,地上铺的是没有油漆过的木地板。以前这儿肯定是佣人的卧室,邦德心里想,这地方该发生过多少悲惨的故事,有多少初出家门的少女远离父母,来到这儿后发现属于自己的天地原来是这样的一间斗室。他们被铐在散热器上后没过多大一会儿,贝丝又一次走进房间,给他们端来两杯不知名的汤和几块面包。弗莉克向她道谢,想和她谈话,但她一声不吭。他们只听咔嗒一声门被锁上,她踩着腐朽的木楼板脚步咚咚地下楼去了。“詹姆斯,你有什么想法?”弗莉克悄声问道。“我想我们最好设法挣脱这该死的手铐。”“我已经察看了他们铐住我的暖气管,坚如磐石。”“铐住我的这根管子倒是锈蚀得很厉害,我来试试看。”他用没有被铐住的那只手在管子上摸了一下,这显然是暖气热水导管,但已锈成这种程度,就算请一个专业的管子工来拆卸,也肯定会有困难。“你认为他们已接到命令干悼我们吗?”弗莉克问道。“目前还没有,但我想他们完全有可能正在等候着命令。如果他们已经接到干掉我们的命令,那现在一切就已经完了。”“乐天派的想法。”“他们才是一对乐天派哩,属于那种对自己所从事的工作引以自豪的精神变态者,我看他们就是塔恩奉养的两条人形罗特威尔狼犬。”他开始在暖气管上绞磨手铐,右手不停地绕圈儿,使手铐上的链条绷得紧紧的。等到再也绞不动了,他便开始用左手来给右手铐增加压力,想试试看能否绞断暖气管或是手铐上的链条。半个小时后,他停下来,将那杯已变凉的汤喝下去,又吃了几口面包。他本来并没有抱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暖气管在精钢手铐的作用下已微微有些弯曲了,他的手腕磨破了皮,但锈蚀的铁管受的磨损更重。歇息几分钟后他又开始干了起来。这时,他们听到楼下隐约传来贝丝同那三个男人谈话的声音。“附近一定没有其他的房子,”由于使劲绞磨暖气管,他说话气喘吁吁的。“看他们那肆无忌惮的样子,就好像这儿完全是他们的天下。”“当然,我们根本不知道这儿是否真是他们的天下。”她的语气中第一次透出真正的忧虑来。邦德劝她尽量蓄养一下精神。“谁知道呢,说不定天亮之前就需要全力拼搏一场哩。”他继续绞磨暖气管,取得了一些进展,过一会儿便听到她已呼呼入睡了。邦德的手腕很快磨得皮破血流了,但他依然不停地绞磨,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暖气管终于在精钢铸就的手铐的压力下开始发出爆裂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却浑然忘却了时间的概念。突然间一声脆响,暖气管完全断裂了,他慢慢地抽回被铐在暖气管上的手。摇曳的烛光快要熄灭了,黎明的曙光已经从那仅有的一扇沾满灰尘的天窗外透射进来,一团漆黑的夜空渐渐变成了奇异的珠灰色。弗莉克被铐在散热器主体上,他也没有办法将她解放出来。他活动了一下自己那皮破血流的手腕,又伸了伸腿,想将已深受痉挛痛苦的四肢都舒展活动一下,刚刚靠着墙站直身子,就见两道汽车前灯的光柱扫过窗户,接着便听到一辆轿车在房前停下来的声音。邦德扶着墙慢慢移近窗户,怕让人看见自己,只能躲在窗户边上。透过这扇开在屋顶上的小窗,传来下面的人争吵的声音。他听见库斯柏用很大的声音说:“但我们不能就让他们留在这儿呀。”另一个声音,他听出是麦克斯-塔恩的声音,说道:“嗯,我们正是要这样做。我再不想看到任何人手上沾满鲜血,至少现在还没到时候,我们要做的事太多了。”“他们会报告警方来抓我们的,老板!”阿奇波说。“快上车,你这伤风败俗的性变态的小妖怪,照老板说的做。”这次开口的是莫里斯-古德温。“我没有性变态,你没有权利对我这样说话。库斯柏,快来帮我,我们不能将那两人就这样留在楼上。”“既然老板发话了,我们只能这样。”一阵厮打声过后,就听阿奇波痛苦地尖叫一声——“我这手腕受伤了,古德温,放开我。”“那就快上车,我们没有好多时间可耽搁的。”邦德伸头到窗户上一望,只见两辆越野吉普车都停在门外,发动机已经在转动,前边的一辆正准备开动。接着,他睁大眼睛,借着车灯的光亮清楚地看见麦克斯-塔恩的身影,他正噔噔地踩着重步绕过后边一辆车的车头,弯腰钻进后排座位。不一会儿,两辆车都已开走,尾灯的光芒越来越暗,直至渐渐消失在远处。他曲身伏在窗下静候了三四分钟,想听听下面的动静,看是否还有什么人留下来没走。可等了几分钟,什么也没听到,下面没有任何动静。“弗莉,”他轻声呼唤着。“弗莉,我已经挣脱出来了,另外……”“另外他们已经走了,我已听到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哦,我们还活着,我要去看看他们是否还留下了什么人。”他走到门前,拉了一下把手,感觉门锁有点摇摇晃晃的,并不很牢固,于是后退一步,开始踢门。一脚、两脚、踢到第三脚,门锁便脱落了,门自动弹开了。楼下的窗户刚透进一点微微的曙光,蜡烛已经熄灭,因此,他停步等了一会儿,等自己的眼睛适应了走廊的黑暗后才举步来到楼梯口,再沿着楼梯一步一步地下到一楼的大厅。门厅里的大门敞开着,一股冷风从室外吹进空荡荡的屋里,还有一些垃圾渣、废纸片和枯树叶也被刮进来,在门厅的方格地砖上擦得沙沙作响。在大厅的楼梯脚下,他看到一团弓起背的黑糊糊的东西,开始以为是一只猫,或是一只大老鼠,便本能地一脚踢过去。叫他吃惊的是,那东西竟沿着地板直滑过去,撞在墙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并响起一阵铃声。原来那是一部旧电话机,线还连在墙上。他拿起话筒,本没有指望听到任何声音,可居然听到了拨号音,不由得吓了一跳。没有多想,他就习惯性地拨了联系号码,回话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詹姆斯修士,”他开口说话后,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干哑刺耳的声音,方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喘过气来。“詹姆土修士,请回答第三个问题。”显然,伦敦方面没有谁抱着侥幸心理,动身去剑桥之前,他们熟悉了常规电话密码用语。对这类事情,邦德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但他还是从记忆里找出了正确的用语。“请稍候片刻,先生。”“詹姆斯?”这是比尔-坦纳的声音。比尔-坦纳原是M的参谋长,现在的正式身份是“小太阳1号”的秘书长。“詹姆斯,你究竟在哪儿?”“我一点儿也不知道,你得想办法查找一下。这地方过了斯坦斯特德机场,确切位置说不清。一所破败不堪的维多利亚式房宅,我想大概是属塔恩夫妇所有,因为他们刚从这儿离开。”“这不可能啊。”坦纳似乎大吃一惊。“喔,对这部该死的电话要进行追踪查寻。”“对,我们正在这样做。”“另外,塔恩夫妇为何不可能刚从这儿离开?”“因为,”比尔-坦纳慢条斯理地说,“他们已于昨天晚上在剑桥附近发生的一次车祸中丧生。我亲眼看到他们的尸体,麦克斯爵士、特丽茜女士和他们的司机。”“你真的看见了他们尸体?”“或者说是他们的尸体的残骸,面目已烧焦,不可辨认,但不可能是别人。”这时,邦德听到弗莉克从楼上喊叫的声音,黑暗之中,她的声音在这本来就到处吱嘎作响的破败的古宅里回荡起来,犹如鬼叫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08 博克斯伍德 
“这么说,事实上谁也没看见车祸发生?”邦德从摊在面前桌子上的一堆惨象吓人的照片中抬起头来。临近黄昏的斜阳透过窗户射进屋里,照到会议桌十分光亮的桌面上。“小太阳1号”的委员们正围着桌子开会,他们又回到了上次开会的地方——内政部阅览室,前一天发生的事情给每个与会者的心头都投上了一层难以消失的阴影。比尔-坦纳接到邦德电话后的15分钟内,两辆警车和三辆安全局的车子赶到了邦德所在的那所房屋,过后才查出那所破败的房屋原来是曾经有过辉煌昔日的霍尔庄园,位于霍普恩德村以南5英里。霍尔庄园是维多利亚时代中期一位商人兴建的,这位商人就是以发明霍尔神丸闻名的勃伦特-霍尔爵士。其实所谓的霍尔神丸不过是一种毫无作用的安慰剂,但由于广告做得巧妙,抓住了一般人无病小病乱吃药的心理,霍尔靠这种药丸发了大财。如今霍尔庄园的那所房屋在当地人看来不仅是座大而无当的怪异建筑,而且还是一座闹鬼的凶宅,附近村庄的居民一般都避得远远的,近来更有一些传说,说那所房屋夜里出现鬼火,还有一些其他的怪事发生。霍尔家族的兴衰轨迹同维多利亚时代许许多多靠着某种畅销的发明物暴富的白手起家的家族一样。据说,霍尔家族在三代之中走完了由赤贫的百姓变为破产的贵族的历程,留下他们那破败的庄园成为一个大而无用的煞风景的赘疣。一位生活在一所贫困妇女收容院的疯疯癫癫的老亲戚却又总不让卖掉这片地产,她一直梦想着霍尔庄园有朝一日还会再度辉煌起来。当救援人员赶到霍尔庄园时,一向意志坚强的弗莉克却几乎已处于虚脱状态,立刻被送往附近的医院休息,邦德则在那儿包扎受伤的手腕。比尔-坦纳已派人将他们的汽车开到医院,因此他们得以驱车回伦敦吃午饭,然后再回到自己那位于国王路的公寓里蓄养精神,恢复体力。傍晚时分,他们元气已经恢复,于是步行来到一家他们最中意的饭馆吃晚饭,吃过晚饭便回去睡觉,两人紧紧抱在一起睡了近12个小时,才终于被电话铃声闹醒,原来是通知开会的电话,要他们两人出席“小太阳1号”简报案情的全体会议。早餐吃得晚了一点,但他们边吃早餐边翻阅报纸。麦克斯爵士无疑成了头条新闻——大亨夫妇于奇惨车祸中丧生!车祸夺去慈善家夫妇生命。报上还用显要位置报道如下的情况:麦克斯爵士死后几个小时内,位于路德门广场附近的塔恩集团办公大楼以及他的切尔西住宅都被警察突击搜查,搜查队伍中包括反恐怖分队和反弹分队的成员,还有反欺诈行动队的警探和安全专家。邦德知道所谓“安全专家”指的是他的00行动组的成员,于是便立刻给贝德福广场办公室挂电话。动身去开会之前,他落实了一项安排,指派他手下4名最得力的干将,两男两女,参加这项计划。部长宣布开会并首先发言——“既然搜查过了,而我们似乎还是理不出一点头绪来,看来最好由00行动组将调查工作整个地接过去。”于是,邦德便告诉他说他已亲自指派了几名手下与其他部门协调工作。委员会全体成员都出席了这次会议,其中包括比尔-坦纳,作为秘书长,他本来是很少参加会议的,因为他在“小太阳1号”担任的职务实际上是一种幕后组织音和协调联络主任的角色。邦德现在说话就是对着比尔-坦纳说的,因为负责安全局派到剑桥执行任务的各监视小组之间的协调联络工作的正是他的这位老朋友。“我刚才已经说过,并没有任何人真正看见过事故发生。所以,比尔,我想请你答应我一个不情之请,将事情的经过重述一遍,好吗?”坦纳凄惨地一笑。他介绍说,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太顺利,监视组无法窃听到塔恩客房打进或打出的电话。“塔恩似乎是在用一种非常先进的电子通讯设备。”他这样一说,倒使邦德回想起莫里斯-古德温曾骄傲地说过:“那些人企图窃听我们的电话谈话——不过,他们做不到这一点,因为我们喜欢绕过电话交换台。”“只是在昨晚他们突然离开剑桥之后我们才算偷听到一言半语,”坦纳坦白地说道。“而且那也只不过是两辆汽车之间的一般性交谈而已。他们的目的地是达克斯福德机场,我们认为那也是很有可能的,但他们却不走高速公路,而偏走乡间小路。大家知道,有些乡间小路是狭窄得要命的。”监视小组的人可以说已将塔恩一行包围了起来。塔恩的劳斯莱斯前面是一辆越野吉普,比尔-坦纳的人已把车远远地开到了前头,还有一队人保持一英里左右的距离尾随在后面。“我们查询过达克斯福德机场,想知道塔恩公司自有的飞机是否已在那儿降落过,这本来是不大可能的,经查询得知的确也没有。我们的跟踪人员开始发觉出了问题。车祸发生时冒起的火焰和浓烟从高速公路上都看得到。”到星期二下午开会的这个时候,警方已将车祸的有关情况汇集整理出来,整理出来的材料就和那一堆照片并排放在一起。已知的情况是这样的:劳斯莱斯前面的那辆越野吉普不见了,而劳斯莱斯轿车却与一辆完全没有理由跑到那条乡间小路上的重型油罐车迎面相撞,油罐车的司机,塔恩夫妇以及他们的司机可能是当即死亡,他们的尸体也被撞车引起的大火吞噬。“詹姆斯,我已经对你讲过了,那该死的油罐车装着极度易燃的喷气燃料。撞车后油罐乍爆炸起火了,大概不到几秒钟,大火便吞没了劳斯莱斯。”邦德回头又去看那堆照片。照片中的劳斯莱斯只是一具撞扁烧黑了的金属架子,车身折叠成手风琴状嵌进了油罐车驾驶室里,油罐车本身也只剩一副铁架子。据说,那条道路有将近6个小时不能通车。另外一组照片反映的情景是4名死者的遗骸停放在剑桥艾登布鲁克医院停尸间里,全部成了不可辨认的焦炭,唯一可以认定的是4堆焦炭中有3堆绝对是男人的遗骸,第4堆则是妇人的遗骸。“身份鉴定结果如何?”邦德问道。“詹姆斯,你同我一样清楚,根据牙齿档案鉴定身份的那种老一套的做法只能让侦探小说作家写写而已。一般情况下你根本找不出什么牙齿档案,不过,我们用从塔恩家里找到的头发丝等物作对照,对4具尸体都进行了脱氧核糖核酸化验。要得出可靠的结论恐怕还得个把星期,也可能是十来天的时间。目前我们唯一可据以作出判断的线索是一条特丽茜-塔恩戴过的项链和一块属于麦克斯爵士的劳力士手表的残剩部分。”“但我们知道那尸体不属于他们——至少麦克斯爵士不可能已成尸体。”邦德直视着坦纳的眼睛,却发现他的老朋友将目光移开了。“看来,”他接着说道,“你们谁也不把我们的话当真。你们有从劳斯莱斯和油罐车上搬下来的尸体为凭,我却有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作证。至少麦克斯-塔恩昨天凌晨时分依然活着并且到过霍尔庄园。好吧,让我们大家来分析一下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你们认为劳斯莱斯轿车里坐的只有塔恩夫妇和他们的司机,那么,在那辆越野吉普车里挤坐了多少人呢?”坦纳将原先已讲过的情况又重复了一遍:从大学饭店开出时,越野吉普车里坐着的有5个人:一个名叫霍斯金的司机;莫里斯-古德温;一个被称作康妮,而实际上叫康纳德-安东尼-斯白塞的人;塔恩夫人的侍女苏珊-福克斯以及塔恩的男仆乔治-德拉姆。邦德查看了一下他们已收集到的有关这5个塔恩随从的资料。照资料上看,莫里斯-古德温被聘为塔恩的日常事务总管,全盘负责塔恩个人的安全事务和出行、住宿等日常事务,以及麦克斯爵士和塔恩夫人工作以外的生活安排。“我很有理由怀疑他可能还在很大程度上负责着塔恩跨国公司的日常管理事务,”第一次讨论这些资料时邦德就告诉大家说,“他和塔恩的关系似乎非常亲密。我和他们在一起时,他对塔恩讲话用的是地位同等的人的口气,甚至是一个伙伴。”警察厅厅长温赛告诉大家说,根据警方电脑显示的资料,对于古德温和那位叫霍金斯的司机,目前还是“情况未详”,而关于那侍女和男仆的情况也无任何记录。康纳德-斯白塞则完全不同,有很详细的记录:私人保镖,可能负责指挥塔恩跨国公司雇佣的其他“打手”。康妮-斯白塞是有前科的:一次是因“致人重伤”罪被判了短期监禁,还有一次被控贩卖军火,但又被宣告无罪释放。他出身于军队,在特种航空队受训过几年,福克兰群岛战争中还因作战英勇受过嘉奖。“好了吧。”邦德仰靠到椅子背上。“我再讲一个情况。我和弗莉克遭遇凶险是因为落到塔恩手下另外两名保镖手上。那可是一对活宝,他们彼此之间所用的称呼分别是库斯柏先生和阿奇波先生。有关于他们的资料吗?”他的问题是对着温赛问的,可温赛摇了摇头,却转而问起了坦纳。“监视小组对他俩有过详细描绘,我们甚至有他们的照片,但其他情况却一概不知。另外,詹姆斯,我想问问,那是否属于个人之间的私事。你刚抵达大学饭店时确曾同阿奇波发生过一点摩擦,我们甚至把那情景拍到录像带上了。我们认为那事做得有点过份。”“从我的角度看可不是这样。是那蠢小子多管闲事,企图妨碍我执行公务。假如你的录像带上有声迹的话,你还会知道他威胁过我,并且自称是政府保安人员——事实上他不是。”“这么说,你否认星期天下午和傍晚时分所发生的事情是属于私人性质的事情?”“当然,为了证明我说的不假,我建议你们问问弗莉克,他们的行动使我们完全可以确信他们是在遵照塔恩的指示办事。照我个人的感觉,我认为那两个小丑——他们模样十分古怪——他们本来一定以为会接到命令杀死我们并弃尸于霍尔庄园。好了,现在我要说的是,从星期天晚上到星期一凌晨,我见其形或闻其声的有这几个人:库斯柏和阿奇波、一个不知姓名的司机,一个名叫贝丝的高个子长头发姑娘、莫里斯-古德温和麦克斯-塔恩。我只是推测塔恩夫人也在星期一凌晨时分开到霍尔庄园的那辆越野吉普车上。尤为引人注意的是库斯柏对于就让我们留在那儿感到非常不快。我并没有失去知觉,我设法挣脱了手铐,为此还受克,他们的行动使我们完全可以确信他们是在遵照塔恩的指示办事。照我个人的感觉,我认为那两个小丑——他们模样十分古怪——他们本来一定以为会接到命令杀死我们并弃尸于霍尔庄园。好了,了伤。”他举起右腕。“不过,我确实知道自己看见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而你们却没有接到关于那两辆越野吉普车的任何情报。”坦纳耸了耸肩,略带不满地说:“的确没有。”“但警方和其他的监视人员当时是在留心注意着两辆汽车?”“是的。”“这给我们留下了一种可能性。”他翻动着面前的材料。“看来塔恩夫人的侍女,那个叫福金斯的女人和麦克斯爵士的男仆都与他们的主人身材相仿。”“不错,我们不得不赞同这一点。”坦纳的脸色显示出他并不喜欢邦德所作的这种提示。“詹姆斯,我知道你准备说什么,但你真相信塔恩那样的人会那么残忍吗?”“我相信。他突然陷入深重的危机之中。假如M的情报提供者,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彼得-多麦克……?”M点了点头,但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假如彼得-多麦克没弄错的话,这位塔恩教友,实业巨头,社会栋梁,大慈善家,即将要露出狐狸尾巴来了。假如多麦克没弄错的话,那家伙的良心并没能阻止他从事死亡交易——走私军火。当我去向他报信时,塔恩表现出令人难以置信的镇静,真是炮火当头而能面不改色,倒是古德温显得较受震动。照我看来,塔恩那种人会毫不犹豫地去做我准备说出的事情……”“你的意思是说他制造了自己及其夫人死亡的假相。”“事实上,他谋杀了4个人——塔恩夫人的侍女,他自己的男仆,还有两名司机。”温赛说道。“一点不错。知道有关那油罐车司机的情况吗?”经过一阵长时间的令人紧张的沉默后,温赛终于摇了摇头。“实话告诉你吧,邦德,我们甚至都不知道那辆油罐车是从哪儿开来,是否属于达克斯福德机场外围地区某家本地企业所有。”“这一切难道还不够向你们说明问题的吗?”邦德对全体委员说道,“我按照你们的指示给他报信,说他将要因非法买卖军火被逮捕,塔恩跨国公司总部办公大楼将被查抄。目的——你们的想法——是吓跑他,瞒哄新闻界,趁他企图销毁证据时打他个措手不及。结果不但未达预期目的,反让他极快地制订好一个计划,制造出自己死亡的假相并将死尸体弄得无法辨认。这一切难道都不能让你们明白一点什么吗?”“明白得太多了。”部长朝M瞥了一眼,M点了点头,转向邦德说话了。“詹姆斯,其实我觉得我们完全没必要听到这些话。我对你是够了解的,你说的一切我都会相信。你已经粗略地描述了一种确实不容忽视的可能性。现在,请你说说,照你的直觉判断,塔恩从霍尔庄园接走那三个人之后,下一步的行动是什么?”“他们距斯坦斯特德机场很近,长官。我曾听到他们当中有个人,我猜是古德温,说过他们没有多少时间可耽搁的。一种合情合理的推测是:他们在丢下我和弗莉克之后的一个小时内从斯坦斯特德机场飞走了。”警察厅厅长温赛离桌而起。“我要让我的手下去查一查昨天早上从斯坦斯特德机场起飞的私人飞机。我们该要注意查找的什么?8个乘客?”“恐怕是9个。”M神情严肃而悲戚。“我与你派到塔恩跨国公司总部办公大楼和他的私人住宅的警察行动分队联系过,谁也没有发现彼得-多麦克的踪影,很有可能他是被胁持走了,或者情况比这更糟。”警察厅厅长离开了会场。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部长才开始说话。“邦德上校,看来此事要由你全盘负责了。我将采取措施保证警方与00行动组密切配合。我们唯一的希望是你能够顺利地进行这场文档追索游戏。若是温赛能弄来更确凿的证据表明塔恩仍然活着的话,我们自然会通知各方面的人,从国际刑警组织到秘密情报局的特工人员,各方协作,大张旗鼓地对他进行搜捕。好了,你还有什么要求吗?”“我想再了解一点有关那两个小丑库斯柏和阿奇波的情况,设法弄清那个叫贝丝的姑娘的身份。如果能查出是否有一家属于塔恩的公司买下了霍尔庄园,那会是个不错的主意。有人曾提到当地人因霍尔庄园最近出现鬼火和一些怪事而不敢靠近。如果塔恩有使用那所房屋的权利,他肯定不会只为实现其诈死计划而使用一次。我觉得那地方距斯坦斯特德机场太近了一些。”他本来准备继续说下去,但这时温赛回到了会场,脸上罩着一层寒霜。“情况很糟糕,一架私人喷气飞机,属一家叫壬德拉格联合会的公司所有,当然根本就不存在这样一家公司,飞机的徽标像是刚涂上去的。另外,他们的特征和我们要找的人完全相符,他们报的飞行计划是飞到巴黎戴高乐机场,但有迹象显示这不是他们的终极目的地。我的手下正在追踪调查。”他坐下来,深深地吸了口气,极力抑制心中的火气。终于又说道——“很抱歉,这事本不应该发生的,我的手下太疏忽大意了。”部长张开口准备讲话,但话还没出口,放在他面前的唯一的一部电话响了起来。他拿起电话,用比耳语还轻的声音对着话筒讲话。蓦地,他抬起眼睛,朝M望过去。“他在这儿,请稍候。”他一边用手捂住话筒,一边告诉M是找他的电话。“紧急情况,”他递过话筒时又补了一句。M对着话筒咕哝了一声,随即马上神情专注起来。“你能完全肯定是博克斯伍德?……声音相吻合吗?……好……对……对,立刻送过来,由武装卫兵押运……不,不,我不是开玩笑,我说要武器卫兵押运就是真正要武装卫兵押运。参谋长将在外面等着从你手中接过来。就这样,好啦。”他放下话筒,还没有说别的话,就先看了坦纳一眼。“参谋长,下楼去一趟吧。值班官马上要送来一小包东西。那东西正是我们此时此地所需要的。”坦纳一言不发,站起身就走了。“我想这从大楼里应该找得到一台放音机吧?”他问这话并没有直接对着某一个人,但部长却点了点头。“什么……?”他刚开口想问什么,但M已开始向全体与会者讲话了。“看来我的人彼得-多麦克已经露面了。我们有一条内置着声音分析仪和若干其它奇妙的技术装置的保密电话线。大约半个小时前,多麦克在磁带上留下了一个信息。我的值班官经过声音分析,确认了多麦克。他的密码代号是博克斯伍德,值班官说他的信息是万分紧急的重要情报。”部长离开会议室亲自去找放音机,会议室里一片沉默。部长带着一台高级放音机回到会议室后,大家仍然很少讲话,直到后来比尔-坦纳也回来了,手上拿着一盘装在金属盒子中的磁带。M将磁带塞进放音机,一边调试一边告诉大家都不要讲话,至少安安静静地听着磁带播放一遍。放音机放出的声音有些克制,音调低沉,但说话人说话时充满自信。“我是博克斯伍德,我没有时间多说,但我向你提供的情况却是极端重要的。你也许以为我们共同的朋友摩根已死,但他并没有死,他的夫人也没有死。我们此刻正置身于塞维利亚北面丘陵地带中一幢归他所有的别墅里。我们飞到巴黎后又继续飞行,于昨天早晨飞到西班牙。我的行动自由显然受到限制。有两个人在密切监视着我,尽管要甩掉他们也不是很难。我已掌握了你们需要用作证据的一切文件材料。明天我会从从容容地脱身,正午时分一准赶到阿尔卡萨皇宫花园。我将身穿牛仔裤、牛仔衬衣和工装布夹克衫,肩上挎一个背包,如果一切顺利,背包挎在右肩,如果有麻烦,背包挎在左肩。我建议你们用小轿车或摩托车从圣费尔南多街接我。希望来接我的人拿一份明天的《金融时报》,并采用与我自己同样的信号:右手拿着表示一切顺利,左手拿着表示情况可能有变。如能接着我,当然万事大吉。若遇意外,要不惜一切代价拿到那个背包。我从偷听到的谈话中得知我们在此地停留时间只有两天,所以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我不打算说出别墅的准确位置,因为任何袭击行动都会带来相当大的危险。另外,你们需要我手中的东西去开启摩根的秘密之门。明天,正午。”随着多麦克在塞维利亚附近某个地方挂上电话,磁带上咔哒响了一声。“海军上将?”部长请M发言。“我已说过,博克斯伍德就是彼得-多麦克,对于塔恩所做的交易情况他比谁都清楚。摩根就是塔恩,我们觉得用一个老海盗的名字是合适的。我看,面对此种情况,我们只能有一种反应。”M的目光扫过每一位与会者,最后停留在邦德和弗莉克-冯-格鲁塞身上。“尽管我们是那样急切地想将麦克斯-塔恩投入监狱,我们第一位的忠诚却必须奉献于彼得-多麦克。若没有他的帮助,我们不知道要多耗费多少时间。我要组织一班最精干的人马今夜飞赴塞维利亚。”“长官,”邦德立刻以不容妥协的坚定语气请缨。“算了吧,邦德上校。”M的脸色变得十分严峻,眼睛似乎变成了灰色。“他们已经认识你,你和冯-格鲁塞小姐两人。”“若是运气好的话,塔恩和他手下的人根本不会看见我们的,长官。我现在只是要求派我们去为你接多麦克。以后我再请命追捕塔恩,我认为他是我们的猎物,应由我来猎捕,如必要的话,便由我动手屠宰。这事我和冯-格鲁塞小姐做起来不费吹灰之力。”沉默了许久之后M终于开口了。“那好吧,就让你们去。邦德,此事若是失败,我便要将你永远开除公职。明白了?”——

09 历史的摇篮 
阿尔卡萨皇宫花园中的露天戏台上,几名来自塞维利亚弗拉曼柯舞蹈学校的姑娘在翩翩起舞,五彩斑斓的长裙飞旋飘转,看得人眼花缭乱。台边有两名吉他手伴奏,4名跳舞的姑娘也以敲响板和跺脚动作辅助伴奏,吉它手中有一人还不时地发出狂呼乱叫的喝彩声,这种喝彩声已经成了胡尔茄歌舞表演的一个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塞维利亚春夏两季经常举行露天胡尔笳歌舞表演。那独具特色的唱腔和音乐,跳舞者那几乎有点放肆的配合着响板的跺脚声,以及那传统的、程式化固定套路之中兼带自由发挥的舞蹈动作,所有这一切构成了一幅栩栩如生的西班牙风情画,深深地吸引着本地人和外来游客,把一座皇宫花园挤得水泄不通。歌舞表演既继承了当地古代乐舞传统,又吸收了古希腊,迦太基、罗马和拜占庭等不同时期不同地方乐舞的特点,并加以改造、发展,便形成了今天这种热烈欢快、多姿多彩、激动人心的弗拉曼柯舞蹈艺术。置身于花园的露大戏台前,望着远处的阿尔卡萨皇宫的后墙,以及那被皇宫遮住了大半的宏伟的大教堂,对于人的视觉和听觉都是一种极大的享受,那甜美动听的音乐,那优美撩人的舞姿,还有作为戏台背景幕的融合着摩尔风格和古西班牙风格的宏伟建筑,无不令人惊叹并为之倾倒。这一切足以使任何人对西班牙的这一地区产生爱恋之情。塞维利亚一带是多种文化的摇篮,类似胡尔笳这样的歌舞表演在这儿已有千百年的历史。在位于阿尔卡萨皇宫附近的著名的赫雷斯牌楼上就铭刻着这样的字句:赫拉克勒斯建造了我,凯撒在我周围造起了城墙和塔楼,圣王夺占了我。那天上午早些时候,弗莉克和邦德瞻仰了牌楼,参观了大教学和阿尔卡萨皇宫,品味着这个欧洲熔炉里的建筑和景物所散发出来的浓郁的,甚至在人们脸上也洋溢着的历史气息。尽管天空晴朗无云,呈现出一片蔚蓝色,但阳光却很微弱,空气中夹带着一丝寒意。再过一两个月,这儿的气候将酷热难熬,但现在这个时节,而且在上午10点时分,邦德穿着皮制摩托衣觉得挺舒服。他此时正坐在一间小酒吧门前的一张露天桌台旁,面前放着一杯涩味西班牙白兰地。他们是前一天的晚上免费搭乘一架从诺索尔特机场起飞的皇家空军喷气式飞机经由直布罗陀来到这儿的。开车接他们过境的是两位黑皮肤的男人,他们说的西班牙语带着安达卢西亚地方的口音,而说起英语来却十分纯正,因而很难判断他们到底是英国人还是西班牙人。过境之后,他们便沿海边驱车到了塞维利亚,安排邦德和弗莉克住进了一套小公寓房间,公寓里还有一位男人和一位沉默寡言、生性多疑的女人等在那里负责为他们准备一切所需之物:食品、饮料以及第二天中午去接多麦克的行动所需的其它用品。在飞机上他们俩已经认真研究了塞维利亚市区街道详图,并标出了邦德一旦接到多麦克之后所应该走的路线。现在,他们就要确定整个行程的最末尾的一段路线,也就是让邦德带着被救的多麦克平安返回公寓的路线。这套公寓显然是一处十分安全的地方。等在公寓里的那一男一女先验看了一下所准备的摩托皮服和头盔是否适合邦德穿戴,之后便告诉他所准备的那辆大马力胜利牌摩托车藏在离公寓3分钟路程的一间小车库里。直到确信第二天的行动计划已经安排得天衣无缝了他们才满意地离开。M坚持要另派一些人作为后援。对于这些充当后援的人,邦德虽从事情报工作多年,可从未识得其中任何一个,但他却很赞赏这些人,他们都属于那种忠于职守,为了保密而沉默少语,一心一意致力于保证艰难的任务能没有障碍地顺利执行。如果执行过程中会出现什么差错,也不能归咎于制订行动计划的人。几个月来,邦德第一次领到了他的9毫米勃郎宁蝮蛇式手枪和6盒子弹,弗莉克则配备着一支小一点但有同样杀伤力的贝雷塔自动手枪——这是她为此次任务特意选定的武器。凌晨时分,他们坐在公寓里,取出武器,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又检查,然后,两人互相拥抱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清晨5点30分,那位沉默寡言的女人又来到公寓,轻声唤醒了他们,为他们准备好了咖啡和新鲜奶油面包。他们没有多说什么,只默默地将早点吃了,便步行穿过市区,查看了阿尔卡萨皇宫花园周围的地势以及这附近一带纵横交错、弯弯曲曲的街道。手表上的指针已移近正午12点了,邦德往桌上丢了一些钞票,便起身离开酒吧,从屋角左拐上了大街。他已预先算准了时间,从酒吧走到他的胜利牌摩托车停放处,正好是两分钟。他先戴上手套,接着戴上头盔,整理好护目镜,然后翻身骑上鞍座,蹬开发动机,马上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开始震动作响。他手握油门圈,一扭一拧地将发动机拧得爆出一阵阵短促的突突声。他心里想,难怪那些长期乘跨这东西的人会上瘾,原来真是够刺激的。最后,他还检查了一下自动手枪,确认放的位置很合适,需要使用时可信手掏出,这才踢开支架,慢慢上路往圣费尔南多街骑行。突然间,他一眼瞥见了马路对面的弗莉克正有意向他左边移动,她把肯包提在石手上,同时还拿着一张《金融时报》。多麦克已经到了。他将摩托车转头开到街上,插进右行的车流之中。前方大约20码处有一个环行道,他可以沿着环行道转一整圈,然后再回到圣费尔南多街,这样便可以在街右边靠近弗莉克停下来。他已经顺利驶过了环行道,在30码外他已看见多麦克从花园的人山人海中挤出来,正朝弗莉克走去。他身上穿着的衣服正是他约定的那样:蓝色牛仔裤,牛仔衬衣和工装布夹克衫,那只沉甸甸的皮背包,很随便地挎在右肩上。邦德将摩托车开到路边,从后视镜里观察着后面的动静,又看看左边。就在他的目光往左边移动时,他看到另外一辆摩托,那是一辆哈雷大卫森,但真正引人注目的是后座上坐了一个人。他想拦住那辆摩托车,可已经来不及了,那辆摩托车呼啸着从他后面冲上来,擦着他身边超了过去,旋起的一阵强烈的气流几乎将他掀得人仰车翻,气得他破口乱骂。自那一刻起,一切似乎都在以慢镜头发生。那辆摩托车的出现虽然引起了邦德的警惕,但他还没有完全认识到它所带来的危险。他刚刚稳住自己的摩托车,就发现那辆摩托车又加大油门,拦在他的前面驶到了马路右边,逼得他来了个急刹车。他望着那辆摩托车的背影,无可奈何地看着它疾驰向前,然后驶到路边,到弗莉克和多麦克面前略微放慢了速度。紧接着,只见后座上的人伸出一只手,戴着手套的手里握着一团黑糊糊的东西。事后,邦德可能会指天发誓地说他听到了那3声枪响。他当时无疑是看到了驾驶摩托车的人趁彼得-多麦克中弹倒下的一刹那闪电般出手抢走了背包。彼得-多麦克被3颗子弹击中面部,仰面倒下时整个头部都笼罩在一团鲜红的血雾之中。他看到弗莉克这时的表情宛如一尊面目狰狞的雕像,嘴巴张得大大的作怒吼状,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喷火筒。他还看到她伸手取背包里的枪,然后倒转身,露出一副宛如子弹是击在自己身上一样的痛苦表情。邦德以为弗莉克也中了枪弹,因为她面前似乎也飘着血雾,脸上也血迹斑斑。她的手枪从背包里拔出一半,那辆摩托车已经呼啸而去,钻入车流之中。他拧开油门,胜利摩托车向前冲去。反正,他知道他的这辆摩托车要比那辆哈雷更灵敏。不管已发生什么事情,此时塞满他脑海的唯一念头是追回那背包。塞维利亚市中心街道上车水马龙,邦德只能偶尔从车缝中瞥见那辆载着两个人的摩托车的背影。他必须拼尽全力保持高速行驶才能盯住那辆摩托车。好在他那辆胜利牌摩托车操作十分灵便,他得以见缝插针地在那宛如一条不见首尾的长蛇一般密集而行驶缓慢的车流之间曲折穿行,时而左弯,时而右拐,像进行障碍赛车似的在一辆接一辆汽车之间狭窄的缝隙中飞驰。他一心只想着尽量靠近那辆哈雷摩托车,换了是他在执行任务的话,后座上的人早已跳下摩托车带着背包徒步逃走了,但当他追近那辆摩托车时,却发现那两人都还在车上,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时他们已离开市中心,驶至老城墙的外围地带了。不到一刻钟之后,他们已经驶出市区,进入开阔的旷野地带了,路上的车流速度比较稳定了。现在他和他的猎物之间大约有半英里距离,他后面似乎有警车鸣笛的声音远远地传来。这时他的速度几乎达到每小时一百英里,这意味着他所追的那辆摩托车行速已超过每小时一百英里。他忽然想到,那辆摩托车载着两个人,车子的转矩一定会达到危险的程度。实际上,邦德自己都已经觉到车上和身上所受的重力作用。摩托车加速行驶,越跑越快,有时车轮腾空翻飞,车身弹跳起来,尽管戴着头盔和面罩,他的身体有时却被本身重重地撞击着,他发觉自己的大脑远在接近其它车辆之前就已发出操作指令。他们上了一道长长的斜坡,邦德感觉到发动机有些力不从心了,赶忙将车速调低一挡,同时加大油门以保持速度。慢慢地,他意识到自己离敌人越来越近了。现在他们驶上了一段三车道的公路,前面再没有迎面驶过来的车辆,主要的危险是有些轿车和卡车不打信号便突然改换车道。摩托车的速度和力量实在不可思议,令人振奋,他不得不一次次地收摄心神,尽量将注意力集中在前面那辆现在距他不过200码远的哈雷摩托车上。他看到那辆摩托车没打信号便突然来了个右转弯,本身成45度角倾斜,车上两人的身子也歪向一边,但很快车身便正了过来。以闪电般的速度擦着迎面过来的一辆车的车头横过马路,沿着一条岔道消失了。邦德发出转弯信号,却发现紧跟他后面开上来一辆重型货车。他大开油门,擦着货车车头横过马路,转到最右边的车道,耳边传来那辆货车紧急刹车时刺耳的声音。转眼已挨近公路的出口,他发觉后轮开始丧失附着摩擦力,滑向外边。于是,他先放慢速度,再按住刹车,将摩托车拉直,冲过出口。现在他知道他们行驶的方向了,因为他瞥见了一个绿底白字的路牌上写“古意大利城遗址”。他们正驶入古罗马帝国的发祥地,曾是哈德良和图拉真这两位皇帝出生地的古罗马城遗址。前面有个售票站,旁边立着一个大招牌,上面用4种文字写着遗址已关闭。他还看到那辆哈雷摩托车冲进出入口时亮起了刹车灯光,因为它一进出入口就下了一个斜坡,随后又驶上了一条通往那片山坡古建筑群遗址的小路。他的右边展现出一幅壮丽的图景,前方不远处那个坡度很大的盆形凹地就是古意大利城的圆形剧场。他正在欧洲的一个历史摇篮中追逐两名现代杀人凶犯。邦德又一次加大油门想进一步拉近距离,但此地根本不适于高速行驶,他看见那辆摩托车突然左转弯,拐入了一条狭窄的大卵石铺的街道废墟,但当他到达拐弯处时,却不见了猎物的踪影。他关上油门,让摩托车发动机空转,同时竖起耳朵听那辆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但周围的世界突然间变得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听不到。他的大脑飞快地旋转,突然想到一种最糟糕的可能性——哈雷摩托车上的两人早已预作安排,要在这个罗马古城废墟的阴影之中来一场伏击战。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已经输了,不如立即抽身退走,免遭更大损失。他想起自己平生还从来没有哪一次执行任务时打过退堂鼓,一边想着一边就伸手从皮衣里掏出手枪和一盒备用弹夹。他关掉摩托车发动机,后背紧贴着道旁残存的古建筑的摇摇欲坠的断墙,一步一步地向前移动。他本能地感觉出敌人可能正在暗中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的位置距离街道尽头大约有20码远,当他走完铺卵石的街面,来到一个三岔街口时,敌方向他射来了第一颗子弹,只听得叭的一响子弹射在紧挨他脑袋左边的一块石头上,在石头上钻出一个圆锥形小洞,弹出的粉尘撒满了他的护目镜罩。他急忙向右一闪身,翻起护目镜罩,紧握着手枪,一个大鹏展翅,纵身跃入与卵石街垂直的横街里。他发现左边有动静,马上原地转身朝那方向连射两枪。那人身法倒也奇快,在第一颗子弹射到他所在位置时迅速向后一闪身,跳进一个胡同里,间不容发地躲过了两枪。他知道那两人是想对他进行两面包抄,于是又转身,从左向右旋转着接近刚才失手没击中的目标。当他第二次转到左边时,他眼角的余光发现一个移动的身影。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快:双手抬起至射击位置,将手枪准星对准黑影的胸部。他射出的两发子弹全击中了目标,洞穿了目标身上的皮衣,并带着一团令人作呕的血块钉进了目标背后的墙上。现在双方是一对一的比拼了。他再一次转身向左,来到一条与他停放摩托车的那条街平行的街道的街口,这条街上的断壁残垣零零落落,参差不齐。邦德心里愣了一会儿,一时间似乎觉得看到了那些曾在这儿留下欢声笑语,演出过一幕幕悲欢离合的故事的老少男女鬼魂,而自己此时正置身于一个鬼魂的世界之中。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大步前进,手中枪处于随时待发状态,准备除去自己前进道路上的任何障碍。街面上空荡荡的,但他明白自己要搜索的那个人完全可能正蹲伏在某一堵断墙背后,街道的路面开始转变角度,他的视野顿时开阔了,一眼望到了这片残砖断瓦的尽头,看见了远处的瓜达尔基维尔河平原的壮丽景色。就这一会儿的分心却差点儿送掉他的性命。两颗子弹突然嗖嗖地从左面飞来,打破了周围这片世界的寂静,擦过他的耳边射到后面的石墙上,打得碎石乱飞。他对着子弹飞来的方向开枪还击,在随之而来的一片静寂中,他听到那排砖石堆后面咚咚远去的皮靴声。他沿着残破的古街奔过去,一边跑一边给手枪换弹夹。当附近传来摩托车发动机点火启动的声音,他感到一阵极端的失望。第二个凶犯已骑上他的那辆胜利摩托车,他疾步奔下缓坡,来到废墟边缘时仍双手握住手枪。他看见摩托车出现在他左边,正朝坡下的平原地带慢慢移动着,一会儿就从视野中消失了。当他来到空旷地带时,他又看见了摩托车,它正冲下一个草坡,直奔古城的圆形剧场遗址而去。圆形剧场遗址如今是一个不规则的椭圆形场地,坡上设着一排排石凳子,底下是一大片表演场地。胜利摩托车此时正沿着石凳间的一条纵直通道颠簸行进,骑车人拼命想加速,但由于坡度太大,又不得不经常刹车以免翻车。用手枪打摩托车上的人距离实在是远了一点,但他枪法纯熟,举枪瞄准时双手纹丝不动。事后他意识到他这次一定已连续发射了一整盒子弹。他感觉手枪在手中不住地弹跳,看到摩托车周围炸起的尘雾,继而看见两发子弹射中骑车人背部,震得他身子腾空而起,又跌回鞍座,软软地瘫倒在车把上。当失控的摩托车滑向一边时,邦德出于本能又朝目标补了两枪。摩托车翻倒时那人身子仍伏在车上,背包的皮背带挂在右肩上,包袋贴着左边屁股,就这样连人带车伴随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滑向圆形剧场的表演场地。邦德射出的最后一颗子弹击中了油箱。他先看见火苗从摩托车上窜起,随后听到爆炸的响声,起初似乎还只有一点闪烁不定的小火苗,接着便化作一堆熊熊燃烧的烈火,迅速吞没了摩托车、骑车人和他身上的背包。邦德飞步向前,顺着石凳间的一条纵直通道奋力冲向火堆。在这个曾上演过许多根据希腊古典戏剧翻译过来的粗鄙戏剧和一些更为粗俗下流的罗马戏剧并引得成百上千的观众哄笑喝彩的地方,他想象中似乎听到有人呼喊着为他加油。当他赶到摩托车周围燃起的已吞没了那个骑车人的火堆旁边时,他意识到刚才听到的呼喊声并非自己的想象,而是实实在在的,但却是那些已围绕着剧场边缘排成一圈的西班牙警察发出的。当他将一只戴着手套的手伸进火堆中拉出那只已经烧黑了,再过一会儿便会烧成灰烬的背包时,鼻腔中充满一股烧肉的味道——

