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 Guest!
一、神秘的盗贼 1矮男子闯进来了。矮男子头上蒙着面纱。“不许动!动就杀死你们!”矮男子手中握着尖头菜刀,声调带有奇怪的咬舌音。房间里有六个男人。桌子上堆放着成捆的钱。六个人正在清点。一共有一亿多日元。其中大半已经清点完毕。六个人一起站起来。房间的门本来是上了锁的,而且门前布置了警备员。矮男子一定是一声不响地把警备员打倒或杀死了,不然的话,是不会进房间里来的。六个人不能不对此感到恐惧。虽然是带有咬舌音的、孩子气很浓的语调,但是六个人有哪一个敢违抗命令。他们看到进来的是个矮男子,最多有一米五左右。在这六个人看来,比起顶天立地的大个头男子来,这手握尖头菜刀,发出奇怪声音的矮男子更可怕。他究竟是青年人,还是中年人?都难以判断。只见面纱下面,两个眼窝出奇地下陷,鼻子扁平。六个人一起举起了双手。法国中尉的女人六人当中有四个是银行职员,其余两人是伊丹商店的会计员。钱是当天的营业所得,按协议,每天停业之后,商店与银行共同结算。矮男子动作敏捷地靠近了桌子。他抓起成捆的票子往口袋里装,一百万元一捆的钱硬是被他塞下了十捆。他的衣服象是特制的,装了一千万元,竟然显不出有多少鼓胀。矮男子钱到手后,一声不吭地返身走出了房间。连房门也不关,就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会计员抓起了报警电话。电话是与新宿警察署直通的。“矮、矮男子来抢钱了!”接到电话的新宿警察署顿时沸腾了。无线电话指令室向全部巡警报告了发生的紧急情况。“矮怪出现!通知全部巡警及全体署员,马上包围伊丹商店,封锁角衡,封锁甲州街,封锁新宿二丁目、三丁目!”指令很快发了出去。警车的咆哮声响彻新宿街头,来势迅猛,活象追捕猎物而潜伏着的猛兽群,一齐窜了出来。十月十日,下午八点五分。新宿街头出现了潮涌般的人群。伊丹商店处在新宿东站前街,这里是日本数一数二繁华街。从甲州街到歌舞伎町的广大街区内,经常是人群如流。特别是下午八点左右,是拥挤达到顶点的时分。新宿署的无线电指令,在警视厅也监听到了。警视厅搜查一科的强盗犯搜查第一组组长平贺章彦,在收到无线电报警的同时,跑出了警视厅。“混蛋!这回看你往哪儿跑。”平贺在急驰如飞的警车中自言自语道。矮男子打开商店紧急出口的安全门,走出了店外。此时,大街小巷已经淹没在警车的狂啸声中。矮男子摘掉了面纱,想拼命往人群里钻,但没能成功。商店里的报警铃早已响彻起来。铃声狂啸惊人,响个不停。人流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团团围了上来。警事的狂啸声从四面八方向伊丹商店逼近。人群明白过来,这是发生了重大事件。群众不会不注意到从商店的安全门跑出来的矮男子。有几个人想上去抓住矮男子,扣押到警察署去。因为他们认为,说不定这矮男子就是事件的中心人物。“喂!站住!”两三个年轻人上前抓住矮男子的左右手。然而,扑上去的年轻人都吓傻了。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的工夫,全都趴到了地面上。接着,矮男子跑了起来。矮男子跑的方向也挤满了人群。“抓住他——!”人们呼叫起来。矮男子失去了逃遁的场所。不管往哪里逃,都是人的海洋。而且,露出凶暴神情的人群渐渐逼近,意图抓住他。令人难以置信的场面,就在此时出现了。矮男子的身影,从夹攻进来的人墙中间蓦然消失了。人们惊惶起来。惊惶持续瞬间之后,就象海浪退潮一样,一下子进入了寂静状态。矮男子正吸附在商店楼的墙壁上。那是座瓷砖贴面的七层大楼。“喂!是矮怪唷,把他拖下来!”不知是谁这样喊道。人流刷地一下涌到了大楼墙跟前。靠近的人们想把矮男子从墙壁上拖下来。但是,此时矮男子已经爬到了人手够不着的高度。这是难以想象的光景。矮男子顺着垂直的楼壁往上攀登。墙壁是贴了瓷砖的,能挂在手脚的只有瓷砖的缝隙。矮男子竟然毫不费劲地往上爬,速度惊人,完全没有踌躇。他拼命地运动着手脚。他光着脚,脱下的鞋子好象装在口袋里。有几台警车已经钻进了人群。成群的警察冲到了楼前。“快下来!不然打死你!”有几个警察瞄准了他,有几个从安全门冲进了大楼。矮男子继续朝楼顶爬去。警察的意图好象是要赶在矮男子前头占领楼顶。“还不下来。小子!”警察对着大楼的墙壁,射出了威吓的子弹。但是,矮男子没有停止手脚的运动,速度快得简直就象爬梯子一般。他已经爬到了六层的附近。群众瞠目结舌地伸首看着。矮男子的身影清失在楼顶上。在穗消失之前,矮男子骑在楼顶的围缘上俯视了人海片刻。仰首注视的警察的手枪又响了。同时,矮男子的身影消失了。警察跑上上楼顶,是在此之后。矮男子站在楼顶的一端。看来好象在等待警寨的到来。“不许动!”警察队拔出了手枪。矮男子站在楼顶的边缘,看着跑过来的警察突然猫起腰,正如鸟类临起飞前的动作一样。他两腿往下弯曲,噌地一下沉下了腰。随之而来的一瞬间,矮男子的身影飘浮到了空中。那一区间霓虹灯很少,矮男子的身影消失在了黑色的夜空中。警察队围了上来。矮男子此时却已站在了马路对面的楼顶上。那里也很昏暗。他的身影几乎融化到了夜幕中。“射击!”不知发自谁口的喊声,十几支手枪响了。密集的子弹射到了对面的楼顶。矮男子的身影消失了。这时附近一带已被警车淹没了。警察队包围了周围的楼群。包围之后,每座大楼里面都冲进了警察。矮男子飞跃的动作突然加快了。矮男子最初跃起的商店和邻近接之间,约有十几米的距离,他竟毫不费劲地跳了过去。从那里到邻近的楼顶又有十数米远,矮男子站到楼缘上,嗖的—声又跳了过去。群众和警察从下面全看到了。矮男子跑了起来。刚刚在一个楼顶上站住脚,转瞬间又飘浮出现在通向另一座楼的空间中。看起来他与黑色飞鸟无异,飞翔于楼群栉比的夜空之中,有时黑鸟变化成红色或紫色,这是被广告彩灯染成的。矮男子的动作加快之后,色彩如同在流动一般。群众跑。警察也在跑。街道上,巨大的人潮在打着漩涡。警车在陆续集结。警察队又赶来了一批。平贺章彦正是在这时到达的。矮男子还处在包围网中。三杯茶葛瑞格·摩顿森听到情况报告后,平贺放心了。矮男子被困在最坏的状态之中。矮男子爬上去的商店大楼面朝明治大街,北面是角大街,南侧是站前大街,西侧是连结站前大街和角大街的马路。此间相距各处的宽度都超过三十米。这是任何怪盗都不可能跨越的距离。矮男子处于被四条大街包围着的一个区间内。各条街上,警察的人数在不断增加,群众亦层层包围上来。“这次一定抓住。明白吗?彻底包围住。在此之前先把包围网中的群众赶出去,立即行动!”平贺向部下怒吼道。怒吼之后,平贺跑进了楼群中。他手中握着手枪。矮男子在空中悠然飞翔。他不时在楼顶上停住脚步往下看,到处都晃动着警察的身影。除警察之外,各饮食店的店员们也朝自己仰着脸。矮男子不管是顺楼壁垂直下楼,还是沿楼外的铁管等下楼,都比猴子还敏捷,可谓自由自在,随心所欲。但是,现在是处在绝望之境。下楼后,要混进群众之中是不可能的。矮男子猫下腰,仅仅加上一点反弹力就可跳过十米。如果加以助跑的话,他或许能跳过十几米、甚至二十米。但是三十米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个距离不是人能跳过的,尤其是各处楼顶上警察人数在不断增加。包围网在不断缩小。平贺奔向化国屋楼顶。他用步话机向警察通告:矮男子正飞向化国屋大楼。“各楼顶的封锁还没完吗?”逮捕矮男子只是时间问题,他已经无处逃跑了。这一点是清楚的,但是平贺有沉痛的教训。在涵谷,曾经把矮男子追入穷途一次。已经追逼到十拿九稳的地步,最终收网时还是让他逃脱了。矮男子在从楼间跳跃的过程中,趁一点点空隙消失到了人群之中。同样的担心使平贺产生了焦躁情绪。为了不使其混入人群众之中,平贺想在楼顶上捕获矮男子。平贺已经下了通令,逮捕矮男子可以使用手枪。他命令警察:不要往死里打,可以射击胳膊或腿,以杀伤矮男子的行动能力。可能的话,平贺想亲手逮捕矮男子。平贺来到了楼顶上。凡是通往楼顶的门上,大都上着锁,这是为了避免出现自杀者等爬上楼顶出事故而锁的。他用手枪击坏门锁。这是分秒必争的关键时刻。击破门锁,冲到楼顶上的平贺,发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黑影。黑影好象跑进了楼顶建筑的阴影之中。“站住!矮怪!”平贺大喝一声,冲了过去。上了锁的楼顶上不会上来其他人,想要躲藏的只有矮男子。平贺拼命往前跑,鞋底发出剧烈的响声。但见矮男子已飘浮在空中。做广告用的气球正向上飘浮,其系结的绳子被切断了。气球悠悠荡荡地升腾在空中。绳子长长地下垂着,绳子下端吊着矮男子。平贺举起了手枪,射击点对准矮男子,其距离有十几米远。平贺瞄了片刻。但是,到底没有开枪。射击的话,矮男子定会坠地而死。而且,射击气球也会出现同样结果。使用枪弹过去——这句话浮现在脑海中。收回手枪,平贺咬牙切齿地望着气球。气球已升在高高的夜空中。气球随风飘动。风自东北往西刮。气球以很快的速度朝西飘去,转眼间,矮男子的身影已经升到了高高的夜空之中。是碰上了上升气流呢?还是气球的飘浮力比矮男芋的体重大呢?这一点无从知晓。在角大街的拐角处,有一老人在观看这一情景。这位白发老人个子较矮,后背混圆,他拄着粗拐杖,右腿好象有些毛病。他长相丑陋,褐色的脸皱纹很深。但是从皱纹看不出任何饱经风霜的严峻感。老人拄着拐杖,默默地凝视着消失在夜空中的气球。气球完全消失后,老人不慌不忙地迈开了脚步。虽然有些轻微的瘸,但步履并不显得沉重。平贺回到警车。警车来到了甲州街。“直升机!快出动直升机!不管逃到哪里都要跟踪追击!”平贺对着无线电话怒吼。“让全部警车跟踪气球。要穷追不舍。请东京航空局的雷达追踪。赶快向八间基地方面联系。跟丢了事关重大。”警车顺甲州街向西急驶。隐约可以看见发白的气球,它以相当快的速度顺甲州街和青梅街中间地带的上空向西飘动。但是已看不到矮男子的身影,绳子的下端什么也没有。矮男子好象顺绳子爬上了气球,吸附到了气球的本体上。那气球也眼看着被夜幕吞没了。越是远离市中心,彩灯亦越稀少,夜幕亦越浓。模糊不清的白色球体,渐渐地被黑色的背景吞没了。“这捉弄人的家伙!”平贺对部下大骂道。“飞到那么高的地方不觉得难受吗?”“难受的话,哪会乘坐那玩艺呢!”“哎,也是呢。”“直升机还没出动吗?”平贺向警视厅呼叫。“正在做出动准备。”“赶快行动!”骂了一声“笨蛋”,平贺切断了无线电话。下午九点。气球出现在清濑市上空。风向发生了变化。八间军事基地的雷达在跟踪。气球的高度约有三百米。除雷达之外,用肉眼已经看不到了。从警视厅出发的直升机没能够发现气球的影子。只有八间军事基地的雷达在继续跟踪。下午九点四十分。警视厅收到了八间基地的联络:气球从雷选的能见区消失,估计是高度急剧下降了。受警视厅的委托,崎玉县警察局正在顺气球的航路布置警察。2十月十一日。气球被发现了,落在狭山市郊的不老川沿岸的丛林之中。据琦玉县警方调查,气球的下部开了一个洞。估计是一边从开扎处放气一边下降的。报界在大书特书矮怪事件。不论哪篇报道,都大同小异地含有赞叹的意味。矮怪初次作案是在两个月前,他袭击了涵谷区代代木街上的一家信用金库分店,是在职员们处理结帐业务时闯进去的。抢劫约一千万日元。与这一次的逃脱方法相同,由于信用金库的紧急警铃报警,矮怪遭到了警察的追击,在被追到进退维谷的境地时,他跃身贴到了大楼的墙面上。警察队奔波于楼群之间,总算布下了包围圈。可谓水泄不通,天衣无缝。可是,矮男子竟然混进起哄瞧热闹的人群中逃脱了。夜间的代代木一带行人较少,没有足以监视象小鸟一样跳跃辗转于楼群之中的矮男子的群众。其后才知道,矮男子悠然自得地从大楼里走出来,若无其事地混进了瞧热闹的人群中。事后,经实地考察验证,矮男子跨越的楼间距离达二十余米。最初,人们议论是不是发生了错觉。因为攀登垂直的楼壁、跳越二十几米的空间是人所不能及的。但是,这既不是错觉,也不是虚假。现实就是被他抢走了一千万元。目击到垂直攀登楼壁情景的有二十几人,目击到其跳越楼群的警察也不下几十人。怪盗被取名为“矮怪”。大象的眼泪在此之前,东京也发生过两起奇怪的事件。两次都是抢劫事件,强盗被追着追着,忽然从楼顶上消失了。因为在人能跳过的距离内没有邻接的楼房,所以警方把重点放在内部作案或报假案方面进行调查。但是均未划清真相而不了了之。通过涵谷事件,真相大白了,显然都是矮怪在作案。矮怪抢钱用的是尖头菜刀。但是几次作案都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只是耍弄够警察之后逃之夭夭。抢劫的对象,都是银行或商店。其犯罪性质并无隐密之处。不但没有隐密,反而具有奇妙的明确之感。有不少庶民拍手喝采。这是一个不景气之风吹遍全国的时代,日本经济的结构本身受到谴责。整个经济进入深长的隧道之中。从有钱的地方抢劫一千万元,小事一段。飞鸟般地逃走的矮怪,几乎成了庶民的代言人。如果可能的话,谁都想那样干。抢劫上千万元,如流水般地花钱豪游,谁都梦想这样干上一次。特别是这次的矮怪,施展了破天荒的绝技,象小鸟一样地飞翔于楼群之间,最后乘气球消失在高高的夜空之中。遘一切,实在难以贬义地去描写。甚至有这样的意见:“应该说服矮怪出来参加奥运会,说不定在大半数比赛项目中能够独占金牌。他准是一位为经济不振的日本国争得荣誉的奇才。”新闻连续数日这样报道了矮怪事件。人们被矮怪事件吸引了。 二、半人半鬼的女人 1 自矮怪袭击伊丹商店,眼看快过一个月了,此间,矮怪一直沉默未动。 人们的兴奋心情也镇静下来。 只有平贺怀揣不安。 但是,担忧心理在一点点地退却。 矮怪依旧潜伏在暗地里,这说明矮怪还是单人作案。单人作案的话,抢劫上千万元,完全可以痛痛快快地玩上一年。 平贺觉得卡在嗓子里的东西咽了下去。虽说如此,他却没有忘记对付矮怪的办法,已经做好了一切应付他出现的准备。 可是,一直到接近十一月中,矮怪仍然没有露面。 相反,奇怪的事件开始在东京都内相继发生。 这些事件,起初连报纸都不报道。 首次是在十月下旬。世田谷区的某公司经理的深宅大院里,看家犬深夜不知被什么东西砸烂脑壳死了。 主人向派出所及动物保健所报了案。 调查并不复杂。看家犬是只狼狗,被一下子打碎头盖骨死去的。凶器推断为铁锤状的器具。 据推断:小偷越墙侵入,被狼狗发现,于是用隐藏携带的铁锤猛击了一下。 事情可能是这样的吧!反正毫无疑问是被谁打死的。 但是,主人对此推断提出了疑问。被杀死的狗是接受过训练的守门犬,又很凶猛,说被小偷杀死是不好解释的。如果小偷侵入了宅院的话,狗必然会猛然狂吠的。 但是,当晚,在断定是守门犬死亡的时刻,主人中没有一个人听到狗的叫声。 狗夜间是在院内放养着的。主人提出的疑问亦很自然。 警察署派搜查员。 搜查员首先调查了其家庭构成情况,因为怀疑是家庭的某一成员杀死了守门犬。 杀死守门犬是序章,下面会不会发生杀人事件呢? 但是,整个家庭没有问题,这是一个和睦的家庭。 搜查人员开始调查与守门犬熟悉的人,首先有邻居、有亲戚、有狗的训练师。对有关人物都进行了适当的谓查,但最终却是徒劳一场。 擅查员放弃了继续追究。 反正被杀死的不过是一条狗。 世田谷区的守门犬被杀后的第四天,在练马区江右田又发生了同样的事件。 这家也是大户人家。 守门犬是杜伯曼夫(注:德国种猎犬。它性情暴躁,身体高大,牙也很长。其凶恶的长相是其他犬种所没有的。 该杜伯曼犬没有经过训练。 同样,它是被铁锤样的凶器砸碎头盖骨而死的。 警察和保健所都收到了报告。搜查员来进行了调查,虽然做了与世田谷区相同程度的查访。但没有查清杀狗之人。假如世田谷区的事件登了报,练马区或许会进行慎重的搜查,但是,仅仅杀死守门犬,报界是不会作为新闻来报道的。既没有警察署之间的联系,也没有保健所之间的联系。 在练马区的事件发生五天后,新宿区又有守门犬被杀。 这里也是大户的深宅大院,守门犬是纪州犬,个性很强,除主人以外谁都不能接近它。 早上,主人发现了狗的尸体,头盖骨被敲碎了。 在这里,也进行了同样的调查。 结果也大同小异,很不明朗。 可是,这家的主人对警察的搜查极为不满。他原是议员。训斥个把警察,对他来讲不算什么。 他直接向警视厅挂了电话,而没往所辖警署打。 “守门犬被杀事件的背后,存在着不得安稳的因素。杀死了守门犬是为了进家行窃的。要么就是愚昧的家伙,为对我的思想、信念寻衅,而企图手持凶器潜入我宅。”老议员如此咬住不放。 虽然他只是个既无思想又无信仰的政治家,但说得在理。 由警视厅各新宿署发出了指示。 报纸做了小小的报道。 那是十一月七日。 轰动由此开始了。 警视厅很快从世田谷区和练马的两家听到了消息。 结果判明了三家的狗都是死于完全相同的杀法。 报纸开始大书特书。 警视厅也对事态重视起来。这不能认为只是有人开玩笑地打死看家狗。 要杀就必然有其理由,而且其理由可能三家皆同。 十一月九日。 平贺章彦从搜查一科科长那里接到了搜查命令。 平贺是搜查一科一组负责处理强xx、强盗案件的组长。由于杀守门犬的案件不知该属哪个部门管,而交给了平贺。 如果杀狗的目的是为了进去盗窃,那才属于平贺的职责范围。总归算是出于无奈吧。 “尽增加些奇妙的事件!” 平贺摇动了一下身子。 “喂。把犯人给我抓回来!” 他向部下吼道。 杀害守门犬事件的正式搜查开始了。 尽管叫做搜查,但杀害现场早已被破环了,诸如查脚印等科学性搜查,已经为时太晚了。 搜查的着眼点被放在三家的共同点上。 估计犯人是同一个人,闯进别人家里,只打死看门犬,便大模大样地溜走的犯人并不多见。 平贺章彦想,要推测出犯人来并不难。 犯人必然与三家有相当近的关系,这一点可以通过狗被杀害之前都没有叫的情况得知。 但是,平贺的推测被推翻了。 三家没有任何共同点。勉强举出的话,只是三家都属于豪门大户,除此之外,任何共同性都找不到。 一直查到了各家的祖先三代,也没查到任何有联系的宗谱。 而且,不管喾么找也找不出与三家的狗有共同关联的人。 看了结果,平贺纳闷了。不,也许说束手无策更为合适。 既然三家没有共同性,又没有与三家的狗相识的人,这事就复杂了。首先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杀害守门狗的犯人不是一个。而是有三个。 并且,三人使的凶器相同,能使凶猛的看家犬不叫一声就用锤子打死的干法也相同。 与其说奇妙,莫如说是一桩难以想象的怪案。 “有三十犯人吗……” 平贺自言自语道。 “真是桩不可捉摸的事件啊……” 名叫北泽的中年搜查员看着平贺那困惑的面孔,皱着眉头说:“光皱眉头又起什么作用呢?” “犬的方面没有共同性吧?” 平贺问道。 “听说没有。” 北泽的回答不可靠。 “大体三只狗都是很能叫的吧?不会沉默无声吧?” “听说很能叫,甚至让邻居不得安宁呢。” “那不就怪了吗?为什么不对杀手叫呢?” “这可不太清楚。难道真有令狗不敢叫的人吗?” 北泽以愕然的表情看着平贺。 报上挤出了相当的篇幅,登载了三家的看门犬被杀事件。 报界对警察不出动的事件是不太愿意动笔的,警方一动,新闻界也动。这当然是因为警察出动便构成事件。反过来,警察不出动就不成其为事件。新闻界和革新派文人虽然嘴上经常唱高调,但实际上是完全依赖警察过日子的。 这一点,在守门犬被杀事件的报道中表现了出来。 不过是三条狗被杀了,通常由派出所,或所辖署调查一下也就算完了。可这次竞由警视厅的搜查一科强盗犯搜查部门负责办案。 新闻界已嗅到了,杀狗案件不会轻易就完结。于是便以猎奇为基调,开始大书特书。 报道中充满了奇谈怪论。 十一月十五日。 中关八郎在报纸上登场了。 中关喋喋不休地谈论了平贺一直担心的事情: 我在矮怪事件时已经向警方提出过忠告了——中关开门见山地由此讲起。 矮怪事件是集团强盗犯的一种模拟作案。并不是为了一千万元矮怪才露面的。那是一场使用了集团暗示的投影的巧抄至极的预演习。不久,包括矮怪在内的强盗团伙,一定会干出什么惊夭动地的事件来。 我的这一忠告,已经渐渐出现事实了。 警方从三起杀狗事件中没找出任何共性而茫然不知所措,其实这是中了强盗团伙放出的催眠术。 警方忘记了常识,而一味地只抓住现象来议论可能或不可能。 我不相信人的眼睛或感觉,我所相信的是既冷静又透彻的精神。用精神抓现象,说来就是科学家的理性。只要用理性的眼光去看待现象,就能够看到现象背后所潜在的真实。 在此,我作一下推论。 一十人能使狗一声不叫地、利利索索地把狗打死,这确实是不可能的。 警察方面犯下了一个过失。 是个极为简单的过失。 中关八郎这样断言。 中关八郎接着讲了下去。 杀死三条守门犬的犯人是同一人。 那么,这作案又是如何进行的呢? 犯人预先对每家进行了秘密侦探,连有什么样的狗也知道。犯人曾向守门犬投过一次或二次生肉等食物。巷间流传着这样的说法,经过训练的狗只吃主人投与的食物。 但是,那是百分之百的谬误。狗有狗的本能。狗的本能可以归纳为食欲、性欲和猎欲这三点。守着投给的生肉而不被其诱惑的狗是断然没有的。 在主人的面前有不吃的可能性,因为害怕叱责。但是主人不在的话就吃。即使是多么有名的名犬,一旦独自行动,连拉圾箱都会扒开找食的。还有,即使每天被放入澡盆里洗澡,本身也好象喜欢这样做的清洁不过的狗,一旦放到野外,便会高兴地在田地里的人粪上来回打滚。 狗之最高级的,仅仅在于教养。 这不过是被压抑住了本能。 如果身旁无人的话,会高高兴兴地吃投给的生肉。 犯人预先使三条守门犬尝到了两三次这种意想不到的喜悦。 然后,在侵入之前又投给掺了诸如手术用的肌肉松驰剂等的生肉。 肌肉松驰剂一旦起作用,所有肌肉便一动也不能动了。眼皮也不能动。吠叫等更是不可能。由于神经尚正常,所以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侵入院内的犯人。 犯人轻而易举地将其打死。 肌肉松驰剂即使法医解剖也检测不出来,于是完成了完璧无缺的作案。 事情就这么简单。 警察疏忽了其单纯方面,而从三家没有共同性,三条狗没有共性方面,把事件看成是不可捉摸的复杂离奇的案件,以至又是摇头叹气,又是交臂深思。 不过,在此我再次加以忠告。 事件是单纯明了的。 但是,潜伏在杀狗事件深处的,却是不可推测的。我想在此强调一下与矮怪事件的关联问题。 矮怪事件中的作案情况也是离奇古怪的。施行集团暗示在楼墙上投放人影,从这楼跳到那楼,最后消失在夜空。 可是,动了那么庞大的舞台装置,几亿元的现金就在眼前,却只抢走了仅仅一千万元。 不合事理。 在不合事理这一点上,杀狗事件亦同。 犯人根据周密的计划,进行了三条守门犬的暗杀。可是,没盗走任何东西,仅仅杀死了守门犬。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是预演习,是模拟犯罪。 除此之外,绝无其他可能。矮怪和杀狗的犯人是同一强盗团伙中的伙伴。 这是对社会的挑战。 中关八郎颇为得意地这样作了总结。 气愤填膺的是平贺章彦。 完全被中关八郎搅乱了套,心情实在不好受。 在搜查会议上,他抱着粗壮的胳膊一言不发。 “精神科医生净是一些疯子!” 有个搜查员发牢骚说。 “不是疯子就不治疯子,不是屠夫就不杀屠猪,道理一样。因为不当和尚不撞钟嘛。” 多少发泄了对估计失误的郁愤。 “好小子,明明是个半瓶醋,却一有事就给警察出难题。” 另一个搜查员发表了同感。 不管杀狗事件还是矮怪,一概都搜查腻了。 平贺默不作声。 桌子上放着报纸。 标题紊乱。 “奇怪事件层出不穷” “矮怪与杀狗犯之谜” “怪盗团的目标何在” “不安情绪在市民中扩散” 尽是些信口开河的标题。 竟有“警察在沉默”这样的标题。 消停之后,平贺放下了两手。以发灰的脸色巡视了一下全体与会人员。 “听着,下次再发生杀狗事件,要马上解剖,彻底保护好现场。只有这样做。” 声音沉重。 尽管肺都快要气炸了,但是平贺从中关这家伙那里又感到了一种令人可怕的东西。在他那旁若无人的多嘴多舌之中,似乎乎含有掩盖不住的、呼之欲出的真实性。 中关把矮怪事件断定为集团暗示。 把杀狗事件断定为矮怪的同伙所为。 还有“目的另有所向。” 他这一说,也不是没有相应感触。 比起对矮怪下一步出猎什么的担心来,有时甚至觉得中关的想象力更为可怕。他甚至猛然想到:或许矮怪事件和杀狗事件全都是中关一手操纵的。 因为犯罪的第一个发现者就是犯人的情况颇多。 十一月十七日。 杀狗事件又发生了。 警视厅刑事部长住在杉并区的西荻,叫凑川保正,四十八岁。 凑川家里养着柴犬(注:日本的竖耳卷尾小狗。 是条母柴犬。据说柴犬最适合当守门犬。体型小、脾性也不怎么犟。因而头脑缜密,观察心细。 特别是柴犬更是这样。 凑川家的柴犬,取名叫做克劳,是条连邻居都很少接近的狗。其警戒心、猜疑心强烈。 一大早,凑川来到院里。是一个大约十平方米的院子。每天早上,耍耍木剑是他长年的习惯。此时克劳总是围着他转。 可是,这天早上却没见着克劳的影子。 凑川呼叫克劳的名字。 但是没有回音。 凑川保正不安起来。 他巡视了一下狭窄的庭院。 克劳死在了树丛之下,头盖骨被打碎了,眼珠子跳了出来。凑川抱起了克劳。克劳已经象石雕一样僵硬了。 平贺章彦被叫到了现场。 凑川怒不可遏。 “彻底调查,逮捕犯人!” 他用凌厉的目光看着平贺。 警视厅的鉴定科被动员起来。 事件现场只有凄川一人走过。平贺想:这次准能抓住犯人的痕迹。 克劳的尸体被送进了警察医院。 被杀的是刑事部长府上的守门犬,这不能不认为是对警视厅的挑战。 凄川要求做与人的司法解剖相同的解剖。执刀医生是请的东京农大的兽医教授。 鉴定科员从围墙到院内,进行了彻底的搜查。 其结果,在围墙的内侧发现了被认为是犯人留下的脚印,是二十二厘米的运动鞋印,是有登录商标的N厂的产品,鞋底下面本来是有号的,但是已经磨损了。 除此之外,没留下任何痕迹,当然更没有遗留品。 家庭的证词是这样的: 克劳夜间是放养着的。 家里人是十二点十分左右就寝的。凑川是十点回家的。那时克劳还很健康; 家里人睡下的十二点十分以前,克劳没有叫。之后,一直到早上,谁也没有听到克劳的叫声。 凑川家有位老父亲。当夜,老父一直到早上五点还没睡。这倒不是有不眠症。他傍晚早早地睡一个来小时,然后一直到早上五点不睡。这是他每天的习惯。 这位老人也没有听到克劳的叫声。五点过后,他睡了。 凄川来到院子里,是七点。 全家人睡着的时间,只有从五点到七点的两个小时。如果作案是在这两个小时之间进行的,或许克劳就是叫一两声,谁也注意不到也说不定。 等待着解剖结果。 下午,结果出来了。 从尸体的僵硬度、胃里的食物及其他判断,死亡时间在深夜十二点前后。前后有约一个小时的误差。包括误差时间在内,守门犬是在十一点到一点这两个小时之间被杀的。 凶器是铁锤状的东西。头盖骨陷下了直径约两厘米的一个圆点。 “是从十一点到一点吗……” 平贺听了解剖报告,自言自语道。 家里人是在十二点十分左右睡下的。但是,老人一直待到早上五点钟。实验已经证实,老人的耳朵并不太聋,但他没听见克劳的叫声。深夜的狗叫声是很响亮的。只要是叫,准会有人听到。不光是老人,邻居也没任何人听见叫过。 ——克劳一声没吭地死了。 平贺把迷惘的视线停在了空间。 彻底的搜查正在进行。 重点放在了探听线索上。了解从十一点前后到一点左右,有没有在凑川家附近一带看到过可疑的人。 结果,没人看到。 但是,两件事实很清楚。 一是犯人用直径两厘米的铁锤做的凶器,二是穿着二十二厘米的运动鞋。 铁锤与前三次杀狗事件中所使用的凶器大体一致,就是木工使用的普通手锤。 问题在运动鞋上。 二十二厘米这一尺寸引人怀疑。大人的话,二十二厘米太小。按标准尺寸来讲,二十二厘米是高年级小学生穿的。最近的小孩子脚都大,小学生穿二十三四厘米的鞋并不稀奇。 犯人是小孩吗? 但是,这一疑问,以绝不会有的判断被打消了。小学生或中学生不会深夜拿着锤子在街上乱转。一旦被警察看见,马上会被送去教养。即便巧妙地隐避行动,其出没范围也只限于自己家附近的街内吧。 可是作案地点最初在世田谷区,接着是练马区,第三次是新宿区,第四次竟还到了这杉并区。这绝不是中、小学生的行动范围。 小孩的论点否定之后,接着冒出来的是怀疑女人的论点。 假设不是小孩子作案的话,能够考虑的就是女人。尽管作为女人脚也太小,但可能性是有的。 认为也许是女人的根据,在其脚印。从留在凑家的围墙内侧的脚印,已经推算出了犯人的体重。因为可以由土的陷下深度测出。 脚印是从墙上跳下时留下的,重量测定结果为四十五公斤左右。 如果假想一个脚穿二十二厘米的鞋子、体重四十五公斤的犯人的话,那除去小孩,只有归结到女人身上。而且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女人。中、老年妇女穿运动鞋太显眼。 当然,也不是没有脚长二十二厘米、体重四十五公斤的男人。但是并不多,属稀少部类。女人的话,倒不被认为是多么畸形。尽管为数不多,但也并不算稀奇。 ——是二十来岁的女人吗? 在搜查会议席上,平贺自言自语道。他感到了一种异常的东西。 他眼前出现了—个怀揣铁锤,在深夜的街道上徘徊的年轻女人的身影。从女人穿着运动鞋的情况判断,大概是牛仔裤打扮。凑川家的围墙约有两米高。女人身子轻,接近围墙、嗖地—跳,便跃上墙头。 她跳进院内,不管守门犬看与没看,一定察觉到了动静。但是,守门犬连一声都不吭地靠近那女人。 女人一铁锤把狗打死。 真可说是阴气逼人的光景。 每个搜查员都想象到了这一点。 2 犯人——年轻女儿。 这一说法见报了。 在市民之间引起了恐慌。这是从养着狗的家庭产生的。 既然守门犬不但不起作用,而且被一下子打死,人们就只能把狗放在屋里睡。以前被养在室外的狗,突然被关在室内,大多数狗都产生了一种监禁症状。不是习惯的场所就不能安宁。这是当然的。狗都处于焦躁状态。不是咯吱咯吱地抓门,就是深夜突然吠叫。 每当此时,主人便向警察急报。没事时的狗叫声和有什么东西偷着靠近时的叫声本来是有区别的,但是人们忘记了这种区别。 年轻姑娘来门口了! 谁都这样想象。 警视厅的一一○号电话,处于眼看就要鼓破的状态。单是声称杀狗姑娘现在来到门前的电话,一餐上竟多达数百次。 警车在夜幕下沿街狂奔。 警车本身也进入了狂躁状态。 说目击到年轻的、穿着牛仔裤的姑娘潜入了某某人家的通也相继出现。并且说被侵入的人家的狗也不叫。一查,原来是那家的姑娘。 就在这时,奇妙的谣言开始流传开了。 说杀守门犬是鬼女所为。 不是年轻姑娘。实际是老太婆变成了年轻姑娘。而那老太婆的原形是上古年代的鬼女。对鬼女,狗也不敢抵抗,只是害怕得呆立着。因为鬼女嘴咧到耳朵根,两只眼睛象铃铛一样放射着异常的寒光,谁看了谁精神恍惚。 无论多么凶猛的守门犬,也不敢动弹一下。这是有其不敢动的原因的。 在长野县扒浓山附近,有一座“白犬神社”。 白犬神社的起源很古。一直上溯到日本武尊伐夷的年代。在征伐的归途上,武尊通过常陆国的筑波山麓、相模的足柄山及甲斐的酒折官,来到了碓冰山口。从这里出天龙川,奔向御坂岭,即现在的信浓宫。 在这御坂岭,当地的恶鬼变成一只鹿出现在日本武尊面前,用妖术阻碍一行人马的通过。忿怒的武尊嚼了一口大蒜,连同唾液一并喷到了鹿的右眼珠上。鹿挣扎痛苦,满地乱滚。于是,整个天空突然乌云密布,武尊一行迷失了路途。 正在此时,跑来一条白犬。白犬很狠咬住鹿的咽喉,直至把恶鬼的性命结果了之后,又把日本武尊和一行引到了美浓国。 《日本日记》中是这样记载的。 当地人把白犬咬死的恶鬼封存到瓮中,埋了起来。据说恶鬼死后第四十九年上,其灵魂将会复苏。 人们不能不为之害怕。于是,埋到土中之后,又用花岗石雕刻了一尊白犬像放在了上面,以期完全密封。然后,又建造了祀奉白犬的神社。该白犬神社中的神体、石雕犬像的牙齿和尾巴,在两个月之前,不知被什么东西打掉了。 当天夜间神主听到在土中深处响起一阵沸腾的凄惨吼声。 是鬼女复苏了,复苏的鬼女箭一般地冲出了白犬神社。 据说轰鸣之声震撼了从白犬神社到信浓岭一带。神主跪伏在地上,只是拼命地念诵驱赶恶魔的咒语。 鬼女坐上黑云,朝东方飞去。 谣言的内容如上所述。 鬼女从杀狗下手开始了复仇。 只因为被日本武尊用大蒜伤了右眼,鬼女才被白犬结果了性命,不然的话,区区小犬是不在话下的。 可怕的鬼女的报复开始了。 谣言传开之后,某周刊杂志社向该白犬神社派遣了记者。 神主肯定了谣传。事实上,在《日本书记》中有其记载。并且,确实有白色的狗的雕像。已经是经过了相当年代的雕像,其牙齿和尾巴残缺了。缺口处还比较新。其雕像已经从台座上滚落了下来。据说是鬼女的阴魂从土中跑出来时,犬像被顶翻了下来。 该记者耸人听闻地进行了大书特书。 各周刊杂志社紧步后尘。 不仅仅是这些,印着白犬神社的白犬的护身符极为畅销。荒凉不堪的神社,每天好奇的观光客人络绎不绝。谣言进而从这些人口中散布了出去。 平贺警部连日来愁眉苦脸,心里象吃了黄连一样。谣传中生出谣传。 只要不尽快逮捕杀狗的犯人,警视厅的威信将与谣传成反比例地逐日下降。 但是,与杀人事件不同,还没有追踪杀狗犯人的先例和方法。其动机自然一概不知。杀人事件中必然存在动机。要么是怨恨、要么是痴情、要么是强盗。大体上来说,犯人隐藏于被害者的友人知己之中。杀狗事件,却没有这些因素。 目前所知道的,仅仅是脚长二十二厘米、体重四十五公开左右的人物,及凶器为直径两厘米的铁锤。 警视厅被逼得走头无路。平贺章彦更是一筹莫展。 一如即往,连夜来一一○号电话应接不暇。警车到处狂奔。 精神科医学名流中关八郎也坚守着沉默。有关鬼女的谣言一传开,中关失去了登台的节目。 溉得利益的只有白犬神社。 3 十一月二十日。 报纸上登出了声明文章。 是警犬训练协会发表的。 协会无比愤慨。最先被杀的狗,是经过协会会员训练的狼狗,竟然一声不叫地就被打死了,这岂不丢尽了协会的面子。 如果这种事件相继发生的话,协会的存在将受到威胁。管他是鬼女还是怪盗团伙,只要是受过正规训练的狗。都能当场把他们击退。本协会一定拿证据公之于众。声明文如此断言道: 犯人呀来吧! 警犬协会以自身的存亡作赌注向犯人进行挑战。 向杀狗犯抛出挑战书的,是日本警犬训练协会会长井上元治。 井上家住石刘井公园附近。是个恬静的去处。庭院有近千平方米。 在其庭院中,养着两条经过彻底训练的狼狗。这两条狼是分别获得过三次协会奖,二次警视总监奖的荣誉警犬。 井上怒不可遏。 对中关八郎的论调也给了强烈的回敬;说什么无论怎么受过训练的狗。主人不在也会扒垃圾找食吃,这是何等无定见的说词啊。你说的只不过是杂种狗的所为。 被杀的狗中虽然有接受过本协会会员训练的,但是血统退化了的狗是无奈的。 在此我所强调的,是继承了纯然血统的良犬。 即使是鬼女也好,怪盗也好,统统是铠袖一触之辈。不管是什么样的对手,只要是有形之物,在本协会的有权威的警犬面前,都将被片刻之间咬倒。 “告知犯人。速来我家!” “这是挑战书!” 井上元治甚嚣尘上。但是,并非单单在吼叫。 井上元治限定了日期。定于十一月三十日至十二月五日的六天内由接受挑战。在这六天之内,井上家从晚上十点到早上六点关闭所有门窗。 绝不能对不违背这一约定。 首先不埋伏警察。我以名誉担保。也不玩弄监视摄象机等那种小机关。 能杀的话,就干净利落地把我家的两条狼狗杀死看吧! 但是,你若被狼狗撕碎了,我方也概不负责。到那时你也许会被逮捕吧?不过都是自作自受。因为战败了嘛,应该有此思想备才是吧! 另为慎重起见,在此重申一遍。不管你多么凶恶,杀狗多么有名,我的有名誉的狼狗是不会咬死你的。只是咬倒,使你不能抵抗罢了。这一点不用担心。 在该声明文之后,附上了警视厅的平贺章彦警部的奉告。 警方支持井上元治的挑战,此事牵涉不到人命问题。因此在十一月三十日至十二月五日的六天之内,绝不在井上家的附近一带布置警察。我以名誉发誓。 如果胜了井上家的狼狗,犯人可以离去。 真是空前绝后的挑战书。 平贺警部勉勉强强地附和雷同了井上元治的挑战。这是经过井上的耐心说服的结果。 井上是个六十出头的、固执己见的老人。具有与英国大嘴斗犬相似的性格,咬住了就不松口。 假如井上失败了也与警方的威信无关。胜了的话,还可能逮捕住鬼女或强盗。 希望井上取胜。 平贺一边这样想,附和雷同了。 对日本警犬训练协会会长井上元治的挑战无比感兴趣的,是新闻界。 对此提出抗议的是动物保护界。 起哄,好奇是大众。 人们纷纷议论,是鬼女取胜还是狼狗取胜。打赌。在公司里、在酒吧里、在小吃店里、在电话里,在所有场所进行着。 井上元治有一股气宇轩昂的劲头。他牵着条狼狗,在所有大众传播场合登场。馓然地挺着胸膛。他相貌长得比狼狗还丑恶,因而显出一副连鬼女也想抓来生吃了的凶相。 4 “赌去吧!” 刑事部长凑川保正,很不高兴。 “社会上都乱套了,你有点儿太轻率了吧?” “啊,不过……” 平贺章彦低下了头。 “杀狗犯的线索没抓到吗?” “没抓到。四家的四条狗不存在任何关联。很遗憾,除脚印和体重外……” “警视厅来指示了。警视厅问我们干的什么。鬼女的谣传一出来,就更糟了。我们的面子往哪儿放呢?” “……” “盲从井上之流的挑战,你们的轻率做法很难说不成为问题。” “啊!” 平贺还是不敢抬头。 “你是认为井上的狗能战胜啰?” “哎,井上那样……” “输了怎么办?” “这个……” “警察连杀狗犯的影子也没抓到。为此,在市民中产生了恐慌。虽然不知道是年轻姑娘还是鬼女。每天夜里一一○号电话应接不暇。在这时候,井上抛出了挑战书。若是井上的狗被杀了呀,准会在东京都内刮起鬼女的旋风的!” “……” “计划是怎么定的?” “您说的计划是?” “不是明摆着的吗!就是布置逮捕犯人的警察队嘛。” “这个,可是——不准备出动警察,井上也是这样提出来的。” “算了吧!”凑川用严厉的语气打断了平贺的话。“要布置警察,要巧妙地、不让犯人觉察到包围井上家。听着,等犯人—侵入井上家,一定要逮捕住。下命令用红外线显示器监视井上家。使用什么手段都可以。决不能让犯人逃掉。明白吗?井上家的狗胜了犯人的话另当别论。” 凑川眼盯着平贺。 “不服吗?” “不是,按命令行动。” 平贺低下了头。 “如果你的组应付不了的话,可以向杀人科求援。或者,把搜查从你的组转到杀人科也行。” “不,没有那个必要。” 平贺抬起了头。 “向精神科医生中关所说的,这杀狗事件中存在不能认为是单纯犯罪的地方。矮怪与杀狗事件联系在一起的可能性,确实存在。如果井上的狗失败了,也许会发生某种想象不到的事件吧。为了预防发生,只有在井上家逮捕犯人。” 凑川的双眼带着焦躁之神。 平贺站起来,行了一礼。 他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房间。 对社会上发表了挑战书的、顽固透顶的井上,绝对不会允许在自己家里埋伏警察。而在暗中彻底监视井上家,谈何容易,一旦被察觉到受监视,一切就完了。 平贺心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紧迫感。 十一月二十八日,半夜。 井上元治信心百倍,磨拳擦掌。 自发表声明以来,每天都收到二三十封鼓励信和差不多数量的鼓励电话,大半来自爱犬之人,其中有人寄钱来,希望给参加决斗的狗买肉吃。 从早到晚,警犬训练协会的会员挤破门。 充满着悲怆之情。 “后天,终于快到了。” 七个会员聚在一起。其中一人说。 “果真能来吗?鬼女。” 另一个略担心。 “问题就在这里。”井上按过话茬。“犯人对狗的习性及能力具有一定程度的知识,并不是傻瓜。这不是傻瓜能够做到的勾当。假设如此,一定会想象到我的狗是什么样的狗。如果想象到了,定会退缩。担心的就是这个。我只担心这一点。至于是狗取胜,还是鬼女取胜——我从来没考虑过以后的事情。听说社会上好多傻蛋们在打赌,把赌注压在了鬼女一方的家伙们准会哭鼻子的吧。但是嘛,如果鬼女畏惧退缩了的话,这事我也就无能为力了。” 酒上来了。 井上脸上放着酒光。 “可是,传说的那白犬神社的鬼女,是不是真的?” “管他是不是。” 井上强硬地挡回了提问。 “即便是白犬神社的鬼女,那又怎么样呢?这并不成问题。” “不管咋说,想抓住犯人看看长得是啥摸样。到底,怎么把四条狗打死的。” “马上就会知道的。” 井上得意忘形地说。 深夜一点钟。井上家还亮着灯。房内传出男人们的谈笑声。 井上家的周围紧靠树林。石神井公园就在近前。到处是一簇簇树林。 从树林中溜出一个人影。 人影隐约出现在夜幕之中。远处的路灯的微弱光线映照在林外空间。人影穿过那幽幻般的光中,好象穿着牛仔裤。身形、动作极为轻柔。看来象是女人。 人影接近了井上家的围墙。其步法奇妙,婉妇蛇行。还没看见脚摆动的功夫,人影已经到了围墙下。 人影在墙跟处蹲下了。 随这而来的一瞬间,人影已经跳上了比自己的个头高得多的围墙上,没有一点声音。连空气都没动。 人影从墙头消失了。 人影穿行院中的树丛,尤如棉花团在飘动。一切阻力都从人影的周围消失了,连丝毫的脚步声都没有。 人影接近了犬舍。 两条狼狗把鼻子朝向人影,嗅着从夜色中逼近的人影。但是,没有吼叫的动静。 当人影站在犬舍前时,两条狼狗摇起了尾巴。 一伙人从并上的房中出来,是在接近两点的时候,井上元治在前,其他人随后,走向犬舍。大家是想来鼓威警犬的。 突然,井上停住了脚步。 犬舍的门敞开着。 井上发出了奇妙的叫声。 他一边叫,一边朝犬舍扑过去。 恐怖包围了井上的周身。两个犬舍本来是锁着的,门开了,意味着有人侵入了。 ——鬼女! 恐怖这样告诉井上。 全员一齐跑了过去。 井上大声喊叫起来。他用颤抖的声音呼唤着狗的名字。但是,没有反应。 “鬼女吗?” 不知是谁发出了悲鸣 “搜,快搜!” 井上声嘶力竭地喊。 男人们散开了。 院内脚步嘈杂,人声鼎沸。 “喂!在这里!被杀死了呀!” 不知是谁喊道。 井上呆立住了。听到被杀了的喊声,血液刷地一下凉了。他想跑过去,但是两腿颤抖得一步也迈不动,当场瘫软了。 “来人哪——” 井上发出了微弱的求救声。 他被抱了起来。 被扶到狗尸旁边的井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两条得意的狼狗瘫软地躺在地上。在手电筒的光芒之中,看到了血肉模糊的狼狗的头。 “啊——” 井上蹲下了。迸发出的喊声与其说是惨叫,莫如说使想到了狗的临终。 全员一声不发地守着死尸。无疑是鬼女所为。头盖骨的一部分陷得很深,从外部可以看得出来。 战栗驱使着每个人的肉体。 井上曾大言不惭地说过:鬼女之流算个啥。可这荣誉辉煌的两狼狗却被分别一下子打死了。 本来上了锁的犬舍,两条狼狗却被一声不发地带出来杀死了。 “这是咋回事——这是咋回事——” 井上喘息着说。 谁都抱有这种想法。真是天下怪事。鬼女偷偷地接近犬舍。破坏门锁。在破坏门锁期间,两条狼狗一声不发地呆看着鬼女。 ——乘着黑云向东方急驰而去的鬼女! 众人不约而同地这样想。 蓬头散发,嘴咧到耳朵根的鬼女。 紧张的气氛笼罩着庭院。 “呀——!” 突然,蛎鸣划破了夜空。 “鬼、鬼、鬼女!” 一男子手指围墙,墙头上站着一女子。 是个穿着牛仔裤的年轻女人。 手电筒的光束捕捉到了。 女人一声不响地站在墙上。脸色雪白。她用那雪白的脸俯视着众人。 女人的双眸在手电筒的照射下,散发出怪异的光芒。 平贺章彦到达井上家,已是凌晨三点多了。 此时,已经在以井上家为中心的广大区域内布下了紧急警戒线。 平贺查看了狗和尸体。两条狗均被打中了同一部位。头盖骨的陷下状况,不用解剖便可清楚地看出。 鉴定班到达了。 平贺感到绝望了。 几天前看到过的两条狗的眼睛,现在正无意识地望着夜空。那时所感到的凶猛劲,现在不复存在了。动物的睿智,从其双眼中消失了。 可谓惨不忍睹。 据说狗具有比人高效千万倍、根据所闻的气味有时达一亿倍的嗅觉能力。可是那过分灵敏的嗅觉也没起到任何作用。 因为没有闻出自身的尸臭味。 连尸臭也没闻出来,而眼瞅着破坏门锁的鬼女。然后唯唯喏喏地被鬼女带出去。 ——犯人果真是鬼女吗? 一边看着鉴定员的调查,平贺一边想。 虽然是难以想象的犯人,但是以前平贺连做梦也没有想到是鬼女。因为所谓的鬼女是不存在的。 但是,现在的平贺有所动摇了。 一伙人全都看到了鬼女的样态。虽然有可能不是鬼女,但杀死两条狼狗的的确是个女人。并且是个年轻姑娘。 那姑娘这次不单单是杀死了狼狗。而且站在墙头上凝视着先是骚乱,不久便陷入了恐惧战栗的人们。 听说脸色雪白如玉。 ——不是人。 平贺这样想。那不是人能做到的勾当。 犬舍上罩着网眼很密的铁丝网。假设犯人想往里扔毒饵,也扔不进去。所以犯人并没有下来,而是极为敏捷地接近犬舍,打坏门锁。 其间两条狼狗沉默无声。 被带出去之后,连争斗的痕迹也没有。 干净利落地被打死了。 ——是鬼女。 平贺在心中呻吟道。 鬼女接受了井上的挑战。只是担心在指定的日期内会遭到警察的伏击,而提前两天下手了。 根据犯人接受挑战,到并上家来的情况分析,可以看出,以前被杀的四条狗或四个家庭是没有任何关联的。 “是鬼女吗……” 平贺嘴里嘟哝着说。 平贺在脑海里描绘着站在墙头上的姑娘的白色面容。脊梁沟里感到一阵恐怖。 这是一阵彻骨透背的恶寒。 5 信浓岭。在天龙奥三河国立公同之中。 神坂岭是御坂岭的方言叫法。 十二月一日。 山岭已饱含各色。还没有雪。寒风凛厉。隔伊那谷向对面相连的赤石山脉望去,山顶已经被初雪覆盖。 一中年男子,正攀登落叶飞舞的山岭。 是个微微发胖的男子。他迎着寒风,一边擦着额头,一边登上山石。 他就是平贺章彦。 平贺是为采访白犬神社而爬上这山路的。早晚是要派遣搜索员到白犬神社来的。 这次的鬼女骚乱中,存在着不能因传说就放弃不问的因素。 平贺并不是相信了围绕着《日本书记》中记载的日本武尊与白犬的神话中的鬼女的传说。而是一开始就置之不理。 但是,自从井上元治养的两条优秀的警犬一声不响的被收拾了之后,心中便发生了动摇。 不会有那种事,什么鬼女之类是不会存在的,他心里虽然这样拼命地否定,但这种否定又缺乏使自身充分接受的力量。 杀死两条狼狗的鬼女,这次亮相了,是个穿牛仔服装的年轻姑娘。她轻盈无声地跃上比自己的个头高近一倍的墙头。在手电筒的淡光中露出了青白色的脸。然后不动声色地隐身而去。 不论是轻而易举地杀死警犬这一难以想象的绝技!还是对人们亮出的雪白面孔,平贺已经掩饰不住阴气逼人的感触。 他觉得似乎隐藏着不解之谜。 也许不是鬼女,但是现在给东京市民带来战栗的姑娘,或许与白犬神社有某些关系。 即使不出什么事,平贺也想给与白犬神社的神官以严重警告。如果神官是以在东京发生的杀狗骚乱为契机,企图利用神社的传说捞钱的话,是绝对不允许的。 这是扰乱人心。 东京带来精神恐慌之罪是严重的。 白犬神社出现在眼前。 是座很小的神社。 华表上满是青苔。神殿的房顶也覆盖着厚厚的青苔。青苔之上堆积着落叶,倒是有些神圣感。但是平贺却觉得有点象恶魔住的房子。 院内的一角上挂着稻草绳。 有个石座。石头犬像放在这石座上。犬像的前腿断掉了,牙也断了,尾巴也没有了,是一尊古色苍然的石像。 平贺站在了石像前。 院内的—端,坐着一位旅行装束的老人,出神地望着赤石山峦。 神主是位四十多岁的男子。名字叫做岩仓一诚。 平贺章彦把岩仓叫到了犬像前。 岩仓很瘦。看起来和一把骸骨差不多。长得也黑,眼神看起来有些阴沉。 “这里就是鬼女复活,叫来黑云乘上,向东飞去这一谣传的出处啰?” 平贺与岩仓面对面地站着。 “据传说,是你亲眼见到的……?” 他用锐利的目光看着岩仓。与其说锐利,莫如说险恶。 自从矮怪事件以来,平贺一直在受着作弄。现在,又因鬼女骚乱,而被逼迫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如果是岩仓放出谣言,企图捞钱的话,平贺将拿他作为憎恨的对象。这等于故意捣乱。 “不,不是我亲眼见到的。” 岩仓一个劲地摇头。 “那么,是谁看见的。” “声音,我听到的是声音。” “什么声音?” “咋说呢,就觉的象地声震动一样。起初我还以为是地震哩。接着就爬起来……” 时值半夜。 岩仓被可怕的声音惊醒了。房子在摇晃,大地也在摇动。山里树木发出象阵风吹动一样的声音。以为是地震了。 正想爬着从屋里出来。 就在这时,听到在院内附近响起了异常的声音,象是呜呜的风声。那声音在小院内狂啸了一阵之后,立即向赤石岳方面飞去了。 岩仓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地声震动停息之后,拿手电筒来到院内。 称作白犬神社的守护社的犬像从石座上滚落了下来。 岩仓惊呆了。按传说,此石像绝对不能从石座上取下来。 岩仓发现犬像的牙和尾巴折损,是在三天前,当时认为可能是谁在趁参禅之时打掉的。 尾巴掉了倒还凑合,没有牙的犬像却缺少威严。岩仓思忖着是不是造一尊新像。 地震动的声音恰恰发生在这节骨眼上。 那是旋风的轰鸣声。 岩仓惶恐不安起来,心想也许是鬼女复活了。鬼女虽然已经永远安息了。但是由于身为守护神的怨敌的犬牙残缺了,因而苏醒了过来。 但是,仍然半信半疑。要相信远古的神话,作为现代人的岩仓来讲没那么容易。他认为原因可能是地震。 次日一早,岩仓为了确认地震的有无,来到了山脚下的村庄。结果为否。为了慎重起见,岩仓询问了气象厅的松本检测厅。那里的地震仪也毫无记录到震动。 6 “你是不是做梦了?” 平贺章彦以怀疑的目光看着岩仓一诚。 “不是做梦。” 岩仓恐惧地缩起了脖子。 “那么说,这地下是有封存着鬼女的瓮了?” 平贺指着石座问。 “这个我没查过。按传说,是有瓮的。不过,由于过了两千余年了。陶瓮也可能已经变成了泥土吧,再说也有过多次地震和地壳变动……” “可是,那样的话,说鬼女从这里跑出去了,不就怪了吗?” “嗳……” “不,咳!行了。” 平贺想:真是问了个无聊的问题。深入到二千余年前的神话时代,又有什么用处呢。 “你也许知道吧,现在在东京正闹鬼女骚乱。那鬼女就是你编造出来的。这事早晚得要落到你的头上。不知道忧乱人心罪要受什么处置吧?也可能被警察传讯,也可能必须到法庭上去。” “请等一下。我只是把自己经验过的事……” “是事实就行。” 平贺打断了岩仓的话。岩仓表露出了微小的动摇。 ——这老狐狸精。 平贺心里暗骂道。 “有件事想问你一下。” “什么事啊。” “你是白犬神社的神主。对狗的缘分很深。比如说吧,会不会有能够不让别人家的狗叫一声就能接近上去的女人呢?不,在传说中有没有这样的人呢?在这当地传说的……” “警部先生。” 岩仓的声调郑重其事起来。 “什么事?” “您,莫非在怀疑我吧……” “并没有。” “是吗。那我就回答。不过,象您问的这事,我一概不知道。” 话遇到了碴口。 “平贺君——” 正在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叫平贺的声音。 平贺回头张望。一位旅行装束的老人坐在院内的一边,正望着赤石山峦。除此老人之外,别无人影。 平贺章彦走近老人。 一种异常的感觉包围了平贺。他不认识这位老人。并且是在这鬼地方。 “您是哪一位?” 平贺对着孤独的老人背说。 “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经老人一说,平贺在旁边就地坐了下来。某种印象记忆中闪过。 “您——的确是……” 平贺看着老人的侧面。看起来有六十岁左右。脸色黑中透红,象是日光晒的。面颊上有深深的皱纹。脸上带着似乎是流浪奔波的疲劳。 “您忘记了吗?我是浜村秋。” 声音有些沙哑。 “浜村——千秋。那么,你就是……” 平贺把话咽了下去。要是浜村千秋的话,就是一直到两年前还在警视厅调查一科任职的搜查员。被称为具有黑猫眼睛的人。 这倒不是他的眼睛有什么特征。也不是夜眼。而是由于他象黑猫无声无息地辗转于黑暗之中一样地奔走于犯罪的阴暗世界之故。 连脚步声也不响地奔走于犯罪的阴暗世界之中。 并且,在突然间悄悄地出现在犯人面前。 浜村所负责办理的杀人案件,从未有过破不了的。据说,他有独特的灵感。其灵感有时可凌驾于科学搜查之上。 他并不是显眼的人物,是个小个头的男子。只有一个,那就是浜村身怀特技。 他会使用棍术。到底在哪里学的,浜村从未讲过。 有一次去逮捕暴力团员,反被十几个人包围了。当时浜村没有使用手枪,而是拾起身旁的木棒来,运用自如地把一群人打倒了。 对其神技啧啧称赞的同事报告了科长,科长向浜村询问了情况。 浜村的棍术的师祖是播州赤穗人氏,叫大国鬼平重信。属九鬼神派。据说是长柄大刀的名手。有天晚上,从他前去祈祷的神殿窜出了九只恶鬼,向他扑来。他正在酣斗的时候,长柄大刀的刀头断了,于是便用剩下的刀柄打退了恶鬼。这就是九鬼派棍术的起源。 浜村所学成的,就是这九鬼派棍术。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了。 一次,在警规厅的武术场上,同行们让浜村表演棍术,被他拒绝了。他推辞说:只是一般的舞棍子,胜了暴力团是侥幸。是个不愿出头露面的人。 这样一个浜村,是两年前辞退警视厅的工作。听说被挽留过,但他没听。属于晚辈、又调到了同一搜查一科来的平贺,曾与浜村见过几次面。但是,平贺被分到搜查一科半年之后,浜村便辞职了。 这浜村今天竟独自伫立在这白犬神社中。 他身旁放着满是污渍的旅行包。 浜村穿着旅游鞋。 一时,平贺没有说出话来。 “辛苦了。是在查找鬼女吧?” 浜村点了点头。 “嗳、啊。” 平贺章彦变换了一下姿势又说: “可是,浜村先生,为什么到这里……” “正好从岐阜来到长野,才想来看看这谣传很响的白犬神社。” “是吗。可是,现在你干……” “流浪。这里那里地到处转。” “流浪……” “嗳。从北海道开始,想一直走到冲绳岛呢。花了两年的时间,好容易才从北海道来到这里。” “花了两年?” 平贺吃惊了。他以为是不是在开他的玩笑。这老人到底为什么花两年的时间从北海道走到这长野县来呢?他本想追根问底的,但是对这有些孤愁缠身之感怀的浜村,他顾忌地问了。 “可是,平贺君,你相信这里的鬼女传说吗?” 浜村问道。 “不,我瞅着是那神官想捞一把。一方面需要叮问清楚,再说,鬼女——不,是杀守门犬的姑娘,我想说不定与这白犬神社或这当地有什么关系。” “是吗……” 浜村摸出了香烟。 “浜村先生。” 本想不说的,但被逼人困境的平贺突然想抱佛脚。 “什么事?” “能不能谈谈您的想法呢?” “是关于鬼女的事情吗?” “嗳,实在太棘手了。” “您虽然这么说,”浜村苦笑了。“我只是个老气横秋的流浪者……” “不,您是绰号为具有黑猫眼睛的人嘛。以我之见,您不是以侠气和好奇来访问这种神社的。” “是好奇,单纯是。另外,绰号已是过去的事了……” 香烟的烟在飘舞。 “但是,您一定有您自己的想法。这个,也就是说,一般看来,这鬼女的来历,或者目的……” 平贺感到徒劳。他甚至对想依靠他人过去的名声的自身感到厌恶。即便问了,对孤愁的老人也不会怎么样。 “不是有个叫中关的精神医学专家吗。我觉得他说的话似乎是对的。不过,我只是单纯这样想罢了。” 浜村的话声很低。 “那么,您是说矮怪爬楼是投影,是所谓进行的集团暗示了……” 话声中带有反感。 “不是,那是真人真物。人没那么容易中暗示。” “……” “我要说的是,矮怪和鬼女是不是真有关系——也就是说,是一脉相承的怪盗。我预感到他们好象有什么大目标。从这意义上讲,我想赞成中关。” 话音很平静。 乌鸦从眼前飞过。 “您是说鬼女和矮怪是同一伙怪盗了,是吗?” 平贺章彦看着浜村千秋的侧面。 “我,是这样认为的。” “那么,矮怪的垂直登楼壁和鬼女的不可思议的杀狗,都是由于某种机遇而掌握的绝技。” 浜村的脸上浮现出了笑意。 “不明白。我不明白。”平贺摇着头。“真是不可理解的事件。矮怪爬垂直的瓷砖墙或许也算是人能否达到的绝技,但是,关于鬼女的那杀狗技艺,我想恐怕已经不是人能做到的技艺了。” “有同感。但是,现实还在那样干嘛,这里的神官的属于巧妙利用时机的人。责备神官也没用处吧。反而,我对怪盗一伙到底瞅准了什么倒有兴趣。” “你认为是什么?” “恐怕是特定的谁吧?也许是名人吧,怪道们并不是单纯在进行预演,不可以认为这正是为了灌输强迫观念吗?” “强迫观念?” “即使垂直的墙壁也阻止不了入侵。优秀的守门犬也同样。怪盗之流连什么样的防御都可击破。象矮怪那样在空中飞都可能。如果真有人被盯上了的话,再没有比这可怕的了。” “……” “也许还会发生什么事情的。” 浜村嘟哝着说。 “还会有什么?” “我是这样觉得。这假设是对特定人的报复宣言的话,我觉得有更加迫近眉睫的什么在等着。比如,就是铁墙也挡不住的某种强有力的绝技……” “光矮怪和鬼女不够……” 平贺压低了声音。 “我是这样认为。” 浜村慢慢地摇着头。 “可是,被盯上的人物为什么不向警察报告呢?” “也许自己也是犯罪者吧。这种事是常有的。怪盗一伙,也许想用软刀子杀人的。或者想使害怕不堪的对手自杀等。” “浜村先生。” “什么事?” “能不能协助我一下?” 这是经过考虑的话语。 “我能干什么?只是个老头子哟,请不要评价过高。而且,我另有必须要干的事情。失陪了。我不吭声就好了。实在怀念才……” 浜村站了起来。 “那么,我先告辞了。总有一天你会抓住怪盗团伙的吧。祝愿这一天早日到来。” 浜村点头致意后,转身走了。 背上的旅行袋在晃动,别看那年龄,脚步相当稳。 悠然而去的背影消失在冬景之中。 平贺呆然目送。 三、半狱高人强 1 雪花飘舞。 风暗淡。象水墨画一样模糊不清。 浜村千秋从窗子里边眺望着窗外光景。 远处的山脉隐掩在雪片之中。其看到好象山包一样的轮廓。 浜村象脚底生了根一样地看着这一风景。他两腮削瘦,脸上堆集着落魄的烟云。 他的双眸表露出悲伤的神情。 与其说悲伤,莫如说是思乡之情吧。眼虽然在看风景,但其焦点却透过眼前的风景集中在遥远的地方。 在那里,浜村看到了一个幼女。 那是个刚过一周岁的幼女。正在东摇西晃地走路。胖得圆溜溜的。 ——朱美。 浜村在心中对那女孩说话。 突然,幻影消失了。 寂寞感笼罩着整个身体。 那时遥远的过去了。 十七年前,浜村得了一个女孩,取名叫朱美。当年浜村四十三岁。浜村是在八年前结婚的。 一直没生小孩。 浜村失望了。妻子广子也几乎失望了。但就在这时,广子突然生下了朱美。 妻子狂喜了。这也不过分,因为这是三十八岁上才添的第一个小孩。 浜村也甚为高兴。他很喜欢孩子,下班回来,抱朱美成了他唯一的乐趣。当时浜村也是搜查员。搜查员的生活是不规律的,有时夜间不能回家。每当此时,浜村感到寂寞难熬。 朱美在健康地成长。 可爱的朱美失踪了。那是在她出生后的翌年春天。 妻子让朱美睡下后,到附近去买东西,离开家的时间只有十几分钟。回家一看,朱美不见了。 妻子发出了悲鸣。 刚过周岁、蹒跚迈步的幼女,不会一个人打开大门走出去的。 妻子象疯了似地围着近处喊叫,但根本找不到孩子的影子。 接到电话后,浜村飞奔回家。 向妻子问明情况后,浜村立即向同事们求援。显然是被诱拐了。一岁的小孩绝对不会走丢的。 布下了紧急警戒网。 浜村和其他搜查员挨家挨户地在附近调查情况。查遍了所有想象有可能的地方,但是,没有任何人发现犯人的影子。 盘查行人也没找到线索。 只有这些。 活象从天而降的朱美,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 ——被神藏起来了(失踪)。 出现了这种谣传。 鉴定人员临场进行了彻底调查,但没有发现任何痕迹。说是被神藏起来了,的确不是没有这种感觉。 浜村夫妇一直盼望等待。 在等什么,连夫妇俩也不知道。 但是,还是一个劲地等待。 不见光明的长夜在继续。 昏暗的天日在继续。 尽管不知道在等什么,浜村夫妇还是一直在等。 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半年过去了。 等了一年又一年。 失踪的朱美再也没有回来。 不知从何时开始,浜村夫妇再也不提及朱美的事了。这倒不是忘却了。也绝对不会忘记的。只是不忍心言及绝望之事。 三年过去了。第四年到来了。 这第四年的春天,妻子广子得病了。病出自心病,妻子丧失了自己克服病魔的气力。放弃了活下去希望。 病魔深深地侵入了妻子的心中。 朱美失踪是在四月二十二日,妻子广子也在同一日子里与世长辞了。 在咽气这前,妻子抓着浜村的手说:“要找到朱美——。”这也是妻子留下的唯一遗言。 浜村长时间地盯看着妻子的遗容。一张削瘦的脸。好不凄惨! 是朱美的失踪夺走了妻子的生命。 如果朱美在身边的话,肯定病入膏肓的妻子,脸上一定会象满开的花朵一样整天洋溢着美丽的微笑。 五岁,正是最可爱的时候。朱美围着妻子转,妻子围着朱美转。在母亲与女儿的周围,一定洒满明媚的阳光。 对于妻子的死,浜村无话可说了。 ——一定寻找。 浜村在心中这样发誓。豁出老命来也要找到女儿。 他就是以这样的誓言,为妻子祈耨冥福。 从那以后,十年过去了。 浜村已快接近六十岁了。 警察没有退休制。一过六十岁,便熬到同上司平起平坐了。浜村无心当警察当到开始平起平坐。 他拒绝了挽留,辞退了警察工作。 必须实现与妻子的约誓。这时间终于到来了。浜村自身的残年也越来越少了。 浜村把退职金作为寻找女儿的资金。节俭下来的存款也多少有点。 他打算用这些钱查访遍整个日本的每个角落。因为夏天几乎全可露宿野外,减去这部分费用的话,自己手里的钱可以支撑数年旅行。 浜村不认为朱美的失踪是给神仙藏匿起来了。什么神现,超自然现象,浜村一概讨厌。他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亲耳听到的。 朱美是被人掠走的。 结论很明确。有人一直窥视着盗劫朱美的时机。 在妻子得病到死去的四年间,浜村并不是放弃了搜查。他一直在彻底地思考——具有非盗走朱美不可的理由的人物;由于盗走朱美,可以得到物质上或精神上的利益的人物。 但是,完全没想象出具有这些方面的嫌疑人物。 由于没有收到诱拐犯的任何联系,非盈利性诱拐的的事实已真相大白。 剩下可以考虑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出于想象孩子的动机的盗劫。该人物见过妻子抱着朱美外出过。该人物看见朱美,想把朱美收为自己的孩子,然后寻机盗劫。 只能这样想象。 辞退了警察工作的浜村千秋,踏上了巡查的旅途。 时值阳春四月。 在妻子死的忌日、朱美失踪的日子里,浜村走出家门。 首先,来到北海道。 浜村打算从北海道的最北端,到冲绳岛的最南端,踏遍整个日本进行查游、寻找。不管是村、镇、市,还是渔民看守用窝棚、登山期的山间小屋,凡是人居住的地方一处不漏地进行巡访。 即使踏遍了日本,能否找到朱美也很难说。估计不能邂逅相逢的可能性为多。 当时刚满一岁的朱美,现在已经十六岁了。一岁时的朱美的脸形,在十六岁的少女的容貌上到底能遗留多少呢? 想来,真是希望渺茫的旅行。 不过,有唯一可查的标志——朱美的右耳朵上有一个小豆粒大小的翡翠色的痣。 浜村以其小痣为唯一目标,继续旅行。 每当见到十六岁左右的少女,浜村都要停住脚步。打听其右耳朵上有没有翡翠色小痣或知不知道具有这种小痣的少女。 从北海道的最北端出发,花费了两年的时间,终于南下到了长野。在这期间,浜村向无数少女搭过话。 哪里都没有打听到长有翡翠色小痣的少女。 ——朱美莫非死了。 有时,浜村这样想。他并非没有这种担心。如果朱美病死了,或者被杀害了,将成为一场徒劳无益的旅行。 但是,没办法确认这一点。 即使是死了也无妨——浜村时常这样安慰自己。果真那样的话,这次旅行就作为是为妻子和女儿祈祷冥福的云游吧!通过游遍日本全国,浜村要把被夺走了女儿的妻子的悲哀、被从父母身边带走并死去的女儿的悲哀吸取并烙印到自己的心上。他想身负苦恼一直行走,以此洗净妻女的悲哀。 2 雪花还在飘舞。 雪花对面应有的鬼石山,溶化在昏黑的背景之中。 耳后响起了开动拉门的声音。 浜村转过身来。 客栈的老板娘抱着暖水瓶走了进来。是位四十岁左右的老板娘。虽然叫做商人客栈,但看样子是个很少有客人光顾的店。其正式职业好象是务农。老板娘的皮肤粗糙。倒茶的手指又粗又结实。 “客人,你来这深山僻地,下边打算到哪里去呀?” 老板娘脸上堆笑。 “到哪里去,这个……” 浜村隔着茶桌与老板娘对面坐下。 浜村脸上出现了笑容。 一笑起来,给人一种好好大叔的感觉。 浜村向老板说明了寻找右耳朵上有颗翡翠痣的少女的原委。老板娘只是表示了一下同情和可怜。 也许是没事可做吧,老板娘自己也喝起了茶,开始了闲聊。这对浜村来讲,自己的无聊能够得以安慰,求之不得。 浜村一边搭讪着对方的闲聊,一边听。不一会儿,老板娘的话题转到了白犬神社的事情上。好象她是为了谈这话题才坐下的。 “好可怕的事情呀。” 老板娘皱起了眉头。 “不知道是谁耍坏,打缺了守护神的犬牙唷。沉睡在泥土深处的鬼女这才苏醒了唷。听说在东京到处在作乱哩。” “嗳,听说是这样。” 浜村浮想起了平贺警部那张一筹莫展的面孔。 “唤来黑云,向东飞去的鬼女,在这里也有人看见了啊。” “是吗?” “为什么净杀狗呢……?” 老板娘用不安的眼神看着浜村。 “是啊,到底咋回事呢!” “我家里,也养着狗啊。” 老板娘低声说。 浜村用手掐了一口用山菜淹的咸菜。菜上附着一层薄冰。 “不过,大概鬼女不会到这里来吧。从一溜烟地飞到了东京的情况看,大概是知道东京的狗多吗。这一带太少。” 他没有苦笑。 “不对吧!” 老板娘摇头否定。 “这里,从前也有好多的狗的。” “噢。” 玻璃拉门外依然飘着雪花。 客栈虽然处在秋叶街的近旁,却很少有车辆通过。十分寂静。 “那是好几年之前的事了。有一阵子好多人家喂的狗,突然间就不见了啊。” “家犬突然不见?” 浜村心中响起了小小的鸣动。 “已经有五六年了吧……” 老板娘的视线朝向远方。 那时,村中大多敦人家都养着狗。有的是守门犬,有的是猎犬,也有的是专供陪小孩玩耍的犬。 这些狗突然今天一条,明天两条地丢失起来。 大多数狗都被用锁链拴着。而丢失的狗的锁链都是开着的。起初村里人没怎么介意,认为不是忘了上锁,就是锁的不牢,狗挣脱锁链随便跑出去玩的了。 虽说叫个村庄,但各家并不是密集在一块的。住的这里的一簇,那里一堆的。即使自家的狗丢了,也并非值得声张之事。但是,由于某种机会此事成了广被议论的话题。到引起人们的注意时,村里的狗大半已经不见了。 ——是魔神作祟。 有人这样讲。 的确是神奇的失踪。关于魔神作祟的传说,这一带的村落中流传不少。现在已经没有了,但在昭和初期每个村里总有一两个人遇上魔神作祟而失踪。 ——难道狗也遭魔神绑架? 有人这样反驳。 反驳的不无道理,这狗遭魔神绑架诚实可疑。这样的事情即无人听说过,也无历史传说。结果都认为是混进野狗中群走了。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自己回来的。人们仍然没有深究。 但是丢失的狗终于没有一条回来过。 没办法,村里人只好再养。 “那,不知道是咋回事呢?” 老板娘收回了视线。 “这可是件神奇的事呀。” 浜村千秋的双眸炯炯有光,但这光谁都看不见。因为是埋藏在眼底的光。这鬼石山山麓与白犬神社所在的信浓岭,相距并不算太远。 被封在山中的鬼女,由于守护神的犬牙缺损而复苏。鬼女乘黑云东去,以后,东京相继出现稀奇古怪的事件。 人转眼之间爬上垂直的大楼墙壁、飞行跳跃在夜空。随之出现是连续杀狗的鬼女。 还有六七年前,在这鬼石山麓的偏僻山村中连续发生的家犬失踪事件。 ——必有缘故。 浜村的胸中开始眨起了微波。这是嗅了犯罪的原形时的微小战栗。已经远远过去了的,不,也许说处于沉睡之中更为确切的搜查员时代的追踪本能开始在作痒。 “是怪啊。” 老板娘点了点头。 “那么,狗的失踪以后再也没有了吗?” 浜村追问道。 “就那一阵子。我家里原先养的陆陆也丢了,以后又喂了一只。这一只也叫陆陆这个名字。再也没遇上魔神。” 突然,本来带着好象被狐仙缠住了似的表情的老板娘,忍不住笑了。 “在这个什么UFO到处飞的世界上嘛。” “哎哎,啊——” 浜村没有笑。 “——也许是宇宙人干的唷,说不定在东京作乱的鬼女,闹不好是一样的宇宙人哩。” 把事情归结到宇宙人身上,老板娘恢复了开朗的表情。 “我准备做饭去了。” 老板娘拿起茶碗刚要站起来。 “等一下。” 浜村留住了老板娘。 “在那丢狗的时候,或者更早一些也行,在这一带有没有发生其他不寻常的事情呢?” “你说的不寻常是?” 老板娘又坐了下来。 “也就是说,那一年有没有与例年不同的事情啦——比如有火灾啦,发生杀人事件啦,生人住进了村里啦等等,就是这些方面的事情。” 浜村自己也觉得是问了个怪问题。问有没有过什么事这种问法虽是常套,但在这种场合问,的确过于茫然。浜村也不知道应该问的对象是什么。只是,浜村从老板娘的话中 浜村留住了老板娘。 “在那丢狗的时候,或者更早一些也行,在这一带有没有发生其他不寻常的事情呢?” “你说的不寻常是?” 老板娘又坐了下来。 “得到了一个感触。心中有一个凉透了的石头般的沉重的疙瘩。 ——必有缘故。 有个莫名其妙的什么东西,隐睡在这鬼石山麓的僻村之中。 3 浜村一言不发地看着老板娘。 室外雪花还在随风飘舞。 能听见雪片落到窗子上的声音般的寂静。占据着室内。在这寂静的地方,偶尔传来几声听不真切的狗叫声。 老板娘歪着脖子在回想。 浜村在伸长脖子听狗叫声。那叫声令人感到是来自魔鬼栖居的世界。或许,发自那些被鬼女抓去吞嚼了的狗的灵魂——。 “啥怪事也没有哇。” 少顷,老板娘摇着头说。 “没有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情唷,除了丢狗这事以外。” “是吗……” 浜村点了点头。 “那么,我去准备饭了。” 老板娘拿起自己用过的茶碗站了起来。 老板娘走出去之后,浜村靠到了窗边。 他盯看着倾斜飞落的雪片。 ——必有缘故。 心中再次嘀咕道。 在靠近有鬼女传说的白犬神社的这鬼石山麓的寒村中,多数家犬象遇到了魔神一样地失踪之事,绝非寻常。 众多的狗一声不叫,挣开锁链,不知去向——。 “是鬼女吗……” 浜村喃喃地说出了声。 鬼女之类的传说对浜村来讲并不感兴趣。即使白犬神社也一样。浜村的老练锐利的眼睛紧紧盯上了这僻乡之村。他的第六感官在活动。灵感使浜村回到了具有黑猫眼睛的当年。 他觉得暖流般的血液环绕着周身。这是二年来一直没有间歇过的血的骚动。 浜村以落魄之鸟般的旅姿,从北海道的北端南下到了这鬼石山麓。 是一躯孤愁缠绵的形象。心中存在的,只有那一岁时被盗走的亲生女儿的茫然的面影。追索着这生死不明的幼女的面影,一直流浪奔波。 当然也有对怀念被盗的女儿朱美而伤心致死的妻子所抱的悲伤情怀。 一直徒步在这寂寥的世界上。 其脚步暂停了。 耳边似乎响起切切私语“不要慌,旅程还长着呢。踏遍日本国土需要好几年呢”,又听到“虽然是赌注残年的旅行,能否实现愿望很难说,但要保持住出发当初的信念!” 浜村轻轻摇了摇头。 ——不能视而不见。 他这样反驳自己。 人们在责难警视厅的面子。警察被矮怪作弄,被鬼女作弄着。负责搜查的平贺章彦警部败给了鬼女,搜查进行不下去,来到了白犬神社。也许是溺水抓稻草的心理吧? 浜村如果视而不见,袖手旁观的话,警察的威信将进一步下降吧?矮怪和鬼女绝非单纯的“人”。 ——单凭平贺胜不了。 浜村在心中自言自语道。 经过两年的行脚生活,两颊削瘦的浜村的相貌格外威严。 脚步声迫近房门。 进来的是老板娘。 “客人。” 老板娘坐在了茶桌前。 “我想起了一件事呀。” “什么事啊?” 千秋回到了茶桌旁。 “客人不是说什么事情都可以吗。但是不知道这样的事算不算怪事呢……” 老板娘显得有点踌躇。 “请讲给我听听,这也是旅行中的乐趣嘛。” “狗遭了魔神袭击是在六七年前,可是在那七八年前,曾经有过奇怪的谣传哟。不过,也可能太陈旧了吧,这话……” 老板娘为来讲这过分陈旧的话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什么样的谣传?” “在鬼石山的山半腰处有个地岳山唷。听说是个人不能接近的怪岩兀凸的山哩。连当地的猎人都不敢进去呢。听说要是进去了,最后连东南西北都辩不出来呢。虽然从来没去看过,但是从孩子时代就这样听人说哟。说是死人的鬼魂都往那里集中哩。所以人进去才迷失方向哩。” 老板娘的话语中热气开始增长。 那里是从很早以前就被禁忌出入的地方,据说是死后不能成佛的鬼魂们集聚的乱石岗。如果夜里靠近,就可以看见青面撩牙的鬼魂有的蹲在岩石阴暗处,有的在岩石中乱飞。 这是不知由谁捏造出来的禁忌。 地岳山构造复杂,而且广大。踏进去便会迷失方向。有太阳时还可辨出东南西北,如果赶上阴天,就连这也辨不出来了。到处都是极为相似的光景。走到哪里都会认为是刚刚走过的地方。 围着团团转,就是出不了乱石林。听说曾有累死在临近山口处的人。 因此,被声称为不能成佛的阴魂聚集的地岳山,一旦捏造出禁忌,就谁也不再靠近了。这是为了避免山中遇难之死而捏造的地岳山。 现实,没人见到过什么阴魂。当然,也没有想闯进去看个究竟的好奇之人。连林业署的人员也不进去。因为那里净是乱石林,没有任何价值。 “听说有人出入那鬼地方哩。” “……” 浜村默默地看着老板娘。 “正从地岳山出来的时候,有人看见了呀。听说是个五十岁前后的男人呢,说是个蓬头散发、满腮是胡子的小个子男人……” “……” “听说那男人眼里放光哩。看见的人说那是仙人呢……” “仙人?” “是这么传说的。要不仙人的话,哪能从那地岳山里出来呢。” “以后呢……?” “就这些,以后再也没人看见过。但是,当时传出来说地岳山里住着仙人哟。贵客问我有没有稀奇事,我忽然想起了这种事。” 老板娘笑了,是毫无顾虑的笑。 浜村千秋把视线停在了空中。 他浮想着老板娘所说的地岳山的光景,是个荒凉的岩石裸露的地方,一个连鸟兽都不栖息的石刻地带。 从那里出来的蓬头散发的男人。 一是仙人吗? 想腻了。 难道有人目击到的从地岳山中出来的仙人,与七八年后发生的冬季丢狗之事有什么关系吗? 即不能说有,也不能说无。 按常识来讲,那蓬发男人不可能住在地岳山中。虽然没去看过,但据老板娘说,不象是个人能住的地方。 而且,象老板娘所顾忌的那样,传说的确为时太旧。村里出现丢狗的骚乱是在六七年前,如果在其一两年前的话,故事还好解释。但实际还早着七八年,实在太旧了。 似乎认为没关系为妥。 大体说来,象地岳山那样被设定了禁忌的地方,什么鬼魂飞舞啦,住着仙人或天狗啦等传说是必然存在的。 不过,尽管这样想,浜村还是感到有种说不出的疑惑。这倒不是因为有什么已然的根据。有时人们心中全无缘无故地涌现出不安,此时浜村的心情与其相似。 搜查员时代所养成的灵感,也许是有所指的。 浜村对着空间冥想。 4 翌日早晨 浜村走出旅店,向鬼石山出发了。 由旅店介绍,雇到了向导。是当地的一位老人。名叫中田。 中田不大乐意谈到地岳山的事情。似乎没什么兴趣。听说他几年前还打过猎,很熟悉山里的情况,而且多次到过地岳山附近。 风雪今早上已经停了。 山脉的山脊清晰可见。 中田腿脚有力,以走惯了山路的人常见的碎步,踏实、准确地行走。 一边随中田走,浜树心里在想:调查完地岳山之后,是否调头回东京。用自己的眼睛,以自身的灵感重新查实一下矮怪事件及鬼女事件。 他觉得平贺章彦警部一定遗漏了什么。 不论矮怪还是鬼女,都表演了那么惊险的技艺。如果进行细致的搜查,用透过现象看本质的眼光去看的话,事件中也许潜藏着即使他人看不到、浜村也能看见的“什么”。 这个“什么”与在这鬼石山的村庄中发生的六七年前的狗的失踪事件,又有何联系? 浜村思索着这个问题。 寻找女儿朱美的日程将中断半年左右。此事,浜村一在心中向妻子的亡灵道歉,东京这次旅行就象是为了安慰朱美和妻子的亡灵的巡礼,不敢说是为了找活的朱美。 妻子会原谅我中止旅行吧! 看破矮怪和鬼女的形,将其原形交代给平贺警部,然后重返流浪旅途即可。 下了如此决心的浜村的脚步,又象以前那样轻松起来。 穿过广大的针叶林,不一会,岩石地带便展现在眼前。 草地上到处是杂乱的巨石。草地现已枯萎。前夜的风雪并没有在地上留下踪迹。 “一直往前走,便是地岳山了。” 中田停住脚步,指着前方对浜村说。在指点的方位上空,有大片黑云。天和地的境界昏暗凄凉。 “地岳山中,我也需要进去吗?” 中田问道。 “不用。你能不能在外面等我?” “怎么都行。不过,迷失了方向可危险哪!” “我注意。” 浜村擦了撩额头的汗珠。 两人虽然言语不多,但心地是亲切的。 二人并肩走在草地上。 约莫走了三十来分钟,中田停住了脚步。 “从这里开始,就是地岳山了。” 岩石块骤然多了起来。草地不见了,出现在眼前的全是岩石。 “回头见!” 浜村告别了老人,径直踏入了乱石山。 岩石重叠交错。这里一丛那里一簇地长着低矮的灌木。从整体上看起来,似乎见不到一草一木。 可谓荒凉至极。 掏出指南针来一看,磁石指的不是北方。好象岩石块中含有铁分。 指南针不起作用,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太阳露了出来,虽然是淡淡的、有点象久病愈的太阳,但是可以用来辨别方向。 即使太阳消失在云层背后,浜村也有不迷方向的自信。 迷失方向的原因是心理恐慌所致。一害怕,人所具有的方向探索能力便发生紊乱。害怕可以错乱所有感觉。 浜村锻炼有素,镇定自如,不一喜一忧。关键是个心理问题。 脚不停步。 不久,来到了险竣的岩石地带。这是个巨岩林立的地方。一进到里边,视野便突然消失。没有路。只能穿行于岩石与岩石之间的狭窄的缝隙。穿过岩石缝隙,反而时时回到原处。 是迷宫之路。 浜村满不在乎地穿行在这迷宫中。并不去考虑返回的方向。这种小心,早已放弃了。因为一味小心注意就不能前进。 他一边用敏锐的视线注意着岩石棱角,一边往深处去。 他在观察有没有人走过的痕迹、有没有动物的痕迹。动物走的地方,岩石角上会留下磨擦的痕迹,会掉落兽毛,也会有粪。 但是,浜村的眼里并没有发现这些。 已经进到了迷宫的深处。 耳边响着风的流动声。除此之外没任何动静。连一声鸟叫也听不到。 进入地岳山中,已经有一个半小时了。 浜村登上了巨岩顶端。一眼望不到边。荒凉的风景绵延起伏。现在,浜村连从什么地方进来的,都难以辨认了。 可谓岩石之国。 “也许是徒劳无益的。”浜村千秋想。 哪里也察觉不到仙人住过的迹象。 诚然,假如村民的传说是事实,仙人露面也是十四五年前的事了。不见得现在还住在这里。十几年也算一昔。在这期间,痕迹会风化,随风飘散的。 何况,并不是仙人就能住得了的土地。 浜村凝视着荒凉的风景。 在远远的前方兀立着一座岩石山。岩壁陡峭。山顶上好象有树林。 