10 卡西和安娜 
尽管“小太阳1号”事先和西班牙当局进行过接洽,邦德还是受到西班牙警察反复的盘问。在这个平常只会停放游客汽车的地方现在却停放了6辆警车,两辆救护车和若干辆警用摩托车。那些警察对待邦德十分无礼。尽管邦德对他们说他们应该同他能说出名字来的一些西班牙情报部门高级官员取得联系,他们还是不由分说地将他视同一个十恶不赦的恶棍对待。不管他怎么据理力争,他们还是拿走了那只烧黑了的背包,还说那可以用作罪证。他的那把蝮蛇式自动手枪也被缴去,并且被当成杀人犯的凶器处理。他们将他带到塞维利亚警察总局。在那儿的一个审讯室里,邦德见到了弗莉克,她正默默无语地坐在那里。紧接着,他们两人接受了长达一个小时的讯问,审讯者是两个穿便衣的人,他们在整个审讯过程中不停地抽着气味难闻的西班牙香烟。最后,审讯者让他们两人单独在一起——显然是希望他们俩能互相指责从而暗示出对方有罪,而他们之间谈话的情景会被连声音带图象地录下来。讯问过程中,邦德曾多次问弗莉克有没有叫他们去找他们国家的安全机构和情报机构的负责人,她说她已经对他们这样说过了,但不知他们这样做了没有。除此以外,他们在答话中只说了姓名、职衔和代号。弗莉克似乎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眼神里失去了平时的光彩,连平时的那种幽默感也没有了。她很关心所发生的事情,于是邦德告诉她,自己已经追回背包,这才让她露出了笑容,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由于谈话有人监听,他没有讲得太详细。“说真的,我并不知道背包已损毁到什么程度,”他说。“外表已烧得不成样子,但我想我抢出背包时里面的文件还没有烧坏。我只希望这些警察不要去乱动才好。”她又一次感受着多麦克的惨死所带来的痛苦,一字一顿地重述着当时的情景,似乎悲痛得难以自抑。他隔着桌子俯过身去握住她的手。“可怜的人哟,他真是冤得很。”他直视着她的眼睛,看到了她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悲痛和愤怒,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我们也都冤得很。”“事后说来当然容易。”“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一定会逮住那王八蛋的。”半个小时之后事情起了变化,先是一个满面笑容的警察端着咖啡和三明治走了进来,接着一位警方高级官员进来向他们作了正式道歉。不出一小时,又来了两位穿便衣的高级官员,他们不仅用热情、亲切的语气同邦德和弗莉克谈话,还分别归还了他们的手枪,最后又将那背包用塑料袋装好了还给他们,同时宣布他俩可以自由离去了。前一天晚上开车接过他们的那两个人此时正把车停在门外等候他们。他们驱车返回直布罗陀,中途停下来闷闷不乐地吃了顿饭。在拉利内亚,他们也用不着办什么海关或移民登记手续,径直驱车到机场。一架皇家空军运输机将他们送到林纳姆,那儿早有一辆小汽车等着送他们回伦敦。他们先开车到办公室,派了两名00行动组的特工人员将背包送到“小太阳1号”一个委员手中。次日凌晨1点钟,他们回到自己的公寓。一进门,邦德马上四肢一伸躺倒在床上。“这一天可他妈的真是又累人又伤心。”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已经恢复正常情绪的弗莉克走到他身边,轻轻地吻了他一下,然后又亲热地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也不是那么累人,亲爱的詹姆斯,我希望不是那么累人。”“噢,”他微微一笑。“对,根本不是那么累人。”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贝德福广场的办公室里突然之间忙了起来。一系列的通知和指示开始由上面传达下来,一些显然是从多麦克的背包中取出来的文件也由专人送了过来。00行动组的工作人员开始整理、分析从塔恩跨国公司办公室里查抄出来的成箱成箱的档案文件、电脑磁盘和磁带。弗莉克成天埋头于计算机操作,这是她的专长。慢慢地他们终于从塔恩所做的大量的交易中看出了一些门道。虽然那大都是一些过去的军火交易,但由于有了彼得-多麦克——他的遗体已经运回英国安葬,但上峰严令邦德不许参加多麦克的葬礼——的帮助,他们终于开始看清那位亿万富翁从事最新式武器和作战物资买卖的计划有多么庞大。这可不是诸如向爱尔兰共和军提供一些枪支弹药之类的小生意,而是规模十分庞大的军火交易,其中包括向利比亚出售飞机、向伊朗和伊拉克提供坦克和导弹、同中东各国之间数不清的秘密交易以及向世界上几乎每一个知名的恐怖组织提供特种装备。交易的军火品种中有些可能带来不堪设想的后果,比如提供给一些恐怖组织的地对空导弹,这些恐怖组织早就扬言他们能够击落从世界各大机场升空的飞机——包括肯尼迪机场和希思罗机场。行动组的工作人员由于利用了多麦克提供的线索,调查取证工作进展很快。但尽管任务急迫,邦德却发现自己情绪烦躁不安,动辄发火。这也是他的老毛病,多年来他从来就没喜欢过这种被办公室的四面墙壁困住的感觉,凭着他那坚强的意志力还是难以忍受。他是个实干家,就喜欢在充满危险的枪林弹雨中打滚,几乎就像是个热爱死亡的人。过了一些时日,他心中升起一个压倒一切的愿望,这就是希望自己能获准出国去追捕塔恩,干掉他或者将他送进监狱,使他不能继续为害社会。只要塔恩仍逍遥法外,他的那些军火交易就会继续下去。在这种需要行动的时候,自己却被束缚在伦敦一张办公桌旁而不是活跃于战场上,他对此深感恼火,有时他甚至想过索性辞职退休算了。将近周末的时候,邦德突然接到部长的政治秘书打来的电话。“很遗憾地告诉你一件事情,先生,你的老长官生病了,现正在家养病,有一位护士在家里看护。他提出想见见你,你若能尽快去看看他,部长将非常感激。”他接到电话已是正午时分,邦德马上作出安排,准备离开办公室。他有位新来的秘书,名字非常有趣,叫“贞洁无益”,而一副身段足以让最贞洁的男人动心。邦德叫来这位秘书吩咐了几句,告诉她自己要外出办事,下午不回办公室了。为防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他将M的私人电话号码告诉了她,随即离开办公室,开着他的绅宝汽车驶上4号高速公路,在温莎出口转弯驶向M那名为“后甲板”的宅邸——坐落于温莎森林边缘的一所具有摄政时期建筑风格的庄园式宅院。他中途停车,在一家小酒馆吃了顿简便的午餐,赶到M的住宅时差不多两点半钟了。M家宅院的大门上挂着一口轮船上报时的铜钟作门铃,邦德一拉响门铃,马上有一位护士小姐来开门,这位护士小姐看样子已到结婚年龄,一见面便规规矩矩地做了自我介绍,说她是弗罗比歇尔护士。“谢天谢地。”当他说出自己名字时,她长舒了一口气。“他可不是个守规矩的好病人,本应好好休息的,可他却老是不停地看文件、打电话。昨天我设法将电话拿开,可后来还是不得不给他还回去。他把自己累成了这种样子。快跟我上楼,也许你能够说服他放松休息一下。要不然的话,我恐怕他将不久于人世了。”这最后一句话说得悲悲切切,令邦德大为忧伤。“我不信会这样。”他跟着她上楼来到M的卧室。他的老长官背上撑着枕头,仰靠在床头上坐着,床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文件和公文纸。“詹姆斯,我的孩子,谢天谢地你终于来了,我简直要叫一些好干涉别人自由的女人给逼疯了。”M召他过去,让他坐在床边,弗罗比歇尔护士皱了下眉头,悄悄地走开了。“好孩子,我是在装病,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病。”尽管他的话说得很乐观,声音也很宏亮,但他的脸色所反映的却完全是另一种情况。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灰眼睛变得暗淡无光了,饱经风霜的脸也显得十分憔悴。这位老人那一向保养得红润健康的皮肤透出了邦德从未见过的苍白迹象,脸上的皮肤紧紧地绷在颊骨上。“现在我要言归正传了。”他还没有停下来喘口气便接着说道,“我明白你现在还不能休假,但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可能说服那个混帐委员会让你休一个较长的周末。有件事我觉得只能交给你去办——唔,也许应该说是你和那个可爱的瑞士姑娘。”“我完全可以不让委员会知道偷偷地溜开。”M皱了一下眉,接着抿嘴一笑。“大概那也不会是第一次,对吗?”“我想是这样,长官。”“很好,那我把情况给你介绍一下。我们这次在西班牙的行动没能奏功,你已知道了吧?”邦德点了点头。他早已仔细阅读过那份有关追捕情况,直至塞维利亚事件的长达8页的备忘录。在西班牙当局的帮助下,他们找准了塔恩那幢位于塞维利亚北面丘陵地带的别墅的确切位置,但等到他们准备好了去袭击别墅时,文件柜里已经空空如也,屋里只留有塔恩等人仓皇逃离的迹象。“嗯,”M身子仰靠到枕头上,眼神里又一次露出倦容。“多麦克的背包里有一封写给我个人的短信。遗憾的是,这封信被搁置了一阵子才转到我手中。如今的事情都乱套了,我再不像以前那样享有无可争议的权威了。”“这一点我理解,长官。那封信呢?”他想尽快进入正题,免得多耽误时间,使老人劳累。“嗯,”M伸手从床头柜里取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递给邦德。“你自己念吧。”这封信开门见山,简明扼要——海军上将阁下钧鉴:为防万一我不能逃脱,特写此信向你报告我刚刚获悉的一个情况。据悉,塔恩夫人似乎对麦克斯爵士的交易不以为然。我不知她了解多少情况,但她今早已离开这里去了耶路撒冷。我不知她将会下榻于何处,但你可能记得特丽茜-绿翠是经常去以色列的,所以很可能她会在特拉维夫或是耶路撒冷拥有一套公寓。设法找到她可能会有好处。我似乎听说过她有时要找一个以色列医生看病,不过不能肯定。盼望早日与你见面。信末署名是用漂亮的字体写的“彼得”。邦德将信归还原主。“你是要我去查探一番吗,长官?”“詹姆斯,我无权派你去干这事。照规定,我应该将此信移交给委员会处理,但是……唉,因为这是一封写给我个人的信,所以我觉得应该由我自己来处理。我已同咱们那位在摩沙德工作的老朋友史蒂夫-纳科维兹联系过。特丽茜-绿翠下榻处是大卫王饭店。你也许愿意顺便去拜访她。当然,她有可能正在寻找一个安全的所在。我不相信那位女士会很欣赏她丈夫的那些交易。假如她想获得安全……嗯,你何不将她就带回伦敦呢?”“我一定竭尽全力,长官。”“对!”M严肃地点了点头。“只要传出和平论调,那个小国就会群情激奋,不过你以前也到过那儿。”“我将于星期五晚上溜走。”“明天晚上?你不能今天晚上或是明天一早就走?”“我觉得那样反而会坏事的,长官。不过,请放心,在让任何别的人加入我们这个小集团之前我都会当面向你报告的。”“好,既然如此,我也保证在这边为你打掩护。假如需要支援的话,还是按老号码联系。你知道如何找到纳科维兹吗?”“没问题,长官。现在,你是不是该休息一会儿了?”“休息的时间以后还多的是。詹姆斯,你再呆一会儿,和我谈谈话。那个护士小丫头名字倒很有海军味,可就是没良心。”恰在这时,弗罗比歇尔护士用一个托盘端来了三杯茶和一盘饼干。“反正到了海军上将吃药的时候了。”她望着他们,快活地笑了一笑。“我想来杯茶总不会错的。”邦德很快看出他也成了M的治病良药,因为弗罗比歇尔护士开始明明白白地暗示他应该留下来继续谈话。她小声地说,有意使病人疲劳,从而迫使他不得不休息,这也是个好办法。结果,他直待到5点过后才离开M家回伦敦。回家一开门,他便知道弗莉克情绪欠佳。“你要出去的话,难道就连告诉我一声的工夫也没有吗?”她问话的语气有些刻薄。“我是去办正经事,不过……”“是呀,我从你办公室的马克小姐那儿也听说是这样。我猜你也知道当她的老板不在跟前的时候她对任何人都摆出一副老板娘的姿态?”“不,我……”“啊,是的,装出一副老板娘的派头,而且还叫那种可笑的名字——贞洁——那和她的身段显然不相配。她上任以来裙子一天天地短了起来,但我想你是不会注意这些的?”“你给我住口!”邦德吼道,“这是要紧的事情,而且也跟你有关。”两人好半天都没说话,互相以喷火似的目光瞪视着对方。后来还是弗莉克开口问——“什么事情跟我有关?”“明天去耶路撒冷,有许多事情要安排准备。”弗莉克闷不作声地听着邦德讲述拜访M的前后经过,只是当邦德提到弗罗比歇尔护士时,她才不再沉默,围绕着护士的制服低声嘀咕了几句,又说她希望这个护士有一百零八岁。“不,才二十五六岁,而且长得很漂亮,但我是去那儿同M谈话的。”他将她说服了。“这么说,我们对谁都不能讲?”他将事情的前后经过讲完后,她这样问道。“对任何人都不能讲,所以,你要将你那漂亮的小嘴给我闭得紧紧的。”“现在?”她一边这样发问,一边走到他身边,仰起脸让他亲吻。每当他来到本古里安国际机场时,邦德总是感受到那儿的人们流露出的那种矛盾的情绪。身边那一对对夫妇彼此又是亲吻,又是拥抱,有的甚至激动得热泪盈眶。这些都是回归故土的人,他们流露出极大的喜悦。然而,喜悦之中又总是夹带着一种如临大敌的不安全感。每次飞临这一地区,他都能从那些在机场执勤的士兵和警察脸上看出这种感觉,因而总是感觉周围笼罩着一片乌云。这也正反映出这个微型国家像狮子一样紧紧抓住这一片它认为属于自己的领土是多么的不容易。这片土地他们称为以色列,意即他们魂牵梦绕的故土。“詹姆斯!”从那一堆迎候从伦敦希思罗机场飞来的以色列航空公司班机的乘客的人群中大踏步地走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史蒂夫-纳科维兹,他是看起来最不像以色列人的以色列人。“詹姆斯,见到你真高兴。”他以一个久别重逢的亲兄弟的那种亲热劲拥抱了邦德之后又转头看着弗莉克。“你想必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英勇无畏的弗莉克’了。”纳科维兹发出了一阵热情、爽朗、富有感染力的笑声。“是谁将我称作‘英勇无畏的弗莉克’的?”她露出一脸困惑的神情。“詹姆斯的老上司,和我通电话时那样称呼你的,哦,我们是通过保密电话线通话的。”他领着他俩走出机场,那儿已有一辆汽车等着将他们送进耶路撒冷市区。“詹姆斯,希望大卫王饭店能对你的胃口。”纳科维兹有个不太好的开车习惯,好像车辆可以自动驾驶一样,经常眼睛并不看路,甚至在汽车高速行驶时还会回过头来往后看。“我想大概还是那么喧闹吧?”“喧闹得很,不过要在耶路撒冷市中心建造饭店,又怎能不喧闹呢?你在大卫王饭店里住过吗,弗莉克?”“我尚未有过这份荣幸。”“呵,那你这回可以大开一下眼界了。那简直就是最典型的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哦,也许不是最典型的,因为它是东西方文明结合的产物,在保留维多利亚时代的风格的基础上还加进了一些东方色彩。不要想着那儿的喧闹,饭店里面还是很幽静的。饭店里的游泳池以及那东方特色的园林会令人浑然忘却自己是置身于耶路撒冷这个古城的市中心。饭店里的气氛也很宁静安详,有时候我简直觉得那儿的工作人员都还以为他们仍然生活于英国托管时代。”接着他开始讲起那个流传了很久的真实故事:当独立战争正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有人打电话威胁说要在大卫王饭店安放炸弹,饭店方面对这一威胁竟以典型的英国式的镇定泰然处之——这样做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他们既没有通知旅客,也没有采取任何防范措施,而只是静等着炸弹爆炸,结果造成百十人的伤亡和巨大的财产损失。邦德和弗莉克跟着服务员上楼看房间,史蒂夫则在楼下休息厅里守候着。弗莉克对房间觉得非常满意,连声称好。随后,三人去远近闻名的雷锦西烧烤店用餐。他们觉得简直就跟在伦敦市中心的大餐馆里吃饭没有什么差别,这儿的菜肴比伦敦的许多餐厅的菜肴更有英国特色,而且这儿还荟萃了犹太民族的美味佳肴。阔别数载的老朋友头一次见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但史蒂夫-纳科维兹还是没有冷落了弗莉克,不时地同她谈上几句,快要吃毕离席了,史蒂夫才低声说:“她住在510室,假如她想同你们一道回伦敦,我可以提供一切必要的帮助。一个十分美貌的女子,她的同伴同样也很迷人。”“同伴?”邦德问道。“与她同行的两个姑娘,她们似乎很亲近,但同时也是一对迷人的尤物。”纳科维兹向弗莉克送去他那富有魅力的微笑,同时许诺说明天一早再来看他们。“我觉得我们应该现在就去找她。”邦德解释说,由于时间安排很紧,最好马上就去看看塔恩夫人能为他们提供一些什么尚不知晓的情况。“假如她感到受着来自塔恩方面的威胁,那她一定会因为有我们的帮助而高兴。”弗莉克只咕哝了一声,两人便走进电梯,邦德退后一步,让另外两个年轻姑娘先进电梯间,那两个姑娘一个皮肤白皙,一个皮肤微黑。电梯间的门关上后,邦德朝那两个姑娘扫了一眼,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们俩衣着打扮有些相近,都穿着一身新潮款式的套装,不过一个是灰色的,另一个是深红色的,但两人的衬衣都是白色的丝绸衬衣。他们都在五楼下了电梯之后邦德才发现那皮肤白皙的姑娘有一只手缠着绷带。正在此时,那个皮肤微黑的姑娘以低沉、嘶哑的声音开始说话了。“见到你真高兴,邦德先生。我们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呢。”“可我们现在又见到你了,”皮肤白皙的姑娘也接着说道,“还有漂亮的弗莉克小姐。”弗莉克突然认出了两个姑娘的真实身份,不禁张口“啊”了一声。“的确是我们两人。”库斯柏说。“而且此刻出现的是我们两人的本来面目。你们当初不会猜到我们两人是女儿身吧?我是安娜——这是我的真名,这一位是卡西。我们猜你们一定是来拜访我们的雇主特丽茜-绿翠的。请这边走吧,她一定会激动万分的。”“差不多就跟我们一样激动,”卡西——嗦嗦地说,“我们都十分迫切地想再见你们一面,对吗,安娜?”“想得都要发疯了。”安娜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11 特丽茜·绿翠 
“稍等一下,让我把门打开。”以新的身份出现的卡西将椭圆形的塑料密码钥匙塞入锁槽,等指示灯由红色变为绿色之后便伸手推开510室的房门,走进屋里大声叫道:“特丽茜,我们回来了,还带了两位老朋友来看你。”安娜跟在他们身后进屋,一边关门一边喊道:“特丽茜,你在哪儿?我们有一件意外的喜事。”特丽茜从浴室里走出来,就连那素来十分自信的弗莉克也惊得叫出声来。他们两人都看过不少特丽茜的照片,对她那光彩照人的脸蛋和身材是早已熟悉了的,她没有同麦克斯-塔恩爵士结婚之前是个顶尖的大红模特儿,谁没有看过她的照片?可是面对面地看这位大美人的真身和看她的照片却又不大一样,这一点邦德和弗莉克那次在剑桥时就已深有体会。她穿着一件银白色的迷你型晚装连衣裙,带着一条钻石项链,可是最先映入他们眼帘的却是她那美得出名的双腿。她本来就是身长6英尺的高挑个儿,那美妙的双腿更是显得格外修长。尽管她身材苗条得令人羡慕,可是全身各部分却配合得十分协调匀称,再加上那晒成栗色的皮肤,以及以前曾是她的个人标志的那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她真是天仙化人,完美无缺了。接着,他们看到了她的脸。那曾被许多新闻记者比作仙女和妖姬的迷人风韵依然隐约可见,尽管她脸上尽是青紫伤痕,鼻子明显被打破了,似乎是有人将她的面部用作了练拳击的吊袋。她说话时带着鼻音,并且声音还微微有些颤抖。“哦?”她的目光从安娜身上移到卡西身上,又从卡西身上移到安娜身上,根本没朝邦德和弗莉克脸上看。“这就是那位邦德先生和弗雷德里卡-冯-格鲁塞。我们对你讲起过他们的。她们是朋友,事实上,我觉得邦德先生可能是个像中世纪的骑士般对妇女彬彬有礼的男人。”特丽茜歪着嘴笑了笑。“邦德先生我已经见过面,并且谈过话,冯-格鲁塞小姐我只是远远地看见过一次。很高兴和你再次见面,邦德先生,很高兴认识你……”她对弗莉克点了点头。“请原谅我衣着随便,另外,请直呼我的名字特丽茜。”“你和邦德先生谈过话……?”安娜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停住了。“只不过是片刻的工夫。”邦德跨到安娜面前,一把抓住她那只没受伤的手腕像钢箍一样紧紧地捏住。“我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打扮得像个小流氓,我还看到你在一所名叫霍尔庄园的已成废墟的房子外边同这位女士的丈夫在争论,你想上楼回到锁着我和冯-格鲁塞小姐的那间房里去一趟,你当然清楚自己的意图,你想上楼来干掉我们。你们俩扮成一对怪模怪样的男人,我觉得你们还是打扮成女人的好,如果你们真是女人的话……?”“我们当然是女人,”卡西几乎对他吼了起来。“我们还为特丽茜做了别的事情。”“包括设法谋杀我们?”安娜被他反剪着手臂,手腕又被捏得紧紧的,疼得哼了起来。“我们当时是想放你们走,”她声音越来越微弱地说,“卡西准备回去对你们讲明真实情况,我们手里有开手铐的钥匙。如果我们当时是有心杀死你们,塔恩就会让我们上楼来找你们了。你没有……”“她说的是实话。”特丽茜-绿翠点了点头,他看出她甚至连开口说话都很吃力,她口腔内靠下巴处缝了好几针。“她没有骗你。那都是为了我而做的。她俩曾劝麦克斯,最好将你们两人关起来。他起初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让她俩在剑桥多留了一会儿。请听我说,她们说的是真话。”邦德心有不甘地松开了手。“我干嘛要相信你们,干嘛要相信你们中的任何一个?”“请坐。”特丽茜-绿翠用手指了指沙发和沙发旁边的几把扶手椅。“卡西,去拿瓶香槟来,咱们都唱一杯。我不喝不行,因为镇痛片的药效正在消失,两个小时内又不能再吃。”脸上的痛苦表情表明她说的不假。“这是谁干的?”他举起手指着她的脸问。“你猜想会是谁?”她苦笑一声,在沙发上紧挨自己身边的位置拍了拍。弗莉克像是要清嗓子似的长长地哼了一声,用手指了指沙发旁边的一把安乐椅。看着她抢到自己前面挨着特丽茜坐在沙发上,邦德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坐下来之后,他的目光和安娜的目光相遇。安娜正目不转睛地瞪视着他,一会儿发出会心的笑,一会儿又瞪起眼睛,手摸着头发——“假发,”她没好气地说,“我们俩都要等真头发重新长起来才能换下假发。”“我希望你的眉毛也换成真的,”邦德不动声色地说。“还有你呢。”随着卡西回到屋里的脚步声,安娜做了一个下流的动作。卡西端来一只冰桶,里面放着一瓶香槟和几个玻璃杯子。“是谁?”他又回头看着特丽茜。“你猜是谁?”“你丈夫?”“对了一半。麦克斯喜欢伤人,但真正动手的任务他是交给康妮-斯白塞完成的。”“那么说,这事还不是头一遭了?麦克斯爵士一向以害你为乐?”“这正是我结婚后雇请卡西和安娜两人到我身边的原因之一。”“你雇请的……?”“我想你是站在英国政府一边,希望将麦克斯-塔恩投入一个有严密防范设施的监狱,关上一千年,我没说错吧?”“一千零一年才好。”“干脆两千年吧,”弗莉克说。“太好了。”特丽茜从卡西手中接过一杯香槟酒,邦德本来准备帮忙为特丽茜递酒的,卡西摆了摆手,没让他帮忙。特丽茜喝了一大口。“我离不开这个,若要坚持说一阵子话,现在就必须喝一些。”“慢慢喝吧。”弗莉克拍拍她的胳膊。“你刚才说是你结婚后雇请卡西和安娜到你身边的?”“唉,邦德先生,我知道自己是个傻瓜。本来我挑选的余地大得很,跟谁结婚不好,却偏偏选中了麦克斯。当然,麦克斯有时表现得很风趣,他还有一些别的优越条件——比如钱。我同他结婚是看中了他的钱,这是显而易见的。我早知道伤害女人是他的娱乐方式之一,但结婚之前,我没有想到竟会危险到如此程度。戏耍取乐一下嘛,你也知道那是怎么回事。而且呢,呃,他后来还主动提出,等我们结婚后,我应该有两名贴身保镖。他说他会安排此事,我说我要自己安排。卡西和安娜就是这样来到我身边的。”“我们俩以前已为许多人干过这买卖。”卡西插话说。“我们受过武术训练,学过枪法。”她踮起脚尖一转身,从上衣里面掏出了一支小自动手枪。邦德刚要作出反应,她轻轻一笑,将手枪放回原处。“我们俩只要愿意,就能成为一对配合得极好的危险的女魔王。另外,我们同特丽茜很投缘。她来找我们做事,我们欣然接受。”“麦克斯不会当真将她们看作女人……”特丽茜开口说。“麦克斯仍然是一个普通的大男子主义者。”卡西连连摇头,就像大男子主义者是一个什么濒临灭绝的物种似的。“这是为了掩盖她们的真实面目,”特丽茜接着又说道,“她们装出那么一副古怪模样,麦克斯就会当她们是男人。他对于保镖有非同一般的兴趣。”“你早知道他生性凶暴,你是否也了解一点他所做的生意呢?”弗莉克又开口了。“过了很久以后才开始了解一点。这两位姑娘还比我先了解到那方面的一些情况,因为麦克斯分派她们做了几件事情。她们对此感到有些不快,但她们确实已尽力使我避免了陷入最糟糕的境地。”“只是为时已晚。”安娜腰板挺得笔直地坐在一把扶手椅上。“是糟糕的境地指的是什么?他的非法军火交易还是他对你的肉体伤害?”“呵,”她皱了皱眉头,显出困惑的神情。“看来你们还根本没有真正了解麦克斯。对于他的虐待狂的行为,一般说来,我还可以忍受。但是,大约在5年之前,我看出他所从事的那些秘密交易和阴暗勾当的性质。”她又喝了一口香槟。“起初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我来以色列他都要发火——我每年到这儿来两次。”她进一步解释说大约十年前因患眼疾而求医。“我的医生朱利叶斯-哈特曼原先是在哈利街开业行医。后来,作为一个真正的犹太人,他终于决定离开伦敦,定居以色列。所以,我每隔6个月来一次耶路撒冷接受他的例行检查。安娜和卡西每次都陪我一起来。”“真好笑。”邦德先看了看安娜又看了看卡西。“我还以为在塞维利亚被我追得骑着摩托车满街转的就是你们两个,我以为已送你们两个上西天了。”“你干了什么?”安娜身子坐得更直了。“如果你们是随特丽茜一同出发的,那你们便错过了一件小小的不那么令人愉快的事情。我宰了他的两名爪牙,而一个叫彼得-多麦克的人则遭到谋杀。”“呵,不。”特丽茜举起双手捂住脸。“彼得?他可是麦克斯身边人当中最好的一个呀。”“他还给我们提供了重要情报,不料他却遭了不幸。”“你干掉的可能是皮克西和迪克西。”卡西说。“皮克西和……?”“我们是这样称呼他们的,大家都这么称呼他们。他们原先曾是特技车手,专作汽车和摩托车特技表演。两个十分可恶的家伙,为麦克斯干过不少坏事。他们的真实姓名从来没听人提过,我好像听说过他们曾受到大约7个国家的警方通缉。”特丽茜伸出酒杯添洒,接着深吸了一口气。“回头再讲麦克斯吧,我们抵达塞维利亚后,我狠狠地骂了他一顿。到那时我了解的情况比原来已多得多,但愤怒和悲伤使我失去了理智。其实,当时什么也不说肯定是更明智的,但我却向他透露了真相,结果就被打成这副样子。他狂怒至极,我脸上的伤痕大半是他所赐,鼻了和下巴是康妮-斯白塞打破的。麦克斯,你一定知道,他患有自大狂。他在成年生涯的大半时间里没有做任何别的事情,只是一心一意地传播死亡和毁灭。然而,他却认为他能够对此进行补偿。而补偿之后,他认为大家都将忘记他所做的那些武器和人员交易——他不单做武器交易,也做人员交易,主要是雇佣军兵员——并且奉他为英雄,真正的英雄。在塞维利亚的那最后一天,我真不该给他讲出真相。”“你给他讲的究竟是怎样一件可怕的事情呢,特丽茜?”“你猜不到吗?”她发出一声苦笑。“我对他说出了真相,明明知道这样做会使他暴跳如雷。我所说的真相,你明白吗?我有四分之一来自母系的犹太血统,而我本人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我父亲是意大利人,母亲是英国人。我第一次领受圣餐时他们向我透露了这一真相,这是我们家族的一大秘密。四分之一的犹太血统,仅仅是当面讲出这一事实,就足以引发我那位高尚的丈夫的无名之火。”“他将你毒打一顿后便让你走开了?”邦德并没有完全明白她所要表明的意思。“并非如此。”又是一声苦笑。“他当时狂怒不已,说什么他今生的剩余日子中得每天沐浴四次,以洗净自己身上沾染的犹太人的污秽。他对我大喊大叫,说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又说他憎恨他自己,将我的脸和肋骨打伤。我说我要走,于是他把康妮喊了来。我猜想他是想将我打成伤残,使我没法再走了。但康妮没有防着还有这两位姑娘。”“你们将康妮干掉了?”邦德语气中含着钦佩。“我们将他弄成了一定程度的伤残。”卡西调皮地笑了一笑。“可以说他将有一段时间不能为女人送去快感,不过,只要了解康妮这人的话,就会知道他体能惊人,也许现在就已经能够跛着腿走几步了。”“特丽茜,对不起,”邦德极力想找句适当的话说,他不敢肯定自己是否听懂了她的潜台词。“你是不是说麦克斯有法西斯思想倾向?”她又笑了起来,可这一次的笑不再是苦笑,而是真正乐得开怀大笑,安娜和卡西也跟着格格直笑。“詹姆斯,”她终于说开了。“你说得不对,麦克斯没有法西斯思想倾向。我还以为你们早已知道了。事实上,我还真的以为那才是你们追捕他的原因。麦克斯-塔恩并不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法西斯主义者。麦克斯-塔恩自以为是纳粹的复国救主。他是希特勒的化身,也可以说是海姆勒或戈培尔的化身——怎么说都不算冤枉他。他那整个的军火交易只是为了达到一定目的而采取的一种手段,是他的纳粹帝国复辟行动的第一步。过去二三十年中,他将大量的武器源源不断地输送到西方的敌人手中,其目的只有一个:造成欧洲——且不说是全世界——局势的动荡不安。当柏林墙被拆除时,他欢欣鼓舞——是真的乐得跳起舞来。当这消息传来时,他真的说过这样的话:‘我的事业成功的时刻就要到来了。拆除柏林墙会给所有真正的纳粹党人提供公开活动的机会。一旦时机成熟,只需我登高一呼,他们就会群起响应,就像30年代那些纳粹党人对元首一呼百应的情形一样。’”邦德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怖和浓烈的兴趣。“当你向他说明你的犹太人血统之后,他还是让你走开了?”停顿了一会儿,特丽茜才开口说——“詹姆斯,事情也没有这么简单。他也像过去的那些老一代纳粹领袖一样有着以双重思想处理问题的超人本领。我们结婚几年后,我已意识到他其实是将我当成一个花瓶。也许他对我血管里流淌的那一点点犹太人血液根本可以睁只眼闭只眼。麦克斯神通广大,也许不论我走到哪里,他都能找到我并将我抓回去。不过,我想眼下他要做的事是太多了。”“就像纳粹政权对于那些于自身的运行不可缺少的犹太人采取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一样?”“一点不错。你知不知道希特勒心里其实一直很清楚纳粹帝国内部的掘墓人就是犹太人?他没有动他们只不过因为这些犹太人是不可缺少的。对于麦克斯来说,同样也有些人是不可缺少的,我可能即是其中之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仿佛是要摆脱什么恶梦似的。“我再给你举个例子吧。他拥有——这个字眼很恰当,拥有——一个吸毒成瘾的美国黑人姑娘。他对她讲话时用的是最极端化的种族主义语言,那是当他不得不走近她的时候,但他却能留用她,因为她是一个热爱本职工作的刺客。他对她下达命令一般通过康妮或古德温传达,因为这两人既对麦克斯忠心耿耿,又不像麦克斯那样不愿意走近那姑娘身边。如果他在附近,他就要让她老老实实守在自己房里别让他碰见。如果出行时需要让她随行,他总要安排她单独坐一辆汽车。”“她叫什么名字?”“贝丝。我不知道她还有什么别的名字,大家都叫她贝丝,那就是她的名字。”“不过,特丽茜,我好像了解到他冒称是冯-塔恩家族的后代……”“我不认为他需要冒称,我认为他真是那个家族的后代。不过……”“但据说他那个家族正是叫纳粹害得家破人亡的呀。”“多年以来,他已开始对他那个家族产生蔑视了。”“我明白了。”这些新情况所带来的震撼开始产生强烈的刺激作用。“詹姆斯,麦克斯神通广大,千万不可掉以轻心,他是头十分凶猛的野兽。”“你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吧?”邦德用随随便便的语气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他还是注意到安娜不安地动了一下身子,并向卡西递了一个眼色。“说不定他此时正在楼下登记处办理住宿登记手续呢。”特丽茜把手举到头上整理头发,这是他们进屋以来第一次看到她做这种动作,张开五指当成梳子梳理着那密林般的秀发。“不过我不相信真会这样。你真正要问的是到哪儿能抓到他,对吗?”邦德身子往前一探。“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特丽茜。”“哦,可别这么说。”她纵声大笑。“你无法保证我的安全,除非你已将他深深埋到地下。他手下有着大帮人马。”“特丽茜,”弗莉克接过话头说,“我们能为你提供一定的安全保障。我们可以明天一早就带你离开耶路撒冷。只要到了英国,我们就可以百分之百地保证你的安全。你,还有两位姑娘。”“两位姑娘完全有能力保护自己,不过,你说的也对,我暂时还需要将她们留在身边。”“这么说,你愿意跟我们一起走?”“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麦克斯会知道我在这儿,即使康妮都能够猜得出来。好吧,就把我带到伦敦,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让麦克斯手下那些混蛋谁也没法碰我。可是你们从中能得到什么好处呢?”“你的安全,特丽茜,”邦德说,“你的安全和对我们工作的配合。”“不必讲什么条件,你们就能取得我的配合。你们想知道麦克斯的去向?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猜测他此刻会在什么地方,假如他不在到这儿来抓我回去的路上的话。”“有这种可能吗?”“随时都有,不过我认为他眼下可能还抽不出空来追捕我。”“那么,假如他不在来这儿的路上……?”“嗯,现在也许还没去哪儿,但最终他会到加勒比海地区去的。”“玩他的玩具游船吗?”她有气无力地笑了一笑,脸上又露出痛苦的表情。“他有两个主要的活动基地,都实行了封锁独占。塞维利亚是其中之一,作为内陆港口,它很有用处。他给许多人塞了钱,以便堵住他们的嘴,不要多问闲事。另外一个港口是波多黎各的圣胡安。”“他将那个港口也封锁独占了吗?”“差不多可以这么说。他在那儿还拥有一些地产。我们怀疑波多黎各是他屯积货物的地方,也是他谋划称雄世界的大本营。”她所说的“我们”包括了那两个姑娘,因为她向她们所在的方向挥了挥手,卡西和安娜都点头表示赞同。“我们认为他拥有一些仓库和别的房产。他在那儿大量撒钱广置地产,仿佛现金马上要不时兴了似的。”“这么说,他经营着一项很复杂的大事业,有两个独立的基地,一个在欧洲,一个在加勒比海,手中还握有某种厉害的王牌?”“差不多是这样。至于经营这项事业所需的钱,我猜是他的商业银行用瞒汇漏税的非法手段巧取豪夺弄来的。”“你猜得对。我们正在对此进行清查,业已查出大量的证据,我们现在正对他的公司的财务帐目进行清查。”“他说过那方面绝对不会出毛病的。”卡西已从别的房间又拿来一瓶香槟。“在塞维利亚,我听他说过他的银行是百分之百地安全,不会出问题。”“若不是彼得-多麦克帮助,清查工作挨到猴年马月也不一定能完成。”安娜身子微微一动。“你刚才还说他已死了呢。”“他给我们留下了一些遗产,可以说是一张指示迷宫路径的地图。”屋里出现了一阵沉默,特丽茜没有和两位姑娘对望。过了一会儿,还是特丽茜打破了沉默。“可怜的彼得,他临死前还做了件很有意义的好事。麦克斯对他绝对信任,我也没想到塔恩阵营内部的奸细会是他。”“你早就怀疑有奸细?”“不是我,是塔恩这样怀疑。他疑心很重,经常变换手法,设圈套引人落网,尽管他从来没有成功地用圈套捉住任何人。”“唔,他比捉住多麦克还要做得绝,他还几乎毁了多麦克提供的材料。”接着他讲了一下塞维利亚所发生的事情,只略掉了其中最令人不快的细节。屋里又出现了一阵沉默,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特丽茜-绿翠又一次举手捋头发,紧接着道了声抱歉,她实在得躺下休息了。“哈特曼大夫精心诊治了我鼻子和下巴的伤口。”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如此看来,麦克斯最终将要去加勒比海,他还可能去什么别的地方呢?”“他可能会去德国。瓦瑟堡。他正悄悄地计划着修整塔恩家族的老宅——塔恩庄园,恢复其昔日的辉煌。”“是吗?”邦德并非对任何人发问。“那明天我们就带你回伦敦到某个安全的地方去?”弗莉克问道。“对。当然好,这正是我目前所需要的:摆脱这一切,过上正常的日子。”“什么时间?”卡西以十分认真的语气问道。“我们明天一早给你们来电话。”邦德已经决定订好飞往希思罗机场的最早一班飞机的机票。“我想中午时分有一趟班机。你们今晚不会出什么问题吧?”“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会给你打电话的。”安娜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得意洋洋,过份自信。回到自己房间后,邦德问弗莉克:“你有何感想?”“你是指那令人惊愕的性别转换,还是那心慌意乱的塔恩夫人,或是阿道夫-希特勒的化身?”弗莉克答话时已经开始脱衣服了。“我想是指所有这三者。你对她们观感如何,弗莉?相信她们吗?”“那种死心塌地狂热的纳粹精神令我震惊,但我明白那完全有可能是真的,在德国,纳粹复辟的时机已经成熟。现在已有那么多目标坚定的纳粹组织从黑暗的角落里冒出来。那为数众多的光头仔组织,我们称作新纳粹分子的那些暴徒,其实这样称呼他们并不恰当,他们不是什么新纳粹,他们就是地地道道的纳粹分子:他们声称德国是日尔曼人的德国,而且还只是纯种日尔曼人的德国,要把一切外国人驱逐出去。就连两年前还断言历史不会重演的那些人现在也开始有所怀疑了。至于其余的事情,在我们提到多麦克之前,我相信她们所说的。在提及多麦克之后,情形便有些不对了。”“可能是因为塔恩夫人和多麦克之间有一段情缘。”“这种想法也曾在我脑海中闪过,或是她或是……不对呀,他们不可能甩开他们的卫兵——我指的是那两个姑娘。”“实话对你说吧,”邦德见她已走进洗澡间便提高声音说道,“实话说,让那两个跟谁在一起我都不放心——当然绿翠要除外,她们对她显然是忠心的。”“我也实话对你说吧,亲爱的,让她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个同你在一起,我都不放心。虽然被打得鼻青脸肿,特丽茜仍然骚媚入骨,而那两个小妖精更有可能要将你媚得死去活来。”“我可没注意到有什么异常迹象,我看你未免太大惊小怪了一点吧,弗莉。”她没有答话,于是他便顾自一笑,走到电话机旁,给以色列航空公司和英国航空公司拨打电话。以色列航空公司有一趟班机中午时分从本古里安国际机场飞往希思罗机场,而且尚有多半的机票。他订了5张机票,报了他们两人的姓名,并说好明天一早再打电话报告另三名乘客的情况。以色列航空公司一向不爱多管闲事。他俩在那张大双人床上面对背地贴卧着,睡得十分香甜。一阵电话铃声将他们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惊醒过来。邦德看了看手表,知道这不是饭店服务台打来的催醒电话,因为催醒电话约定7点钟打来,而此时表上显示的时间才6点过10分。他迷迷糊糊地用嘶哑的声音对着话筒发话,从那边传来的是史蒂夫-纳科维兹的响亮而清晰的声音,告诉他说这是保密专线电话。“我觉得你们可能有个小问题。”那个摩萨德特工人员开门见山地说。邦德立刻完全清醒了。“什么问题?”“我不知道你们昨晚谈得怎样,但我刚接到一个从本古里安国际机场打来的电话,似乎是特丽茜-绿翠和她的随行同伴已登上6点钟去巴黎的班机离去了。”邦德气得破口大骂:“他妈的!”——