是否到那里看看呢?浜村拿不定主意。他似乎觉得去看看也是徒劳无益的。但是,又不甘心空手而归。浜村走过的,只是地岳山极小的一部分。并没有达到纵横探索。 曾几何时,浜村的习惯是:一旦着手的搜查,绝对不能半途放弃。被称作追命鬼,被说成具有黑猫眼睛的人,皆因如此。 终于,浜村下了岩石。 朝石山方向走去。 大约走了三十分钟,到达了石山。 石山的样子很象一种山寨。围绕着垂真的峭壁。顺着峭壁走了不一会,来到了一处坡度比较平缓的地方。 浜村从这里开始攀登。 虽说平缓,也不是说谁都能爬得上去。需要一定的刚柔劲。浜村是具备这种刚柔劲的。他有一副少年时代到青年时代练就的好身板。其余辉现在尚存。 正轻松灵活地往上爬的浜村,突然停住了脚步。 视线集中到了一点上。 那里有些白骨。掉在岩石重合的底部。到底是什么骨头,无法辨认。因为在岩缝深处,很难拣得出来。 浜村凝视良久。似乎不是人骨。看起来象是比人小的动物的脊骨。 浜村抬起了头。 开始起风了。这风中飘流着疑惑。浜村以凶狠的目光盯着风。 刚才走过来的乱石冈中没有生命的痕迹。连飞鸟的粪也没见到。不毛的地岳山,连鸟兽都不许栖息,可谓文字所示的地岳山。可是,这里竟有动物的骨头。 骨头好象是动物的腿的一部分。如果是野生动物为寻找死的场所而迷路进来的话,应该有成堆的骨头才是。 难道是鸟叼来的吗? 不对!浜村摇了摇头。 如果是大鹫的话还说得过去,乌鸦等是搬运不了的。何况鸟类不吃骨头。因此不会叼运。 ——是仙人吗? 微微的战栗掠过脊背。 浜村的脑海中在描绘着蓬头散发,身着破衣、双眸反射着妖气的仙人形象。 看上方,风擦着崖壁往上吹。是冬季的透明的风。似乎觉得仙人就站在这风中。 浜村开始攀璧。 不惜与仙人决斗的决心已下。 石山的顶都是平坦的。 相当宽广。只有在这里才有风化形成的大地,这是在长久岁月中岩石风化成土,土中长起的植物干枯腐烂后形成的腐质土层。 这里长着白桦及榨树等的杂树林。 没发现仙人的影子。莫说仙人,在昏暗的树林中。眼所看到的范围内,连生命物的气息也感觉不到。 浜村踏入了树林。 风吹动着树梢。冷风淹没了树林。但风的声音并不是噪音。这更加深了凄凉感。 踏着枯叶向深处挺进。 黑昏的树林。 风擦过浜村的身体。 ——那是! 停住脚步的浜村的身体僵住了。 在昏暗的树林中间,出现了房屋。与其说房屋,实际是圆木搭成的小屋。小屋被落叶及腐叶土埋了半截,孤零零地的伫立着。 浜村的心脏在蹦跳。 这是村民们所说的仙人的住处。这不会错。在被认为是死神的地岳山中,仅仅有一处树木茂密的寨状石山,在其树林中有闻荒凉不堪的小屋。 除仙人人之外,不可想象。 慢慢接近。 浜村一边走,一边挑选了一根枯树枝。因为手无寸铁。万一有什么事,这枯枝便是唯一的武器。 脚下枯叶沙沙作响。 圆木小屋已经朽烂不堪。一看便知道。腐蚀已经深入了圆木中心。 鲜苔孳生,斑斑可见。 好象无人。 一点动静也没有。毫无声息地蹲在寒风之中。 浜村站到了门口。 门是用藤蔓精心编制的。这门也已经腐朽不堪。 这是被遗弃的小屋。 浜村慢慢地推动屋门。腐朽了的藤蔓门,无声无息地倒塌,扬起了一阵灰尘。 浜村进到内部。 有三十平方米大小。中间有地炉。用圆木铺成的地板也大半腐朽了。 屋里空荡荡的。 只有灶坑。那灶坑也蒙着一层霉。食器类物品一点没有。 浜村观看良久。 估计被遗弃多年了。没人住的房子,很快便腐朽倒塌,返回大自然的。 浜村来到外边。 从远处观看。 看样子,再过一两年,小屋恐怕连形迹也不存在了吧。 到底何人住过? 从何时到何时,为了什么目的住在这里,然后又为何原因走了出去呢? 眼看回归土中的小屋,什么也没告诉。 只有风在树梢上嚎叫。 5 离开小屋,浜村继续往前走。 打算围树林转一圈后下山 慢慢地巡视。一边走,脑子里一边浮想着仙人的相貌。仙人在十四五年前在地岳山时被村民看到了。或许,仙人就是在那时丢弃了这林中小屋。 据说是五十岁左右、体格较小的男人。 那仙人与山脚下的村庄里的狗失踪有联系吗?与鬼女的关系又是。 浜村突然停住了脚步。 眼前出现了一个形状象坟堆的、积满枯叶的土丘。他漫不经心地用脚扒拉开枯树叶。 果真是个坟堆。是用土堆起来的。在其顶尖上放着一块石。石头、坟堆都长满了厚厚的青苔。 是个坟头。 并不是自然形成的,堆成完全的圆锥形。其顶尖上放的圆石块,相当于镇魂的石碑。 浜村凝视良久。 ——仙人并非独自一人。 仙人和某人在这里同居过。以后其同居者死了。仙人郑重其事把她埋葬后,放弃了林中小屋。 浜村盯看石碑的双眸,射向那藏有奥秘的地方。 那里潜伏着超越现实世界的痕迹。 在没有食粮的地岳山的一角,曾经住过两个以上的人。山是冬季积雪覆盖的严寒的山。住在这里人,到底是怎样获得食粮呢? 再者,他们因何目的,住到了这连鸟都不愿到的僻野呢? 在浜村的视线所及处,出现了使东京陷于恐怖状态鬼女的容貌。 ——是鬼女吗? 传说鬼女是被埋葬的白犬神社的深土中。 在与其鬼女也许有瓜葛的这地岳山上,也有被鲜苔淹没了的坟堆。 真正的鬼女,不是被葬在这里吗? “难道……”浜村不由脱口自语道。 鬼哭啾啾的气氛,充满身旁。 少时,浜村弯下身子拾起了石碑,是块两只手掌能握得过来的石头。 除去表面的鲜苔细看。 石头的表面刻划着模糊不清的凹凸。好象是文字的痕迹。石头的硬度并不太高。因此,字迹已损坏,辨认不清。 浜村将石头装进了旅行袋。 如果能辨认出来,将成为唯一线索,是块宝贵的石头。 踏上归程。 穿过树林,沿悬崖边向原路山口处走的浜村,又停住了脚步。偶然俯视,在峭壁之下散布着很多白色的东西。瞠目俯视的浜村,不知不觉地呆立住了 白色之物原来是些白骨。 恐怖直袭浜村的脊背。 是一阵不由己的战栗。 急忙奔向下山口。黑云开始遮盖天空。 滑下陡峭的岩石,浜村千秋转向白骨的散乱场地。 这是个岩块重叠的场所,很不容易靠近,在巨石上爬上爬下,拼命接近。 这是个隐蔽的墓地。因为从峭壁上下望,才知道是骨头散乱的墓场。如果不是这样,从下边是无论如何也到达不了的地方。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走到了。 浜村站在了白骨之中。 几经风吹雨打的一片白骨,不免使人产生孤愁感。成堆的白骨带来凄怆气氛。凄惨的风吹拂着浜村。 全是将要腐烂的狗骨。因为有头盖骨,才认出来是狗的骨头。即有脊骨,也有肋骨,也有腿骨,令人毛骨悚然。 浜村呆若木鸡了。 全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他巡视着头盖骨。推断出大约有六七十条狗的骨头。没有完整的头盖骨。显然是从崖上扔下来的。在多数被摔成了好几块。 ——多么残忍啊! 浜村无声地自语道。 众多的狗是被吃掉的。如果是死狗被从崖上扔下来的,骨头的损坏是报少的。从骨头的破碎情况来判断,显然是吃完肉、啃光骨头之后扔下来的。 浜村仰望绝壁。 空中布满了奇形怪状的云朵。 是个具有要变天征兆的天空。 上空浮现出鬼女的面孔。 目不转睛地俯视着浜村。 浜村默默地凝视着鬼女。 逐渐,鬼女的面孔变成了苍白色。眼往上挑,嘴开始张咧。从其张咧的口中,露出长长的犬牙。犬牙又白又锋利。 鬼女发出狂啸声。喔的一声,好象是在撕裂什么东西的声音。 与此同时,鬼女飞也似地消失在乌云之中。 浜村恢复了理智。 心想,真是可怕的敌手。尽管寒风嗖嗖,浜村的腋下冒着粘汗。 鬼女曾经在这地岳山上住过,由此清楚可断。并非传说的白犬神社。白犬神社传说中的鬼女,长眠在苍古的年代之中。 复苏之后,呼风唤云地朝东方飞去的鬼女,原来就沉睡在这地岳山中。 不,并非是沉睡。鬼女是在这里由小到大地成长为鬼女的。在从一个细胞分成两个细胞、分裂成无数个细胞,终于变化为生命体的过程中的某个段落里,鬼女从人进入了鬼籍。 山脚下村庄里发生的狗的失踪,正是鬼女所为。抚养鬼女、使鬼女改变面貌的是村民所说的蓬头散发、破衣缠身的仙人。可是,到底那仙人让鬼女修炼的是哪门功夫呢? 再者。另一个长眠在那坟堆下的人物又是何人呢? 恐怖透心。 令人打哆嗦的东西落到了脖颈上。原来是雪花。 浜村离开了墓地。 这鬼女不能交给平贺! 浜村产生了这样一种预感:鬼女将成为自己赌上性命去战胜的对手。 6 十二月六日。 警视厅搜查一科广冈知之科长的办公室内,进来一位不速之客。是位老年的男子,穿着一身脏衣服,背着旅行袋。 脸上的纵向皱纹显示出饱经风霜的稳重感,两腮黑褐色。 广冈一时没有认出那男人是谁。 来人走到广冈面前,默默地弯腰施礼。 “科长,我是浜村千秋。” “浜村——”一报姓名,广冈终于回复了记忆。在回想起来的同时,广冈脸上露出了微笑。 “可是,变了……” 广冈注视着浜村。 浜村辞职!是在两年前。—般,人的相貌在两年左右的时间内,是没有多大变化的。但是浜村脸上却失去了当年的面影。 他虽然本来就有些瘦,但是现在的浜村,却有点削瘦感。面颊上的纵向皱纹也增加了深度。 不过,也可以说为此而变的精干了。但,从其双目中渗透出抵消其精干容颜的温和的气氛。 “你到底去哪里……” 广冈咽下了下半句。 从传言中已经听说过,辞职后的浜村为了寻找十四年前突然失踪的幼女,投入退休金寻访旅行去了。 广冈认为那是徒劳无益的行动。但是没有说出口。女儿是活是死,对浜村来讲也许并非大问题。关键是个心情问题。 即使从侧面看起来似乎徒劳无益的行为,有时对自身也会具有重大的意义。这是不能够强求的。 削瘦的双颊和与其成鲜明对照的明澈的眼睛,表现出了浜村历经两年的流浪旅程到底是何种情景。 浜村在椅子上落了座。 默默地从旅行袋中掏出石头,放在了广冈面前。 “是土特产吗?” 广冈仍然面带美容。这微笑中包含着对具有绰号的浜村侦探的历史的记忆。 “嗳——,啊——” “告诉我怎么回事好吗?” 广冈只是瞥了石头一眼。因为浜村是不会无缘无故地带块石头进来的。在笑脸的深处蕴藏着紧张感。 “矮怪事件和鬼女事件——在旅途中听说了……” 浜村低下了头。 “鬼女事件吗?”微笑从广冈脸上消失了。“这事,太棘手了。” “是吗。” “不光是一组的平贺君,连一科的干将也投入进行侦查,可闹到现在还是没任何情报。我们已经被逼到了被人喊无能的地步了。” 广冈露出了苦涩表情。 “关于这块石头嘛。表面有刻上的文字,或者是想要刻的痕迹。能不能给鉴定一下?” “这块石头上……”广冈把石头拿在手中。“这倒可以,不过你能否讲一讲有什么意义呢?” “里面封着鬼女。” 浜村随便答道。 “鬼女——” 广冈以发愣的表情看着浜村。 广冈用手掂量着石头。 反复端详着石头和浜村千秋。 石头上确实有已经开始风化的字迹。如果拿到鉴定科或科学检验所去,大概会判断出来的。 但是,问题是拿石头来的浜村千秋。 广冈带着见神见鬼的表情,看着浜村。 皱纹很深。在长期的流浪旅途中所接受的阳光变成褐色,集存在皱纹之中。 ——难道是痴呆了? 起初,广冈这样想。 为寻找十四年前失踪的一岁的女儿,浜村开始了云游僧一般的旅行。离家旅行已近两年。难道是在旅途中一点一点地痴呆了吗? 有句俗话叫做“数死去的孩子的年龄”。意恩是说:老是钻牛角尖似地想已加入鬼籍的人,不久自己也会被阎王带走。 浜村是不是也要那样呢? 云游两年,突然找来。拿着石块,说鬼女被封在里边。 广冈放下了石块。 “想打听吗?” 浜村叼上烟卷。 他的双眸露出潜在的光芒。是具有沉着感的目光。 广冈想起了浜村的绰号——具有黑猫眼睛的人。那黑猫的眼睛,还潜伏在浜村的双眸之中。 浜村是否痴呆了的疑念,从广冈的脑海中消失了。 “但是不能细讲。” 浜村的话音即沙哑,又低沉。 “可是……” “我说过鬼女被封在这石头里。对此我完全负责。如果石头上刻的字能够判明的话,我想追捕一下鬼女试试。” “那,能逮捕吗?” 广冈的双眼中射出锐利之光。 “大概!” 点头示意的浜村的表情中,即无气馁感也无炫耀感,淡淡无华。 广冈见此情景,感到一阵微微战栗。 鬼女事件已经到了关系到警视厅的存在价值的地步。自从警犬训练协会会长井上元治向鬼女挑战失败以来,鬼女一直潜伏在暗处不动。 虽然是潜伏不动,但是说不定什么时候,其可怕的身影就会出现在人们面前,东京都市民之间存在着这种不安情绪。 如果鬼女再次出现,又会有多少条守门犬被杀掉。或许这次鬼女要杀死几十条、甚至上百条也说不定。 鬼女只要有这种意志,杀戮上百条狗是轻而易举之事。警方显然对鬼女防不胜防。因为鬼女并非栖身在警察能够防的了的地方。市民们都是这样认为的。 自发生恐怖情绪以来,一直就没镇静过。每天晚上,至少要接到几百次一一○号电话。不是通报鬼女来了,就是看见鬼女了,或守门犬发出怪叫声——尽是这样的电话。 警察们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就是在这种时候,具有黑猫眼睛的人回来了。袭击广冈的战栗,是浜村千秋带来的。 广冈知道对浜村千秋所抱的期望很大。 警视厅竭尽全力,力图逮捕鬼女。不光搜查一科,搜查二科、三科也出动了。防范部也作出了总出动的架式。 如果不逮捕鬼女,市民的恐慌感将进一步地膨胀。假如鬼女再次从暗地出来进行守门犬的杀戮的话,恐怖不难与小型暴动联系起来。 市民将不再听信威信扫地的警察的话,而纷纷成立自卫团。那就等于植上了无视法纪的精神祸根。 虽然为逮捕鬼女而投入了全力,但是至于能否逮捕鬼女,广冈自己也无自信。 广冈不认为杀狗的犯人就是鬼女。因为世间不会存在什么鬼女之类。 尽管想是这么想,但是出现在井上元治家的犯人,绝非寻常之辈。据回报说,鬼女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两条狼狗之后,竟站在二米之高的墙头上默默地俯视众人。 而且,是个年轻姑娘。 的确,并不是没有产生“鬼女是来自何方?不同世界的动物”这样的感觉。 在这节骨眼上,浜村千秋出现了。 而浜村千秋言称要逮捕鬼女。 对于浜村回答的“大概”这一谨慎的言辞,广冈觉着颇有重量感。因为广冈因想起了在职时的浜村常说的这句话。 凡是浜村回答过“大概”的事件,从未有过没有结案的事件。 他是具有非凡能力的人。 并且,浜村声称里面封着鬼女的石头到底从哪里拿来的呢?这石头出自何方?浜村与鬼女事件牵连上又是由于何等缘故?广冈对此打消了追问的念头。 浜村沉默寡言,是早有定评的。 加之,现在他已不是搜查员了。 只有相信浜村。 将出现一场鬼女对浜村的战斗。 广冈为浜村的取胜而祈祷。因为有一种如果浜村败了,对鬼女将无法收拾的恐惧心理。 “我有一事相求。” 鉴定科员把石头拿出房间之后,浜村看着广冈的脸说。 “有话尽管说。” 广风把视线投向浜村那布满皱纹的脸。 “有个叫什么井上的人吧?向鬼女挑过战的……” “嗯。井上元治。是警犬训练协会会长。” “能不能给我弄一条狗呢?” 声音低沉,恳切。 “弄狗——” “嗳,”浜村点了点头。“我也想向鬼女挑战一下。” “向鬼女挑战?” “嗳。” “不过……” 广冈不如如何回答是好。 他无力地看着浜村。总觉得是件危险事。浜村曾是警视厅的有名搜查。如果浜村向鬼女挑战的话,宣传界绝不会充耳不闻。尽管浜村现在辞职了,但外界会认为是警视厅对鬼女的决斗。 退一步讲,假如浜村败了…… “不成吗?” 浜村以温和的语气问道。 “也不是不行。虽然不是不行。但是如果你万一失败了……” 广冈知之含糊其辞了。 “我,不打算输的。” “不打算输?” “嗳!” “可是,你到底有何打算呢?” 广冈注视着浜村的目光。“不打算输”这句话,听起来异乎寻常。 “我选个适当的地方,把狗栓在那里。我想市内不合适,还是山里为好。我就在那里等候鬼女。可能的话,想在那里抓住鬼女。但是,我想请科长以警视厅的名誉起誓,绝对不布置警察进行埋伏等。” “……” “只要搜查一科长以名誉起誓,我想鬼女会来找我的。” “不过……” 没有后言可对。 “您不放心吗?” “那是啊。对于你不想失败的自信心,我是理解的。不过,如果你挑战,然后我来撑腰的话,事情就成了警视厅对鬼女的一对一的决战了。井上元治是民间人氏。但是你不一样。新闻界不会静观的。万一输了,警视厅的威信将一落千丈。即使不是这样……” “狗嘛,是不会让她杀的。” “……” “即便捉拿鬼女失败了,也不让把狗杀了。这一点我敢发誓。” “是真的?” “嗳!” “是吗……” 松了一口气。 即便逮捕不了鬼女,只要狗不被杀,就是胜负各半。即使招来坏的评价,借故停止决斗尚可挽救。但是,虽说如此,也不能那么简单地应承。 “科长如果没有兴趣的话,我打算自己进行挑战。不过,鬼女警惕埋伏,也可能不来。走到哪一步说哪一步吧,那时另想办法。” 浜村想尽可能地自己与鬼女对垒。听说鬼女是个姑娘。即使是姑娘,也不可能是寻常一般的人。与矮怪轻而易举地爬垂直的楼壁联想起来考虑,鬼女起码具有同等的、甚至高于矮怪的绝技。 虽然不认为能那么容易地抓到,但确有一试的价值。 加之,浜村怀有对鬼女的憎恨。被扔在地岳山下的无数犬骨,一直浮现在脑海里。 可谓残忍无比的勾当。 地岳山中住过仙人。鬼女也许就是仙人的子妇。矮怪也同样是吧!埋在坟堆里的,也许就是鬼女和矮怪的母亲、也就是仙人的妻子。浜村这样猜测。 真是可怕的一家。的确象个鬼怪的世界里。仅此,就有充足的理由向他们挑战。 在黑云缭绕的地岳山的上空浮现出的鬼女那血盆大口,尖刀般的耳朵,发出啾啾怪叫的相貌,深深地刻印在浜村的脑海里。 “十女。” 石块上所刻的文字被辨认出来了。 “十女,噢……” 广冈知之拿复印的文字,自言自语。 “但是,光是个十女,实在无从着手啊。” 他看了浜村千秋一眼。 “能不能与警察厅联系一下,请他们查查全部离家出去的人名单呢?请他们从中找出叫十女的这个名字的女人。不管大人小孩都行。大体追溯到三十年前就可以了吧!” 浜村直接了当地答道。 “知道了。就这么办!” 广冈应允了。 根据情况,也可能要求法医到长野县的鬼石山去走一趟。就是去挖掘十女的尸体,因为看骨头能够知道年龄的嘛。 “知道了。” 广冈答道。 拿不定主意是因不清楚理由。看到年老的浜村表情中所持有的稳静而令人产生重量感的光芒,只能作出这样的回答。 “那么,我告辞了。” 浜村站起身来。 “浜村……” 广冈对着返身走出房间的浜村叫道。 “什么事?” 浜村停住脚步。 “我们的面子,就交到你手里了。” “可是骨瘦如柴的手唷……” 浜村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广冈两眼盯着门口,看了许久。 “警视厅战鬼女,一对一么……” 自言自语,语气深沉。 7 十二月九日。 各中央报纸的早报上登出了广告。 告鬼女: 小生龙村千秋,原是警视厅的搜查员。现在,只不过是心怀旧事行脚诸乡的一介老叟。行脚中得知鬼女蛮行,虽已成隐士,但不得不意识到实属不胜忧虑的事态。为此,意欲向鬼女挑战,特此报上姓名。我方将于八王子郊外的山中设一临时小屋,携犬一头恭候鬼女。爱犬乃随小生行脚之中受过锻炼之犬。此非警察奸计,有警视厅搜查一科长广冈知之氏的公开声明文为凭。日期自十二月十日至二十日为限。假如干净利落地杀死小生的爱犬,将另当别论,否则强烈希望鬼女放弃蛮行,改邪归正。 在挑战书的旁边,同时登载了警视厅搜查一科科长的公开声明。 晚报上,各家以醒目的标题作了报告。 “鬼女对警视厅一战一” “警视厅豁上面子的挑战” “老兵复归极欲雪耻” 各报竞相报道,各有发挥。 一时间,新闻界开始了采访交战。各报社拼命地寻找浜村千秋的下落,但是,谁都没搞清浜村的所在。定为决斗场的八王子郊外的山外,布置着警视厅的特别警戒部队,不许任何人接近。 那个在八王子郊外临时搭起的小棚。四面的缝隙不断送入阵阵寒风。浜村就躺在这里边。云游时用过的睡袋,是他唯一的防寒用具。 身旁躺着一条狗,是大体型的杂种狗。这是从野犬收容所借来的捕获不久的丧家犬。虽然个头大,但老实温顺得有点发呆。 它对谁都摇尾巴。 鬼女一来,很难保证不卷着尾巴迎上去。因为是条平易敬人的狗。 狗怎么都无所谓。 问题在于逮捕鬼女。 浜村想:鬼女一定来。 警视厅出动了特别部队,包围了山口。夜间,各重要关口也有警察队站岗。普通人是无法接近的,但是夜间,而且是鬼女的话,则可以轻而易举地潜入。 看过地岳山中鬼女住过的家的浜村,确信警察队的岗哨对鬼女一家来讲是不顶用的。 而且,警视厅已发出公开声明,不向警察队发布逮捕鬼女的命令。鬼女是不会被挑战吓住的,她一定会来。响应井上元治的挑战,就是很好的证明。 另外,鬼女响应这次挑战,击败警视厅之后,必定会进一步威胁其本来的目的中所抱有的、特定的人物。 如果鬼女应战得胜,那特定的人物的死期也该到了吧。谁都阻挡不住鬼女。因为那鬼女已经预告要夺某人的命。 会来的。 不过,浜村预感到:鬼女也许不是单枪匹马的一个人来。 新闻界大肆报道浜村。大写什么浜村曾是警视厅内有名的搜查员。吹嘘浜村是九鬼派棍术的高手。提醒鬼女,不同于侵入井上元治家,应作好相应的精神准备。 这样一来,鬼女难道不会考虑全家出动吗? 鬼女、矮怪,再加仙人。 在浜村的脑海的银幕上,烙印着地岳山中那无比凄怆的光景。 曾栖息在连鸟都不做窝的地岳山中的仙人一家。目不忍睹的成堆白犬骨。 恐怕一定是仙人教给鬼女和矮怪那绝技的。果真如此的话,真正令人可怕的也许是仙人吧。 ——真战吗? 浜村心中在犯嘀咕。 也许是你死我活的战斗,对此浜村已心中有数。也有不会轻易战败的自信。虽说已经老气横秋,但尚有渗入骨髓的九鬼派棍术的精华和气概支撑。 只是,尚不知对方的力量。 已经想象到,鬼女一家可能是象狗一般的夜眼。他知道其具有飞檐走壁、穿行空间的绝技。除此之外,到底还有何等高招呢? ——是仙人? 浜村在脑子里描绘着破衣烂衫、蓬头散发、眼放异光的仙人的面孔。 从缝隙间吹进来的冷风,吹拂着花白的头发。从这风中,浜村突然嗅到了遥远的过去的气昧。要是活着的话已有十七岁的亲生女儿朱美的微微乳臭味。 宣传界的焦点,集中到了警视厅对鬼女的决斗上。宣传内容清一色。 一千万东京市民的话题,也集中于此事。 但是,在警视厅对鬼女的焦点上却具有奇妙的亮度。也可说是透明度。 其理由在鬼山与浜村千秋两方。鬼女虽然给东京带来了恐慌,但是恐慌仅限于杀守门犬,至今尚无其他受害者。一方面并非所有家都养着狗,再说,有担心的人家早已把狗拴在房里睡了。 而且,鬼女至今袭击过的人家,尽是深宅大院。 莫如说对鬼女的出现本身的恐怖,强于杀狗之事。打扮成姑娘模样,长着撩牙、眼眉倒竖、嘴咧到耳根的这种想象,也是产生恐怖的原故之一。 不过,反过来讲,鬼女的谣传也成了使人们忘记暗淡的不景气之风的一周。 对一个不是具有惊人神通力、就是具有魔情的鬼女,一个老人以警视厅的面子为赌注进行挑战。 挑战者是过去被称为有名搜查员的一介老人,这倒是格外有趣之事。 因为没有夹杂着权势。 鬼女对老人这一配合,有其绝妙之处。 即有说,“鬼女绝对取胜”的信仰鬼女派,也有强调,“那浜村老人并非一般老人,是九鬼派棍术高手,具有看破妖魔鬼怪的眼力。不论多么厉害的鬼女也休想胜他”的人。 信仰浜村派重视的是:因为浜村是警视厅在困惑之余抬出来的任务这一现实。 谣传与臆测交织在一起。 十二月十五日。 八王子郊外的群山被封闭在严寒之中。 浜村连日在四面透风的窝棚中等候。 夜间,从不合眼。狗关在窝棚对面的临时狗窝里。在与鬼女一家的决斗中,即便抓不住鬼女,也不能让她把狗打死。如果抓不住鬼女连狗也搭进去,我浜村倒没什么,这将有损警视厅的声誉。 每天,睡到午后很晚。 起来后,溜狗溜到黄昏这是每天的课程。夜间不睡。在门口处席地盘腿而坐。 连混杂的风声中的微微响声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唯有万念俱空。 若将狗一起放在窝棚里,恐怕鬼女不露面。只有将狗关在狗窝中,自己闭上门等鬼女了。 盘腿打坐,可以忘却自我。身旁所有的只是风和寒气。身体可以感觉到寒风吹开一根草翅的声音,也可知道狗的动静。 坐禅进入无想无念之境,是学习九鬼派棍术的必要条件,浜村已经修炼有素。 也有历时两年,上溯到内心深处的云游生活中修得的静谧。 他纹丝不动地融合于夜幕之中 8 蹲在山中已经七天了。 浜村千秋依然白天睡觉,夜间打坐。 胡子长长了。没有剃须工具。 足有够十天用的食粮和水。 小窝棚在杂木林间。此处有三千平方米的一片平地。周围被树林包围着。是裸木林。落光了叶子的赤裸裸的树木,形成了高低不平的丘陵。 剩下的日期,只有三天了。 鬼女到底来不来,浜村不去想她。焦躁乃禁忌之物,来则战,不来则退。事情只有这样。 夜。 浜村那斑白的胡须随着风飘动。 起风了。风从杂木林吹出,在高棚附近的草地上打着旋转离去。穿过光树林的风在枝头嚎叫,其声音听起来颇似鬼哭,又象是在黑暗中狂舞,黑夜就是巢穴的怪鸟的叫声。 浜村一边听着无数的风声,一边坐禅。 在螟目。 其瞑目突然睁开了。 浜村马上握住了竖在板墙上的两米多长的棍棒。是根青冈栎棍。 棚外疾风嗖嗖。从这风中,浜村闻到了一种类似糊味的气味。这是活物所放出的怒气。令人感到与狗的气味不同的浓重的杀气。 浜村轻轻地站了起来。 鬼女已来到门外,鬼女象混在风中一样,偷偷逼近。连鬼女的体臭浜村都闻到了。 那是女人的皮肤的气味。是从柔嫩的皮肤中散发出的芳香。不象是所说的呼唤黑云乘之东去的鬼女的充满杀机的气味。也不是在地岳山中从遮天的黑云中窥见到的那洋溢着妖气的不详的鬼女所放出的气味。 浜村慢慢地把手伸向了板门上的门闩。 悄悄打开门板。 风呼一声吹在了门板上。 浜村滑进了室外的夜幕中。 夜暮之中,站立着鬼女。淡淡的月光包围着鬼女。枯叶在鬼女的脚下飞舞。 鬼女穿着牛仔裤,下身修长,白净脸庞浮现在夜幕中,看不清容貌。 看见浜村,鬼女停住了脚步。 “等你多时啦,鬼女!” 浜村背向狗窝站着。 与鬼女之间的距离有十几米。 鬼女没有答话。 纹丝不动地站在疾风之中。 “我有事要问你,进小屋里来好吗?” 浜村以温和的口气说道。 “……” “不回答吗?还是不懂人语呢?” “……” “为什么要杀狗。不太无慈悲吗?” “……” 鬼女一句话不答。 只是纹丝不动地站着。 浜村千秋和鬼女处于对峙状态。 月光只浮显出鬼女微白的面孔。 “你的母亲是十女吧?还是十女是你的姐妹呢?” 浜村站在风中问道。 与鬼女的距离有十几米。可以一气蹿上去把鬼女打倒。他认为这是不费劲的事。 但是,浜村不想把事情闹大。不想轻易使用棍棒。他想尽可能地不战,进行说服。 “您怎么知道十女?” 终于,鬼女开口了。 话声中带有些幼稚气。在其昂扬之中包含着奇妙的感觉。因为平滑的韵味从女性特有的尖声中消失了。 “我到过地岳山。” “看到了!” 突然,鬼女的话声中出现了激昂感。 “不得已嘛。” “……” “看起来,你还是个年轻的姑娘呀。难道你真要落个可怕的鬼女之名吗?如果有非那样做不可的理由的话,对我讲!我不见得帮不了你。” “……” “被叫做矮怪的怪盗,是你的姊妹吧?抚养你们的是被鬼石山下一村民称作仙人的老人,十女就是那仙人的妻子吗?” “你居然连这些都知道了……” 鬼女微微一动。 “不行吗?” 浜村以棍为杖,站立不动。 “是的,要你的命。” 鬼女的头发随风飘动。 “只好如此了。” 浜村上前一步。 鬼女在运动,是连蠕动都看不出来的运动。乘着风,好似随风飘舞。不一会儿,旋风包围了鬼女的身体。 一阵黑风吹到了浜村身上。 “呀——!” 好似又短又细的银箭般的叫声从旋风中迸发出来。 那时,浜村已奔跑起来。他侧身迎风,朝隐藏着鬼女的旋风冲过去。在擦过旋风的一瞬间,浜村手中的棍棒带着吼叫声劈开了风。 瞄准的是鬼女的腹部。打腹以外的部位有可能击碎骨头。 鬼女发出尖叫声就在此时。 棍棒在空中飞舞。 浜村收回棍棒。黑暗之中,看到鬼女的白色面孔浮在空中。看起来好似被什么东西吊在空中一样。鬼女高高地起伏跳跃、躲闪着浜村那犹如闪电般地变幻飞舞的棍棒。 鬼女在空中飞跃。 浜村的脑海里产生了战栗。 这并非人所能为的技巧。筒直象怪鸟在夜幕中飞舞。 浜村在奔跑。 九鬼派棍术本出自长柄刀恨。一边跑着,浜村将棍子扭向了正飘落下来的鬼女的腿部。棍子伸到了最长。他丢掉了犹豫。一瞬间领悟过来:以鬼女为敌,犹豫是危险的。 即使打碎腿骨也是迫不得已的。 鬼女从夜空中飘落下来。 浜村千秋打向鬼女腿部的棍棒又扑空了。鬼女落到紧靠棍尖的地方。 白色的面孔近在眼前。犹如古典戏中的白色面具一般。尽管是一瞬间,那面孔静止了。从正面盯着浜村。 “嗯!” 浜村发出短促的语言。 是正常的女人脸,只是表情看起来僵硬。冰冷的眼睛,浮荡着杀气。 她的嘴是不是马上就要咧开呢,浜村的脑子里掠过这样的恐惧。 “杀死你!” 鬼女嘟哝着说。 但是,这语声被棍棒划破了。 棍棒吼叫了。 浜村提着棍子的中间。棒端忽左忽右,刺向鬼女。变换莫测的棍棒充满杀气。棍端不论触到哪里,鬼女又都会皮开肉绽,骨碎筋断。 嗖——的一声,风在棍端裂开了。 鬼女又跳将起来。棍棒迫近多少,鬼女就往后跳多少。那跳姿犹如强风吹落叶一般,噌噌地弹向空中。 “杀死你!” 鬼女的叫声,从空中落下。 浜村焦急了。 棍棒总打不着鬼女。夜眼敏锐者和不起作用者的差别出现了。鬼女频频溶融于黑暗之中。在阴运中若隐若现的月光下,很难捕捉住似黑蝶飞舞般的鬼女的身影。 其跳跃力着实惊人。后退跳跃脚刚刚落地,已经又转入了下一个跳跃。 “糟蹋了十女的坟墓、该杀。一定杀死你!” 鬼女一边乘着黑风跳跃飞舞,一边把诅咒抛向浜村。 “那条狗也要杀,杀死生嚼了。” 黑旋风以小窝棚为中心,已转了半圈。鬼女的话音始终伴随风声响在高空。 “累了吗?老爷子。” 空中落下嘲讽。 就在这时,从云间泄露出来的月光把鬼女的全身象洒了白霜一般地显了出来。 “呀——” 浜村迸发出了低沉的运气声。 棍棒照着鬼女的档下飞去。此时鬼女正欲双脚着地。头发随风飘舞,两手垂直伸向夜空。整个身体伸长到了极限。随之而来的一瞬间,身体缩短又弹向空中。 棍棒象一条黑蛇,正直刺鬼女的裆间。 如有眼之物一样刺进鬼女的胯间。 鬼女倒下了。 浜村蹿上来。 鬼女本是仰面朝天地倒地的,但这种姿势眨眼之间就地一滚。两足伸向空中,身子轻盈一动,又站立起来。 但是,浜村已站在眼前。浜村伸手抓住鬼女的前襟。 鬼女的右臂在动。其右手中紧握着打狗用的手锤。 浜村的右手抓住了鬼女的右臂。抓住的同时,浜村把鬼女提到了胯部。 鬼女一个转身。 鬼女站住了。 虽然被浜村扔了出去,但没有倒地。而是以被浜村抓住的右臂为支点,猛踏大地,高高地弹向空中。 动作象棉絮般地轻柔。 刻不容缓,浜村的右脚飞起。 踢中鬼女的下腹部。 鬼女蹲坐在地上。 “认输吧!再上来,没你赢的份儿!” 浜村把鬼女拉了起来。这一脚踢的很够劲。鬼女歪着脑袋,失去了还手之力。拉起来之后,又在心口窝处补了一拳。 鬼女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瘫软了。 浜村拾起棍棒,以此为杖,把鬼女背在了肩上。 向小窝棚走去。 风在呼啸,象是在叹息鬼女的败北。 把鬼女放在了小棚之中。 煤油提灯的光线照在鬼女身上。 还是个很年轻的女人。看起来有十六七岁。五官端正。面庞轮廓鲜明。战斗中渗出的汗水覆盖着额头。 浜村用水浸湿毛巾为其擦汗。 鬼女还没醒过来。 露出苦闷的表情。双眉凑到一起。提灯光下的鼻梁暗处,浓浓地落下了鬼女成长的阴影。 高高的Rx房。那高突的Rx房在徽微呼吸。 浜村歇默地守着鬼女。 心想:把这少女培养成鬼女的仙人到底心怀何种目的呢?太残酷了。在昏睡的少女周围,有鬼哭啾啾气氛。 这种气氛与鬼石山山腰上的地岳山相连。这步女和矮怪就是在那人迹罕到之地的腐朽不堪的小屋中被养大的——被所谓仙人的老人和长眠于土堆上的十女。 昏睡的鬼女的嘴唇泛出红晕。这是少女的美丽象征,也可看成是吞噬犬肉成长起来的残忍的遗痕。 这就是鬼女吗? 浜村心中暗自思忖。 其实是个与称呼相差甚远的朴素雅致的少女。蹑手蹑脚地溜进深宅大院,打死守门犬,在都市里刮起鬼女旋风的影象,根本找不出,简直不敢相信与方才象旋风一般在夜空中鬼女同属一人。 眼前出现了这少女在地岳山中被仙人培养的光景。 大概少女和矮怪,都是从幼时期接受训练的。接受攀登垂直的峭壁,象鸟 昏睡的鬼女的嘴唇泛出红晕。这是少女的美丽象征,也可看成是吞噬一样地从这树飞向那树的训练。 杀狗也是其中之一。 ——到底以何种目的……。 心中在犯嘀咕。 不管有何种目的,这也是不能容许的行为。 心头涌起了对把这少女培养成鬼女的仙人的无比的愤恨。 少女的红嘴唇动了一下。 同时睁开了眼睛。少女无言地盯着浜村。 “不用担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浜村的话没有说完。 少女动了一下。 在这动的同时,少女又回到了鬼女。 弹起身来,就势扑向浜村,没有躲闪的空隙。鬼女比狗的动作还要迅猛地咬住了浜村伸出的右手。 鬼女死死地咬住了手掌。 浜村发出了悲鸣。 迸出来的鲜血,溅满鬼女的嘴边。 他想用左手抓鬼女的头发。 鬼女的眼睛迸发出寒光。 鬼女一摆头,脱开了触到头发上的左手。她露出了凶相。狠狠咬住浜村的手不放。要把骨头咬断。 浜村倒下,乘倒下的功夫用其右手掌,用力砍在了凑将过来的鬼女的脸上。 鬼女的白面歪向一边。 一瞬间,浜村大吃一惊。 就在这时,门板敞开,不知何人闯进了小屋,随风跃了进来。 是—个小个子男子。 看见矮男子的同时,浜村一脚蹬开了鬼女。鬼女撞到了闯进来的年轻人身上。 浜村就倒地之势抓起了棍棒。 匕首在矮男子手中闪着光。 棍棒朝着匕首打去。已经忘记了被鬼女咬破的手掌的疼痛。 矮男子和鬼女消失在门板外。 风吹动着门板。 浜村站起身来。 奔出门外。 “站住!鬼女,矮怪!有话说!” 喊叫。 鬼女和矮怪正欲消失在黑暗之中。浜村穷追不舍。一边追一边喊:站住,等一下! 鬼女和矮怪进了杂术林。杂木林里坡度的倾斜,一直延伸到丘下。 但浜村钻进杂木林时,鬼女和矮怪已经开始飞渡在裸木林的树梢之间。 “早晚要把你杀死!” 鬼女的声音从树梢上乘风传了过来。两个黑影象飞猿一样,穿行于树梢之间,向山下飞去。 浜村呆立住了。 严寒笼罩着全身。 “鬼女——” 他用无声的声音喊道。 许久,忘记了寒风,忘记了疼痛。 终于,他朝外小屋迈开了脚步。 ——哪能呢! 一边走,浜村象自我申斥一样打消疑念。岂能有那样的事?莫非此事真……? 反复打消,反复产生,疑念就是消除不了。脑子里乱的厉害。 在被鬼女咬倒时,浜村用左手掌朝鬼女脸上猛砍了一下,就是在鬼女歪头的那一瞬间,浜村看见鬼女的右耳朵上有一小痣,是呈翡翠色的,鲜明的小痣。 是这两年之间一直寻找的翡翠痣。 在一岁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失踪了的女儿朱美的右耳朵上,有一个相同的鲜明的翡翠色小痣。 浜村就是以那小痣作为唯一的目标,开始那没有希望的云游的。 那相同的痣,在鬼女的耳朵上——。 身体一阵打颤。 浜村千秋蹲在小棚屋里。 狗陪在身旁。 伤口已经包好。手掌被咬烂到骨头。 手怎么样都无所谓。只是那咬住手掌,用野兽一般的冷眼盯看人的鬼女的面孔,清楚地印在视网膜上。 战栗从这里生出。是永不消失的战栗。 鬼女的右耳朵上的那个翡翠色的痣,如何解释是好呢? ——偶然吗?倒是可以这样想。 说同样的痣,长在同一位置,也不见得是同一人物。右耳朵上长翡翠色痣的少女,说不定大有人在。 但是,尽管有这种想法,仍使在浜村的胸中隐隐作痛。 朱美是在十六年前失踪的。当时朱美刚过周岁。现在的话,已有十七岁。被称作鬼女的少女,看起来也是同样年龄。 而且,在同一位置上同样颜色的痣。在右耳朵上有翡翠色痣的少女,是不会多的吧?黑子的话倒不见得少。长黑子的人到处可见。并且长在面部的为多。 但是痣却很少。痣是由色素的病理性沉淀及血管的增殖生成的。通常为红色或紫色。又名母斑。 象翠鸟的羽毛一样美丽透亮的绿色痣极少。何况在同一右耳垂上具有绿痣的少女呢? 是朱美吗? 一边这样想一边在自我否定,但是思念又回到十六年前忽然失踪的朱美身上。 假如是朱美的话——。 “奇缘”这一说法,强烈地刺激着浜村的心怀。为了安慰因思念朱美而自己先失去了的妻子的亡灵,为寻找毫无音信的朱美,浜村才外出云游的。 是可以称作招魂之游的行脚。 从未想过能找到朱美。 也没想过朱美还活着。 心里想的只是安慰两个灵魂。 但是,等待从北海道南下到长野县南部的浜村的,是鬼女骚乱,是白犬神杜。 本没有多大理由。浜村只是路过,顺便涉足白犬神社的。并不是对鬼女骚乱有过什么兴趣。在那里遇见平贺警部,又分手了。 浜村朝鬼石山山麓走去。本来打算围赤石山眼的山村转一遭,然后进静冈县的。但是在这里又出现了等待浜村的事物——地岳山里的仙人和山村家犬的失踪。浜村央定登上地岳山看个究竟。这不得不使人觉得:是一根看不见摸不着的线把浜村引进了地岳山中。 从地岳山,浜村正在把自己逼到了与鬼女的决斗中。仔细想来,非这样干不可的必然性,或者介入事件的必要性,浜村本身是不存在的。把自己了解的全部情况告诉警察,维持自己的旅程也就是了。 ——是看不见的线? 浜村看着被鬼女咬得满是血迹的手。 胸中喊道:“朱美——” 四、奸杀人案 1 十二月二十五日。 浜村千秋来到警察厅。 因为委托调查十女的情况已查完了。 在上溯三十年间离家出走者的登记档案中,共查出三个叫十女的女性。 井野十女。四十九岁。本籍东京。出奔于二十年前。 小田十五。六十二岁。本籍广岛县。出奔于三十二年前。 原田十女。五十六岁。本藉山梨县。出奔于十九年前。 年龄都是现在的年龄。 另有三人的简历。 原田十女是三十七岁时出奔的。出奔这一说法是否妥当不清楚。原田十女原是温泉艺妓,结过婚,有一男孩。丈夫是出租车司机。 原田十女出走后,丈夫没有提出搜寻申请。他已知道妻子有了情夫。 提出搜寻申请是在约半年后。因为一直没有音信,丈夫判断妻子也许不是跟情夫私奔,而是被杀害了。 小田十女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战败后的第二年失踪的。正值混乱时期,几乎没留下什么记录。 井野十女,是二十九岁时失踪的。本家是东京都练马区,是农家。搜寻申请是井野十女失踪后的第三天提出的,当时的职业栏中是空白。 井野十女有轻度的精神缺陷。精神缺陷可分为三个阶段。分别为迟钝、愚痴、白痴,井野十女属迟钝部类,但是身体发育良好。 走出警察厅,浜村又来到警视厅。 他访问了搜查一科科长广冈知之。 说明了调查内容,他问: “能不能让鉴定科员和法医出差呢?” “是到长野县吗?” “嗳。想请他们挖掘出长眠在鬼石山腰地岳山上十女头的骨头,检验一下骨骼、身长等。我想弄清楚十女到底是这三人当中的哪一个。”“但是,这三人之外的可能性也是有的。比如,传说住在鬼石山中的仙人。如果是他的妻子的话,就不会在失踪报告中出现了。” 广冈的视线从纸片上抬起。 “不,”浜村摇了摇头。“我认为十女十有八九不是仙人的妻子,按我的感觉,井野十女大概就是那坟中的女人。” “……” 广冈沉默地看了浜村片刻。 浜村的脸庞上恢复了阴沉而混浊的表情。这是在初次来访时所没有的。本来是干枯的相貌,云游生活冲洗掉了世俗之心,双眸也是清澈的。 现在不同了。他又恢复成为辞职之前那种有着黑猫般眼睛的男子。潜在于身体深处的本能,正在慢慢地渗透到皮肤上。 广冈在思考,究竟是什么原因把浜村拖进了鬼女事件呢?想着,他随口说道: “知道了,就派鉴定员和法医吧!” 广冈对浜村作出十女就是井野十女的推断背后所隐藏的东西,感到了微微战栗。 浜村千秋出了警视厅。 朝住在练马区的井野十女的娘家走去。长眠在鬼石山的地岳山上的十女可能就是井野十女这一预测,使浜村感到难以行动。 但把她推断为仙人的妻子尚有不妥。 其难点在鬼女和矮怪这两个孩子身上。在被鬼女咬住右手时,矮怪一声不响地进了窝棚,浜村清楚地看到了矮怪的脸庞。长得很不秀气。与鬼女那轮廓分明的美貌相比,存在着掩盖不了的差距。鼻子过大,而且扁平地向两边扩展。 并非同胞姐弟。如果不是姐弟,也就不是仙人和妻子的孩子。或者其中一个是十女所生。但是,这种想法根据下述理由被打消了。 假如鬼女和矮怪、或者两者之一是仙人的十女的孩子,作父母的是不会逼迫亲生骨肉修练那种苦功的。 不,并非单纯的苦功,是疯狂。鬼女和矮怪被灌输的正是这疯狂。 鬼女和矮怪都能象飞猿一样行空。矮怪毫不费力地攀登垂直的瓷砖墙壁,鬼女以惊人的技巧杀狗。如果不是从幼年开始日积月累地接受严酷的训练。是绝对掌握不了这种绝技的。大概,矮怪的手脚由于某种训绦,已经变成了特殊形状。 真是难以想象的训练。 鬼女有可能和狗养在一起,被培养得如同猎狗一般。如果从幼儿时期开始做起,或许能够达到理解狗的语言的程度,比语言更重要的是意志沟通。她一定是杀死无数条狗,食其肉长大的。 这绝非生身父母对子女所能干得出的勾当。这里边使人感觉不到一点人之常情,而是完全丧失了人类感情的作为。 鬼女也好,矮怪也好,都是从别处虏掠来的他人之子。 另外,浜村推断十女就是井野十女的根据,在于其精神缺陷。如果是正常的女人,一定受不了那种非人生活,甚至连正视都不敢,即便被仙人逼迫也未免能干。 只有是精神愚钝的井野十女,才能做到。井野十女被仙人拐骗到手的,仙人把她用做发泄性欲的工具,并使其抚养盗来的幼儿。现在井野十女已经死了。 ——鬼女呀、鬼女。 浜村在心中暗暗自语。 与鬼女的决战以胜败各半而告终。浜村没有多言,只是把与鬼女搏斗的事情,向宣传界作了淡淡的介绍。 宣传界开始大肆宣扬警视厅的败北。尽管狗没有被杀,但是警视厅推出的九鬼派棍术高手并未能逮捕鬼女,这等于失败了。同时大书特书鬼女可怕的本领。 说什么,鬼女在夜空中飞来飞去,使浜村大伤脑筋等等。 无论宣传界如何叫嚣,浜村一概不在乎。浜村已经忘记了杀狗的鬼女。 存在于浜村心中的,只有鬼女右耳朵上的翡翠色小痣。 那五官端正的白净面容,深深印在了浜村的脑海里。 2 因某种动静,大竹良平醒了。 这里是寝室。微弱的天蓝色灯光从台灯溢出,将室内渲染成淡绿色。 灯光中站着一个人影。 他以为是妻子秋子。秋子的床在旁边。正欲“喂”一声,大竹突然闭上了嘴。 不是妻子。眼前站着的是两个人影。 一男一女。 两人一声不吭地俯视着大竹。 想喊,喊不出声来。有一股象吸力一样的东西束缚着大竹,使他产生一种如同沉到了铅海之中的重压感。 “老混蛋!” 女的发出这样的骂声。是年轻女人的声音。 “是来杀你的!” “鬼、鬼女——!” 大竹发出了微弱的气喘声。 矮男子来到身边。手里拿着胶带。 “救,救、救、救——” 本来是要喊救命的,但喊不出声来。 他正要翻身,看一眼旁边的床上,妻子秋子被用胶带封住了嘴。 男的按住了大竹。 女的顶过来刀子。 连哀求的空隙也没有,大竹被堵上了嘴。 不能抵抗。因为知道对方是鬼女和矮怪。 大竹的家很宽大,有个二千五百平方米大小的院落,里边放养着四条狼狗,常驻着两个保镖,鬼女和矮怪既然已经侵入室内,那狗和保镖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男的用铁丝捆住大竹的手脚,系在床脚上。大竹被绑成个“大”字形。 秋子也同样被绑成了“大”字形。 鬼女用刀子划破了大竹的睡衣。剥了个净光。 秋子也被剥得净光。 “你,什么滋味?” 鬼女问道,是有些口齿不清的话音。带有稚气的白脸俯视着大竹。 大竹的身体在颤抖,抖动得床体作响。恐怖控制了大竹的全身。 心想,正看着他的鬼女的白脸也许马上就要变成魔鬼的面孔。 “你!”鬼女对矮男子说。“干吧!” “明白。” 矮男子当场脱光了身子。 “你!”鬼女的视线回到大竹身上。“好好看着你老婆,不看,就割了你!” 声调是冷冷的。 矮男子上了床。秋子赤裸裸地被绑成个“大”字。矮男子骑在了她的身上,动作起来。 大竹侧脸看着。秋子今年五十八岁。皮肤很白。但皮肉已经松驰。矮男子握住了她那松驰的Rx房。 “你,好受吗?” 鬼女站到秋子身旁,向被封住嘴的秋子问道。眼睛却朝向矮男子的腰间。 “你!”鬼女回到大竹良平身边。“先杀你的老婆。好好看着!” 鬼女把刀子递给了矮男子。矮男子接过刀子,揪住秋子的座耳朵,喀哧一声割了下来。 秋子的身体在起伏,酷似临终时的痉挛统治了全身。在苍白色的灯光中,从割掉耳朵的耳根部喷出的鲜血,显得黑紫。 大竹象冻结了一样,看着这情景。想闭眼睛却闭不上,活象木偶般地不眨眼地看着。 矮男子又把秋子的右耳朵割了下来。 可以听到秋子的呻吟声。是从鼻子里发出的呻吟。表现出痛苦的剧烈程度。 “啊,啊。加把劲儿!” 矮男子突然叫道。又开始了动作。 矮男子又把刀子贴在秋子的鼻子上,象刮树皮一样往下一拉,鼻子一下子掉落在秋子的白胸脯上。 秋子从胸脯往上,全是血。 矮男子终于离开了秋子的身体。 秋子窒息了。 “你!把她豁开!” 鬼女命令道。 矮男子迅速将刀子插进秋子的xx道,一直割到下腹部,拔出了刀子。 “下边,该你了!” 鬼女从矮男子手中接过刀子,揪住大竹的左耳。此时,大竹已经神志朦胧了。 一阵剧痛,大竹臀直往上跷,两腿开始跳跃。 鬼女揪住了右耳,嗖地一下割了下来。接着,把刀贴在了鼻子上,毫不迟疑地刮了下来。 “你,疼不疼?” 鬼女问。但是大竹已经神志昏迷了。血在迸流,大竹的身体在上弹,活象大虾弹跳一般。 寝室内充满了血腥味。 “走!” 鬼女扭头走出房间。 3 十二月二十六日。 天还没亮,广冈知之接到电话。 电话报告:住在杉并区西荻的国会议员大竹良平和妻子秋子,以及保镖二人,狼狗四条被惨杀。 广冈的双腿颤抖起来。 ——终于来到了。 他这样想。 这是早晚要发生的犯罪。一定有谁被杀,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早的话,无法防犯。晚的话。也许浜村千秋可以事先追捕到鬼女和矮怪。 寄于浜村追踪的希望破灭。 出师不利,终招惨祸。而且被杀害的是执政党的政治家员大竹良平。 向搜查员下达完带浜村赶赴现场的命令后,广冈放下了电话。 乘上来迎接的车子,他出了家门。 此时,他浑身仍在打冷战。 可谓完全的失败。警视厅败给了鬼女和矮怪。庞大的警视厅竟然败在了两个毛孩子手下。 总监的头衔保不住了。不单是总监一人,广冈的引咎辞职在所难免。 血潮在往下退。憎恶渐渐地充满了血潮退后的身体。这是沉重的憎恶。充满整个身体后,接着翻滚起来。 ——决不能饶恕! 既然已到这种地步,也就只有竭尽警枧厅的全力去追捕了。封锁整个地区,象篦头发一样街底搜查,挤出鬼女和矮怪。 他用气得发直的眼睛看着窗外。 被杀的大竹良平,是政治家,同时又拥有几家土木工程公司,是那行业场面上的人物。承包的工程,多来自国家部门,是个曾因不正当投标而闹得满城风雨的人物。 既然大竹养了四条狼狗,又雇了两个只镖,看来早已知道被鬼女一伙盯上了。 ——为什么没有报告呢? 广冈甚至连大竹都憎恶起来。 警视厅为了弄清鬼女之流的矛头所向而竭尽全力。而且向全社会发出了号召。如果大竹早来报个名的话,当时就可以弄清鬼女及矮怪还有仙人的来历了。 而大竹隐匿了这一点。 ——真是自作自受! 心中这样咒骂道。 反正大竹是个渎职累累的家伙。在捞到那么巨大的财产之前,还不知道干了多少缺德的事呢。 这是他一心要保住现在的名誉,而尝到了过去种下的恶果。什么名誉呀,大竹身上本来就不存在嘛。 真是个愚蠢货。 由于他的愚蠢,使警视厅陷入了困境。 这回,警视厅将竭尽全力揭穿大竹的过去。他那豁上死也要隐匿的丑恶的过去,一经被揭穿,也就不属于无辜被杀了。 ——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过去呢? 不管是什么样的过去,必然与鬼女之流有关是肯定无疑的。 ——给我揭穿他,追根到底! 广冈紧紧咬住嘴唇。 浜村千秋到达大竹良平家,是在上午将近九点。 院子里站着广冈知之。他紧扣大衣领子,以发呆的神情看着鉴定员进行的检查。 浜村默默地走近他身旁。 “真是百年不遇的残忍案件呐。” 广冈嘟哝了一句,叼上了香烟。 浜村点了点头。这是个点缀有自然山水的宽大的院落。白桦林里枯枝在嚎叫。在那白桦树旁躺着两条狼狗的死尸。 紧挨着,有一趴着死去的保镖。从被砸碎的头盖骨处流出来的血,在早晨的日光下染黑了草坪。 浜村看了一眼广冈的侧脸,脸皮底下凝聚着类似苦涩的东西。 浜村将视线回到了死狗身上。 鬼女的风貌又浮现在眼前。那在夜空中高高飞跃的白面孔、喊着杀死你的身姿,深深地烙在大脑中,捉住后躺在小屋里稚气尚存的脸庞,还有那携同矮怪一阵风似地消失在夜幕中的树梢上的身影…… ——逮起来就好了。 浜村在咀嚼着悔恨之苦。 逮捕鬼女和矮怪交给警察,只要有此心,是毫不费劲之事。只要把躺在小屋里的鬼女捆上就是了。绑起来之后,也可以简单地抓住随后闯进的矮怪。 之所以没有捆绑渗透着汗水睡过去的鬼女,全因为那张幼稚的脸。 真是追悔莫及的过失。 只要捉住了鬼女和矮怪,就不会出现这般惨景。鬼女和矮怪终于开始杀人了。而且是从有名的国会议员夫妇开刀的。 杀戮仅限于狗的时候还算好,这一开始凌辱杀人,可就不可救药了。不管你有何等隐情,也免不了极刑之罪。 观看狼狗尸体的浜村的眼中,包含着懊恼的神情,他意识到,正是自己把鬼女和矮怪追逼到了非干不行的境地。 心中暗自悔恨。 鬼女右耳朵上的翡翠色小痣,在浜村的脑子里引起剧烈隐痛。 在遥远的记忆中,女儿朱美右耳朵上也有—颗翡翠色小痣。 鬼女的面容和一岁的幼女的脸蛋,在浜村的脑子里重合。那两张脸,很容易地溶为一张。一岁的朱美,在成长过程中的幻影,出现在浜村眼前。 长到二岁,长到五岁、八岁。又长到十岁…… 在这幻影的尽头,出现了鬼女。一岁的朱美,不知不觉变成了鬼女。 没有不谐调感。 鬼女果真是朱美的话……。 浜村受到绝望的严重打击。假设如自己想象的,鬼女果真是朱美的话,恐怕也无可教药了。 被警察追捕,警方将豁上面子追逐鬼女。杀了人的现在,鬼女将失去安居之地。 “看不看惨死的尸体?” 广冈发出了沉重的话音。 4 浜村千秋重登鬼石山,是在十二月二十九日。 再过三天,就是明年。 年月的变迁,也没有给浜村带来愉快。浜村脸上那深深的纵向皱纹中凝结着苦涩,而且是既不能舒展,也不能消失的苦涩。 地岳山被封闭在萧条的冬景之中。积雪,还没形成。好象下过几场的雪。斑斑点点地残留在阴暗之处。 同行者有警视厅的四名鉴定员,以及警视厅邀请的法医。 浜村把—行人带进了岩石林。那是如同阴曹的乱石林,突兀的岩块,象要刺破冬天的天空一样,矗立着。 他们在岩石林中穿行,登上地岳山。 曾经是仙人家的腐朽小屋尚存。风在落光了叶子的林间呼啸,如同悲鸣一般。 他把一行数人带到了坟堆前。 鉴定科员们扒开腐叶,开始挖掘坟堆。 浜村站在旁边观看。把脏乎乎的大衣领子竖了起来。凉风从领口灌进脖颈,直袭脊背。 鉴定科员们慎重地挖,挖到将近两米处,停止了动作,因挖到了白色的东西,好象是人骨,他们用手里的扫帚小心地拂去浮土,露出了骨骼。 肉已经腐烂、溶化在周围的土中,腐臭也已不存在,只有白骨埋在土中。先露出来的是头盖骨。 死人是站立姿势被埋在土窟中的。是先挖好坑,将尸体从上放下埋掉的。没有棺木之类,衣服已经腐烂成土。 花了很长时间,挖出白骨,摆在了地上。 法医开始鉴定。 这是一位叫做岩野的老法医。 约三十分钟之后,岩野做出大体的推断。 “从牙齿的磨损情况推测,死者年龄大约在四十岁左右。是女性。埋葬大约在七八年至十年前——大体估计是这样。至于是病死,还是他杀,详细情况不拿回研究所去,无法弄清。” 岩野抬头望了浜村一眼。 “身长多少?” “看来有一米五五左右。” “是吗……” 浜村点了点头。 “韧带、软骨从尸体的骨架上消失,一般要五年以上。这骨头上的脂肪已经没有了,这证明已经过了五年至十年以上。” 岩野站起身来。 “先生,能再给查一查颈骨吗?如果是我想象中的人,后头部一定有天生的平面骨,就是关西地区俗话说的鲻鱼头啊。” “鲻鱼头吗。” 岩野又开始查看头骨。擦去沾在骨头上的泥土,检查后头部。 “确实,有扁平化。好象是先天性的。” “多谢了。” 道完谢,浜村将视线投向空中。 和那次一样,空中飘动着黑云。 来到脚下的村里,浜村千秋与一行告别分手。进了上次住过的商人客栈。 老板娘还记得浜村。看到浜村后,显出了大可不必的惊奇。浜村见此情景,心生纳闷。弄明白老板娘吃惊的原因,花了较长时间。 “刑事先生——” 胖胖的老板娘这样叫道。 浜村想起了宣传界的报道。与鬼女决战的原警视厅搜查员浜村千秋的事情,已作为特大新闻传遍了整个日本。 “那是以前的事。” 浜村脸上露出苦笑。 在进入客房前,浜村给警视厅挂了电话。要的是广冈知之。 他作了简短汇报后,询问了搜查的进展情况。通了二十分钟左右的电话,摘下了耳机。 他进入客房,要了酒菜。 老板娘很是热情。 很快把酒送了上来。 浜村说有事情要考虑一会儿,把老板娘支了出去,然后自斟自饮起来。 警察的搜查难以进展。 广冈本想核查一下被杀的大竹良平夫妇的过去,就可以轻易查出犯人来的。即便不是广冈,谁看了那惨死的场面,都会这样作的。 广冈已经将全部搜查人员投入大竹夫妇的惨杀事件中。除此之外,还发动了警视厅管区内的地毯式搜查,目的是把鬼女和矮怪从楼居的家中揪出来。 警视厅已经是全力以赴了。 但是,要追溯调查大竹良平夫妇的过去并非易事。 大竹和秋子结婚,是在一九四七年的六月。当时大竹十岁,秋子二十七岁。 大竹从战场上复员后没有职业。秋子在大阪的大轰炸失去了亲人。大竹的老家在城外洼地,也被炸平了。听说大竹当时好象干过黑市交易。所谓好象,是因为没有证据的材料。 没有人了解大竹的当时。据说大竹本人曾在某个场合时对公司职员讲过自己干过黑市买卖,目前只了解到这些。战败时的混乱是前所未有的,强盗、暴行、杀人、路倒等司空见惯。 大竹当时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还是个不解之谜。因为其明确的经历是从一九五一年才有的,当时大竹兴办了土建公司。 土建公司发展迅速,十年后就爬到了中型企业的行列,又过了数年,发展成吞并好几家公司的大企业。 在兴办土建公司十年后,秋子生下了第二胎,是个男孩,取名良次。这良次在一岁的时候,不知被何人拐走了。不是图财目的的拐骗,因为犯人以后没提出任何要求。 此后,良次杳无音信。 大竹以土建公司为后盾,参加国会议员选举,并由此入仕。 广冈在电话中介绍:几十个搜查员已开始对大竹的生平进行追踪调查,但是眼下,还没有找到大竹过去与鬼女和矮怪以及仙人有关的线索。在作如此说明时,广冈的语气中带有很浓的焦躁情绪。 ——是诱拐? 浜村喃喃自语道。 事件背后潜藏的可怕的阴影,如此离奇的罪恶,使浜村的内心增添了若干寒意。 时近黄昏。 寒风包围着商人客栈。 浜村千秋在脑海中描绘着事件的全貌。 是单纯的臆测。 尽管是臆测,但有时也存在着支离破碎的事实。如果将来这是事实集中起来,可以作出某种推想。 在练马区的农家,有个叫井野十女的、智力低下的姑娘,虽属愚钝之人,但体肢发育正常。 一九五八年,即二十年前的某一天,十女失踪了。当时二十九岁。 诱拐十女的,是曾栖息在鬼石山中的仙人。仙人的年龄、长相尚不清楚。仙人把十女带进了鬼石山中部的地岳山上,在人迹罕至、飞鸟不巢的秘境中,仙人建造了小屋。在此,开始了与十女的同居生活。 仙人有坚定不移的目的。 那就是对大竹良平、秋子夫妇的报复。为了复仇,仙人制定了盗劫幼儿的计划。十六年前,浜村千秋的女儿朱美不知被谁绑架。同年,大竹良平的次子良次被诱拐。同是一周岁。 朱美、良次以后皆下落不明。 盗劫幼儿的犯人是仙人。 仙人把朱美和良次运进地岳山的小屋中,让十女抚养。 仙人把朱美培养成了鬼女。把良次培养成了矮怪。与其说培养,莫如说是造就。不仙人建造了小屋。在此,开始了与十女的同居生活。 仙人有坚定不移的目的。 那就是对大竹良平、秋子夫妇的报复。为了复仇,仙人制定了盗劫幼儿的计划。十六年前,浜村千秋的女儿朱美不知被谁绑架。同年,大竹良平的次子良次被诱拐。同是一周岁。 朱美、良次以后皆下落不明。 盗劫幼儿的犯人是仙人。 仙人把朱美和良次运进地岳山的小屋中,让十女抚养。 仙人把朱美培养成,还是应该说改造吧! 是冷酷残忍的对人的改造。 根据法医的推断,十女是在十年前死去的,那时,肯定已经差不多把朱美培养成了鬼女,把良次培养成了矮怪。两个个人都已经六七岁了。 接着,仙人花十年的功夫,对鬼女和矮怪进行了严酷的改造,然后,下了地岳山。 以后的情况,如在矮怪事件、鬼女事件中所见到的一样。 仙人对大竹良平和妻子秋子连续发出过死的胁迫——任何守门犬也不顶用,保镙也是白搭,一定要去夺你的性命,矮怪事件、鬼女事件就是为此目的而进行的示威。 迫使大竹夫妇产生绝望感之后,仙人完成了复仇。 以上就是浜村所描绘的全貌。 估计不会错。 只是对鬼女是不是朱美,没有百分之百的确信。不但年龄相同,连右耳朵上有翡翠色小痣也相同。尽管不能确信,但不认为是偶然的。 如果朱美就是鬼女的话,尚存在一个疑问——仙人盗窃朱美的根据、理由是什么?还是没什么根据,只是顺手牵羊呢? 把矮怪认为是大竹的儿子良次,是有充分根据的。偷其子,培养成矮怪,使之打破森严的戒备,进行戮杀。即,使其亲生儿子杀其亲生父母。这对于怀有深仇大恨的人来讲,恐怕再也没有比这更凄惨的报复手段了。而且,矮怪在惨杀父母之前,把亲生母亲绑起来强xx了。 从培养出鬼女和矮怪的仙人的怪异情况来分析,为了报仇雪恨,利用大竹夫妇亲生儿子的可能性是充分存在的。 浜村浮想起大竹夫妇的尸体,被割掉双耳、刮掉鼻子的惨不忍睹的尸体。 被称作仙人的男人的报仇意念异常执著,令人不寒而栗。 仙人者,到底是何人? 浜村千秋一直在思考。 肯定是对大竹良平及秋子怀有刻骨仇恨的人。只是那仇恨到底是何等内容,难以简单想象得到。 偷走仇人的小孩,花十六年岁月改造成能攀登垂直楼墙、跳跃于夜空中的怪人,以此达到复仇之目的;这种执著,浜村难以理解。 人到底受到什么样的虐待,才会怀有如此强烈的复仇之心呢? 浜村在脑子里描绘村民声称见到的蓬头散发、破衣烂衫的男人,在凉透了的心底点燃了憎恶的火焰。 现在,这火焰尚小。仙人偷窃大竹良平的儿子培养成矮怪,惨杀亲生父母;这对浜村来讲是毫不相干的。 这说明大竹夫妻干下了使仙人抱有如此复仇心理的什么罪恶。侵犯者终究被侵犯,杀人者终究被杀,这就是人间社会。 但是,如果鬼女是由朱美改造成的,那么,仙人对浜村来讲,将成为不可饶恕之人。 一想到被盗走的一岁的朱美,在一点未享受父母之爱的情况下被改造成鬼女的过程,浜村禁不住浑身打颤。在不眠之夜想起来,倍感寒颤。也可以说是比寒颤更堪的疟疾。因为是心中的痛苦使周身打颤。 ——假如鬼女是朱美的话……。 对此,浜村已作了思想准备。 捉住仙人,杀!让仙人尝受比大竹良平更深的痛苦。割其耳、刮其鼻、断其指——不马上杀,尽可能地使之较长时间地尝受死的恐怖。 然后,浜村打算使鬼女恢复成朱美。鬼女折磨死了大竹夫妇。虽然不清楚是鬼女杀的还是矮怪杀的,但浜村估计,鬼女的手上也沾满了鲜血。 一边在夜空中飞舞,一边叫喊“我杀死你”的鬼女的叫声,现在还记忆犹新。是极为凶很的声音。因此鬼女不会没参与杀戳。 假设如此,鬼女就失去了可以挽救的出路。 当然,如果雇用有才能的律师,以一岁的朱美被改造鬼女的非人的成长过程为理由,强调这次杀人是不可抗拒的,也许能够争取无罪。一旦如此,朱美将被收容进精神病院,接受恢复人心的治疗。 但是,浜村不打算这样做,他不想把朱美推到大庭广众面前。想把她促住后,隐藏到某处山中。在那里,不管花几年功夫,也要亲手使她恢复人的心灵。 不过,这要在鬼女被自己亲手捉住之前不再犯罪的前提下。鬼女和矮怪由仙人操纵着,那是一个可以称作精神异常者的仙人。恐怕单单对大竹夫妇进行复仇,还不肯罢休吧? 他本来就在发狂。也许先让鬼女和矮怪尝试一下杀人的滋味,接着使其连续杀戮。 以整个社会为敌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果真如此的话,就实在无可救药了。 只能用生身之父的手,杀掉鬼女。 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5 第二天。 浜村千秋走访了鬼石山山麓的村村落落。主要询访食品店和派出所。 打听在这数年间有没有过不相识的客人,或有没有发生被盗事件等。向村民们介绍鬼女的容貌,矮怪的容貌,以及按自己的想象描绘的仙人的容貌。因为浜村认为,仙人一定在某个地方买过粮食或食品。 而且,要买食粮,仙人就必须筹钱。他不认为仙人拥有供四口人生活十几年的资金。如果没有资金,仙人就必然行窃。 两天后就是新年,人们都很忙。尽管如此,还是颇为爽快地应答浜村的访问。 到黄昏之前,已走访了四个村镇。 在最后访问的镇上,浜村得到了情报。 该派出所的警官,从报纸和周刊上记住了浜村的长相。这是个好奇心较强的年青警官,他讲述了数年前发生的一起强盗事件。是一起至今没能破案的事件。 在镇上的实力人物中,有一位叫铃江文雄的人。 铃江家是世家,在附近一带也是有数的山林拥有者,还经营着木材厂。 就是这铃江家遭了强盗。是在一个夏天的深夜。 铃江文雄和妻子悦子正在新建的一栋房子里睡觉,过半夜时,铃江不知被何人踢掉了枕头。慌忙欠起身来时,盗贼已经把带尖的菜刀顶在了胸口上。妻子悦子也睡在同一被窝里,两人双双举起了手。没有抵抗的余地。 盗贼给夫妇俩堵上嘴,并用铁丝捆上了手脚,然后问钱在什么地方。 当天的销售额有六十万左右。 全被那贼人夺去了。 盗贼脸上蒙着面纱,是个矮个男子,又是个老人。 铃江看他有五十出头的年纪,有种污秽的感觉,身上散发着污垢的臭味。 那男人抢到钱之后,把悦子拖到在地板上,胡乱地用刀豁开了悦子的睡衣。被反绑住手、堵上了嘴的铃江,无能为力了。正房里住着父母和佣人。铃江指望他们能察觉到,但希望落空了。家里养的守门犬也没有叫。 悦子被脱了个净光。她才刚刚三十出头,具有丰满的肢体,被脱光、被翻滚,悦子吓得瞪着恐怖的眼睛。 那男人用刀顶在悦子的胸口,低声说“不老实就宰了你”,话中带大阪方言。 铃江急得眼中冒血般地看着,在胸中喊道“住手!”,但是,一切无济于事。 妻子发出了悲鸣。 侵入铃江家的强盗一直没有捉到。 盗贼连一个指纹也没留下,只有留在铃江妻子身上的精液。属非分泌型,B型。 年龄五十四五岁。身长一米六左右。工人模样。关西方言。血型B型。 只有这些。 警方认为是流窜犯作案。 只有一个奇怪的现象:铃江家养着守门犬,而那守门犬为什么没有叫呢?这是一个一直不解的疑问。 守门犬就拴在铃江夫妇睡觉房子的入口处,是条很能叫的年轻狗。尽管都是守门犬,老狗就不起作用,净想睡觉。有时盗贼从身上跨过去,也醒不了。但是年轻狗却不这样。 可是,事实上,那守门犬一声没叫。 次日,三十一日。 浜村千秋来到长野县警察本部。 今天是除夕。警察也有除夕和新年。每个部门都有热闹的气氛。 浜村在资料室中。这是个比较昏暗的房间。跟牢房差不了多少。在这里,浜村开始查找有关这个没有结案事件的资料。 有成堆的资料。 从中挑出了六件。 均是强盗事件。浜村以特定的犯人特征为目标,从强盗事件报告书中抽出了几份。 所抽出的那个案件,犯人特征都相同。是从十年前至最近的作案。每次记录的年龄尽管不同,但都可以认为犯人是同一个人。 作案地点遍及整个长野县。 时到黄昏,浜村走出了警察本部。 浜村径直朝车站走去,要回东京去。 家家户户门前都装饰松枝。年轻女人们大多都挽起了发髻。到处洋溢着喜庆热闹的气氛。 这一切,与浜村是无缘的。 时间永远继续。但人们却庆祝从今天变到明天的这一过渡界线。或许也有哭的,也有渡过不了今天和明天的界线,而被埋没在无限的时间中的人。 浜村没有这些。时间成为一条笔直的线,一直延伸到眼睛看不见的地方。 是一条灰色的线。 ——仙人! 一边走,心中一边在嘀咕。 浜村已经理出了证明强盗案件的犯人是仙人的线索,除铃江家之外,其他没有关于强xx的作案。可能还有被劫走现金之后又被强xx了的女人吧。只是没报案罢了。 仙人诱拐有精神缺陷的井野十女,带进地岳山中。 让这十女抚养偷来的两个孩子。生活费由仙人行窃筹得。 恐怕未解决的强盗事件不限于长野县内,一定波及山梨县、静冈县的广大区域。 关于被杀害的大竹良平、秋子的过去,虽然投入了大量的搜查员进行调查,但是听说至今尚不明朗。尽管不明朗,但在大竹过去的生活中潜在着仙人这一点是很明显的。 B型血液。 这到底算不算证据,连浜村也不清楚。 新年的头三天内,浜村呆在家里。 第三天的傍晚,广冈知之找上门来。 他手里拎着威士忌酒。 “想和你一块儿喝一杯呀。” 广冈的表情中显露出疲劳感。 “十分荣幸。” 请进客厅,开始喝酒。 有个巴掌大的院子。干枯了的杂草,在冬风中飘溢着荒凉的气氛。 “委托警察厅查的情报到手啦。” 广冈掐了一片鱼干。 “在长野、静冈、山梨三县,未破案的强盗事件共有十六起,被抢去总额达二千六百万。这是这十五年内的纪录。” “噢。” “各县警方并不认为是同一人作案。作案地点相距太远,是这样判断的原因之一。在这十六起案件中,包括强xx受害案两起。一起是你调查过的鬼石山山麓的铃江家。另一起是七年前的夏天,在静冈县的海边发生的。是住在别墅里的一对夫妇被侵犯了。” “那么,xxxx是……” 浜村嘎啦嘎啦地摇着杯子里的冰块问。 “没有这方面的供词。反正听说很惨。” “很惨?” “好象丈夫把被强xx的老婆打个个半死哩。” 广冈微微咧了咧嘴。 “是吗。” 浜材将视线转向小院。 “可是那xxxx?” 稍停之后,广冈开口了。 “据那方面的内行人士透露,好象在监狱中流行过一时,听说是关在单人牢房里的犯人,因为无事可做才开始干的。就是把牙刷的柄折断,就这样……。” 广冈做着在水泥地上磨擦塑料柄的动作。 “听说要仔细地磨成滚圆呢。最后的抛光是在布上磨,磨得溜光溜光的,也就是加工成珍珠形状。然后把它埋到鱼头表皮底下,听说有放四五颗的呢。然后把皮缝上,说这样皮能愈合。虽然不知道是从谁兴起的,但是听说大流行了一阵。” 广冈自己添了一杯威士忌。 沉默到来了。 浜村看出默默喝酒的广冈表情中所隐藏的苦恼。在职的搜查一科科长,访问退职搜查员的家:说明他已到了进退维谷的处境。 “大竹良平的过去,还没查清吗?” “嗯。影响声誉不好的历史,大竹本人都抹掉了,谈何容易。” “是么。” “走访一下在别墅里被强xx的女人怎么样?” 广冈的眼神中,包含着依赖的神情。 6 一月六日。强盗杀人事件发生了。 在临江市的一隅,有条高级住宅街。 濑田胜义家住在该街的尽头,是个很大的宅院。单是院子,就有一千三四百平方米。濑田家曾经是这一带的地主,濑田胜义又在东京都内开着空手道教馆。濑田多次在国际拳术夺过魁,除空手道外,还修炼少林拳术。 濑田时年刚满三十四岁。 妻子真智子。二十八岁。 事件发生在五日夜半。 濑田和真智子已上了床,是刚刚进的被窝。真智子被濑田搂在怀里,他的胸脯宽厚,给人以岩石般的感觉。锻炼到家的肉体真棒,只是被搂着,就感到心旷神怡。 上床不久,獭田听到楼下有声音。 是家里养的猫的叫声。猫名叫大黑,是黑猫中的大个子,以善打架而远近闻名。 它看见狗就主动攻击。一般的狗遭到大黑的袭击就逃开,好象不愿被抓破皮毛。 大黑时常战胜狗,但是有一次失败了,对方是条猎犬。大黑扑上去用利爪猛抓,但猎犬没跑,相反却生气地用头将大黑顶了出去。 在重拿架式之前,大黑被咬住了后腿,发出刺耳的惨叫。但是狗还不松口,叼起来左右乱甩。 待狗的主人跑来时,大黑的左后腿已经被咬断了。 大黑住院了,是粉碎性骨折。除了截肢,别无办法。 自截肢后,大黑再也不能打架了。起弹跳作用的了一条后腿缺了一条,连行动也不方便。 大黑变成了一只没精神的猫,很少出门,大多时呆在屋里或院里,以捕捉麻雀消遣。捕麻雀也和以前不一样了,一只也捉不到。由于精神压抑作用,大黑逐渐朝人吼叫了,见到来客,就喵喵地吼叫。 濑田起来了。 大黑还在吼叫。 这一准是有谁侵入了。 走到楼下。不管是贼还是杀人犯,对濑田来讲是不成问题的。只要对方没带着手枪,一下子就会打趴下的。 大黑又吼叫了。 “谁!” 獭田来到起居室,打开电灯。 在宽大的起居室中,站着一个看起来有十六七岁的少女。大黑站在家具顶上不住地吼叫。 “喂!”濑田接近那少女。“你干什么?你,从哪儿进来的?” 濑田一时发蒙了。在这深更半夜,小偷进宅倒还说得过去,一个少女跑进来,到底是何用意。 少女一声不吭,脸微微下低。但是眼睛却直直地盯着濑田。脸很白。下穿牛仔裤中穿毛皮短大衣。 “喂!” 濑田想上前抓她的肩头,但又停住了脚步。 觉得象是被那少女向上翻着的直人的眼迷住了。这是一双冰冷的眼睛。以为是什么野兽的,而不是人的眼睛。 “原来是——” 濑田胜义跨开双腿,自然地拿好了架式。 “是鬼女吧,你!” 一定在东京惹起恐怖混乱的鬼女。管你是鬼女还是鬼男,对濑田来讲都无所谓。要降伏,不费吹灰之力。 “怎么不回答?” 要是鬼女,就捉住。如果捉住鬼女,可成为新闻人物。宣传界起码给个几亿元的宣传费。 “你进错家门了吧。逮住你,交给警察去。” “警察?” 少女开口了。 “是的!” “既然那样,就把你宰了!” “杀本人?这太有意思了。到底谁要杀我呀?” 濑田笑了。从心理觉得可笑。这不过是个有杀狗技术的少女,真不理解人们害怕这少女的心情。听说跟个什么什么老头打过一仗,要战胜个走路蹒跚的退休警察,谁都可以做到。 “我来杀你。” 声音带着稚气。 “是吗?” 濑田满不在乎地伸出了手。 鬼女从其手前清失了。毫无声响地退走了。动作之轻,犹羽毛。 消失到了门外。 濑田紧追。 鬼女站在楼门口。 “出来,把你宰了。” 鬼女说完,消失在院内。 濑田也跟了出来。略微有些紧张。看到鬼女的动作,方才醒悟到非同小可。 鬼女站在院子当中。 濑田甩掉了拖鞋。他对鬼女的轻盈动作产生了不安。弄不好,会让她跳墙跑掉。如果错过这绝好的机会,将追悔莫及。无论如何要把她拿下。 快步靠了上去,一拳击中要害就万事大吉了。但是必须留神的是其逃跑的腿脚太快。 在手腕将要打着的一瞬间,鬼女纵身跃入了夜空,轻飘飘,浮上夜空。在上浮之际,脚飞到了濑田的脸上。 濑田总算躲过了,是没有预料到的一招。岂能想到在由静止转向动的那一瞬间,能远远超过濑田的头顶呢。 濑田猛回头,鬼女已经不出声响地站在了濑田背后。 夜灯微微照射着庭院,光线中鬼女的面孔显得特白。 濑田脚蹬大地,虽然远远比不上鬼女,但跳跳跃力还是有的。一心想的是先捉住再说,带着风往前冲。 鬼女的身体在侧面跑,獭田紧追。两者跑成了一条平行线。 出现一株落叶的樱花树,离树不远,运动着鬼女的身体,高高地步入了夜空。鬼女的白脸在夜空中嗖嗖蹿了几下,停住了。鬼女抓住了高处的树枝。 可是,又是一瞬间的动作,鬼女一声不响地落在濑田头上,濑田闪开了。 在躲闪的刹那间,看到有个黑影在二楼顶上动了一下。 鬼女脚刚落地,懒田砍下了一掌。这一掌是玩真的,但是,这充满杀机的一掌,扑空了。 鬼女象是熟知濑田的拳路,在脚触地的同时,身体象弹簧一样弯得很低,接着,身子又象弹簧一样弹起,步入空中,闪到身后。 濑田返过身来。 就在这时,濑田停住了脚步。 鬼女成了两个人。眼前站着鬼女和矮个男子。 “你就是矮怪吧?” 濑田感觉一阵不安,知道在二楼房顶动了一下的就是矮怪,不由想起鬼女和矮怪惨杀大竹国会议员的事件。 二楼上,妻子睡在卧室里。 “你老婆已经给捆上了。宰了你以后,再玩你老婆。” 矮怪低声回答。 濑田气得血往上涌。说把妻子捆了,看来是真的,不然的话,妻子会开着灯,打电话叫警察的。 鬼女和矮怪左右分开跑,动作象野猫一样快,象生橡胶弹跳一般柔软。 濑田在追,左奔右跑,好几次闯到手掌眼看就要够得着的位置,但是总打不着。鬼女、矮怪双双高高跃起,灵活闪过。 焦急的心情在加深。 这不是战斗,也许应该停止为好,或者应该回房间保护妻子才是。 动作减缓了。思考能使动作迟钝。对手象是在空中飞舞的蝴蝶,自己被诱入了这无边的飞舞之中。正在想着,出现了空隙。 鬼女以奇异的机敏抓住了这一空隙,从右侧跳跃起来。 飘然上浮地踢中了濑田的头。 濑田踉跄了一下。 鬼女踢出去的一脚,使足了气力。利用踢到的反弹力,又站在了地上。 从踉跄后退的濑田背后,矮怪冲了上来。矮怪的脚踢中了他的后头部。濑田倒在草坪上。 在倒地的獭田身后,紧随着矮怪。濑田觉得背上一阵巨痛,知道是被刀子刺中了。当明白过来时,呼吸亦将停止,两手象抓什么东西一样朝天伸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死之前,濑田后悔不该粗心大意在应战。 鬼女和矮怪俯视着獭田的尸体。 “走!” 鬼女调转身。 矮怪从濑田背上拔出了匕首。 二人进到楼内。 家具顶上,缺了一条腿的大黑在吼叫。 二人没有理会,径直走上二楼。 真智子手脚被铁丝捆着,嘴上被贴上了胶带,蜷缩在床上。 鬼女走到床前。 “你上来干她!” 向矮怪命令道。 矮怪点了点头,割开真智子的睡衣,只除掉了脚上的铁丝。此时矮怪已经呼吸紧促,抓住被剥光的真智子的双脚,象是要劈成两半一般地拉开。 “你的男人已经死了。你就是他的了!” 鬼女低头看着真智子…… 浜村千秋走出濑田家,广冈知之一起出来,二人并肩走着。 “好一起可怕事件呀!” 广冈的话声阴郁。 “现在是警视厅有史以来最难堪的处境了!” “可以理解。” 浜村停住脚步,向广冈告辞。 转身行走,广冈那难以形容的阴郁的双眸深深留在脑海之中。 痛切地理解到了广冈对自己的期待感。 穿过记者群的边缘,走向汽车站。 浜村怀着双倍于广冈的苦恼,甚至可以说是苦闷。简直想躺在地上打上几个滚。 鬼女和矮怪又杀人了。 现在,浜村认为,鬼女十有八九是自己的女儿朱美。右耳朵上翡翠色的痣,就是足以证明的标记。 只是杀了大竹良平夫妇的话,鉴于鬼女成长的特殊环境,也许有得到原谅的可能。但是,现在已经不行了。杀掉濑田胜义,只能说是鬼女和矮怪残忍太甚。 杀害大竹夫妇是序章,鬼女和矮怪本来就是为了道歉和杀人被造就的人材,只要有仙人背后操纵,就会继续下去。不,即使仙人不在了,习性也不会变吧?只要还有生命,就一定会偷、奸、杀的。 矮怪强xx了濑田真智子。这期间,听说鬼女一直在旁边看着,这光景早能想象到。 凌辱完之后抢上钱,把真智子绑到床上,之后,听说鬼女和矮怪如同姐弟一样地并肩走了出去。鬼女是姐姐。听说矮怪是按鬼女的命令行动的。 浜村在思索,他们到底是怎么样被培养起来的。鬼女、矮怪,年龄都相同。每次作案鬼女都让矮怪强xx女人。在大竹家也许同样吧? 听说鬼女命令矮怪“你来干上”,强xx大竹秋子时,也一定是这样命令的。如果鬼女和矮怪有肉体关系的话,鬼女是不会这样命令的吧?不论接受的是什么样的教育,因为嫉妒心是本能的,岂有不萌发之理。从现有的情况来看,可以认为鬼女和矮怪没有肉体关系。 ——难道鬼女是处女? 浜村摇摇头否定了。 不能这样认为,虽说才十七岁,但身体已充分发育起来。在八王子郊外的山上,把鬼女横放倒下时所感觉到Rx房有重量感的膨胀,现在仍记忆犹新。 矮怪在性欲旺盛,在短时间之内,就奸污了真智子两次。照这样的话,也不会不和鬼女寻欢。是鬼女不愿意吗——恐怕不见得。浜村想,鬼女命令矮怪“干上”,也许是一种怜悯。 仙人的身影又挤进了脑海里。会不会是鬼女在为仙人的性欲服务,已经不能离开他了呢?在井野十女死后,仙人不会不把目标转移到鬼女身上。鬼女不把身体让给矮怪,是被仙人这样教育的呢?还是性技巧上有差距呢? 浜村的双眸,难以形容的阴郁。 7 西尾启子住在目黑区。 浜村千秋是在午后来访问她的。 西尾启子是教插花的师傅。家里坐着五六个徒弟。 浜村被领进会客室。 西尾启子在静冈的别墅里遭到强盗奸污是在七年前,当时二十八岁,现在已经三十五岁。 她给人以妙龄妇女的感觉。长脸蛋,白肤色。 浜村讲明来意,西尾启子一听,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了。 “为什么打听那件事?现在还……” 低下了眼睛。 “请谈一下好吗?这将成为重要的证词。因为这关系到某个重大案件呐。已经知道那犯人就是奸污过你的犯人啦。” “……” 西尾启子疑惑不定的看着浜村。 “绝对不向任何人透露。绝对。就收藏到我一个人的心里。” 不管过分不过分,必须从西尾启子口中了解到当时的情况。 要查明是不是仙人所为。如果他xxxx内含有异物的话,可以说十有八九是仙人。但是即使可以断定是仙人了,也不等于就查到了仙人的身分、来历。只是想求一下在介绍的哪个环节中,有可能追究出仙人来历的线索。浜村是把期望托在此的。 “你一定想知道吗?” 西尾启子脸色变得苍白了。 “嗳,务必请你协助一下。” “是吗……” 西尾启子低下了头。 屈辱感复苏了。不单纯是屈辱,而是改变了以后人生的事件。改变之后是好是坏,不清楚。在事件发生两个月后,启子和丈夫竹田二郎分离的。 七年前的夏天。 启子跟丈夫来到伊豆半岛的自家别墅里。它建在能看到大海的山冈上,离开村庄很远。 过半夜时,贼人闯进来了。 因为离开大路很远,门窗关得很严。 贼人是用铁棒捅开门进来的,手虽拿着尖头菜刀。竹田被顶上那菜刀,放弃了抵抗。贼人是个中老年的男人,脸上蒙着面纱。 竹田被用铁丝反绑上了,脚也一样。嘴被封上了胶带。 启子没有被绑。 强盗命令把钱拿出来,启子把所有的钱全部给了他。 “拿啤酒来!还有酒肴。” 强盗这样要求。 启子哀求道:“钱已经给你了,快走吧。”启子是睡衣装束,强盗向她腿部和Rx房部投射着贪婪的目光,看来不会轻易放过。启子害怕了。 “不按我说的做,就宰了你!” 强盗发出沙哑的声音。 没办法,启子拿出了啤酒和酒肴。 强盗在榻榻米上坐下,开始喝起来。 面纱翻卷到鼻粱上。 “坐到这里!” 强盗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命令启子。 启子坐到强盗的身边。 被绑着滚到一边的竹田瞪眼看着。 强盗把启子推倒。 “住手!”启子喊到。 “你叫叫看,把你肚子豁开!” 强盗把尖刀顶了过来。 启子不敢吭声了,用恐惧的目光盯着强盗。 只有服从,别无办法。强盗的三角眼很是可怕。吵闹的话,肯定被杀;总感觉他马上要把尖刀捕过来似的。 强盗把启子的睡衣撕了下来,睡衣下面只穿了一条裤衩。 “脱掉!脱了躺在这里!” 强盗指着自己的身旁。 只好脱。脱掉裤衩,躺到强盗身旁。强盗用左手抓住启子的Rx房,不紧不慢地交替揉搓起来。 启子闭上了眼睛,毫无办法。即使大声喊叫,谁听到,只有在丈夫的面前被强盗玩弄了。 “起来!” 强盗终于命令道。 启子站起来。 启子心底埋藏着对丈夫的憎恨。丈夫应该反抗,因为是男子汉,必须那样做,保护妻子是男人的义务。然而丈夫放弃了这一点,只要放弃,女人就会成为入侵者的食饵。 被绑成一团,只是静观妻子被入侵者玩弄的丈夫,实在可恨、可气。 启子产生了彻底让丈夫看个够的心情。 终于,启子被按倒了。 丈夫就在启子眼前以哭丧的表情看着。 启子觉得自己病了。 启子忘记了一切,在喊叫。 