12 特丽茜的惨死 
经过不到10分钟的思考和商量,他们已经认定:在耶路撒冷继续呆下去毫无意义,而撵着特丽茜-绿翠和那两个姑娘屁股追到巴黎也于事无补。天上下着雨,耶路撒冷市区内发生了枪击事件,特拉维夫则发生了警民之间互投催泪弹和石块的暴力冲突,两地之间的公路上也有暴力事件发生。这样一来,差一点让他们误了班机。以色列航空公司原先要求乘客提前两小时到机场登记验票,现在已改为提前3个小时。中东就是这样一个风云多变,危机四伏的地区。不过,除了邦德他们之外,还有别的一些乘客也是几乎挨到最后一分钟才赶到机场,因而使得飞机起飞晚点,机组人员都满脸不高兴。他们回到伦敦的公寓时大约是晚上7点钟,一进门就发现保密专线电话已录下了12个电话,私人电话上也有一个电话信息。保密专线电话录下的12个电话的内容都很简短而直截了当——请他尽快给部长挂电话;请他尽快给比尔-坦纳挂电话。最早的电话是前一天的深夜打来的,最后一个电话则是他们回家前一个小时打来的。他先打电话给M的参谋长,因为至少他了解自己同比尔-坦纳是什么关系。据坦纳告诉他,伦敦的街头出现了一片忙乱景象,部长到处找他,要他尽快赶去出席一个委员会有关成员参加的会议,似乎塔恩一案已有新的突破。他立即拨通部长的私人电话,部长所说的还是坦纳告诉他的那几句话。“我们外出了两天。”邦德有些心虚地说。“今后你周末若要离开伦敦外出,希望你能在办公室里留下一个联系电话号码。”部长对他很不客气。“我一个小时之内能够将人员召集起来,所以希望你8点整准时赶到内政部。”“想安安静静地看一晚上电视,这下又看不成了。”弗莉克佯装生气地说。“我们何曾安安静静看过一晚上电视?”他一抬头,见她正咧着嘴笑,便耸了耸肩。他本想对那个私人电话上的录音信息搁置不问的,但手却不由自主地倒了带又按下“放音”键,里面传出的嘶哑女人的声音一听便觉耳熟——“詹姆斯,我是卡西。特丽茜在最后一分钟突然决定弃你们而去,对此我们深表遗憾。不过,你大概也可以想得到,眼下她实在不相信任何人——当然是除开我们之外的任何人。你也不用担心,我们会保证她平安无事的,我们也会同你保持联系。”磁带还在放音的时候,他就按下了电话机旁的发话来源查询装置的开关。“唷,她们原来不在巴黎,”他皱了一下眉头。“这电话是从071话区打来的。那两个姑娘已经将她带到了这儿,她们是怎么知道我这个电话号码的呢?”弗莉克说她将根据电话号码查出发话地址,查出后打电话到内政部告诉他。“我不想让你因为迟到惹部长生气,那样可不好。”她劝慰道。“从前可从来没有过这种事,至少那时我们不受什么狗屁委员会的操纵。等到他们那帮家伙停止互相争论时,再来处理什么问题通常为时已晚了。”他已走到门口,又回头说道,“哦,弗雷德里卡,你能不能跟M的护士弗罗比歇尔联系一下,问问老爷子近况如何?”“从哪方面说?”“你准备将有关纳粹事业计划的情况讲给他们听吗?这是真实的,詹姆斯。在欧洲这儿,每隔一天的晚上,我们都从电视上看到提醒人们注意德国极右势和动向的内容。他们游行、煽动演讲、针对外国人的暴力行为:这些都是新纳粹运动的丑恶表演。”“是纳粹运动,弗莉。那些狂热分子身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新的东西来。至于谈到委员会,我将根据自己的感觉行事。也许我们该对这一情况予以保留。当然,他们也可能已经了解到了,这或许正是所谓塔恩一案已有新的突破的意思。”他是带着笼罩在头顶上的一团乌云和一触即发的一腔怒火出门的。到内政部开会的只有委员会的一些核心成员加上比尔-坦纳。温赛带来了一位高级警官,安全局局长本人未到会,由另外三人代其出席,而这三人恰恰都是邦德很不以为然的。其中第一个是一位金发男人,人长得骨瘦如柴,名字却偏偏叫什么胖胖;与他在一起的是两位女官员,朱迪-杰姆森和珍妮-史密斯,两人都是局长面前出名的大红人。他们个个脸上都显出一副紧张不安的样子。邦德想起自己以前曾因一些小事同他们发生过摩擦,他们的到会只能表明委员会在对塔恩的态度上有严重分歧。“啊唷!”部长的语气中饱含着讽刺意味。“浪子终于回头了。”“你究竟跑到哪儿去啦,邦德?”胖胖问道。“假如你真想知道的话,我是设法追踪塔恩去了。我忘了自己受着委员会的支配。”“在许多方面我们的确对你有支配权,邦德。情况已经发生变化。关于塔恩的情况,最新动态是他已回到了英国,我们有确凿的证据。”部长向比尔-坦纳打了个手势,比尔-坦纳马上走到一台带内置录像机的大屏幕电视机前,将一盘录像带塞了进去。“昨天下午很晚的时候途经都柏林大摇大摆地回来的。”珍妮-史密斯介绍情况说。她的语气像是有责备邦德当时不在家的意思。屏幕上清晰地展现出希思罗机场1号停机区通向行李提取处的那条长廊的情景。大约70余人乱哄哄地从移民局工作人员和总是在行李传送带入口处的安全检查台旁坚守岗位的安全人员身边通过。对于从都柏林飞来的航班采取的安全防范措施极为严密,通常是乘客下飞机后就被一辆大巴接到机场候车室,在那儿接受检查,像一群牛羊一样——这正是航空公司工作人员称呼乘客的用词——被驱赶着从一个单行出口鱼贯而过。乘客被拦住不让通过的很少。安全系统的摄像机还要对他们进行复核检查,偶尔会有人通过海关时被逮捕,也有的时候,对于某个“名人”——这是安全部门用来称呼嫌疑犯或恐怖分子的词语——只是暗暗跟踪。这套安全措施被认为是万无一失的,尽管有时候根本起不了作用。此时,屏幕上那跟真人一样大,神态比真人更加自然的塔恩正从容步入行李提取处。摄像机还摄下了远处的莫里斯-古德温和康妮-斯白塞,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一个肌肉发达,体格强壮的黑人姑娘。她穿着牛仔裤、白衬衣和一件时髦的背心。说不出为什么,邦德一见那姑娘就突然意识到这就是他们那天夜里在霍尔庄园碰到过的贝丝,也就是特丽茜称之为刺客的那个姑娘。“他以为自己本领可以通天哩。”珍妮-史密斯气呼呼地嘟哝了一句,邦德则想起特丽茜-绿翠曾说过塔恩患有自大狂。“看来我们已将他们围困起来了?”他问。屋里响起几声干咳和鞋子摩擦地板的声音。“遗憾的是,我们的人把他们跟丢了。”胖胖脸上没有一点沮丧的神色。“他们在伦敦又被找到了。”这位安全局的官员似乎以为他们大家是在玩一场游戏。温赛清了清嗓子。“我手下人马和安全局的人一起开了进去,不过我怕是又要让那伙人全给逃掉了。”“在伦敦什么地方?”“哈罗德大厦后面的一所公寓,属塔恩所有,高级得很。”“你们查明那个黑人姑娘的身份了吗?”“哪个黑人姑娘?”安全局的朱迪-杰姆森尖声问道。他让他们重放一遍录像带,指出跟在古德温和康妮-斯白塞后面的那个姑娘。“我们根本没看出她来,你认为她是谁?”胖胖似乎不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态度了。“曾在霍尔庄园出现的那个名叫贝丝的姑娘。”“噢,那么最好将她的名字也列上。”“说到霍尔庄园,我们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部长极力想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轻松愉快。“我们了解到另外一个有趣的情况。你也知道,邦德,我们对霍尔庄园进行了调查。”邦德点了点头。对于这一切,他内心的反应并不好,觉得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部长接着说道,“看来霍尔家族最后一个幸存的成员终于改变了强硬态度,将所有的地产——千亩土地连同庄园的房屋一起于今年元月份卖掉了,买主自称是布尔瓦克房地产公司。”邦德身子往椅背上一仰。“你该不会告诉我说这个布尔瓦克公司是塔恩跨国公司下属的一个分公司吧。”“一语中的。”部长显得非常高兴。“如此看来,你们大家都认为塔恩会到那所破房子里去?”“我觉得这是个合乎情理的推测。”“你真是这么看吗,阁下?那房子已经破败不堪,而且无所遮蔽。你们就没有想到他会在奈茨桥拥有一幢公寓,因而他在伦敦会有好多处隐身的堡垒?”“我不这么认为。”珍妮-史密斯的语气显得有些自鸣得意。“温赛厅长手下有一队人马向我门报告了一个情况——当然,为时晚了一点——在8号公路上发现了一辆查出属于塔恩所有的汽车。”“你说的‘晚了一点’究竟是什么意思?”“本来只发现那辆车有超速嫌疑,他们记下了牌照号码,当我的人说明情况时才知道那是塔恩的汽车,”温赛气呼呼地说,“报告得还是很及时。”“啊,是这样。现在让我把刚才的问题再换个方式问一遍。你们都知道了塔恩会到那个破房子里去,是吗?”“的确如此。”部长说话用的是小学校长对学生讲话时那种不容争辩的口气,用邦德自己的话说,就是彼拉多①讲话的口气。“我是说一不二的。”①即下令处死耶稣的罗马总督——译者注“那么,我想你此时已派人团团包围了霍尔庄园?”“没有。我们只派了一个人,是安全局从特种航空队调来的。这人非常出色,他们已于昨天深夜安排他到那里隐蔽起来。假如塔恩在那儿露面,我们几秒钟内就会得到情报。”部长露出了和蔼的微笑,仿佛他已经单枪匹马地缚住了麦克斯-塔恩似的。“部长阁下,塔恩为什么要甘冒奇险,带着一半随行人员回到本国呢?”邦德心平气和地问,他明知道得不到任何明确答复。“他还并不藏头露尾,而是大摇大摆地回来。我相信他正在做着一件他认为是有益于社会的事情,为了保证完成这件事情甘冒任何风险。我一点也不知道这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但我却知道在政治上他比阿道夫-希特勒和成吉思汗更右一点。这样的人往往真的以为自己是天下无敌的。只有一个傻瓜或者是一个狂热分子会这样厚颜无耻地回到本国来。我想问的是他究竟为什么要回来?”“一定是有件很重要的事情。”部长咳嗽了一声,当他意识到自己已发表一个肯定的意见后便皱了一下眉头。“你相信他会栖身于霍尔庄园?”“我怎能不相信?他不可能跑远的。”“他不能跑远?我认为他一跑起来我们大家都要疲于奔命。他敢于这样大摇大摆地进入希思罗机场说明他很了解情况:知道我们对付嫌疑犯的方式。他回来就是要引着我们跳一场欢乐的舞蹈,阁下。我愿意为这个打赌。”“没有人要你为这个打赌。”“不错,但我愿意打赌。他此行的目的不是想取走什么东西,便是要处理未完成的事情,而且他还有意想止我们了解这一点。你以为你们是偶然跟丢了他的?不,阁下。这家伙野心勃勃,冥顽异常。他一直在武装叛军乱党,支持恐怖分子,并提供武器装备给那些将用之于不正当事业的国家和组织。阁下,他可是一个世界级的政治大盗。他还是一个处事谨慎,不爱冒险的人。我再说一遍,他有意要让你们知道他已来了这里,所以,他走的时候可能也会让你们知道的。”“这么说,你认为他是不会到霍尔庄园去的-?”这是一句不以为然的反问。“他完全有可能往那儿去的,阁下。但我认为只派一个人在那儿守候是不明智的……”“邦德上校,这可是经过慎重考虑后才作出的决定。我们大家一致认为派一个训练有素的特种航空队队员守在那里既能够用无线电及时向我们传递情报,而又不会被发觉。”“你们是否另外还派了一整队特种航空队队员守在附近,以便迅速出击将他擒获?”“我们派了一些武装警察和安全特工人员守在附近,他们只需半个小时便能赶到那里。”“假如他去那儿的话。”“全国每一名警察,每一名安全特工人员,每一个机场和海港都在警惕地注视着他。既然他已进来,我们就能保证不让他出去。”“阁下,我再问一遍,他为何要进来?为何要冒这个险?”部长正准备开口说话,会议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来。他接了电话,然后用很不高兴的语气告诉邦德说是弗莉克要同他讲话——“邦德,我相信是谈公事,而且是与本案有关的事。”“我丝毫也不怀疑是谈公事。”他接过话筒,用很低的声音讲话。看到他背部挺直的样子,大家都意识到一定是情况不妙。他的目光从在场的每个人脸上扫过。“你等着,我马上回来,谢谢你。”他放回电话听筒,望着部长把弗莉克告诉他的那个地址念了一遍。那是奈茨桥紧挨在哈罗德大厦后面的一座公寓。“你们以为已将他和那伙人困住的就是那个地方吗?”“不错,你怎么知道的?这地址只有委员会的成员、少数几个可靠的警官和安全特工人员知道。”“因为我回家后发现私人电话上录下了一个电话信息,阁下。发话来源查检装置显示出了那个地方的电话号码,冯-格鲁塞小姐去帮我查了一下。”“一个电话信息?”“是的,阁下。我认为塔恩有意要在霍尔庄园给我们留一个信息,一个很不愉快的信息。”“邦德,你这话毫无意义。”“我这话意义重大,阁下,我要求委员会准许我同冯-格鲁塞小姐立即赴赴霍尔庄园。”“我必须知道这样做的理由,还得与我们派去的那个人取得联系。”邦德马上平静地讲述了一些有关情况,尤其是有关塔恩夫人的一些情况以及麦克斯爵士控制塞维利亚和波多黎各的圣胡安的情况。“据我看,他迟早会在波多黎各做出什么惊世之举,而且此举只会提早不会推迟。”他讲述中漏掉了这样一个事实:麦克斯-塔恩——也许还有许多其他的人——将自己看作纳粹的复国救主。“我担心你们派去的那位特种航空队队员可能已陷入严重的危险。”“为什么只要你和冯-格鲁塞小姐去?干吗不马上出动警察和特种航空队?”“你难道想现在就来一场激战,让别人看起来觉得我们行动有些草率?我需要得到你的授权赶赴霍尔庄园,现在即刻就需要。”“我认为我不能……”“你能的,阁下。如果你不授权,我此时此地即刻辞去00行动组的职务。我掌握了大量有关塔恩的情况,没有我的帮助我看你们别想真正抓到他。我在门外等着你们做出决定。”他站起身,昂首阔步地走出了会议室。10分钟过后,比尔-坦纳来到他身边。“他们有点不大高兴。”他自己看样子也不太高兴。“但他们有条件地同意了你的要求。”“条件是?”“假如到凌晨一点钟他们还没有听到你的报告,他们就要发布委员会的命令,其中之一就是逮捕你,罪名是不受管束,轻举妄动。”坦纳背后的门打开了,愁容满面的部长就站在门里。“似乎我们已经遇上另外一个问题了。”他的眼睛里流露出疑惑的神色。“我们同守候在霍尔庄园里的那个特种航空队队员联系不上。通讯线路是通的,但他没有发回任何信号。”“说话的声音信号?”邦德问。“不,我们采用了一种密码联络信号,这样塔恩的人不论用什么监听设备都偷听不到。”“如此看来,我们可以去了?”“坦纳已对你讲明期限了?”“讲了,阁下。对我来说那完全不成问题。假如你们到凌晨一点钟还听不到我的报告,我们就需要你们来接办此事,因为你们若到那时还接不到报告,说明我们无力完成任务。”他们全身都是黑色打扮:黑色牛仔裤,黑色翻领套衫、黑皮手套和黑运动鞋,头上戴的是黑色面罩式大毡盔。他们随身携带的武器装备也都别在黑色宽式武装带上,邦德随身携带的武器装备除了勃郎宁自动手枪外,还有一部用以同伦敦进行联络的无线电话、一只罗盘和一只高能手电;弗莉克携带的是她的那把贝雷塔手枪和两枚闪光手雷。还有地图和另外一些装备则放在汽车里,汽车就停放在距霍尔庄园一英里处的一条小路上。现在他们开始从西面穿过一片树林和灌木丛接近那所古宅,不时要用罗盘来测定方位。在树林中他们发现了那个特种航空队上士的尸体,不用开手电也知道这人已死了,他颈子上那块黑糊糊的污迹说明他的喉管已被切断。这更增添了邦德的恐怖感,如果连这位上士这样身手不凡的人都无声无息地遭了暗算,那他和弗莉克自然也会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他们蹲伏在灌木丛边缘,注视着前方坑坑洼洼的地面和霍尔庄园房屋映在天幕上的荒凉的黑色轮廓。四周一片寂静,只偶尔传来几声豺狼的嗥叫声,附近也不见一星灯火,完全是一派荒无人烟的景象,但两人心中都明白并不能由此断定塔恩和他的手下此时不是正在暗处窥伺着。邦德的夜光表上显示的时间已是午夜12时16分。其实,他们的行动是相当利索的,节省了不少时间,可现在他却拿不定主意是直冲进去还是一步一步悄悄摸进去,因为委员会定的期限快到了。“慢一点。”他对弗莉克耳语了一声,接着,两人一起弯着腰慢慢向前移动。“先开枪后发问。”来到屋前时他又耳语了一句,只见她点了点头,随后伸手去摸墙面的砖石。他们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在每个窗户旁边都要停下来观察一下。此时月已偏西,夜色朦胧,他们的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昏暗。大门是敞开着的,几乎同他们上次离开时一个样,但他们知道今夜已有人先他们进屋,也许还留在屋里,在暗处静静地守候着。他深吸一口气,对弗莉克点点头,紧握着手枪和手电跨进门厅,一进门就打开手电。屋内臭气熏天,但霉臭气味中却又混杂着一些别的气味: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和高级润肤油的气味。就算屋内此时真的没人,也必定有人不久前才从这屋里离开。他们开始逐一地搜索一楼的所有房间和过道,两人一道慢慢地边走边搜索,只要见到有一块黑影,就惊得跳起来,听到门轴或别的地方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也要停步驻足,屏息静听,以防塔恩手下又有什么恶鬼似的暴徒突然扑过来袭击他们。一楼的所有房间和门厅过道都未发现有什么异常情况,于是,他们便踩着嘎嘎作响的楼梯上楼了。二楼也未发现什么异常情况,接着再上三楼,往那间曾用来锁住他们的小房间走去时,二人便觉有些心中惴惴了。那个小房间的门半开着,他们走到走廊上便清楚地听到房间里传出一些声响:仿佛是什么东西被绷紧的绳子吊着摆动所发出的声响。邦德扣住手枪的扳机,举着手电,小心翼翼地侧身走进房间。弗莉克一见房间里的景象就吓得尖叫一声,随后大口大口地直喘气。邦德手中的手电的光柱快速地横扫了一遍整个房间,随即返回到大梁上悬吊的那件东西上,原来那是一个人,手电光的聚焦点正落在那个人的脸上。那脸上的青紫伤痕依然可见,不过人死后已浮肿变形了,嘴巴张开着,舌头伸出了一半。一见这情景,他马上想到特丽茜-绿翠可能是先被勒死然后再吊上去的。她那一头漂亮的乌黑的长发垂披到肩上,双腿并拢着,但两臂却是叉开的,使她看上去就像是被某个心地恶毒的小孩吊起来的一个巨大的面目狰狞的洋娃娃一样。隔了一会儿,从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她死得很惨,对吧?”这是卡西的声音——

13 绝妙的订婚宴会 
弗莉克惊叫一声,连连后退,重重地撞到墙上,邦德则向后一个转身,手电光照到门口,空荡荡的并无一人。事后,他承认自己当时以为会即刻死于卡西或安娜之手,但屋里并没有任何人,唯一的动静是特丽茜-塔恩的脖子上套着的绳索发出的令人恐怖的吱吱嘎嘎的响声。他将手电彻底照遍整个房间,光柱最后落到角落里放着的一个长方形黑匣子上。他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台立体声录音机,他走近时恰好磁带已放至终点,咔嗒一声自动关闭了。录音机背面有一根电线连着另一个灰色的小方匣子,这个小方匣子就固定在门背后的地板上。他马上认出这是一只电眼,一种经济而适用的小玩艺,在任何一家电子产品商店都能买到,可用于自制一种安全防盗系统。邦德和弗莉克脚步一跨迸房间,这只电眼便发送一个信号到录音机上,录音机便开始播放预先放好的磁带。“想用这个吓死我们哩。”他将手电照到弗莉克身上,发现她已镇定下来。“我知道一些更好的方法。”她小声说了一句,接着有气无力地笑了一笑。两人谁也无法让目光离开那具吊在绳子上不停地摆动的尸体,因此,他便搂着她的肩膀带着她慢慢走出房间。到了外面的走廊上,他从武装带上取下无线电话,按下“发送”键。话筒里马上不很响亮地传来一个给人以恬静感的声音——“小太阳1号。完毕。”“詹姆斯修士。你们的特种航空队队员已经遇害,塔恩夫人现在也真的辞世了,她正在霍尔庄园顶楼上吊着。完毕。”“知道了,詹姆斯修士,警方和安全局的人马上赶到你身边。完毕。”“委员会会议开完了吗?完毕。”“这也已经听到了,詹姆斯修士,你须于上午10时向有关各方简报情况。”他知道从那边传来的是比尔-坦纳的声音。“明白了,一定照办。报话结束,不必回话。”他们一道来到楼下等候着警方和安全局人员的到来。邦德硬是闲不住,从一个房间跑到另一个房间,明明是空无一物、长了霉菌的柜子也要查看一下,连各个房间的门窗都要检视一番。在原先曾是一间大饭厅的房间里,他发现一个精巧的壁炉里有一堆烧成灰烬的纸,于是,他伸手去翻搅了一下纸灰,虽然弄脏了手指,但却找出了两小块尚未完全烧成灰的纸片,其中一片是一张大纸页的页边,上面有一些数字还清晰可辨。另一块烧黑的纸片看样子像是政府官员或企业高层管理人员常随身携带的备忘记事本的残页,上面的字迹只部分可辨。他所能辨认出的是——“打电话”,其后接着是英国电信拨出号码和德国电信拨进号码,再加上一组数字,另外,还有用潦草字迹写的“预订四个晚上”,接着是当天的日期。他回到门厅,拨电话到设在摄政公园旁边的一栋高楼上的情报局总部,他的工作关系还留在那里,那里至少会有一名值班员和两位秘书还在原地办公。他说明自己的身份是“捕食者”,请求让人查询一下这个电话号码的地址。由于有了电脑的神奇力量,只用40秒钟便查出了结果,那个电话号码是慕尼黑最高级的地方,专供社会名流和富商大贾入住的四季香宾馆的电话号码。慕尼黑。他心中想通:今夜去慕尼黑。慕尼黑是巴伐利亚的古都,离塔恩庄园和瓦瑟堡又近。他总算知道他们的去向了,而这一次可并不是他们有意让他知道的。一刻钟之后,三辆轿车停在了霍尔庄园门前,邦德和弗莉克两人先简要地介绍了情况,然后搭便车到了一英里外自己的汽车停放的地方。“哎,你是否认为是卡西和安娜两人出卖了特丽茜?”弗莉克坐在乘客座位上似乎不太舒服,显得有些坐卧不宁。平常她一向有着沉着镇定,处变不惊的超人本领,但这会儿她却像肌肉痉挛一样不断地扭动着身子,可是却像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坐姿似的。“照这情形看我们自然只能这样想了。”他把车开得飞快,以接近极限的速度沿着11号公路驶往伦敦。“同这些家伙打交道,很难辨别出什么是真相,什么是做出来瞒骗我们的假相。”他马上说他的直觉几乎从一开始就告诉他卡西和安娜是塔恩的人。“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也许她俩最初是由特丽茜雇请的,特丽茜本人也承认是因为麦克斯-塔恩有钱才同他结婚的。麦克斯-塔恩似乎有办法能够破坏别人的忠诚,这种办法自然就是充分发挥他的支票本和思想教育的作用。的确,我相信她们两人都是塔恩集团的成员,而且加入塔恩集团也有些时日了。天知道还有哪些人被收买过去了。”他们驱车回到自己的公寓,淋了个澡便倒在床上,想睡一觉。这时已快到早晨5点钟了,他们实在是困倦得很,但邦德却硬是睡不着,他的大脑不愿带他进入梦乡,让他恢复一下疲劳,弗莉克也依然是那副坐卧不宁的样子。他用背碰了她一下,她悄声问道:“你还醒着吗,亲爱的?”“心里的事情太多,弗莉,你困倦得不想讲话了吗?”“不是,我脑海中总在出现特丽茜的尸体。我知道这对我来说有些不寻常,不过我觉得特丽茜是个讨人喜欢的人,我本来还期待等这桩事儿了结之后能和她见面哩。詹姆斯,女人需要有一些同性朋友,而我离开瑞士后同性朋友也所剩无几了。”“慢慢来。哎,我有话对你说,是重要事情。”“重要公务还是重要私事?”“公务,我觉得要等这件事完全摆平了才能谈私事。”“好吧,我们可以不公开地谈私事。”他沉吟良久。“亲爱的宝贝儿,我已很久没有对什么人产生过这样的感情了,实际上,我觉得我还从来没有对任何人真正产生过像对你这样的感情,从来都没有。所以,当这件事情办完后,你愿和我结婚吗?”他翻转身子面对她时她亲了他一下。“詹姆斯,你早已知道我的答复了。自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时起,我就一直在盼望这一天。我当然愿意和你结婚,我愿意向全世界宣布。”他们接吻,拥抱,为他们的订婚庆祝了一个小时。“可惜不能公开宣布我们的订婚。”最后她说道。“我懂,但我觉得今后这一周左右的时间里我们彼此间可能还需要工作上的互相配合。如果我们正式宣布结婚的事,他们马上就会让你退役,比地狱之火烧焦一根羽毛还快。”“比什么还快?我可从来没听到过这种说法。”“这是我那已成圣徒的老祖母常用的一个说法。”“那她很善于辞令嘛。”“她善于做的事情多着哩,就像你一样,亲爱的弗莉。”他顿了一顿。“现在,我要谈公务了,你肯定是不爱听我下面所要说的话的。”“说说看。”“我打算请命独自出马执行一次任务。”“我决不同意。”“我说的正经话,弗雷德里卡,这项任务只宜于一人去完成,而且必须尽快完成。”“你是说我会拖你的后腿?”弗莉克有些生气了。“不是这意思,我只是认为咱们两人一道去有些不合适,让我解释一下。”他对她讲了他在纸片上的发现。“如果他们今天去了慕尼黑,这可能意味着麦克斯将去会见他在瓦瑟堡的私人律师,也许还要去看看他的祖居。我想去查个究竟。你记得特丽茜对我们讲过的话吗?特丽茜说过,麦克斯正悄悄地计划着重修塔恩庄园,那地方又牵涉到他的家世问题。我们还知道他的律师的姓名,记得那份档案吗?沙尔罗伦律师事务所的办公楼仍在瓦瑟堡的马林广场。假如要尽快搜查他们的事务所,最好中我自己一个人去。”“啊,詹姆斯,两人成伴。”“两人容易被他们注意。塔恩一伙认为我们是一个行动分队。假如他已快要成为一个死灰复燃的纳粹党的公认领袖的话,我们这个分队的力量就显得太微不足道了。这就是我要一个人去的原因,以一敌众胜于以二敌众。”“让我考虑一下,詹姆斯。不能无所顾忌地向世人宣布我们的私生活的秘密已经够令人难受……”“你干这行时间也够长的了,应该明白……”“我当然明白,你这傻瓜。我明白你说的有道理,我只是不想让你离开我身边。”“亲爱的,如果你要跟我一道去,那是极不安全的。”“我敢断言委员会对你的请求会犹犹豫豫,久拖不决,等到批准你去时,麦克斯只怕已到了加勒比海。”“我们等着瞧吧。”“让我考虑考虑。”她一把搂住他,不到5分钟便呼呼入睡了。过去的爱情经历一幕幕地在邦德脑海中闪现。过去他真正热恋过的只有一个女人:特蕾茜-迪-温森佐,可是她和他结婚才几个小时便被人谋杀了。也许是由于这桩爱情的影响,他对弗雷德里卡的感情有些不同一般。他对弗莉克的感情对他自己来说似乎是一种全新的体验,这当然也与弗莉克的个人条件有关,她和邦德真可谓两心相通,在理智而尊重现实的前提下达到了相互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基础不是一般的男欢女爱,而是涉及全部生活领域的甘苦与共,生死相随,两人完全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地合二为一了。然而,在这一天的凌晨时分,过去他所爱过的一些其他女人的幽魂似乎都一齐云集到屋里,仿佛是要告诉他彻底清除自己心中曾对她们怀有过的感情,重新开始与弗雷德里卡-冯-格鲁塞一起共创新的生活。许多年来,他从前的许多旧情人一直是他珍藏于心中的美好回忆,他经常还要到罗亚乐温泉墓地去看一看,那是韦斯帕-林德长眠之地。有时候,旧梦中的情景突然闪现在眼前,使他过去曾经爱过的姑娘和女人的形象一个接一个地从他脑海中跳跃而过——其中有那带假小子气味的汉尼奇丽-莱德,有那腿脚微跛,嘴唇十分性感的多美诺-维塔利,还有那说话柔声细语,身子令人销魂的亚洲美女铃木绮水的倩影也若隐若现地出现于脑海中。这些昔日的旧情人此时仿佛都在对他微笑,分享着他的欢乐,鼓励他和弗雷德里卡真诚地相爱,他们是通过一根由情与义织成的无形而坚实的纽带而紧紧连在一起的一对有情男女。两人经过一番亲热之后顿觉神清气爽,精神百倍,得意却没有忘形,他们于9点钟准时赶到了内政部。委员会成员全已到齐,只有M一人缺席,而据比尔-坦纳说,M健康状况良好。邦德感觉出胖胖、史密斯女士和詹姆森女士之流对自己的敌意,温赛厅长自然更不用说了,但其他各位委员似乎很高兴同他再次见面。部长本人则还是平常那副严肃冷漠的表情,既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悦。邦德和弗莉克两人汇报了情况,这马上引起了与会者之间围绕塔恩及其同伙的去向问题展开的一场争论。毫无疑问,塔恩这一次暴行唤起了委员会大多数成员积极行动的热情,可提供了比较可靠的线索的倒还是温赛。塔恩那帮人似乎又一次在大家鼻子底下一个不漏地从斯坦斯特德机场飞走了。“我还以为所有港口和机场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严密防范着他哩。”部长对温赛的态度冷淡之中含着责备,温赛则辩解说,这一次他们几乎可以肯定是乔装打扮着蒙混过关的,使用的是新办的——也可能是伪造的——护照。他们之中有两人登上了一趟去柏林的班机,这两人估计是塔恩和古德温,而另外几个男人和女人则几乎可以肯定是以一个旅游团的成员的名义去了科孚的,后一种情况是刚刚得知的,牵涉到的旅游公司——办得好旅游公司——受到了讯问。温赛有些不好意思地报告说:“这家旅游公司已经承认:他们那收费合理的希腊各岛九日游项目离满员还差5人。昨天下午将近傍晚时分,当有人打电话询问有没有昨晚飞离斯坦斯特德机场的旅游项目时,他们简直高兴得跳起来。那是一趟夜间班机,打电话的人凭一个有效的信用卡号码订了其余5个人的票。他们与驻科孚的导游取得了联系,最后订票的5个人中只有一个人在科孚机场向她报到。一个男人——无疑是斯白塞——对她说那几个人因为家有急事突然返回了。目前尚无法查出他订上了哪些别的飞机,不过,据猜测其中有两人去了雅典。”他停顿了一下,仿佛等别人鼓掌似的。“根据我个人的猜测,他们的去向是欧洲的某个预定的会合地点。”邦德插话了,到这时他还没有提及在霍尔庄园发现的那两块烧黑的纸片的内容。“不管怎样,我可以确切地告诉大家今后4天夜里他们会在什么地方。”这话立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于是他便一五一十地说出了发现纸片的经过。“那我们就让德国当局在幕尼黑逮捕他们一伙。”部长急促地说。“我怀疑那种办法是否行得通,部长。”邦德心平气和地说。“怎么会行不通呢?”“唉,部长,说老实话,尽管德国目前并没有完全同我们密切合作,你还是有可能通过那种办法达到逮捕他们的目的。不过,一旦将他们逮捕,他们就再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逮捕塔恩及其身边的随从,以谋杀罪控告他,将其余的人作为同犯……”“当你的部门将那些文件材料完全整理好,能提供可靠证据之后,我们还可以将其它重罪一古脑儿全部强加到他头上嘛。这是再简单不过的办法了,只要这样去做,我们就能使一个货真价实的甲级暴徒不再继续为害社会了。”“也许是这样,部长,不过还有一些遗留问题待解决,我希望委员会能够再批准我一个请求。”“我们对你已经迁就得够多的了,邦德——”温赛开口说。“恕我直言,厅长,我认为如果你们答应我这个请求,那最终会节省不少时间。”“那么,你接着说吧,邦德上校。你想要怎样?让我们允许你跑到慕尼黑去拿着枪乱射?”邦德踌躇了一会儿,环视了一下会场,用责难的目光望了望每一个人,想看看他们的反应。“我若说错了请更正。”他终于开口说话了,但目光仍在围着各位与会者打转转。他注意到这样一个事实:在M和安全局局长双双缺席的情况下,安全局有三位代表出席会议,而他的老单位情报局却只有比尔-坦纳一位代表,而他除了作为M的代表之外还戴着一顶委员会秘书长的乌纱帽子。“我若说错了请更正,”他又重复了一遍。“根据我的理解,我的部门的监督委员会‘小太阳1号’的章程有这样的规定:对于短期的小范围活动,只要有部长和另外一名委员提议即可采取行动,部长批准某项行动时不一定要向全体委员说明行动内容。”“但在批准行动4天之后却必须向全体委员说明。”部长怒吼道。“4天之后,不错,”邦德道。“那么,我希望同部长和情报局的代表找个地方密谈几句——就在此时此刻。”他明白自己的作法是完全合理合法的,当他同坦纳和部长一道走出会议室时,心里早知道他会提出什么样的请求的弗莉克-冯-格鲁塞向他投来恳求的目光,他只好尽量回避她的目光。他们径直来到部长的办公室,这是位于委员会开会的那间阅览室楼上的一间空荡荡的房间。“说吧,你这样神秘兮兮的究竟想提出什么要求,邦德上校?”他们就座之前,部长露出了沮丧而又恼火的神色。“小事一桩,阁下,我想要4天的假期,而又不想让任何人问我到哪儿去或干什么之类的不便回答的问题。”“你想去哪儿?”“我想去德国巴伐利亚,去看看古老的塔恩庄园,也许会去瓦瑟堡同麦克西米利安-塔恩的律师谈一谈。”“你明知道委员会是不会批准你这个要求的,邦德,你知道他们就连讨论一下都不会愿意的,那我又为何要向他们提议呢?”“因为某个与委员会有关的人——也可能就是委员会的某个成员——同塔恩有着很深的关系。”“这简直是诽谤!”部长的脸色先是惊得发白,随即又气得变成了猪肝色。“你这样昧着良心血口喷人,能拿出什么凭据吗?”“找认为是能拿出的。请告诉我,麦克斯爵士一行回国那天是什么时候抵达希思罗机场的?”“那趟都柏林班机抵达时间是5点左右。”“你是什么时候接到警报的?”部长惊得张口结舌。“7点。我们第一次跟丢他们之后,或者该说是在警方和安全部门跟丢他们之后。”“哈罗德大厦后面那个地方还有什么旁人知道?”“没旁人知道,只有委员会和几位参加行动的警官知道,而且还是在安全部门查出那房子属他所有之后。”“可塔恩一伙却在有关方面有所行动之前早就溜掉了。我要说麦克斯-塔恩要么是神机妙算的通灵术士,要么就是消息十分灵通。”“这似乎有点荒唐可笑。”部长好像不太相信他听到的话。“假如没有内线提供帮助,我真不明白他怎么能那样行动,我指的是他大摇大摆地飞到希思罗机场而又轻易地甩掉跟踪的人。这不太正常,部长,你也明白这一点,另外还有一些疑点。如果不是有人给他提供情报,这些根本没法解释。”“你能指出具体的人吗?”“这倒不能。若要我猜的话,我会说是安全局的某个人——胖胖、史密斯或是詹姆森,他们是最明显的怀疑对象。”“这么说,你是真的相信委员会内有人受了塔恩贿赂?在为他提供情报?”“我认为这是谁都看得出来的显而易见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有人给塔恩通风报信。只请你说是谁出主意要我和冯-格鲁塞小姐去剑桥向他卖消息的吧。你和我一样清楚,假如不是事先知道消息,他是不可能布置那场骗人的车祸的。他一直把我们完全当白痴在耍弄,他甚至连我去接多麦克的准确时间都知道,昨天晚上的出逃行动也是早就安排好的。他不是什么通灵术士,一定是会议室里的某个人在给他通风报信。塔恩的消息太灵通了。想想看吧,阁下。”“啊,我的上帝。”部长的脸色又开始发白了。“你很可能是对的,我实在别无选择,只有提议让你去德国查探一番了。他们不会从我这儿得悉任何情况的。去干吧,邦德,祝你好运。”他请比尔-坦纳让弗莉克从会议室出来会他,坦纳一边点头,一边轻声说了一句,“多保重,詹姆斯。”弗莉克一来到他身边,他就注意到了她忧伤的眼神。“我猜你已经将他说服了?你真的要一个人去?”“我对你讲过,弗莉,这件事只能一人去做。”“我爱你,詹姆斯。”“我也爱你,亲爱的弗莉。快来帮我打点一下吧。”“你会平安回来吗?”“亲爱的,我向来都能平安回来的。我就像皇家骑警队员,总能战胜对手。”“我也是的。”“绝妙的订婚宴会。”她几乎露出了微笑——

14 古怪的律师事务所 
回到寓所后,邦德俯着身子打了半个小时电话,第一个电话打到汉莎航空公司,预订了一张当天傍晚到慕尼黑的往返机票,接着又打电话到慕尼黑的光华饭店,预定一个单人房间,住在那儿可以避人耳目,尤其是避开住在四季香宾馆的塔恩那帮人的耳目。长期以来,光华饭店一直是那些不愿抛头露面的人在慕尼黑的栖身地,一些演员和艺术家们常常称之为家,它还是已故的费德里科-费利尼最为青睐的隐居地。邦德放下电话时禁不住微微一笑:真还有点讽刺意味,光华饭店就坐落在麦克西米利安街——这完全可以说是以塔恩名字命名的一条街。还有一个电话是为了保证他能在慕尼黑机场租用一辆汽车,接着他拨了最后一个打到德国的电话,这个电话是打到瓦瑟堡镇的宝兰纳旅馆。这家旅馆在米什林导游册上被列为中上等,但其主要优点在于旅馆的地址:马林广场9号。塔恩的律师沙尔兄弟和罗伦的事务所就在马林广场。这一切安排停当之后,他开始打点行装,塞满了一个轻便旅行包,接着将隐藏在伪装墙裙里面的特制公文箱取出来。他的自动手枪、弹药和飞刀等武器都放在箱子底部的分隔层军,使电子安全检查装置无法检查出来,箱子上层的主体空间则放着一架几乎在任何条件下都能将一切文件拍成清晰图片的最新式微型照相机、一副手套、一套伪装成瑞士军刀的撬锁工具,以及包括地图和文件在内的一些其他物品。他出国旅行时常常化名为波德曼,证明这一假身份所需的一切材料他也全部准备停当,这其中包括波德曼的护照,装有波德曼所持信用卡的钱包以及几封收信人为波德曼先生的信件,信件所寄的地址则是一个虚构的公司地址,那实际上是情报局用来发海外邮件的掩护构机。随后,他冲了个淋浴,换上一条休闲裤、一件薄薄的纯棉翻领套衫,外罩一件色泽亮丽的休闲夹克衫,脚下蹬着一双他最爱穿的柔软舒适的鹿皮鞋。在准备工作的整个进行过程中,弗莉克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卧室里,等到看见他一切准备就绪,她才开口说话。“詹姆斯,我们应该谈一谈。”她拍了拍床沿。“谈什么呢?卷心菜和国王吗?”他微笑着问道。“谈谈你准备做的事情,准备去的地方,你的整个行动计划。”他打开公文箱,取出一张瓦瑟堡地区的详图,这张图类似于一张英国军用地图。“弗莉,我打算到时候主要根据具体情况见机行事,不过,这儿有一个粗略的计划。”接着,他讲了他打算采取哪些行动以及采取这些行动的大致的时间,也讲了未来两天内自己计划中的去向。邦德讲完之后,弗莉克又开口说话了,且语调严肃,不容忽视——“请相信我,詹姆斯,我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单枪匹马地去干。我理解你这一做法,但并不赞成,也不会宽恕。我给比尔-坦纳留了封短信,将这意思也说明了。我不是故意和你闹别扭,但我认为应该有人紧随着接应你,这个人自然应该是我。好啦,现在咱们就来拟定一套电话密码,这样,你起码可以同我保持联系。”他们只用了大约20分钟就炮制出了一套简单的密码系统,因为这一类的技术他们以前也应用过,已经是驾轻就熟了。到了邦德该动身的时候,弗莉克紧紧地拥抱他,但并没有流一滴眼泪,也没有施展出女人所惯用的撒娇耍小性子一类的把戏来使他因为拒她于这项规模甚小却事关重大的行动之外而感到内疚。这又是一种有利于他们之间的关系的积极因素,弗莉克已是老特工了,在这种事上不会表现得过分儿女情长的。“多多保重,”她先用极其平常的语气这样说了一句,随后又柔声地补上一句,“我爱你,詹姆斯。”乘出租车去希思罗机场的路上,她那态度克制的话别却使他格外感到内疚,她若是做出一副痛哭流涕的儿女之态,也许他还不会这样地内疚。等到了机场,来到汉莎航空公司验票处验票时,邦德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撇下弗莉克是否明智了。飞往慕尼黑的空中旅行还是像往常那样单调乏味,在护照检验处和汽车租用处,德国人的工作效率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没有丝毫可挑剔的余地。他选了一辆乳白色大众牌汽车,驱车直到光华饭店。一到饭店门前,饭店服务员马上过来替他选定泊位把车停好。他抬头一看,发现这家饭店的门面的确能将任何人的注意力引向别处。这正是光华饭店令人喜欢的特点之一:外观看起来很不起眼,但住在里面却会感到舒适,安全而又服务周到,因而是那些不愿引起别人注意的出门人心目中理想的乐园。他吃了一顿简朴的晚餐,简朴得让侍者领班皱起了眉头。到8点钟,他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给弗莉克打了一个电话,让她知道他已经到了慕尼黑,而且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自己受到了塔恩一伙的盯梢。电话里的弗莉克表现得情意绵绵,以致于令邦德放下电话上床时感到万分沮丧。然而,这并没有妨碍他睡觉,因为经历了多年的特工生涯,邦德那套将包括业务问题和个人生活问题在内的整个世界的万事万物抛诸脑后的本领已炼至炉火纯青的境界。他的头几乎还没来得及碰着枕头,人早已呼呼人睡了,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到早晨5点钟电话将他闹醒时,他已经养足精神,劲头十足了。6点半钟刚过,他便启程上路,到7点钟他已经远离慕尼黑城郊,奔驰在B-304高速公路上了。不到8点钟,他已经抵达瓦瑟堡了,这个古镇看起来犹如一艘巨大的、经过长期风吹日晒而褪了色的古帆船冲破清晨的薄雾突然出现在眼前。瓦瑟堡是一个原原本本保存着中世纪风貌的古镇,看起来仿佛四面环水,因为古镇紧临着茵河的一个水流平缓的急弯河曲而建,弯曲的河道直伸入镇中心的南端,环绕镇东面的河岸是一片悬崖峭壁,峭壁之下是缓缓流淌的茵河水。他将汽车开到茵河北岸的大停车场停着,然后背着旅行包徒步走向无车辆行驶的镇中心。他疾步穿过几条狭窄的街巷,很快便来到马林广场,瓦瑟堡镇的正中心,这儿有哥特式砖砌市政厅和14世纪建造的弗罗恩教堂。来到广场边缘,他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倾听距此不足百码之遥的茵河的潺潺流水声,同时也领略到眼前景象那种神奇的永恒不变的特性。他甚至还看见了位于广场南面的那座古堡的遗迹,那座古堡就是本镇因之而得名的瓦瑟堡,意即“水中城堡”。镇上这时已经呈现出一派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从那还保留着古老的-望塔的弗罗恩教堂走出一位身披法衣的牧师,为数不多的几家老店铺都开了门,当地人有的正行色匆匆地往店铺里去,有的则拎着整篮整篮的新鲜面包和其它食品从店铺里出来。宝兰纳旅馆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因这位旅客清晨8点赶来住店而大惊小怪,他们只是热情地迎他进店,带他去看了他的那个俯瞰着广场的舒适合意的房间,并请他再吃一顿早餐,他欣然接受了,因为当时心里想到在世界各地的许多四星级宾馆里自己曾因这样大清早的光顾而受到轻侮和冷遇。同意再吃一顿早餐并非因为他贪吃,而是想借此找到一个同那位年老的侍者攀谈的机会。因此,这顿早餐是伴随着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吃完的。邦德的德语说得很棒,别人完全会将他当成德国人。因此,他从这一番交谈中获取了好几项有用的信息。对于外国人,当地人可就有点不愿多谈心里话了,而且他还很快了解到当地人这种保守的性格特点在本周内已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塔恩庄园地产的新主人,”那位侍者说话时有些吞吞吐吐,还不停地摆弄着他那微微颤抖的双手。“据说他是古老的冯-塔恩家族最后一个依然在世的亲属,他已经招了百多名男女工匠在整修庄园房屋。本镇可容不下这么些人。哪能容得下呢?无论如何,庄园地产自古以来的边界距离瓦瑟堡镇就只两公里。我们比不过那些工匠,因为我们都没有那种手艺,所以我们目前是不能指望从中得到什么好处了。”“到一切安定下来时,当然……?”邦德才开口说了半句就被那年长侍者打断了。“有些情况很有趣。”他大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谁也不知这位自称是冯-塔恩家族后代的人是如何躲过劫难活到今天的,甚至有传闻说他顶着塔恩这个姓氏走遍了世界各地,而且这个姓塔恩的人又据说已于英国最近发生的一起车祸中死去。如今的那些谣言你能信吗?”他去端来一盘火腿蛋,放在邦德面前,又接着往下说道:“可是他却在这儿显了真身,昨天我还看见了他。他去拜访了沙尔律师,就在那边。”他指了指广场对面的一座古老的木架结构的楼房,房屋大门边上挂着一块铜质招牌。“沙尔家族管理塔恩家族地产已有六代人的历史。自希特勒的那场战争结束以来,老赫尔穆特-沙尔就一直从中作梗,不让任何人购买那片地产。我不是说他会撒谎行骗,但我认为他这人为了达到长期控制那片地产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这样做已经使沙尔家族富贵豪奢的生活维持了很久。这个新冒出来的冯-塔恩说不定就是沙尔的人,安排到那儿以便使沙尔一家得以继续维持他们多年以来已过惯了的富贵豪奢的生活。”邦德对他说自己也因有意在附近购置地产而想找个律师咨询一下,那年长侍者冷冷地说:“你该去找赫尔穆特的弟弟弗里茨-沙尔,他办理买卖房地产的事。但还有一些其他事情都是我们镇上所不喜欢的。”“比如说?”“比如说这个新来的冯-塔恩让一些形迹可疑的年轻人聚集在庄园的地界上安营扎寨。他们之中有些人在我们看来就像那些在大城市里无法无天的光头仔——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袭击外国人、放火烧房屋、在街上游行。告诉你吧,我早听我父亲讲过像这样的人的事情,我自己也还记得一些。这些年轻暴徒的所作所为,完全就像希特勒的帮凶。”“这种情况有多长时间了?”“你是说那帮光头仔?也就两三天吧,但他们有些人到镇上来买食品,店主们对他们也多有反感。我们已将他们从这儿赶走。无论如何,他们明天或后天就会离开了。他们来到这儿是为了参加一个集会,塔恩庄园的主人允许他们在庄园地界上举行集会。我是看不顺眼的。”这位像所有老人一样爱唠叨的老伙计走开了,一边走一边还自言自语说自己年轻时的情形可不是这样。当然不一样,邦德心里想,你生活的时代先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年代,随后是对纳粹党俯首听命、百依百顺的年代,再后来便是德国人民在自己国家屈从于希特勒的暴政后还得尽力替希特勒政权赎罪的年代。他想,这位老人还亲眼看到过西德作为欧洲最兴旺发达的工业中心的崛起,现在又看到了德国分裂局面的结束和重新统一的艰苦历程。德国的重新统一带来了一系列的问题以及对新角色的拼命寻求,或者说得难听一点,是对回归纳粹老路的探求。他不能责怪这位老人对外国人的厌恶态度,在瓦瑟堡这个自狂飙突进运动以来几百年间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古镇里,那些德国光头仔就成为尤为不受欢迎的外国人。吃完早餐后,他回到楼上,惊讶地发现这幢古老而美丽的旧房子那为数不多的房间里居然还有电话。当地的电话号码簿很薄,他很快查出了沙尔兄弟与罗伦律师事务所的电话号码。拨通电话后不到几秒钟,他就开始同弗里茨-沙尔先生对话了。他说自己是一个英国商人,想在本地购置一大片地产,你当然会明白,这是一个国际财团要觅地投资。当然,本人就是波德曼先生。电话中的沙尔谈吐不俗而又热情友好,但对于这笔生意的前景却表现出悲观态度,不过,他最后还是想起了他的业务记事簿上还记着有两处地产生意待做,不知波德曼先生是否愿意半个小时后去事务所和他面谈,波德曼先生欣然接受了这一邀请。邦德接着给伦敦的弗莉克打电话,着重说明他平安无事,已经抵达目的地并已查出了一些有用的情况。他还说待自己与瓦瑟堡镇一位房地产津师见面会谈后还要再给她打电话的。沙尔兄弟和罗伦先生办公用的那幢楼房虽然一看便知是年代很久的古旧房屋,但几百年来曾不断地翻修改造。这房子最初可能是当地某个富人的住宅,根据其半木质结构的外观及其显而易见的铅框窗户,邦德判断它一定有一个宽敞气派的正门大厅,大厅左右两侧都有房间,而在楼上,它可能仍保留着原有的三个房间。来到门口,他就发现大门是由结实的橡木板制成,上有金属镶边和铰链。门上还嵌着一把大号弹簧锁——比你在世界上任何地方见到的门锁都大得多,不过仍可以塞进一张硝纤象牙片或是信用卡将它打开。他仔细查看了大门四周及所有的窗户,想查出有什么窃听线路或电子报警系统的迹象,但根本没发现任何这类玩意,电话线是从房前靠近右墙角的一根电线杆接进屋里的,邦德根据电话线输入盒的大小判断出那里面不可能暗藏什么出人意外的机关。他按了一下门铃,门很快就开了,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双大大的灰眼睛,眼睛上面的睫毛长得惊人,眼睛下面的鼻子则小巧精致,鼻子下面又是宽阔的大嘴巴,造物主的这种设计显然是要给男士们制定出一个全新的诱惑标准。这女人的一头浓密的金发梳理成一度曾被称作法国辫的发型,他不知如今用来称呼那种发型的是什么名称,但那一头秀发显得如此好看又如此稠密,他一见之下立刻产生一种冲动,想上前伸手抓一下,看看这光洁平滑的头发下面是否藏有金币。这位美人看上去约摸二十五六岁,穿着十分朴素,这和她的长相以及那双大眼睛里闪出的秋波不太协调。眨眼间,他面前又出现了一位黑发少妇,穿着和金发美女一模一样,也是一件长长的尼龙黑大褂,看不出被罩在里面的是什么样的衣服。这说明两位年轻女人穿着那种难看的工作服是为了保护里面穿的衣服,免得自己的漂亮衣服在上班时给弄脏了。他好不容易把视线从金发女郎身上移开,金发女郎便启口问他是不是波德曼先生,他有些犹疑地点头称是,并说明是为会见弗里茨-沙尔的。她请他跟她上楼,说话时还是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那笑容甚至显得有些过份热情,而说话的语气又有些顽皮,这就使她的那句话听起来不像是在为老板完成一件迎宾任务,而更像是对自己的朋友发出的邀请。他强使自己从想入非非的白日梦中回过神来,朝周围打量了一番,意识到自己出门时还得更细致地查看一下一楼的室内装置,凭自己刚才那一番漫不经心的打量并没有发现什么用以启动报警系统的电子密码装置,室内所能看见的电子装置就只有两台计算机和一台激光打印机。他瞥见那黑发女子现在正坐在一台计算机前,噼噼啪啪地敲击着键盘,看那严肃认真劲儿,仿佛她的生死就系在那键盘上似的。他转念又想,根据沙尔兄弟与麦克斯-塔恩的关系来看,倒也确有这种可能性。不出他所料,楼梯顶端一个小小的楼梯平台和一条短短的走廊上连着有三个房门,走廊右边的尽头上还有一个门,他估计那是间浴室。三个房门上分别标示着赫-沙尔先生、弗-沙尔先生和库-罗伦先生的名字,金发女郎在弗-沙尔先生的门上敲了敲,随即将门推开,并通报“波德曼先生来了。”弗里茨-沙尔看样子似乎正坐在靠墙角摆放的一张特大办公桌后面,当邦德微笑着向他行鞠躬礼时才发现沙尔先生是站着的,正准备绕过桌子走出来。沙尔先生的年龄很难判断,他的外表使人一看就会想起丁尼尔在《镜中世界》插图中给特威德尔德姆和特威德尔迪两兄弟所作的画像。他的头部与身材属发育不全的残疾人,用一般老百姓的白话来说,他是个连所穿高跟鞋高度算在一起也只有4英尺2英寸高的侏儒。像其他与他有相同缺陷的人一样,他用热情爽朗,甚至是激情奔放的态度弥补其身体高度的不足。他紧紧握住邦德的手,同他打招呼。很快,邦德便看出,他的身高丝毫没有减低他的声音、他的魅力以及他的业务能力。沙尔回到办公桌旁,取出两本卷宗递给邦德看,两本卷宗都属于中等规模的地产,尽管其中一处还是个农场。他们接着就买卖的可能性讨论了约半个小时。最后,邦德说他的财团真正要找的是像——他煞有介事地在一个笔记本上查找这个名字——塔恩庄园那般大小的一块地,据他的了解,塔恩庄园只是一块废弃的荒芜之地。沙尔严肃地摇了摇头。“塔恩庄园,”他板着脸说,“那可完全是另一码事了。说实话吧,波德曼先生,我根本不想讨论它。”“我知道你同那块地产有些关系。”“不,不,本人同它毫无关系。负责处理塔恩庄园事务的原先是我父亲,如今是我哥哥。事实上,这片地产由我们负责管理已有几代人的历史了。假如我能做主的话,我们早就将它转让给别的公司了,但我恐怕在这个事务所里我不能够想怎样就怎样。你知道,那是我哥哥赫尔穆特经管的唯一事务,为这个我们兄弟俩20年没有讲话。”他苦笑了一下。“如果不是受到我们的奇特的法定地位的限制,我多年以前就离开这个事务所了。我们事务所的章程规定,沙尔家族和罗伦家族的任何男性成员都不得离开本事务所,当然,也有一个例外,就是死后可以离开。”“这个规定可真够奇特的。”“很奇特,那还是几百年前定下来的。这个事务所似乎是由一根挣不断的脐带和塔恩庄园及冯-塔恩家族紧紧地系在一起。令人遗憾的是,事务所的章程虽很反常,但正是它的反常性使它更具约束力。沙尔家族和罗伦家族的祖先原来都是塔恩家族的管家。后来他们混出息了,当上了律师,但塔恩家族的人却千方百计要把我们永远捆在一起。”“就是这一切导致了你们家族的分裂?”“我已说过,我和我哥哥已经20年没讲话了——他比我年长7岁。他妻子和我妻子也互不说话。双亲在世时,母亲对我很好,而父亲在街上跟我碰面时都不跟我打招呼。这个世界真奇怪,这和我身材的高矮毫无关系。沙尔家族的男性成员每四个就会有一个是天生的侏儒。”他轻轻挥了挥手。“对了,如今这年月我们不该以这种方式谈论自己,但我在政治上从来没有跟上潮流。我国的政治又在慢慢滑落进30年代的深渊,这个情况你知道吗?”“我听说过这种情况,也亲眼见到过一些。”“如果你想找具体的证据,只需今晚9点钟去塔恩庄园就行了。你将会看到我们的祖辈30年代看到过的情景。历史,尤其是政治史,是一种循环不已的过程。正如美国佬所说,能去的就能回来。三四十年代的灾难现在又要重新降临了。”他们接着又谈了一刻钟,其间弗里茨-沙尔对邦德虚构的那个财团的情况及其要求作了一些记录,邦德将伦敦的那个地址告诉了他,他说他会主动联系的。沙尔送邦德出门,并陪同他一起走到楼梯平台上。他们正再次握手准备道别,库-罗伦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了。邦德身子向后缩了一步,因为那办公室里向门外探头张望的是一个巨人,身高约有6英尺4英寸,一双手就像两串钢制香蕉,一个剃得光光的大脑袋和那张脸让人想起有些屋顶上作为建筑装饰的怪兽形漏水嘴。“没什么事,库特,”沙尔轻声地说。“你不必担心。”“啊,那样,就好。”说话语调迟缓,结结巴巴,像个低能儿。他虽然咧着大嘴在笑,但眼睛里却一片茫然,毫无笑意。他退回自己办公室时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就好像觉得自己完成的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是什么了不起的惊人之举似的。沙尔抬头望着邦德。“罗伦家族的男性成员每六人就有一人有先天的缺陷。不过,他是个什么也不干的合伙人,除了最简单的事,他什么也不会做。不过,他却能够吓唬人,而且,他具有不可思议的记忆力,20年前的人和事他能记得清清楚楚。我曾听他从头到尾描述自己的洗礼仪式。不幸的是,如果受到刺激,可怕的库特会变得很凶暴。假如你不知道该如何对付他,他凶暴起来是十分危险的。”他朝楼梯下面挥了挥手,“现在,让我们可爱的海蒂送你出去吧。”“可爱的海蒂”就是那个专为诱惑男人而生的金发女郎。“海蒂,我想我读过一本写你的书。”她替邦德打开大门时,邦德笑着说道。“哦,不是我,波德曼先生,那是我在瑞士的表妹,她是个善良的小女孩。”走出事务所,重新来到马林广场时,他让弗莉克的身影在脑海中闪现,这一来,很快便驱散了他脑中的念头——想在适当的时间和地点同海蒂混在一起。接着,他陷入了对沙尔兄弟与罗伦事务所那近乎恶梦般的现实的沉思,意识到沙尔和罗伦两个家族的返祖现象可能是几百年前发生的乱伦关系所致,当时的瓦瑟堡真称得上是巴伐利亚的一处穷乡僻壤。他信步走到广场边上,拐进一条胡同,沿着胡同来到楼房的后面。只需随便瞥一眼律师事务所的后门,就可以断定门上没有什么明显外露的安全报警装置。他还注意到后门上似乎只有一把普通的门锁,只要他们没有加固锁闩,后门便是他溜进事务所的最便捷途径了。回转身之后,他开始向停车场走去。他想,既然晚上打算干那种勾当,最好先察看一下地形——尤其应探明逃路。他打开车门,在驾驶台前乱翻了一阵,同时用后视镜观察周围动静,看是否有人盯他的梢。他没有发现什么人,那曾经多次救过他性命的第六感觉也告诉他身边没有威胁。下了汽车后,他走回到停车场出口,沿着通往B-304公路的侧路。走了几步,他看到有一条向右拐弯的岔路,岔路旁边的墙上有一块危险警示标牌。这条狭窄的小路通往一块平坦的高地,高地边缘竖着一排白色防护栏,栏杆外边便是怪石林立的险峻山崖。在马林广场附近的几乎任何一处,他都可以听见茵河的流水声,但此刻茵河流水的咆哮声却在耳边作响。当他走近高地边的防护栏时,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巨大的悬崖峭壁的边缘。在他脚下200英尺的深处,茵河的急流撞击着山岩发出滚滚的涛声。这真是失恋男女跳崖自杀的好地方,他心里这样想着,脚步早已向后移动,转身沿原路折回旅馆,进门碰到的第一个人便是那位年长的侍者,他一见邦德便告诉他晚餐可以吃美味的烤鹅肉配土豆团子。“有些人从老远的地方赶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吃上这道名菜,”他又补充说,“我得赶快到餐厅去,否则你就尝不着这可口美味了。”烧鹅肉的确味美可口,土豆团子也堪称一流,但他吃毕离席时却有些担心起来,因为巴伐利亚饭菜虽然美味可口,却不怎么好消化,胃可得受罪了。不过,他也顾不得多想这些了,因为他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国旅馆途中在广场上见到的那些陌生人。那是一些流氓、恶棍,有男有女,都年纪轻轻的,其中许多男的都剃着光头,无论男女都一律穿着各式各样极不雅观的奇装异服,打扮得怪模怪样。他想,就是这帮野蛮的家伙最近一两年在德国城市里肆意扰乱社会秩序,袭击外国人,炸毁犹太教堂,还举行反政府示威游行。回到房间后,他又给弗莉克挂了电话。弗莉克听起来心情比以前愉快一些了,尤其是当他说自己明天或后天就可能回去后,她更显得高兴了。于是,他改用密码通话对她说明他今夜的打算。“我要不要告诉牧师一声?”她天真地问道。牧师是部长的代号。“假如能叫他高兴,告诉他一声没什么不可以。他就像爸爸一样,在照看妈妈吗?”“像死人一样,但我想他在作美梦。今天下午他来到办公室,坐得很近,让人心里不舒服,临走时还使劲将我的手捏了一把。”“可千万别嫁到白厅里去,亲爱的。今天的小部长明天说不定就能当首相,和皇家政府的成员联姻照样可以上报扬名。”“我明白。”她笑着使用了一句下流的暗语,这句暗语还是她亲自选定的,用来表示某种愿望。晚上8点半钟,他已结束停当,换了一身黑色牛仔装,手枪套牢牢栓在右边屁股上,被牛仔衣遮盖住,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备用子弹夹分别装在全身上下各个口袋里,飞刀藏进左边衣袖内。他还带上了那把伪装的瑞士军刀和一只高能袖珍手电。在此之前,他已坐在床上仔细查看比尔-坦纳提供的一份塔恩庄园的详图,并将图上标出的路线一一记在心里。车子行驶了差不多10英,经过的都是一些乡间小路,最后来到塔恩庄园地界边缘的一条作为边界线的路上,他择了一处路边有茂密的灌木丛作掩护的安全路段停车。他悄无声息地下了车,还是像往常一样,先原地静站几分钟,让自己的眼睛适应周围的黑暗。他知道路边是一个山坡,爬到山坡顶上便能俯视距离不到300码的塔恩庄园古屋。他现在已发现爬上山坡的路被似乎是来自山坡那一侧的闪烁的火光照亮了。他还可以听见经电子扩音装置放大了的麦克斯-塔恩讲话的声音,他惊得身子一颤:这声音就像过去历史上某个人物那蛊惑民心的煽动演说——

15 塔恩庄园 
当他来到坡顶时,眼前出现的景象使他心头大震,这简直就像在重演30年代老电影中的镜头。塔恩庄园的房屋是一幢灰色石砖砌成的长方形高大楼房,此时这座大楼里里外外一片灯火辉煌。大楼前面是一处长形高台,高台正中设有上下台阶,四周是装饰华丽的石雕护栏。台阶顶端高台正中处安放着一张坚实的木制演讲台,麦克西米利安-塔恩身着黄色军服,正站在演讲台前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讲。分列于他两侧的人也都身着黄色军服。他的听众有男有女,有成年人,有青少年,共约二三百人,在台下的大草坪上整整齐齐地排成队列。他们人人都举起一支熊熊燃烧的火把,闪烁的火光照得周围的树林及塔恩庄园屋墙上人影憧憧,鬼气映在庄园房屋的墙上显得特别高大威武。“我们应该用这些思想武装自己的头脑,在这些思想指引下前进。要战斗,要保持信念,坚定立场,团结一致。要记住那些被出卖而英勇献身的先烈们。”塔恩达说边举起双手,不停地挥动着,台下的听众则被他迷惑得如痴如狂。“我们只有永远牢记我们伟大的先辈们的教导……”说到这里,他一只手突然朝天上一抓。“我们只有永远恪守那些革命的先行者们的誓言,才有可能重建伟大的阿道夫-希特勒在被出卖之前成功地建立起来的——一个帝国……一个民族……一个领袖。”邦德觉出自己额头上冷汗直冒。塔恩的声音、手势和姿态与60多年前的阿道夫-希特勒一模一样,甚至连他最后那句话“一个帝国……一个民族……一个领袖!”也完全是希特勒的原话,它们就像是对听众发出的一个信号。塔恩话音一落,台下的人群中立刻爆发出狂涛怒潮般的“万岁……胜利……万岁!”的欢呼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使邦德五脏翻腾,冷汗浸透了全身。人群之中突然响起了嘹亮的歌声——唱的是一首他从电影和唱片中听到过的使人一听就想起纳粹时代的恐怖的歌:战旗高高举起;队伍密密排齐!这是纳粹的颂歌,军歌和国歌——《战鹰之歌》。一听这首歌的曲调,他脑海里立刻清晰地浮现出一幕幕从小说、电影、新闻纪录片和新闻摄影图片中剪选下来的图景:年轻士兵被炸碎的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地上,也有的漂浮在海面上,还有的飞扬在天空中。他耳中几乎能听见纳粹军靴践踏在地上发出的咚咚声,脑中仿佛看见了党卫军身上那鲜亮华丽的军服、盖世太保恶魔般阴森可怖的面孔。整个欧洲成为一片废墟,成千上万的人消失于集中营,6百万犹太人死于毒气室。他脑海中似乎布满了一组组恐怖镜头:奥斯威辛集中营、贝尔森集中营、达豪集中营以及其它死亡集中营里的僵尸、堆积成山的白骨、毒气室烟囱冒出的黑雾。这是本世纪前期当整个欧洲在纳粹奴役下瑟瑟发抖的那个年代里的恐怖景象,难道这一切又要回头重演了?毫无疑问,麦克斯-塔恩爵士已经取得了死灰复燃的新纳粹党的领袖地位。纳粹党能够死灰复燃,一来因为德国现政府领导层的优柔寡断为其提供了有利的生存条件,二来则因为适应了一个适于纳粹掌权的新时代的需要。他早已知道,麦克斯-塔恩期望作出什么惊世之举来使人们宽恕他从前的那些死亡交易,并使他成为一个只有全世界联合起来才足以对付的大人物。不幸的特丽茜-绿翠早已告诉他,此举将发动于加勒比地区。由此,他眼前所看到的情景虽然可怕可恶,却还只不过是一种序曲而已。一旦这个善于蛊惑人心的家伙机缘凑巧,能成功地发动一场震惊世界的政变,他在世人眼中便会成为不可轻碰的大魔王,那时的情形才会真正令人恐怖。邦德脑海中闪过的这些景象使臭名远扬的《战鹰之歌》的歌词显得更加富有预言性——那些在红色阵线或反动派枪口下牺牲的同志们,他们的灵魂依然与我们的队伍同在,随我们一同前进。的确,老一代纳粹分子的阴魂会兴高采烈地加入到这群新纳粹分子的行列中来,而那已经失败的希特勒和希姆莱等老一代纳粹领袖也会站到塔恩这位即将得势的新纳粹领袖身边,对他点头微笑,赞许他的壮志雄心,居然有意要重演历史,再度将世界推入黑暗时代,让昔日的牛鬼蛇神重新出笼,横行天下。邦德满脑子尽想着这些令人反感的事情,竟未能看出自己面临的危险。他没有注意到有保安巡逻队在环绕塔恩庄园边界巡逻。直到从他左边很近的地方突然传来响动时他才发现迫在眉睫的危险。他转过头来一看,只见两个身着黄色军服的人已来到大约50码的地方,正放出两只德国牧羊犬。这两个受过训练的畜牲已觉出他是来犯之敌,此时正怒吼着向他飞扑过来。他警醒过来,掉头朝坡下飞跑,跌跌撞撞地穿过灌木丛奔向自己的汽车停放处。两只凶犬跳跃着越过坡顶一路追来,他边跑边掏出飞刀,左手持刀,右手握枪,准备对付那两只以特快列车的速度紧追在后的恶犬,同时加快脚步没命地飞跑。他刚跑近汽车,还没有挨着车门,跑在前面的一只牧羊犬就已经朝他身上扑过来,咬伤了他的右臂,并以其飞扑的冲力将他的身子推到车上撞了一下,差一点使他闭过气去。那只恶犬一击得彩之后却犯了个错误,想重施故伎,再次朝他右臂咬去,这下正碰到邦德的枪口上。他只向那畜牲体内送进一颗子弹,一只刚才还在张牙舞爪的凶犬只嗥叫了一声便倒地死去。另一只牧羊犬见同伴嗥叫倒地,愣了一下,邦德趁此机会立即钻进汽车,关上车门。那只牧羊犬扑通一下跳到引擎顶盖上,张牙舞爪地对着挡风玻璃狂吠,口中涎水直流,尖牙利齿清晰地露出来。邦德发动汽车,猛地一踩油门,汽车从隐蔽处突然冲出,疾驶上路,将那只牧羊犬重重地摔到地上。两颗子弹射到汽车背后,他感觉到汽车的震动,但没发现有什么损坏。他弯腰伏在方向盘上,像逃避地狱魔犬的追击似的将汽车开得飞快,转过一个大弯回到瓦瑟堡。如果真想完成此行的任务,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塔恩庄园之行更增加了做这件事情的危险。过了10分钟后,他确信没有人跟踪尾随他,但他觉得那也只是个时间问题,迟早会有人尾追上来的。那两个牵犬巡逻的人已看清了他的汽车,他们很快便会回去报告的。他们报告之后,塔恩只会下达处死邦德的命令。将近10点半钟他才把车开进停车场,选了一个靠近出口的泊位停好。他没有立即下车,而是在驾驶座上坐了一会儿,检视手臂上的伤处。伤口还有血,但幸而犬牙入肉不是很深。他数了一下,有4道长口子,于是用一条手帕紧紧裹住伤口,伤口上的血马上被手帕吸干了。现在时间非常宝贵,因此,他赶快放下卷起的衣袖遮盖住草草包扎的伤口,从工具箱中取出微型相机,下车朝沙尔兄弟与罗伦律师事务所位于马林广场旁边的那幢楼房后面缓步走去。不到5分钟便来到律师事务所的后门,只用半分钟便用一张信用卡塞进去将锁打开了,似乎也没有人稍稍费点力将锁闩固定起来,否则开锁就不会这么容易了。跨进事务所后门,他先在黑暗中站立了一会儿,打开手电并用手捂住散射的光芒,接着便顺着过道来到宽敞的正门大厅。屋内一片寂静,他看见了那两台罩在保护罩下的计算机。他又原地站着细听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一点儿声音,于是便慢慢举步上楼,走过平台,来到写着赫-沙尔名字的门前。他本以为要用撬锁工具才能进赫尔穆特的办公室,没料到门居然是开着的。他用手电光向里面一照,只见里面放的一张大办公桌与弗里茨办公室里的那张办公桌差不多,但对面墙上却靠着一大排灰色的文件柜。他又屏息细听了一会儿,然后走到办公室唯一的一扇窗户旁,拉下窗帘,再走到那排文件柜前。每个文件柜上都标着索引字母,其中字母T就占了所有文件柜的一半。不难看出,赫尔穆特办公室里保存着大量有关塔恩及塔恩庄园的档案文件。邦德断定,塔恩最近的法律文件应该在最末一个标着字母T的柜子里。于是,他不慌不忙地掏出那伪装成瑞士军刀的撬锁工具,开始撬那个柜子的锁。这些文件柜都是普通的办公设备,撬起来几乎就同开小孩的储钱盒一样不费吹灰之力。他想,这真是太简单了,莫非赫尔穆特是个对人缺少防范之心的厚道律师?那柜子咔哒一声弹开了,里面的架子整整齐齐地挂着十来本文件夹。在取下第一本文件夹时,邦德极力想找出一个对眼前情形的合理的解释。赫尔穆特-沙尔没有安装什么特殊的安全报警系统,也许是因为瓦瑟堡的犯罪率太低。这个独具特色的小镇上的居民都是祖祖辈辈在当地住了几百年的本地人,没有人会从遥远的他乡迁居瓦瑟堡。这个明确的事实意味着根本没有多少人会有兴趣要看有关塔恩和塔恩庄园的文件。诚然,过去一些年里,有些财闭,甚至慕尼黑政府当局都想取得庄园的地产,也闹过一些小小的法律纠纷,但那也不足为虑。也许有一些能追溯庄园历史至几百年前的古老愿始文件,但那肯定存放在某个万无一失的保险库里。年代较近的文件则可以安然无恙地存放在事务所里。任何像沙尔家族和罗伦家族那样代代相传,依然守着古训的律师事务所都不会想到要用特别加固的安全防盗锁和报警装置来保存文件。他将文件夹放到赫尔穆特办公桌上,将手电衔在嘴里,开始翻着文件夹里的文件。刚翻开第一个文件,他就看出自己这下是挖出金矿来了,因为那是一个叫麦克西米利安-欧文-冯-塔恩的人要求恢复德国国籍的申请书的副本,与之放在一起的还有一些与申请有关的往来公函的复印件,最末一页文件则表明这项申请已于1992年3月获得批准。这个文件夹里的其它文件还涉及到了向塔恩签发护照的内容,最后一部分则是一份法院决议的复印件,这份法院决议的内容是禁止任何其他的人对塔恩庄园的房屋及其所有的大片地产提出产权要求。自1992年元月起,这些房屋和土地的产权已被法院判归上面提到的麦克西米利安-欧文-塔恩,尽管他直到同年3月份才正式恢复德国国籍。这里有足够的证据使委员会不能不确信麦克斯-塔恩爵士这位商界巨头和大慈善家是表里不一的。毫无疑问,就是因为双重国籍行不通,所以他有一段时间要用化名作海空旅行。他取出相机,开始调校光圈,快门速度等,以便将文件内容拍成清晰的照片。当他把手放到赫尔穆特办公桌的边角上时,他向右边的的一列文件柜扫了一眼,发现最底层的一个柜格的门是微开着的,还瞥见里面有一个红色光点。他把门开大一些,便发现那是一台多功能录音电话机,可以记录下任何打进来的电话信息。他按了一下标有“倒带”宇标的按键,因为他知道有时候人们放完磁带后根本没想到去倒带。倒带完毕后,他按下“放音”键,先是听到“嘟嘟”的响声,接着便是令他当晚第二次受惊的声音。“情况十分紧急,”磁带上放出的声音说。“英国情报局一名特工已启程奔赴瓦瑟堡,其目的是调查麦克斯和塔恩庄园的情况。此人将化名为詹姆斯-波德曼,我想建议麦克斯将其干掉。”接下来是对邦德个人情况的描述以及一些涉及“小太阳1号”和英国的有关情况。真正令邦德震惊的与其说是磁带上放出的说话内容,不如说是说话的声音,他一下就听出了那是谁的声音。那是一个与他有着密切关系的人。他以前还从来没有想到会有什么人能打人00行动组或“小太阳1号”。他俯身从录音电话机上取出磁带,装进自己的口袋。等他再回头拍照文件时,他发现自己完全像个机械人在工作。出卖他的那个人的身份实在太令人震惊,弄得他心里乱糟糟的,完全不能去想别的事了。然而,他还是完成了拍照工作,随后又将文件还原放进柜子里,并且再用撬锁工具将撬开的锁还原,将柜门重新锁上。这是他受训时最先学会的技术。假若你要干暗中行窃的勾当,最好尽量将自己翻动过的东西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他还快速翻查了一下赫尔穆特办公桌的那些抽屉,看看还有没有备用的磁带。最后,他发现录音电话机旁边就放着一盒磁带,不禁暗骂自己糊涂,开始时没有查看仔细一些。现在他只需返回旅馆,办理结帐手续!然后前往慕尼黑。假如他顺利抵达那儿,也有可能到那时塔恩的人在密切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那又会形成新的严重威胁。沙尔兄弟与罗伦律师事务所外面依然是万籁俱寂。邦德轻手轻脚走下楼梯,这时,他心里开始在想,自己或许就这么轻易得手了。他刚下完最后一级楼梯,屋里的灯突然亮了。“啊,波德曼先生,或许我该称你邦德先生?你是否愿意同我谈一谈。”她身披一件军用雨衣,依然是那么漂亮迷人。唯一令他不悦的是她右手握着的那把致命的小自动手枪,紧贴着她那秀色可餐的身体。“海蒂?你好,”他佯装出一副笑脸说,“看来你接到了我的那封短信。我其实并没有真的指望你能来。”他装着完全没有看见她手中的枪,十分坦然地走上前来,还张开双臂做出要拥抱她的模样。“你的那封短信?我……?你在说什么呀,波……?”他见面的几句话和那一番做作弄得海蒂一头雾水,竟愣了一会儿没作出什么反应……比如扣扳机。邦德继续朝她面前走。“海蒂,我很高兴,现在请说说你想上哪儿去吃饭?”这时他距离她只有两步远,可以清楚地看见她脸上那一副困惑的表情。他向她猛扑过去,她的右手从他左肋擦过,他立刻用左臂紧紧夹住她的右腕和手枪。她刚一张开口他便抬起右肘狠狠地朝她腮边撞了一下。“我的确不愿意动手打女人,海蒂,但你本应该永远做一个善良的小姑娘。”他左臂再加把劲一夹,使她的手枪掉到地上,随后又以右掌朝她脖子根上狠狠切了一掌。她身子完全瘫软了,四肢伸开躺倒在他的脚下。他赶忙去摸了一下她颈上的脉息,看她是否还活着。她性命倒也无忧,不过恐怕要昏迷十来分钟,或更长时间。他拾起她的枪,径直走向后门,不声不响地溜了出去,并随手将门关上。他缓步向停车场走去,此时他更明显地感觉到了手臂上伤口的疼痛,但他极力忍住疼痛,花了整整3分钟走到汽车跟前。他知道时间紧迫,再也顾不得回宝兰纳旅馆取行李或结帐付款了。他刚发动汽车,将汽车开出一片空旷地,突然,一辆黑色宝马呼啸着拦在他前方,另有一辆黑色奔驰则堵住了停车场出口。从奔驰轿车上跳下两个人,而那辆宝马刚一停住,马上又有一人跳下汽车直奔过来。三个人全都带着枪,他认出其中一人就是他上午碰见过的那个大块头库特-罗伦。他放开刹车,使劲猛踩油门,朝着从宝马轿车上跳下来的那个人直冲过去。他自言自语道——“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宇,但我要称你为世间少有的大笨蛋。”——因为那个迎面跑过来的人显然以为自己有一副金刚不坏之躯。邦德将车子转向右边,猛地一刹,让右边的车门撞击在那莽汉身上。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他一眼瞥见了那个尖叫着张开大口,恐怖地瞪圆双眼的样子。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人一定已被摔出好几码远,不过他马上就能验证这一点了。他把车速提得更高,接着来个急转弯向从奔驰上跳下来的那两个人冲去。他看见从宝马轿车上跳下来的那个笨蛋在右边远远的地方一动不动地躺着,就在这时,第一颗子弹已射到他的大众轿车上,子弹将乘客座位边的防碎挡风玻璃穿了一个洞,射进紧挨着他的座椅中。当你被困在汽车上时,面对武装敌人的袭击,唯一的反击手段是以汽车为武器进攻敌人。于是,他猛踏油门,汽车跳跃着朝开枪的罗伦疾驰过去。大个子已经看到了宝马轿车上下来的那个笨蛋的下场,显然不想得到相同的下场。他愣了一下,接着又开枪射击,子弹擦着邦德的车顶飞过。邦德将汽车绕着圈儿追击罗伦。汽车转圈时一下碰着了停车场中间的一块油湿地,车轮开始打滑,汽车完全失控,他使劲将方向盘左转右拧地拨弄了好半天还是控制不住,汽车成蛇形路线向着将停车场与马路隔开的木栅栏冲去。刹那间,他发现罗伦突然出现在他的左边,正准备举枪射击,但从他身边呼啸而过的汽车一定擦到他的身上了,因为他又听到砰的一声闷响,并伴随着一声响亮的盖过汽车发动机声响的嚎叫。汽车冲破木栅栏,冲上马路之后才算终止了好半天的失控状态下的滑行。他向右猛拧方向盘将横在马路上的汽车拉正方向。这时,他发现那辆奔驰在向后倒退,想拦住他的去路,但他已经将汽车得心应手地控制住了,驾驶着那辆大众飞速地从奔驰车尾掠过,转了个弯走开了。不行,不能走开。邦德心里这样想着。这将是一场结果难料的赌博,但他愿意一试。不一会儿,汽车已驶到竖着危险警示标牌的岔路口上,他赶忙来了个急刹车,拐入这条狭窄的小路,又加速飞驰起来。遭受袭击时他没有系安全带。因此,他得以用右手掌住方向盘,左手拉开车门插栓。他看到前方山崖边上的那一排白色防护栏上涂着红色反光层。这纯粹是个判断力的问题。汽车碰着一块石头,离地颠了一下,向左边歪了过去,但他马上将它正了过来。当汽车距那排防护栏只有大约20码远时,他最后一次给汽车加速,然后打开车门,翻身向左边跳了下去。他重重地跌落到地上,喘了口气,然后躲到一堆乱石背后去。他刚跳下车,汽车便撞着了防护栏。他看到汽车越过栏杆后先是向前平飞,接着便一头栽了下去。从他藏身的那堆乱石后面他听到车轮第一次撞击悬崖时发出的嘎吱嘎吱声,接着是轰隆一声巨响,车身第二次撞击悬崖时油箱爆炸起火了,一团浓烟直升到悬崖顶上。奔驰宝马两辆轿车都沿着这条岔路追了上来,不过车开得很慢,开车人显然都知道在这种险峻地段开快车太危险。当最后一声汽车撞击崖壁的巨响从两百英尺的深处传来时,大个子罗伦和另外4个人跳下了汽车。邦德从乱石堆后探头偷看了一眼,发现其中有一个人是莫里斯-古德温。“我的天啊,”其中一个人说道,“他栽下了悬崖。小心,库特……”罗伦这时已走到悬崖边上,正低头朝下面看。“他的车起火了,”库特慢吞吞地用一种怀疑的语气说,“我们失败了。天啊,我们失败了。”“库特,”莫里斯-古德温说,“我们没有失败。他已经死定了,没有人能够从这种车祸中逃生。”“那么说,我们没有失败。”库特结结巴巴地说,“我们胜利了。啊!莫,我们胜利啦!”“帮帮忙,库特,别喊我莫,我的名字是莫里斯。”——