声音象是在哭。在喊叫什么,连自己也不太清楚。意识已经退到了遥远的彼方,思考神经业已麻痹。 启子处于狂乱状态。 不知被谁打痛了腰,启子醒过来了。 眼前看到的是梦幻般的光景。 身旁坐着那强盗。 对面蜷缩着丈夫。 强盗好象自己取出了啤酒,津津有味地喝着。 “醒过来啦?” 强盗问。 “嗳。” 强盗拖起了启子。启子赤裸着身体,被抱坐在强盗的腿上。 强盗一边饮酒,一边说道:“这就是在这偏僻的地方建别墅的好处哟。应该喂条狼狗嘛。” 强盗的话,在面纱下面闷声闷气。 强盗的手又滑到了启子的下腹部。 启子被强盗抱着,以茫然若失的神色看着丈夫。 “是有别墅的小两口吧?” “饶了我们吧!” 哀求。 “慌什么呢。谁都不会来的。俺就讨厌有钱人呐。” “就是把你们勒死,也没啥了不起哟。” “求求你,你说啥就是啥,全听你的。” 狂乱状态一过,启子陷入很深的无法挽回的悔恨之中。不过现在,对强盗的恐惧,某种程度上压抑了这种悔恨。待强盗走后,悔恨无疑会重新袭来。 启子被赤裸地捆上,强盗走了出去。 嘴上被贴上了胶带,捆住脚的铁丝拉在背后的手腕上,而且和丈夫系在一起,即不能站,也不能翻身。 竹田二郎也一样。 想把铁丝拉断,但铁丝太粗,纹丝不动。 死心了。 早上。 当地的渔民前来送鱼,是预先订好的,渔民在门外叫门,门没上锁,并有撬过的痕迹。 从起居室中传出微微响声。渔民叫了好多声,然后走近房内。 夫妇俩赤身裸体的被捆在一起。 竹田求渔民不要向警察通报,渔民点头答应,回去了。 渔民走了之后,竹田一言不发地把启子打倒在地,揪着头发在屋里来回拖。 启子发出悲鸣。丈夫的形象完全变了。想逃,逃不脱。脚雨点般地踢在身上,衣服被撕碎了。 竹田的眼睛上吊着。 不一会,启子被绑到了柱子上,赤棵着身子。 竹田找来绳子抽打,残忍的抽打全身,马上,全身肿胀成青紫色。 “你这臭婊子!” 竹田破口大骂。 启子翻了白眼。 “结果,住了近两个月的医院。” 西尾启子讲完了。 “由于住院让警察知道了吗?” “嗳。因为伤得太厉害了。” 西尾启子面色苍白。 浜村郑重其事地道了谢。 辞别了西尾家。 来到公共电话亭。 给广冈知之挂电话。 广冈已经从杀人现场濑田家撤了回来。 浜村汇报了找到追查仙人来历线索之事。 “右腿的胫部没有肉吗?” 广冈的声音很高昂。 “估计不是手术留下的伤痕。请马上派外科医生到西尾家,进一步了解伤痕的状况。如果弄清了这个……” 浜村咽回了语尾。 “怎么啦!” “问题在于是几年前的手术。如果太久的话,病历就……” “查查看吧!有的医院保存病历长达几十年呢。” “拜托了。” 浜村放下了电话。 朝车站走去。 五、兽欲 1 西尾启子所看见的仙人腿上的伤痕,外科压生推测,可能是骨髓炎。 这是一种烂骨头的病症。 如果在症状初期发现,可以用硫化剂或青霉素等化学疗法治疗。 待症状发展之后,就必须刮除腐烂的骨头,更严重的,需要截肢。 问题是,骨髓炎多发于小儿期。 青壮年期也不是不发病,但比较少。 仙人的年龄被推断为六十岁左右。因为七年前西尾启子看到的仙人已有显老的感觉。假设当时五十岁的话,现在已近六十岁。 假如六十岁的仙人是在儿童时期进行的骨髓炎手术,那么时间已过四十至五十年了。 四五十年前的病历存在不存在,是一个莫大的疑问。 何况,也可能不是骨髓炎。 现在六十岁的话,仙人被推到战争中去过的可能性较强。到战场上去的话,也可能是被枪弹击碎了骨头。 但是,据医生分析,假如被枪弹所伤,不会出现象西尾启子看到的那么严重的凹陷。 凹陷,是由于刮掉了骨头的腐烂部分上的肌肉下陷造成的。 一月八日。 通过警察厅向全国的医院发出了搜查协作要求。 可谓大搜查。 警察的面子休戚相关。照这样下去,鬼女和矮怪还会作案。这是毫无疑问的。虽然威逼、杀害大竹良平夫妇对仙人来讲可能是造就鬼女和矮怪的重大的目的,但是并不会单纯为此。 因为让鬼女和矮怪干强盗,仙人自己可以享受安乐生活。 鬼女和矮怪对杀人不抱什么罪恶感。只因为没有罪恶感,才随便杀人,并奸污妇女。 如果逮捕拖后,杀人、抢劫、强xx将随之增加。 简直是玩命的搜查。 如果查清仙人的身分,追踪就容易了。负责调查身分的警察的士气颇为高涨。 日本全国的警察,被指令进行病历调查。 浜村千秋蹲在家里,等待警察的调查结果。 自从鬼石山山麓的村里了解到狗的失踪事件以来,已经一气追寻到了现在地步。而且,遇到了毁灭自身的现实。 是可怕的现实。 浜村陷于不知所措的境地。 ——如果警察逮捕了鬼女。 身体内部吹着冷风。 竭尽全力的搜查在继续。 搜查,自从一月八日发布指令,动员起全国的搜查员以来,已经持续整整五天了。在五天之内,从医院保存的病历中,共清查出近四百个患骨髓炎的患者。 有些医院还保存着五六十年前的病历,上述患者就是从这些医院中查出的。 该患者人数是以现年龄六十岁左右为目标而清查出来的。 在这四百人中,也有不是骨髓炎的。有的是因种种原因,造成了相似的伤痕者。 第二阶段的搜查,放在了追查名单上的四百人的现在住址上。 2 一月十三日,夜。 浜村千秋以进了被窝。 是晚上将近十点。 外面刮着冰冷的风。在墙头或树木上呼啸的风声,很是凄凉。 浜村在这风中描绘着鬼女身影。 如果鬼女是朱美的话,年龄为十七岁。如果是作为普通的少女培养起来的话,十七岁已是思春的年龄。具有未来、理想,描绘着未来,处理着各种各样的感情,逐渐成长为天真的大人,可是鬼女没有这些。鬼女漂浮在虚空,象风一样奔驰在夜空。杀烈犬,侵入民宅,在入侵之家让矮怪强xx妇女。 在矮怪奸污绑起来的妇女时,鬼女站在旁边观看。 盗窃,有所反抗者,杀。 已经无可挽救。 ——难道只有杀掉? 浜村的心,被这一个问题占据了。 不久,仙人的身分被查清。只要查清身分,逮捕只是个时间问题。仙人被捕的话,矮怪和鬼女也将被捕。到那时,就无法解释了。 不能使其受制裁。浜村这样下了决心。 鬼女并不是受到国家的庇护成长起来的,而是在享受不到任何庇护及恩惠的地方生活过来的。与传统的、被狼养大的少女一样。国家没有制裁她的权力。 假设有制裁权力的话,也只能是在我浜村手中。不,尽管说是生父亲,也没有这个权力。 有的只是爱情。 不是用权力,而是用父爱制裁。 杀死仙人——浜村这样决定。用自己的双手杀死仙人,这样做,既是对被夺去了独生女儿、在悲伤之中死去的妻子的祭奠,也是为表达被培养养成鬼女的女儿的爱怜之情。 浜村想,在杀死仙人之后,也不得不用自己的双手将鬼女杀死。用亲生父亲的双手杀,也算是唯一的慈悲吧。 浜村呆望着黑夜。 随风声传来一阵像约的响动。 浜村千秋慢慢地欠起身来。 响声非常微弱。就象猎狗在走暗夜中行走那样的,似的有似无的动静。 浜村欠着上半身,暂且没动。 家中的电灯都关着。 黑暗之中,有潜伏进什么人来的动静。与其说动静,莫如说是以灵感捕捉到的迹象。 久经锻炼的灵感,嗅到了异常。 黑暗之中,潜伏着另一个黑暗。那潜伏着的黑暗,在微微喘息。 ——鬼女吗? 战粟掠过了浜村的脊背。 除鬼女或矮怪以外,绝对不可想象。门窗关得很紧。 也不是普通的小偷。黑暗中浮荡着小偷所没有的杀气。是只在身怀绝技者才能释放出来的体臭。 浜村仍然没动。 房子很小。 一进门口,左右是厨房和起居间。再往里有两个房间。浜村在里边躺着的,是其中之一。 不知何人,潜藏在浜村的卧室近旁的暗幕之中。 散发着含杀气的,呛嗓子的呼气。 抑郁的沉默在持续。 不能妄动。假如溶化在黑暗之中的是矮怪或鬼女的话,二人的眼睛在夜幕下也能看得清。恐怕也备有武器吧? 浜村没有武器。 如果有棍棒的话,可以不费劲地把鬼女和矮怪打倒。但是,没有这棍棒。即使没有棍棒,也有不至于简单败北的自信。 九鬼派棍木中也包括拳术。 但是,仅靠拳术是有些不放心。连精通空手拳和少林源术是濑田胜义,都被轻易地杀死了。 时间过了很长 浜村运好了气。有种随时随地都能应付袭击的呼吸法,这是古武道的精髓,是为了统一精神的呼吸。 黑暗中,依然飘汇着怒气。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浜村察觉到那怒气在夜气中渐渐淡薄起来,浓度消失下去。有点象臭气变稀一样,不知不觉,臭气变得稀薄下来,当注意到时,已经变成了正常的空气。 连一丝声音也没有了。 浜村松了一口气。 站起来,拉开电灯。 异常气氛已经从房中远去,杀气微粒子亦从大气中散去。 拉开拉门,来到廊下。 门上的锁开着。 进门处的铺板上,放着一个信封。 “浜村千秋先生”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打开一阅。 发信人为仙人,是一封决斗战书。 一月十四日午后三时,于八王子郊外曾经战斗过的地点决个胜负。无需多言。鬼女。 信是用圆珠笔写的,歪歪扭扭的文字。 看完,浜村随便将那信烧掉了。 3 寒风凛冽。 云朵疾飞。 浜村千秋待在小屋中。 是曾经为等待与鬼女决斗,同狗一起住过几天的、简陋的小屋。 浜村靠在板墙上,怀抱木。已经这样等了两个多小时了。 没有告知警察。 谁也不想告诉。 这次战斗是属于自己的,是属于自己与女儿朱美,已经仙人的私怨。矮怪是不相干的存在。 ——一切将要结束。 有此感慨。 仙人主动来挑战了。恐怕仙人已经觉悟到搜查的触手已经伸到了自身的过去,而且知道了元凶是浜村。浜村的事情,新闻界报道的不少。仙人一定是从那些报道中知道了浜村就是鬼女的父亲。自己并没有忘记盗劫人家幼儿的事情。 或许,也可以认为:仙人在十六年前偷朱美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其父亲是警视厅的刑事浜村千秋了。因为在当时的新闻中,进行过相当醒目的报道。 那浜村,十六年后竟堵在了仙人、鬼女和矮怪的面前。 大概晓得了是一个揭露了被黑暗包围着的鬼女的身世。已经把手伸到了追究仙人的敌人浜村吧。 知道了是个奇缘。 所以说,浜村对于仙人来讲,是最大的、最危险的存在。让浜村活着,仙人就不能为所欲为。 因此,意欲出动全部人马决一雌雄。 仙人还知道,浜村会响应决斗,不告诉任何人,独自前来的。甚至连浜村大概不愿把自己的女儿交绘警察的心理也看透了。 浜村在螟目沉思。 太阳要落山——心中早有此光景。太阳就是亲生女儿朱美。 不得不杀死朱美的苦闷,从浜村的体内夺走了热气。 不由想到了杀死朱美之后的、绞心般的冷酷光景。大概,被用棍棒打死后的朱美,会恢复到和善的面貌。在死的同时,被仙人改造成鬼女的假面,将会消失吧。 会恢复到单纯的十七岁的少女。 不能够忍受看到躺在日落之后的荒野上的朱美的死容。 ——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浜村在胸中自语道。 打算在杀死朱美之后,自己也去死。以死来安慰在一点也不知道父母的爱的情况下被培养成鬼女的朱美的悲哀。权且以此作为爱吧! 风,仍在呼啸。 在其风声中,浜村竖起了耳朵。 “出来!浜村!” 有喊声。 是清澈的,鬼女的声音,是从上风头飘过来的。 浜村跃起身来。 “广子,原谅我吧!你的女儿不杀不行了,是你那么怀念的女儿啊!” 浜村向已亡的妻子道歉。 走到外面。 远处站着鬼女。 鬼女下穿牛仔裤、上穿薄薄的黑色毛衣。是一身轻装。白色的运动鞋更加深了这种印象。右手提一把短剑。 “你,一个人吗?” 浜村千秋站到鬼女面前。 距离数米。 “我一个人还不够吗?” 脸色很白。其略带稚气的脸庞,清楚地浮雕在黑云穿梭的背景之中。 “就一个人的话,我有话要对你说。” “不用。” 鬼女驳了回来,双眸在燃烧,不象是人的燃烧态度,是如狼似虎般的皎皎冷焰。 浜村盯看着鬼女,目不转眼地盯看。浜村早就期待着能在白天看到鬼女。心想,也许哪个地方长得象自己,或者有妻子的面影。从鬼女的相貌上可以找到血缘的特征。但是,浜村并没有找到。 十六年前的,记忆中的婴儿的面影,没有从鬼女的轮廓中浮现出来。 找不到血缘特征的隔绝感,好不悲伤。 “看什么!” 鬼女上前一步,右手上提的短剑闪着白光。 “听着,有要紧的话对你说。” “不要!要宰你。你破坏了母亲十女的坟墓。” “那不是你的母亲。你的母亲是……” 话到中途,不得不咽了下去。 乘一阵掠过鬼女脚下的风,鬼女挪动了两三步。接着,身体便浮到空中。看起来象被风卷起来的一样。 浜村猛退一步。 飞上空中的鬼女的身体,突然在浜村的头顶上横了过来。简直活象飞鱼滑空的姿势一般。剑从浜村的头上扫过。 这是一眨眼间的事情。 鬼女站到了背后,头发随风飘动。 浜村打了个冷颤,简直是惊人的跳跃力。上次交战是在夜间,对漂浮在夜空的鬼女有一种见到了妖怪般的恐惧感,但是从现在的鬼女的跳跃中,却感到了一种美丽情趣。鬼女超过了人类的跳跃能力的极限,是只有超越了极限者所具有的精神上的自由自在,畅通无阻将鬼女漂浮到了空中。 浜村的棍棒一闪。 落在背后的鬼女,袭击过来。当脚落地时,利用其反弹力,向浜村攻来。 浜村的棍棒猛击鬼女的短剑。 风声中添了一声尖锐的金属声。短剑从鬼女的手中飞上天空。 鬼女跳退了数米。 浜村急走。 鬼女在侧面转入急奔。 风中涌起了尘土。 鬼女不是什么具有如同妖怪的跳跃能力者,也不是九鬼派棍术的敌手。打倒个把鬼女筒单得很。血涌上了与鬼女平行奔跑的浜村的身体。突然,那血凉了下来。 浜村的身后,尘土在打着漩祸。 尘土好似旋风一样地,以相当可观的速度在草上疾舞。枯草覆盖的地上的干土,变成一条尘蛇,正直向浜村千秋袭来。 浜村急忙调转方向。 甩开鬼女,朝尘埃奔去。 鬼女紧追其后。 浜村的棍子吼叫了,正面朝土烟打下,手上没有物体的感觉。 土烟停住了,瞬间,浜村被包围在土烟之中。 “呀!” 飞出一声划破大气般的短促吆喝声。 浜村挥起棍棒,棍端都微微碰到了物体。弄不清是什么东西,是柔软之物。 风带着尘土退去。 鬼女出现在背后。 矮怪出现在前。 土烟散开之处,矮怪骑马蹲档,手握匕首。看到这幅架式,浜村为矮怪的奇妙的战术而吃惊。原来矮怪是蹲着马步,用脚扬起土来,一边卷着土埃一边冲上来的。 一声不吭地仰视着浜村,不是人,活似野兽,一副猴子看人般的眼睛。 “来了吗?矮怪?” “宰你!” 随着话音,矮怪开始向前跑。跑法与方才相同。一边用脚拱起干土,一边跑。 浜村站在矮怪的上风头,不急不缓地追矮怪。 鬼女攻击浜村的背后。 矮怪拼命引诱,想把浜村卷入土埃之中。浜村没有上他的当,一直处在上风位置。如果土进到眼睛里,是很危险的。 要跑上去给他一棍,但矮怪不仅跑的方式奇妙,速度也相当快。浜村村追不上与野兽差不多的矮怪和鬼女。 在一直保持的上风头位置的过程中,不知不觉来到了疏林的边缘。 浜村没有注意到时,左上臂处骤然一阵剧痛。 停住脚步。 箭头几乎穿透了胳膊。 看疏林。 一个手持弓箭的中老年男人。 浜村将棍棒夹在胯间,有种连身体内心都感到麻木般的剧痛,握住箭柄,想拔出来,但实在太难,箭头深深地钻入到肌肉里。 拆掉的箭柄。 这时,在背后无声无息地脚蹬大地跃起的鬼女的身影,并没有进入浜村的视线范围。 在折断箭柄的剃那间,浜村的后头部挨了一击,是用脚踢的。 浜村昏倒了。 中老年男子走出疏林。自造的弓上搭着箭。 “不要马上杀死,有话要问。捆起来,抬进小屋!” 男人命令鬼女和矮怪。 鬼女和矮怪把浜村反背着手捆上,抬了起来。 此番光景,有一伙伏在风下疏林中的目击者。是十几条野狗的集团。野狗群从开始就一直守看着。一声不叫地凝视着那奇妙的死战。 4 浜村千秋被扔进小屋后,睁开了眼睛,被反绑着。被箭射中的左臂失去了知觉,剧痛绞心。 “窝囊废!这就是九鬼派棍术吗?” 中老年的男人,坐到身旁。 是个看起来与浜村同年纪的家伙。一对三角眼,中间往上吊着,颧骨很高,是副阴郁的相貌。 “你就是仙人吗?” “世上是这样叫的。” 鬼女和矮怪在仙人身旁坐下。 “可是,警察追查我的身分,到什么程度了?” “我哪儿知道啊,那种事。” 浜村注视着鬼女的白色侧脸。 “可要皮肉受疼的哟。老实讲的话,让你死个痛快。叫你们所说的鬼女和矮怪绞死你也不错。他们就喜欢杀人呐。不老实讲的话,就叫鬼女把你那东西割下来。想必看过大竹良平夫妇的死态吧?眼,中间往上吊着,颧骨很高,是副阴郁的相貌。 “你就是仙人吗?” “世上是这样叫的。” 鬼女和矮怪在仙人身旁坐下。 “可是,警察追查我的身分,到什么程度了?” “我哪儿知道啊,那种事。” ” 仙人叼上烟卷。 “看过。到底有什么仇恨,能干出那么惨忍的杀戮?” “仇恨吗?仇恨是有的,不过那些事没必要对你说。警察到底了解到我的多少情况?不想说吗?” 仙人眼中带着残忍之光。尤其是那三角眼往侧面一扭,其残忍程度格外显眼。 “已经到七年前的静冈别墅事件啦。” 说不说都无所谓啦。反正是要被杀死的。悔恨自己的疏忽。矮怪并不是想把浜村包围到土埃之中,而是巧妙地把浜村诱入了潜伏在上风头的疏林中的仙人的射程之内。事到如今,后悔也没用了。 “啊,对啦,还袭击过别墅呢。” 仙人望着空间。鬼女不住地揉搓胯间,皱着眉头。 “怎么了?” 矮怪问道。 “被老家伙的棍打了。真想咬死他!” “我,给你看看。” 被矮怪一说,鬼女退下了牛仔裤。白白的、丰满的大腿露了出来。 “警察一定知道的更多吧?” 仙人一边看着矮怪窥视鬼女的大腿内侧,一边问浜村。 “不,就到这里!” “住手!混蛋!” 突然,仙人怒斥起来。此时矮怪正把舌头贴到肿得发紫的鬼女的大腿内侧。 仙人揪着矮怪的领子拉开,朝肋上打了两三巴掌。 “我错了!饶恕我!” 矮怪发出惨叫,当场跪下求饶。 仙人把鬼女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不,警察,一定知道更多的什么吧?” 一边说,仙人一边抚摸着鬼女的大腿内侧。鬼女紧紧地靠在仙人的怀里。浜村在凝视。鬼女穿一件很小的裤衩。丰满的肢体,简直象要把那裤衩撑破。 仙人的手插进了鬼女的裤衩里。 矮怪在角落处张着嘴死盯盯地看着。 贼风在鸣鸣作响。日暮将近。 “怎么样啊,浜村?” 仙人问道。 “什么?” “这光景,你看如何?” “嗯,哎——” 明白仙人问的意思。他是在问:鬼女是你的姑娘。这姑娘被我这样玩弄,你当父的心情如何。 “唷,瞧着点那。”仙人笑了一下。“过来,矮怪!” 矮怪随叫声爬过来,脱掉了鬼女的牛仔裤和裤衩。 仙人拉开坐在自己腿上的鬼女的双腿,开始用手把玩,把身体挪向浜村能看得清的地方。 仙人的一只手抚摸着鬼女的大腿。 鬼女依偎在仙人的胸部,睁着稚气尚存的大眼睛,看着浜村。 “你、你,你——” 浜村的声音在愤怒中颤抖。没有别的表达气愤的语言。眼前的鬼女就是自己的女儿朱美。仙人的行为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仙人夺走刚过一岁的朱美,使得浜村一家家破人亡。辞掉警视厅工作的浜村,开始了为安慰妻子的亡灵,安慰女儿的悲哀,洗净自身的烦恼的行脚。 在无边无际的旅途中,浜村了解到了亲生女儿的消息。自己的女儿变成了鬼女,在杀狗、行盗、杀人。 现在的浜村,是决心亲手杀死鬼女,自己也随后了结一生的浜村。其悲哀、悲怆之状,是非笔墨和言辞所能形容的。尽管说由于疏忽而失败了,迫使浜村目睹的这恶劣的行为,实属鬼畜所为。 “你这畜生!偷来大竹夫妇的儿子、偷来我的女儿,豢养成了鬼女和矮怪!混蛋,你好好听着!” 声音在颤抖。 “住口!瞎叫嚷什么!” 仙人抓起弓,狠狠地打在浜村的脸上,嘴唇破了,鲜血染红了脖颈周围,并命令矮怪给堵上嘴。 在矮怪给浜村堵嘴的功夫,仙人脱下了裤子,鬼女兴奋而迅速地钻进了仙人的胯间…… 矮怪返回墙角,前屈着身子,注视着这一切。嘴半张着,眼神异常阴暗。 鬼女把仙人的xxxx含进了嘴里…… 浜村千秋在凝视。 仙人的皮肤满是褶皱。此时,他正在使十七岁的少女欣喜若狂。 鬼女的欢喜颇为异常。 由此,可以想象到给纯洁的少女灌输了性的狂喜的仙人的残忍程度。鬼女发出的叫声,是残忍的喊叫,也是控诉残酷的悲呜。 玩弄仍在继续。 鬼女哭了。语间几乎消失不清了。现在,鬼女处于朦胧的状态。可怕的欲火烧透了身体、烧透了大脑。 矮怪从墙边爬出来。 其表情深处所含的不满,并没有逃脱浜村的眼睛。 根据法医的推断,仙人诱拐的精神愚疾的井野十女,是在十年前死的。当时鬼女才七岁,恐怕不能成为性交的对象。于是仙人在进行强盗的同时,强xx妇女,以此等待鬼女的成长。恐怕从十岁左右开始,鬼女便被训服起性交来了吧?真是无法言喻的残忍。那时,矮怪一定还不知道性交是怎么回事。 仙人禁止矮怪与鬼女的性交。也许是认定了兄妹之间不能干那种事的禁忌吧?但是,鬼女和矮怪睡了,而且知道了矮怪与仙人的差别——具有云泥之差的区别。 在进去行盗的家中,鬼女让矮怪强xx女人之迷,由此可解。因为不论矮怪强xx谁,鬼女一概没有嫉妒。因为鬼女得到欢喜的只有仙人。 在矮怪的表情深处所潜藏的阴暗的意识,存在着憎恶。对不向自己敞开身子的鬼女的憎恨。对不分何时何地,喜欢的时候就玩弄鬼女的仙人的嫉恨。其中也包含着好似对不敢顶撞仙人一句的自身的侮眼。 鬼女一动不动。一边使矮怪认真地擦拭着污物,一边松弛下幼稚的面容睡了。 “看够了吧?浜村。” 仙人去掉了浜村嘴上堵的东西。 “有什么感受吗?” “……” 浜村有回答。 找不到回答的语言。这是被非杀不可的敌手捉住后的,一言难尽的精神性的拷问。如果可能的话,真想咬断舌头去死。 鬼女还没醒。 “可是,关于警察的事嘛。” 浜村闭上了眼睛。从被捉住的瞬间开始,就已经作好了精神准备。因为没办法活着从此地逃出去。 “是吗?也许该送你到西天了吧。” 仙人话中带笑。 “捆住脖子,把他勒死,矮怪!” “是!” 觉察到矮怪象是站了起来。 “在死之前先告诉你一句话,矮怪。” 浜村快速地说道。 “你的父亲就是你杀死的大竹良平呀。母亲就是你强xx了的秋子呀。你是……” “混账,你胡说些什么!” 仙人手中的弓吼叫了。 浜村的嘴唇又咧开了。一瞬间,意识飞向远方。在飞走之前,看到鬼女微微动弹了一下身子。 意识马上恢复了。 在恢复意识的同时,呼吸不可能了。矮怪正拉倒浜村,骑在肚子上用两手卡脖子。 觉得颈骨象要断裂一样难受。 死开始渲染着大脑。正在这时,因缺氧眼看要死去的浜村的大脑,捕捉到了涌进小屋来的风。浜村觉得极为奇妙。 之后,到底是过了一会,还是随之发生的,浜村不清楚。 小屋之中出现怒号和悲鸣。 怒号是狗的声音。有若干条狗冲进了小屋。狂叫之声象要把小屋震裂一般。小屋外面也充满了狗的叫声。 有的咬住了矮怪。 有的咬住仙人的狗。 矮怪在壕叫,仙人也在嚎叫。 看见鬼女跑了出去。仙人和矮怪也一边踢打着狗群一边冲了出去。 狗群一边追一边狂叫。 浜村欠起身来。 眼前站着一条狗,正不住地向浜村摇尾巴。 “是你!” 浜村放心地对狗说道。 是上次在这里等待鬼女来决战时养的那条杂种狗,体型很大,但是很温和。 本来是从野狗收容所带来的,如果带回去,等待它的只有死亡,是以放生比杀死强的想法把它甩在山上的。 远处传来狗群的叫声。那狗摇了一会尾巴,跑出了小屋。 浜村靠在板壁上,闭上了眼睛。他知道那狗在野狗群中投了身。 鬼女给了那野狗群。 ——是因为没有恢复鬼女面目的空隙吗? 浜村喃喃地自语道。 5 有关骨髓炎患者的基本调查,是在五天后的一月十九日。 接到报告后,广冈知之泄气了。 结果,没查到。在追寻从病历上选出的约四百人之中,概没发现是仙人的人物。 患者中的三分之一已经死亡。在剩下的三分之二的患者中,虽然有几个下落不明,音信皆无者,但失踪的年份不合。几乎全是两三年前或数年前,二十年前的皆无。 仙人的失踪,从精神半痴的井野十女的失踪来考虑,大约是在二十年前,滨村千秋曾经这样断言过。浜村还断言过,鬼女和矮怪都是十七岁。更确切地说,不是断言,而是偶然泄露出来的。广冈曾问道过凭何而断,但浜村没有明确回答。 当时的浜村的表情,还深深印在广冈的脑海之中。广冈当时没有固执地去问。因为浜村在职期间就是有名的寡言人物,而且现在已与警察没关系了,不能强问。 只能相信浜村,只因为有了浜村的帮助,鬼女事件之谜才能到现在的程度。浜村一度搜查到鬼石山中部的地岳山。 但是,到现在,搜查又陷入了停顿状态。广冈以阴郁的面孔望着空间。 投入几百人的搜查员,对大竹良平的过去进行了搜查,但是大竹自身抹消的历史仍在厚厚的黑暗的彼方,什么也没吐露。 骨髓炎患者的搜查,也以失败而告终了。 鬼女事件、矮怪事件、大竹夫妇被杀事件、濑田胜义被杀事件,这一连串的事件,警视厅总共出动了数万名警察。 就这样,到现在也没能抓住犯人一伙的轮廓。 焦躁象火焰一样地燃烧着广冈。 ——不碍已。 广冈自语道。 午后较晚时分,广冈出了警视厅。 朝新宿的一家医院走去。浜村在其中的外科病房里住院。 浜村住院之事,是在前天知道的。是浜村自己打来电话的,是为了解搜查的进展状况而打的。 反复叮嘱不要看望,说是作了痔疮手术。 关于鬼女事件的背景,浜村到底还知道些什么?那时的浜村困惑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只有当面请浜村讲述。 不认为浜村隐瞒着什么?为浜村本身在追仙人,想逮捕仙人,是有实有据的。对警视厅的全面协助,虽然不见得重要,事到如今,什么细致的事情也想了解。 来到医院,询问浜村病房时广冈觉得奇怪了。一直以为是肛门外科手术,但浜村并不在此类病房,而是住在—般外科病房的大房间里。 浜村知道站到枕边的是广冈后,闭上了跟睛。 左臂和嘴的周围打着绷带。 “身体还好吧?” “哎——嗯。” 浜村欠起身来。 “到楼顶上去吧?” “因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哟。” “是吗?” 广冈并肩陪行。 天是阴天。 二人在楼顶上的机房墙后避风。 “能不能告诉我呀!” 广冈知之开口了。 “真是老大无成啊,跟暴力团发生纠葛啦。” “暴力团拿的是弓呀?” 广冈方才到医务室打听过浜村的状况。 “就是嘛。说也怪。” 浜村点了点头。 “浜村先生,”广冈转到了浜村的正面。“请你毫不隐讳地告诉我好吗?我们己经被逼得没有退路了。在你的协助下,好容易追到仙人目前的地步。但是,结果,骨髓炎患者这条线索断了。在这种情况下,家伙们也许又要杀人的。” 广冈紧盯着浜村。班白的头发在削瘦的褐色面颊处徽微飘动。带着浓浓的落魄的阴影。 “那么,就告诉你吧!是受到挑战,同仙人一伙格斗了。本来打算交给科长处理的……” 叙述了在八王子郊外发生的经过。 “原来是这样啊……” 转移了视线。突然心头涌上一阵似乎生气的情绪。这家伙为什么不事先告诉一声呢?如果知道同仙人一伙格斗的话,早就派警察了嘛。还不行的话,也可给浜村手枪嘛。 打了一个寒战。 “为什么要那么做呀?” 本不打算责备的。但怒气不由自主地冲出了口。 “我在反省自己的过错。” 浜村低下了头。 “哪里,失礼了。我不应该对你讲这种话。只是,因为,我认为太遗憾了,才……” “……” “我们对你表示感谢。不过。只有一事,想问一下。你是怎么知道鬼女和矮怪是十七岁的呢?” “那是凭直觉。” 浜村的回答,有气无力。 “是单纯的,凭直感的断言呀。” “……” “你,捉住过鬼女一次。那时,你问出了什么吗……” “不是的。” 浜村打断了他的语。 “如果没问过的话,尽管是你,也不会连年龄都讲得出来的吧” “……” “浜村先生。” “不!” 浜村挡住了要说什么的广冈。 “我想信自己的直感。虽然也许有些糊涂可笑,但是我觉得是这样。我考虑,杀死大竹夫妇的,会不会是他们的儿子。正好在十六年前。他们的儿子,当时刚一岁的良次,不知被什么人偷走了。我想,矮怪,也许就是良次吧……” “你是说,仙人偷来大竹夫妇的儿子,培养成矮怪,然后让他杀亲生父母……” “嗯,”浜村点点头。“矮怪是良次的话,那么,就是他强xx了自己的母亲。割耳朵、刮鼻子也是他干的。我想作为报仇来讲,没有比这样做更那个的了。” “不过,这些都只是你的直感推测吧?” “对。” 浜村知道广冈没有相信。 “是直感啊……” 广冈自语道。 矮怪的长相到底如何,不清楚。只是浜村千秋介绍过。一句话说,就是丑男子。听说个子也狠矮。 浜村所推断的所谓的亲生父母的大竹夫妇并不是那样。大竹良平个头虽然不高,但容貌还可以。 妻子秋子也是相当美貌。从其年轻时的照片可以看得出。 如果人之间生出来的小孩是矮怪的话,不会长成丑男子的吧? 当然,成长的环境影响容貌这一点,也是可能的。如果接受的是非人的教养,身、心都会变态。特别是矮怪,被改造成了能够爬垂直的楼壁等的特殊的身体。如果手、脚都异常发达的话,应该长高的身也可能中途停止。 即便有这种可能性,也不能相信浜村的推断。用直感不能下结论。在浜村偶尔泄露出的断言中,一定有直感以外的某某种因素。而且,浜村把鬼女也推断为十七岁。 浜村一定隐瞒着什么。 广冈摇摇头。浜村究竟隐瞒着什么,无论怎么思考也无法知道。况且,从浜村的表情看来,不象能讲的样子。在他那失魂落魄的脸上渗透着固执己见的阴影。 有一种难以揣测其内心的烦躁心情。 “走吧!” 广冈催促浜村。 “嗯。” 浜村并肩而行。 有不能对广冈吐露的苦痛。广冈怀有疑念,后悔不该疏忽失口。 要解除他的疑念,就必须阐明:鬼女是我女儿的变身。 怎么也忍受不了这种拳苦。 就算是不可抗拒的力量吧,自己向社会申明被盗去女儿的原委,对外的问题可以就此了解。对被盗走的女儿干出残忍无比的杀人之事,作父亲的必须承担责任。 但是一想到因过度思念女儿而病死了的妻子,又不能这样做。对社会公开自己的女儿就是鬼女之事,就等于玷污妻子的亡灵。 有这苦闷。 另外,出头申明出身、姓名,将女儿暴露于社会之事,一想到女儿的立场,这也有些太可怜了。虽然落身鬼女,在疯狂作乱,但是在其大脑的某个角落里,也不能说没有埋藏着一片平常之心,只是现在还没有觉醒罢了。一想到从沉睡中觉醒过来时的情景,首先产生一种人世无常的感慨。 只能是自己进行处理。 ——以亲生父亲的慈悲,杀死。仅此一招。 杀掉仙人,杀掉矮怪,把鬼女带到某个地方,在那里进行与父女见面。并且,讲明是非,使其恢复正常的观念之后,亲手杀掉。 处理完鬼女的法事之后,浜村也打算了结此生。向薄命的女儿亡灵道歉,这是唯一的方法。 ——虽然心中过意不去,但不能让警察逮去。 浜村如此下了决心。 6 浜村千秋出院,是在两天后的傍晚,他回到自己家里。 并不是因为左臂的箭伤治愈了,到伤口意合,还需要好几天。不过,不妨碍行动了。 广冈知之从那以后再也没来联系。 毫无疑问,广冈对浜村抱有不信任感。大概,广冈产生了不再依靠浜村的搜查的想法吧。一到关健时刻,警察就变得冷酷无情。反而监视、尾随起浜村来也说不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被逼得走投无路,浜村也是一样。 通过仙人在自己眼前玩弄鬼女之事,鬼女就是自己的女儿确凿无疑了。再说,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好把警方转为敌方了。 鬼女,可以用我的手收拾。这倒可以,但是如果把仙人交给了警察,鬼女的身世同样被暴露。为了避免发生此事,也必须亲手杀掉仙人才行。 即便不怕鬼女的身世被暴露,也非亲手杀死仙人不可。因为仙人在捆起来并宣告了死刑的父亲面前,残酷地凌辱了年龄和孙子差不多的女儿。 梦幻般的光景,历历在目。 已经是无论如何不能窖许的家伙。据村对不得不把原工作单位的警视厅转为敌方,感到苦恼。苦恼是苦恼,但是毫无办法。一切都是缘分吧。 浜村盯着祭祀妻子龛上的灯火,久久地守候在那供灯前。 次日夜晚。 九点过后浜村进了被窝。对收音机和电视不感兴趣的浜村,夜间只好睡觉。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浜村突然醒了。因为感觉到了什么异常动静。 那异常动静在黑暗之中,是似有似无的微弱气息,空气稍稍沉闷。 ——鬼女吗? 与上次夜间气氛相同。感觉判黑暗之中有谁无声地伫立着。除鬼女之外,没人会如此绝技。 浜村在黑暗之中睁开大眼。 那气息没动。 浜村把手伸向木棍。 似乎听到了这无声的动作一样,杀气在拉门外波动了。 “不要动!” 发出这喊声的不是鬼女,是从拉门的外边发出的,是低沉的男人声。 “是矮怪吧?” 浜村觉得话音耳熟。 是含糊不清的声音。 对浜村的问话,拉门外没有返回回音。虽然没有回答,但的确是潜伏在那里。 黑暗中停滞着杀气。 “是矮怪吗?” 又问一句。 棍子抱在怀里。一动不动地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可以起来追击矮怪。穷追不舍的话,可以轻易而举地逮住他。但是浜村没动。 打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不认为能胜过矮怪的敏捷。 “怎么不回答?” 是嘴唇微动的低声问话。 矮怪究竟以何目的潜入进来的,浜村不知道。黑暗中虽然存在杀气,但并不象前次那么浓重。而且这次是对方先开口的。 看来不象是来杀浜村的。如果是以杀人为目的而来的,鬼女也一定会一起来的。但是,感觉不到鬼女潜伏的气息。 “矮怪,为什么不回答。” 充满了异常的凝固气氛。 “有话,想说。” 拉门外传来沙哑的话音。似乎是因内心有矛盾而使其声音变得沙哑了。 “说吧,进来。” “在这里,可以。” “是吗?那么就说吧!” 浜村把抱在怀中的棍子放到旁边。 “你,说的事,是真的吗?” 矮怪用低低的声音问道。 “没头没脑地问的什么事。” “你,不是说过,俺有别的爹娘吗?” 话声中包含苦闷。 “是那件事嘛?” 在明白了矮怪潜入进来的原因的一瞬间,浜村直觉得胸中掠过一阵悲伤之风。 矮怪从浜村口中听说自己的父亲不是仙人,而烦闷了。从那天开始,虽然没几天的功夫,矮怪一直烦闷难忍。 矮怪烦闷到了不得不只身潜入到浜村家中的程度。 被仙人教会了偷盗和杀人,每到一家必定强xx妇女等,被培养成了畜生之道的矮怪,原来也有思恋父母的一片正常之心。 这不得不说是一大悲伤之事。 “说!” 矮怪从拉门外,以压低了的声音催逼。 “好吧。你的父亲不是仙人。这是真的。我认为你的父母是大竹良平和他的妻子秋子。大竹夫妻在十六年前,不知被什么人偷走了当时才一岁的男孩。” “说掩是那小孩,有证据吗?” “没有证据。” “……” 矮怪沉默了。 矮怪的烦恼溶化到了黑暗中,是苦闷的烦恼。矮怪不但强xx了自己的生身母亲,而且割掉了她的耳朵、刮掉了她的鼻子,最后杀了她。 “怎么了,矮怪?” 浜村打破了沉默。 “我有话告诉你。” “进来吧!我也有事跟你讲。” 浜村躺着没动。起身的话,让矮怪察觉到会跑掉的。 “这里就行。” “那么,说吧!” “你,想杀仙人吗?” 矮怪这样问道。 “你是说,要告诉我仙人的住处吗?” 原来如此呀,浜村终于明白了矮怪潜入进来的目的。 “是要告诉。不过,一定杀死吗?” 矮怪的话声中,带有微微颤抖。 “当然要杀。” “那样的话,就告诉你。仙人住在代代木。是高级公寓……” 矮怪告诉了公寓的地址和房间号码。 “你和鬼女,也一块住着吗?” “鬼女和仙人住在一起。我在别处。” “知道了。” “现在就马上,杀死他!” 是喘息般的语气。 “就去。但是,为什么,你不亲手杀仙人。为什么……” 浜村停住了口。 矮怪的气息已经从黑影中消失了。 浜村没有马上行动。 在夜幕中描绘着矮怪的内心世界。矮怪在八王子郊外的小屋中,从浜村口中得知仙人不是自已的父亲。最初一定的半信半疑的。 但是,不久产生了浓厚的疑念。 这疑念的产生,可能是来自仙人平日对矮怪的虐待吧?矮怪舔鬼女大腿内侧的伤,而挨了仙人的重重的耳光。 仙人当场让鬼女脱光,搂抱其裸体,而最后命令矮怪清理昏睡过去的鬼女的胯间。 当时的矮怪的阴暗表情,浜村还记忆犹新。矮怪以无法言喻的阴沉的目光,凝视着快活地扭动的鬼女。 矮怪憎恨仙人。这憎恨大概是从很早以前开始的吧。矮怪从小儿时期开始,就被强迫进行吐血般的训练。饥一顿饱一顿地、不分昼夜地被强迫进行艰辛训练的矮怪的苦情,可以觉察到。 但是,矮怪被教训的绝对顺从仙人。其残酷的教育,已经溶化进了矮怪的血肉。矮怪已被教训得绝对不违抗仙人。 没办法发泄内心的憎恨。 象沉渣一样集存在大脑里。 一直相信是自己母亲的十女死后,不久,仙人便把鬼女作为性交的对象。 鬼女在性的方面急速成长,不久,矮怪也成长起来。 矮怪开始对鬼女的身体恋慕起来。但是,仙人不允许。仙人在矮怪面前毫不掩饰地按倒鬼女,做出不象父亲样子的丑态。 这状况持续了数年。 矮怪一直对仙人抱有无法用语言吐泄的憎恶。 7 浜村千秋起来了。 一旦知道了仙人的住处,哪能呆得下去。 稍加装束,走出家们。 是接近午后十一点的时分。街上还残存着热闹的气氛。拦到出租车,向涵谷驶走。警惕着警规厅的尾随,但没有发现。 ——鬼女! 胸中暗自嘀咕。 听说鬼女和仙人一起住。冲进房间去,也会看到鬼女吧!浜村知道,已快要接近大结局了。 杀死仙人。现在,这已经成了浜村执著的追求。 但是,如何处置鬼女为好呢? 此时此刻,不免有些不知所措。将要来临的真是太唐突的收场了。本打算把鬼女带到某个地方。等其可能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正常心觉醒之后,再亲手杀死的,并不是由于心中有什么迷茫,而是事态在过于迅速地进展。 在公寓前辞掉了出租车。 是一座豪华的公寓。 在帐台上询问了矮怪告诉的六楼十六号房间的住房姓名。 “寿山要吉”登记的是这个名字。 “是叫寿山要吉呀。”心中一边嘀咕,一边走向电梯。制造矮怪事件,鬼女事件,给东京带来混乱和恐怖的仙人,原来却住在这都市中心的高级公寓里。 寿山要吉,大概是假名吧。据帐台讲,寿山是以租赁形式借的房子。不由浮想起了“灯台底下暗”这句成语。 仙人和鬼女,恐怕一定被认为是父女俩了。只要服侍端庄的话,十七岁的少女和六十岁左右的仙人,是可以以父亲和女儿蒙混过去的。谁也不会想象到是那凶恶的犯人仙人和鬼女吧! 心想,真是极大的讽刺。原来恶魔就栖身在都市中心的高级公寓里。 仙人使用鬼女和矮怪进行强盗。自己什么也不干,大概把强夺来的钱全数收为已有,而且,可以自由玩弄十七岁的姑娘。 不过,可悲的下场就要到了。 仙人将吃下上自己种下的恶果。 来到房间门前。 随着按了一下门铃。门上有门镜。用手把它挡上。如果让其看见,鬼女和仙人将会逃亡。 “哪一位呀?” 稍停,一男人的声音问道。语言虽然是有礼貌的语言,但声音却是印象深刻的仙人的声音。 “送花?谁送的?” 有所戒心的语气。 “不清楚。请您自己查看吧。” “是吗……” 稍微犹豫了一会,传出开锁声。 “那就收下吧。” 仙人露出半个脸探望。门上的安全铁链仍然挂着。 门是朝里开的。 浜村千秋将肩膀顶到门上。 使出浑身的力气,将身体撞到了门上。 门链断了。 房内发出一声短促的悲鸣。是仙人发出的。仙人被门撞得滚到地毯上。 浜村冲进房间。 仙人一身睡衣装束。看到站在面前的是浜村,爬着躲逃。 房间是个单间。 有张双人床。 不见鬼女的影子。 “寿山要吉!” 浜村站在房间的中央。 仙人爬到墙角,抓住了椅子。三角眼因害怕更加上挑,看着十分阴惨。 “鬼女在哪里!” “不知道!” 仙人摇了摇头。 “不会不知道吧!” “傍晚,说出去买东西,到现在没有回来呢。” 声音有些颤抖。 浜村明白了,原来是鬼女和矮怪合伙告密的。大概鬼女正和矮怪在一起吧! “穿上衣服!” “到哪里去呀!” 握着椅子的手在打颤。 “你想去见警察吗?” “不愿去,救救我!” “那么,快穿衣服!有话一定要问你。” “好吧。” 仙人站起身来。站起的同时,把椅子抡了起来。 “住手!寿山!” 浜村大喝一声。 仙人被气势吓住,放下了椅子。 “要乱来。只能引来警察唷。” “知道了,跟你一起去。我去,请饶恕我。鬼女我还给你,那是你的女儿。” 仙人双膝着地,在浜村面前垂下两手。 “矮怪是谁的孩子?” “矮怪,那是大竹夫妇的儿子!” “果然是这样啊……” 浜村俯视着仙人的白头发。 在八王子郊外的小屋中威势、残忍,从眼前的仙人身上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年老的男人。只要鬼女和矮怪不在,就只是没任何力量的、单纯的丑陋老人。 “你的真名是?” “广川仙吉。” “广川仙吉呀。” “喂,求求你。” 广川把头往地毯上叩。 “你,现在不是刑事。救救我吧?鬼女,马上就回来。还给你。我不再干坏事。洗手后,哪里都可以去隐身。所以,所以,请饶恕!” “可怜呐,鬼女不再回来啦。将这里秘密告诉我的是鬼女和矮怪呀,你被抛弃啦。” “……” 广川仰起脸。变成了哭丧表情。 8 浜村千秋拉着广川仙吉,走出公寓。 拦到出租汽车。 告诉司机开往八王子。 广川一声不吭。知道被鬼女和矮怪背叛了之后,广川好象泄了气的皮球。 如失魂落魄一般,没有任何反抗地跟在后面。 好象觉悟到了自己的最后。有种带着声响崩溃的东西。广川听到了这种声音——人生的崩溃,象雪崩一样地滚向死亡世界的声音。 广川是把一生耗费到了鬼畜般的作为之中的恶棍。这些一定会在他的胸中交错重温。 浜村也不讲话。 默默地观望横过窗外的夜景。无数灯火流失过去。在那灯火的尽头,悬浮着鬼女的白色面庞。 矮怪和鬼女合伙了,并坚定了抛弃仙人的决心。二人有心自己杀死仙人的话,是极其容易的事情。大概象扭断婴儿的手臂那么简单。 但是,不管矮怪还是鬼女,对仙人的畏惧心里都已经溶化在血肉之中了。一旦出现在仙人面前,身体就会打站。根本不可能违抗命令等。何况要杀死仙人,这是无法想象之事。 于是,鬼女和矮怪考虑让浜村杀仙人。 矮怪和鬼女都已经知道自己的父母不是十女,也不是仙人。尤其是矮怪,奸污并残杀了生身之母。 也许,鬼女和矮怪偷偷地保持着肉体上的交欢。适应了广川的鬼女,大概对矮怪感到不满足吧? 体验到了年轻的欲火的二人,想从至今的广川桎梏中逃脱出来。而且,他们知道了自身的悲惨过去。 是埋藏的憎恶之火,燃烧起来了。 浜村叹了口气。 事态并不简单。 不得不想到,从广川的桎梏中解放出自己来的鬼女和矮怪的前途。以前,二人是由广川操纵的。但是,今后将没有这种控制。 假如按本能所向去行动的话,将会怎么样呢? 鬼女和矮怪都是以偷盗、杀人为目的被造就出来的。狂热于奔放的性欲,饥渴于杀人之血,流窜于夜幕之下的鬼女和矮怪—— 禁不住全身战栗。 出租车到达八王子郊外,已是深夜三点多钟。 走向曾几度去过的小屋。 浜村用绳子把广川的手反绑上。 “为重起见,问一下。矮怪住在哪里?” 一边走,浜村问道。 “在公寓附近,有个叫御苑庄的小公寓。住那里的二一四房间……。不过,恐怕不住那里啦,如果背叛了我的话。” 广川的话音很低。 走路的脚下也不稳当。好象骤然老了一样。 约一个来小时,来到了小屋。 小屋浸沉在寒风之中。 浜村千秋与广川仙吉相对而坐。 “先从你偷我的女儿和大竹夫妇的儿子的动机问起吧!” 要问的事情多得很。 浜村靠在贼风哭叫的板墙上。 “是为了杀死大竹夫妇!” 广川依偎在板墙上,发出沙哑的声音,因为没点灯,看不见表情。 “单为杀他们的话,也有别的方法嘛!” “并不是因为没有别的。” “那为什么?” 浜村叼上烟卷。小小的红色火点,微微浮现出广川脸。 “因为用一般的杀法,难解心头之恨。想起那对贼夫妻对我干下的……。” “夫妻——那么,对秋子一方,也有仇恨吗?” “有的。那娘们儿,原来是我的老婆。大竹那小子,把她……” 广川的话音中充满的愤恨。 9 广川认识大竹,是在战败那年的年末。当时,广川经营黑货,正处在连饭都吃不上的混乱时期,谁都是依靠黑货生存的。那年头,当兵复员者所干的,可以说,不是开荒荒芜了的土地,就是倒弄黑货,别无其他选择。 和大竹是在大阪郊外的农家相遇的。一边随便说着闲话,一边乘上电车。分别的时候,大竹说:“有件有利可图的事,能否帮忙。” 只要是有利可图之事,什么事情都想应承,广川答应了。当时,广川住在西淀川,就把住址告诉了大竹。 在西淀川的房子是妻子秋子的,和秋子是在出征之前订婚的。从战场复员回来一看,广川自家的房子被烧了。全家人在空袭中死绝了。 秋子的家里也一样。亲人全死了。只有被军工厂征用去的秋子活了下来。 广川自家的房子是借的地基。 二人合计,房子总要盖的,便在秋子的土地上盖起了和临时房差不多的小屋,开始了与秋子的同居生活。 次日夜晚,大竹来了。 不知道是从哪里搞到的,大竹拿来了一瓶浊酒和五条活鳗鱼。作为当时,这是很了不起的美酒佳肴了。 一边喝着浊酒,一边吃做成了菜的鳗鱼。 大竹带来的工作,直接了当地说,就是做强盗。大竹住在东淀川。在他的熟人的熟人中,有一个陆军大佐。名字叫星野。大竹听说那星野偷偷地将军需物资运进了自己家中。 大竹骂星野大佐是“国贼”。 还说:“应遭天诛。” 管他国贼也罢,天诛也罢,一听说是容易进去行盗的房舍,广川便渴望着去作。当然,也是个杀人劫财为世故的世道。 当晚,大竹喝得烂醉,住下了。 是隔成两间的小屋。在仅仅用板条隔开的邻室里,广川搂抱着秋子。由于浊酒和鳗鱼,他异常兴奋。秋子二十五岁,具有成熟透了的身体。 五天之后,广川仙吉和大竹良平潜入了星野家。 星野家没遭战火。真不愧是原陆军大佐的家,院落相当宽敞。 预先做过调查。 星野四十五岁,有妻子和两个孩子。妻子三十七岁,小孩—个六岁,一个四岁,其他无同居人。 本来很容易袭击的。 计划好的步骤是侵入之后,先把全家捆上,然后逼星野说出值钱的东西。 深夜,潜入进院。 广川对干强盗没有罪恶意识。这是处于偷盗如家常便饭的混沌时期。 但是,虽有小偷小摸的经验,干强盗却是头一回。 潜入进院时,腿已经在打颤,静观了一会动静。 没多大一会,出现了便意,那是实在难以忍受的便意。是因过于紧张而来的。 “想拉屎……” 对大竹讲。 “找地方拉吧!” 大竹的话音中含有轻蔑的口气。 广川蹲到树丛的角落。完了之后,心情终于平静下来。 潜入家中。锁头是大竹用铁棒撬开的。 随大竹身后进到屋里,漆黑一片。在屏住呼吸、踮起脚跟往里走的过程中,颤抖又袭来了,膝盖开始发抖。 终于摸到房间。 大竹拉开拉门。象是一间卧室。没听到声音。大竹亮开了手电筒。在那光芒之中,直站着一位男人。是个大块头的男子。右手握着把木刀。 广川不禁发出一声尖叫。知道人家早有防备,吓得浑身哆嗦。 大个子男人不知说了句什么。 这时广川已逃跑起来。虽然听到大竹在身后喊“不要跑”,但是。锁头是大竹用铁棒撬开的。 随大竹身后进到屋里,漆黑一片。在屏住呼吸、踮起脚跟往里走的过程中,颤抖又袭来了,膝盖开始发抖。 终于摸到房间。 大竹拉开拉门。象是一间卧室。没听到声音。大竹亮开了手脚步就是停不下来。刚跑几步头撞到了。是个大块头的男子。右手握着把木刀。 广川不禁发出一声尖叫。知道人家早有防备,吓得浑身哆嗦。 大个子男人不知说了句什么。 这时广川已逃跑起来。虽然听到大竹在身后喊“不要跑”,但是。锁头是大竹用铁棒撬开的。 随大竹身后进到屋里,漆黑一片。在屏住呼吸、踮起脚跟往里走的过程中,颤抖又袭来了,膝盖开始发抖。 终于摸到房间。 大竹拉开拉门。象是一间卧室。没听到声音。大竹亮开了手墙上。 疼得只以为是碰破了额头。一阵晕晕,一屁股蹲在地上。 大竹这时已经挨了那男人的一击,觉得肩骨象打碎了一般,当场躺倒了。 “没出息的东西!” 那男子嗤笑道。 拉开了电灯。 男子到走廊来追广川。 广川看到男子追来,爬着逃遁,拼命地爬。但是,腰上马上吃了一木刀,哎呀一声惨叫趴下了。 那男子揪住广川的衣领,轻而易举地拖了起来,并朝广川脸上打了两三个响亮的耳光。 广川恐怖得发疯,简直不是那男子的对手。心想被打之后,将被送交警察。 口袭里藏着大插刀,把它取了出来,一心只想从男子手里逃脱,根本没考虑捅了刀子会怎么样。 把刀子桶进了正在打腮的男子的下腹部。刀子一直进到手柄,又快又简单地捅进去了。男子喊了一声什么,松开了广川。广川又刺。 由于过分恐怖,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乱捅。 结果,广川和大竹从星野家什么也没有抢到。 只是拼命地逃了出来。 逃回来之后,广川一直躲在家中。 一连几天,一听到警察的脚步声,就浑身哆嗦。 星野被杀之事见报了。 说是强盗所为。 心想刑警马上会来抓人。但是一直没什么风声。 第五天,走出家门。因为秋子对总是蹲在家里的广川开始怀疑起来。强盗之事,当然没告诉秋子。 如果不出去倒买倒卖黑货,就吃不上饭。 外出采购去了。 这一天,很不走运。遇上了警官的盘问。平时的话倒什么了不起,但是被杀死星野后的恐惧所渲染的广川,害怕见到警官的影子。这好象是反映出举动可疑的根源。 手头拿着由黑道进货的大米。 被逮捕,并带进了警察所。 被释放出来,是当天夜间。私米被没收了,别说赚头,连本钱也搭进去了,带着阴郁的脸色回到家中。 自己安慰自己;没被盘问杀死星野的事,就算幸运了。 大竹在屋里。 大竹正压在秋子身上。秋子被脱光了下半身。 广川一时间没有涌现出愤怒,呆呆地站立着。 大竹看了看广川,但仍满不在乎地奸污秋子。 “你,干、干什么!” 广川呼喊道。 要上去扭打大竹。 “老实点!”大竹仰头看着广川。“杀死星野的事,不怕告诉警察吗?” “……” 广川呆若木鸡了。身体僵住了。 大竹醉了。在浮现着醉意的脸上露出了净狞的笑,用嘲弄的目光仰视着广川。 “不想进监狱的话,就别声张嘛。” 大竹敞开秋子的胸膛。 秋子闭着眼睛。脸变得苍白。 “住手。给我住手。” 广川用嘶哑的声音哀求。 “住手倒可以哟。但是,向占领军告你杀人也可以嘛。” “……” “我是怎么都无所谓唷。” “……” 广川无言答对。 如果揍他的话,大竹肯定要告密。即便是同样的强盗,但大竹与杀人无关。在那种情况下,杀人之罪只会落在广川头上。逮捕、审判、入监、绞刑——这一连串的文字在脑海中 广川感到头脑发晕。 大竹良平出残忍的奸污方式。 在广川的眼皮低下,不慌不忙地玩弄着秋子。 从那天晚上开始,广川开始了地狱般的生活。 大竹没有有回去。 在奸污秋子之后,突然正颜厉色起来。 “暂时,我就住在这里啦。” 大竹这样说。 “另外,你媳妇,我要了。你,今后不准动秋子一指头。明白吗!” “这……” “秋子!” 大竹叫了秋子一声。 “嗳。” 秋子坐到了大竹身旁。 “你是愿做我的女人的吧?” “嗳,愿意做你的女人呐。” 秋子点头同意。 “瞧瞧!从今天起,我就是丈夫啦,不高兴的话,你可以滚出去嘛。” 大竹笑了。恰似恶魔在笑。 广川象得了疟疾一样打着哆嗦,拼命地忍了下去。心想,凌辱结束后,大竹会回去的,强忍到那时就行了。 对秋子的娇声、对欢喜得腰腿扭动的场面都忍下去了。但是,真正的恶梦还在后面。 等大竹回去之后,非打秋子,踢秋子,痛斥秋子不可。内心压抑不住这种心情。由于这种愤怒,拳头在不住发抖。 可是,秋子即无惧怕,也无羞惭。不仅如此,还会到大竹身旁,回答要做大竹的女人。 “混蛋!” 广川气得头脑发胀,扑向秋子。拉过依偎在大竹身上的秋子,揍了一拳,真想把她杀死。如果不杀了她,被大竹压在身下一个劲地扭动身子的,不象个女人样子的映象消失不了。 “你这混蛋!对我的女人干什么!” 大竹殴打了过来。 广川放开秋子,和大竹扭打在一起。心想把两人统统杀死。 但是,马上被大竹打趴下了。大竹好象会点柔道或空手拳,被打中下腹部,正在呻吟之际,额头上挨了一掌。仅此两招,广川就躺到了。 “窝囊废!” 大竹嗤笑道。 秋子凑到大竹身上,俯视着广川。在其眼睛中,毫无惧色。闪耀着决心跟随强者的女人的冷淡之光。 10 广川仙吉走出家门。 自己也不知从什么地方走到了什么地方。到意识到时,已经来到淀川岸边。 黑暗的河流在流淌。在岸边坐下,呆呆地望着河面。 什么也浮现不出来。浮现在眼前的只有妻子的肢体。印象过于强烈,光景过分残忍。那肢体在脑海里如醉如狂地翻滚。 胸中翻滚着对能够那样做的女人的心、身的憎恶。 也有冷却这憎恶的情景。 现在,秋子正被大竹接抱着睡觉。 是使心中打颤的光景。 觉觉得寒冷,在那寒战之中,含有失掉了家庭的畏惧。那房子是秋子的。虽然简易房是以后盖的,但土地是秋子的。即使被赶出来,也无牢骚可发。 秋子是在广川不在家中时,听来访的大竹讲杀害星野之事的。为此而下了决心。跟杀人犯一起生活下去,将来是没有指望的。 是个保身本能很强的女人。虽然下了与广川分离的决心,但是还需要替换的男人。因为这是个没有男人就无法生活的世道。 于是,向大竹开放了身体。 广川没别的去处。 思索着如何是好。 即便回家,现在大竹已成了秋子的丈夫,想把大竹赶出去去,但在臂力上又没有取胜的希望,何况有杀死星野的把柄被大竹攥着。 广川认识到了失去前途的自己。 广川瞅着河面,一直等到过半夜。 思来想去,没有能去的地方,又回到家中。 大竹正抱着秋子睡觉。广川进屋,秋子和大竹一动没动。 广川在邻室躺下了。 早上。 广川被隐约的呻吟声吵醒了。是从邻室,由秋子发出的声音。 从板条的缝隙处窥望。秋子赤裸着身子躺着。 广川的身体僵直了。 广川离开了板条缝。 传来阵阵旁若无人的、秋子的喜悦的哭声。 秋子做好早饭,已是八点过后。秋子没有招呼广川,和大竹二人对坐在饭桌前。 吃过饭的大竹,走进广川房间。 “我去取一下行李,你如果对秋子动手,可饶不了你唷。你,从今天开始,就给我滚出去!” 广川没有回答。保持沉默。 心里在想杀死大竹之事。动手的机会多得很。但是,又怕一旦杀死大竹,秋子会去报告警察。 等大竹良平走出家门过了一会,广川仙吉起来了。 秋子开始洗大竹的衣服。 “我有话说。” 广川站到秋子面前,脸上在抽筋,是没有血色的脸。秋子似乎被这形象吓了一跳。 倒退着身子,进了房门。 “你到底打算怎么着。” “什么打算怎么着呀?” 秋子虚张声势道。 “装他娘的傻!臭娘们儿!” 压抑在胸中的愤怒,冲动了广川。憋足力气,打在秋子身上。秋子飞出去,撞到了板墙上。 “干啥呀!你这杀人犯!” “干啥?” 广川扑上去,扭倒了秋子。已经前后不分了。驱使他这样做的,是嫉妒心。心想,曾他妈的警察还是狗屎。只有对女人身体的憎恶在滚滚燃烧。 撕烂了秋子的衣服。这声音更加唤起了凶暴。用脚踩住推倒了的秋子的腿,把穿在身上的一切全撕了下来。 也许是对这凶暴产生了畏惧吧,秋子没有反抗。 已撕了个净光。 丰满的Rx房、大腿,真想用菜刀什么的全部划烂。因为这身子公然在丈夫的面前接受了大竹。 攥住Rx房,使上了意欲抓破的力气。 “我要告诉他的。他打你我可不管呐。” 秋子以冷淡的目光,朝上看着广川。 “臭婆娘!” “就是对女人有能耐啊。” “……” 广川无言答对。 一时不知如何收拾为好。如果不作了什么凶恶之事,就难消心头之火。可能的话,真想把她劈成两半。 在明白了她的心已经凉透了之后,想起了厨房还有捣蒜锤。 秋子乘去取捣蒜锤的功夫,想光着身子逃出去。广川揪住头发,把她拖倒在地。 “别这样!我听你的呀!我不和他说,别这样。 秋子看到捣蒜锤,吓得脸无血色。 “就饶了我吧!” 秋子发出尖细的哀求声。 “重新作我的女人不?” 广川以喘息的声音问道。 “愿作呀。” 秋子不止一次地摇动着颈。 “是真的,对吧?把那家伙赶出去呐?” 广川仙吉叮问道。 “嗳。” 秋子就地躺着,长时间没有动。 终于,慢吞吞地起来,处理后事。 广川以呆傻的表情,坐着。 秋子把被撕破的衣服抓在膝头,什么也不说,看着被撕碎的布片。 “把那家伙赶出呐。” “难说哟。” 是失魂般的声调。 “想反悔吗?” “不是。”秋子慢慢摇了摇头。“我跟他说是说啊。不过,他若不愿意,我就没办法啦。我可以求他让你住在这家里。” “那,哪能行呢?” “能行呀,一人一晚上,轮换着睡就是嘛。这,当然也是在他同意的前提下了……” “……” “不过,他回来以后,一定,会揍你的呀。” “……” “弄成这个样子……” 秋子抚摸着破布片。 在秋子的心目中,广川连一个角落也没有占到。只有对被撕碎的衣服的留恋心。 寒战又回到了广川身上。 大竹是在午后回来的。 带着两个提箱回来了。 “怎么搞的,那脸是?” 大竹交替地看着秋子肿胀的腮帮和广川。 “打得呀,被这个人。打了以后,又搂抱了我呀。还逼我于他和好……” “喂!” 大竹站到广川面前。 “等等,我有话说。秋子她……” “还有什么她说的!” 大竹屈身抓住广川的胸襟,就势给了数个耳光。 “早跟你说过啦,不许动秋子一指头嘛。跪下陪罪!不然的话,打你个半死!” 被他一推,广川跌倒了。 “接着揍呀,狠狠地。” 秋子没改变表情。 “好啦。” “先别打!我出去就是。” “在出去之前,先跪下陪罪!” “……” “不愿意吗!杀人犯!” “好吧!” 广川跪下了,把额头触到榻榻米上。胸中虽然气炸了肺,但是,跟大竹斗下去,无取胜的可能。 “真是奴隶一般的人呐。” 秋子嘟哝道。 ——杀死他们! 广川下定了决心。 六、变态的性报复 1 风淹没了小屋。 是黎明前的风。 浜村千秋依靠在板墙上。 广川仙吉被反绑着手依靠在板墙上。黎明前的微微亮光渲染在他的脸上。 脸是衰老的脸。因荒淫而失去精气的脸十分丑陋。 浜村默默地瞅着。 “不是打算杀死我吧?” 广川细声问道。 ‘除了杀死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 广川垂下了头。 浜村回想起广川在这小屋中干的丑事。广川捆住浜村,在眼前玩弄了鬼女。 彻底变化成了鬼女的亲生女儿的白嫩肢体,烙印在浜村的视网膜上。 真是想忘也忘不了,想抹也抹不掉的情景。 被那样一个鬼女背叛了的广川,在浜村面前垂头丧气、丑陋地土瘪下来。 是个可怜的家伙。 广川的出发点,始于妻子的大逆不道。广川曾有过不得不亲眼看着妻子被大竹压在身下奸淫的经历。 他感到那是难以置信的离奇光景。因为被大竹奸污了的妻子。当场发誓愿作大竹的女人。 广川被赶出了家门,在被赶出来之前,广川被迫跪在了妻子和大竹面前,而且被大竹痛打了一顿。 疯狗般的根性就是在那时附到了广川身上的。 在进入无家可归的生活的广川的脑子里,一直深深印着和大竹搂抱在一起的妻子的妖艳裸体。 广川被那炉火烧干了脑汁。 从那以后,广川干什么都不成功。根本不可能成功。因为疯狗的根性已经染透了身体。 广川应该做的事情只有复仇。必须杀死大竹。应该伺机杀死大竹。 “把复仇的方法搞错了呀,你。” 浜村就此说道。 “想杀是早就想过。可是……” 广川用暗淡的语气回答。 开始一段时间,打算动手而跟踪过大竹。但是,结果没能实现。因为杀死了大竹,秋子有可能告密。杀了秋子,大竹也会告密。要杀的话,只能同时杀掉。 一直没有这种讥会。 大竹和秋子似乎过得很和睦。广川从远处窥望到此种情景,禁不住浑身哆嗦。 被赶出家门的广川,仍然靠倒卖黑货度日,过着有上顿无下顿的生活。当然,找女人也很困难。不得不一边睡在贫民街上,一边想着秋子。 虽然是个残忍无比的秋子,但是无法忘记她。因为印在脑子里的光景过于鲜明强烈,反而煽起了嫉妒心。甚至嫉妒的火焰比憎恶更强烈。 被大竹奸淫得不住扭动的身体,日夜纠缠着广川的头脑。 被大竹良平夺去妻子后过了四个月的某一天的午前,广川仙吉溜进了秋子的家。 心里怎么也放弃不了秋子。 看准大竹外出的机会,朝家门走去。想再抱一次秋子,尽情地搂抱之后,打算就此死心。 秋子送出大竹之后,正在家里清扫。广川一声不响地站到了门前。 看到广川,秋子目瞪口呆了。 广川直直地站着。板着面孔,一动不动。 “你来干什么呀?给我出去!” 稍停,秋子开口道。 听到这话,广川象被解开了咒语一样行动起来。冲了上去,朝发出小声惊叫正要逃跑的秋子扑去。 揪住头发,踢打肚子。 秋子瘫倒了。 广川把秋子反手捆住。把嘴堵上。捆扎停当之后,开始取其和服。这是日夜闷闷地在脑海中描绘的肢体。兴奋在使其身体打颤。 对长期捞不着女人的广川来讲,那白嫩和丰满的肉体觉得格外动情,感到吃惊的艳丽。 秋子没有动。 就在这瞬间,从门口处传来了脚步声。广川的神经僵住了。脚步声急促逼近。回来取忘记带的东西的大竹,站到了眼前。 广川喊叫了一声什么,连自己也不知道喊叫的什么,看着大竹,心想活不成了。于是放开秋子,向大竹扑去。心想被杀是定了,倒不如先把他杀死。 但是,广川反挨了大竹的一击就趴在了榻榻米上。大竹踢中了睾丸。 醒过来时广川已被赤裸着身子捆了起来。两手朝后,用粗粗的铁丝绑着,被栓在了柱子上。 眼前站着秋子和大竹。 “醒过来啦?这杀人犯,偷吃的馋猫!” 大竹用手掌抽打广川的腮帮。 “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来了。饶了我吧!” 广川苦苦哀求,看样子便宜不了。 “还喊饶恕哩,咋办?” 大竹看看秋子,嘲笑了。 “不能饶他呀。” 秋子回答。语调冰冷。 “上去给他几下子嘛。杀死他也没事唷。” “好吧!” 秋子走到身旁。 秋子的巴掌抽打在广川的腮上。她倒换着手打,一气执拗地打了十几下。 “谁能让你这无赖搂抱呀。这杀人犯。” 秋子如此骂道。 这天,大竹良平没去工作。 大竹和秋子在绑着广川的柱子前,开始吃午饭。 广川赤裸着身体,求他们好孬给穿上衣服,但没的得到允许。 午饭后,大竹和秋子躺下了。 时值初夏。暖风不断从板房的缝间吹入。大竹和秋子都没有把广川放在眼里。很快,大竹开始戏弄起秋子来了。 广川惊讶地看着。 广川闭上了眼睛。 终于,二人搂在一起睡了。 广川勒进手脖里的铁丝,使皮肤往外渗血。 大竹和秋子醒来,已是三点过后。 “快放了我吧!求求你们。” 广川恳求道。 “要治得你再不敢对我们抱敌意为止!喂,忍着点儿吧!” 大竹嗤笑了。 “喂,秋子。稍耍弄他一下嘛!” 一边喝着妙麦茶,一边命令秋子。 “好哇。” 秋子点点头,来到身旁。 “别这样!喏,我再也不敢反抗了,饶恕我吧!” 秋子笑了。白白的脸上露出天真的笑意。这更加深了其残忍。真是惊人的突变,这种性质到底原来潜藏在秋子的什么地方呢? “别这样,喏,谢谢你!” “不住嘴,可要打啦!” “……” 秋子站着,继续摆弄。大竹在旁边看着。广川闭上了眼睛。无法抵抗得了。 不知想起了什么,秋子把浴衣脱掉了。赤裸裸地站在广川面前。 “给你看哟,喂!” “这就是你想得要死的东西唷。你可以看个够嘛。” 广川在瞠目凝视。秋子接着把臀部朝过来。 “是想抱这个吧?” 秋子一边笑着问,广川没有回答,也没有回答的余地。已经一个多月没抱过女人了,已经快出现性症状了。 头脑在发热,什么也不能考虑了。火焰燃烧着全身。 “不回答,可要打了呀。” “想!” 不由咽了口唾沫。 秋子穿上浴衣。 “但是,就是不让你抱。只是让你干看着。早上、中午、晚上都让你看。把你急死才好哩!” 秋子抓起身旁的苍蝇拍,朝广川的胯间啪地打了下去。 广川疼得直叫。 难以言喻的暴虐在继续。 晚上,临睡前,大竹和秋子又打广川。叭叽、叭叭地朝腮上乱打。 早上起来,还是夫妇两个一起打。 这是大竹的主意。什么也不让吃、不让喝、光着身子捆着,每天早上、中午、晚上夫妇俩轮翻击打,直到半死。 不久,广川变得一想起大竹和秋子来就觉得不寒而栗了,更不用说复仇了。也就是说要从精神上抽掉对大竹夫妇的反抗心。 使之变为精神上的奴隶。 夫妇便照此实行了。 第二天早上,大竹出门工作去了。 广川瞅着大竹出去之后,向秋子求饶。发誓就不反抗,也不再靠近一步,乞求放了自己。 秋子嗤笑了。 一到中午,就打了二十几下,是毫不留情的打法。腮帮肿了,仍不放他。 午饭是一个人吃的。 “水,给点水,求你了……” 嗓子渴得象要冒烟一样。 “不行!不能给!” “求求你。” “哼!刚要扭过脸去的秋子,突然转回了视线。“你是我们的奴隶!那么想喝水的话,就给你喝尿吧!” “不行呀!不要这样!” “非要你喝!不喝,有你好看的呀!” 秋子站起来,走近身旁,拿出夜壶。 “全部喝下去!” 开始往口中倒尿。 更不容分说的残酷做法。 入夜,大竹良平醉醺醺地回来了。 一进门,大竹便坐到广川仙吉面前,开始打耳光。 “作弄得痛快吗?” 一边打,一边问秋子。 秋子讲述了让广川喝小便的事。 听到这时,大竹脱下了裤子。 “俺也给他喝点。听着!要是动口咬的话,把你扔到淀川河里去!” 大竹和秋子都已完全疯了。在广川眼前奸污秋子,并将其作为自己的女人的罪恶意识,大竹是有的。但是,这种意识以相反的意识构造出现了,想以肆虐广川来使自己的行为正当化。秋子亦是如此。 再说,弱者受虐待也是社会潮流嘛。美国兵就大白天抓住街上的妇女,拖进车里进行轮奸。 被拉走后再也没有回的女人也为数不少,就是这种世道。 广川开始担心起来,也许要被夫妇俩作弄致死。 只能唯命是从。 何况,已经连反抗的体力和气力都没有了。 旁边,秋子在观看。秋子的眼睛闪动着异常的光芒。 “可以当夜壶呀,这家伙。” “是啊,再说,连小便也不给他喝,会死的呀。” 秋子点头说道。 突然,秋子疯狂了。狠踢广川。不分什么部位地乱踢。广川疼得直扭身子。脸、胸、腹都不是自己的了,瘫倒在地上的广川的下腹部被秋子踢中了。 广川闷绝了。 早上、中午、晚上,广川仍在挨打。 “你已经完全变成了我们夫妻俩的奴隶了吧?” “是,夫人。” 广川这样答道。逃走是不可能的。不久将被杀死。在此之前,只有天天挨打,被迫喝小便。 2 被绑起来,逼迫作夫妇的奴隶,已过十几天了。 广川仙吉已经完全变成了大竹良平和秋子的奴隶。一看到大竹和秋子的脸,就吓得缩成一团。二人完全支配了广川的精神。 因为大竹和秋子攫住了广川的心。只要被这样攫着,广川就无法行动。 叫爬就爬,叫喝小便就喝小便。 已经完全失去了违抗的精神。因为那心已被抽掉了。只觉得夫妇俩可怕,而整天蜷缩身子。 恰似被巨大的、无可奈何的饲主养的老鼠一般,是只丧失了意志的老鼠。久而久之,大竹夫妇也逐渐不把广川当人看待了。而认为是为了以殴打或凌虐来进行消遣的动物。 为了不至于饿死,有时给点吃的东西。 不久,广川被从柱子上放开了。似乎是认为已经没有逃跑的气力了。即便跑了,对杀人犯的广川来讲,又能有什么本事可使呢。夫妇俩看透这一点,为防不测,睡觉的时候拴在柱子上,白天松绑放养。 由于营养失调,广川步履蹒跚。 秋子命令这样一个广川又是扫地、又是洗衣服,自已什么也不干。哪点干得不顺心,扯过来就打。每当此时,广川总是跪下求饶。而且让广川给揉肩搓背,按摩腿脚。 渐渐的,大竹和秋子好象只是在想起来的时候才打广川了。挨打大多是在大竹在外面情绪不好回来时,或者秋子与发生口角后。 大竹啪嚓啪嚓地打完之后,秋子又劈头盖脸地打。 白天,有时秋子不知想起什么来,就开始打广川。这种时候,不是用物打就是用脚踢,有时甚至骑在身上拼命打耳光。 被打之后,广川已经养成了跪下认罪的习惯。 广川亦曾觉得奇怪,自己为什么不离开这个家。因为白天没被捆住,可以自由地出去。因为秋子每天五定要睡一个小时左右的午觉,逃跑是不成问题的。 但是,就是没有萌发想逃脱的积极的愿望。 反而觉得成为夫妇俩的奴隶好象是自己的命运注定的。 一天中午。 天气炎热。秋子只穿一件浴衣随便躺着。广川趴在秋子的脚下为秋子搔脚心。 浴衣敞开着,如同赤身裸体。 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秋子可以随意地让广川喝小便。视广川比狗还低级的动物。所以在这样一个动物面前不会感到羞耻。 秋子让广川搔了近一个小时的脚心,但过了三十来分钟就麻痹了。这麻痹又起到了催眠作用。逐渐,秋子一边让搔着脚心,一边发出了轻轻的鼾声。尽管她睡着了,但不能停止搔搓。而且要从左脚到右脚地以适当的时间交替着搔。终于,秋子睡醒了。 短时间没有吱声。 “你,”秋子发出了厌倦的声音。“可以走啦。” “夫人!” “真恶心,一看见你的脸,就真想把你宰了呀。现在马上给我出去吧。再也不许在这附近乱转了呀。” “……” 广川呆呆地看着秋子的白白的肢体。 3 “这事很惨哪。” 听广川仙吉讲完这番话,浜村千秋惊呆了。心里有点不大相信。 但是,反过来想,又觉得也许是事实。 虽然是对意志坚强的人来讲也许认为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但是,事实上人却是可以洗脑的。被洗脑的人,女人为多数。暴力团和卖淫妇等,可以说就是其中一例。 但是,广川所受的洗脑,也太有点异常了。对方以杀人之罪为盾牌,公然在眼前强xx妻子,占为己有,而且将其丈夫作为奴隶。这可能是对方判断广川是没有骨气的男子。也许是以其独特的灵感察觉到了广川的性格中有成为奴隶的因素。尽管如此,也不得不说是可怕的魔鬼和畜生的所做所为。 “就这样,我……” 广川继续说明。 “好歹回复正常之后,憎恨心也恢复了。对大竹和秋子真是恨入骨髓。心里总想着机会报仇,但是总也战胜不了已经渗透进血液里的对大竹和秋子的恐怖感。一想到他们的面孔身体就发抖。加上那时大竹正在兴办土建公司,人手也增加了,我没办法靠近……” 太阳快要出山了。物体的黑影开始从小屋中消失。 “所以你才偷来小孩,把他们教训成了杀人狂吗?” “大竹夫妇渐渐地把土建公司扩大起来,而我却成了地道地丧家犬。不管干什么总是失败。因为那时候被大竹夫妻糟蹋毁了。由于最其他出路,只好从这家工棚转向那家工棚地混日子,就在这期间,逐新学会了入宅行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考虑偷小孩的计划的?” “那是在偷你女儿的前四五年。那时节我正干天龙川的护堤民工。在那里,从村里人口中听说了人不能进去的地岳山的故事。当时并非有什么打算或目的,而是出于好奇,就爬上去了。结果发现有一片能藏身的树林。那时,我整天担心,说不定啥时候警察会来抓我,所以,心想,如果在这里建造个秘密房子的话……” “那么,建了么?” “在那里住了半个来月,砍伐圆木造了间小屋。那是在夏天。住进去一试,觉得住处还比较舒适。于是,我花了一个夏天的工夫完成了小家的建设。这样一来,就开始想女人了。虽说找女人,但是普通的女人是不会愿意住在那的。所以开始物色精神有点毛病的女人,于是找到了十女。把十女带到小房,已经是第二年的六月份了……” “……” “十女虽然傻,但是是个好女人,做了我的奴隶,叫她东就向东,叫她向西就向西……” 一缕阳光照到了广川的腮上。 浜村默默地听着。 “和十女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我想到了偷小孩的事,是为了用来向大竹夫妇报仇的。那时,大竹盖起了漂亮的房子,佣人也雇了不少。还养猛犬。那家伙是害怕复仇的。情况变得很难下手了。因此我才打算偷来小孩养着,施行侠人般的训练,长大后为我杀死大竹夫妇……” 金色的阳光染红了他突然加深了老相的半个脸,另一面处于昏暗之中。 “在为物色小孩而奔走的过程中,了解到秋子生了小孩。于是我在盘算:如果偷走秋子和大竹的孩子的话,那畜牲会怎么样地痛苦。如果培养那孩子,使他进行残忍无比的复仇的话,将会多么解恨——我把希望寄托到了这一设想上。在我的脑子里,经常出现大竹和秋子。我想极力忘掉这些。” 广川停顿了一下。 一口气地往下讲,出现了热流的眼睛又枯萎了。 “但是,就是对大竹和秋子,我却怎么也涌现不出自信来。总觉得,如果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话,还会变成奴隶。因此,我偷了畜生的孩子良次,就是为了让那孩子替我报仇。偷来良次,让十女养活。不久,我觉察到,大竹夫妇察觉到偷他们孩子是我干的。但是畜生们没有报告警察。不是报案,而是养了好几条凶猛的看家狗……” “所以,才偷我的女儿?” 浜村的声调很低。 “我是想,什么都让良次一个人来学是不可能的。另外,我还考虑好了计划,让他俩为我报仇之后,用来作强盗。就为这个,我倾注了全部心血啊。” “你这心血倾注得可真是地方呀!” 浜村叹了口气。 “我知道对不住你……” “去你的吧!” “那时我是个流浪汉。除了那做之外……” 广川哽咽了。 除了那样干之外无法挣脱大竹夫妇的迫害。这一点浜村也能理解。但是,他没能挣脱邪恶的束缚。 “到外边去!” 浜村千秋催促广川仙吉。 “饶命啊!原谅我!” 看到浜村姑起身来,广川发出了悲鸣,以反绑着手的状态,不住地往地上叩头。 “算了吧!这是没用的乞求!” 浜村踢了小屋的墙扳。劈下了两根方木条。转到不断叩头求饶的广川背后,解开了绳索。 抓住脖领,拖出了小屋。 没有想饶怨的打算。广川的过去中,的确存在值得同情的地方。由于一直是在大竹夫妇的迫害中活过来的人,精神也不是正常的。 但是,那和这完全是两回事。 偷走女儿,改造成鬼女的罪行是不能饶恕的。在生父面前玩弄鬼女的病态精神也是不可原谅的。让鬼女行凶杀人之罪,必须以死来偿还。 杀人的鬼女也有必须死在浜村手下的命运。 “拿着棒!” 把木条硬递给了草上跪着的广川。 “把我杀了!不然的话,你将被打死!” 说完之后,转过身去。慢慢迈步,拉开距离。 广川朝背上打来。浜村早有打算。不好杀死一个不能抵抗的人。因此特意背过身去。 猛然回头。 广川凶相必露,正朝自己打来。浜村将木棍轻轻往上一扬。 咔嚓,短促的棍棒碰击声划破了清澈的冬日早晨的冷气。广川手中的木条飞上了高空。 在这瞬间,浜村看着广川的形象想:这愤怒应该对着大竹夫妇才是。 已经太迟了。 广川惊呆了。失去了逃脱可能的广川的歪邪而僵硬的脸在朝辉的映照下火一般红。 “拿命来!” 浜村迈前一步。 广川的身影长长地印在草地上,伸长到草地的边缘。那身影突然缩短,并消失了。 广川缩成了一团。似乎附在广川身上的恶魂消失了一样,广川的尸体收缩成了一个丑陋肮脏的老人。 浜村取默地俯视了半晌。 终于,浜村把广川的尸体扛在肩上,朝树林里走去。 把广川的尸体埋到了树林里。 下到细细的溪流旁,浜村脱光了衣服。进入水中,开始清洗身体。杀人,他是第一次。打碎头盖骨的感觉,通过木棍传手心,留在了身体之中。 他用刺骨般的溪水清洗完身体。最后洗脸、漱口,走出溪流。 必须杀死的人,还有两个。那就是矮怪和鬼女。命运不幸的矮怪和鬼女是可怜的。 在崎岖山路上的浜村的双眸是昏暗的。 ——不是再抢劫、杀人啦。 浜村向甩掉仙人,现正抱成一团的矮怪和鬼女的野兽般的灵魂祈祷。 4 一月二十六日,凌晨两点。 贼人进入了电影演员中根惠子的家。 中根惠子在电影、电视界是大明星,午方二十七岁。不单单是貌美的女演员,演技方面也有令人百看不厌的过人才能。 她特别适合演有特点的角色,演悲剧中的女人更为逼真。 一般来讲,美貌的女演员演技较差,但是中根惠子不同。尽管如此,社会上仍有“傲慢明星”的评论。 特别在周刊杂志的记者之间,评价更差,由于回答采访的语言中总是带刺,因而被称为“高傲主角”。 这倒并非其高傲,而是中根惠子一开口叫起来就是那味。世上有愿意向文艺记者献媚的演员,也有不愿那样做的演员。而后者就易被造就成高傲。 中根家住世田谷区的城镇。文人及艺人的成功者大都住在城镇。 一个豪华的宅院。在近千平方米的地皮上,建有总建筑面积达近五百平方米的房子。 家里住着父母和两个弟弟,还有两个女佣人。 养的是纪州犬。夜间把两条狗放养在院墙之内。名气高的女演员家,常被精神异常者所袭击。为此,家中做了万全的防备。 中根惠子因觉察到了什么而睁开了眼睛。这时是二楼的卧室。猛然地看到床边站着一个人。 刚要喊叫,脖子上先挨了来者一巴掌。等醒来时,已被反背着手绑了起来,已被剥得净光。中根惠子拼命叫喊,但叫喊不出声来,这时才注意到嘴已被用胶带封住了。 来犯者好象是个女的,蒙着面纱。 “站起来,跟我走吧!不想被杀死的话。” 发音也很年轻。 中根惠子的身体在发抖,全身象出水的鸡一样乱哆嗦。到底哪位导演首先拍到中根惠子的裸体,甚至成了人们的兴趣话题。可是,现在却被剥得赤裸裸的,真是又屈辱又觉恐怖。 出了寝室,被带进了二楼的客厅。 刚踏进室内,惠子便明白了自己的命运。父母、两个弟弟,加上两个女佣人,全部被赤裸着身子绑在里面。 有一个男人,是个小矮个男人,手里握着匕首。 一看此景,惠子知道了强盗是矮怪和鬼女。能够逃过被猛犬咬烂的危险侵入室内的,只有这二人。 绝望感使身子几乎瘫软了。 “你,我躺在这里!” 鬼女手指铺着地毯的地面。惠子用充满绝望神色的眼睛环视了一下亲属和佣人。 “不服从命令,就宰了你!” 鬼女朝惠子上腮上打了一耳光。 惠子失望了。心想人生到此算完了。如果违抗鬼女和矮怪的话,准会被杀死。这是肯定无疑的。 即使免遭杀害,也难逃被凌辱。如果让世上知道被矮怪玩弄了,也无法再活下去了。眼下的地毯上,毁灭在等待着自己。 惠子跪下了。心情象往断台前伸脖子一样。 “你!”鬼女对矮怪喊道:“给这女人……” “明白!” 矮怪的语调兴奋。 惠子闭上了眼睛。 中根惠子被矮怪推倒了。 躺在在地上。 那光景,全家都在看。 惠子的弟弟,一个叫惠一、一个叫惠二。惠一有空手道初段的功夫。一股懊恨直冲咽喉。鬼女和矮怪站在眼前,匕首顶在身上,除了被绑上,别无反抗的余地。 姐姐正被矮怪玩弄着。 应该豁上一死进行抵抗的,可是现在手脚都被捆住了。心中无比悔恨。 惠子泪水洒下,被地毯吸收了。 鬼女站在旁边,俯视着被凌辱的惠子雪白的身体。 “你小子!到这里,躺下!” 鬼女指着惠一。惠一没有动。知道鬼女已兴奋起来。但难以忍受被和姐姐并排着受鬼女的摆弄。 “想死呀,小子!” 被鬼女揪着头发拖过来,并排放倒在姐姐身边。 鬼女脱掉牛仔裤,脱掉裤衩,骑到惠一身上。 鬼女连连发出欢声。 5 中根惠子仍在被奸污。 弟弟惠二以僵直的目光看着。对惠二来讲,姐姐是被神格化了的存在。幼儿时期还没什么,随着年龄的增长,惠二逐渐以敬佩的目光看待姐姐了。 那样一个神圣的姐姐,现在躺在眼前被人奸圬。 姐姐闭着眼睛。那露出苦闷表情的脸庞在扭曲。 惠一在背后扭动披绑着的两手。在被鬼女侮辱的过程中已经开始有些松动了。现在,已开始解扣了。 一阵可怕的静寂。矮怪从姐姐身上离开了。姐姐保持着原来姿势,闭着眼睛。 鬼女还骑在自己身上。 并非没有恐怖。矮怪和鬼女曾杀死过空手道高手濑田胜义。初段的惠一能否通过还是个大疑问。 “你!给我趴下!”矮怪向惠子命令道。 惠子照命趴到了地毯上。已经毫无办法。只有任他蹂躏。 惠子已经作好了辞退演员的思想准备。好歹活命要紧。违抗的话,只有被杀。已经下了忍受任何姿式的决心。 惠一在窥伺机会。 绳扣几乎全解开了。 鬼女对女演员有自己的意识,对当演员的女人的嫉妒心很强,无疑会命令弟兄俩奸污姐姐,会采取彻底侮辱的行为。 惠一全身运足了力气。随之而来的一瞬间,便媵空跃起了身子,身体还没站稳,便朝矮怪的后背打去。没功夫揭开嘴上的胶带。将充满杀机的一击朝正在专心奸污姐姐的矮怪的脑顶打下。 在掌击砍下的一瞬间,鬼女发出了喊声。 矮怪一动身,恰似小鸟起飞的动作,从姐姐的臀部一下弹跳起来。手掌砍空了。 矮怪抓到了尖刀。惠一见状不妙。吓得一边揭着嘴上的胶带一边朝门口跑。 鬼女已堵在门口,鬼女手中也握着尖刀。 “杀死你!” 惠一转身后看。矮怪一声不响地站在背后,尖刀戳在背上。 这就是如风似电地行动的矮怪和鬼女。 把尖刀一直捅进去的矮怪,又朝刀柄上打了一掌。 惠一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停止了呼吸。 “死了吗?” 鬼女问。 “死啦。” 矮怪不以为然地回答。 凌辱在继续。 鬼女的作法成功了。现在惠子的精神已被破坏,处于即将错乱的状态。什么自尊心等,一概飞到了九天云外。 连自己也不知道今后是否还能活下去。 陷进屈辱之海的惠子确实可怜。恨自己为什么不咬断舌头。 最后,惠子被按在了鬼女面前。 6 中根惠子在黎明时时分自杀了。 矮怪和鬼女是在三点后撤走的。四点前,惠二终于解开了绳扣。 把全员都解开。 惠子跑进了自己房间。 其他人在商量报案的事情。如果仅是强盗、强xx的话,为了保住体面也就算了。但是惠一被杀了,非报案不行。 三十来分钟过后,惠二来到姐姐房间。门插着,没有回声。撬开门一看,姐姐将锥子插入心脏,死了。 没留下遗书。 浜村千秋是从晚报上知道了这一事件的。全版都用在了该事件的报道上。浜村的身体在发抖。报道详细地讲述了事件情况。 鬼女和矮怪的残忍性格全被揭露了出来。一般情况的话,中根家为了保住体面,强xx之事是会隐瞒的。但是在长子被杀、惠子又自杀了的现在,也就没有应该保的体面了。 浜村扔下了报纸。 这是早就担心过的事件。 杀掉仙人,今天是第三天。 把仙人出卖给浜村的矮怪和鬼女,紧接着又开始了血腥的杀戮。这放荡不羁的行为使浜村肝胆发寒。 ——是阿修罗。 阿修罗是喜好战斗的鬼,但矮怪和鬼女则是极其阴惨的阿修罗。 以前,好歹还有仙人拉着僵绳。只要仙人在,就不能够自由奔放地作为。为了得到杀人、奸淫的喜悦,矮怪和鬼女才决定借浜村之手干掉了仙人。 这次是他们的第一枪。 ——已无法下手。 浜村想。 据报上说,中根家的两条守门犬均打碎头盖骨就地死去。矮怪和鬼女才从中根家抢走现金二百万元。对宝石之类漠不关心。 完全是为了取得凌辱和杀戮之乐的作案。抢走二百万元,大概单纯是为了维持生活吧。 浜村在想象矮怪和鬼女的过去。 过的是郁闷屈辱的生活。从出生不久,就被迫过着没有发泄对象的生活。度过了十几年没有任何快乐的、训练接训练的日日月月。 其长年淤积的郁闷和委屈,来到都市后,找到了发泄口,是血和肉的冲动。 接受杀戳、偷盗和凌辱的教育,并溶化在血液之中的二人,对支配自己的血肉的冲动没有任何疑念。 真是可怕的犯罪之人。 ——必须争分夺秒地杀死他们。 焦躁感向浜村袭来。 “对女演员的嫉妒” 有这样一个小标题。 报纸上浮现出了鬼女的面貌,是白白的、稚气尚存的面容。对女演虽的如此强烈的嫉妒心,到底隐藏在这脸庞的哪个角落呢? 难道首先映入来到达都市中的鬼女的眼睛里的,就是那以前连想象都无法想象的女演员及其生活的华丽吗? 还是以美貌为自豪的中根惠子的脸烧伤了年幼的鬼女的心呢? 警视厅的侦察网又张开了。 整个东京被封锁了。动员了三万警察,是将这三万人投入到封锁网中的地毯式大搜查。搜查直到二月一日,持续了七天。 但是,作战没有成功。 矮怪,鬼女、仙人都没有落网。东京都内又一次陷入了恐怖状态。 受恐怖袭击的是文艺界的女人们。有名气的大演员及艺术工作者首先战粟起来。 但是,不见得全是针对名演员。鬼女看什么样的杂志很难说。曾经上过杂志的女人们均开始受到恐怖的折磨。如果鬼女翻阅杂志,视线在那一位女人的照片上停住的话…… 人们在脑子里描绘着那阴气通人的鬼女的视线,个个不寒而栗。鬼女的嫉妒心之强,是异乎寻常的。 可谓毫无道理的憎恨。 那嫉妒没有一定之规,目光停到哪个女人身上,哪个就有成为牺牲者的可能。 相反,也有暗自叫好的人们,那就是与文艺界无关的、从内心讨厌文艺界的人们。 身居文艺界的女人们,争相与警备保障公司签约。守门犬已无济于事。只有用人来守护。 既有在房子周围布设低电流网的,也有急急忙忙设光电管连接报警器的。 浜村千秋默默地翻阅着那些报道。 从那以来,警视厅方面再也没来过音信,因此,没有被招呼到中根家的惨剧现场。 即使被招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由于矮怪和鬼女蒙着面纱,而没看清长相。但是,通过精液知道了血型,指纹也公然留下了。 仅仅是没有抓住罢了。 嫉妒。 浜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只要读一下凌辱中根惠子的纪实报道,就可痛感到鬼女嫉妒心的异常。一直渗透到血藏里的性癖,是不易拔除的。 鬼女将第二次、第三次地袭击有名的女演员。鬼女恨美女演员。自身的过去,在精神的源头中投下了阴影。 想必是性癖吧?鬼女从地岳山中的野兽般的生活中,一下子被带进了大都市中。看到的是另一个世界,一个无法融合的世界,一个等次不同、价值观不同的世界。对于必须在这样一个世界里生活的鬼女来讲,同化的方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蔑视、诅咒同性。 只有成为攻击性的,鬼女才得以保住自身,一想到是自己怕女儿,愈觉其心境可悲。 ——下一个,将袭击谁呢? 浜村在思索这个问题。 只要知道其矛头所向,就可进行伏击。 但是,这诚属不切实际的想象。 浜村深深陷入苦闷之中,认为已经追入穷途的鬼女和矮怪,现在又深化进遥远的黑云之中。仙人告诉的公寓,矮怪早已搬出。矮怪和鬼女一定分别住在某个地方。 “阿修呀、阿修罗……” 浜村咱喃自语。 7 朝妻则子坐在长条椅上看孩子们玩耍。 这时是世田谷区的下马区设公园。 牵着条小狗的女人坐在朝妻则子的旁边。是个相识不久的女人。 名叫井上美纪。美纪是在六天前认识朝妻则子的。那天美纪正坐在长条椅上看小孩子玩耍,一伙少女扔的球挂到了树枝此景,距地面有近三米高。 球,必须上树才能取下。 朝妻则子看到上,从长条椅上站了起来。 随便一跳,球便被朝妻则子的手掌弹到了空中。 见此景,美纪吃了一惊。 则子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只见修长的身条象被什么东西往上提着一样浮到空中,皮球随即弹向冬季的空中。 是个既美丽,又显得洁净的姑娘。穿的也很素气,上身毛衣,下身牛仔裤。下半身特别地发达。 “你是排球运动员么?” 美纪向回到长条椅上的则子问。 朝妻则子摇了摇头。说自己是在乡下长大的。并在此时报出了朝妻则子这个名字。 据称是一个人住在附近的公寓里。是个面皮白净的姑娘。说是在公司里作事,但脸上似乎带有一点寂寞的阴影。 不知为什么,似乎还略带点薄幸的感觉。 “你好!” 美纪向则子寒喧道。 “你好!” 则子点点头,把视线转向公园。 与美纪见面,这是第三次。美纪的左腿有毛病。看起来有二十来岁的年纪有点轻微的跛足。 “这是公寓管理人养的狗,叫小小,可爱吧?” 美纪指着小狗说。 “噢。” “你讨厌狗?” “哪里……”则子摇摇头。“可是,你为什么,喜欢狗呢。” “不觉得可爱?” “是啊。好可爱呐。” 小小蹲在地上,用后脚搔着耳朵。 则子的眼睛里闪烁出一束瞬间即逝的寒光。 原来是鬼女。 对于鬼女来讲,狗只是作为食物映入眼帘,自从记事那天起,吃的就是狗。鬼女认为狗是为了让人吃才有的。为了被人吃,才摇着尾巴靠近人身。就此一下打死,吃掉。 从来没想过狗有什么可爱不可爱的事。 记忆之中的遥远的幼儿时期,曾经和狗一起在围栏里吃住过。只有朦朦胧胧的记忆。至于是真有过呢,还是把其他的什么事情误认为那样呢,自己也搞不清楚。 不过,一看到狗的表情,虽说有些漠然,但是能够知道狗处于什么样的状况,是要发怒呢,还是要摆尾巴。这倒是事实。 鬼女不理解认为狗可爱的这种感觉,因此对问讨厌不讨厌狗的美纪产生了少许反感。 井上美纪把小小放开,让它自己跑。美纪呼出的气是白的。小狗呼出的气也发白。 鬼女一声不吭地看着。 也许是由于美纪的脚不好的关系吧,给人一种有点阴郁的感觉。 阴郁也好,开朗也好,对鬼女来讲都无所谓。她讨厌同性。 孩子们在公园里跑来跑去。鬼女呆呆地观望着。对小孩们,鬼女也不认为可爱。 心满意足地成长,什么也不用担心,和小朋友玩得入迷,穿着美丽的衣服生活,冬天有温暖的家,有热乎乎的饭菜,夏天有空调房间,有避暑地。 更重要的是有父母。 鬼女却什么都没有。 在寒风中成长,每天爬石壁、跳高空、打狗吃狗,说话的对方只有矮怪一人。 从刚刚懂事的时候起,就被深信是自己父亲的仙人当成了有性玩具。母亲十女,是愚蠢的人,整天张着嘴嘻嘻的笑。 十女在世时,仙人就把鬼女放在旁边,然后才把十女按倒。 那些情景,现在还留在脑子里。 被仙人奸污是在比美纪小五六岁时候。因疼痛而失去了知觉。 从那以后,几乎每天都被仙人压在身下。 记得被教学文字是在十岁左右。 仙人从城里买回书。 仙人买回来的书,是男女交媾的秘图等,也有杂志之类。 鬼女和矮怪就从那些书里找着看。看报纸及杂志,也是仙人的命令,是为了总有一日进城市住时不至于发懵。 知道了地球上有陆地和海,知道了陆地上有汽车、火车和地下铁,也知道了有飞机和轮船。 关于城市和乡下有什么不同的事,尽管模模糊糊,也理解了。 那是处在知识的洪水期。 那时,曾到村镇里去过几次。 是去当仙人的强盗助手。 也被带着来过东京。 鬼女和矮怪必须要学习象海浪一般涌现到眼前的种种事情,而且要快。 鬼女发猛烈之势抓住事物的表面和往脑子里灌输。 鬼女身上存在着对都市的强烈的憧憬和对都市的拒绝反应这两个方面。 仙人教导的是,城市里的全是仇敌,非杀不可的人多得数不清。鬼女和矮怪从小所学的课程就是杀戮、盗窃。 住进东京,在一年时间内,鬼女和矮怪被仙人领着到处观看。 是为了记住地理、熟悉东京。 不久,鬼女和矮怪都开始理解人的形象了。东京有许许多多的出版物,杂志等到处扔的成堆,拣来如饥似渴地看。 虽然理解能力极为有限,但一点一点地了解着社会上的事物。 仙人严禁鬼女与其他男人性交。从孩子时期仙人就教育,说别的男人是不顶用的。 但是,鬼女从街上的男子身上感觉到了魅力。一看到年轻男子,就产生醉意般的心情。 但是,没被授予和那些男子结识的机会。 鬼女抱有最大关心的,是文艺界。不管看电视还是看什么,都出现文艺界的人们。 其华丽程度,和自已有云泥之差。 也有美丽的男人,一看到和那些男人睡觉的女演员就觉得可气。 和矮怪谈论过此事。 矮怪也是意见相同。 鬼女和矮怪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么的优秀,知道可以比扭断婴儿的手指还简单地杀死普通的男女。 鬼女的被压抑了地意识,首先对向了灿烂夺目的文艺界,把身着美丽服装的漂亮女人看成了都市的象征。 在理解人类社会之前,首先怀恨,意欲从怀恨中求得理解。 这种怀恨,对女演员之外的其他女性也有。这怀恨来自“全部都是仇敌”这一仙人的教诲。 除了内心喜欢美男子之外,鬼女的心已经凉透了,能够感受情爱之类的心灵,已被压上了厚厚的盖子。 现在,愈加放荡了。 自从知道仙人不是父亲,十女也不是母亲以来,那放荡就占领了鬼女的身心。 据说矮怪是她们杀死的大竹夫妇的儿子。 自己的父母是谁,现在还不知道。不论父母是谁,鬼女和矮怪都漠不关心。 只是产生了对仙人的反感,才激昂起来的。 仙人的缰绳拉得太紧了。 从干完第二次杀戮的时候起,鬼女和矮怪就露出了明显的不满。 商量好要杀死仙人。 没有后悔,没有一切。 只是消除了迫害者。 现在和矮怪分别居住。相互之间没通报地址。 这次见面定好下次见面的日期和时间及场所。这是仙人留给的遗产。仙人彻底地讲授过警察的厉害,传授了怎样逃过警察的眼睛,怎样生活不会招惹嫌疑。 一边看井上美纪逗小狗玩,鬼女想到了中根惠子。自杀了倒叫人痛快。本来的话,应该扼死。认为是个不值钱的女人。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男人对那种女人会那么狂热。 脸还可以,身子和自己的比,没啥两样。反倒觉得自己的漂亮。 ——糟践得还不够痛快。 鬼女在胸中嘀咕。虽然玩弄了惠子的弟弟,但鬼女没得到性满足。 鬼女很想被男人搂抱。想住在大大的房子内与美男子欢爱,并把那男子占为已有,也想照料男人。但是,已经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要说能够做到的,只有潜入民宅,让矮怪强xx女人,自己强xx男人。 焦躁使她坐卧不安,那焦躁变成了对能够自由地操纵美男子的、有名女演员的憎恨而迸发了。 8 正要从长条椅上站起来的鬼女,突然皱起眉头。感到一阵剧烈的腹痛,是刚才就有这种前兆的。 鬼女抱着肚子弯下了腰。 疼的几乎不能动。 见此景,井上美纪走到身旁。 “是肚子疼吗?” 美纪担心地问道。 “嗳。” “我给你要救护车。” 美纪转身就走。 “不用!一会儿就好啦。” “不过……” 苍白的脸上渗出了粘汗。 “不用,没什么事呀。” 被用救护车拉走将会怎么样,鬼女是不知道的。但是,大概情况可以想象到。询问姓名,询问职业,询问有无健康保险证。如果和国家机关沾上关系可就没命了。 “是么,那么,我送你回家吧!” 美纪挽住了朝妻则子的胳膊。 “谢谢。” 本想把她推开,但已无那么大气力。一个人很难走得动,如果继续蹲着的话,又害怕警察前来过问。 疼痛使她失去了刚毅。 扶着美纪的肩头,走出公园。 公寓就在附近。美纪一直送到房间。美纪把蹲在房间里的朝妻则子抱到了床上。 “不看医生,没事儿吗?” 担心地仔细观瞧。 “嗳,马上会好的。” 好得了,好不了,没有自信。 “那么,稍等一下。” 美纪说完走出房间。 美纪住的公寓离得很近。是回去取腹痛药和汤婆。美纪的老家是新泻县。乡下长大的美纪很看重用汤婆。美纪也时常受腹痛之苦,每当疼时,经常是抱一会汤婆就会好的。 返回则子的房间,烧开水,灌满汤婆,用浴巾包好,让则子抱着。 在抱汤婆之前,帮则子脱了衣服,换上了睡衣。 则子渗着冷汗,发出微微的吟呻声。 给她服了药,用热水擦了额头。 到此为止,打算观察一下情况。 美纪不想扔下则子不管。她也是一个人居住。脚不方便的美纪,说起来,有些孤独。虽有朋友,但无恋人。一想到脚不方便的不利条件,便容易窝在心中。 则子也有相似的感觉。 是个不笑的女人,容貌中隐藏着冷漠之情。 美纪后悔不该向她搭话。但是,当看到其侧脸时,其后悔之念即消失了。 她有深深的哀愁,是叫人觉得悲伤的哀愁,好似只有内心具有创伤的人才会浮现出来的苦闷。 纪是被鄢脸容招惹而搭话的。 美纪长时间地盯着则子,看得出其面容在逐渐转为安静。 心想,已经没问题了。 站在床边。 “可要好好地休息呀。” 把手按放到则子白净的面额上。 烧得很厉害。 怪不得朝妻则子的脸有些发红。怎么办好呢,美纪犹豫了。腹痛似乎缓和了。 美纪把手放在额头上,俯视着则子。则子闭着眼睛。 突然,从那眼中滚出了热泪。 “你不要走。” 则子低声哀求道。仍然闭着眼睛。眼泪顺腮而下。 “怎么了呀。哭什么呢?” 用手指给擦去眼泪。 则子一动不动,任随美纪擦拭,眼泪不住地往外滚落。 “怎么回事啊?” 美纪莫名其妙,不知所措,一下子坐到了床上。已经不想回去了。 她推测到则子的胸中有冻结了的什么东西,那脸上的冷漠,就是来自于此。现在溶解了。由于其急剧的深划之势,则子自身也不知所措了。 弯下腰,把手按在额头上,那手被则子握住了。用子低声哀求道。仍然闭着眼睛。眼泪顺腮而下。 “怎么了呀。哭什么呢?” 用手指给擦去眼泪。 则子一动不动,任随美纪擦拭,眼泪不住地往外滚落。 “怎么回事啊?” 美纪莫名其妙,不知所措,一下子坐到了床上。已经不想回去了。 双手紧紧握住。 “好吧,我不走,再陪你一会儿。” 则子不愿放开美纪的手。紧握的手在微微颤抖。那手掌也发烫。 就这样静静地呆了一会。 则子仍然握着美纪的手。 呜咽还在继续。 “好啦,好啦。嗳,别哭啦。” “你不要走。” “嗳。不走啦,等你平静下来再说。” “今晚,咱一起睡。” 则子发出沙哑的声音。 “行啊,我和则子,已经分不开了。喜欢哟,则子。” “谢谢”。 鬼女浸沉在晕眩般的无上幸福之中。是突发性的感情。在被美纪护理之前,根本没想象过自身潜在着如此感情。 在让美纪给换睡衣时,突然涌现出了感激的心情,从来没有被谁这样亲切对待过,那心情冲破了鬼女心中那厚厚的阴云,锐利的,如剑刺一般的感情冲了出来。 在被擦着额头的汗水,把手掌藏在额头上时,鬼女感受到了难以忍受的冲动。 她害怕美纪子回去。 七、欲火纵烧 1 新宿。 一个年轻男子站立着。 这里车站西口的广场。 正值拥挤的时间,那男子已经站了有一个来小时了。是个个子很矮的年轻人。年轻人的表情非常阴沉,把暗淡的目光盯在从车站大楼吐出来的人群上。 年轻人的两眼似乎快要掉泪了。 年轻人是矮怪。 矮怪又一次瞅了一眼手表。 已过晚八点了。 矮怪开始返回,脚步显得疲惫无力。 今天已经是第六天了,若干天来一直在等鬼女,但鬼女一直没有露面。 矮怪焦躁不安了。 与鬼女约好的是每天晚七点在那里会面。双方不论谁有什么情况来不了,只要翌日同时间前往就可见面。这是早定好的计策。 可是,这六天来却杳无音信。 疑惑感在矮怪的头脑中打着漩祸。最初他想,是不是被警察逮捕了。但是没有这方面的征兆。如果被逮捕的话,会引起很大轰动的。 没有落入警察手中而不来碰头的原因只有两个。不是病倒了,就是有了男人,别无其他可能。 矮怪认为,有他男人的可能性比较强。早知道鬼女憧憬年轻漂亮的男性。 ——难道被她抛弃了? 不由感到害怕,并内心嫉妒。这六天里,矮怪是一直在脑子里描绘着鬼女的裸体度过的。做梦也梦见她。几次在梦中抱着鬼女,醒来时的空虚感,真比掉进枯井中还难受。 他想象着鬼女找到了满意的男人,正在相亲相爱的光景。 除嫉妒之外,还有强烈的畏惧。 如果鬼女有了男人,将不再和自己合伙。一旦那样,自己就会失去生路。 虽然会干强盗,但矮怪没有对付猛犬的技术。就只好去猎犬没有守门的家庭。 而且,一个人行动又觉得心中不踏实。 矮怪朝歌舞伎町走去。 天空中,黑云打着漩涡。 怀着今天也许准能见面的激动心情而来,心里象吹过一阵空虚的冷风一样茫然而去。 本打算见面后,首先求鬼女让自己搂抱个够的。不料,心中被浇了一瓢冷水。矮怪知道自己相貌不受女人喜欢。长着罗圈脚,个子也很矮。 虽然住在公寓中,但女人们对矮怪连看都不看一眼。 暗云之中,没有得到发泄的欲望象沉重的沉渣一样积聚成一团。 来到歌舞伎町,走进酒馆。 要了壶酒,独自喝了起来。因为以前仙人不让喝酒,开始饮酒是在把仙人出卖给浜村千秋之后。 并不觉得特别好喝。 只是,如果不喝醉的话,就无法消除积聚在体内的寂寞和空虚。 拿到酒之后,连酒壶一起送到了嘴边。 旁边的一位男人看到此景,皱起了眉头。 “酒壶可不是往嘴上对的唷,喂!” 那男人发出了威吓的话语。 矮怪没有吭声。知道那家伙是暴力团员。有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一对贼眉鼠眼。 仍旧一声不吭地用酒壶喝。 “喂!你这混蛋!” 那男人用拳头敲打帐台。 矮怪看着那男人,眼神显得呆板而恍惚。即不清楚他为什么发怒,也无心跟他打架。只是在那恍惚的视线中描绘着鬼女美丽的裸体,积压着寂寞的空虚。 “客人!” 中年老板娘向矮怪招呼道。是带着生气口吻的招呼。 “酒壶可不是单为客人你准备的哟。” 矮怪将视线投向老板娘。 “请用酒盅喝吧!” 矮怪点了点头。 倒满了酒盅。 “喂!你这混蛋。你小子,俺告戒你,连一声都不回答,怎么回事!” 那男人又对着矮怪吼道。 “该行了吧。” 矮怪小声回答。 “什么!” “客人,”老板娘急了。“在店里可不成啊,在店里。” “喂!”男人忽地站起来。“把你的脸借用一下吧。” “好啊!” 矮怪刷地站起来。 付完钱,走出门外。 那男人有同伴,两人夹持着矮怪进入胡同。 “你这混蛋!” 突然,背后的男人抱住了矮怪。 前面的男人猛然转身,随手劈头盖脸地打过来。 只见矮怪不慌不忙地一弹动,以背后抱住自己的男人为支柱飞起了双脚。 打将过来的男子被矮怪踢中胸膛,撞到了酒馆的玻璃门上。 发出了破碎的巨大响声。 男人们从店内跑出来。这时,拖住矮怪的男子把矮怪推了出去。手中握上了匕首。 那男子一边吼叫着扑了上来。 就从那男子的眼前,矮怪的身影消失了。矮怪已经站在了房顶上。那动作犹如小鸟一般轻盈。 人们惊得瞠目结舌,表情象是目击了难以置信的光景一般。 “喂!这小子不是矮怪么?” 不知是谁喊道。 “矮怪!” 这喊声顿时淹没了整条巷道。 矮怪在房顶上跑。 巷道的宽度有三米左右,矮怪轻松自如的飞跃其间。这一逞民房连着公司楼房,再往前走就是宽阔的马路。来到了马路旁时,人们已经超到了前面。 随着“抓矮怪”的喊声,已经有二三十人向这边跑来。 矮怪站到楼缘上,弯下了身子。转眼之间,便飞向了高高的夜空。 “——干强盗、玩女人去!” 矮怪一边在夜空中腾飞,一边在胸中这样喊道。 2 筱田龙夫的妻子文子正在双人床上睡觉,龙夫的一只手搭在文子的胸膛上。 是对新婚三个月的夫妻。 猛然觉得被谁从背后推了一下,马上弹坐了起来。 电灯亮着。灯光下,站立着一个蒙面男子。男子手握六耳尖刀,顶在了自己胸口上。 没敢出声。文子也惊醒了。 “胆敢出声,就宰了你!” 筱田点点头,尖刀已触到胸膛上。 “俺、就是矮怪,把手背到后面!” 筱田老老实实地把两手背到身后,手脖子被用铁丝绑上了。一听说是矮怪,身体就僵直了。 沙哑的声音,矮矮的个子。曾经认为人们所说的的矮怪也许是谎言。房子上挂着安全门链,阳台的窗子锁着双重锁。这是在十三层公寓的第十二层上,要说潜入的地点的话,只有厨房上的小窗户。那小窗户是开在大楼北侧的垂直墙面上的,如果不是能攀登墙壁者,根本无法侵入。 嘴被用胶带封上了。 一听说是矮怪,就知道文子肯定被其凌辱。 无能为力,只有听其命令,先保住性命。 “你,给我过来。不许出声响,不然就宰了你。” 矮怪用手式招呼文子。 文子的身体缩得象块石头一样。由于惊怕,想喊也喊不出声来了。身子一个劲地打哆嗦。 只有被奸污。 爬下床来。 “脱!” 按命令脱掉睡衣。 “饶了我吧,求求你!” 文子在矮怪面前跪下了。 “不饶!趴下!” 尖刀在眼前晃动。文子趴下了。膝盖和手不住打颤。 矮怪象发疯一样抚摸着文子。这是日夜在脑海中描绘的女人的身体。 筱田以冻结了一般的眼神看着。 矮怪使上浑身气力,搂抱着文子。 说不清是什么东西,在筱田的心中破碎了。也许是男人和女人的情感的脆弱吧?筱田一直认为文子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总以为那脸蛋、肢体。甚至每一片指甲都是属于自己的。可是这文子却成了矮怪的女人。 矮怪放开了文子的臂部。 “你。”矮怪对文子说:“洗洗去!俺要搂着你睡觉。” “求求你。请你回去。求求你了。” 嘴上的胶带快要脱落了。筱母恳求道。 “住口!”矮怪站到筱田面前。“不老实点,就宰了你。” 用尖刀刃部打击腮部。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借不借你老婆?” “借,我借。” “那么,还可以留你一条命。” 矮怪重新贴好胶带。 文子站起身来,扫了筱田一眼,但是眼神中没有意志。违抗矮怪的命令就意味着死,只能唯命是从。 赤裸着身子,走进浴室。 正要洗淋浴时,注意到了放在洗脸台上的口红。 取下手纸卷。在其端部用口红大大地写上“矮怪侵入我家。请救命”。并写明房号。 然后冲淋浴。 在返回寝室的途中,从矮怪侵入的厨房上的小窗口扔出了手纸卷。 矮怪坐在床上等着。 “你,给我躺下!” 随着话音,文子躺到了床上。 矮怪随后躺到身旁。 3 一警察正骑着自行车朝新宿西太久保的派出所走。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风在马路上疾驰,吹得刺骨寒彻。 那风,一卷手纸在滚动。是卷几乎没用多少的手纸。 警察停下车子,拾了起来,可以在派出所的厕所用。回到值班室,那警察发现了手纸上写着文字。 脸色刷地变了。 从派出所接到告急电话的新宿署的侦察科值班警部山根雄吉也同样变了脸色,立即通报了警视厅。警察厅发出了紧急动员令,从新宿、涵谷、中野、丰岛、文京区等各区的警车被总动员起来。 警视厅搜查一科,强盗犯搜查第一系长平贺章彦,这天晚上恰巧值班。平贺一接到通报,立即跑出警枧厅。 到达现场时,那麦宗·新宿大楼已被新宿署的警车包围了。警车陆续起来。都没有鸣警报。只是让车顶上的红灯旋转着。 “怎么样了?” 平贺问新宿署的山根警部。 “刚刚包围住。但是还较薄弱。如果不再包围几圈之后,怕……” “是啊,对这小子需要网式包围。” 平贺仰仰视麦宗·新宿大楼。哪个房间都没亮灯。全部处于夜深人静的状态。 “如果对准上空及楼壁的话,就许可使用手枪吧!我负全部责任!” 平贺将视线回到山根脸上。 麦宗·新宿丈楼的西邻有十层和九层的两座大楼。矮怪一定往其中之一上逃。再往前,虽然高低有差,但连接着矮怪完全可以跳跃夜空而逃的楼群。 即使在巷道上来回跑,也不容易抓住矮怪。 只有击毙。 “不过,不会是虚诈吧?” 平贺有所担心。说不定是有人故意捣乱。 “筱田龙夫二十九岁,在一流公司里工作,妻子文子二十六岁。无其他同居者。按恶作剧来讲的话,用口红写的文字是带颤抖的。” “噢……” 可以想象到,矮怪不是绑起就是杀了丈夫,正在玩弄新娘子。 或者,如果鬼女也一起的话,鬼女也许在玩弄男方吧? “楼里边呢?” “走廊、楼顶及其他地方都派出了警察。如果,矮怪还在的话,有在麦宗·新宿大楼中逮捕的可能性。” “是啊……” 平贺竖起了大衣领子。 那时,矮怪正接着文子睡觉。筱田被绑在床腿上。 文子没能睡着,矮怪的左臂当枕头插在颈下,右手抱着腹部,每动一下,矮怪就醒。 相互都赤裸着身子,矮怪轻声地打着呼噜,矮怪已经宣告,明天一天不出去。 警察如果不来的话,明天还将被矮怪搂抱若干次吧。 文子在黑暗中睁着双眼。 被捆在床腿上的丈夫实在可怜。必须忍受着妻子被别的男人搂抱着睡觉的苦闷。 已经觉悟到丈夫的生活即将结束,丈夫是不会允许的。尽管是不可抗拒的事情,但是在被矮怪奸污的过程中泄露出了欢声,并表露出了性感的苦闷。况且,被赤裸着身子搂抱着睡一个晚上,知道这对于男人来说,每动一下,矮怪就醒。 相互都赤裸讲是难以忍受的事情。 ——手纸是否被谁拾到了呢?文子把一切希望寄托在纸上。如果有谁拣到的话,警察会赶来的。如果谁都拣着的话,将永远受凌辱之苦。到明天早上,丈夫将被迫向公司联系请病假。 矮怪将守着被捆着的丈夫,和文子面对面的用早餐吧。然后,矮怪也许好不厌烦的向文子的身体追求快乐吧!或者强迫一块进浴室洗澡等,总之,将在丈夫的面前展开种种病态。 尝到甜头的矮怪,也许明晚也不回去。那样的话,还将被他搂抱着睡觉。 夫妇的纽带将支离破碎。仅仅才三个月恋爱之后的结婚之梦,将在三个月之内完全毁灭。 一想到这里,就憎恨矮怪。 ——难道没有逃脱的方法吗? 文子在考虑这个问题。 唯一的方法是掐碎矮怪的睾丸。虽然不晓得男人的痛苦,但是一定会晕过去的吧!到那时,便解开丈夫的绳索,一起跑出去。 但是,万一失败时的恐怖缠绕着文子。因矮怪的残忍是异常的。在闷闷久思之后,文子试探着把手指伸进了矮怪的胯间。 矮怪在轻声打呼噜。 4 矮怪突然僵直了身体。 文子也同样。 电话铃尖叫起来。 “是谁!” 矮怪问。 “不知道……” 文子仰视着矮怪,摇了摇头。 电话铃响个不停。似乎有什么急事一样,执著、尖锐、并带点神秘感。 ——是警察? 大概是这样吧,文子想。看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在现在这种时间里来电话的人是想象不到的。 “接接看吧!不要多嘴!” 矮怪离开了身体。 文子赤裸着身子下了床。 抓起话机。筱田盯看着其后背。筱田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似乎要靡烂一样。 文子的丰满的肢体就在眼前。赤条条的双腿很白。 筱田的脑髓已完全腐败了。众多的恶魔占据了脑间。 “是筱田先生吗?” 电话里传来一男子的声音。 “嗳。” “我是警察。矮怪在你家吗?如果在的话,说一声‘不对,错了’马上叩下电话。” “不对,错了。” 文子扣下了电话,转过身来,看矮怪时的表情显出微变。 “是挂错了的电话。” “是么?”矮怪没有怀疑,猛地从床上溜下来。“你,和我一块洗操去。” “我不去!你自已洗吧!” 话音很高。 “你,想违抗吗?” 矮怪抓起牛耳尖刀。 “快饶了我吧!决不违抗。所以,让我穿上衣服!求求你。” 如果和矮怪一起进洗澡间时,警察闯进来的话,就连矜持什么也没有了。虽然是千疮百孔的心和身体,但还想好歹穿点衣服。 “婊子,宰了你。” “别——我听你的。” 把牛耳尖刀触在Rx房上的矮怪的表情,丑恶地歪邪着。 “去不去?” “好,我去!” 实在没办法。与其被杀,莫如选择—起进浴室为妙。走进浴室。放出热水。 正在这时,门响了。响声之急,震得整个房间在颤抖。似乎用配的钥匙打开锁之后,用身体撞击门链的声音。 矮怪站了起来。 传来了铁链挣断的声音。 矮怪的反应极为迅速。 抓起水桶,打碎了窗子玻璃。窗子是朝外开的。只要不打碎玻璃,其缝隙人是不能够钻出的。 与玻璃破碎散落的同时,脚步声骤然而至了。 矮怪爬到了窗子上。动作象猿猴一样的轻。 “你是我的女人。不要忘了。” 这就是临逃时留下的话。 在把上半身伸出窗框外的转眼之间,身体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刑警闯进了浴室。 文子范然地呆立着。 “楼顶!逃跑啦!” 一个刑警从窗口探出去朝夜空喊道。其声音,在指挥车里的平贺章彦听到了。 “逃跑啦!看住楼顶。包围!绝对不能让他逃掉!使用手枪!” 平贺对着扩音器叫喊。 “通告各位居民。现在正在包围矮怪。下边要使用手枪了。请关紧门窗等,严防矮怪侵入,并不要走出房间一步,有被当作矮怪误杀的危险。请绝对不要出来。” 新宿署的山根警部对着喇叭大喊。平贺跑进巷间。 “矮怪没穿衣服!光着屁股!正向楼顶爬!” 从旁边的楼上响起喊声。周围的所有巷间都布满了警察。 手电筒对着夜空交错映辉。手枪响了。 “投降吧!矮怪!不然打死你!” 平贺一边跑,一边喊。 斜对面出现了矮怪的裸体。正在横爬垂直的墙壁,象蟹子一模一样,动作极快。 矮怪爬向的前方有一阳台。 平贺把手枪托在了左臂上,手电光也照不到矮怪所在的大楼的十层附近,只是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白色人影。枪准那白色人影。 在矮怪刚爬近阳台时,平贺勾动了扳机。 枪声中,闪过一个白色的身体脱离墙壁下落的幻影,但是,矮怪没有掉下来。 突然,身影消失了。 “进阳台里边啦!从九层东边第六个!” 从旁边的楼顶落下了叫喊声。 “让走廊里的警察闯进去!” 平贺对着楼顶高喊。 矮怪已经处于玩命挣扎的状态。如果他打破阳台上的玻璃,闯入房间抓人质的话,事态就不那么简单了。 短暂的静寂来临了。只有高音喇叭在继续向居民发出警告。 5 数不清的手电光照射着麦宗·新宿大楼的墙壁。夜幕之中,大楼象飘浮起来了一样。 平贺在凝视着阳台。 到此地方,矮怪已无法逃脱了。邻接的所有楼房的楼顶都布满了警察。如皋跳跃转移的话,将会当场击毙吧! ——终于追入了穷途。 有些感慨,问题在于矮怪将抓人质。 沉默支配着一切。但是,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阳台边出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白东西。 “出来啦!是矮怪!他要跳啦!” 从旁边的楼顶上响起了喊声。 平贺死盯着。 矮怪正做跳跃的准备。爬上用台的水泥栏杆,沉下了身子。借微微灯光,可以看到,恰似小鸟临飞前的下沉身体的姿势。 平贺瞄准了手枪。 “投降吧,矮怪!”喇叭在高喊。“不要做徒劳的挣扎啦,已经完全落入了网中啦!” 就在这一瞬间。 矮怪漂浮到空中。白色的身影轻盈地从阳台上飞了起来。邻近大楼的是十一层。矮怪朝着在九层附近,在夜空中画了一条不长的抛物线。 骤然响起了散发枪声。是站在巷内的警察开的枪。 但是枪弹没有打中。在刚刚看清白色身影浮到空中时,矮怪已经到达了邻接的大楼的九层上。在那大楼的九层外围装有一暖象腰带状的水泥带。矮怪在那里降落了。 翩翩而至。刚刚落上。矮怪便在那水泥带上奔跑起来。 “追!别让他跑了!” 警察队象浪涌般地晃动起来。 平贺也奔跑起来。 一边跑,平贺不禁打了个寒战。 此楼的对面还有大楼,那是座八层建筑。如果这样一个接一个地跳移,最后会不会让其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呢? “跳啦!” 传来这样的喊声。 平贺抬头看。方才还在水泥条带上奔跑的矮怪,已经朝邻接的大楼飞去。 “在阳台上!” 矮怪的身影消失在七层的阳台上。 简直象大飞鼠一般毫无声响地跳移了十米以上的空间。 响了一阵用什么东西打碎玻璃的声音。接着传来女人尖叫声。 “警察队!冲进去!” 喇叭在怒吼。 发出悲鸣的是那家的主妇。有两个孩子,是上小学和中学的女孩。丈夫出差在外。 是个三十五六岁的主妇。赤条条的矮怪从打碎的窗子跳了进来。 矮怪手拿玻璃碎片,蛮横地抓住主妇的前胸。朝脸上打了二三个耳光,接着撕破了衣服,剥了个净光。 当场拉倒在地,使之趴下。 孩子们瞪眼看着。矮怪的形相变得象魔鬼一般,眼往上吊着,牙齿龇得老长,不象个人的模样。 主妇被揪着头发,脸扭向一边,已毫无办法。如果抵抗的话,要么被卡死、要么被用玻璃片扎死。主妇看出,矮怪已经完全发狂了。 孩子们倒退着朝门口走。 小孩打开了门锁,取下了门链。矮怪没有注意到这些。 小孩走到走廊,刑警跑来了。 刑警冲进了房间。 在连接阳台的房间里,矮怪正在强xx赤身裸体的主妇。 矮怪把锐利的玻璃片顶在主妇的脊背上。已经微微渗出了鲜血。 “把它扔掉!矮怪!” 刑警把手枪对准他。 “不要过来!动一步看看,一下子把她捅死!” 刑警瞄准了矮怪的右臂。事到如今,矮怪没办法再逃了。随时都可以把他击毙。可能的话,最好生擒。 一声枪响,矮怪从主妇的身上弹跳了起来。右臂飞溅出鲜血。 矮怪扭身欲逃。 “不许动!矮怪!” 第二发瞄准下腿。 但是不知打没打中,矮怪那时已经跳跃起来,脚蹬门槛跃上阳台的水泥围栏,随后的刹那之间,便高高地跃上夜空。 刑警奔上前。 矮怪飞出去的空间什么也没有,没有可以跳移的建筑。 往下看,趴着落到路面上,摔成了肉饼的矮怪的裸体,已被包围在手电筒的光芒之中。 矮怪知道已经逃不脱了。 刑警将视线回到了阳台方向。 矮怪起飞的空间处没有任何建筑。可以看到的,是夜空彼方的新宿的摩天大楼群。 ——难道矮怪疯了。 刑警遥望着灯光闪烁的摩天大楼。考虑矮怪是选择了死而飞向了空间呢,还是由于神经错乱而要飞移到摩天大楼去呢? 看来也许是后者。 大概是在狂乱了的大脑中扩大了自己的飞跃能力吧?是产生了幻想,飞跃空中者具有对飞的幻想。面对死亡,那幻想便感染了矮怪。 矮怪是被那美丽闪烁的灯光群诱惑了,是那矗立在夜幕中的巨大的楼群引诱了矮怪。 矮怪变成了飞鸟。 刑警竖起了大衣领子。 寒冷重新袭来。 八、鬼女的渴望 1 二月十四日。 电视、收音机自一大早就播放矮怪的死亡消息。 浜村千秋想看电视新闻而打开电视,是在早上七点。 播音员正兴奋地解说着。 浜村听说矮怪被包围后跳向没任何建筑物的空间摔死了,而愕然失色了。觉得血液从体内消失了一般。面如土色之后,产生了一阵恶寒。 ——鬼女呢? 矮怪作案的话,鬼女也应该一起的。 但是,播音员并没有提及鬼女的事情。而以极为兴奋的声音传达了矮怪事件的全貌。 矮怪在新宿歌舞伎町的酒馆里和是地痞们打架,跳上房顶是在昨天傍晚。 警察得到通报赶去时,矮怪已经从街区消失了。虽然不知究竟是不是矮怪,但警察还是做好了紧急配备态势。 就在当天半夜,矮怪侵入了筱田龙夫的公寓。 年轻夫妇成了牺牲品。丈夫被绑、新娘被矮怪玩弄了。矮怪奸污了新娘仍不回去。反而宣告明天和新娘再睡一天。 结果,矮怪被警察包围住,被迫飞向未明的空中死了。 在死之前的有限的空隙中,矮怪又奸污了另外一名妇女。 这就是事件的全貌。 真是矮怪的兽欲。听完新闻,浜村对矮怪的凄怆之死感到不寒而栗。 到底是什么把矮怪驱赶到了如此地步呢? 矮怪不是和鬼女在一起,这倒使放心了许多。但是,不免涌现出了鬼女为什么没有一起行动的疑念。如果鬼女在一起的话,是不会袭击一般家庭等的。假设袭击,也全在强夺、强xx之后干脆离去的。 ——鬼女和矮怪分离了吗? 浜村关掉电视机,凝视着空间。 鬼女和矮怪侵入女演员中根惠子的家,是一月二十六日。其后,鬼女和矮怪皆断绝了消息。哪里也没有入侵。 鬼女和矮怪出卖了仙人,借人之手杀死仙人。由此从紧箍咒中解脱了出来。不管什么,都没人阻挡了。 钱,刚从中根家的抢夺了不少,没有困难。 浜村一直认为,年轻的鬼女和矮怪在度蜜月呢。 可是,实际并非如此。 矮怪凄惨的临终说明了这一点。矮怪由于某种理由,和鬼女离别了。 鬼女为何与矮怪分离了呢? 浜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鬼女和矮怪是一起长大的。尽管是残忍无比的鬼女和矮怪,但也会有类似姐弟之爱的情爱的。 在广阔的社会中,鬼女只认识矮怪,矮怪也只认鬼女。没有必然分离的理由。 分离只能使生存变得困难。不论鬼女还是矮怪,入宅强盗都困难。两个人的话可以发挥鬼神一般的能力,一个人则不可能那样。 ——到底为什么? 是一个不易解开的谜。 ——生病了? 突然想到了此事。鬼女生病是有充分可能的。如果是重病的话,矮怪的性行为…… 不,浜村摇了摇头。 如果是鬼女重病的话,矮怪会抢完,奸污完就撤走的。会守护鬼女的。绝不会说再住一天的。 ——鬼女死了吗? 浜村的心中不由一阵战粟。 矮怪那自暴自弃般的死状,不正表明了是由于鬼女死去了吗? 浜村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空间。 吹着绞心般地萧瑟的风。 在那荒野之中,有一步女漫无目的地徘徊着。 少女终于倒下了。 狂风骤起,大雪纷飞,掩埋了少女的身体。 ——朱美! 浜村喃喃喊道。 衰老的双眸中积满了泪水。 一岁时被仙人偷走,在一点不知道世间人情的环境下被驯养成了如同禽兽的亲生女儿,也放暴尸于荒野之上,这情景太令人伤心了。 自己的无能也太可怜了。 明明知道鬼女就是自己的女儿,但终于没能把她救出来。 难道幼女变成鬼女,在没有恢复正常人的状态下死去了吗? 浜村的视线模糊了。 浜村在等待。 当天,第二天,都没迈出大门一步。 一直在等待着警察的公布。 警察在搜寻矮怪的住处。呼吁租赁房子或房间的人们给予协助。 希望租房给象是矮怪的人物的房主向警方通报。 一旦知道住处,便可开始搜索。 鬼女的消息也可由此而知。 警察一定在拼命追捕剩下的鬼女。 三天之后的二月十七日,查找出了在新大久保的矮怪住过的公寓。 没见到鬼女的踪影。除被窝之外,仅有一口锅,外加米和大酱及微少的肉。 除此之,还有数册画报。 毫无女人的气息。 听了以上的报道,浜村不由自主为死了的矮怪的灵魂起到冥福。 2 二月二十八日。 井上美纪和朝妻则子走在公园旁的路上。时值晚九点刚过。 是看完电影往回走。 