16 九死一生 
他躺在乱石堆间,身上多处擦伤,疼痛难忍,而手臂上狗咬的伤口也开始悸痛,真是雪上加霜,苦不堪言。塔恩的手下发现他的汽车撞毁后,很快就欢欣鼓舞地走了,而当地的警察和救援队伍在他们走后不久赶到了现场。镇上一些居民也闻讯赶来,在附近乱转,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趁人们突然涌入的机会站起身来,混在人群之中凑了一会儿热闹,同时设法舒缓身上的伤痛,并盘算着尽快离开瓦瑟堡的办法。他终于趁人们不注意时溜开了,穿过空无一人的马林广场回到旅馆。旅馆门前也没有任何人,因而他得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一回到房间里,他马上淋了一个热水浴,洗净手臂上已经红肿的伤口,再用两条手绢紧紧地包扎起来。他换上运动式夹克衫和休闲裤,然后又来到楼下。那位年长的侍者正坐在服务台后打吨儿。“你上班时间挺长的啊,朋友。”邦德摇了摇他的肩膀。“哎哟。”那年长侍者慢慢睁开双眼。“我近来睡觉不多,人老了就不需要那么多睡眠了。我能为你做点什么?”邦德问他是否知道有哪家值得信赖的出租车服务公司。“我想尽快赶到慕尼黑。”“要多快呢?”“此时此刻,马上就走。”“我的哥哥。他是个愣头青,任何时候叫他去任何地方,他都敢去。请稍等一下。”他拨了个电话号码,接着同一个他称作沃尔菲的人嚷嚷着讲了几句话。他用手捂住话筒,咧嘴一笑。“他愿意干,但你得让他觉得划算。”经过一小会儿的讨价还价,他们谈好了价钱。邦德结帐之后回房打点行李。15分钟后,他提着旅行包和藏好武器的公文箱重新下楼,发现侍者的哥哥正站在门厅里同侍者聊天。侍者的哥哥年纪较大,戴着一副厚厚的老花眼镜,但他却主动抓起邦德的旅行包往车上提。邦德没有立即跟着他上车,而是有意掉后一步,往侍者手中塞了一把钞票,悄声说道:“若有人问起,就说你根本没有看见过我,好吗?”“我从来不看任何人。这是作为希特勒德国的一个青少年所应学会的处世之道。对一切不闻不见总是有益处的。”沃尔菲似乎以为自己是在开赛车,但还是花了足足一个半小时才赶到慕尼黑机场。行车途中真正惊险吓人的事情也只发生过4起,邦德付清了车费,然后急匆匆走进几乎空无一人的机场,可是却发现还需等待很长时间,因为最早一趟飞往伦敦的班机是英国航空公司7点30分起飞的那趟班机。那趟飞机上还有余票,所以,他设法将自己的汉莎航空公司的机票退掉了,这使英国航空公司售票处的那位姑娘大为高兴。他心下自忖:一旦自己抵达伦敦,行动的速度至关重要,因此他没有托运行李。他的下一步行动是谨慎地给伦敦方面挂个电话,但却又不能走露风声,让其声音已录在自己口袋里的磁带上的那个人有所警觉。他用电话卡拨通比尔-坦纳的住宅电话,向他报告了自己获得的重要情报,包括麦克斯-塔恩在德国建立第四帝国的企图以及出卖“小太阳1号”和整个国家的那个人的名字。“你敢肯定吗?”坦纳震惊的程度不亚于邦德初听那磁带上的声音之时。“有百分之百可靠的证据,比尔。我希望你能做好以下几件事情。”他简要说明了当天上午应该采取的一些行动,末了他说:“我将在飞机临起飞前给弗莉克挂电话,你们两人可以都来机场接我。但看在老天爷份上,请务必将一切安排妥当。”“一切都会安排好的。”坦纳正打算挂断电话,邦德突然又问博克和海尔两人是否还在他们的老部门工作。“当然还在。”“最好把他们也请到身边。”博克和海尔是两个人的浑名,他们的原名分别是比尔-博克夏和托尼-海尔曼,这两人可能是情报局最有经验的两位审讯员。要想让事情进展顺利,自然就少不了这两人协助。他在一台用英语播放有线新闻电视网新闻节目的电视机前找了个座位坐下,从这个位置可以一览无遗地观察到大厅的每一个角落的动静。他一直坐在那里,直到机场的广播通知他要乘坐的英国航空公司的那趟航班即将起飞,他这才给弗雷德里卡-冯-格鲁塞挂电话,她接电话时心情很愉快。他只简简单单地告诉她飞机的班次和抵达希思罗机场的时间,叫她去机场接他,说完立即挂断电话。英国航空公司的那架空巴360班机于当地时间8点半准时落在伦敦希思罗机场——由于伦敦和慕尼黑两地有一个小时的时差,所以,飞机飞行途中所花的时间是两个小时。尽管分开不过两天,弗莉克一见面就像阔别了足足一个月似的立刻冲上去和他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比尔-坦纳站在一旁,等他们拥抱完毕走上去和邦德握手。“一切都安排好了吗?”邦德见面就问,坦纳点了点头。“究竟是在搞什么鬼?”弗莉克一脸茫然的神情。“你马上就会明白的。”他调皮地对她一笑。“但愿你没有莽撞行事,比如叫辆出租车来,因为我们要乘比尔的汽车直奔内政部去。”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还不如对着墙壁说话。”除M之外,委员会所有成员都已齐集到内政部阅览室,门外走廊里有两名安全局特工人员在来回走动。“啊,我们的游子归乡了。”部长微带惊愕地说,“坦纳,你可没告诉我邦德上校已经回来的消息呀。”“阁下,我清早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他可还没回来呀。”“部长,你若允许的话,我愿将自己在德国的行动作个详细的汇报。”“当然没人会拦你,说下去吧。”于是,邦德开始报告他此次德国之行的收获,着重讲述了有关塔恩恢复德国国籍的情况和他前一天晚上在塔恩庄园里所见到的令人震骇的景象。他讲完之后,部长说他得出去一会儿。“外务部有人要来找我。”他朝门口走去,快要走到门口时却被邦德拦住了。“部长,找恐怕还有更坏的消息要报告大家。”“哦?”“我建议你留下来听我把要说的都说出来。”部长不太情愿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同时口中叽叽咕咕地说他希望不要耽搁太长时间。“我从一开始就直言不讳地表明我对‘小太阳1号’的不满,”邦德才一开口,温赛便恼怒地嚷嚷起来了。“显然,我们用不着再去讨论这一点了吧。”“恐怕我们还不能不讨论呢,厅长。我觉得塔恩从一开始就一直把我们引得团团转。举例来说,是谁出主意要我和冯-格鲁塞小姐去向他通风报信,透露即将颁发逮捕令和搜查令的消息的?”“可不是我,”温赛大声发表宣言道。“不错,”邦德用冷冰冰的目光望着他。“不错,克劳德,我现在也确信不是你。这件事安排得十分巧妙,主意是通过你的嘴提出来的,但却是别人将那主意灌输到你脑子里去的。有一个问题不知你们大家是否真正深思过:塔恩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制造出假死的事件?去达克斯福德途中发生的那件事情决不是临时安排的,而是在我和弗雷德里卡到剑桥之前早就安排好的。”他向坦纳做了个手势,坦纳一点头便离开了会议室。“前一次在这儿开会的时候,我曾经简略地提到过一些其他问题。塔恩及其同伙回到英国时,你们那些人,温赛,警方,还有安全局的人怎么会表现得那样笨手笨脚?还有那次我和弗雷德里卡赶到霍尔庄园发现塔恩夫人的尸体,时间怎么碰得那么巧?巧合的事情太多了一些,塔恩运气也太好一些。我这次去瓦瑟堡,人还没到,塔恩及其同伙早就得知消息了。我差一点将性命丢在德国了,可能塔恩真的以为我已经死了。”他转头对弗莉克说:“亲爱的,我今早回来时没和你多说话,原因就在这里。我浑身是伤,右臂还被狗咬了一口,但我相信咬伤我的那条狗不会是患了狂犬病的疯狗。作为未来的元首,我相信塔恩会尽力保证他的警卫狗不患传染病的。”“这是谈到哪儿去了?”部长问道。“耐心点,部长。”坦纳带着他们从前使用过的那台录音机回到了会议室。“女士们,先生们,你们知道,”邦德示意将录音机放在会议桌上。“若不是因为得到一种非常特殊的帮助,麦克斯-塔恩是不可能成功地玩出那么多小把戏的,这种帮助就来自于这间会议室。”“哦,”温赛叹了口气。“你究竟怀疑是谁……?”“我用不着怀疑是谁,克劳德,我已经知道是谁。我知道是因为我们的那位卧底坐探——这是间谍小说里的用词——已将声音留在了德国。”“你在胡说什么呀,邦德?还有完没完……?”这时,坦纳已将磁带塞进录音机,并按下“放音”键。“情况十分紧急,”磁带上部长的声音说。“英国情报局一名特工已启程奔赴瓦瑟堡,其目的是调查麦克斯和塔恩庄园的情况……”所有的人,就连安全局的那位局长都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部长见势不妙,就想夺门而逃。“逃不了的,阁下。”一支手枪变戏法似的突然出现在坦纳的手上。“那儿有人正等着你。”“这是……这是假造的……有人……”部长咆哮着站起来,又坐下去,又站起来,最后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坦纳叫他向门外的安全人员投降。门打开后,邦德一眼瞥见浑名博克和海尔的那两位审讯专家正在光线较暗的角落处徘徊着。“对不起,夫人,”坦纳对安全局的首长说道,“我擅自带来两名你的手下,恐怕属于越权行为……”“这没关系的。”她一挥手,拒绝接受道歉。“唔,我猜想现在委员会里年资最深的委员就是我了,因此,我恐怕得负责主持会议……”“又要说声对不起了,夫人。在詹姆斯——呃,邦德上校——几乎是半夜里从慕尼黑给我打电话之后,我同首相做了长谈。他已经任命一位新的‘小太阳1号’主席。我想是你的一位朋友,丹希尔的哈维勋爵。他是联合情报委员会的委员。”“不错,一个很好的人。”安全局局长微露不悦之色。“他马上会来就任主席的。他不想在我们处理完这件丑事之前进入会议室。这件丑事是个十分敏感的问题,因此首相办公室要求任何人都不得将此事传出这间会议室。”他转头对着邦德。“我就是不听磁带,也不会有多少怀疑。我按你的要求查询过了。他和塔恩相识的历史很长。念同一所大学,而且是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个学院,他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我看,”安全局局长打断他们的话,“我们该趁此体会的机会喝点咖啡,我们都坐了很长时间了。”“想利用休会的空隙去看一看吗?”坦纳问道,“他们将他一带出去,他便精神崩溃了。”邦德点了点头,伸手去拉弗莉克,两人由坦纳引着,来到与会议室喊话之声相闻的小房间。他知道这两位审讯专家从来都能将受审对象所知道的任何情报一一掏出来,达不到目的是极其罕见的。部长已脱下外衣,只穿着衬衫。才隔了10分钟的工夫,他的面容看起来已衰老了10岁。“哈-,部长,”邦德快活地同他打着招呼。“没有叫你为难吧?”部长没有答话,所以,他皱着眉头去看两位审讯官。“咳嗽起来像个吸烟过度的人一样。”博克微笑着说。“唱起咏叹调来就像帕瓦罗蒂一样。”海尔点头道。“他已承认同谋罪了吗?”“他和麦克斯-塔恩是多年的老朋友,又说他不曾认识到那家伙犯罪行为的严重程度。他只是偶尔帮忙提供一些方便而已,但我们知道他所做的不止于此。”“我能问他几句话吗?”“请便。”海尔回头看着部长。“你不反对这位先生的提问吧?”“那要看他问什么。”部长的眼神显示出他明白自己的前程已经完蛋了,现在唯有争取坦白从宽了。“我可以向你保证,”邦德开口道,“只要你全盘招供,我个人将尽最大努力保证不使这一切披露于讽刺小报上。况且,我看也没有任何人想将你的行为公之于众。若是真正与我们合作,你甚至可以免于上法庭。”“这些我都早已听到过了。”部长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我只是想了解一些有关塔恩的同伙的情况。你认识塔恩夫人的贴身保镖吗?名叫库斯柏和阿奇波的一对怪物?”“你是指那两个女扮男装者?卡西和安娜?”“哦,你真的认得她们。”“曾见到过她们。他的大管家莫里斯-古德温向我介绍过她们的身份。”“好,她们究竟在替谁效忠——特丽茜女士还是麦克斯爵士?”“当然是麦克斯。每个人最终都会效忠于麦克斯。你只要将一个的确十分正直的人送到麦克斯爵士那儿,他回来后定然会变得像螺丝锥一样弯曲。”“知道什么有关达克斯福德事件的具体情况吗?”“我认为他们最初的计划就是从达克斯福德机场飞走,尽管那样做有些困难。”“谋杀特丽茜女士后他们还是飞走了。”坦纳紧跟在弗莉克身后站着。“在那个漆黑的夜晚,一架私人飞机于午夜过后降落在达克斯福德机场,声称燃料不足,获准停机加油后,飞机驾驶员打了个电话。大约一个小时后,据我所知,两辆越野吉普来到机场,车上人下车上了飞机。飞机起飞了,但几乎没有发送什么无线电联络信号。一般认为可能是钱已易手,但我认为这恐怕证明不了什么。”“他们第一次也正是这样干的。”听了邦德许下的诺言之后,部长似乎有了点自信。“我认为那一次他们的飞机是真正出了问题,因为到最后他们又要我尽量再多给他们20分钟的时间。”“你为此得到了很丰厚的报酬吧,部长?”“我得了钱,不错。这一点我已经对这些人讲过了。”他把“人”这个字眼说得让人觉得非常难听。“麦克斯就只是用钱吗?”弗莉克问道。“什么意思?”“就是我说的意思。麦克斯就只是用金钱来收买别人吗?”部长一声苦笑。“麦克斯对一切能用的手段无所不用。金钱之所以总能奏效是因为他出手之大方到了人们难以想象的程度。但这人根本没有良心,只要于己有利,他可以杀掉自己的亲娘,夜晚仍然心安理得地睡觉。他善于软硬兼施,威胁利诱,除金钱之外,还施与其它的小恩小惠——比如美女,甚至还有傻男。”“能举个例子吗?”“他曾为卡西和安娜拉皮条找男妓,这是我确知的事实。邦德,当你最后追捕到他时,请你在他死前代我向他问个好。我敢打赌,你绝不会活捉他的。毫无疑问,麦克斯-塔恩是我所认识的人中最邪恶的一个。他就像瘟神一般横行天下,到处散布死亡的毒菌,其表现形式就是向任何愿意出钱的人提供武器和军用装备。他并不觉得他的行为有什么错。事实上,他相信世界最终会接受他,因为他期望实施一项功德无量的宏伟计划。”“这一点我没有对委员会提到过吗?”邦德认为他已经对委员会讲过了。“你知道这项恩泽人类的计划究竟是怎么回事吗?”“丝毫不知,只知道一个代号名称,他称其为‘海火’。我曾听到他哈哈大笑着说一旦他开始实施‘海火行动计划’,世界上就再不会有他的敌人了。”“知道他下一步会到哪儿去吗?”“不知道。他本来在德国——但这你当然已经知道了,你去过那儿。”“而且是你批准我去的。你让我说服你批准我去,并且同意采用那项4天期限提议权的规定。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有什么别的办法?是你一个劲地逼我,而我又认为那没什么危险……”“你还认为那会让我送命,是吗?”部长没有答话,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不是那么回事。隔了一会儿——“据我所知,他可能仍在德国,他说过他有许多事情要做的。”“依我看来,”邦德说话用的是完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似乎他只是在陈述自己心里的想法,与在场的其他人毫不相干。“依我看来,他会去一个完全不同的地力。”他转向坦纳。“说句私房话,比尔。”弗莉克跟在两个男人身后走出房间。“比尔,特别装备处还在为老情报局服务吗?”“几乎没有了,但天才的安-莱莉还在为我们辛勤地工作。”“太好了,小机灵还在我们身边。我能见见她吗?”“詹姆斯,我得老实告诉你,因为这件事情的发生,委员会将会要求一切事情都经过他们讨论决定。”“这也不要紧,我们进去征求他们的意见吧。哦,顺便说一句,比尔,我需要同M商量点事情。他近况如何?”“让弗罗比歇齐护士十分伤神,看到你她会感到快慰的。”“还有我呢,”弗莉克态度坚决地说,“假如他去见M,我也要去。”“随你们俩的便。”比尔-坦纳为自己的外交官的才干而自豪,所以他接着说他已为委员会安排好了咖啡和三明治。“我们回会议室去吧?”他们刚走到会议室门口,新任主席哈维勋爵正巧沿着楼梯上来了。坦纳向他介绍了邦德和弗莉克。“噢,当前的大红人。”哈维是位较年轻的贵族,才40出头,对于任何想要跻身于贵族行列的姑娘来说,他都是首选的婚配对象。据说谁同他结婚,谁就要同政治和政府共同拥有哈维,因为他声誉极佳,被认为是联合情报委员会里最有能耐的人之。“很高兴看到你平安归来。不过,你可为我惹了不少麻烦,我从今早黎明时起就一直在审阅各种材料。那家伙,塔恩?他果真像那些材料上描绘的那么黑吗?”“其实还要更黑一些,大人。不过,我知道怎样去捕他。”“真的吗?那么你在此时此地就帮我一个大忙。我们赶快进屋吧,我要请你对大家训话。”看到新任主席进门,委员会各位委员马上起立相迎,这位新任主席先同大家一一握手,接着宣布开会。“邦德要求我允许他向委员会提一个建议,所以我答应让他先对大家讲几句。”他答容可掬地对邦德点了点头。“诚如勋爵大人所说,我要向委员会提一些建议。”邦德以挑衅的目光环视自己的周围。“更为重要的是,我想草拟出一份战表。我认为我知道塔恩老朋友的去向,我想追到他去的地方,不管是死是活,一定把他擒回来。”——

17 照常工作的蜜月 
“大家都知道,”他不给任何人放松喘息的机会,也不来几句开场白,就单刀直入地说,“大家都知道,远在此案开始之的,塔恩就一直对我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众人默默点头,唯有警察厅厅长温赛气得面红耳赤,却又不敢和他对视。“警方虽与安全局联手上阵,但每一步行动都由部长控制着。通过他提供的情报,麦克斯-塔恩远在我们开始认真对付他之前就已掌握了找们的一切动向,包括执法、安全和情报部门采取有关行动的时间、原因及参加人员等各方面的情况。他犯了谋杀罪,却逃之夭夭,未受任何惩罚。更有甚者,他竟然同我在玩一场游戏。可以说,他在某种程度上是扮演了一个木偶操纵者的角色,完全牵着我和冯-格鲁塞小姐的鼻子团团转,引诱着我们去他要我们去的地方。事实上,我们能够活着已是万幸了。我相信他可能想通过惩诫我和弗莉克两人来吓唬其他的人,想向世界表明他并非我们要人们相信的那样是个罪大恶极的坏蛋。我现在确信自己已知道他的确切去向,或者至少可以说知道他几天之内将要去的地方。我所需要的只是委员会批准采取某些行动。”“要不了多久,塔恩就会出现在波多黎各岛上,”他终于下了这个断语。“办理此案的前后过程中,他总是故意留下线索引诱我们去他想让我们去的地方。我认为由此可以断定,他将指望我会早他一步或是晚他一步到波多黎各去。我相信他已选定那个海岛作为战场进行最后的——该怎么说呢?——最后的摊牌?同时也是一种显示武力的行动。麦克斯-冯-塔恩是这样一个人,在他宣布竞选德国新国家社会主义党的政治领袖之前,他一定会拼命玩花招使自己以一种可敬的形象突然出现在世人面前。同时,他还得宣布他已放弃他的英国国籍,恢复了他作为德国公民的合法地位。简单地说,我现在需要诸位批准我和冯-格鲁塞小姐去波多黎各。我知道你们会说,我们为什么要让自己去冒险呢?”“对了,究竟为什么呢,邦德上校?”新任主席显出一副谨小慎微的态度。“这里还牵涉到一个技术性问题。假如塔恩已经恢复了德国国籍的话,这事我们便大可不必去管了。”“关于恢复国籍的事,除了德国当局和我之外,就只有他的那些似乎只关心财产问题的律师们知道了。”他心中也考虑过这个问题,知道那些官老爷可能会为这个技术性问题争论不休,耗上好几个月都未必能有结果。“恕我直言,勋爵大人,我认为只要塔恩不及时宣布,我们就应该不理睬他改变国籍的事实。”“唔,也许是的。”哈维勋爵显然善于应付这类不易应付的微妙问题。“不过,我还问过你究竟为什么要请命去波多黎各追捕他?”“大人,本来只是为了证实麦克斯-塔恩爵士犯有欺诈罪和非法军火买卖罪而进行的一场比较单纯的调查行动现在已经变成了我们两人之间的个人仇怨。”主席说话的语气很温和,但仍让大家感觉出他那无可置疑的权威。“我觉得这有悖于你所从事的职业的基本原则,邦德。你决不应该使任何行动带有个人色彩。只有排除个人因素才能让你处事公正,行动时只考虑国家利益,不受个人感情的左右。”“时代在变化,大人。而且,就像我们的美国兄弟说的,干我们这一行,有时候你不能不掺入一点个人感情因素。”“说到我们的美国兄弟,”比尔-坦纳心平气和地说。“若要派你去加勒比地区在波多黎各岛上执行任务,那么,光是委员会批准还不行,还得美国人批准才行啊。”“波多黎各只是美国的一个自治领。”邦德语气中含有一丝怒意。“上一次举行全民公决时,波多黎各人拒绝以完全的身份加入美利坚合众国。”“那也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完全把美国人撇在一旁呀。”哈维勋爵心里明镜似的,不好糊弄。“看来,你所准备提出的请求我们还无权批准。美国佬以前也抹过我们的面子。他们有权要求我们提供一切有关情况,然后再派他们自己的人马在他们自己的地盘上追捕有关犯罪人员。”“你们就不能睁只眼闭只眼吗?”“那怎么成?关于塔恩和波多黎各之事,你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呢?”“你们20分钟后就可能会拿到确凿证据。我的手下正在贝德福广场忙着整理分析有关的财务和法律资料。他们或许能找出证据来证明塔恩本人或者是塔恩跨国公司在波多黎各拥有地产。他妈的,他的集装箱货船总在那儿进进出出;他的游轮也经常停靠那儿;他有些朋友在那儿身居高位,而他们对他的胡作非为不闻不问。我认为你们至少能对我的行动也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吧。”“本委员会不能够那样,邦德上校。我们是受着职责约束的,假如出了什么差错,我们可就要砸饭碗了。”哈维满脸堆笑,好像在说,“对不起,老兄,这是万万不可的,这不是个人私事。”“请再恕我直言一句,大人。假如出什么差错,可能连性命也丢掉的却是我。”“还要加上我。”在此之前一直默不作声的弗莉克忍不住开口了。“你们有没有认识到,假若我们这儿没有人去追捕塔恩,假如我们不采取彻底的行动,对他一追到底,那他会逃脱惩罚,大家都会不闻不问,包括美国人在内。最终吃亏的将是我们所谓的文明社会。塔恩将以胜利者的姿态突然出现,我们全世界又会退回黑暗的时代。我对我们的美国盟友满怀敬意,但即使他们真的接办此事,就算将塔恩逮捕入狱,10年之后,我们仍然得为他而争争吵吵,大伤脑筋。那时候他会稳坐在自己的财富堆成的金山上,也有可能是德国总理的宝座上。他的门前就躺着数以千计的死人这一事实他会想都懒得去想。只有塔恩会是赢家。”“或许会这样,”安全局的胖胖第一次发话了,“但主席说得对,波多黎各不在委员会管辖范围之内。甚至在我们能够讨论批准你去的事之前,我们就应该通知美国有关方面参加进来。”“那样做的话,只怕要拖好几个月还不见结果。”邦德此时真的冒火了。让一连串的委员会和一大帮畏首畏尾、死守教条的政客来办事,结果就会是这个样子。“接下来,你可能还会说得要通过欧共体批准才行。”“这倒也是蛮有可能的哩。”主席低声咕哝着说。“这样说来,你们大家都打算安安稳稳地坐在这儿,等着和美国情报部门以及他们的执法人员开会讨论,而在此之前就不能让我们去办理此事,对吗?”“我看没有别的办法。”“哎,詹姆斯,”比尔-坦纳尽量以最具安慰性的语气说,“有一个办法。假如我们允诺在——比如说,一个星期之后给你答复,你看怎样?你可以请假休息7天,等待消息。我想,耽误一星期的时间大概不会有什么关系吧?”这位参谋长向邦德传递过去的眼色意味深长。比尔-坦纳心里明白,在过去冷战高xdx潮时期,他们的老上司M是如何通过简单而直截了当的手段避开官僚主义的繁文缛节的。坦纳的意思实际上是要邦德利用休假的时间去执行自己的行动计划,而不要被M曾冒着丢乌纱帽的风险砸断过的官僚主义锁链缚住手脚。邦德张口欲言,可心里一想,明白了坦纳的意思,便把话咽了回去。最后他说道——“比尔,你说的当然不错,委员会也没有错,我和弗莉克都并不希望你们之中的任何人为了这事而让自己为难。耽误一个星期天概不会有什么关系。我现在换一个请求:在你们同美国有关部门将事情弄清楚之前,我们能否请一个星期的假?”“照准。”哈维勋爵露出欣慰的表情。“好好休息一下,邦德上校,给我们留一个电话号码,好让我们与你——当然还有冯-格鲁塞小姐保持联系。”“怎么办?”在汽车上坐定之后,弗莉克问道。“怎么办?”他学着她重复了一遍。“你说怎么办,弗莉?我们直接去干就是了。”“那么,我们先上哪儿?”“先去吃点午餐,再去探望一个病人。我们去看看M,因为如果不去便会有很多麻烦。我得让他知道我们的去向,我还需要他开放绿灯,让我得以使用仍掌握在他手中的一些东西。”他们在去M的官邸“后甲板”的途中停车吃午饭。饭吃到一半,她突然凑到他身边握住他的双手。“詹姆斯,亲爱的,”她悄声细语地说,“我爱你胜过天下所有的男人,在委员会里,我站在你这一边,可恨那一群白痴为了怕连累自己竟宁愿看到整个欧洲毁灭……”“弗雷德里卡,他们倒并不是真的要这样。我相信大约5天之后他们便会将一切处理好的。他们心里都知道我是对的,令我感到伤脑筋的只是情报和安全工作竟然要由一个委员会来负责。等5天之后再行动几乎可以肯定是为时已晚了。”“听我说一句,詹姆斯,”她态度坚决地说,“我的感受完全同你一样,你说怎么干,我就会怎么干。塔恩是必须打倒的,但请你不要仅仅因为你得按一定的原则行事就认为有必要去冒巨大的危险。找将永远随你并肩战斗,但你完全可以打退堂鼓,只要你觉得那样做更明智。在我眼中你肯定是不会因此而丢脸的。”他沉思片刻,然后说道——“弗莉,我不是在开玩笑,我要和你说老实话。当我们再一次与麦克斯-塔恩狭路相逢时,我们两人很可能都会轻易地送掉性命,但我还是必须尽自己的力量打倒那家伙。这世界本来已经够不安宁的了,再加上他那样的人来捣蛋,将更是危机四伏,永无宁日了。我们谁也不知道他在加勒比海地区准备发动的是一场什么样的行动,但它可能会比我们想象的更为可怕。我至少得再作一次追捕他的努力,否则我便不能安心躺在床上睡觉。你就不必跟着我去冒险,事实上,我相信你能留在伦敦相比而言较为安全的环境中……”“不必再说了!”她使劲一提他的手。“如果你决心要去,你也不能一个人去。你去哪儿,我也去哪儿,不管有多么危险。”他知道自己说什么也不会起作用。弗雷德里卡若已打定主意,就根本没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她。他把车开到4号公路上的第一个加油站停下来,从一个公用电话亭里打电话到“后甲板”。弗罗比歇尔护士听说他要登门拜访海军上将,显得非常兴奋——等他说出同来的还有一位女友时,她便不那么高兴了。M还是支着枕头坐在床上,看到他俩很高兴,闲话了一阵之后,便问起他们造访的原因。“我想你们俩总不会纯粹为了看望一个年老的病人而赶到这儿来吧。”“我想你早已知道了我们来这儿的原因了,长官。我就不信委员会没有告诉你,当然多半是通过比尔-坦纳。”M哼了一声。“嗯,坦纳的确给我来过电话,说委员会拒绝了你的一项请求,或者是诸如此类的事。我并没有真正听懂他说些什么。”“长官,既然你明白我的意思,那么,我们之间即将进行的谈话就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谈话?”邦德不知M的眼睛是真的眨了一下还是自己想象M的眼睛眨了一下。他认认真真,一字不漏地将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接着又简略地说了自己提议对塔恩采取的行动。“万一那家伙不在波多黎各又该怎么办呢?你考虑过这问题没有?”“他会在那儿的,长官。我愿拿自己的职务打赌。”“我想你也许正是在拿自己的职务打赌,你的职务,还有你的前程和结婚计划。我觉得也不能责怪委员会的做法,尽管我很理解你个人的想法——哪怕我还没有听到你谈起个人的想法。”“实在是没有别的选择了,长官。”弗莉克插话道,“这事若是现在不办,那就永远办不成了。塔恩有他自己的时间表,他不会一直坐在那儿等别人对付他。”“那么你们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呢?”为了不让老人看到自己的笑容,邦德转过脸去,清了清嗓子,说道:“谁说过要得到什么呢?”“亲爱的小伙子,”M显得无比友好。“当一些人聚会于一个隔墙无耳的地方,又没有人会走漏消息,当我们完全可以就当这次三人之会是根本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时,一定有人想得到什么。我不信你只是想要你的老上司送你一句平安祝福。所以,詹姆斯,你还是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吧,到底想要什么?”“首先是同安-莱莉见面,长官。”他告诫自己,最好是开门见山,明明白白。“最好是在几个小时之内。而且,她最好是奉了你的指示,能向我们提供我们所要求的一切东西——当然,要求要合情合理。”“啊,当然,要求要合情合理,的确是这样。还有呢?”“就这些,长官。另外,就是希望你能答应我一句话:万一情况不妙,你会将我们的行动说出去,告诉委员会我们的去向。”“好让他们将你们的尸体运回来安葬吗?”“差不多,长官。”“我答应你,但有一个条件。”“什么条件?”“他们很快就会让我解甲归田了,邦德。我希望能有个可靠的继承人。希望你能答应我,当我退下来之后,你能考虑一下这个职位。”“考虑一下当然可以,长官。但我能做到的也就只是这一点,考虑一下而已。”“心照不宣,不用多说,这已经够了。你可以4点整去格林公园露天音乐台附近与莱莉小姐见面。好了,詹姆斯,弗雷德里卡,趁着一位老人还没有变得过份感伤之前,你们快走吧。”弗莉克用巴士比夫妇的名义买了机票,买的是第二天上午的三角航线联运机票,先直飞亚特兰大,再转飞波多黎各的圣胡安。邦德解释了他不想直飞圣胡安的原因。“这是一项保险措施,”他对弗莉克说,“任何头脑正常的人都不会经过美国转飞到波多黎各的,所以,我们这样做就等于布了一个小小的迷魂阵。假如被委员会的小伙子和姑娘们识破了,我们可以说只是去美国,而拿到联运机票是为了一旦他们批准之后能立刻行动。这是个小点子,但值得一试。”这样的旅行一路上将会很辛苦,但经过佐治亚的亚特兰大比起经过纽约、迈阿密或是华盛顿进入美国却要安全一些。她买机票付款用的是邦德从个人帐户上取出的现金。处理好金融事务后,邦德去格林公园漫步,在公园的露天音乐台附近突然看见了安-莱莉苗条的身影。安-莱莉在局里被大家称为小机灵,现任特别装备处的主管。“邦德先生,你要我帮你做点什么呢?我奉命向你提供我有权提供的任何东西,但恐怕不包括我的身体在内。”多年来,邦德曾接连不断地同莱莉小姐调情,平均起来三次中只有一次能成功。此刻,听了她的话,他居然笑了起来,却不能告诉她为什么发笑。“快说吧,要我帮忙做什么?”她用辛辣的语气说。他开出自己所需物品的清单,她则对他开出的物品逐项审查,分别给予肯定或否定的答复。“潜水服和潜水工具你可以到那儿后公开地去商店里买,”她说,“我可以负责将两个文件箱送到,甚至在你本人到达之前就可送到你所住旅馆去,这方面完全没有问题。我们正在制造一种新式的文件箱,你所需要的东西大部分可以装进去。至于另一件东西,我就说不准了。这可是个大件物品,你肯定会用得着它吗?”“除了武器之外,其它的东西我都不能肯定是否用得着,但假如样样东西都能备办齐全,做到有备无患,我们会觉得更开心一些。”“好吧,我尽最大努力。有一个文件箱中将会放一张隐语字条。假如我能将那样东西运到,那张字条将会告诉你那东西放到什么地方。我只能给你这样的许诺。”他们又谈了10分钟,然后,他作为告别礼拥抱了她,接着便分手了。他坚持轻装上阵,结果当天晚上两人在可以而且应该带哪些东西的问题上争论了好半天。尽管弗莉克可能是他所认识的办事效率最高的特工人员,但她却有一种喜欢带过多行李的习惯。“假如我们要去野营的话,你一定至少也要带上三件夜礼服。”他斥责道。“哦,一个人总得要穿点衣服吧。”说着,她极不情愿地从衣箱中拿掉一套特别设计的便服和一件夜礼服。“一般只穿牛仔服和旅游鞋就行了。”他走过去一把将她搂住。“就我们两人自己知道,这可是一次照常工作的蜜月旅行。”她转过身,仰起脸,于是两人之间又做出说不尽的男欢女爱的动作,直折腾到深夜才慢慢入睡。第二天上午,他们驱车到盖特威克,把车停在长期停车场上,然后迈步走向机场。当他们来到护照检查处时,检查人员拿着他们的护照仔细看了看,接着开始问一些问题——“你们计划出国多长时间?”“你们买了回程机票吗?”这是为了羁留他们而采取的拖延时间的策略,还没等他们明白过来,两个彪形大汉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喂,我们不想弄得人们大惊小怪的。”其中一个彪形大汉很平静地说,“请跟我们走一趟,你们俩谁也别想上那趟飞机了,很抱歉。”邦德要求他们证明自己的身份,他们便出示了安全局工作证。他也不知那工作证是真是假。这也可能是麦克斯-塔恩玩的花招,他的努力似已渗透到权力机构的心脏——

18 再世魔星 
很快他们便明白了这的确是官方行动。停机区前停放着一辆豪华的美洲虎轿车,他们的行李已被装进轿车的行李箱中,两名护卫人员客客气气地开门请他们上车。那两名护卫人员心情似乎都很好,而邦德和弗莉克两人就完全不是这样。“高兴点儿,别那么满脸乌云的样子。”一个押解他们的差人爬进后排座与他们坐到一起,另一名解差则坐到司机旁边的前排乘客座上。司机彬彬有礼,笑容可掬地同他们打招呼:“早安,先生,夫人。”邦德满脸乌云,没有向任何人看一眼。“但愿这是好事。”他气鼓鼓地对同他们坐在一起的那个安全人员说道。“不知道是好是坏,或是不好不坏。我只是奉命行事。”坐在前排的那一位轻声一笑,“这就是我们如今所干的工作,生活中的趣味大半都已不复存在了。”“见鬼,哪有这种事。”邦德心中明白自己应该保持沉默,他也明白真正的问题是自已被擒,心中窝火,气的倒不是擒住他的人,而是他自己。“因为苏联似乎已成为过时的事物,我们大家便喜欢自欺欺人地认为一切工作都结束了。”他怒声说道。“人们不愿意承认我们依然在干这种工作。”“唔,邦德上校,你会明白一切的,是吗?”车行不久即已回到伦敦,比尔-坦纳站在内政部他们经常开会的那间阅览室门口。“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他的心情似乎也很愉快。“我们准备去度假的,比尔。”弗莉克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愤怒。“我们都知道了。”坦纳一边让他们进屋,一边告诉安全人员自便。“可能得等很长时间。”他对他们说这话时显得极其高兴,仿佛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喜讯似的。委员会全体成员都坐在那儿,当然,还是除M之外。他们一个个也都显出轻松愉快的样子。他们很客气,将邦德和弗莉克引到他们的座位上坐下,请他们先喝咖啡,又问他们还要不要别的什么。最后,哈维勋爵宣布开会。“我猜M的参谋长已经替我们道过歉了吧。”他微微一笑。魅力的作用可真大,邦德心里想。“事实上,在同美国兄弟协商后,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了。但我想让坦纳向你们介绍情况。”比尔-坦纳开口先说出了一个大出邦德意料之外的情况,使邦德忍不住咒骂自己竟然会如此粗心大意。“我要告诉你,照料M的弗罗比歇尔护士也是我们中的一员。”他笑了起来,很像主席的那种富有魅力的微笑。“昨天你和局长见面后,她打来了电话。于是,勋爵大人就去同他聊了一会儿。他可是很护着你,詹姆斯,还有弗莉克。几乎是什么都不向我们透露。不过,我们在他的卧室里安了窃听器,所以我们早知道你要干什么。”他拿起一撂备忘录时又一次露出了那种微笑。“但这并不是今天让你到这儿来的真正原因。主席已说过,我们昨天同美国人进行了长时间的讨论。结果证明是我们原先估计错了。实际上,他们很乐意让你去他们的地盘上执行任务。如果有必要,他们还愿意提供一些支援。”“难道你们就不能将消息告诉我们,却非要将我们抓回来?”“啊。”答话的是哈维勋爵。“但愿我们能够那样,邦德上校。遗憾的是,你违反了我们的规定,而且我们还有很多情况要告诉你。美国人其实同我们一样想逮住麦克斯-塔恩,这是他们和我们共同的事业。实际上,他们对于在波多黎各逮住他这种可能性感到非常高兴。他们其实并没有将塔恩认作罪犯——这是他们自己说的,不是我说的。我们告诉他们的消息使他们喜出望外。我们告诉他们一些情况,基本上将一切都告诉他们了——当然关于纳粹的事情除外——于是他们立刻认出他来了。”“怎么认出来的呢?”“我们提供的有关塔恩的情况吻合了他们正在追踪的某个罪犯的特征。他们所定的代号名称非常合适,因此我们也就决定和他们共用那个代号。”“他们的代号名称是?”“再世魔星。这就是用来称呼他们正在追踪的那个幽灵的代号。再世魔星,好吗?”“很新奇。”他们的语气之中含有一些讽刺的味道。“知道你会喜欢的。”哈维扬了一下眉头,表示他完全与邦德有同感。坦纳接着向他们介绍了详细情况。联合国一直在调查他们称作“国际军火市场”的阴暗交易,联合国裁军委员会在美英两国范围内的调查业已取得一些进展。“到目前为止,美国更为关注的还是那些源源不断输往美国城市的街头巷尾的枪支问题,这是国内事务问题,对他们来说,是一个严重的问题。”坦纳又看了一下备忘录。“现在他们开始意识到经过美洲做成的武器交易已达到令人难以置信的规模。我们还向他们提供了足够的证据表明麦克斯-塔恩至少参与了这些交易的三分之二以上,他把美国和他的波多黎各根据地变成了一种便民服务式的军火店,全天24小时出售轻兵器——手枪、狙击步枪、半自动武器、炸药和子弹。”这些武器正被源源不断地输送给许许多多的组织和国家。我们也谈过这个问题和塔恩的关系,当我们披露出我们所掌握的有关塔恩的一些情况时,美国人大吃一惊,并马上警觉起来。我们已经探知塔恩的客户包括哥伦比亚毒枭、爱尔兰军火走私商、日本犯罪团伙头目以及——并不使人感觉意外的——克罗地亚武器禁运的破坏分子。美国方面也提供了一些证据表明塔恩与中东的一些禁运国家有生意往来。“塔恩一直加班加点地工作,真是勤奋异常。上个月美国联邦政府批准了50万军火出口到阿根廷,可那笔军火根本没到阿根廷,却经塔恩集团巧做手脚,转卖到了哥伦比亚和欧洲购买者手中。”坦纳接着介绍说,麦克斯-塔恩的手下比别的非法军火走私商更胆大妄为。他们甚至采用高技术犯罪手段渗入了华盛顿政府控制的电脑中,干扰了成百上千笔交易,其结果使武器和军用物资改变了运送方向。“过去几年中,美国国防部贸易管理办公室人手严重不足。”坦纳继续说道,“最近他们不仅查出了那批送到阿根廷的轻武器的问题,还查出大批炮弹、战斗机、炮弹引信、导弹等作战物资本来是经国务院批准出口给约旦的,但结果却运到了伊拉克。这种交易已达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规模。我们已掌握了大量的情报。”“这是否意味着你们将真的要批准我们的行动了?”邦德所关心的就只是这一点:继续行动。“不错,但还不止于此。”主席从会议桌的另一端发话说。“昨天,我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美国当局竟会热情支持这个行动计划。所以,形势已经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尽管我不能因你企图违背我们的命令而给予你表扬,但我现在已有权更改我们的命令了。抓住麦克斯-塔恩对我们来说是一项伟大胜利。”“这么说,我们可以带着你们的祝福去执行这个行动计划了?”“别这么急,邦德。不错,你将获准去波多黎各——另外可能还有一两个你不会见到的人也将获准前往——不过,我要提醒你,直到今天早晨,美国情报机构还没有在加勒比海的任何地方发现塔恩的踪影。他实际上仍在德国——塔恩庄园和瓦瑟堡。”“我并没有指望在我们抵达圣胡安时他已经在那里。”邦德提高嗓门,几乎是大吼大叫了。“我对你们说过他过不了多久一定会去那儿。”“哦,是的。对此我们毫不怀疑,除非是有人给他报信,让他别去。我们甚至为你查到一个地址。他在岛上拥有一座相当规模的别墅,在庞塞镇附近,靠近海边。”“他在圣胡安的基本设施都限制在一座小公寓楼房和码头区的仓库的范围内。他的那些仓库里肯定储备着用来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的足够的军用装备,而它们却只能由他的集装箱货船专用。但为了供他消闲娱乐,据我们的美国朋友说,在位于庞塞镇附近他的别墅宅院里,他拥有一切豪华奢侈的生活设施——网球场、游泳池和仆役佣人。塔恩在闲暇的时间里可是很会尽情地享受。”“有了从死亡交易中赚来的那么多钱,他当然可以生活得潇洒一点。”“不错。”哈维抬头咄咄逼人地看了邦德一眼。“不错,我听说过你喜爱奢华的生活,过不惯俭省的日子。”他没有理会这话。“既然情况已经这样了,我们现在还等什么?”一阵短暂的静场之后,主席向安全局局长点了点头。“邦德上校,我听说你好像很有办法对付我们自己的渗透间谍,那位前任小部长。”“我昨天同他谈过几句话。”“不错,谈得卓有成效。不过,你对他所作的一些许诺却未经授权,完全属自行其是的行为。”“但它们都是以生活的现实为出发点的。夫人,你同我一样清楚,在座各位中没有任何人愿意看到那个内奸出庭受审,弄得报社和电视台新闻记者一个个都跟在他后面问长问短的。将前任部长送上法庭,你们当中有些人便会遭人嘲笑。若是在几十年前,他可能会染上麻疹——我想我们当时使用的就的这个词。我们可以搞一个自杀事件,某个大人物便会张扬出一些证据说他的工作过份劳累紧张了。如今,我们不再那样干了,因此,我们得同他来一场交易。毕竟只有极少数人了解发生的事情。”“邦德上校,至少我是不愿谈论什么交易的。我们确实必须尊重法律,任何人都不能践踏法律。”“也不能被法律践踏。”“随便你怎么说吧。好了,上校,我们倒有笔交易要同你做。我们觉得,不论其最终结果如何,对我们过去的上司的一生会产生何种影响,他似乎的确是相信你。塔恩阵营内部没有人知道我们已经将他打倒,所以,我们希望你能想办法让他从前的老板传递一些情报。”“什么样的信息,夫人?”“啊,很简单。就说我们仍继续在英国和德国搜捕他,再加上你那个富的想象力想出来的说法。我相信你会找到合适的说词对他讲的。顺便说一句,他此时正被关在我们所剩无几的一处安全公寓里,距此不到一刻钟的车程。”“你说有笔交易要同我做的。”“当然。你想办法迫他就范,用恰当的话语将信息传递过去,我们就让你和冯-格鲁塞小姐明天一早启程前往波多黎各。”“成交。”他望了弗莉克一眼,弗莉克朝他点了点头。“我想冯-格鲁塞小姐可以在场?”“我们都会在场,邦德上校。你不会瞧见我们,但我们会在场的。”她递给他一个会意的眼色。“哦,顺便补一句,他们关系很亲密,彼此只称名不称姓的。我们的前任部长名叫克里斯托弗。”他知道那间安全公寓就在玛丽勒布恩大街和新卡文迪什街交汇处的一栋旅馆式公寓大楼的4楼上。他们将部长安顿得舒舒服服的。“想要的一切应有尽有哩,克里斯托弗。”邦德和他打招呼道,“冷热安全自来水,还有外卖餐馆和精美的中国菜和印度菜呢!”“我吃不惯中国菜,但这咖喱菜味道倒不错。”他的气色看起来比上次在内政部审讯过程中见面时要好得多。“你是来给我下赦免通知的吗?”邦德摇了摇头,弗莉克说了声抱歉,他们目前还做不到那一点。“我对他们讲过我愿意在不公开出庭的条件下提供塔恩的罪证。我们也应该像美国一样有一套完善的证人保护制度。”“克里斯托弗,我们不能够想什么就有什么呀。”他转身同担任看守的两名安全局特工人员打招呼,问他们能否走开一会儿,让他和部长单独谈几句。“谈谈知心话,你们懂得这种事情的。”那两人早已奉了指示,假意犹豫了一阵子便走开了。“哎,情况究竟如何?”毫不奇怪,这家伙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前途。“目前还没有做任何决定。我们已经同很多人商讨过,正如我昨天对你讲过的,我从来不认为你会上法庭受审。不过,倒有可能你的余生将在某个偏僻无人的地方度过,常年由两个看守陪伴着,但他们却是每隔三个月换一次班。如果你想完全自由,你就得合作。”“我已经对他们说过我会……!”“是呀,是呀,克里斯托弗,我们知道你已经有过许诺。请相信,我们心中有数。就那一点而言,人人都会表示感谢的。然而,感谢的程度和性质各种各样,其表现形式也千变万化。现在有一件事情你若为我们做了,那将使你的地位上升几级。”“要我做什么都行。”邦德心想,克里斯托弗真是个容易上当受骗的人。“请告诉我,瓦瑟堡的那个电话号码是你同麦克斯-塔恩和他那些狐群狗党保持联系的唯一途径吗?”“和你一样,邦德,我们也用各种各样的情报交接手段和临时性的电话密码。”“没有其它直接的联系途径吗?”“就只是被你破坏了的那个电话。塔恩那边一直是十分安全保险的,也就是到那一次才出了问题。我怀疑那是一种电子装置,因为有时候我打电话能正常通话,有时候却听到一通废话。莫里斯-古德温,我们关系很不一般,甚至到了彼此只称名不称姓的程度。我想同他们中的某个人正式见面时就可以使用那个电话。”“这么说来,你想与某个给你送钱的中间人见面时就使用它,对吗?”“嗯,有时候用。”“通常都用。”“并不是每次都用。”“你能用那条线替我们打个电话吗?”“我说过做什么都行。”“你得按拟定的讲话稿说话。”“我并不十分愚蠢,这个我懂。”“我们说干就干,克里斯托弗,请注意,只要你稍有偏离讲话稿的意思,我便会用一颗子弹射穿你的脑袋。我们能够那样做的,你知道。”“我相信你。讲话稿上写的什么?”“咱们一起来拟定。”克里斯托弗至少等了15秒钟才开口问是否可以开始了。他们拟定的讲话稿的内容旨在使塔恩的自大心理进一步膨胀。一个小时后,克里斯托弗开始拨电话。他们采取了十分严格的防范措施,接了一个扬声器在电话机上,与耳机相连,好让邦德听清一切声音。弗莉克在一旁以训练耐心来消磨时间,她的未婚夫发现她在玩一副扑克牌,其手法之纯熟不亚于一个赌场老手。“对的。”对方刚一答话,他马上听出这是塔恩的总管莫里斯-古德温的声音。“莫里斯,我是克里斯托弗。”这位前任部长照着便条纸上用他自己的工整清晰的字迹写好的讲话稿念道。“有什么事情,克里斯托弗?眼下这段时间里可别指望拿钱,我们忙不过来。”“很抱歉在这时候打扰你,但我觉得应该向你们报告最新消息,因为它颇为重要。”“请讲。”“你们在伦敦甩开跟踪后他们大为恼火。现在麦克斯爵士因谋杀罪而被下令追捕,不过他们并未向新闻界透露任何消息。新闻界还认为塔恩夫人已在那次车祸中丧生,因而当局方面对此守口如瓶。实际上,追捕麦克斯爵士的行动不仅在这儿,在德国也同时进行着。特工人员邦德也失踪了。”古德温嘿嘿一笑,“他已呜呼哀哉了,惨得很。关于塔恩夫人的事确实令人遗憾,但也是迫不得已的事。可怜的特丽茜简直是发了疯,竟然威胁起老板来,而且是一本正经的,并非开玩笑。不管怎么说吧,知道她再也不会成为奇闻轶事栏的笑料了,这也未尝不是好事。还有别的情况吗?”“有,邦德这家伙没死。他骗过了你们,昨天又回到伦敦来了。”古德温破口大骂。“那么,他的情况又怎样?有什么新闻?”“他被开除了——他和他的女友。唔,他们被停职了。我认为他想私自行动,追踪你们。别人还要我将他们监视起来——真有趣。我已完全控制了局面。”“还有呢?”“还有,你猜怎么着?他们两人在伦敦到处乱跑,弄钱买飞机票。”“想飞到什么地方?”“我想是径直飞向麦克斯爵士的怀抱。他们明天出发,从盖特威克到佐治亚的亚特兰大,然后再到圣胡安。如果你们想再对他们来一次打击的话,我可以调开监视他们的警察和安全人员,将他们放出去。”“真是不谋而合。”古德温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冬天来了,春天就不会太远。谢谢你,克里斯托弗,也许你将得到一笔额外的奖金。将他们放出来。”“得人之钱,忠人之事,莫里斯。”对方电话已挂断,克里斯托弗慢慢放下话筒。“干得怎么样?”“本年度最佳演员。你将得到奥斯卡金像奖和我们衷心的感谢。”邦德居然对这个讨厌的家伙笑了一笑。第二天上午,他们通过盖特威克机场护照检查处时再没有遇到什么阻碍,飞往亚特兰大的班机准点离开了机场。弗莉克凝视着窗外,显得心事重重。“你没事吧,弗莉?”他问道。“当然,亲爱的,当然没事。我感觉有人刚从我坟上走过,因而有些伤感,不知以后是否有机会欣赏这景色。”“当然会有的。”他转过脸去,不敢看她了。因为说实在话,想到自己随时有可能死亡,他心里也一样感到恐惧,不过他很少去想这个——

19 得克萨斯老牛仔 
从空中俯瞰,这地方真是美丽如画:一片令人赏心悦目的绿色陆地点缀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当飞机飞临那乱石密布的海滩上空时,下面的拍岸浪花看起来好像是静态的,就仿佛是一幅美丽的浮雕画,四周是一片幻想出来的翡翠色的大海。这片海中陆地就是波多黎各,这个西班牙语的名称意为“富庶的港湾”,4个世纪以来,它的确名副其实,是一个繁荣富强的海岛,同时又是通向加勒比海的门户,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由于受温和的季风影响,岛上气候宜人。如此一个美丽富饶的宝岛,难怪其尽管有着西班牙人的据守和苦心经营,却仍旧难免成为海盗和一些侵略成性的国家的猎取对象,他们都渴望夺取这个通往新大陆的桥头堡。到20世纪末叶,波多黎各再度繁荣起来,这一次繁荣靠的是旅游业。几乎每天都有大型游轮停靠圣胡安港口,圣何塞泻湖沿岸那一座座新建的豪华饭店和赌场吸引着众多趋之若鹜的度假观光客和一掷千金的大赌棍。然而,在一片繁荣景象和自然奇观背后,这个美丽的岛国也有其阴暗的一面。吸毒、贫困和暴力犯罪等问题都还潜存着,而且往往还很突出,尤其是在圣胡安老城区。当飞机最终进入路易-穆尼奥斯-马林国际机场时,邦德说他们的飞机看起来就像是要在泻湖上新近建成的那座大桥上降落似的,飞机飞得那么低,好像是在那些高层建筑的屋顶下面飞行。一向不太在意商业飞机进场着陆时易出危险的弗莉克也吓得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飞机安全着陆,巨型喷气机的滑行轮终于触着跑道的地面了,这跑道就连邦德也认为是太窄了一些,飞机滑行时几乎碰着跑道左边的一长排树木。没有人要求检查他们的护照或是其它什么证件,机场上的搬运工人从行李传送带上取下他们的行李,并高高兴兴地替他们招来一辆出租车,拿到他们给的小费就更加高兴得喜笑颜开了。出租车司机问他们付20美元的车费行不行,邦德点头之后,司机马上关掉了计费器。他们沿着泻湖岸边行驶,一路上看到了林立于湖边的那一座座新建的饭店,那些饭店经常住着大批大批的准备上游船或是从游船上下来的游客。这些漂亮的蜂窝形建筑里开设有各种各样的娱乐场所,有大型赌场、餐馆,还有从美国引进的快餐酒吧间。来这儿的游客往往眼中能看到的就只是这些东西,除非再走远一点,去看看圣胡安老城区和那两座大型军事要塞:圣费利佩-埃尔莫洛要塞和圣克斯托瓦尔要塞。这两个要塞是当今世界上仍然保存完好的最大的城堡。出租车绕着老城区边缘而行,最后将他们带到圣胡安大教堂门前的小广场上下了车,马上就有行李搬运工奔下台阶从左边迎上来。付完车费后,邦德一转身,猛然看见了爱尔修道院大饭店那气势雄伟的大门,这个大饭店无疑是世界上最不同一般的饭店。在过去两个半世纪中,爱尔修道院一直是岛上圣衣会修女们修道之所。而今,过了两百多年之后,原修道院的建筑经过一番华丽的重新装修变成了一座独具特色的大客栈。上了门前的台阶,穿过那古色古香的大门后,他们马上发现自己竟然受到帝王般的礼仪接待,而且超出常规地,未办登记手续就被直接引导着走向自己的房间。他们穿过一道拱顶走廊,偶然间一眼瞥见了一座四周带围墙的庭院,里面还有一座现代化的游泳池。接着,他们上了二楼,步入一个通风良好的房间,房间里布置得十分优雅舒适,有一张带顶篷的大床,现代化的新增陈设与原有的古老风格巧妙地结合起来。“你看这儿会不会有个修女的鬼魂?”弗莉克哈哈一笑。“我的意思是说咱们可能是在挤占某个女神职人员的居室。”“我看不管是谁以前在这儿住过,现在她也完全认不出来了。圣衣会是个清规戒律极严的教派,无论如何是不会开电视机的。”服务人员已告诉过他们,等到进屋安顿好行李后便去办登记手续,因此,邦德话音一落便下楼,填好了登记表,然后开口问饭店方面有没有收到要转交给他的行李。接待室的小姐回答说有两个特制的箱子,马上会有人送到他的房间去。他正要转身回房,突然背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詹姆斯,老伙计,正巧赶上来一杯饭前开胃酒。”“菲利克斯!”他一转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是自己的老朋友菲利克斯-莱特正拄着一根拐杖站在自己面前,那张典型得克萨斯人的皮粗肉厚的脸上堆满了笑容。“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我吧,詹姆斯。我看你还是老样子,一点儿也没变嘛。还注意到你进门时身边跟着一位漂亮女士。”“谈到那位女士,我还有个会让你大吃一惊的消息哩。”他深情地望着这位曾在美国中央情报局工作多年的老朋友。他是在一次同邦德合作办案期间遇上一条鲨鱼并与之搏斗之后才突然中断原先的特工生涯的。不过,一般人很难看出他是缺了一臂一腿的。诚然,他走路要拄着一根拐杖,但他装的假腿假臂使他得以过上一种几乎完全与正常人一样的生活。“你来这儿是有公干?”邦德向老朋友靠近了一步。“干上咱们这一行的人要想完全脱离这一行是不可能的。詹姆斯,你应该知道这一点。他们把皮带一收,便将我又拉了回来。他们告诉我说这事与你有关,我自然不能拒绝了。反正,住在这饭店里也挺不错,饭菜酒水都可口。”“赛达还好吗?”赛达-莱特是菲利克斯的女儿。她承袭父业做了特工,令他父亲大为关切的是,几年前她甚至还同邦德合作办过一件案子。“赛达还是那么活泼可爱,正在考虑结婚的事,不过我有些不放心。”“有什么不放心的?她是个能力出众的姑娘。”“那个小伙子从来都不用干什么工作,因为他的老爸靠做石油生意发了大财,那是过去的事情,那时你们所需的石油全赖美国出口,后来便只有一部分靠美国供给。你愿意看到赛达同这样的小伙子结婚吗?”“她会知道怎么帮他花钱的。”“这当然不成问题,但我怕的是要不了多久她便会把他看得贱如粪土。那家伙那样有钱,可他的足迹却从来没有超出纽约市,而他觉得那个充满罪恶的匪窟‘美妙得令人赞叹’。这是他的原话,而他年纪已过了40。”邦德凑近老朋友,低声问道,“情况你都知道了?”“关于再世魔星吗?当然,你所知道的,我大都知道。我甚至到岛的那一头去看了一下他的乡间别墅。明天我带你过去瞧一瞧。”“看来,我们又在一起合作了,嗯?”“詹姆斯,我的身份是你的向导,哲学导师和朋友。好啦,现在你快去把你的女朋友带下来,到卡帕纳酒吧去喝一杯吧。你的马丁尼还是只摇一摇不用搅拌吗?还是原来的那几种成份吧?”“是的,尽管《酒道》的作者说那样的调酒法完全是错误的。”莱特听了哈哈大笑。邦德大踏步穿过拱顶走廊走回自己的房间,一个搬运工也恰在同时将两个铝制箱子送到房间里。“那些箱子里装了些什么?”弗莉克已脱下衣服并已冲过淋浴,此时正坐在那张精致小巧的梳妆台前涂脂抹粉。“它们看起来像是装摄像机的盒子。”“比摄像机要厉害。”他按预定的密码打开箱子上的锁,在打开的第一个箱子里发现了那张纸条。安-莱莉已设法对他所要的那个大件东西作了安排。她在纸条上写道:“我们的一些朋友将会保证你在真正需要时能得到那东西。”他一边检查用泡沫橡胶包着放进箱中的武器弹药等物品,一边对弗莉克说起菲利克斯-莱特的事。“你是说我终于有机会见到他了?”她曾多次听他谈起这位老朋友。“你当然有机会见到他。”他揭开第二只箱子里的泡沫橡胶,看见5个盒子,每个盒子大约5英寸宽。“她真的弄来了,”他喃喃自语道,“小珠宝。”不知道小机灵到底是用什么办法将炸药偷运到岛上来的。“在哪儿?”“不是你所想的那种珠宝,亲爱的。这种珠宝是能够送人上西天的。顺便问一句,你今晚打算穿裙子吗?”“唔,我不会就像现在这个样子下楼的,亲爱的,那样不会讨人喜欢的。”“恰恰相反,那样你会十分地讨所有男人们喜欢,只除我之外。穿裙子还是裤装?”“裙子。”“那么将这个拿去吧,你最喜欢的贝雷塔手枪和绑在大腿上的手枪套。”“啊,詹姆斯,应该说是你最喜欢的。”她接过枪套绑在大腿上。这使他回想起第一次看见她亮出大腿的情景——那是在瑞士看到她突然从同样的枪套中拔出一把手枪的时候。她穿衣打扮的当儿,他迅速冲了个澡,换上宽松的休闲裤,舒适的软皮鞋和一件白衬衣,外面再套上一件薄运动衣,这主要是为了遮住手枪。她将珠宝首饰戴了一件又换一件,换了无数个花样,一边不停地问;“你看怎么样,詹姆斯?是这个好还是那个好?”等到她终于穿戴整齐后,他们便下楼来到卡帕纳酒吧和菲利克斯坐到一起。菲利克斯早已在桌上摆好了两杯马丁尼。“为了替你们省点时间,免得太晚。”他热情地拥抱了弗莉克,一边还说他对邦德的女朋友们有“初夜权”。“对弗莉克恐怕不行,菲利克斯。”他接着将那个惊人的消息告诉了这个美国人。“你在同我开玩笑吧?你,詹姆斯?”接着他又转头望望弗莉克,“对我说他在开玩笑。”“恐怕不是开玩笑,菲利克斯。这次可是真的。不过,看在老天爷份上,千万别对任何人讲。他们若知道这消息,就会马上停我的职。”菲利克斯说他是美国最值得信赖的人。不过,这消息无疑值得用香槟来庆祝,于是他马上要了香槟。借着侍者客气的招呼作掩护,他凑近邦德悄声说道:“詹姆斯,那儿有张脸我有些眼熟,你以前见过他吗?”除他们之外,酒吧里另外只有三个人,两男一女,正十分悠闲地坐在一起,专心谈着话。“长着络腮胡子的那一个?”“就是那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也许是见过他的照片。”“美国头号通缉犯?”“别说傻话了。我说的是社会名流。这人在某个领域里很有名气/p>。”“我倒觉得有些面熟,但说不出名字来,没什么值得担心的。”尽管说了最后这句话,邦德还是很快地对那三人彻底扫了一眼。那个长着络腮胡子的人个头不高,很敦实,年纪大约四十七八的样子,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轮廓非常好看。那个女的年龄很难确定,说小可能18岁,说大可能35岁。看不出她的年龄是因为她的脸蛋生得很白净,一头黑发直垂到肩上,因此她要不时地用一只瘦小的手往后拂一下。另外一个男人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头发已经开始向后秃了,神情庄重严肃。他的举止颇有学者风度,背微驼,戴着一副金边眼镜,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睛炯炯有神。菲利克斯情绪极佳,兴致勃勃地讲了一个又一个故事。邦德和弗莉克相信那些故事都是真实的,其中大多还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事情。邦德忘记了他的这位老朋友是多么能说会道,有这么一个谈笑风生的人陪伴,谁都会觉得快活。因此,他们吃晚饭时心情十分轻松愉快。晚饭自然又是菲利克斯替他们点的。他心里明白,他们经过长途奔波之后今晚肯定不想吃油腻的东西。因此,他们吃得挺简单:熏鲑肉和凉拌素菜,接着吃了一道回味无穷的巧克力奶油冻。吃罢晚餐,莱特提议回到酒吧去喝咖啡和他所谓的“一点催眠的烈性酒”。那三个人仍在酒吧里,他一进门正好与络腮胡子的目光相遇。菲利克斯立即不失本色地上前和他搭讪。“我只是个来自得克萨斯的老牛仔,但我却觉得像在哪儿见过你,先生。你在某个领域里很有名气,可他妈的我却记不清究竟是哪个领域。”络腮胡子的脸上立即绽出欢乐的,几乎充满青春气息的笑容。“这位先生,你想必是看过某些读者面很窄的专业性杂志,我只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里有点名气。我的名字叫雷克斯-雷克辛纳斯……”“我名叫菲利克斯-莱特。你是一位海洋生物学家,对吗?”“一点不错。”“瞧,”菲利克斯转身对他的朋友们说,“我对你们说过吧,这位仁兄是个名人。你写过一本介绍深海鱼类的书吧。”“假如你连那本书都读过,你可真算是博览群书了。我不相信你真是个老牛仔。”“我可能夸张了一点。我从事过各种各样的行业。不过,能见到你实在荣幸,雷克辛纳斯博士。”“请坐到我们这边来吧。”雷克辛纳斯已起身往桌边挪椅子。“唔,你得见见我的朋友们。这是……”“詹姆斯-巴士比,这是我太太。”雷克辛纳斯弯腰和他们握手之后,说道:“我也来介绍一下我的朋友们。这位是维斯塔-莫特利博士,另外这位朋友是艾弗顿-弗里茨教授。”“是不是身为生物化学家的那位弗里茨教授?”“莱特先生,你简直就是活百科。不错,我是研究生物化学的,跟莫特利博士一样——当然也做别的事情。”弗里茨说话调门很高,这和他那深沉的外表倒有点不太相称。维斯塔-莫特利的一句“你好!”听起来很有英国味。他们要了一些酒和欣料,边喝边聊天。过了一会儿,仍旧装成一个外出旅行的得克萨斯牛仔的菲利克斯问道,“究竟是什么风儿把一位大名鼎鼎的海洋生物学家和两位生物化学家吹到圣胡安来了呢?我从来没听说过圣胡安有什么生物化学家。你们在这儿究竟是做什么呢?”“问得好,菲利克斯。”雷克辛纳斯仰面大笑起来。“我们原以为自己是在做一件有益的事情。大约一年前,我们三人开始有了一种设想,我们认为这个设想能够造福于世界,但我们却没有资金来进行我们的研究工作。”“世上的事情往往不都是这样的吗?”“对,通常都是如此。但后来我们却突然找到了一位赞助人。在他的赞助下,我们拥有了十分气派的水上实验室,就停泊在那边的码头。但现在我们却发现我们三个人都错了。”说到这儿.他再一次哈哈大笑起来。“要知道,我们的理论只对了一半,这事实上就和完全错误没什么两样。现在我们的处境更尴尬了,因为赞助这项研究计划的那位乐善好施的大富豪于一次车祸中丧生,我们同他的公司设在伦敦的总部完全联系不上。”“这位那么有钱的赞助人到底是谁?”邦德有些坐不住了。“是个名叫塔恩的人,”雷克辛纳斯嘟哝着说,“麦克斯-塔恩爵士。你们也许听说过这名字。”“有一点印象。”弗莉克有点追不及待地说。“我想说我对这人的丧生感到遗憾,但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的日子因此倒会好过一些。”“那是为什么呢?”邦德像是注射了麻醉剂似的,迷迷糊糊地问道。“是这么回事。”答话的是维斯塔-莫特利。“麦克斯爵士是个苛求成果的人。他给我们一年的期限,就在临死前不久,他还电告我们说他要来圣胡安观看我们演示我们无法演示的东西。”“一个严厉的监工。”莱特咕哝了一句。“啊,严厉得不能再严厉了。”莫特利博士回答道,而他的两位同事则深有同感地直点头。“不过,你们应该上去参观一下我们的水上实验室,‘马尔诺斯特拉姆’号,它可是条了不起的船,完全称得上是最新发明。”最新发明,这恐怕没说错,邦德心里想着,口中高声回答道:“我们很愿意去参观一下,明天晚上怎么样?”——

20 旧艇和新船 
“得克萨斯老牛仔,”邦德语气中几乎带有嘲笑的意味。“我背后有一位得克萨斯老牛仔。”“得啦,詹姆斯,别对菲利克斯那么无礼。他可替我们弄到了许多情报。”弗莉克责备道。“听起来比得克萨斯老牧牛工悦耳一些。总觉得那个词太邪气。”现在已是傍晚时分了。这一天的时间又了解到了一些新的情况,其中没有一件是令人快慰的。此刻他们正站在埃尔莫洛要塞顶层炮台上眺望着圣胡安的海港。邦德和老朋友之间的互相取笑自这天一大早就开始了。他们一大早就离开饭店,驱车横穿海岛去庞塞镇。这个镇是以波多黎各第一任总督胡安-庞塞-德利昂的名字命名的。菲利克斯考虑事情看来十分细心周到,他甚至租来了一辆用他的假肢也可以开的汽车,但邦德夺过了开车权,而让菲利克斯和弗莉克两人当领航员。其实,倒也并非有许多复杂的领航工作要做,因为行车的路线其实很直,正好横穿整个岛屿,从大西洋岸边直抵加勒比海岸边,途中经过海滨城镇萨利纳斯和圣伊萨贝尔。“对于一个美国人来说,你这小鬼可真算是博览群书的了。”邦德说道。“反正有时间呗,躺在医院病床上,东颠西拐的。”“话虽如此,但能认出两个默默无闻的科学家来,这可实在很了不起。”“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我早知道他们是谁了。”“你早知道?”“我来这儿已经两三天了,而那三个人几乎成天泡在酒吧里。东一言西一语:你知道我们是如何搜集情报的,詹姆斯。至少你以前是知道的。”“阴谋诡计。”邦德咕哝了一声。“不,只是调查对手。那三个人有危险,这用不着我来告诉你,你已经亲自和他们的老板对过阵。你不觉得我们应该提醒他们一声吗?”“他们对于塔恩可以说是完全不了解,不会知道当他真的来了之后他们会遭什么祸。嗯,我早想过今晚把大部分情况都讲给他们听。我要建议他们立即将他们的水上实验室开到别的岛上,或者是开到佛罗里达。”“那是庞塞-德利昂丧命的地方。”弗莉克突然从这辆日本小轿车后座上插了一句话。“你怎么知道的,弗莉?”“这本小册子上说的。胡安-庞塞-德利昂当初是被得到黄金的希望引诱到这儿来的。后来,他又带领军队去征服佛罗里达,终于重伤不治而死。”“那本手册真是个信息宝库哩,里面有没有提到咱们在饭店住的那间闹鬼的卧室?”“你们住了间闹鬼的卧室?”菲利克斯问道。“每个小时正点之时都会有个修女的鬼魂走来,进来出去都是穿墙而过。穿戴整齐,还戴着一条修女的头巾。”“你怎么会知道,詹姆斯?我敢发誓,菲利克斯,他昨晚身子还没上床就睡着了。”“直觉。”邦德将一只手从方向盘上拿开,放到鼻子上。“我能感觉出鬼的行动,这是我的专长。”“别听他的,弗莉。我认识他的时间比你长得多。假如你听从我的忠告的话,你应该趁早逃出他的魔掌,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伴随在他身边是很危险的。”“我知道。”她发出一阵粗嘎的笑声。“这正是他的魅力的一部分。”“但愿你不要像我一样缺一条胳膊少一条腿。”能够拿自己身上的缺陷开玩笑,这正体现了菲利克斯-莱特的坚强性格。“菲利克斯,你已对那三位科学家进行过调查,他们在替麦克斯-塔恩干什么呢?”邦德马上变换了话题。因为莱特所遭遇的不幸,他永远也不能原谅自己,尽管那并不是他的过错。“他们在干什么呢?唔,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得克萨斯老牛仔,对这个问题是很难讲明白的。事实上,就算他们对我们讲解一番,我们可能仍然弄不明白。我猜想他们所做的事可能与一种防治污染的装置有关。本地的酒吧间和夜总会里人们都在这样议论,他们正试图生产出一种能除灭海面浮油的物质。”“那倒很有用处。”“还只是说说而已,不过我从远处看见过‘马尔诺斯特拉姆’号,她的外甲板周围安着一些倾斜成一定角度的管筒,像迫击炮一样。据本地人说,那些管筒会向海面浮油喷射一种泡沫——像灭火器喷出的灭火泡沫一样。不同的是,这种泡沫能吸尽浮油并同时净化海水。不过,你也听到了他们昨晚怎么说的,那装置不能运转。”“那会让塔恩不高兴的。他只要在某个方面投了资,就总是指望收回效益。他肯定会指望那装置运转起来。”坐在后面的弗莉克身子动了一下。“他肯定会要求那装置运转起来。那家伙是个狂人。”“一个狂人而又不会随便浪费自己的钱财。”邦德用十分平淡的语调说。“但我们都明白他是个十分危险的人物,而且,我认为,他的危险性还在与日俱增。”过了一会儿,弗莉克问起莱特有没有游览过岛上的洞穴。“这本手册上面说波多黎各有着世界上第三大地下河流,大西洋岸边有许多纵横交错的洞穴。”“没有时间去游览。不过我猜想整个岛屿四周的海岸线,不论是大西洋岸边,还是加勒比海岸边,都有洞穴,尽管最大的洞穴是在靠近圣胡安的这一边。”“你在想什么,弗莉?”邦德问道。“没什么,只不过偶然想到,倘若这儿真有一艘潜艇的话,它可以利用其中某一个洞穴作为一个理想的船坞。”“潜艇?”莱特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什么潜艇?”“我们知道塔恩有一艘潜艇——一艘老式俄国潜艇,我想可能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制造的或者是二战刚结束时制造出来的。不过,他也可能是在用假话欺骗我们。所以,我猜想那玩意实际上可能是一艘现代化的潜艇。”邦德比弗莉克想的更远。“他胡编了一套鬼话骗我们说这艘潜艇是供博物馆作展品用的,他将在属他所有的一个荒岛上建造一个军事博物馆,计划让他的游轮停靠那个荒岛。没有一句话是真的。”“这就是我们追踪的目标,一艘活动于这片海域的犯罪潜艇。”弗莉克开始讲起他们的游船旅行和“加勒比亲王”号上发生的事故。“事故发生后,美国海军仔细搜索了那片海域,什么也没发现。所以,他一定是将那潜艇藏在了什么地方,假如游船真是遭了鱼雷袭击的话。”他们在圣伊萨贝尔镇停车喝了杯咖啡,从这个小镇上可以观赏到加勒比海群礁耸立的壮丽景色。继续旅行之前,邦德和弗莉克在这儿购买了他们有可能用得着的潜水衣,因为他们想到在圣胡安购买价钱可能要贵一倍。他们继续驱车前进,此时天空中艳阳高照,碧波荡漾的海面在阳光映照下金光闪闪,明净的天空上只有高处有几朵云彩。菲利克斯发了一通议论,说塔恩无疑是选了个极美妙的地方。“他那地方离庞塞镇不过几英里,距海边只有两英里。下边那些岩石看起来很像月球上的景色。”“在我看来很像火山岩。”邦德朝海边方向扫了一眼。“这上面说,”弗莉克仍在翻阅那本手册。“如果你到康达多广场饭店附近的海滩上去,你就会看到康达多泻湖边上有一块岩石看起来像一条狗。当地流传着一个故事说那是一个打鱼人的狗,它每天晚上都守在那儿等候主人归来。有一天打鱼人没有归来,于是,一直守候在那儿的那条狗终于变成了一块石头。”“这是你编出来的吧,弗莉。”他们已绕过了庞塞镇,莱特让邦德放慢车速。“我们可以从这儿拐弯,沿着一条很窄的小路一直走就会到达一个可以俯视塔恩别墅的地方。”“他其实并不……?”邦德刚一开口,忽然朝菲利克斯望了一眼,看到了他脸上闪烁不定的微笑。几分钟后,他们拐弯把车子开上了一条蜿蜒曲折、崎岖不平的上坡路,前方出现了一片小树林。菲利克斯对邦德说:“你可以把车开进树林里,然后我们下车步行。”这是片野餐场地,此时空无一人。很快,菲利克斯引着他们下车,沿着一条曲曲折折的人行小径走到树林边上。从他们所在的地方往低处看,只见那儿有一座低矮的长方形建筑,四面房屋围住中间一个花园,花园里有一座游泳池,其建筑结构和爱尔修道院饭店的游泳池很相似。有许多拱顶的房屋油漆成淡蓝色。整个宅院四周砌着护墙,旁边还可以看到几个网球场和一个停车场。“周末度假的好去处。”菲利克斯突然摸出一副望远镜递给邦德,邦德马上对那所坐落于海边岩石坡地上的宅院进行扫描,只见停车场上停着两辆汽车,中心花园里有几个人在干活,走廊里也有几个人在走动,只是不见塔恩及其亲信的踪影。“看来主人尚未到达这里,对吗?”莱特问道。“对,但却有几个人看起来像是客人的样子。”他看到在一处拱顶走廊下有十一二个人坐着喝茶,于是开始调整望远镜的焦距,想看清那些人的脸,但一个熟面孔也没有认出。他准备将望远镜递给菲利克斯,就在这时,他看到其中的一个人,一个穿着牛仔裤和运动衫、身材高大、头发已经花白、蓄着大胡子的人将椅子往后一推,对其他人说了句什么,其他人便准备起身离去。“注意瞧这边,他们就要有什么动作了。”他说话声音很低,他明白这是因为望远镜使他产生错觉,以为那些人近在咫尺。“我希望他们不是要上这儿来,”弗莉克喃喃自语道,“那些人中有的看样子像杀手。”“我倒忘了你那超常的视力。”“这是因为我年轻,亲爱的。说正经的,从这儿看起来,他们像是一群流氓。”“或者说是水兵。”菲利克斯补充道。那伙人乱哄哄地穿过走廊,消失在屋里了,不一会儿又从屋里出来,沿着一段碎石铺成的路走到通向大马路的一副厚厚的铁门边上。“等等!”邦德将望远镜对准一个身影——那是一个体形特别高大,行动非常迟缓的巨无霸。“我认识其中一人,那该死的家伙在瓦瑟堡差点要了我的命。他是个智力低下而体壮如牛的傻大个子,其伪装身份是塔恩的律师之一,名叫库特-罗伦。”正当他们开始密切注视的时候,大铁门开了。那伙人横穿过马路,有两个滞后一点的人还没过马路便有一辆旅游客车开过来,他们便停步等了一会儿。接着,这些人一个个地从悬崖边上消失了,似乎有一条从悬崖边直通大海的路。不一会儿,那伙人连一个影子也见不到了。“我要下去看一看。”邦德的手在运动衫上摸了摸,仿佛要让自己知道身上带着武器,以此来为自己壮胆似的。“小心啊,詹姆斯。你要我……?”“不。你和弗莉克守在这儿。假如我一个小时后仍未回来,你们可以下去看一看。”他站起身,走出树林,然后左弯右拐地下了陡坡,保持较远的距离从别墅左边的围墙外绕行,几乎走了一刻钟才到马路上。这时,别墅房屋和围墙仍在他的右边。穿过马路后,他的目光越过别墅的房顶朝那片树林望了一眼,模模糊糊地刚能够辨认出菲利克斯和弗莉克的身影。接着,他径直朝刚才那伙人消失的地方走去。不出所料,悬崖边上的确有一条路通向大海,是沿陡峭的石壁凿出的一段台阶,阶口处还立了一块大大的红色告示牌,上面画着一幅作为危险信号标记的骷髅画,底下是用四种文字写的告示语:此处禁地,隐伏危险。非经特许不得逾越。死神就在眼前。邦德慢慢下了几级石阶,然后停步细听动静。除了下面的海浪撞击礁石发出的震耳涛声之外,没有别的声音。不过,他从此处已经看到两道礁脉之间有一条宽得足以让船只通过的水道。当他接近底部时,台阶已被海水沾湿,一踩一滑,更加难行了。石阶底部是一个用钢筋水泥环绕礁石浇铸的宽阔的平台。他的双足一踏到平台上,鞋子便被打到平台上的浪花飞沫浸湿了。邦德背靠着石壁,沿着水泥平台一步一步地移动。走着走着,他忽然发现石壁中有一个大洞,因为海浪被吸进洞中,涛声便有所减弱。于是,他第一次听见了说话声,是一个苏格兰口音在喊话,声音大得让他可以听清这些字句:“快点儿……只有24小时的时间了……我们若不能及时替他准备好那可就要见鬼了……”他探出身子朝洞里瞟了一眼,却发现整个洞口都被一道厚厚的网幕遮住,网幕上涂着伪装色,看起来与周围的石壁没有差别。他轻轻拉开网幕边缘,朝里面看了一眼。尽管他只允许自己看几秒钟,但已经看见了那条长长的水泥引道和一艘黑糊糊的、外壳满是锈痕的潜水艇的阴森可怖的艇首和指挥塔。潜水艇停泊在洞穴里,有十一二个人爬到了艇上。他曾见过比这大得多的核潜艇准备出海的情形。因此,他完全可以断定这艘潜艇正在准备出航。沿悬崖上的石阶爬上去比刚才爬下来费的时间更长,爬上悬崖后还要再爬树林下那个长满青草的山坡,等爬到树林时他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他向树林中的两人说明悬崖下边的情况后问菲利克斯-莱特:“你想报告你们自己的人或是本地当局吗?”莱特皱了皱眉,沉吟了一会儿才答道:“我想暂不报告的好。如果我们能在他们有不轨行动时当场抓住他们,那样会好得多,你说呢?”“那当然,菲利克斯,当然会好得多,但我觉得最稳妥的办法还是尽快将美国海军调到这儿来。”“那倒不用忙,等我们弄清他们的行动时间表之后再考虑也不迟。让我们先同那三位科学家谈谈,让他们作出选择。”回到圣胡安后,他们步行穿过老城区那些装饰得五彩缤纷的狭窄的街道,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出售的商品大都是一些旅游纪念品,最主要的是各种花花绿绿的彩陶树蛙。树蛙是波多黎各特有的一种蛙,体形极小,隐身于树木枝叶间,鸣声极似鸟语。在这些摆满廉价旅游纪念品的店铺之间也夹杂着另外一些出售昂贵的珠宝饰物和本地工艺品的商店。街面上店铺里到处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有外地游客,也有本地人。街头景色也确有引人入胜之处,尤其是抬头仰望那些房屋的长阳台和壁架灯时,不禁要由衷地赞叹这种西班牙风格和摩尔风格的奇妙结合。在野外奔波了整整一天之后,此刻他们正站在埃尔莫洛要塞顶层炮台上。他们已经看过了城堡内部的每一处。这个城堡仍然有一种远离现实的虚幻气氛,因为它建造在海港入口处的一个岬角上,是一座高耸的多层建筑,以雄伟的气势挺立于海面上。极其有利的险要地势,加上精巧绝伦的建筑结构使它成为坚不可破的堡垒,就连英国海军名将德雷克都没能攻克它,其他来犯者一律都被击退。当然,秘密就在于多层建筑结构的巧妙设计使得大炮可以沿着上下各层间的石砌斜面坡道往上拖或往下吊,因而最低的一层炮台——距离海面的礁石群只有几英尺——可以消灭任何侥幸登陆的敌人。此外,炮位都设在较高处有槽口的墙上,这样发炮便易于瞄准,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将那些老式军舰打得桅折船破。在这最高一层炮台上,当年用的大炮仍安放在炮位上。这尊大炮可以居高临下地将炮弹发射到敌人的军舰上。16世纪90年代,当德雷克试图攻克这座堡垒时,一发炮弹穿过他的卧舱窗户,击中舰尾,他才终于退走了。他们下楼来到天井中,所谓的天井实际上是阅兵场、住宅区和仓库所在的地方,它还包括一座蓄水池、圣巴巴拉教堂和城堡内一切社会生活的中心。“哦,这地方还在闹鬼哩。”弗莉克又要翻阅那本手册了。“一位贵妇人夜里走来走去寻找失去的爱人,有时会出现一些士兵,围坐在一起谈话。”“这完全取决于你喝的是什么。”邦德答话说,“不是有个什么岗亭的故事吗?”所谓的岗亭实际上是一种伸出墙外的石砌塔楼,呈圆筒形,带有一个-望口,顶部装饰得很考究。这种古建筑十分美观,曾被视为波多黎各的标志。“不对,岗亭的故事发生在另一个要塞,圣克里斯托瓦尔要塞。一个哨兵的心上人在他值勤放哨时找了来,到次日一早他们双双失踪了。据说他们还经常在岗亭上现身。”“我绝对相信,每个小时正点时分。更可能的情况是那个哨兵和他的心上人私奔了。从此以后,他们两个便靠贩卖那些讨厌的小树蛙过着幸福的日子。”菲利克斯呼呼地连吸几口气。“你们知道,假如说这地方闹鬼,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没有人在这儿过夜。那些历史性的公园管理员在公园关门之后便都收拾行李回家去。”“你是说公园管理员是历史性的,还是……?”“你完全明白我的意思,詹姆斯。”他们回到爱尔修道院饭店,换上赴宴的衣服,然后向港口方向进发。雷克辛纳斯已经向他们指明了“马尔诺斯特拉姆”号停泊地点。“你们不会找不到的。”他说得很对,因为那样一条奇形怪状的船自然谁也不会找不到的。“马尔诺斯特拉姆”号显然是条特制的船。这条豪华的250英尺长的摩托化远航快艇看起来仍是崭新的,却又有一种古色古香的味道。她又像是一种只能在机密文件中看到的船只。菲利克斯对他们讲过的那像迫击炮一样的管筒呈45度角指向空中,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船体的上层结构。操舵室后面有一座看起来像是间现代化温室的长方形耐热玻璃房子,高度超过了操舵室,房顶的边缘呈弧形弯曲状,使得整个房子看起来就像是科幻电影中才有的景象。雷克斯-雷克辛纳斯站在舷梯口上,他那富有感染力的爽朗笑声破空传来。“你们果然找到我们了。”“我们怎么会找不到你们呢,雷克辛纳斯博士?”弗莉克已经说过了,当他们说明情况后,如果雷克辛纳斯制造麻烦,她将负责对付他。这位海洋生物学家将他们迎上船,还说等吃过晚饭后带他们到船上各处看一看。“可怜的维斯塔不常请客,虽只是弄一顿冷餐,她似乎倒忙了一整天。”他回过头来又一次哈哈大笑,仿佛刚才说的是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似的。邦德觉得他的笑声使人听了有点难受。甲板下面的生活区比他们想象的要富丽堂皇一些,有一间净空很高的长方形餐厅,地上铺着橡木地板,餐厅中间摆着一张长条形活动餐台,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冷肉和凉拌素菜,还放着一些水晶玻璃杯和一红一白两瓶高档葡萄酒。“那边通向什么地方?”邦德朝对面墙上一扇关着的门点头问道。他每到一个不熟悉的地方,总想尽快探明出口退路。“我们的朴素的卧舱。”弗里茨说话带有明显的中欧口音。“的确很朴素。”维斯塔-莫特利走上来和他们打招呼。“我的卧舱是我一生中享用过的最好的卧室。我真希望你们不要嫌我弄出的这顿便餐太不对口味,实在是不知道弄什么才好。”她那刻意雕琢的英国口音和雷克辛纳斯的美国口音差别十分明显。“正好都是我们想吃的。”邦德十分客气地说。其实,照他心里的想法,他觉得今晚倒是真想来一顿丰盛的美餐,但既然是吃别人的,自然无权挑肥拣瘦了,只能有什么吃什么。维斯塔-莫特利似乎根本不讲究什么社交礼仪。他们刚一进门,她就马上动手倒酒,并招呼他们“快吃吧,伙计们。”惹得邦德直皱眉头,弗莉克则忍不住噗哧一笑。他们一边吃喝,一边想方设法弄清三位科学家为麦克斯-塔恩做的到底是一件什么性质的工作。为了计他们明白,雷克辛纳斯亲自向他们讲解了指导他们研制他称为“自动除油防污染系统”的装置的理论,但那些理论实在太深奥,他讲了半天,他们还是一点也没弄明白。最后,邦德向菲利克斯点了一下头,他们已经商量好由菲利克斯率先开口说明情况。“唉,朋友们,”他仍旧以自己一直保持着的得克萨斯老牛仔的姿态开口说道,“恐怕我们已为你们带来了一些令人不安的、几乎可以肯定是预示着危险的消息。”三位科学家以惊异的目光看着他,仿佛觉得他是在说疯话。“什么样的消息?”雷克辛纳斯没有笑。“你们尚未接到伦敦的塔恩跨国公司户部的任何指示?”“我们昨晚已对你们说过了。自从麦克斯爵士丧生后,我们同他们联系从来没有回音,似乎整个公司都随他一起死亡了。”“麦克斯-塔恩并没有死。”这颗炸弹是邦德引爆的。“没有……可是……?”“还有更糟糕的消息哩。”弗莉克轻声地说。“这家伙似乎正因多种十恶不赦的重罪而受到通缉。”菲利克斯继续说道,“杀人罪可能还只是其中最轻的一种。他犯有大规模走私军火罪。我看我们此刻也不必从头到尾细说,但你们得相信我们的话,他是个十分危险的人物,有私人军队,而且常常随他一起行动。我们估计他随时可能来到波多黎各。”弗莉克放完最后一炮——“有关他的一个真正有趣的情况是他以纳粹的救主自居,而且有千千万万个德国的极右团体相信他。”“啊,天哪!”维斯塔惊叫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胡编出这一套鬼话来?”雷克辛纳斯大概憋了很长时间没有笑了,当菲利克斯出示自己的工作证并介绍邦德和弗莉克的真实身份后,他的面容变得更加严肃了。“我们建议你们今夜就撤离波多黎各,”邦德对他们说道,“你们可以去迈阿密或别的地方,菲利克斯可以安排人保护你们。你们的处境实在是十分危险,麦克斯-塔恩是不会容许任何解释的,你们想告诉他说自动除油防污染系统不能运行,我看他是听都不会听的。这家伙自以为他是超越一切法规的,不管是人为法律,自然规律还是科学规律。你们若告诉他说你们当初的设想不能兑现,他会对你们说那是胡扯。而且,我们认为他已准备要将你们的发明向世界展示,而且我们认为他的展示计划将会引发许多问题——其中包括大规模的人类死亡。”“我不信。”雷克辛纳斯似乎仍在坚持自己的立场。“你们这是在开玩笑。”“真是这样就好了,朋友。”菲利克斯说。“雷克斯,”弗莉克将声音稍微放低了一点,这是用来吸引人们注意力的一种并不新鲜的策略。“雷克斯,请听听我们的话。麦克斯-塔恩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当他来到这里时,他将会带来一些同伴,他们是一群邪恶的暴徒,其中包括一对精神变态的年轻女人。我求你啦,趁着时间还来得及,赶快离开吧,让我们来对付他,我们和本地当局。”“你说的确实是真的,对吗?”维斯塔满脸的迷惑。“我一生中还从来没有对任何事情这么确定无疑过,那是一帮极其危险的人物。”突然,邦德轻声地叫大家安静。“什么……?”雷克辛纳斯刚要开口说话,这时大家都听见了从头顶上传来的喊声。“啊嗬,喂,雷克辛纳斯博士,请准许上船,我是你的舰队司令。你到底在哪儿?”他们都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麦克斯-塔恩又喊叫道:“我要上船了,雷克辛纳斯!弗里茨!莫特利博士!我带了几位朋友来看看你们工作进度如何。”“快离开这儿,”邦德悄悄对菲利克斯和弗莉克说道,“拿起你们的盘子,避到卧舱里去。”随即又吩咐三位科学家:“不要让他到船头前舱里去,也不要作任何承诺。”他打开通向卧舱的门,弗莉克紧随在他后面,但菲利克斯却端坐在原地不动。“菲利克斯,快点儿,伙计。”“找想留下来看看能否同那家伙讲点道理。”他的目光透出坚毅,邦德知道同这个美国人没有争辩的余地。“请准许上船,该死的雷克辛纳斯。”塔恩已经来到升降梯口了,当他开始下舱梯时,弗里长已经随手关上舱门并扣上了门锁——