则子象搂抱一样挎着美纪的胳膊行走。美纪的心洋溢着深厚的热情。则子完全靠上美纪子。 一口一个姐姐是敬慕亲近。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美纪从来没受到过如此敬慕。 则子实在可爱。 最近,则子一到夜间就来美纪的房间,是为了对美纪尽义务。又是扫地,又是洗衣,甚至连美纪的内衣都洗洗。 是个即美丽又温顺的“妻子”。 只是则子从来不谈有关出身、经历之事。不单是身分,连现在做什么事都从不言及,只是说在公司做事,因某种原因而辞退了。 出生地、学校、双亲、姐妹,朋友——一概闭口不谈。 曾经对案端坐地盘问过她。 则子哭了。则子说:“有不能说的原因。如果不答应的话,我就不再见姐姐了。” 美纪撤回了提问。不忍心让则子离去。 即使其过去是存在着什么样的事情,我也给予原原谅。现在的则子是可亲可爱的。只要则子不主动说出,决心不再追问。 美纪坚持了这一决心。再没问过有关身世的事情。 但是,也有感到奇怪的事情。则子对电器产品很不熟悉,完全不懂得用法。比如,就连吹风器这种女人无一不晓东西,也是那样。 存在着根本性的无知的方面,或许不是无知而是没有教养,并发现她好象认不了多少文字。但是,美纪从未提及此事。 一谈到电视、无线电等话题,只是显出迷惑不解的神情。只有学生以下的知识。则子总拿害怕电这一理由搪塞过去。 是个包在谜里的女人,觉得好象是从天上的星星落下来的女人。 但是,这并没有成为感情上的障碍,一一教给则子,成了美纪的乐趣。 几乎等于什么也不知道的则子,好似干旱的沙漠一样,只要给予水,就惊人地吸收进去。 美纪有一大兴趣——把则子想象成自己所喜好的女人。 只要则子可爱就行。 觉得就象掌上明珠。 “则子,你真好啊。真是太漂亮了呀!” 一边走,美纪一边细语。 “我,是姐姐的女人。就姐姐一个人的。” 则子高兴地靠过身来。 这时,一辆小轿车在旁边停下了。 小车里坐着四个男人。 “对不起,有事请教一下。” 车门开处,走下两个中年男子。其中一个这样招呼道。 “什么事呀?” 井上美纪回答。 “对不起,你是不是井上美纪小姐呀?” “是的……” 刚回答到此,男子的手已伸过来了。照腹部给了一拳。 身后的男子抱住了倒下的美纪。 “要干什么。” 朝妻则子对着要往车里抱美纪的男子问道,声音低沉而冷静。 “住口!小姐!” 另一男人上来抓则子。 但是,扑空了。则子闪到了一旁。在那男人还没有拿好下一下一个姿势之前,则子的身子轻轻浮到了空中。 男子被踢中面额倒下了。抢走美纪的男人见此情景,反转过来。 但是那男子也没能抓住则子的身体。象风卷树叶一般,则子超过了男子的头顶。 男子被踢中后头部,倒下了。 美纪被从车里出来的男子拖了进去。想叫喊,但喊不出声来,因为腹部挨的一拳起了作用。 美纪在被拖进车里的过程中,看到了则子跃入空中,踢倒了两个男人的情景。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嗖、嗖两次,跃过了男人的头顶。实在不敢相信是人的技巧。 ——鬼女! 战栗向美纪的四肢袭来。似乎看到跃入空中的则子的苍白的面孔笑了两下,甚至觉得其嘴张裂,变成了鬼的面孔。 “走!” 抱进美纪的男人向司机喝道。 车子以迅速之势冲了出去。 则子看见车子,狂奔起来。 “停下!” 则子飞奔上去。 “什么,那是!” 抱着美纪的男人,发出了带着惊叫的声音,是美纪的同伴追着车子跟上来了,速度简直象风驰电掣一般。鬼女跑成了一条直线,眼看着接近了上来。 “加快速度!” 刚喊出声,女子已经在同车子平行奔跑了。 女子的白色手指,已挂到了车门上。 “加快速度!快不了啦,要被抓住的!” 那男子吓得失去了血色。自轿车冲跑起来一下仅在五十米之内,车速就达到了近五十公里。女子竞追上了车子,并眼看就要打开车门冲进来。 但是,女子终于从车体离开了。 司机拼命地踩下了油门,在甩掉女子时,车速已经达到了将近七十公里。 ——鬼女。 美纪从后车窗看到了则子的身影。窄窄的脸,转眼消失在黑暗之中。 知道了朝妻则子是鬼女后的恐惧比被绑架的恐惧更甚。升到空中踢倒男子时的白色面孔,鲜明地印在眼帘之中。 嘴唰到耳根的,苍白的面孔——。 3 被强行抢走了井上美纪的鬼女,又回到了起跑的地点。 只要盘问被踢倒的两个男人,就可知道是何人抢走了美纪。 但是,回去一看,男人们的影子也不见了。鬼女呆立住了。 长时间地站在黑暗之中。 美纪为什么遭到男人们的绑架,鬼女是不知道的。男人们和美纪不相识,从询问是不是井上美纪的这一问话,也可以看出。 美纪到底为啥被强行抢走了呢? “诱拐”这一词语,鬼女并没有浮想起来。假如想起来了,也不会明白美纪被诱拐的理由。 听说美纪的故乡在新泻县的海边,在当地属于世家,但现在并没啥了不起,父亲在从事渔业。 美纪的学资也并不富裕。 绑架这样一个美纪,是不会捞到大钱的。 在黑暗中停立了良久,鬼女迈开了脚步,觉得可能很难再次见到美纪的面了,虽然不明事理,但是出自本能的感觉。 鬼女不知道如何是好。大概应该报告警察才是,但是这又不成。一旦报告,鬼女也将被审查。 脚步一点气力也没有。 ——一切的一切,都从自己身边离去了。 这种感觉很强。 矮怪也死了。 能够为自己缓冲对矮怪之死的悲伤的唯一人物就是美纪。 在听到矮怪的消息时,鬼女感到揪心般的痛苦。等于是自己杀死了他。自从和美纪认识以来,鬼女暂时忘却了对矮怪的关怀。 不过,尽管说没去理睬他,但并没多大担心之处。从中根抢得的钱的一半,由矮怪拿着,生活是不会有困难的。 一定会在适当地活动着。 一直是这样想的。 当知道矮怪选择了接近自杀的死法时,鬼女悔恨得悲恸欲绝。矮怪是过分寂寞了。也许认为是被鬼女抛弃了吧。 无亲无友,不靠鬼女就无法生活的矮怪的寂寞心情,逼人同情。 听说矮怪是被追入穷途后飞向空空荡荡的空间而死的。 不得不飞向空间去死的矮怪的心情,鬼女是能理解的。 矮怪大概也曾想过要过正常的生活吧?就象鬼女所实现的那样,得到恋人,知道相互信赖是多么的宝贵,住在漂亮的房子里,得到众多的朋友——或许矮怪是这样想的吧? 但是,这一切都是矮怪所无法如愿以偿的美梦。 要说矮怪所能作到的,只有依赖鬼女。 是鬼女把那矮怪逼入了自杀的境地。陶醉于自己的热恋,忘记了矮怪。 不胜惭愧。 而且,现在又失去了美纪。 ——美纪也一去不复返了。 本能这样告诉鬼女。 一边行走,鬼女把无处发泄的愤怒压在了心中。 得到矮怪死了的消息之后,鬼女真想豁出自己的最大能力大闹一场,想对杀死矮怪的警察及世间挑战。想狂闹个天翻地覆,在夜幕下堆积起无数个死人之山。 但是,对美纪的思幕抑制了愤慨。 自从和美纪认识以来,鬼女不再在夜幕下徘徊了。这倒是完全消除了这方面的欲望。成了习性的事情是不易根除的。杀狗时的快感、入宅行盗时的惊险、杀人时的战栗、绑起吓作一团的男人和女人进行凌辱时的愉快——这些早已溶化在血肉之中了。 有难以忘怀的东西。但是,现在压抑它的心情在强烈的作用着。 有过想进入普通人的生活的、难以压抑的希望。特别是自从知道仙人和十女不是自己和矮怪的父母,自己和矮怪都好象是自幼被偷来养大的以后,希望就更强烈了。 由于恋慕美纪,由于热爱美纪,鬼女向世间迈进了一步。美纪连身世也不过问。热心地教给了鬼女知识。 领悟到是美纪所教给的点点滴滴,迅速地把自己转成女人。 人间的世界是温暖的,是美好的。 在美纪让她穿上自己的漂亮的礼服,开玩笑地称为小姐时,鬼女哭了。 泪珠长时间地,不由自主地往外滚。 心想,通过流泪,自身可以改变面貌。看待美丽事物的眼光,已开始在鬼女眼中萌发。 就在此时,出现了矮怪的死。 接着,美纪被拉向了黑暗的远方。不能与美纪相见,就等于被禁止了向人间世界的迈进。 不知何人,要把鬼女推进陷阱。似乎一切都开始向鬼女龇了撩牙,直觉得周围开始充满责难鬼女的冷冷目光。 ——重开杀戒! 突然,鬼女在胸中发出呼喊。 对美纪的思慕、压抑在心中的愤怒、阴郁的欲望,在鬼女的胸中爆发了。 对于被绑架走了美纪也不向警察及任何人求救的鬼女来讲,只能将愤怒朝社会发泄。 ——为你们报仇! 鬼女对矮怪和美纪发誓。 翌日,鬼女改换了住址。 在美纪遭绑架时,无意识地踢倒了两个男人。普通的妇女是根本跳不过人的头顶的。他们一定已经识破了鬼女。 那夭夜间,给美纪打了几次电话都没通。 鬼女想等两三天看看。如果还不回来的话,就算本能所告诉自己的那样——美纪永远回不来了。 即使在黑暗中也可看见东西的鬼女的眼睛,放射出异常的光芒。是宣告鬼女复活的眼光。 当晚,鬼女没有睡着觉。虽然困,但没有睡实。 手乖意识地摸索本应睡在身旁的井上美纪的身体,因此醒了。 一醒过来,寂寞使整个身体缩小了许多。 鬼女经常做同样的梦。 总是梦见不是睡在他人家的檐下,就是睡在路旁,是铺着被子睡,在躺着的旁边,有时修路施工,有时行人观望、 不多时,下雨了,雨淋湿了被子,有时想移动到什么地方去,而拖不动吸足了水分的沉重的被子。 梦是可怜的梦。 醒来之后,心情沮丧,是人都有家,有固定职业、有亲属,也有朋友,而自己却完全没有这些。 过路人以蔑视的目光扫着睡在路边的鬼女。那过路人的眼睛就是社会的反映。 同美纪共同度过时间是短暂的,仅才三周左右。但是,自从和美纪认识以来,鬼女没再做过那种带来人间的最根本性的寂寞的恶梦。 那美纪不知被何人强行拉走了。 梦幻重新把自己带入了在黑暗中徘徊的境地。 第二天、第三天过去了,美纪仍然没有回来。 整天地连续打电话,但只有电话铃闷闷鸣叫。 尽管如此,鬼女还在继续等待。 起初打算等两三日看看,如果还不回来的话,就开始向。那过路人的眼睛就是社会的反映。 同美纪共同度过时间是短暂的,仅才三周左右。但是逼死矮怪、杀死美纪的社会进行复仇。 可是,结果鬼女连续等了七天。 就象呆了一样,蹲在房间的角落里傻等,什么也不考虑。一心只惦记着美纪的安危。 好似被抛弃的幼女哭累了之后一心地想妈妈一样,鬼女只想美纪。 第七天的黎明,鬼女下了决心。 ——美纪不会回来啦。 她对自己这样讲。 心中暗暗发誓:开始报仇,进行彻底的复仇。以前,鬼女在侵入人家行盗时,忍住了杀戳其家人的冲动。因为有仙人的教训,不能随便杀人。 ——但是,今后要杀! 杀,拼命地杀,而且是残忍地杀,用恐怖和屈辱把夫妻折磨到疯狂地步之后杀,她感到了阴郁的血液在冲动。 首先找出卖矮怪给警察的筱田龙夫和其妻子文子算帐。糟蹋、折磨、再折磨,折磨够了之后绞死。 在此之后——在此之后就信手杀戳了,就象阿修罗一样闹翻夜幕下的东京。 ——今夜是其第一夜。 鬼女这样下了决心。 4 正午之前,鬼女走出了房间。 为了再次落实,又给井上美纪打了电话。 仍然没人接。 死心之后,朝公园走去。就是与美纪初次认识时的公园。 坐在长条椅上。 孩子们在玩球。鬼女漫不经心地看着。并不是对孩子们有什么兴趣。视线越过天真的、来回奔跑的孩子们,停止在空间。 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真正父母的事情。听说矮怪是大竹良平、秋子夫妇的儿子。 ——自已是谁的孩子呢? 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下此事。 即使有父母,也并不想去见。因为在一岁的时候被盗劫,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鬼女,即使见了,也不会怎么样。 有一年老的男人通过身旁。 ——那男人? 猛然浮想起了浜村千秋。那是个可怕的家伙。几次交手,只是没抵近浜村。 一定是那浜村杀死仙人。尽管如此,新闻和警力都没提及此事。一直在想,浜村不会不杀仙人的,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呢? 是杀死仙人,埋到了什么地方吗? 可是,那叫浜村的家伙又为什么那么执著地追逐自己一家呢?竟一直搜寻到地岳山中,连十女的坟也扒了。 真是个不明底细的家伙。 感到说不定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还会与浜村交手。 视线落到了脚下。 一张报纸随风滚了过来。 无意中瞟了一眼报纸的鬼女,表情僵住了。 ——美纪! 报纸上印着美纪的头像。 慌忙拾起报纸。以为是认错人了,但并没认错。尽管稍年轻一点,但不论从那个角度看也是美纪的像片。 耳中传来心跳的鸣动声。那不是报喜的鸣动,而是宣告不详的鸣动。看起来象死者的像片一样。 抬起视线。刚才那位老人坐到了对面不远的长椅上。 鬼女站起来,走近老人身旁。 “打搅您一下。” 鞠了一躬。然后指着美纪的照片,对老人说:“我不识字,请给说明一下这里。” 鬼女只能认得字母有数的简单汉字。 老人一声不吭地看了鬼女一会,终于点了点头。大体浏览之后,问道: “和这一位,有关系?” “噢,我觉得是不是过去的相识……” “噢,是么?” 老人把报纸给了鬼女。 “请告诉我!这人是被杀了么?” 语气颇为激昂。 冰冷的血和火一般的血奔流在体内。 “是被诱拐啦。” 老人冷静地回答。 “诱拐?” “是的,这姑娘叫井上美纪,是你的熟人吗?” 老人仰视了鬼女一眼。 好似视线象是在探索什么。 “不,”鬼女摇摇头,双手把报纸递给了老人。“名字不一样。不过,脸面……” 这是竭尽脑汁的智慧。 “那么,只是酷似而已啰?” 老人慢慢地叠起了报纸。 “不过……” 鬼女不知如何回答下文。 “是不放心吧?”老人忽然露出微笑。“这姑娘,听说是在一周之前下落不明的啊,原来一个人住在这附近的公寓里啦。为什么知道是被诱拐了呢,是因为井上美纪小姐的父亲接到了诱拐犯的电话。” “电话,怎么说的……” “你女儿在我手里。” “就这句吗?只是说了?” “据说是个男人的声音,就只说了那么一句。钱财之类什么也没要求。也没说其他威胁的话。” “那么,父亲向警察……” “嗯。”老人点了点头。“虽然什么要求也投提。也没有威胁,但她父亲并不是心中无数啊……” “……” 老人指了指长椅。 等鬼女坐下之后,老人开始解释。 “这个井上美纪的父亲,住在新泻县最北部的岩船郡的狐岬附近的船形村里,据说是从事渔业。那里,决定要建一座原子能发电厂……” “原子能发电厂……” “对啰。” 老人慢慢地点点头,单从报道中,了解不到详情。但是报上说,在船形村的附近建原子能发电厂的计划出来之后,从两年前开始,原子能电力公司就在和村里进行交涉。 井上美纪的父亲井上广重是反对派,赞成者为百分之九十,反对者占百分之十,反对派中多为渔民。 井上广重是反对派中的举足轻重的人物,之所以这么说,就因为计划建原子能发电厂的狐岬山根部分的土地是属于井上广重的。 要建发电厂,如果买不到井上家的土地,就无从谈起。虽然有条窄窄的村道,但那村道也是通过井上家的私有地当中。 要建发电厂,首先需要加宽村道。不单是加宽村道,如果收买不了土地,建厂用地就保证不了。另外,也存在着安全保障方面的责任问题。要建厂,就必须承担收买邻接的广大土地的法定义务。 那附近,大半是私有地。但是除井上家之外,都已响应了公司的收买工作。 只有井上广重一人,顽固不应。 而且,井上家的土地最广大,这也是当年当地曾为名家的井上家的残留象征吧。收买工作因遭到了井上广重的反对而搁置起来。 从一年多以前,井上广重就开始受到了明里或暗里的压力。 也有来自同村人的嫌恶。三十二户人家的船形村很穷,属半农半渔,除此之外没任何生产。 不外乎是个年轻人不愿落脚的偏僻山村。 原子能电力公司的收买土地工作,对村民来讲,真是就坡下驴。狐岬本身,并不是有什么利用价值的土地。裸露在海风之中,连农作物也不长。 等于一片废地,公司方面出高价收买这些地皮,凡是土地的主人,没有不高兴的。 唯独井上广重。 与公司方面订的契约中有保证书。 当收买工作出现阻碍时,卖主应无条件地买回自己的土地。所谓阻碍,是指由于有谁不愿卖地,而使建设计划受挫时而言。 即,好不容易以好条件卖掉的土地,又不得不买回来的结局。 钱,几乎都用在了修缮房屋等方面,事到如今,叫买回来也买不起了。 起初村民迫于无奈,纷纷劝说井上广重,能否为大家重新考虑一下。 井上广重倔强到底,就是不点头。这个皱纹很深、皮肤发褐、本来就很顽固的老头,其一脸皱纹,看起来也那么顽固。 终于,顽固变成了固执。 村民把他看成了是固执已见的顽固老头。 并上广重认为,从—开始就主张不卖,只不过是坚持了当初的主张。 来自一筹莫展的村人的挑衅开始了。 因为是同村人,那挑衅是阴险的。本来系好的渔船从杂货或其他毫无相干的地方漂出来等事件相继发生。 井上广重没有气馁。 这倒不是在反对原子能发电方面具有什么思想背景。而仅仅知道污水能污染海水,即使微量的放射能泄露也有污染鱼类的危险。 表示反对的人,当初也占村民的百分之十左右。那些人,狐岬上都没有土地。 原子能发电厂的建设计划,由于井上广重一人而挫败了。 原手能发电公司,已到了快要放弃在狐岬建厂计划的状况。 通知村当局以上方案,是在约三个月以前。 村公所一愁莫展。以村长为首的议员们为了最后说服井上广重而访问了他,但是井上广重还是不答应。 这个不善言辞的老人。 问他为什么如此顽固不化,他也不吭声,使人认为好象自己把自己逼得下不来台,而想闭口耍赖。 但是,作为村人来讲,并没有死心。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接到了宣告诱拐的电话。 “想诱拐女儿,让我听他们的,真是卑鄙!” 井上广重对警察这样断言。 井上家只此一老一少。 报上讲,井上气得挥动着拳头。 “是这样么。” 鬼女点点头。 井上美纪的老家在新泻县的船形村,此事已经在与美纪睡前闲聊时听说过。听说在昭和初年以前是个名家,但后来没落了。 还听说,母亲死了,是老父亲干渔夫送美纪进的大学。为此,美纪生活俭朴,是一边打工一边上学的。这种生活状况,也成了使鬼女恋慕美纪的一个重要的因素。如果是有钱人家的姑娘的话,鬼女也许有抵触的。 这样一个美纪,由于反对原子能发电的老父亲而被诱拐了。 当然,原子能发电到底为何物,鬼女是不明白的。尽管不明白,但是通过电视新闻等媒介,已有了肤浅的非理性感触。 想起了强行拉走美纪的家伙们。 ——真卑劣! 这样想。 身体气得打颤。 什么东西都难以换取的美纪,被坏人们强行拉走,幽闭了起来。恐怕美纪一定在受着男人们的玩弄吧,男人的性欲是种什么东西,通过矮怪和仙人,鬼女已经熟知了。美纪不会逃脱凌辱的。 被奸污的美纪的裸体出现在眼前,在想象中描绘美纪被奸淫的场面的鬼女心中,不由产生了战栗。 ——不能饶怒! 蹂躏没有反抗手段的美纪的男人们的卑劣行径,是不能允许的。 这是初次涌上心头的嫉妒,美纪对鬼女来讲,是最尊贵的存在。 ——概杀不留! 鬼女在胸中自语道。 只要弄清了绑架美纪的敌人是谁,是没有问题的。无论是防守多么森严的人家,对鬼女来讲,要闯进去是毫不费劲的。 一个不留地杀掉绑架美纪的男人们。 “这样,听明白了吧?” 老人问道。 “多谢了!” 鬼女低下了头。 “不是你的熟人,这太好。不过,这世上也有干这种缺德事的人哟。” 老人将报纸还给了鬼女。 “村里人真坏。” “不对啊。” “哎?” “不见得是村里人呐。这样的事情村里人是干不出来的唷。” “……” “如果真建原子能发电厂的话,会来大钱的。虽然不知道谁干的,恐怕是个很大的组织吧?” “大组织?” “比如说,承包有关原子能发电的工程公司啦。反正有各传言哟。在有利和权的地方,肮脏事就随着转呐。” 老人将视线朝向了天空。 黑云象告什么急一样,由此往南疾飞。 5 船形村从村上市乘列车约行一个小时。 鬼女在船形村下车,是在三月九日。地处新泻县北部的岩船地区是大雪地带,但地处海边的船形村却积雪很少! 尽管少,也有没脚后跟深的积雪。 那雪斑斑点点,一直连到海滨。 海滨连着暗色的海。虽然是中午,海上却好似晚景一般。 可望见白色的海浪。 井上美纪的父亲井上广重的家,在海边近处。与周围的房屋不成比倒地占有相当宽大的宅地。据说到大正末年还是名门的那残影,从围着大院的围墙可以窥出一斑。 但是围墙已被风雪侵蚀得千疮百孔了。塌落的地方用石头垒着,那海石上长着酷似珊瑚菜的草。 在鬼女的眼下,是一派荒凉到家的光景。 狗懒洋洋地躺在门前的朝阳处,是条杂种的大狗。 看到鬼女,狗站起来了。 鬼女停住了脚步。杀狗吞吃的过去,又苏醒了。 狗低声吼叫起来。以清澈的目光看着鬼女。但是,仅仅吼叫了几声。马上,便摇起尾巴来了。 鬼女通过狗的吼叫,知道了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上死去了。以前从未被狗吼叫过。 ——是杀气消失了吗? 心想,也许是那样。自从开始与井上美纪交往以来,鬼女不知不觉地开始向人的世界同化了。身上带的鬼女的杀气,由此而变淡薄了。此事,鬼女本身是知晓的。因为如果不把鬼女的部分丢掉,就不能够同化进人的世界中去。即不是吝惜丢掉它,也不是想继续带在身上的东西。因此,而有意识地努力丢掉它。 是这种思念,从自己身上夺去了杀气。杀气没有了的话,狗就叫。杀气缠身的话,狗就乖乖地靠近。 真是带讽刺韵味的事。 叩门拜访。 老人出来了。一眼就认出是美纪的父亲。尽管是个皱纹很深的老人,但是其残相却如实地传授给了美纪。 “你贵姓啊?” 老人以晃眼似的目光看了看鬼女。 鬼女介绍说:是美纪的亲密朋友朝妻则子。 “怪不得这家伙没叫啊!” 老人指着狗说。 听说那狗见了生人叫得很凶。老人解释道:狗很伶俐,也许知道了是美纪的朋友。 对其说明,鬼女感到痛心。心想:如果真能闻出是美纪的朋友的话,该有多么的高兴啊。 绝对不会有那种事…… 受老人的招呼,进了装有地炉的房间。地炉里烧烧碎木材。 “美纪有什么消息吗?” 自我介绍了与美纪交往的时间不长,但两人非常亲密之事之后,向老人问道。 “这个……” 老人摇了摇头。 以饱含着悲哀和气愤的眼神看了看鬼女。 “诱拐犯没来电话?” “那,也没有。” 老人以粗鲁的动作沏上茶。 “警察那边,到现在也没个音信。” 手微微在颤抖。 “有的话,能不能讲给我听听呢?” 这才是要问的目的。只要知道了谁是仇敌,救出美纪,杀死对美纪的肉体施加了侮辱的男人们,对鬼女来讲,这并不算什么。 如果敌人杀死了美纪的话,鬼女打算完全恢复成原来的自己,还有矮怪的仇也要报。打算乘夜幕之下,杀他个痛快。 老人片刻无语,望着朝妻则子的脸。虽然有隐于表情深处的凶气,却是个有朴素清秀之感的姑娘。 能察觉到一些特意走访这穷乡僻壤的亲切感。不过,说了也不会起到什么作用。虽然大体上已经知道了诱拐的背景,但是这连警方也无能为力。 电话中只讲“美纪在我手中”。既不说是诱拐,也并没有要求什么。 为此,警方也有不能认真的地方。 由于碍于远道来访的姑娘的好意。 “听说有个叫沼田吉成的人。” 老人开始介绍了。 听到有关沼田这个人的事情,还是在得知美纪在诱拐之后的事。 在狐岬建设原子能发电厂的事情定下来之后,在村里召开过几次有关安全方面的解释会。公司方面的话是天花乱坠、万事大吉。即,岬上的土地也可高价收买,对在暗礁上进行的渔业养殖也愿出补偿。当然,安全是带保证的。 最初,老人曾想,也可以赞成。 但是,不久,从各地进来一些反对原子能发电的人,进行了完全相反的说明。 全村混乱了。但是没多久,混乱稳定了下来。就象汁水澄清一样统一了意志。尽管还有极少数反对派,但已进入了即将被整体的意志吞没的趋势。 在岬上有土地者中,只有老人自己站在反对派一边。也就是反对派的最后的据点。 随着接近大结局的到来,称作文人的人们活象监视老人一样纷纷而来。 女儿被诱拐之后,老人听说在那些人当中有一个叫沼田吉成的。 听说沼田是著名的调停专家。在原子能发电工程中,必定出现沼田的名字。因为大多数场合,都是与沼田有关的土木建设公司承包工程中标。 即所谓在政界吃得开的大人物。 曾有一时,在原子能发电厂工作的工人中出现了受到放射能污染的怀疑。听说多数工人是被高薪雇用,明知有放射能污染而情愿工作的。听说还出现了几个死亡者。 据说巧妙地压下、葬送了跟看要成为巨大问题的那次事件的人物,也是沼田吉成。 “可是,那沼田吉成,不知住在什么地方呢?” 鬼女若无其事地随便问道。 “光听说在东京。不知道是哪里。不过,听说沼田当大股东的建设公司叫‘根来建设’公司。” “是,根来、建设么……” 鬼女一字一字地把这名字打入了记忆中。 “就是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你为我担心美纪,我很感谢。但是也不是说已经抓住了沼田让人诱拐美纪的证据啊。为了自身安全,还是不要妄动为好。” “这个我知道。” 鬼女点了点头。 突然,一股冲动捅上心头,真想把自己的身分亮给老人。老人向警方检举了,但警方认为缺少证据而没有认真调查的动向。 犯人属于一个巨大的组织。尽管知道多半是受沼田的指示进行的诱拐,但不敢去招惹。痛感到老人胸中的这种苦楚。 不过,尽管警察不能够救出,鬼女的话是可能的。只有弄清了犯人是谁,救人对鬼女来讲不是个难题。 真想告诉老人,自己是鬼女。 老人一定会放心的。 但是,现在不能告诉。 “我打算把狐岬上的土地卖给原子能发电公司。” 老人声音低沉。 “事到如今,即便卖了,能不能领回女儿来不知道。恐怕犯人已被女儿看到了面孔吧。或者,也许被杀死了。不过,我所能办到的事情,只有这一点呐。” 皱纹中流露出悲伤。 鬼女没有吭声。此时即不好说不能卖,也不能说还是卖了好。 “到底为啥去反对的,我自己把自己也给看丢了。就因为我反对,结果把仅有的一个女儿给逼进了困境。我,到底怎么向女儿道歉才好呢……” 老人沉重的头,象被悲伤压瘫了一样搭拉下来。失神落魄的气氛很浓。 远处传来浪击岩石的响声。 “请教了这么多,我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不过,我尽我的最大努力,去找一找美纪。” 鬼女深鞠一躬。 心头涌上新的愤怒。 鬼女没有双亲。也许有,但不知道是哪里的什么人,没有对父母的思恋。但是,对老人担心唯一的女儿的心情,很能理解。 有种揪心的什么东西压抑着鬼女的胸膛,是种类似乡愁的情绪吧。 “已经很晚了,不嫌弃的话,就请住下吧。虽然没什么好的招待。” 老人似乎怕鬼女离去一样,看着鬼女。 “好吧,就允许我打搅一宿。” 鬼女淡淡一笑。突然想到:如果自己也有象这位老人一样的父亲的话——。 6 三月十一日,鬼女回到了东京。春天的气息,在东京还找不到,寒风仍在乱刮。 从车站向井上美纪的房间挂了电话,但没人出来接,本来就不会被放出来的。重新尝受这难熬的寂寞。 回到公寓,查找根来建设的地址。总公司在银座。 午后稍晚,鬼女向银座走去。 找到根来建设公司的大楼,已是近黄昏时分。正值公司下班时间。 鬼女站在靠近大门的地方。 众多男女从楼内流出。鬼女观望着那些男女,大多人男人,—边看着鬼女一边走过去。 其中一人,上来搭话。 “你在等人吗?” 是个年轻男子。似乎是个见女人就必定搭话的男人。一脸轻浮相。 “不,不等谁……” “怎么样,一块喝杯茶吧。” “……” 等的就是这个。 同那男子并肩而行。 男子叫住了出租车,说要到新宿去。男子的一言一行,都表露出好象抱有引诱女人的自信的样子。 在出租车里,身体是分开的,而且无拘束地谈着闲话。但是脑子里描绘的妄想,估计是相当美妙的。大概首先从把鬼女脱光开始描绘吧。 来到新宿,进了酒馆,好象是家常来的酒馆,是个即小又脏的店面,蟑螂在墙上、柜台上到处乱爬。 男子自我介绍,名叫町田俊明。 看起来有二十六七岁,相貌还算端正,个头也较高。 町田频频劝着威士忌,当然喝醉了好办事。看他那风情,好象在一边描绘着妄想,一边不住地思量着这女子是否可获,并对自身说:反正只有让她喝醉才好下手。 为了把被拒绝之后的损失压到最小限度,没有要值钱的菜肴。 鬼女颇有礼貌地拒绝说不大能喝,其饮了一杯就算了。事实上,对酒精饮料就不感兴趣。 尽管如此,为了不使町田大失所望,当手在柜台底下被触摸时,鬼女也没有躲避。町田握住手,鬼女反握对方。 至此,町田似乎放心了。 突然饶舌起来。 是关于兴趣爱好的话题。 鬼女没怎么认真听,也没敢多说。 约过了两个来小时,走出酒馆。 没有拒绝町田挽自己的胳膊。 “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町田一边走,一边切切私语道。 “不过……” “哎,可以吧?” “……” 町田好象把这沉默看成了无声的回答,便顺水推舟地朝情侣旅馆街走去。也许是由于紧张吧,几乎一言不发。 町田的手腕上加大了力气。 前面就是情侣旅馆的大门。 进入房间,町田好象松了一口气一样,拿出了啤酒。 “来一杯,怎么样?” “不,我。” “是么?” 一边喝,町田一边偷看鬼女的胸部,妄想现在变成现实了。表情兴奋了起来。 喝完一杯,来到鬼女身旁,默默地把鬼女按倒。 “我喜欢你!” “好漂亮的身体啊!” 町田欠起上身,把鬼女脱光。 鬼女闭着眼睛,任其摆布。 “洗洗澡吧!然后让你慢慢地享乐一下。” “你先进吧。” “好。” 町田脱光身子,走进浴室。 鬼女慢慢站起来。 穿上衣服。 坐到桌子前,等待町田出来。很快,町田走出了浴室。 “赶快进去呀,穿上衣服干嘛?” “坐到那边!” 已把町田的衣服藏了起来。 “……” “我有话要问你!” “你、你、难道是、警官——” “不是的!” “把衣服给我!” 町田狼狐不堪了。 “光着好啦。老实坐下!” “别戏弄人啦,喂!” 脸色变了。 要把鬼女推倒。但在其之前,鬼女的手腕已经伸出,打在了町田腹部。 町田两手捂着肚子蹲下了。 “不老实点,就把你宰了!” 町田没有回答,反面打了过来。好象根本没想到能输。 鬼女跳了起来,站到了桌子的对面。在町田丢失了目标正站立起来时,鬼女跃起身来,脚踢在了町田的腹部。 町田被踢闷了。 拖起来,朝腮上猛击。 “知道了吧,小子!” “原、原谅我吧!” “不是说过要宰你么!” “饶命、请饶命。” “给我跪下!” “是。” 町田丧失了战意,浑身发抖,赤裸着身子跪下了。 鬼女让他面朝上,正坐着,扇起了耳光。清脆悦耳的响声,响了数次。 “不能违抗的事,这下子知道了吧,小子!” “是,很对不起。” 7 沼田吉成的住所在世田谷医的祖师谷。 根本建设的疗养所在箱根山。 这是听町田招供的。 电视上报道了在情侣旅馆里发生的杀人事件。 上田信吾。 是被杀男子的姓名。 该男子和一年轻女子,于晚十点前进入旅馆,约一小时后女方先走了。因过了很长时间男方还没回去,女服务员便前去窥望。结果,男子赤裸着身子,被用热水瓶打碎脑壳死了。警察现在在追查犯人行踪。 还讲:根据上田和那女人去过的酒馆老板娘的证言,将制作剪辑照片。 早已预料到被制作剪辑照片的事,因此戴了太阳镜,并改变了发型。虽然不知道这样做是否万全,但人是不得不杀的。 如果让他活着,肯定会与沼田联系,美纪有被处处理掉的危险。 而且,上田是与诱拐美纪的沼田臭味相投的家伙,是个想使用假名捕获女人的下流男人。当然应该杀死。 没有后悔。为了救出美纪,鬼女不惜杀任何人。现在,已将活着的价值全部赌注在拯救美纪上。 在没弄清美纪的诱拐犯之前,鬼女本打算为报矮怪的仇而向世间挑战的。 决心不顾生命地大闹一场。现在,包括此事,一切全放在营救美纪身上。等待夜幕降临。 一整天都在看电视。鬼女的几乎有的知识,都来自电视、收音机。新的发现、知识,象洪水一般流进脑海。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其中一部分,由电视、广播教给了自己。 但是,被绑架走了美纪之后的现在,电视也看着空虚了。 想尽快学会认字的欲望很强。虽然能认很简单的汉字,但是看不了报纸等。鬼女曾想找时间学习文字。 今后,是否能有这种机会,心里无数。要救出美纪谈何容易。敌方看到在绑架美纪时同行的女子的功夫,或许已经觉察到了是鬼女,而有所担心吧? 戒备一定是森严的吧?或许等待自己的是死亡。 等到夜半,走出家门,直奔沼田家。 计划先抓住沼田吉成,与美纪进行交换。只要用杀来恐吓,或者切掉一根手指,沼田就会让人选美纪来的吧!只要那样,问题就算解决了。 沼田家围在高高的院墙之中。鬼女顺围墙巡视一周。估计有上千平方米之大。 鬼女的身体无声无息地跃向空中,站到了围墙上。 仅在转眼之间,再一次跃入空中。黑色身影划城了夜幕。离围墙十几米处是一楼的房顶,鬼女跃到了那房顶上,恰如猫落地一样,一点没有出声。 沼田家夜深人静。 鬼女从一楼房顶跳上二楼房顶,在手刚刚抓住房檐的一瞬间,接着身体便一声不响地站到了房顶上。 沼田家养着两条大狼拘,但狗没有闻到鬼女闯入的气息。从房顶跳入二楼的阳台。 鬼女从南侧的书房进到楼内。 在黑暗中稍停片刻,而且在黑暗中也能看得见。伫立片刻是为了观察动静。 没有声息。 走出书房。 临走廊有好几个房间,从那些房间中传出微微的,可能是小孩的鼾声。 鬼女走下楼梯,目的是沼田吉成的寝室,好象书房的正下方是寝室。先进厨房取出尖头菜刀,来到寝室前,鬼停住了脚步,听到里边有微弱的说话声,是似有似无的话声。 鬼女掏出铁丝插入锁孔,拨开门锁,稍稍把门开了一条缝。 “啊啊,真好哇,小吉,啊啊——” 叫清楚了,是女人的声音。有微微亮光,是如深海一般的微量的光线,把室内渲染得苍白。 “啊啊,我的宝贝,我的宝见!” 在即将消失的声音之后,传来欢吟声。 鬼女溜进寝室,有两张床,其中一张上,一男一女正搂抱在一起。有个台灯。光亮关到了极小。 关上房门,发出微弱的咔嚓一声,欢吟声停了。 “别动!出声的话,宰了你们!” 鬼女站在了床前。 一男一女以现在的姿势僵住了。鬼女稍稍增大了台灯的光亮,是个四十岁出头的女人,腹部已出现松驰,被叫做小吉的男人,有二十岁左右。 “我是鬼女,你就是沼田的老婆吗?”女人默默地点了点头,瞪大的眼睛露出极端的惊恐神色。 “叫啥名?” “加、津、子,叫加津子。” 声音打着颤。 “你呢?” 问年轻男子。 “叫干本吉彦。是、是、这里的,寄食书生……” 在从惊愕中猛醒过来之前,听说来者是鬼女,干本失去了反抗的意志,惊恐地仰望着包着面纱的鬼女。 “沼田,怎么啦?” “关、关西,从今早上,出差去了。” 加津子答道。 “趁老头子不在,和书生干这种事啊?” “是,是。” “不觉害臊吗?母猪!” “对不起。饶、饶恕我。” “不饶!” “钱、钱全部,给,给你……” “闭嘴!母猪!” 鬼女用尖头菜刀击打着加津子下垂的Rx房。 加津子屏住呼吸。菜刀发出微弱而尖细的响声。 “可要捅刀子啦。” 鬼女的话音中充满杀气。 “你!” 鬼女向干本喝道。 “杀你了。请饶恕啊!” 鬼女一边思索要不要杀死二人。最后决定杀掉。住在深宅大院里,偷偷地和书生寻欢的母猪,是不能容忍的。而且是掌握着巨大的权力、财力,公然为赚钱而诱拐他人的女儿的沼田的妻子和书生。 只有捆起来绞死。 其要是与沼田沾边者,统统杀死,这才是以此决心而站出来的鬼女。 尾 声 井上美纪一直被软禁着。 寂寞和对未来不可知的恐惧情绪笼罩着她。但作为年轻的女性更大的不幸的还不是这些。 每天精美的膳食和单调的看守工作,使六名沼田控制的健壮的暴力团骨干变得异常暴躁,充满着强烈的破坏欲和发泄欲。 井上美纪不可避免地成为他们的发泄对象,沦为地道的性奴隶。 开始时,由于井上美纪这个相貌平平又带有微跛姑娘平时极少受到异性青睐,所以尽管使她在理性上感受到这是在被强暴、蹂躏,可肉体上也曾数度达到高xdx潮,也曾感受到那几分快意。但几天后,阴部的胀痛感和几名看守欲望满足后的虐待,使她感到异常痛苦,度日如年。暗暗企盼着没有希望的拯救。 这是一个云霭混沉的傍晚。刚吃完饭的看守头目肋坂,带着满身的威士忌和汗水的混合气味来到幽禁美纪的房间。粗暴地剥光她的衣服,迫不及待地将其捺倒在床上。美纪痛苦的呻吟声和肋坂粗重的喘息声顺着窗口毫无保留地飘进院子和附近的树林。 不知过了多久,肋坂拖着慵倦的身子走出房门例行巡查的职责。刚转过屋角,就觉得眼前突然变暗,头顶上象压上了整座富士山,只令人毛骨悚然嘶喊一声后,就重重地倒在地上。 正在美纪身上动作的浅虫和悠闲地吸着烟像看某种技巧表演似的看浅虫奸污美纪的吉冈,听到肋坂的惨叫,如同被蝎子蜇了一样,一齐窜向门外,由于室内外光线的明暗差异,他俩一时看不清院里的情景,正要寻找肋坂,看是发生了什么问题时,一个娉婷身影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距他们五米左的地方,未及他俩说话,这不速之客倒先说话了:“我原以为沼田手下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没想到却是这样的松包。你们还有几个,都出来见识见识我鬼女的手段。”声音中充满杀气。 浅虫和吉冈都是暴力团中有名的剑道和空手道高手。虽早听说过鬼女杀人盗窃的传闻,以为一定身躯伟岸,气力过人的恶妇。现见到仅是一个纤巧少女,根本未放在眼中,心想强要几个回合就可将活捉,以享枕席之乐。浅虫向吉冈招呼一声,两人立刻冲向鬼女,木剑、拳脚齐出,鬼女脚下如穿着旱冰鞋一样,避开木剑、闪过拳脚,从两人中间空档处迅疾滑过,转到浅虫身后,侧掌向其颈部发力击砍,一声清脆的骨头折断声,浅虫应声而倒。鬼女接着一个纵跃,两脚连环踢出,吉冈两眼球迸裂,惨叫倒地气绝。 鬼女长吁口气后,拉拉面罩,悄然走进楼门,来到一个开着灯的房门口,从门缝中见一个矮壮的男人正举着瓶子向嘴里倒酒。鬼女几乎是推开门的同时就冲到喝酒人面前,那人的瓶口还未从嘴里拿出,鬼女用力将瓶底一拍,瓶子大力插进喝酒人咽喉,喝酒人身体扭动了几下伏在了餐桌上。 鬼女离开餐厅,开始寻找井上美纪,因为不知在哪个房间,只能找有灯光或有声音的地方。 二楼上有个房间有水声,鬼女到门边,见是一个男人正在小便。此时的鬼女因连杀4人,心中的杀戮欲望正炽,想到美纪受辱,决心杀光这里的人。她故意加重脚步,咳嗽几声,洗手间的男人听到声音,本能地回过头来,鬼女照其档部就是一脚。那人顿时象被抽掉脊椎骨,脸上表情极为痛苦,身体慢慢地瘫倒。鬼女没等他身子完全倒下,一把揪住其后领,将头捺进抽水马桶中,打开阀门,强烈的水流淹没了那人的整个脑袋。 鬼女找遍二楼,未找到美纪。心情焦躁,疾步跑上三楼,三楼只有一个房间开着灯,还没走到跟前,就听到急促的喘息声和女人的呻吟声。鬼女推开门,眼前景象让她怒不可遏。一个赤裸身子有着浓密胸毛的男人正俯身在美纪身上,浑身汗水淋漓,正疯狂地奸污美纪,美纪痛苦地摆动着脑袋,发出阵了呻吟声。 鬼女进去,就在那男人抬眼着的同时,她左手抓住他的头发,右手一拳打在他的脸上,那人立时翻倒在床下。鬼女抬脚踏住那人的脖子,右手抓起桌上的餐刀,一刀将其生殖器割下,顿时血象喷泉般射出,那人昏死过去。 鬼女扔下手中东西,撕掉面罩,抱起美纪,把脸紧贴在她的脸上。美纪见是鬼女,眼泪汩汩流出,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不知过了多久,鬼女帮助美纪穿上衣服,把她背到楼下。在美纪的指点下,鬼女找到车库,又看到那辆把美纪载到深渊中的汽车。两人坐到车里,美纪用颤抖的手发动了汽车,向着远处有光明的地方驶去。 她们没有觉察到,院内树木的阴影下,一个瘦小持青栎木棍的老者正用饱含复杂眼神的目光注视着她们,默默记下了车号。