21 行动命令 
他们靠在门边上,屏息静气地听着主舱里传来的谈话声。“噢,你终于出现了,雷克斯博士,我好像喊了几个小时呢,不过也没什么大碍。带了一些朋友来看你们。”“麦克斯爵士,多么……不过,怎么……?我的意思是……?”“正如某个人说过的,有关我的死亡的报道夸张失实了。莫里斯-古德温我想你是认识的,但你肯定没有见过我手下这一对天仙般的孪生姐妹,卡西和安娜。喂,快过来见过讨人喜欢的雷克辛纳斯博士,还有安东-弗里茨,我们也不能忘了可爱的莫特利博士。”接着,他提高了嗓门,“康妮,守在上边,别放任何人上船。”康妮-斯白塞的声音远远传来,接着又听到塔恩和三个随行人员就座时发出的一阵脚步移动的声音。“麦克斯爵士,这是……”雷克辛纳斯刚开口说话,还没把话说完。“博士,先由我来讲话。首先要说的是,你们似乎正在举行一次出色的小型宴会,不打算介绍我同你们的客人认识一下吗?来杯酒也不错呀。”“当然,是我糊涂了,对不起,这位是菲利克斯-莱特先生,得克萨斯人。这位是麦克斯-塔恩爵士。”“我猜是伦敦人吧。”菲利克斯说话音调比平常提高了一点,邦德心里想,这大概是为了向其他说话人看齐吧。“你猜得很对,莱特先生。不过,我的活动范围并不局限于伦敦,我将自己看成世界公民。我好像在哪儿听到过你的名字。莱特,不,菲利克斯-莱特。我看见过印在白纸黑字上的这个名字。”“这话我不太相信,麦克斯爵士,我只是个得克萨斯老牛仔而已。”“你这话我也不太相信,莱特先生。”“嗯,我养牛,而且数量很多。”“真的吗?嘿,我看你应邀登上‘马尔诺斯特拉姆’号的时间怕是太不适当了。”“啊,天哪,好吧,我可以自动离去,现在就走。你们大家继续你们的宴会吧。”菲利克斯起身时发出一阵响动。“别走!”麦克斯-塔恩狂吼一声。“你走路一瘸一拐的,还有一只假臂,一条假腿一只假臂。”“麦克斯爵士,你简直有点像是大侦探歇洛克-福尔摩斯。”“不敢当,现在我想起是从哪儿了解到你的情况的了。你是我的一个朋友的朋友,詹姆斯-邦德先生的朋友。你还曾经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一名特工。啊,莱特先生,我担心你已经意外地陷身于贼党之中了,我想你最好呆着别动。”“随便你怎么想,麦克斯爵士。不过,我猜你是弄错了。我不记得有个什么名叫邦德的朋友,倒是认得一个休斯顿人叫宾得的,还有一个达拉斯人名叫班德,大个子吉姆-班德,但没有什么邦德。”塔恩一声怪笑,接着吩咐卡西看住菲利克斯。“这是一个活家伙,我们得将他看押起来,直到‘海火行动’结束。”“麦克斯爵士,我能否……?”雷克辛纳斯开口说话了。“雷克斯博士,请闭上你的嘴。我为你和你的朋友花了一大笔钱,你说要一年的时间,现在一年已满了,该是你们还债的时候了。我们计划要搞的演示活动将于明晚进行,要搞得相当壮观……”“可是,麦克斯爵士,我得告诉你……”“雷克斯,你什么也不用告诉我,现在是该我来告诉你的时候了。我来这儿的目的是要对你下达行动命令。海火行动,这名字很好听,是吗?”雷克辛纳斯似乎已经不打算坚持下去了,但安东-弗里茨的声音却平静地响了起来。“我看你已不大明白,阁下。雷克斯想说的是自动除油防污染系统尚不怎么……”“好啦,不用找什么借口,也不用作什么解释了。我们明晚公开演示自动除油防污染系统。如果你们还有什么需要进一步完善修改的话,必须于未来的24小时内完成。”停了停又补充道,“实际上还不足24小时。”塔恩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过来,显得比上一次邦德听到他讲话时更加柔和,可柔和之中有时又夹杂着粗糙的成份。麦克斯-塔恩已经爬上了一个可怕的高峰的峰顶,必然会从那儿坠落下来。他讲话的语气显示出他完全是一个无理性的精神错乱者,一个自以为天下无敌,无所畏惧,连死神也奈何他不得的人。维斯塔-莫特利也开口说;“麦克斯爵士,有一个问题,我们……”“莫特利博士,在我看来毫无问题。这项计划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明天我们就开始行动起来。好了,假如你们一个个都安静下来,不再讲话,我就要发布命令了。”真是狗急跳墙了,邦德心里这样想着。这也是他早料到了的。塔恩可能已经知道他们想对他说明的是什么,但却决定不顾后果地按计划行动。他又开口了。“美特罗德克斯石油公司有一艘超级油轮将于明晚8点整进港,这是一条巨型轮船,将满满装着一船汽油。这条巨型油轮的船名是‘金树枝’号。她经常停靠本岛,时间安排极有规律。“‘金树枝’号上所装的货物无疑会使这个富庶的港湾变成金色的港湾。金色的火焰。有趣的是即将发生的事情早已有一个先例,因为早在16世纪晚期,大航海家弗兰西斯-德雷克爵士放了一把大火,烧掉了停泊在这个港口的全部船只。”“这场大火恰好照亮了他自己的毁灭之路。”莱特说道。塔恩没有停顿一下。“你的任务,雷克辛纳斯博士,就是快快行动,让世人明白这样大面积的海面浮油也能够控制消除。这将是你的胜利,更重要的,它还将是我的胜利。演示一定要成功,一定要引人注目。假如除油不能成功,那么整个波多黎各岛便会淹没于一片浮油之中,那将使一切同类的灾难显得微不足道。与之相比较,世界上任何一片大面积的海面浮油都只不过像是洗澡水表面上的浮垢。”接着传来一阵似乎是慢速拍巴掌的声音,但听起来却又像是手拍打在皮革上。显然,菲利克斯没有见好就收,却得寸进尺地想再交好运。“这是什么意思,莱特先生?”“鼓掌而已。我就喜欢壮观的场面。假如‘金树枝’号有我猜想的那么大的话,那你不仅会让火光照亮这个海港,让浮油环漂本岛四周而已。浮油还会漂流很远很远,整个加勒比海都会被污染。”“莱特先生,你没有考虑到雷克辛纳斯的存在。他和他的伙伴们是创造奇迹的人。他们只需轻触一个开关便能将灾难倾泻到漂着浮油的水面上。我为一个奇妙的设想投资了数百万,我的钱究竟浪费了没有,明晚我们就会见个分晓。”“你准备怎样去点燃‘金树枝’号呢?你是否有什么特殊的点火工具?”塔恩发出狗叫似的狂笑。“对,对,说得好,点火工具。不错,我的确有一种特殊的点火工具,就是一艘有些破旧的俄国潜艇。她很旧,锈得厉害,噪音也很大,我想甚至还有些漏水,但我在她身上也是花了钱的。”“一艘潜艇?”雷克辛纳斯声音有些颤抖。“还有鱼雷,两枚。本该是三枚,但有一枚被浪费掉了。至少我们明白了它还能用。我同艇长有点小矛盾。他是个苏格兰汉子,我觉得他有些纵酒过度了,年初的一次试航中他竟然用鱼雷击中了我自己的一艘游船。他对我说他并不知道鱼雷发射管装上了鱼雷,也许不是这么说的,但差不多是这意思。我的游船还算侥幸没有被炸沉,只受了点损坏,没有人员伤亡。倘在别的情况下,我可能就会将那家伙轰走,很有可能是通过他自己的鱼雷发射管将他轰出去。但我想这一次的任务可以放心地交给他去完成,对吗,莫里斯?”古德温咕哝了一声,塔恩又问一遍:“莫里斯?”“对的,麦克斯。我们现在可以相信他。虽然我并不喜欢这样做,但我要去他身边监督他,以确保他不出什么差错。”塔恩叹了口气。“真可恨,本来已花钱请人干专门的工作,而且出的是大价钱,却还得派出自己的心腹去加以监督。我真不知道这世界究竟是怎么了。”“那么,你准备从这儿观看表演?”菲利克斯故意向他问一些可能对弗莉克和邦德有帮助的问题。“不一定是从这儿,莱特先生。我喜欢站在高处观全景,我将从埃尔莫洛要塞的顶层炮台上观看表演。假如你表现好一点,我甚至可能让你也一块儿去。不行,不行,我想这不是个好主意。我要让你领略一下我手下另外一位姑娘的迷人风韵。安娜,你认为贝丝愿意同这伙计玩玩吗?”安娜发出一阵不知是笑还是咳嗽的声音。“贝丝一定喜欢同他玩,她也许会先下掉他的假臂和假腿。她平常总喜欢将苍蝇的翅膀扯下来玩。”她说这话的语调既令人作呕又令人恐怖,邦德伸手摸枪,转过身子准备撞门闯进去,但弗莉克抓住他的胳膊,默默地摇了摇头。他明白她这样做是对的,只是他的老毛病又犯了。过去发生的事情使他对菲利克斯总有一种负罪感,如今他又一次地使老朋友陷入了危险。他低头望着弗莉克,露出凄惨的微笑,点点头,神经松弛下来。主舱里传来一阵沙沙的响声。“这是一张海图,”塔恩说,“听我说,雷克辛纳斯博士,你必须严格遵循我的指示。你们应于明晚7时离开这个停泊点,7时整,这样你们就可以赶到这儿。”他显然在给雷克辛纳斯指出海图上的某个位置,并且说出了一个经纬线的度数。“这样你们便处于离爆炸中心一海里的范围之内。火势一开始蔓延,你们就立即将‘马尔诺斯特拉姆’号开到火区外围,开始启动自动除油防污染系统。假如我对我们以前的谈话内容没有记错的话,你们应该可以靠近火焰和浮油的中心点。当我们谈判达成协议时你不是这样对我说过的吗?”“对,我是这样说过。”雷克辛纳斯的话听起来似乎让人觉得他已经屈服了。“我觉得明天早上我们应该把她开出去作一趟试航。”好样的!邦德心想,他准备逃开了。“干吗不试试呢,雷克斯?我还没告诉你另外还将有一个人会留在船上吧。嗯,他只是一个人,但体形却很庞大。他此刻就在甲板上面,我的得力干将康妮-斯白塞,既是武术专家,又是神枪手,身上带着各种各样的致命武器。”“换个别的人也一样顶用。”雷克辛纳斯的语气暴露了他的失望。邦德轻声骂了一句“他妈的”,康妮这家伙若留在船上,那三位容易上当的科学家要想制服他,希望是太渺茫了。假如康妮从现在起一直呆在船上,他们自己想下船都可能有困难。他回头朝过道看去,左右两边各有一扇舱门,过道尽头似乎与另一条横向过道相连,那边可以看见第三扇舱门,总共三个卧舱。假如这条船的结构设计合理的话,前面应该有个舱梯通向主甲板。菲利克斯又开始说话了。“麦克斯爵士,假如你的烟火表演失败了该怎么办呢?假如雷克辛纳斯博士和他的朋友们不能够除灭浮油怎么办呢?”“我根本不愿意去想这一点。不过,我想也应该面对这种可能性。首先,‘马尔诺斯特拉姆’号将被火焰吞灭;其次,我得重新开始。不过,我信得过这些人,莱特先生。他们不会让我失望的。好了,现在言归正传。”又听到一阵沙沙的响声。“这儿门,过道尽头似乎与另一条横向过道相连,那边可以看见第三扇舱门,总共三个卧舱。假如这条船的结构设计合理的话,前面应该有个舱梯通向主甲板。菲利克斯又开始说话了。“麦克斯爵士,假如你的烟火表演失败了该怎么办呢?假如雷克辛纳斯博士和他的朋友们不能够除灭浮油怎么办呢?”“我根本不愿意去想这一点。不过,我想也应该面对这种可能性。首先,‘马尔诺斯特拉姆’号将被火焰吞灭;其次,我得重新开是我的潜艇8点钟将要到达的位置。如将迎面向‘金树枝’号发射那两枚鱼雷。天知道结果会如何。我想即使是我手下的那位雅克-安德森艇长也不大可能击不中目标,因为目标很大而且近在咫尺。发射完鱼雷后,他就掉头逃走。我有绝对把握说这些行动会进行得非常顺利,我们这位莫里斯将会希望尽快离开潜艇。”“太对了,”莫里斯-古德温咕哝了一句。“还有什么问题吗?”塔恩变得十分认真起来。“我不能一整夜呆在这儿。不,莱特先生,没叫你提什么问题。卡西,将莱特先生带上去,赶上汽车。假如我们今夜还想睡点觉的话,我们现在该回去了。”又是一阵脚步声,接着是塔恩的说话声——“让康妮下来一趟,好吗?我要保证让‘马尔诺斯特拉姆’号英勇的船员们明白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他们应该明白,如果他们不听从他的命令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又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康妮的声音从主舱室传来。“你找我吗,老板?”“我想让你来告诉这几位严格遵守时间表并按你的命令行动是多么重要。”他停顿了一下,接着对其余的人说道,“康妮真是个奇人。你们应该知道,他可以一连几天不睡觉。事实上,他已经答应我在海火行动胜利结束之前他不睡觉。你们明白了吗?”邦德向弗莉克打手势,示意他们该沿着过道往后走。她点了点头,跟着他后面走,边走边从裙下掏出手枪。横向通道边的那个舱门左右两边各有一个狭窄的舱梯通到甲板上面,他们走的是右边的舱梯,邦德在前,弗莉克在后。到了舱梯口,他探头一望,然后小声说:“我们正好在操舵宰旁边,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在塔恩离开后溜走。”’他看见塔恩的汽车——一辆全新的黑色美洲虎——就停在舷梯口附近,同时也看见了卡西和菲利克斯。他身子靠在汽车上,她则提着手枪保持一定距离站在他身后。援救朋友的念头又一次地闪入并接着闪出邦德的脑海。不行,这种鲁莽的英雄壮举没有意义,它可能使他们不能继续行动,也就没有机会去阻止麦克斯-塔恩称为“海火”的疯狂行动。他们等了似乎很长的时间。最后,塔恩终于上到甲板上,安娜和莫里斯-古德温跟在他后面。邦德看到麦克斯爵士的一身打扮,不禁露出了微笑:这家伙真的进入了角色,身上穿着一条帆布裤,一件运动衣,头上歪戴着一顶水手帽。他在汽车旁边停下脚步,站在卡西的右边同菲利克斯谈了将近一分钟的话。接着,古德温走上前去打开汽车后门,将菲利克斯推了进去。握方向盘开车的是塔恩本人,不一会儿,美洲虎便从舷梯口开走了。等汽车远去之后,他向弗莉克打手势,开始沿着甲板蹑手蹑脚地慢慢移动。甲板下面的人说话的声音提高了,他甚至听到雷克辛纳斯用几乎是吼叫的声音对康妮-斯白塞说道:“但这套系统不能正常运转,我们大家肯定都是去送死。”康妮的答话使邦德脊柱发凉。“你已经听到老板的命令了。你照我说的做,我照老板的命令做。麦克斯爵士非常清楚他所做的是什么样的事情,过去如此,将来也会如此。”。邦德想起了他从书中读到的希特勒临终前在柏林地下工事里所做的一些事情:向早已全军覆没的部队发布命令,同鬼魂作战,后来终于在毒药和一颗子弹的帮助下与那些已全军覆没的部队会合了。不一会儿,他们已经来到码头区,疾步朝圣胡安老城区走去——

22 德国潜艇 
“不行,弗雷德里卡,你难道不明白跟我一起去是愚蠢的举动吗?”“假如你黎明之前能回来,那就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可以为你打掩护,这样更安全一些。我们一直是一起行动——呃,自从……”“弗莉,假如我天亮之前赶不回来呢?”“那我就要和你在一起,我想我不会做别的选择。如果让我在这儿闲着,我会发疯的。”他恼恨地叹了口气。他们在饭店的房间里已经争论了将近20分钟了。“弗莉,请听我说。假如我天亮之前没回来,那意味着有如下三种可能:其一,我已身亡……”“詹姆斯,别,别讲这种话。”“面对现实吧,弗莉,我们已经陷入十分危险的境地。好了,听我说下去。第一种可能,我已身亡;第二种可能,我已成功,捅破潜艇,救菲利克斯去了——他一定会在塔恩的别墅里。我不喜欢那个叫贝丝的姑娘,我们只在霍尔庄园见过她一次,她似乎不是那种你愿意带着一起去野餐的伙伴。所以,假如潜艇出航之前他们那帮人不在艇上的话,我就可能来得及毁掉潜艇并救出菲利克斯。”“第三种可能是什么?”“我在潜艇上被他们抓住。我刚才又想到还有一种可能:根本无法钻进潜艇。”“那样会如何呢?”“我可能会赶快跑回来,我们可以去做别的事情。事实上,有许多事情要你去做。想想看吧,假如你当初同我一起去了德国,那我们两人现在早都没命了。像德国那件事一样,潜艇这件事也只适合一人去做。”他已穿好黑色的牛仔裤、翻领衫和软皮鞋。那两个铝制箱子敞开着放在床上,他的潜水衣放在两个箱子中间,旁边放着从箱子里拿出来的那根宽皮带,皮带上固定着许多口袋,可以装进他所需要的各种东西。皮带上还有一排弹夹,一把锋利的长匕首和一只手电。“没有别的办法,弗莉。实际上,有好多事情要你去做,首先是给港口主任和本地警察局打电话。”“你说过那是万不得已才采取的措施,你的态度还很坚决。”他心中明白她说的是实话。谁要是给圣胡安警方打电话,或去找他们报告说有一艘潜艇偷偷摸摸地企图暗中对一艘超级油轮施放鱼雷,那他肯定会被当成精神病患者送到附近的精神病医院里去。他重新锁上那两只箱子,然后将箱子放进大小合适的柜子里。“那就打电话到美国,打电话给兰利,或者是伦敦。他们会将事情办好的。”“为什么不现在就这样做呢?我们悄悄地退出去,让当局来处理此事不行吗?”“你知道为什么不能这样做,时间不允许。”“一派胡言。詹姆斯,是你的自尊心不允许。你同塔恩之间有个人怨仇,你想自己去了结它。”他心里明白她说得完全不错,但他的确也很关心时间因素。他很清楚如果他们打电话给伦敦会是何种情形。委员会将坐下来开大半天的会,研究该不该将一切情况告知美国方面。不管怎么说,他自己的个人动机已占了上风,他计议已定,无可更改。“詹姆斯,我们已经得到完全的批准来执行这一任务,因为美国人也想抓住塔恩——他们所谓的再世魔星。只要我们发出信号,他们会马上行动,没有人会故意拖延的,因为现在我们已经除掉了塔恩的代理人克里斯托弗,而且我们的行动得到了美国人的支持。”他叹了口气。“我还不相信我们真正得到了他们的支持。”“你这是什么意思,詹姆斯,在这个问题上你有点太多疑了。”“给我一点时间吧。假如我到了中午还没回来,你想给哪儿打电话就给哪儿打电话。但至少让我去潜艇上试一试运气。也许你是对的,也许我们应该向各方面报告,请求派海军陆战队来制止这种疯狂行为。但你能否给我一点时间来为他们完成一些前期准备工作?”她心里非常不愉快,但在这场争论中她已发现詹姆斯-邦德的脾气犟到了极点。“好吧,”她杏目圆睁地瞪着他。“詹姆斯,你想当英雄,我就给一点时间,去和潜艇搏斗吧,但你若到上午9点钟还不回来,我就要向伦敦报警了。找不会提前一分钟行动。你有了9点之前的那段时间去行动,行了吗?”他淡淡地一笑,表示同意这种折衷方案。他看了一下表,此时刚过晚上9点。“我有不足12小时的行动时间。”“哦,詹姆斯,说干就干吧。我不想因自己的工作失误而使波多黎各港口成为一片火海,而且使半个加勒比海受到永久的污染。所以,你就快行动吧。”他将所需的物品一一挂到皮带上,其中有手枪、匕首、袖珍高能手电、袖珍工具袋以及从第二个箱子中取出的那5个长方形盒子,即他称作“小珠宝”的那些盒子。他将潜水衣搭在一只胳膊上,走到仍然满面怒容的弗莉克身旁。“别担心,弗莉克,我会回来的。这只是个安全防护措施。我一回来,咱们俩分别给伦敦和华盛顿报告。你的意见当然是对的,只是我想尽自己的力量试一试。”她紧紧抱住他,好像就要和他诀别一样。“多多保重,亲爱的詹姆斯。我要等着你回来举行咱们的婚礼,记住了吗?”“我会毫毛无损,面带微笑地出现在婚礼上的。”“我担心的倒不是什么微笑,只要各个部件都安然无恙就好。我不希望你像菲利克斯那样把身体的某些部位弄成伤残。”几分钟后,他从爱尔修道院停车场取出汽车,驱车离开了圣胡安,选取最直的路线横穿波多黎各岛,直奔庞塞而去。邦德离开饭店之后,弗莉克反倒冷静下来,她甚至还在心中咒骂自己。她在瑞士情报局任职期间曾以冷静和果断闻名,而现在自己生活中多了一个邦德,她却丧失了那份冷静,对此她并不感到高兴。她猜测这可能与她的感情变化有关,因为弗雷德里卡-冯-格鲁塞不得不承认她一生中还从来没有这样强烈地爱过一个男人。她一边开始脱衣服一边心里想着:嗯,的确只能给他明天上午9点之前这段时间去单独行动。到了明天上午9点,我就要大造声势,让伦敦和美国方面在必要时派来一支兵力充足的战斗部队。她走进洗澡间,舒舒服服地享受了一番热水淋浴。洗完之后,她伸手从沿帘外面取了条毛巾,准备走出洗澡间。她一抬头,看见两个人,不由得惊叫了一声。那两个人是莫里斯-古德温和那个名叫贝丝的黑人姑娘,他们就站在洗澡间的门口,贝丝手上还握着弗莉克和衣服一起放在床上的贝雷塔手枪。“宝贝儿,你一个人在这儿很寂寞吧。我们愿意跟你做伴。”贝丝用令人厌恶的目光打量着她。“没什么关系,”她继续说道,“莫里斯马上有事要离开,但我可以一直陪伴你,直到你的朋友回来为止。”弗莉克深吸了一口气。“他不会回来了。”她的语调保持着冷静。“只怕是谎话。假如我是男人,我是不会抛下你这样一个小美人的。”“你想怎样就怎样吧。不过,他不会回来的,一切都结束了。”“那么他去了哪儿?”古德温色迷迷地看着她。“冯-格鲁塞小姐,我要你告诉我,而且要快点。贝丝很善于对人用刑,她已将用刑发展成为一门艺术。所以,请你快讲,他到哪儿去了。”“离开了波多黎各。如果你们想知道真相的话,我们两人吵了一架。他气急败坏地冲出饭店,说他再不回来了。”“你说的是实话吗,宝贝儿?”贝丝走到她身边。从近处看,贝丝的实际年龄比弗莉克想象的要大,三十八九岁的样子。她手上戴满了粗重的戒指,眼睛红肿,像患了结膜炎一样,但一副贼眼珠子却滴溜溜乱转,像美洲变色蜥蜴一样。“你说的是实话吗,宝贝儿?”她又说了一遍。没等弗莉克有回答的机会,贝丝右手往后一缩,接着重重地抽打在她的脸上,粗重的戒指擦破了她脸上的皮肉,将她的头打得歪向一边。她跌撞到墙上,挣扎着站稳身子,极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让人看出自己受伤的程度。“臭婊子,快给我讲。”贝丝说话有点口齿不清,弗莉克突然想到这女人可能吸了毒。“我已对你讲过……”她的话还没说完,又挨了一记耳光,这一次比前一次更重,简直痛彻心肺,而紧接着,另一边脸上也挨了一巴掌。由于刚洗完澡,一丝不挂地光着身子,又是毫无防备地突遭偷袭,她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但又不能不还手反击。于是,她转身避开对方的攻击,紧接着冲上去,单单猛切敌人的颈部,可是她的感觉却像是击打在坚硬的练拳吊袋上一般,没有伤着对方,却反倒更加激怒了贝丝,于是她的胸部又被一只戴指环的手狠击了两下。“臭婊子,快给我讲,他到哪儿去了?”“我不……真的,我不知道。”“说真话,宝贝儿。说真话就会使你得到解放,这是《圣经》上说过的。好啦,解放你自己吧。”贝丝的手又举了起来,可这一次弗莉克由于疼痛过度,几乎昏死过去,再也看不见什么了,只是还能听见贝丝说话的声音,既冷酷无情又带有威胁意味的声音。“说真话,宝贝儿,只要对我讲真话,我们大家就可以真正地乐一乐了。”她也听见自己那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我已对你们讲了真话,我不……”又一轮打击加身,此时她几乎已疼得不省人事了,但她的心中却有一个声音不断地重复着——“什么也别告诉他们,把安全留给詹姆斯。”她脚蹬墙角,奋力扑向贝丝,双手握拳,想去擂那恶妇的咽喉,不等她挨近对方,又一记重击打得她仰面瘫倒在地上。“臭婊子,快给我讲。”“我真的不知道。住手,我不……”她祈愿自己快点陷入昏迷状态或是干脆死去。她知道自己至少已有一根颧骨被打折。这个黑鬼出手实在很重,那一双套着粗重指环的黑手简直如钢似铁。她真是疼得死去活来。又是贝丝的声音在说,“说真话就放你,宝贝儿。他到哪儿去了?”接着又是左右脸轮流挨揍。她感觉自己脸上的血已流到鼻子上,贝丝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也变调了。“臭婊子,给我讲真话。”噼噼啪啪,一阵雨点般的毒打,使她撞到墙上,完全失去了知觉,耳畔只隐隐听见从遥远的地方,仿佛从一个长长的黑暗的隧道的尽头传来的声音。“你又惹祸了,贝丝,她已昏死过去了。”弗莉克只模模糊糊听得见一点声音,根本听不清这些话的内容。“那么,我想她讲的是真话。你以前也曾见过这种情况,莫……”“别叫我莫,我的名字是莫里斯。”“她不知道他的去向,这是肯定无疑的。”“那么我们最好将她从这儿弄走,把她弄到麦克斯的别墅里去。你可以在那儿悄悄地对她进行拷问,免得弄错了。”“我很少会弄错的,老兄,这你也知道的。她说的是真话,我们干吗不此时此地就放了她呢?”“不行。我们还是将她弄到那边去。你在车上带有那些白外套,我们把她带走吧,我们……”后面的话弗莉克已一点都听不见了,她已陷入越来越深的昏迷状态,完全没有一点知觉了。邦德把车开得很快,注意力也高度集中。他的良心已开始在折磨他,因为他心中自然明白弗里长的意见是对的。他们的确应该报告上级,让上级来处理这件事,自己则可以退出不问,因为他知道,只要上级派来适当的武装力量,塔恩和他的疯狂计划就会马上完蛋。然而,他心里又有一种要将此事干到底的愿望。难道是个荣誉心问题?是因为不愿意放弃刀尖上舔血的生涯去坐办公室,不愿意分派别人去干这类事情?后来,他将自己的思绪从这些问题上移开,看了一下仪表板上的电子钟,此时已是晚上10点钟,他还有11个小时的行动时间。假如潜艇上没人守卫,他就可以安放他的小珠宝。他也不知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直觉判断驱使他向安-莱莉要了这种玩意的。这种玩意很厉害,每盒里包含两磅塑料炸药,这种炸药是新近研制出来的,其效能是一般炸药的三倍。两磅这样的炸药,如果安放的位置得当的话,就可以发挥巨大的破坏作用。不说别的,单是其爆炸所产生出的热力作用就相当于一架热力切割机,可以像切豆腐似的穿透钢板。这种装有两磅塑料炸药的盒子里还安了一个最新式的电子定时引爆装置。这种装置体积很小,用微型高能电池驱动,设定时间的操作方法很简单,类似于一只微型闹钟,钟面的大小只相当于一枚25美分的硬币,可以用一把小巧的螺丝刀拨动,设定时间最大值为24小时。现在他已经想好了怎样使用这种破坏装置,只要将这些东西安设妥当,就无需军方费时费力去搜寻潜艇了。他只希望潜艇这天晚上无人守卫。他一会儿又突然想到小机灵的足智多谋。她不但将这些爆炸装置送到了他的手中,而且在那张纸条上说得很明白,连那另一件庞大而笨重的东西也有了安排。那东西必须送到他需要使用的地点,一无遮掩地放在户外。她却说得很有把握,那东西到他需要时就会送到。他想,圣胡安白天到处人流如潮,而又没有地方可以藏住那东西,运送那东西的任务就只能不早不晚地刚好于他真正需要的前一刻完成。可小机灵怎么会知道他什么时候才真正需要呢?他一直忽略了这个问题,而此刻经过一番逻辑推理,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重要的事实。既然要运送这种装备,说明岛上一定还有其他战斗人员潜伏着,随时准备在他需要他们时赶来参加行动,这是无可置疑的事实。小机灵在纸条上是怎么写的?“我们的一些朋友将会保证你在真正需要时能得到那东西。”突然之间,他欢欣鼓舞地弄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不觉暗骂自己愚蠢,竟然直到此时才明白。能胜任这种任务的只有一种特工人员。他大骂自己失策,早该同伦敦联络的,却没有这样做。他敢肯定一定有些英国特种航空队和美国三角特种部队的战士在那儿潜伏着,注视着他的行动,随时准备于接到信号后立即投入战斗。他心里说道,还是弗莉克说得对,他们本该报告伦敦和华盛顿来处理这事的。其实一切早已安排好了,如果特种部队干得好,他们此刻便已经得知胜利的消息了。他脑际闪过一个念头:也许他该驱车到庞塞镇,找个公用电话亭打个电话。然而,他的固执个性使他打消了这一念头。他要尽力在潜艇上安好炸药,然后离开,给弗莉克打电话,让她开始行动。他在庞塞镇附近拐弯,沿着海滨公路行驶,最后终于找到了通向塔恩别墅后面那片树林的小路。他停下汽车,套上潜水衣,系好武装带,又检查了身上的武器装备,然后走进树林,俯视塔恩的宅院。除有一扇窗户亮着灯外,下面的宅院没有任何动静。潜艇上的船员们也许正在睡觉,也许已经在悬崖下面的洞穴里忙着做潜艇出海的准备工作。他终于转身沿着上来的小路走下去,走到大马路时他停下脚步。他的眼睛已经适应黑暗的夜色,放眼向马路对面的悬崖边看去,不见任何动静,只听到海面上的涛声。他猫着腰奔向悬崖边上立着告示牌的地方,然后开始下石阶。他耳畔只听得海浪拍岸的涛声,已经下到石阶底部的平台上,仍然听不到一点人声。像头一天一样,他扶着石壁一步一步移向网幕遮掩的洞口,发现这个临时充作潜艇坞的洞穴里一片漆黑,无声无息。他掀开网幕钻了进去,静静地站立了一会儿,全身各个感觉器官全部打开,像雷达一样准备捕捉任何除自己以外的人的踪影。没发现任何人的踪影。他暗暗一笑,一边举步往前走,一边取出手电,打开灯,让手电的光柱照到这个外形如鲸鱼一般的金属物体上。他的第一个感觉是认为眼前的这艘潜艇决不像别人告诉他的是胜利者级俄国潜艇。从体积和形状上看,这是一艘比胜利者级潜艇老得多的潜艇,甚至可能是一艘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的德同潜艇。当他靠近潜艇,借着手电的灯光更仔细地观看后,他更加肯定地确信这是一艘德国Ⅶ型潜艇。他穿过临时架起的小跳板,然后沿着舷梯爬上潜望塔。这时,他才发现这艘潜艇刚建成下水时,这儿并不叫潜望塔,而叫-望塔,而且这名称是用德文写在上面的。舱口盖是开着的,他将手电光向艇内照去。艇内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只见一条空荡荡的通道直通控制室。艇内散发出机油、清漆的气味,还混合着人体散发出的气味。艇上的船员一定是刚离开这儿不久,他们还要回来的,至少黎明时分他们就要驾艇出海,但他没让自己为此担忧。要想真正完成毁掉潜艇的任务,他就必须弄清潜艇的结构。他在控制室里逗留了一会儿,察看了一下潜望镜、操舵控制盘和下潜控制盘。原先不明白的事情现在终于明白了一些。所有的控制器和仪表上都贴着金属标签,标签上面用英文标明其功能和操作方法。这些功能说明最初是用德文标出的,可是那些德文说明有的被擦掉了,有的被俄文说明覆盖了。仪表盘上的玻璃盖曾被取下来过,俄文标签贴到盘面上之后又将玻璃盖重新装上了。这本是一艘德国潜艇,可能被俄国人缴获了,俄国人便将它改造了一番,当成自己的潜艇使用。等到后来他们造出了自己的巨型核潜艇,并使之成为冷战时代苏联所拥有的最厉害的武器时,这种老潜艇便再也用不着了。邦德沿过着走向艇尾。过道十分狭窄,他边走边想,在这样狭小的天地里要一连呆上几个月,真不知会是何种滋味。他发现有几处地方经过更新改造,他估计是俄国人的手笔。这其中包括一个更新的具有现代水平的逃生舱,舱口边上有一个从下面甲板上看不见的救生设备储藏箱。他爬上储藏箱,只见里面堆放着一些最新式的救生罩。再上面是救生舱舱盖,舱盖的开和关都由这上面的控制轮来控制。他慢悠悠地下到舱梯口,漫步走到艇尾,然后又回头,再度穿过控制室,走向艇首,经过用一道帘幕隔开的船员住舱甲板,继续往前,走向艇首的鱼雷发射管。这时,他注意到俄国人或者说是潜艇现在的所有者在艇首部分也加装了一个与艇尾那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救生舱。鱼雷发射管控制轮上都贴着红色标签,上面潦潦草草地写着“发射管已装上鱼雷”。鱼雷发射管后面左右两边的鱼雷架上都空着,一枚鱼雷也没有。邦德想起塔恩曾在“马尔诺斯特拉姆”号上说过他们只有两枚鱼雷可以用来完成他的行动计划。邦德从挂在腰带上的口袋里取出那些威力强大的塑料炸药制成的小珠宝,整整齐齐地排成一行,接着取出小螺丝刀来拨弄引爆装置定时器。他用下巴夹着手电,一个接一个地将5个引爆装置的定时器都定到19点50分——即第二天晚上8点差10分。所有定时器时间定好之后,他最后才按动定时器钟盘中间的小按钮,启动定时器。随后,他走到左边的鱼雷发射管旁边,转动控制轮,打开后膛门。几年前他曾乘一艘老式英国潜艇偷偷登上别国海岸,那次在潜艇上度过的时光此时又回到了他的记忆中。他曾和一位老潜艇兵一起呆过一段时间,那位老潜艇兵向他介绍过一些这种二战时期老潜艇上所用的比较简单的机械装置。照他记得的情况来看,德国潜艇也没有多少与众不同的地方。鱼雷发射管的一侧有一根杠杆,用杠杆撬起一个弯曲的金属拉伸器,鱼雷就通过这个拉伸器装进或卸出发射管。这艘潜艇上的鱼雷装卸装置和他那次见过的极其相似,而且上足了机油,保养维护得很好。长长的鱼雷终于被卸到了拉伸器上,发射管空了。他小心翼翼地拿起第一枚塑料炸弹,打开包装盒,取出塑料炸药,像粘土似的捏成一团,安放在鱼雷顶端,再将第二枚炸弹粘在鱼雷中心部位,然后用杠杆和拉伸器将鱼雷装回发射管,接着转动控制轮关紧后膛门,整个过程完成之后,他感到一种无比的喜悦。接下来,他对右边发射管中的鱼雷也如法炮制,全过程总共花费了两个小时,而他的身上还多余着一枚炸弹。这枚炸弹他准备装到另一个要害部位上去,于是,他又朝艇尾走去。他知道刚才所装的那些炸弹将于次日晚上8点差10分爆炸,可能还会引爆那两枚鱼雷。这样一来,整个艇首部分肯定会被炸散。他来到艇尾,开始查找柴油机输油管。潜艇潜入水下时完全靠蓄电池提供动力,而蓄电池充电必须等潜艇浮上水面,开动柴油机时才能进行。但不管潜艇下潜与否,柴油机输油管里总是装满油的。他将最后一枚炸弹粘在输油管上被纵横交错像蜘蛛网似的各种管线遮住因而别人根本看不见的地方。等炸弹爆炸时间一到,艇首部分将会被炸毁,而如果运气好的话,输油管上的那枚炸弹会引燃柴油,这样就会将这艘老潜艇完全报销了。最后一枚炸弹装好,他舒了一口气。确信自己没有留下任何会让人怀疑的痕迹后,邦德开始往控制室方向走。刚走到半途,他突然停步,屏息细听。头顶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接着分明听到不止一人爬上潜望塔外的阶梯的声音。他听出走在前面的第一个人已经下到控制室里,接着就听见一个人操着浓重的苏格兰口音喊道,“喂,伙计们,再也别想转回去了,快点下来吧。”他已经被困在这艘老潜艇里了——

23 进退两难 
霎时间,他的身于似乎定住了。他距离控制室很近,简直可以闻得出那些经潜望塔下到控制室里来的人身上的气味。过了一会儿,他开始蹑手蹑脚地退到船尾救生舱口下。那些人的声音越来越响了,他急忙纵身跃出救生舱口,钻进救生设备储藏箱里躲起来。他听到下面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响声,接着扩音器中清晰地传出那个苏格兰人说话的声音。“注意!注意!全体船员做好离港准备,关闭所有水密舱门。”根据其喊话的方式来看,这位艇长一定出身于皇家海军。他顿时怒火万丈,热血沸腾,真想不到自己曾服役过的部队的一名军官竟然会为塔恩指挥潜艇,干杀人毁物的勾当,可能还将制造一场世界历史上空前规模的生态破坏性大灾难。邦德现在真可说是被魔鬼追到了海边,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他在储藏箱中缩成一团,好不容易挪动手臂看了一下手表,才知道这时已将近凌晨2点30分了。他安装炸弹真的费了那么长时间吗?唉,无疑是没有抓紧时间。此刻,想到要在这个狭小空间里窝上至少17个小时,他心里显然是不舒服的。他们为何要在深更半夜离港呢?对这个问题他并没有多加考虑,因为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潜艇按预定计划必须悄悄从加勒比海岸边环绕海岛半周开到大西洋那一边,然后进入预定海域伏击“金树枝”号,当她绕过埃尔莫洛要塞所在的那处海岬时便盯住她,并趁这艘巨型油轮刚要驶入港口时将其击伤。他们要绕着海岸悄悄航行,又不敢让潜艇被陆上的人看见,这就意味着一到日出时分他们就得潜入水下航行。会不会被雷达发现呢?除非此时有人正开动雷达注意搜索潜艇,否则这艘小潜艇在雷达上反映出来的小尖角信号可能只会被认作是一群大鱼。救生舱口下的甲板上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有人向这边跑过来。他立即伸手摸枪,生怕那人是准备上来检查救生舱口是否关紧了。可那人的脚步却经过他下面的甲板直朝艇尾跑过去,显然是要到艇尾去做什么事情。在感觉艇身一阵震动之后,他舒了一口气,是柴油机开动了。他感到有一阵风被吸进潜艇。接着——“注意!注意!发动机慢进,解开前缆,解开后缆。”接着又听到一个使他作呕的声音。“真棒,令人振奋。”这话是用德语缓慢地一字一顿地说出来的。沙尔兄弟与罗伦律师事务所的那个弱智的合伙人库特-罗伦上了潜艇。他紧张得身子一缩。说话的声音离他很近,他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就从他头顶上传来,可能那说话的两个人正在潜艇外壳上解缆索。过了一会儿,潜艇开始慢慢向海中移动,搅得波浪滚滚,艇身震颤不已,整个潜艇似乎一下子活了起来。又听艇长的声音在喊:“注意!注意!全体船员各就各位,准备下潜,关闭主舱口。”他似乎能听到刚才在外面解缆的那两人爬回控制室一路上弄出的响声,又似乎听到舱门锁定轮转动的响声,这轮子一转,便将艇上所有的人都锁进了这个金属棺材里,因为一到晚上7点50分,这艘潜艇便要成为埋葬艇上人员的棺材。他头顶上就是他自己可以借以逃生的救生舱。他不愁自己不能脱身,因为过去M总是让他定期进修,重新受训。就在几年前,他还受过一次复习进修式训练。这使他得以进一步巩固自己的水手本领,丰富自己的航海经验,并熟悉一些最现代化的武器和专门技能,其中包括从潜艇中逃生的技能。只要潜艇下潜深度不超过120米(约合400英尺),他可以毫无困难地逃生。若潜艇下潜太深,那就可能有困难了。要启动救生舱逃生,他得先戴上救生罩。救生罩是一种罩住头部及上半身的救生用具,头上部分像消防人员戴的防烟头罩,身上部分则类似救生衣。戴上救生罩,人便可以离开潜艇,爬进救生舱,关闭救生舱底部舱口,然后打开气筒给舱盖开启筒充气。接着,逃生者再给救生罩的呼吸装置充气。待这一系列操作完成后,救生舱顶舱盖就会自动开启,逃生者被推出舱口,并迅速浮出水面。充气开舱逃生的全过程只能用一分钟时间完成,时间长了人就会患气栓症,血液里会形成氢气泡,使人痛苦不堪,并且在浮出水面时无力施展动作。真正危险的还是在超过400英尺的深水中采用这种方法逃生,因为在那样的深水中,光是水中的压力就会致人死命。他对逃生的事情作了一番全面考虑。弗莉克说过,他若上午9点之前没有回去,她就要向有关方面报告。她一定会说到做到的,对此他绝无半点怀疑。到上午10点左右启动救生舱行吗?他起初认为这是可行的,也不用怕潜艇上的人及时发现有人用过救生舱。然而,经过一番深思熟悉之后,他认定这并非最佳选择。潜艇和岛岸之间的距离有好几海里,就算逃出潜艇,他也很难游过几海里上岸,更不用说潜艇的艇长和塔恩的副官莫里斯-古德温还可能会派一名潜水能手在海中追杀他。不行,他目前所能采取的唯一行动就是稳住不动,硬着头皮在储藏箱里窝着,直到7点45分左右,当潜艇进入伏击“金树枝”号的预定地点时再设法逃生。这可就要受很长时间的罪,而且随时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危险。不过,这些因素他都已考虑过了。他仍然可能被某个船员发现,假如真的发生这种情况,他至少会预先有所警觉,可以来得及将那船员解决掉,然后爬进救生舱,不顾一切地逃出去。等到最后一刻采取行动也一样有危险。一旦弗莉克向伦敦和华盛顿报了警,有关方面会采取何种行动就不得而知了。他恐怖地意识到有这样一种可能性:上午9点过后,成群的直升飞机将会环绕岛屿周围的海岸线来回盘旋,先用声纳系统探出潜艇的位置,然后立即用深水炸弹将它炸毁。邦德越想越觉得自己处境险恶,完全没有取胜的希望。他绝望得甚至想采取孤注一掷的行动,从隐身的地方跳下去,从艇首跑到艇尾,将所有艇上人员一齐杀光。不过,这一点似乎也同样难以做到。艇上至少有20人,其中定然有些人带有武器。消灭全体艇上人员的机会就算有,也是微乎其微的。因此,他决定还是坐等时机,只有当出现非常情况时才采取行动。艇长的声音又通过扩音系统噼噼啪啪地传了过来。“注意!我们现在正以最高速度作水面航行,除非遇到其他船只,我们将一直这样航行到黎明。天色一亮,我们就下潜。4分钟后,我们就要通过卡雅德莫尔托斯灯塔附近水域。这就意味着大约一刻钟我们就将进入适潜水域。一旦下潜,我们就将按原定计划在深水中静悄悄地潜行,直到今晚抵达圣胡安港口。”这样一来,他要想在潜艇抵达圣胡安港口之前中途逃脱就完全没有机会了。他把头靠在储藏箱侧边上,尽力舒展身上已经开始酸疼的肌肉,闭上眼睛。发动机的震颤和潜艇随海浪颠簸摇晃的运动开始发挥催眠作用,邦德慢慢地进入了梦乡。还是艇长的声音将他惊醒了。艇长似乎在喊:“下潜!下潜!下潜!”他置身其中的小铁笼子角度倾斜得厉害,他耳内感受到下潜所带来的压力。他一看手表,时间已将近早晨5点30分。他双腿严重痉挛,背部和胳膊都像是长时间运动之后肌肉劳损似的疼痛。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还要像这样受14个小时的活罪,他真不知道自己是否熬得住。潜艇现在已换成他以前曾体验过的运动方式。在水下潜行时,艇身总是不停地摇摇晃晃,起伏颠簸着。从他隐身的地方可以听到声纳探测器所发出的脉冲信号。有一阵子,邦德又一次想到去同艇上人员较量一番,但又一次因觉得不切实际而打消了这种念头。于是,他开始将思绪转到对这次行动的前后经过的回忆。像以往历次的情形一样,他向特别装备处索要的东西果然正是他确实需要的,自己简直就像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似的。不过,他知道这其实只是他长期活动中得来的经验。他怎么会想到索要塑料炸弹的呢?因为早在行动之前他就了解到塔恩正策划一次海上行动。另外,每当遇到较艰难的使命时,他几乎总会索要某种塑料炸弹。这一次又要炸弹,还是经验使然。接着他又想到他所要的那种大件东西,他现在已确信那东西正由一支精锐部队替他保管着,而他们可能一直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他所要的这种大件东西小机灵已经设法送到了岛上,那就是机动飞行伞。难道他真的需要这种东西吗?机动飞行伞作为一种体育运动用具已经被人们使用了好几年,但特种航空队等部队的人对它进行了研究和改进。这东西的主体结构是一个由轻质合金材料制成的三角形结构,其中设有一个供驾驶员坐的带防震垫的鞍座——驾驶这种机器飞行无需执照——鞍座后面是一个割草机式的发动机,由这个发动机带动螺旋桨,螺旋桨像台式电风扇一样罩着一个铁丝网护罩。整个主体结构就套在一个近乎椭圆形的翼形降落伞上。驾驶员一拧开发动机的油门,螺旋桨就会推动主体前进,同时鼓起降落伞,飞上空中。升空之后,这种飞行器的操作方式就类似于一架悬挂式滑翔机:驾驶员以身体的动作和发动机加速器的调节来控制飞行器的转向、爬升和下降。过去一年中,特种航空队一直在试用这种飞行器,邦德甚至用这种飞行器作过两三次实际飞行。特航队队员都是技艺高超堪称世界一流的高空跳伞低空开伞的跳伞能手。他们对机动飞行伞作过一些改进,使之能够载上一两个人,并且飞行速度有所提高,飞行距离也有所延长。他们最乐意给这种飞行器派上的用场是用它来跨越险峻难行地带,爬升至一千英尺左右的高空,然后关掉发动机,悄无声息地滑行降落,进入特定的目标地区。他索要机动飞行伞大概是根据波多黎各周围的地形特点,安-莱莉告诉过他这种飞行器具将会放在埃尔莫洛要塞外城墙下面大西洋岸边那一片布满礁石和草木的海滩上等他去取用。直觉判断促使他提出要一架机动飞行伞,但出发之前,他怎么也不会料到塔恩在他的计划即将破产的关头竟然会出现在埃尔莫洛要塞顶层炮台上。此时经过前思后想他已经毫无怀疑地确信附近一定埋伏着一支精锐特种部队,可能还是由英美双方联合指挥行动。他开始英尺左右的高空,然后关掉发动机,悄无声息地滑行降落,进入特定的目标地区。他索要机动飞行伞大概是根据波多黎各周围的地形特点,安-莱莉告诉过他这种飞行器具将会放在埃尔莫洛要塞外城墙下面大西洋岸边那一片布满礁石和草木的海滩上等考虑如何使自己抵达埃尔莫洛要塞墙外的那片波涛汹涌的礁石群。这样一来,自己就不再觉得时间难熬了,反而怕时间过得太快,因为他这时还相信一到上午9点,弗莉克就会打电话报警。那样一来,潜艇就根本没有机会开到港口。他现在必须考虑的是如何趁潜艇被深水炸弹炸毁之前尽快借救生舱逃生。他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还没有完全睡着即被一阵人声惊醒。他翻了一下身,把头伸出储藏箱,惊奇地发现他只需稍微向下一探头,便可清清楚楚地听见控制室里说话的声音。“如果保持这样的速度航行,我们会提前到达预定地点。”这是那位苏格兰艇长的声音。“提前一点要比到最后一刻被迫以冲刺速度赶到好一些。”莫里斯-古德温说话的语气显得有点傲慢。“啊,是啊,也许可以离岸远一点,向外海方向移动一点,甚至可能在‘金树枝’号抵港之前就在海上把两枚鱼雷射进她体内。”“你不能这样做,”古德温厉声说道,“这次行动你一定得按规定进行,雅克。明白我的意思吧,严格按照规定,丝毫不得违误。那艘该死的船必须在港内受到鱼雷攻击,确切地说,是当它进港的时候。”“我只是同你开开玩笑,伙计。”“得啦,别和我开玩笑了,雅克。这可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别担心,伙计。我们用鱼雷击中油轮后马上就撤离该海域。”“那好吧,请一定保证于规定时间内到达指定位置。发射鱼雷之前,我希望能从我们的左面看到‘马尔诺斯特拉姆’号,你要保证于8点整发射鱼雷。”“我说过了,不用担心。莫里斯。我喜爱干这个,使我想起我年轻时在大西洋上追猎纳粹的情景。”他将头缩回,活动了一下肩膀,又一次舒展了一下四肢,然后仰靠在箱壁上。那位苏格兰艇长显然并没有把莫里斯-古德温放在眼里。塔恩一定付给了这个老水兵大笔的钱。不过,根据对塔恩为人的了解,邦德对他的行动计划中是否包含了艇长及船员离开潜艇的安排存有怀疑。他突然想到自己刚才应该对潜艇作一番更加彻底的检查。完全有可能塔恩已在潜艇上做了手脚,好让它在回航途中自行毁灭。这正是他的行事方式,也许他还想趁此机会除去莫里斯-古德温这种自己阵营内不够死心塌地的成员,这是很有可能的。他又打起了瞌睡,醒来时已过了8点。离到港还有11个多小时,而他全身肌肉都已经疲劳不堪。他又重新打起瞌睡,并且很快地深深沉入了梦乡。他梦见自己下海捕捞珍珠,迎着冲刷自己全身的激浪潜入清澈的海底,从礁石缝里的泥沙中挖出牡蛎。弗莉克在一望无际的海滩上等候着他。当她从他手中接过牡蛎,掰开牡蛎壳,看到里面亮闪闪的珍珠时,她脸上挂着欢乐的笑容。过了一会儿,梦境消失了,他似乎要醒了,但感觉太疲乏,根本不想动一动,于是接着继续睡去。当他再次醒来时,他又突然一惊,似乎感觉自己方才失去知觉好半天了。由于四肢麻木痉挛,他身子几乎不能动,但是他却设法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他那块不锈钢劳力士手表上的指针竟然指着3点10分。潜艇仍在水中摇摇晃晃、颠簸起伏地高速潜行。他耳中只听得控制室里传来的喁喁说话声,发动机的轰鸣声以及雷达的电波信号声。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任何别的声音了。于是,他第一次开始产生关于弗莉克的不详的感觉。她本该于当天上午9点报警的,那是6个多小时以前的事了。假如她真的报了警,这艘潜艇此刻就应该在海底深处潜伏不动,设法躲避拖带声纳探测器的直升机的搜索。他摇摇头,回想起弗莉克不久前还说过有人从她坟上走过的话。想到这里,他只觉浑身发冷,脑壳里似乎有无数铁锤在敲打着。假如弗莉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完全是他一人的过错。假如他听了她的劝告的话,他们俩此刻就会在一起,两人都不必亲身履险,却可以将事情办妥。他的脑子已经麻木,双手在不停地颤抖。竟然已到下午3点了,这时间难道是梦中从表上看到的不成?为了证实,他又看了一下表。没错,时间是对的。他的潜意识中有种感觉告诉他,弗雷德里卡-冯-格鲁塞遭遇到极大的危险——

24 海火行动 
邦德现在真正感觉到时间难熬了,一分钟就好像一小时,一小时就好像一天那样长。现在再也不用谈什么睡觉了,他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每一块肌肉都变得紧张起来,心惊肉跳,焦虑不安。他很少有被什么问题弄得这样心神不安的,但这回牵涉到的可是弗雷德里卡,他所钟爱的女人,而且是他准备娶之为妻的女人。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往昔一幕可怕的景象:他的第一个妻子特蕾茜-迪-温森佐和他结婚后才几小时便死在他的那辆兰西亚轿车上,她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压在被打烂的方向盘上,车子被他的老对头恩斯特-斯塔伏罗-布洛菲尔德的枪弹扫射得百孔千疮。他脑海中出现的画面开始重叠,特蕾茜的面貌开始变形,慢慢成弗莉克的那副俏脸。假如她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他一想到这里,马上又驱走了这种想法。他本来就已经下了决心要不论死活地将麦克斯-塔恩爵士缉拿归案。假如……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光要了塔恩的命还不足以解恨。他脑海中的画面又浮现出来了,随着画面的重新浮现,他开始确信一定出了什么变故,他心中也随之产生了一种对麦克斯-塔恩的新的仇恨。在他长期的特工生涯中,邦德还很少许自己同所要对付的对手之间存在什么真正的个人感情。而现在,他心中充满着真正的仇恨,刻骨铭心的仇恨。假如他有幸能脱身出去面对塔恩的话,那可真要有一场个人之间的短兵相接的决斗了。到傍晚6点时分,他最担心的事得到了证实。潜艇已关闭发动机,在海底停住不动了。他听到艇长说现在只需半小时就可到达预定位置,并对古德温说:“过早到达没什么意义。”这时,艇长和古德温正向艇尾方向走来,在甲板上踱着方步,仿佛要运动一下身体。他们在甲板上来回走了两趟,最后几乎就在救生舱口下的甲板停了下来,邦德蜷缩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当麦克斯爵士用这种自动除油防污染系统证明了他的观点之后情况会怎样呢?”艇长问道。“天知道。”莫里斯-古德温语调平淡,不带一丝感情,根本听不出他内心究竟是何想法。“我想我可能会悄然失踪,去里约或是别的什么地方隐居起来。我已经积蓄了一些钱,足够供自己舒舒服服安度余年。如果他真正在德国将他的党组织起来,我不想再留在他身边。欧洲的局势以及民众的情绪为他敞开了道路。假如他的党在德国组织起来,真正的灾难就会重新降临,而这一次那个狂人可能会得胜。”“这么说你打算离开头儿?”“雅克,我劝你带着你的钱尽快逃开。我确信这种自动除油防污染系统根本不能发挥作用。一旦你用鱼雷击中那艘油轮,海面上便会发生灾难。我丝毫也不怀疑当局将全力追捕他。那伙计是个疯子,雅克,疯狂到极点。但他十分精明,我并不认为他会被逮住,假如他真的被逮住……”“你认为他会故意让自已被逮住?”“你的意思是说他会选择自杀的道路?啊,不会。麦克斯永远会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他没有真正的是非观念。像我和你这样的人还能对自己有正确的认识,我们知道自己所做的是什么事情,能够区别善恶。麦克斯可不是这样。他无论如何都必须是有理的。假如他谋杀了自己的母亲,并且被人当场捉住,他仍然会振振有辞地讲出一番大道理来证明他其实是在做一件正确的事情,不管他的道理有多么强辞夺理。他还是一个很难惹的人物。如果你看到了我所看到的事情,雅克,你就会明白了。”片刻的停顿之后,忽听艇长问道:“不是听说波多黎各这儿已经有人在追捕他吗?”“的确如此。是英国和美国情报部门的特工人员,其中有一人仍在活动。我们已将一名美国佬和一名英国女人关在别墅里了。贝丝在那儿看守他们。你见过贝丝的,是吗?”“是的,而且我不愿意同她在一起呆得太长。说实话,我根本不想再见到她。”“她是麦克斯的秘密武器,而且是一件凶狠的武器。他提供毒品给她服用,她便为他充当打手或杀手。”“她没有杀死那个美国佬和英国女人吧?”“目前还没有。但只要给她时间,又没有麦克斯在跟前约束她的话,贝丝可是嗜杀成性的。不可思议的怪女人。我也曾见过她温和友善的时候。但当她服了毒品,麦克斯又对她有所吩咐时,她马上变成另外一种样子了。还有卡西和安娜那两个姑娘也不可小看,她们也很危险,搏斗起来就同训练有素的军人一样。”“我也有同感,她们还特喜欢同男人调笑。”“只要她们觉得会给自己带来愉快,她们两人都会乐意跟一头山羊睡觉。”邦德听了这段对话,心里所产生的恐惧就如同大多数人遇到一条眼镜蛇或是一只蝎子一样。此刻他正在伸展四肢,极力疏通体内的血液循环。至少,他已知道弗莉克还活着,或者说当古德温最近一次见到她时她还活着。这漫长的一天当中,他已无数次地伸手摸枪。此时他又冲动起来,想跳下去将艇上船员和任何别的人都干掉,一心只要找到弗莉克,救她脱险。但他的理智阻止了他,不让他轻举妄动。反正现在已经不需要等很长时间了。可在他的感觉中,剩余的这点时间却似乎比已经熬过去的10多个小时还要长。他的手表嘀哒嘀哒地响着,他几乎每分钟都要不由自主地看看表。终于,潜艇在晚上7点左右重新开动了。半个小时后,他听到艇长在喊:“升起潜望镜。”潜望镜发出一阵滑音之后紧接着又听到“左舷方向5度。”7点30分,艇长准时发出最后一道命令:“关掉发动机,我们已到达指定位置。‘金树枝’号就要进港了,我已经看到她正朝岬角方向直开过来,她很准时。我想我们可以在距离2000米远看到她的爆炸。准时行动。”又过了一会儿,邦德手表上的指针已指向7点35分。还有一刻钟塑料炸弹就会炸毁潜艇,应该准备逃生了。他慢慢站起身,由于蜷缩了一整天,他腰酸背疼,四肢麻木,好不容易才挣扎着站了起来。他又听到控制室里传来的声音,“‘马尔诺斯特拉姆’号出现在我们左边,正待进港。向左50码泊定,就位!”他取下一个救生罩,然后向救生舱上爬去。不料身子一动,救生罩失手掉到下面甲板上,哐啷直响。他呆了一会儿,接着又不声不响地伸手再去取一个救生罩。救生罩还没到手,他的脚踝却被一个钢箍似的东西箍住了,接着被一股大力一拖,他的整个身子便跌落到下面的甲板上。库特-罗伦的巨大身形正笼罩在他的头顶上,并且从牙缝中挤出一个词:“英国佬!”一时间,邦德还觉得这个词用得挺恰当,也很有趣。接着,两只火腿般的巨手抓住他的两边肩膀,将他高高举起,然后又掉到甲板上。他先曲起双膝,然后突然伸腿,奋力向前踢去,鞋跟踢到罗伦的小腿上。那个德国人发出一声半是痛苦半是愤怒的狂叫,摇摇晃晃地仰面跌倒,正好撞在身后的一根柱子上。他身驱庞大,但动作一点也不灵活,重重地撞倒在柱子上时,他的双臂像被风吹动的树枝一样摇摆个不停。趁此机会,邦德连忙抽出匕首,飞快地冲过去。罗伦此时还在不停地摆动着双臂想站起来,邦德的匕首已像铁铲挖泥一样扎进了他的身体。罗伦惨叫一声,身子一软,瘫倒下去,腹部喷出一道血泉。这边的响声和叫声一定会招来控制室里的人。所以,邦德赶忙还刀入鞘,跳上储藏箱,再抓起一个救生罩,然后爬进救生舱。他刚关上救生舱底舱口,就听到下面甲板上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喊叫声,于是他立即转动锁轮锁定舱口,使之密不透水,外面的人也无法钻进去。紧了紧武装带上的手枪和匕首,确信它们都套牢了之后,邦德转动那两个手掌般大的轮阀,一边转一边看了看手表.发现所剩时间已经很少了。水开始涌进救生舱内,速度之快大大超过他记忆中上一次的潜艇逃生经历。他戴上救生罩,将它扣紧系牢,拧开气门阀,同时保证使自己的头部不从舱口顶部的透明防水罩里离开。此时,水已漫到他的肩部,并且正在快速上涨。他看见他的储气器上的指示灯亮了起来,表明气已充满,于是从气门上拧下接头。拧的时候看了一下表,现在的时间是7点46分。水已漫到他头顶上,救生舱顶舱盖砰的一声弹开,将他推了上去。尽管他不到一分钟就迅速浮出了水面,但这个过程在他感觉上却仿佛过了无数分钟。当他真正冲出水面后,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夜幕的笼罩之下,分不清东西南北,只见四周一片漆黑,稍后才看见圣胡安的灯光。他摘下头罩,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然后又开始摆臂踢腿地动了起来。他转头整整360度,朝四周一望,终于发现了只亮着锚灯的“马尔诺斯特拉姆”号就泊在离他不足30英尺远的地方。他开始游向“马尔诺斯特拉姆”号,还特意绕着圈子游以便从船尾上船,同时又能听到周围别的马达声响。他看到“金树枝”号正经过如一条巨型战舰一般的埃尔莫洛要塞的岬角,沿着航道进港。他游到“马尔诺斯特拉姆”号的船尾时感受到了冲击波。在那一瞬间,他还没能将它与自己所做的事联系起来,只以为是某种奇异的海下逆流。他周围的海面似乎被什么力量高高托了起来,并且像旋涡一样地旋转着,仿佛有几十只手一齐抓住他往下拉。接着爆炸声从海底传来,先是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海面上翻起一股白浪,再后来,越来越大的海面上开始泛起泡沫,就像是有三四颗深水炸弹在水下爆炸了一样。他伸手抓住从“马尔诺斯特拉姆”号船尾悬吊下来的一根缆索牢牢握住。此时,大海还在同他扭打搏斗,似乎是一个力大无比的原始生物,抓着他不停地旋转,随后又将他向上抛起。“马尔诺斯特拉姆”号随着翻滚的浪涛摇晃颠簸,但他最后总算是双手抓住缆索,攀爬着上了船尾。船头操舵室附近一片呼喊声和嘈杂声,他对于自己将要采取的行动一点也不感到内疚。他解下手枪,拉开保险,随后扯开嗓门喊道——“康妮?康妮-斯自塞?”“究竟是怎么……?”康妮跌跌撞撞地从操舵室里出来,一边挣扎着想在依然剧烈摇晃着的甲板上保持身体的平衡从“马尔诺斯特拉姆”号船尾悬吊下来的一根缆索牢牢握住。此时,大海还在同他扭打搏斗,似乎是一个力大无比的原始生物,抓着他不停地旋转,随后又将他向上,一边回头朝船尾张望。邦德先两颗后两颗地连发4弹,都射进康妮的胸部。斯白塞没有出声喊叫,甚至连惊异的神色也没有露出来,只眨眼间便由一个活人变成了死人。他的躯体被子弹的冲击力托了起来,似乎是慢慢地飘了起来,与甲板成平行方向悬在那儿,随后便摔倒在船舷的护栏上,摇摇晃晃地挂在护栏上。维斯塔-莫特利吓得尖声喊叫,弗里茨则站在方才康妮站立的地方举手作投降状。“是的。”邦德踩着依然摇晃不已的甲板疾步向前奔去。来到船头,他看到海面上还在翻着白浪,不时还泛起一些潜艇的残片。刚才向船头奔跑的时候,他心里奇怪自己在茫茫黑夜里如何能看清周围的一切,来到船头立定之后才发现原来是半英里之外的“金树枝”号上有两盏探照灯照亮了海面。“是邦德先生!”安东-弗里茨看到这个高大的身影朝他跑过来,张口喊了一声。“没错!现在请你们快开船,我要赶赴一个十分重要的约会。”“发生了什么事情?”操舵室里的雷克辛纳斯问道。“别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刚把你们从险境中救出来,使你们得免葬身火海。快开足马力,尽快驶出港口。”“那就是那艘潜艇吗?”雷克辛纳斯已经由惊慌失措恢复了镇定。此时,他突然猛地一推加速杆,弄得邦德踉跄一下,差点跌倒,赶忙扶住操舵室门道的墙壁。雷克辛纳斯操纵着舵轮,使船头昂起转弯,绕过“金树枝”号超级油轮的巨大船体,驶出了港口。“我要你开船绕过岬角,我要在岬角的大西洋那一边登岸。让船尽量靠近埃尔莫洛要塞下面的礁石群。”“明白。”雷克辛纳斯大声回答了一句,接着又连声追问道,“那艘潜艇呢?潜艇怎么啦?”“我想是艇上人员吃了太多的印度食物。”邦德甚至连笑都没笑一下。他正靠在操舵室的舱壁上给他那把经过改装的9毫米勃郎宁手枪装子弹。他们这时已经绕过岬角,靠近了埃尔莫洛要塞城墙下面的礁石群。雷克辛纳斯高声喊道:“你想要靠得多近?”“靠得越近越好。我要到礁石滩那边的草坡上去。”“只怕无法直接将你送到那上面。”“我会自己越过礁石群,你只要把船尽量靠近一点就行了。”弗里茨和维斯塔-莫特利两人默默无语,他们浑身湿透,脸色因惊惧而发白,突然,埃尔莫洛要塞底层堡墙内有一支自动武器朝这边开火了,子弹射进了甲板上的木架结构。“别再往前开了!”邦德大声喊道,“减速,我要从船舷边跳下去。”他看见浪涛和礁石迎面而来,就跳上船舷的护栏,当浪头打到船上时,他便纵身跳进了那一片白色浪花之中。他越过那片犬牙交错的礁石群与其说是凭技艺不如说是靠运气。他跳下水中之时正好浪潮已退,正蓄积力量准备再一次冲击海岸。因此,他得以趁机抱住一块光滑的大圆石,挨过冲天巨浪的冲击,等到浪潮退下去之后,便跳过几块因长年受海水冲击已变得光滑的圆石。半途他又抱住另一块石头,避过第二波巨浪的冲击。等到浪潮再次退下去之后,他的第三次跳跃终于使他越过最后一块礁石,跳上了岸上的那片起伏不平的草坡。当他正匍匐在地上呼呼喘气的时候,他面前突然有一个身影从地上窜起来,厉声喝问:“是谁?”——

25 飞越天空的战神使者 
他一动不动地原地匍匐着答道:“邦德,皇家海军的詹姆斯-邦德上校。”“谢天谢地,是你呀,头儿。我是多德,吉姆-多德。特种航空队22分队的上尉。我们等了你半个夜晚。”他用一只胳膊托着邦德的右腋窝将他搀了起来。“其他的弟兄们恰好也都在这儿。要塞里面的歹徒们有自动武器,不过,我觉得解决他们费不了多少手脚,你能够飞行吗,头儿?”“没问题,吉姆。让我缓过气来就行。你将机动飞行伞带来了吗?”“带来5架,头儿。其中4架我们用,一架给你用。另外还有一些你意料不到的情况。三角特种部队的那些小伙子们挺不错的,答应让我们打头阵。塔恩老贼及其手下一共三人就守在这个形势险要的要塞的底层炮台上,不过,我猜想他们此刻可能已转移到顶层炮台上了。三角部队说他们会负责看住另外两面。假如我们没有解决掉塔恩一伙,他们会想办法解决,很够义气。”他讲话时将声音压得很低。这时邦德已经慢慢缓过气来了,他们已前进到要塞的城墙下,从那儿又跳出了一个身影。“是你吗,头儿?”“是的,我已经找到了邦德上校,所以,我们现在已是万事俱备了。”“太好了。他们在向那条船开火。”“我知道,”邦德嘟哝着说,“我刚才就在那条船上。”“刚才的爆炸怎么回事?”多德问道,“也是你干的吗?炸的是潜艇?”“没错。”“又是下了太多的咖喱粉?”“我已经完成了那件儿戏似的事情。”他停了下来,看见其余三名特种航空队队员围拢来。“其实是过多的塑料炸药。我有点太浪费了。”多德挥手让队员们安静。“谁都难免的,长官。让我们把东西给你瞧瞧吧。”他兴高采烈地说道。他们走近城墙根,那儿放着5架机动飞行伞,因为降落伞是用黑色闪光材料所造,在黑夜中根本看不出来。“你飞过这玩意吗,头儿?”“飞过,吉姆,与你在同一个地方学会的。”“我只想问问清楚,因为我们又加进了几样附加装置。”他打开一只手电,漫射光照到飞行伞主体结构上。“首先是加上了一个着陆灯,是一种普通的卤素灯,就装在前翼支柱下面。”他掀开管套,露出一盏大而亮的飞行器着陆灯。“由右边的这个小仪表板控制,紧靠在加速器后面。那上面还有个罗盘仪,左边有个精巧装置控制板。这儿是闪光炸弹,共有三枚,与闪光炸弹并排的是烟幕弹——这你都熟悉,对吗?”“非常熟悉。”他弯下腰去摸那些小巧的烟幕弹。多德接着说下去。“再看前边,我们装有曳光弹。”他抽出一个7英寸长的银白色弹筒。“绝妙的曳光弹,因为它一物两用,可以兼作燃烧弹用。用法很简单,只需一拉这个小拉环即可,就像开一听啤酒一样。”“我可以高兴地说我还从未开过一听啤酒,不过,你老兄的意思我完全听得明白。这玩意儿我们载有多少枚?”“我想只能载有4枚,你还得留个地方安放海克勒-科赫步枪。”“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撂下那玩意。还是用我的手枪。虽然他们已不再制造这种型号的手枪了,但这些年来,这手枪跟着我立下了不小的功劳。”“一个人最喜爱的武器就是他最能发挥其杀伤力的武器。我们这儿的金杰有一支12毫米猎枪。”他用手指着一位特种航空队队员说,“用起来简直枪法如神,令人叫绝。可以击落20步远的一只小鸟,撂倒20码远的一个活人,而且是在飞行之中——找是说金杰在飞行之中。”“现在再看通讯设备。用的是带喉式传声器的耳机,整机一体化,耳机右边就是无线电报话器。发话受话都很容易。行了吗?”他们快速地讨论确定了一套信号规则和基本的战斗部署。“我想,是不是先自顶层开始往下进攻?”多德问道。“有一条宽阔而平滑的斜面坡道从顶层通向二层炮台,然后你们可以越墙飞到大西洋那一边,或者到岬角上,甚至可以飞到下面的阅兵场上,也就是他们称作天井的院子中。我猜想你们已经察看过这地方?”“啊,是的。我们和你是同一天来察看的,看到你同一位美丽的小姐和一位瘸腿的老兄在一起。”“真的吗?那你们该同我们见面认识一下嘛。”“我们不愿打扰你们呀,头儿。那样太不礼貌,你知道。顺便问一句,那位漂亮小姐和那位跛腿的美国绅士怎样了。”“我本来想等到我们解决了塔恩老贼之后再对你们讲他们的事,但既然你已问起……”他接着将有关弗莉克和菲利克斯的情况讲了个大概,讲完之后开口问道:“你们这种经过改进的机动飞行伞能飞多远?”“塔恩别墅有多远?”“直线距离35英里。”“没问题。让我们先把这边解决掉。像飞越天空的战神使者一样从天而降扑向他们。可惜我们不能放音乐,像电影中那样。”“但我们可以吹口哨,多德上尉,你会吹口哨嘛。”“那要等我们奇袭了他们之后,邦德上校。”他们一起就着手电光研究地图,确定了一条直取塔恩别墅的路线。“咱们开始行动吧。”多德拍了拍邦德的肩膀。“咱们去干掉那帮杂种,好吗?”他们发动机器,飞了起来,每人都亮着一盏闪烁的小火炬灯以便保持队形。邦德居中领先,其余的人左右分开成翼形跟随其后。他们先成弧形从埃尔莫洛要塞向外飞,然后转向爬高,接着开始向要塞的顶层炮台降落,一边接近,一边注视着炮台上的动静。多德第一个发现从顶层炮台靠近胡安那一边向下延伸的斜面坡道上有动静,邦德右边的一架飞行伞上用自动武器射出了一串子弹。他们看到要塞中的三个人一边奔跑着躲藏,一边胡乱放枪。他们放枪漫无目标,邦德思量着他们一定以为这次袭击来自一群蜜蜂呢,5台小型发动机的嗡嗡声成了一种从心理上打垮敌人的有利因素。他将飞行伞拔高之后,一眼瞥见有两个人影跑向阅兵场中央,高高举起双手并挥动着手帕。他认出那是卡西和安娜,已经走投无路的卡西和安娜。他想看个真切,便来了个急转弯。这时,他看到多德跟在他的右翼,随着他下降。当他掠过阅兵场时,突然看到有枪弹从一条拱廊——他觉得是通向教堂的那条拱廊中射出。两个姑娘中有一个身子被子弹打得像陀螺似的旋转,双手朝空中乱抓,另一个被打得飞起来,然后摔到一边,就像是塔恩玩厌了抛弃的旧玩具一样。“你就是这样报答忠诚的吗,麦克斯?”他大声吼叫着,尽管明知道塔恩根本听不到他的喊叫声。他加大马力,一面爬升,一面急转弯,准备飞回躺着那两个姑娘的阅兵场上空。他刚掉转头朝阅兵场上空直飞时,就见一名特种航空队队员的飞行伞正从对面方向飞近那两个姑娘。就在这时,从他认为塔恩正隐身其中的那条拱廊里射出一长串自动武器的子弹。他那个特航队员仰面跌下鞍座,飞行伞的发动机被雨点般的子弹打散了架,整个飞行器爆炸起火并坠毁于要塞的蓄水池附近。“好啊,你这狗杂种,”邦德低声咒骂着,“我要为那位特航队员报仇。”他伸手摸出一枚曳光弹,大胆将飞行伞降得很低,然后直接将曳光弹投向那条拱廊。一道白光一闪,曳光弹爆炸了。他看见塔恩正死死抱住枪紧贴在一面墙上。曳光弹爆炸后,他藏身不住,拔腿就跑,仓皇奔上坡道。邦德断定塔恩在顶层炮台上一定还留有别的武器。他朝左右两边一看,发现另外3架飞行伞正紧跟在他后面,于是便吐词清楚地发口令道:“亮灯,战神使者,亮灯!”顿时,4盏着陆灯同时闪亮,4架飞行伞追着塔恩俯冲下来。塔恩这时已经冲上坡道顶端,正跌跌撞撞向顶层炮台的中央奔去。眼看已经接近塔恩背后了,邦德这时忽然发现两个同伴加速超到了他的前面。他们在塔恩前面盘旋飞行,塔恩左冲右突,尽力闪避着呼呼作响的飞行伞。接着,他整整转了一个圈,邦德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另外三名特航队员已经开始围着塔恩盘旋绕圈飞行了,但却将邦德留在圈内为他们照亮并指引方向,像困兽一般将塔恩围住。邦德驾着飞行伞转弯越来越急,绕圈越来越小,身体保持着大幅度左倾姿势。在操纵飞行伞绕圈的同时,他又伸手取出一枚曳光弹。他心中既不感到内疚,也不感到欣喜,这家伙通过走私偷运军火,将军火交给不法之徒,夺去了成千上万人的生命,他未来的计划十分可怕,因此,让他死得惨些也是应该的。他并不忙着投弹,而是先气定神闲地看着他的猎物左冲右突地极力躲避其它几架飞行伞上射出的无情的灯光。直等到完全准备好之后,邦德才不慌不忙地瞄准目标,扯开拉环。曳光弹从他手中飞出,击中塔恩胸部,喷射出一团磷火。他又盘旋了一圈,投出第二枚曳光弹。塔恩这时已经满地打滚,想扑灭身上的火焰,可是却怎么也扑灭不了。第二枚曳光弹正落在他的领口处,发光引火物质顺着他那已经烧坏的衣襟直往下流。他一路奔逃的时候,邦德仿佛听见他在声嘶力竭地狂叫,似乎是在恳求别人来结束他的痛苦。他踉踉跄跄地奔逃着,就像一个火球,向下面临着悬岸峭壁的炮台边缘滚动着。一名特种航空队队员结束了他的痛苦。一发猎枪霰弹打破了麦克斯-塔恩的头颅。顿时,他似乎变成了向前移动的一团红雾,但红雾马上便被火焰吞没。紧接着,他从炮台边缘跌下去,无影无踪了。当他们掉转方向,跟在多德后面列队横穿海岛,朝庞塞镇附近的塔恩别墅飞行时,邦德耳中听到了歌声,他的战友们已经回过神来,不大合调地哼唱着瓦格纳的《飞越天空的战神使者》——

26 男儿有泪 
他们保持着大约1500英尺的飞行高度,每个人都尽量睁大眼睛,以便看清同伴。这可不是一种很容易的飞行。那给海岛带来清爽和温和的信风对于坐在一无遮挡的一种极其简易的飞行座舱的他们来说可就不那么温和了。大约在他们飞至中途的时候,月亮升起来了,增加了能见度。假如不是因为心里挂念着弗莉克的安危的话,邦德一定会觉得这次飞行很令人开心。他立誓要做的一切都已经做了,塔恩及其心腹走狗都已毙命,再也不可能回到塔恩庄园去了,再也不会有一群中邪般企图将时间倒拨到那个疯狂时代去的暴民发出“塔恩万岁”的欢呼声了。他将这视为他的天职,从他所能记得起来的时候起,危险就一直相伴在他身边。假如现在弗莉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继续挺下去。“小山坡快要到了。”他一望见自己不久前同弗莉克和菲利克斯一起到过的小树林,就马上通过喉式传声器通知其他三人。多德已经看见了树林,于是回答:“明白。关掉发动机。”他们灵巧地操纵着飞行伞,排成一字队形,多德领头,邦德和另外二人紧跟在后面。第四个人在别墅院子内靠游泳池左边的地方降落,就在这时响起了枪声。枪声来自院子右边较远的一角,是用自动武器射出的一串子弹,来得很突然,虽然没有射中目标,但有几颗子弹嗖嗖地射进了游泳池,距离最后一个降落者仅几英尺。多德一枪便打哑了那边的枪声,那射手连一声喊叫都来不及发出便一命呜呼了。邦德随着这位特种航空队军官走进右边回廊,另外两名战士则从左边包抄。他以前搞训练演习时曾有过与特种航空队合作的经验,知道该怎样配合行动。别墅房屋一楼有4组双层玻璃窗户,每对窗户中间有一扇门。他们一边沿着回廊移动,一边将闪光炸弹——即所谓的眩晕手榴弹扔进窗户。在另外两个战士那一边,炸弹只从屋里引出了两个人,他们刚在回廊的尽头一现身便命丧当场。多德和邦德这一边的炸弹却没能从屋里逼出任何人。“我们分两边夹击二楼吧。”多德说话语气十分轻松,好像这不过是周日下午散步一样的一桩小事而已。说着,他转身向楼梯井跑去,而邦德则一步两级地抢上前面的楼梯。到了楼上,他发现二楼也有一个类似的回廊,还有4扇门,4对窗户。但这一次,他刚走到第一扇门时,便有一个人影从前面一个门道冲出来,口中狂叫着——“你伤了我的嘴巴,你这狗杂种。”尽管话语似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听起来含糊不清,但他马上听出这是海蒂。一霎间,他回想起自己上次在沙尔兄弟和罗伦律师事务所看到她平躺在地上的情景。接着,只见她双臂抬起,枪口火光一闪,邦德急忙向右一闪身,躲进门里。他听见枪声连响两下,子弹擦着他的身子飞过。接着,从远处又传来两声枪响,随后听到回廊上传来一声闷响,就像一袋土豆摔到石板地上。原来是多德撂倒了海蒂。别墅的另一边响起一阵激烈的枪声。邦德正要从门道冲出去,突然,一只手臂像一条蛇一样缠住了他的脖子。他感觉有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脑勺,气管也受到压迫。袭击他的人采用的是一种十分有效的手法——右前臂勾住敌手的脖子,右手抓住敌手左臂的二头肌,而左手则按住敌手的后脑勺。用这种手法只需几秒钟就可能将对手扼死或扼晕。在这种情况下,反击的办法只有一种,而且他知道还必须赶在气管所受压迫阻滞大脑供血造成灰视之前采取行动。他双足奋力一踢,身子猛地使劲向后仰倒,同时拼命踩踏敌人的脚和胫部。两人同时跌倒,他先是感觉到被他压着的身子十分柔软,同时听到对方喘气和咒骂的声音,接着就听到贝丝的头重重摔到石板地发出的爆裂声。扼住他脖子的手臂立时松开了,邦德滚向一边,翻身站起,伸手到腰间取出手枪。“你想找回你那位小美人儿,啊?”贝丝喘着粗气。“你想……”他根本没必要扣动扳机,她的头盖骨早已摔破,两眼恐怖地朝上翻着,身体呈一种怪异的姿势仰躺在地上,却还像一条搁浅在岸上的大鱼一样挣扎扑腾着,鲜血从鼻孔和耳朵直往外涌。隔了一会儿,他听到多德在喊他。在相隔两个门的地方,多德发现了菲利克斯-莱特,他正挣扎着想从房间的一头爬到另一头去取他的假肢。看样子他不仅精疲力竭,而且痛苦得精神失常,但一看到邦德进门,他还是露出了微笑,并且用手指向房间另一头的一个角落,那儿躺着弗莉克,身上盖着一床被单,脸上皮破血流。“是我,弗莉,”他柔声低语道,“我来了,你没事了。”她极力忍痛露出笑容,吃力地开口问道:“詹姆斯,你明天还会爱我吗?”“不但明天,还要爱到天荒地老,我亲爱的宝贝儿。”他说道。后来,在赫里福德郡的布雷德伯里军营的特种航空队军官食堂里,当多德上尉讲起波多黎各发生的情况时,他总是说:“你们知道,我可以发誓,邦德老兄当时哭了……真令人难以置信。他不是那种人,但我完全可以发誓……我甚至看到他脸上挂满了泪珠。令人难以置信,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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